0001 异人现世 “公子,请喝口水吧。” 一只破了半边的白瓷碗斜立着,放到陆森的面前。 白瓷碗虽破,却洗得很干净。 碗中的清水,清澈透明,带着一股清甜的味道。 这是井水。 陆森能闻得出来,他小时候在老家常喝甜井水,味道不知道要比什么矿泉水还有蒸馏水好多少! 接过这半碗子水,陆森喝了口,感觉干渴到快要成焦糊的喉咙终于舒服了许多。 舒服地喘了口气,陆森看向站在自己前边,之前把水递给自己的人。 一个乞丐。 细胳膊细腿,黑干黑瘦的,眼仁里似乎还有着不健康的土黄色,整个人一看就是患有长期营养不良综合症的感觉。 对方穿着破破烂烂,黄黑色的老旧还脱线的短打服上,遍满了密密麻麻的补丁,也不知道传承了多少代人。 乞丐的脸看起来还算年轻,估计不会超过二十岁。 他微弯着腰,见陆森的视线移到自己身上,脸上露出讨好的憨笑,腰更弯了些。 “谢谢你的水。” 陆森把破碗递了回去。 “不敢当公子谢,不敢当。”这乞丐憨笑着,双手接过这瓷碗,然后微佝偻地缓缓地退后两步,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公子,你是否还缺个跑腿?” 陆森微微有些惊讶,随后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笑道:“你看我这奇装异服的模样,合适吗?” 乞丐微微低下头,几乎是用一种虔诚的态度说道:“合适,却是我这种下人,不太有资格给公子跑腿罢了。” 陆森听到这话,眉头微皱。 眼前这个乞丐,真的很有‘上进心’,为了不再当乞丐,连自己这种来历不明的人,都要认作主人。 看来是饿怕了,穷怕了,被人欺负怕了。 陆森看着对方,若有所思。 两人此时所在的地方,是个巷子的尽头里。 周围是低矮的破旧小木房,道路是黄土小道,周围走动的人,大多也都是肤色腊黄,穿着满是补丁的短打服。 两人待在这里,很是显眼,周围每一个路过的人,都会注意到他们,甚至会下意识多看两眼,然后一幅被惊吓的模样,立刻移开视线,匆匆离开。 原因简单,陆森穿得太奇特了。 看似和本地居民短打差不多的短袖和短裤,本质却完全不同。 下身是纯黑色的短裤,干净崭新。没有补丁,看着很厚实,有和苦哈哈一样很多的袋口,但其针脚密实匀称,工艺极高,用行家的话来说,就是奢华内敛。 纯白色的上身丝质短衫,白得像是用雪做成的。前胸还绣着一个大大的骷髅头,黑白Q版的那种,很可爱的。 但在周围这些人看来,却不是这样的感受,只有惊吓。 敢把人头骨往衣衫上纹的,不是狠人就是异人。 谁敢乱惹? 谁敢乱看? 更别提陆森长得细皮嫩肉,皮肤比绝大多数的女娃子都还好。 这模样可不是贫苦人家能养出来的人。 绝对来历不凡。 遇到这种人,平民百姓是没有资格往上凑的,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免得沾上什么倒霉的是非。 此时乞丐见陆森一直在沉思,不说话,便紧张起来。 主动凑上去,给眼前这少年公子一碗水,还涎着脸说要做人家的奴仆,已经是这个乞丐此生能鼓起的,最大的勇气了。 只是一种天生的直觉告诉这乞丐,这可能是他今生今生唯一的机会。 唯一能靠近大人物,并且能说得上话的机会。 所以,即使他在害怕着,也没有逃跑,即使惊恐着,也没有退却。 陆森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看着显得已经很惶恐的乞丐,温和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别人都叫……我。”乞丐见陆森终于说话了,而且也没有不高兴的样子,长长地松了口气:“黑柱子。” 陆森上下打量了这人,确实又黑又高,叫黑柱子似乎也合情合理。 “但这只是绰号。”陆森坐在土道边的碎石墩上,斜斜树荫盖下来,瓷白色的脸在昏暗中,特别明显,特别地抓人眼球,他的皮肤上没有任何瑕疵,完美到似乎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你应该有有名有姓。” 年轻的乞丐自卑地低下头,似乎不敢再看少年的脸:“小人没有……打从我懂事就是乞丐,别人就是叫我黑柱子。” 然后他抬起头,期盼地看着陆森:“公子,你能不能给小人起一个?” 给人起个名字不难,但只要起了姓,给了名,就意味着默认这人以后就是跟着自己混的了。 自己这孤家寡人,无所无居,没吃没喝的,自己似乎都养不活,能担得起这责任吗? 陆森有些犹豫。 乞丐在一旁静静地等着,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他清楚,自己能不能脱离乞丐的身份,能不能不再流离失所,就看眼前这个公子愿不愿意收留自己。 等了好一会,就在乞丐相当忐忑的时候,陆森站了起来,拍拍自己的身体,说道:“姓名对于一个人来说很重要,我现在还没有资格帮你起,但我会想办法请德高望重的人给你起个名字。所以现在你就先叫着黑柱吧。” 黑柱极其失落。 在他想来,这是眼前公子拒绝了自己的投靠,所谓以后再找个给自己起名字,应该只是个委婉的说法。 作为土生土长汴京城的乞丐,黑柱十几年在城里四处乞食,见过很多大人物。 有风流才子,有朝廷重臣,更在大节祭祀时,远远见过官家的身影。 可是,这些都还是常人的范畴。 但眼前这公子,却真的是完全不同的。 黑柱依然还记得约两个小时前,自己吃了个发馊的黑窝窝头,肚子有三分饱了,正坐在这里乘荫。 旁边突然有怪风湧动,并且还有一声刺耳的异响,随后大白天的,眼前这公子就突然出现了。 毫无征兆地,人就站那里了。 真正的大变活人。 起初黑柱还以为自己撞邪了,受到惊吓,躲得远远的。 但人好奇的本能,还是驱使着他又折了回来,藏在一旁观察这个突然出现的怪人。 随后他发现,这个突然出现的人,虽然衣着奇怪,甚至还是短发,但人真长得很俊秀,文质彬彬像是个读书人。最重要的是,这人的脚下是有影子的,这说明对方不是鬼。 不是鬼……却能大变活人,这不是修炼有成的法师,就是异人。 黑柱看着这少年公子神情迷茫地左看右看,甚至还出了巷子外,走了一小圈,最后又折了回来坐路边的石阶上坐着。 同时还神情迷茫地喃喃自语。 黑柱离得远,只隐隐约约听到什么‘泥头车’、‘雷劈’、‘怎么就穿了’、‘金手指’这样莫名其妙地话来。 每个字都听得懂,但连起来完全不懂说的什么意思。 这估计就是法师或者是异人的咒语吧。 之后黑柱还发现,这个突然出现的少年公子很神情相当迷茫,甚至时不时露出无奈的苦笑,似乎很烦恼的样子。 他藏在一旁看了近两个时辰,发现这个公子只是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光顾着发呆。 甚至看得出来这位公子明明已经很渴了,却也没有起身找水喝的意思。 这是从小受人服侍着长大,身边没有人使唤,所以不太习惯吗? 黑柱顿时就起了心思,要是自己此时凑上去,求得跑腿的差事,是不是就能得到一处立锥之地了? 况且即使这位少年公子无金无财,没有任何长物,但对方能凭空现身,这明显是有大本事的人,自己攀附于他,绝对胜过自己孤身一人在街边乞讨。 孤身一人的乞丐,活得辛酸,总是受人欺负。 特别是其它不相干的乞丐,时不时仗着人多欺负自己。被人撵来撵去更换地方讨食只是小事,还有几次差点被某个乞丐帮的人打死。 每次都躺在小巷的角落里两三天才能爬得起来,也幸亏他的命硬。 几次差点被打死后,黑柱便明白一个道理。 想要在这座繁华的汴京城里活下去,或者说想要在这个世道中活下去,一个人是很难的。 他也曾想过找加入其它的乞丐帮,但没有人要他,反而还被揍了几顿。 鼻青脸肿地离开。 既然乞丐帮的人不要自己,那么就找别的人家。 可惜这只是奢想。普通人家自己的家底都不富裕,万一遇上灾年估计都吃不饱,非亲非故的,怎么会收留一个来历不明的乞丐。 而那些富裕人家自己就养有打手和护院,他这蓬头垢面的模样,都还没有近到别人门前,就会被守门的护院乱棒打走。 至于拦路……那更不可能,还没有靠近,估计就被大人物的护院给叉走了。 但现在,一个没有护院,没有跑腿的少年公子就在前边坐着,身边无侍候之人。 如果再不把握这个天大的机会,估计以后就再也不会有了。 于是黑柱翻进附近的小院子里,这家人数天前去城外的亲戚家窜门了,暂时不会回来。 这院子里有个甜井。 他先用井水把自己的双手洗得干干净净,脸也擦干净些,乞讨用的碗更是洗得一尘不染后,才用破碗舀了半碗的井水过来。 成功地和少年公子搭上了话,心情七上八下地并且表达了自己要做奴仆的意愿。 然后被婉拒了。 也是,大人物要什么样的奴仆没有,随便扔点银子就能买十个八个的女娃子入府为仆,怎么会看得上自己这个乞丐。 双手捧着破烂的瓷碗,黑柱转身就要离开。 但也就在这时候,他突然听到前方的少年公子说道:“黑柱,你要去哪里?过来,我有些事情想问问你。” 黑柱愣了下,双眼中迸射出明亮的光芒,他扭头用手背抹了一下眼睛,然后屁颠屁颠地小跑上去,开心地应道:“郎君,你想问什么事情?” 黑柱虽然没有读过书,从小到大一直在流浪乞食,但他也清楚,只要成了奴仆,就该称年少且没有结婚生子的主人为郎君了。 “这城里有什么地方比较僻静,少人来往,又有树木生长,并且把树砍伐了,也不会有人找麻烦的。”陆森双手抱胸,仰头想了一小会,继续说道:“那些树,最好能高大些。” 黑柱细想了一会,弯腰恭敬地说道:“还真有一处这样的地方,郎君,小人这就带你去。” “麻烦你了。”陆森微笑说道。 “郎君你太客气了,小人担不起的。” 于是,黑柱就一直在前边引路。 出了巷子,走上街道。 汴京城繁华,即使是三伏天的午时前后,炎热异常,街道上也是密密麻麻的全是人。 当然,此时行走在街道上的大多数都是穿着短打的平民或者是劳苦人士。 偶尔也有撑着白纸伞,扮相装着都非常惹眼的女子,烟视媚行,招摇过市。 一看就是画舫上的小姐,趁着午时空闲的时刻,出来买脂粉了。 黑柱微弯着腰,走在前方。 要是以往,以他这乞丐的模样打扮,敢走在街道上,不贴着墙角走,挡人的路,不被人打一顿扔墙角才怪。 但这次不同,所过之处,几乎所有人都会下意识退开两步路的距离。 黑柱很清楚,这些人不是在给自己让路,而是在给自己身后的郎君让路。 毕竟陆森一头短发,不是僧就是道。这两者的社会地位都相当高。 而且他的打扮实在是太过于妖异。 黑白色的人头骨纹在衣衫正前面,即使再桀骜不驯的服妖,也不敢这么做。 一路走着,街上的行人们好奇地打量着陆森,然后又略带惊恐地移开视线。 街道两旁,店肆林立,伙计站在门口大声吆喝着生意。 绿瓦白墙,红阁飞檐。 那些刚醒来的小姐们,睡眼迷蒙地打着哈欠,将洁白的玉臂搭在红栏之上,轻轻摇着白色的小团扇,身体半倚在栏边,对着下方的路人,媚笑娇声喊道:“那边的小郎君来嘛,奴家想死你了!” 然后便有火气旺盛的年轻人,或者是背着武器,满脸风霜疑似江湖人士的汉子咽下口水,走进店里。 而黑柱在前边引路,转过了四次的拐口,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街道也越来越小,最后狭窄到只能让一人通行。 再拐了个大弯,来到一处围墙之后。 这围墙很长,似乎望不到边,看起来有些破旧,墙内鸟语花香,也有许多高大的树木。 黑柱在前边再走了会,便看到前边的围墙有处很大的缺口。他立于缺口前,说道:“郎君,就是这里了,里面有高大的树木。” “这里似乎是别人的后院吧。” “无妨的。”黑柱摇头说道:“此处主人并不介意外人进来伐木或者采野果食,只要你是真的遇到难处即可。” 这样啊! 陆森从缺口处走进了院子里。 这院子很大很大,陆森估计其占地面积至少有两百亩以上。 因为视野受到树木的限制,很难看清这处院子的全貌。 既然这里不介意伐木,那陆森就打算试试自己的能力了。 他走到一棵离自己最近的树前,抬头端详了一会后,举起自己的右手握拳,轻轻锤打着树干。 黑柱在一旁看着,有些奇怪。 但他没有说话,郎君做事,必有缘由。 陆森继续锤打着树干,力道一下比一下重。 等到力道大到陆森开始皱眉的时候,树干那里出现了异像。 一道像是蜘蛛网似的白色裂纹在被击打的地方出现,大约有脸盆那么大。 陆森停止了锤打。 这些白纹在数秒后,缓缓后退消失。 陆森露出微笑,继续用相同的力道锤打着树木。 一下,两下……五下,六下。白色蛛丝般的裂纹在顺着树干蔓延。 很快就布满整个大树。 第十下! 陆森的拳头已经开始向外渗血。 但也就在这时候,整棵大树突然裂开,化成一片片光芒碎片。 最后变成五十来块淡黄色的方块,全部跌落下来。 落在地上,发出咚咚咚密鼓敲打似的声音。 没有凌乱的枝叶落下,也没有大树倾倒时那可怕的声势。 地面上只有零零落落的木头方块。 以及一个切口光滑平整的大树桩。 陆森再一挥手,所有的木块都化成一道道金色流光没入到的心掌心中。 黑柱在一旁兴奋地直发抖。 果然,自家郎君是有大本事的人! 没有跟错人。 0002 清明上河图 在陆森的视野中,有个透明的窗口。 大约百来个方格组成一个正方形的灰色界面。 刚才被吸到他掌心中的木质方块,存放着第一个格子里,并且标明了数字:54。 陆森转头,然后便看到黑柱一幅虔诚狂热的表情。 见到自家主人的视线过来,黑柱微微低下头,走上来问道:“郎君,你的手受伤了,要不要去医馆包扎一下?” 陆森用左手抹了抹自己的右手指节,上面的血迹此时已经凝结,这么一抹,血痕消失,节指皮肤光滑如初,竟没有受伤的样子。 黑柱再次愣了一下,随后露出理所当然的表情。 接着陆森问道:“城里有什么地方可以售卖奇木?做事比较公道的,带我过去看看。” “有,当然有。郎君这是要卖掉刚才的奇木吗?” “我们总得有点钱财用来换吃食吧。”陆森微笑着说道:“况且我这衣服在合适的时间也得换换,否则难和外人交谈。” 其实现在黑柱已经很饿了,他从早上到现在,只吃了个黑色的馊窝头,闻言立刻在前边引路。 重新回到街道上,两人再次享受了陆森那身奇装异服带来的净街效果,在拥挤的街道上,极易前行,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就来到了家店铺之前。 “《四海通木》。”陆森读出了此店的铺名。 黑柱在一旁解释道:“我在城里乞食的时候,就听过这家店的老板,买卖地道公平。店家主人叫黄木贵,听说他年少时,打算经商。又不知道做那个行当能挣钱,便去询问城里很有名的算命先生。算命先生说他名中带‘木’字,适合做与木相关的产业。黄店主不想做寿材生意,就做起了木雕,结果真把这木雕铺子给立起来了。” 陆森看着这间明显比周围店肆大得多的木雕铺,然后拾阶而上。 等他到了店门口,发现黑柱没有跟上来,回头便看到黑柱留在下面原上那里,露出尴尬的笑。 黑柱穿得破破烂烂不说,还没有穿鞋。 一双脚黑得跟碳似的。 而‘四海通木’这店铺,地面用的是光滑的木板铺就,油光可鉴,一看就是名贵木材。 “在那里等我会。” 黑柱弯腰点头。 陆森踏进店铺之中。 其实在店门外的时候,就已经能闻到木制品特有的清雅香味了,走进去后,这味道更浓了些,却也不会让人觉得讨厌。 店铺的内部很大,装饰也很典雅,更吸人眼球的,是店内货拒上摆放的各种木雕。 鸡鸭鸟鱼,全是常见的小动物。 而在最中间,摆着一具两米多高,没有上色,纯粹的大型木雕。 一只凤凰。 立于一根巨大的桑木之上,正展翅欲飞。 凤身上面的羽毛纤毫毕现,看着极为真实。若只是‘像’,那也罢了。这凤凰刻得极有神韵,真有那种高贵典雅,凤出百鸟来仪的气势。 怪不得能把店子给立起来,这店里的木雕,即使以陆森这种经过文艺信息大洗礼的人,也觉得极为惊艳。 这时候,正在忙着给货柜擦尘的店小二听到后面有脚步声,立刻转头过来,笑道:“客官,下午好……” 然后店小二就咽了下口水,表情变得有些惊恐,他觉得,自己遇到了妖人。 没办法,陆森衣服上的那个黑白头骨,对于汴京城的人来说,实在是太过于超前了。 至少现在汴京城的人,还没有进化到欣赏这玩意的地步。 “客官……爷,小人能人什么地方能帮得上你?”店小二的声音都在发抖。 现在店铺里就他一个人,万一这妖人要是有歹意怎么办? 陆森颇心中无奈,他也知道对方在怕什么,当下尽量把笑容表现地和善些:“听说店家这里收购奇木?” “是的是的。”店小二连连点头,生怕回答慢了惹眼前的妖人动怒:“只要是上等木材,或者奇木,本店都高价收。” “那你觉得这货如何?” 陆森手掌一翻,淡黄色的木质方块出现在他的掌心上托着。 凭空变物……店小二一愣,身体抖动地似乎更厉害了,只是又不敢逃跑。 “客客……官是否让小人看看这……奇木?” 陆森自然点头,然后把木块往柜台上一放。 店小二畏畏缩缩地走到柜台后,双手捧着木块,生怕摔了。他盯了一会后,眼中原本的惊恐之色,全变成了好奇。 再左右翻看了一会这木块,店小二此时心神都被这木块吸引,已经不再害怕了,眼中甚至出现了兴奋的情绪:“客官,这确实是块奇木,只是小人眼界浅薄,看不出好歹来。请稍等,我去把主家请出来,给你掌掌眼。” “麻烦你了。” “客官太过客气了。” 店小二立刻转身去了后院。 陆森在原地等待,没到半柱香的时间,就有个穿着丝质华服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面白长须,行路时双手负在身后,看着不像是个商贾,倒是像个文士的样子。 他前来的时候,一直在打量着陆森,眼神也是迟疑不定,特别是看到陆森衣服上的头骨画时,瞳孔更是微微一缩。 但总体来上说,他的表情还是控制得可以。 至少没有流露出害怕或者惊恐之类的情绪。 中年店家走近前后,双手作揖,笑问道:“这位法师,相见即是缘,请问高姓大名。” 法师是修炼有成的道、僧、巫、祝等等奇人异士的统称。 陆森学着对方左手抱右拳,同样作揖回礼笑道:“法师不敢当,来来去去皆是生意,店家何必在意名讳。” 他是纯粹不想把名字告诉陌生人。况且,刚才店家也没有自报姓名,但是先问起别人的根脚了。 中年店家一愣,随后有些无奈地说道:“也是,生意而已。” 然后他把视线投向柜台上放着的木块,愣了下,走过去便将其把持在手里翻去复去地看,眼中的光彩也是越来越明亮。 一会后,他抬头问道:“客官,这样的木块你可还有?” 陆森左右手各一翻,又是两块同样的木块出现,然后放在了柜台上。 中年店家眼神一愣,脸上终于有了动容的表情。 他瞄了一眼陆森,再翻了两块刚出现的木块,深深吸了口气,说道:“要是客官还能再给几块这种奇木,某必能给出高价。” “没有了。”陆森摇摇头。 “这不可能。”中年店家摇着手中的淡黄色木块:“长宽高都是六寸,三块奇木大小完全一模一样,表面光滑无比,明显是打磨过了的,这样的奇木绝对是从一棵大树上切下来的,不可能只有三块。客官你留着用处也是不大,倒不如允与某……” 陆森不说话,只是微笑着,身体站得很直,双手负在身后,静静看着中年店家的眼睛。 中年店家被盯得有些不太自在,不到十个呼吸的时间,他就略显尴尬地微笑起来:“哈哈,是某思量不周,这样的奇木乃天地精粹所化,奇珍异宝,怎么可能会有太多,是某唐突了。不知道客官欲售价几何?” “公价即可。”陆森淡淡地答道。 中年店家思考了一会,说道:“这些木块虽然奇特,但终究还是小了点,某一块给十两银子如何?” “行。” 陆森不甚在意,银子是硬通货,购买力杠杠的。况且他现在只是要一点安身起家的资本,多少区别不大。 三块银饼放在了柜台上,中年店家很诚恳地说道:“客官,以后你若再有这样的奇木,请一定再卖与小店,某求之若渴。” 陆森点点头,把银两收入系统背包中,转身离开店铺。 看着陆森走出门口,中年店家可惜地叹了口气。他做奇木生意十余年,可以说天底下的名贵木材全都见过,全都把玩过。 即使是最稀少的寒潭沉香木,他也经手不少。 然而这三块木头是完全不同的。 没有任何味道,从表面质地和纹理上来看,像是榕树木,但颜色却不太对。 别外榕树木较轻,这三块死沉死沉的,质地还很坚韧。 是他没有见过的超上等木材。 可惜只有三块。 估计也就只能做三套茶具出来。 真是太可惜了。 要是再多几次,他能把分店就多开几家,每家中都放一套这样的镇店之宝。 他越想越是痛心,然后对着旁边的店小二说道:“去请康师傅过来,有好木让他掌刀。同时把门关了,今天我们不做生意了。” 四海通木的大门关上,而陆森和黑柱也已经走远。 “钱有了,先买些衣服吧。” 服饰店很好找,随便走几步就能看到一家。 这次陆森没有让黑柱在外面等,而是带着他进去,在店小二不太满意的目光给,给黑柱选了两套干净,但并不华美的衣服。 对于从小到大的乞丐来说,一开始就让他穿华服,沐猴而冠,无疑是在害他。 同时还给黑柱买了两双布鞋。 之后再给自己买了三套看起来比较舒适的常服,以及三双布鞋。 黑柱几乎是哽咽地在内间换上了干净的新衣服,穿上了鞋子。 只是等他出来的时候,发现陆森依然还是之前的打扮,便问道:“郎君为什么不穿新衣?” “如果我换了衣服,就不太好行事了。”陆森指了指自己胸口的黑白骨头:“这东西的威慑力,现在要比我自身大得多。等真正安心了,我再换新衣。” 黑柱听不太明白,露出疑惑的表情。 陆森也没有解释,而是说道:“我们先去吃些东西吧。哪里有便宜还比较实惠好吃的路边摊子。” “在虹桥那里有。” “虹桥?” “嗯,城里最热闹的地方,在不宵禁的日子里,每天十二个时辰,天黑到天亮,总会有密密麻麻的人。那里有个叫‘老张大饼’的摊子,烙出来的芝麻葱油大饼,听说是全城最好吃的东西。” “听说?黑柱你没有吃过?” 黑柱不好意思地摇头:“我从小就在街上流浪乞食,怎么可能有钱吃那种好吃的东西。” 两人一边聊着天,一边往前走。 街上的人越来越多,特别是来到一处河水边时,眼前密密麻麻的全是人。 特别是一座木质大拱桥上,更是挤满了人,几乎到了无法移动的地步。 桥的两边挤满了小贩商家,在使劲吆喝着自己的货物。 人声鼎沸。 得益于陆森衣服上的那个头骨画,人见人怕,周围的人下意识避开,形成一个小空圈,因此两人比其它人更方便走动。 这座桥很大,来到桥顶,找到了那个‘老张大饼’摊子,要了两块大葱油大饼。 黑柱吃得很香。 但陆森却觉得一般般,甚至觉得有些难吃。 虽然用了葱和少量的油遮掩,但其实面本身是有馊味了的,估计放了很久没有卖出去的又烤一下卖给客人了。 另外这大饼没有放盐,一点咸味都没有,油也放得很少,吃起来干巴巴的,说是葱油大饼,倒不如说是放了葱的烤面片。 更为离谱的是,陆森还在面饼中吃到了些难以哽咽的片状硬物,根据这嚼劲和舌头碰到其产生的微涩痛感,十有八九是磨碎了的小麦壳没跑了。 虽然难吃,但陆森没有吐掉和扔掉,他站在桥边栏上,一边艰难地吃着大饼,同时打量着周围。 这座木拱桥很长很宽,而且也很高。 桥下的拱洞极大,有络绎不绝的船儿来往。 小渔船,大画舫。 此时阳光西斜,橙光鳞鳞的河面上,传荡着艄公的渔号儿,也有画舫上莺莺燕燕们的娇笑。 身后是桥面商贩和行人们的嬉闹声。 虽然此地世人的穿着打扮,风俗人情不同于穿越之前,但繁华热闹却一脉传承。 熟悉的音容,熟悉的笑貌。 嚼着难吃的大饼,恍恍惚惚间,陆森觉得自己似乎在画中一样。 某个深藏在脑海里,几乎不会真正忘记的画卷,随着记忆的复苏,浮现在了眼前。 画卷与现实渐渐重叠。 “清、明、上、河、图!” 陆森几乎是一字一顿地喊出了这个名称。 同时他每喊一个字,没有拿着大饼的左手就会重重拍一下桥面栏杆。 激动万分。 五记重重的巴掌下去,一缕缕白色的纹痕遍布着这座木拱大桥的表面。 许多行人都注意到了这些白色且扭曲像是蛛丝一样的纹痕,不明所以,也没有任何危机感。 而此时黑柱已经被吓傻了,快吃完的大饼掉在了桥面上。 他卟通一声跪下,抱着陆森的双腿使劲哭喊道:“郎君,郎君,求你了。如果面饼不合你心意,如果是太难吃了,你就打死那个老张,也可以打死我,但别拿这座桥撒气啊,这上面至少有上千人啊,郎君!” 003 家园系统 黑柱的哭诉,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毕竟这里太过于热闹了,游人和商贩的声音,完全盖住了他的哭声。 陆森把手从桥栏杆上收回来。 没有继续敲击,那些扭曲的白色蜘蛛丝纹痕,缓缓回缩,大约在十秒内消失地无影无踪。 “起来吧,哭哭啼啼地多难看。”陆森把黑柱拉了起来,说道:“我没有想着毁桥杀人,就是不小心用力了些。” 黑柱松了口气,抹去眼泪站了起来。 刚才真吓死他了。 自家郎君是有大神通的人,要是真起了杀心,估计能杀个尸横遍野,然后还能在官府的追击下飘然远遁。 只是街上那么多游人,妇孺老少,真出事那可就是人间惨剧了。 黑柱虽然没有读过书,也没有人教他大道理,但人不该随意死掉这点,他还是明白的。 陆森重新给黑柱买了个油葱大饼,两人吃着饼下了大桥。 刚才那些突然出现的白色蛛丝纹痕,确实有不少人看到,也造成了一定的小骚动,但并没有引起太大的反响。 反而是这些白色纹痕消失得太快,很多人都以为自己眼花了。 下了虹桥,顺着街道走到人少了些的巷角里。 这里视野很好,陆森一边咀嚼着难吃的大饼,一边看着远处的天空,那里有巍峨的金色琉璃瓦宫殿,比整座城市所有的建筑都高出许多。 那应该就是皇宫了。 北宋啊……陆森在心里感叹了声,然后问道:“黑柱,现任官家名讳是什么?” “官家名祯。”黑柱说话的时候,露出发自内心的崇拜和敬仰。 赵祯,宋仁宗。 那现在就是北宋最好的时代了。陆森心里点点头,然后又扭头问道:“黑柱,在城里买宅子需要户籍或者路引吗?” “那当然是要的。”黑柱无奈地说道:“没有汴京城的户籍,或者外地人没有去开封府报备就想在城里买卖宅子,后果很严重。” 听到‘开封府’这词,陆森心里微微一动:“现在开封府尹可是包龙图包大人?” “是的,半年前才上任。”黑柱笑道:“包大人可是爱民如子的好官。” 陆森忍不住啧了声。如果是开封府现在是其它人在任职,自己凑上去一顿骚操作,利用金手指的能力装神弄鬼,有极大的机率成为座上宾,想拿到户籍不是什么难事。 但如果是那位传说中的包大人,可就不好胡弄了。 没有户籍就不能买房,自己有钱也没有地方花,还没有地方住……况且自己来历不明,直接就在汴京城里立足的话,似乎也不太稳妥。 还有就是,自己金手指的能力,在‘树’和‘石头’多的地方才更好起步。 他考虑了一会,问道:“黑柱,既然城里没法买宅子,那么我在城外自己起宅子住,有没有说法。” “那倒没有。”黑柱摇头:“很多北边来的灾民,贴着外墙起泥房,官家也没有管。只是那些地方脏乱得很,而且也不太安全,不太适合郎君落脚。” “城外有没有树多,并且比较清静的地方?” “有。”黑柱立刻答道:“在城西那边,有座矮山,是天波杨府的地儿,还立着他们的宗祠。同时那座矮山上还有条官道,西南那边来的人,就得经过那地儿。而天波杨府的祖祠,也成了那些西南方客人赶不上入城时间,夜晚暂时落脚的地方。杨府对此也乐见其成,只要不故意打砸上面供奉的灵位即可。” “在别人家的祖祠过夜,不怕忌晦?” “郎君真会开玩笑,杨氏一门忠烈,个顶个都是好汉,浩气长存,怎么可能忌晦。” “那就去你说的矮山吧。”陆森又考虑了会,问道:“城里有没有卖煤……哦,现在叫石碳的地儿。” “自然有。” “带我过去。” 于是在黑柱的引路下,陆森花十两银子买了大量的煤……堆得跟小山似的,然后在店主惊讶的目光中,吸进了自己的系统背包里。 此时系统背包的第二个格子里,显示着有7000多单位的煤。 接着陆森还花钱买了些熟悉放入系统背包中,便让黑柱带着他出城。 出城时也发生了个小插曲,某个守城门的卫兵看着陆森穿着古怪,想过来问话,结果被后面一名老兵推搡了回去,然后还隔着数米的距离,不安地向陆森弯腰点头赔笑。 这也就是陆森不愿意这么快脱下衬衫的理由。 如果换上这个时代的常服,又是一头短发,不被这些士兵们拦下才怪。 出了城门口,两人便发现外边挂着长长的人流。 其中还混着不少的色目人。 汴京城作为这个时代,整个世界居住人口最多,最繁华的巨型城市,是所有人眼中的天国之城。 作生意的,想在这里定居的,多得像是天上的繁星一样。 而陆森的出现,也让不少正在排队入城的人吓了一跳,这个时代,头骨这玩意对人的威吓力,是不分华夷的。 好在很快,陆森就离开了。 没有影响到入城‘长龙’的秩序。 在官道上走了大约一柱香的时间,然后再往右转,道路的两边都是水田,青青的稻秧散发着一种微甜的青味气。 很是舒服。 陆森小时候在农村长大的,也插过秧,所以对这样的味道很熟悉,也很是喜欢。 他走了一阵,然后发现,这些秧种得有些疏,间隔有些远,便问道:“黑柱,一般来说,这一亩水田能产多少粮食?” “我听说年成好的时候,能有三石。”黑柱看着这些水田,极是羡慕,虽然是乞丐,但他也想有一块属于自己的水田:“年成不好的时候,估计一石都顶天了。” 北宋一石大约是100斤左右,也就是说,这里的水稻亩产最高是300斤左右。 好少……陆森微微摇头。他小时候插田,随随便便一亩田种下来,也不需要多精心打量,都是上千斤起步的。如果用了最新的杂交种子,又精心打理施肥,两千斤一亩的产量,也不是不可能。 有这么大的产量,粮种优化是一个原因,但最重要的是……化肥的出现。 没有化肥,土地的肥力不够,粮食自然产得少,也得插种得疏远些,否则秧苗互相之间会抢肥。 不像陆森小时候,稻秧种得都挺密实的。 两人顺着官道,来到一座矮山的山脚下。 山体绿荫葱葱。 上面偶尔会有游人顺路下来,见到陆森又犹豫不前,甚至躲到一边。 直到陆森从他们旁边经过后,这些人才敢出来继续前行,而且有点惊恐逃跑的味道。 两人爬上半山腰。 黑柱表情如常,而陆森已经有点气喘吁吁了。 他看着自己系统界而中,只余一半的黄色体力条,无奈地摇摇头。 LV0级的人物属性,实在太低。 只是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发现,自己该如何升级。 不过他才获得金手指不到一天的时间,以后有大把时间可以慢慢研究。 两人前边是一间大大的宅子,灰瓦青砖。 三米高,两米宽的月拱门入口处,上面墙体内镶着块光滑的灰色大理石,写着‘杨家祠’三个大字。 笔锋弯转如钩,看着颇有气势。 而月拱门外,一左一右放立着两只已经布满了青苔的黑色大石狮子。 各踩着一个白色石球。 “确实是大户人家的祖祠啊,这气派。”陆森站在石狮子前,180CM的身高,还不够石狮子一半。 “杨府已经不算大户人家。”黑柱在旁边颇是可惜地说道:“现在杨府里只余下三个妇人,一个独子了。” 说话间,两人进入这祠堂中,穿过三门,来到享堂前。 享堂很大,内壁上挂着许多灵位,陆森一一看下来,发现最新的灵牌上写着‘杨氏宗保’四个字。 灵位下来就是祭台,上面不但有着些许野果野菜,甚至还有数支尚余袅袅青烟的黄香。 “这些都是在杨家祠中留宿的人供奉的。”黑柱解释道:“毕竟借住别人的地方,给点香火应该。” 陆森有些好奇:“黑柱你对这些事很了解啊。” “小人三年多前曾被无忧洞的乞丐们打伤赶出城,在这里住了一年半左右。”黑柱脸带感激地说道:“一年半的时间里,小人就住在此地,靠食野果,还有去城北边的烂泥巷里捡垃圾吃,勉强过活。杨家的人来上香,供奉祖先亲人,见到我也不会驱赶,反而还于了我些吃食,都是大好人。” 原来如此。 “郎君,你先坐下休息会,我去给你弄张草床。” 说着黑柱就到旁边,抱起角落里那里放置着的干草。 这些干草是给行人落脚时临时当地铺用的。 陆森摆摆手:“不用,待会我自有床可睡。” 黑柱愣了下,然后想到什么,便把干草放回原处。 休息了会,陆森看到体力条满了,便起身,说道:“黑柱,我们去远点的地方伐树。” 黑柱立刻跟上,两人沿着官道到了山的侧面。 这里的树木极多,还又高又大。 山林间有虫鸣鸟叫,还有山风咻咻,清幽中带着三分凉意,极是舒服。 陆森从系统背包中取出一单位的木块,在他的意念之下,这木块分成四根长短大小完全相同的木棍。 接着两条木棍又融合在一起,化成两把木斧子。 看到这一幕,黑柱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忍不住抹了抹眼睛。 陆森看着手上的器具,他的视野中显示着这样的词缀‘木斧LV0,耐久10。’ 他将一把扔给黑柱,自己拎着斧头走到一棵大树前,一斧子下去。 笃! 大树毫发无伤,但树干上却多了些许白色的蛛丝纹痕。 陆森继续用力挥砍,第五下后,大树表面遍面白色纹痕,接着一团微然的金光闪烁,整棵大树化成三十多个木质方块跌落下来。 再挥挥手,三十多单位的木质方块被收进系统背包中。 木斧子伐树,只要五下即可。 比起用手撸十下才能伐倒树木,节省了50%的次数和时间,更重要的是……手不用痛了。 罗兰再盯着木斧子,此时上面显示,耐久已经变成9了。 伐一棵树,就少一点耐久吗? 接着陆森对着旁边说道:“黑柱,你也试试。” “郎君,我也可以用这等神物吗?”黑柱显得很是兴奋,从陆森砍完一棵树后,他在旁边看完,就蠢蠢欲动了。 手上有斧头,总想砍点什么。 “当然,本就是让你来帮忙的。” “好的,郎君。” 黑柱持斧而上,像是打了鸡血一样,不停地伐着树木,他的砍伐的速度可比陆森快得多了。 陆森就在旁边,看着黑柱手中斧子的耐度一点点降低。 然后果然在黑柱砍完第十棵树的时候,木斧子毫无征兆地碎成了一地的木渣子。 他露出惊恐的神色:“郎君,我……我。” 他以为是自己把斧子给弄坏了。 “本来就是会坏的,接着。”陆森把自己手中的木斧子扔过去:“继续。” 然后他自己又做出了两把木斧子,也参与到了伐木的大业之中去。 木斧子耐久没有了,便立刻做新的出来,继续干活。 伐木有种奇特的魔力,两人都已经沉迷进去。 直到傍晚,山林中已经微暗,快看不清路的时候,陆森才停止了作业。 他看着系统背包中3000多单位的木块,满意地点点头。 再用三十单位的木块分离出根120木棍放在系统背包中,取出一根木棍与一单位的煤结合。 散发着金黄色火焰的火把,出现在他的手中。 明亮的火光驱散了周围的黑暗,此时黑柱已经见怪不怪了。 陆森举着火把,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五点耐久,是五个小时,还是五个时辰?” 两人回到杨家祠时,天色已经漆黑。 黑暗中的宅院,显得阴森恐怖,远远看着,仿佛欲张嘴食人的怪兽。 但有了火把的亮光后,这里的所有的阴森和寒意都消失地无影无踪。 火把很亮,光线所及之处,几乎和白昼一样。 陆森把火把往墙上一挂,然后从系统背包中取出一份馒头,交于黑柱……馒头还是热的,就像是刚出笼一样。 黑柱没有吃,他在等陆森先吃,然后他才能吃,这是规矩。 而陆森又变成了二十四块淡金色的木栅栏,在享堂的角落里,用这些木栅栏围成一个6X6的方型格间。 接着他对黑柱说道:“你翻进去试试?” 虽然不明白自家郎君在做什么,但黑柱还是照做了。 木栅栏不高,顶多到黑柱的腰部,只要跨一下就能翻进去。 然而黑柱刚抬起右腿,想先把一只腿放进去,结果栅栏突然冒出一片透明的波动,黑柱像是被什么东西推了下,连连后退。 差点摔跤。 “郎君,这是……”黑柱咽了下口水。 “家园系统果然有用。” 陆森有些兴奋,他跨进木栅栏的格间中,然后两张简易木床出现在里面。 接着陆森对黑柱招手:“进来吧,这是今晚我们睡觉的地方……别怕,我已经给你访问权限了。” 黑柱有些茫然……自己这是有住的地方了,有床可以睡了? 还有吃的! 他拿着手上还热着的馒头,心中一酸,差点流泪。 而在山顶上,一支从西蜀之地而来的商队,举着微弱光亮的火把行走在官道上。 今晚乌云密布,没有月色,不利行路。 领头的汉子突然叫道:“我已经看到半山腰的杨家祠了,享堂的位置那里很明亮,想必已经有很多江湖朋友落脚了,我们快点,否则可能没有睡觉的地方。” 0004 撞邪了 领头的中年汉子叫莫文,曾是莫家的纨绔独子。 现在他接了父亲的班,成了莫家商行的行主,毕竟父亲年事已高,已经不适合再走南闯北了。 “杨家祠谁都可以住,只要不破坏里面的东西就可以了。”莫文大叫道:“虽然赶不上时间入城,但我们也有落脚的地方休息,不会被野兽和蛇虫侵扰。到了那里,大伙把骡马喂喂,整理一下货物,然后就可以休息。” 听到这话,整支商队的士气立刻高涨了许多。 出门在外,能有一个安全舒适,能遮风蔽雨的落脚点,是最幸福的事情了。 很快商队就来到杨家祠的前门。 透过门口,能看到里面有明亮的光线传出来。 “好亮的光。”莫文有些疑惑:“好家伙,里面到底有多少人打着火把住进去?但为什么周围都没有车马柱着,难道都拉到祠堂里去了?若真是这样,那么对杨家的先人就有些不敬重了。” “那我们还进去不进去休息?”旁边有个持刀的汉子靠近过来问道。 “进去看看先,让小六子他们拿着吃饭的家伙跟上。”莫文小声说道。 持刀汉子向旁边做了个手势,立刻就有拿着刀枪的七个汉子跟了上来,每人手中还举着一记火把。 “进去,都打起来精神来。” 几人点点头,然后跟着莫文往杨家祠里走。 出门在外,慎重些比较好。 穿过三道弄门,来到享堂的前方,他们便发现情况有些古怪,但不是他们想像中的那种危险的古怪。 享堂这里很亮很亮,一束火把挂在右边的墙上。 这里并没有他们之前想像的人满为患,反而很空旷,只有右边角落那里,有两个人坐在木床上吃着东西。 而且他们坐着木床的周围,还圈着一个方型的木栅栏。 莫文仔细打量这两人。 一个是穿着短打的下人,体形干瘦皮肤黝黑,明显没有什么实力。 另一个是穿着常服的短发少年,虽然短发有些奇怪,可对方细皮嫩肉的,手指节比豆蔻年华的娘们还要干净漂亮,明显也不是练武之人。 所以他很快就得出结论,这两人没有任何威胁性,估计也是错过了入城时间的游人。 他当下抱拳说道:“两位朋友,我们也打算在此地借助一宿,人有点多,打扰之处还请见谅。” 陆森从床上起身,抱拳微笑道:“哪里哪里,我们也是在这里暂时落脚而已,诸位请便。” 此时陆森已经把那身现代衬衫换了,换成了之前买的白色常服。 配上他的相貌,怎么看都是个俊俏小生,就是可惜有一头短发,显得有些怪异。 否则绝对担得起一句‘潘安在世’。 随后两人便不再说话,各做各事。出门在外的,不可能见个人就很热情攀谈。 有句话叫做‘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的就是眼前这种情形。 打过招呼,莫文确定过对方没有威胁后,便让手下去招呼外边的人进来休息。 很快三十来人就呼啦啦地走了进来,同时带进来大量的火把。 让享堂这里变得更亮了,同时也带来了更多的怪味。 酸的,馊的,辛辣的,混在一起,味道挺冲的。 享堂虽大,但三十几人满身怪味涌进来,依然会让空气变得浑浊。 毕竟是风尘仆仆的商队,十天不洗一次澡,有味道很正常的。 陆森和黑柱是住在享堂右边的,这些人自然就挤在了左边。 安排几个人在外面围着车队和货物,莫文坐了下来,伸了个懒腰,然后接过旁人递过来的干粮。 由于天气炎热,干粮似乎已经有了淡淡的馊味。 但不要紧,还能吃,而且这里已经是汴京城了,明天就能入城,把货物一卖,吃香喝辣不在话下。 忍一忍就好。 莫文吃着馊食,闻着周围同伴散发着的体臭,表情有些愁苦。 他以前也算是锦衣玉食,虽然说领商队走南闯北已经快七年了,他能习惯得了辛苦,却习惯不了臭味。 他的鼻子很灵。 不爽地抽抽鼻子,他心想着,自己现在也是处糙汉子了,在臭味中都还这么难受,对面那个跟世家子弟似的少年郎吃着东西,闻着这些味道,估计快已经受不了吧,自己得说点话,赔个罪,不让对方太过于厌憎自己这些人。 然而他一扭头,却发现对面两人,抱着一个大白馒头,吃得正香。 特别是那个下人模样的少年,简直把馒头当成是绝世美味在品尝。 少年郎表情很平淡,似乎并没有闻到臭味的样子。 嗯……难道自己这帮人身上的臭味,传不到那边? 疑惑之余,莫文继续忍着恶心啃着那团黄色的,有点馊味的干粮。 这时候,一个手下凑过来,很小声地说道:“对面的少年郎不知道人世险恶啊,带着一个不中用的仆人就出门来了。就算他不是女人,光他这细皮嫩肉的模样,比女人还值钱,也亏是遇到我们,换作其它的商队,估计就成最值钱的货了。” 在这个时代,商队和强盗之间,界线很模糊的,特别是在荒郊野外的时候。 莫家商队是少有的,在外不做恶事的异类。 莫文抖抖眉毛:“那说明这少年郎福泽深厚。” 手下耸耸肩:“倒也是。” 吃完干粮后,莫文去外边查看了下货物和轮值情况,顺便放了放水,再回到享堂这里。 他看到此时那位少年郎已经在简易木床上睡下,似乎还睡得挺熟,他心里无奈地摇摇头。 ‘没有警惕性,而且吃不了苦,都在野外了,还想着找床来睡觉。’ 他只是有些奇怪,这少年郎从哪里找来的木床。 如果是游人,自然是不会做床的,就算是简易木床,也不是一两柱香时间就能弄好的。 至少得半天吧。 有那时间直接进城不好? 所以这床自然是找出来的……难道是天波杨府的人事前放在这的? 也有可能。 毕竟天波杨府是出了名的好心人家。 只是一想着天波杨府现在虽然一大家子的人,却只能靠着三个女人和一个未成年的幼子撑门面,莫文就有些感慨。 满门忠烈,却落魄至此,真当是没有天理啊。 他郁郁地感叹着,回到人堆里,小声吩咐道:“待会轮值时,一定要保证至少有五根火把在燃着。” 夜晚有光,不易被野兽侵扰,同时也不容易被歹人偷袭。 吩咐完后,莫文就躺下闭眼休息。 只是此时,他突然觉得似乎有点点不对劲的地方,但看来看去,似乎又找不出原因。 他狐疑地思量了会,没有头绪,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他睁开眼睛。 跑商的人,在夜晚一般都睡得不太稳的,毕竟没有什么安全感。 睁开眼睛后,旁边坐着守夜的汉子小声说道:“老大,这么快就醒了,不多睡会?” “休息够了。”莫文坐了起来,他看向四周问道:“我们的火把换了多少次了,车里还有多少备用的?” “已经换了三茬了。”汉子答道:“估计还有二十多把。” “唉,老罗家卖的火把是越来越不耐用了。”莫文坐了起来:“以前至少能燃一个时辰的,现在估计不到……” 莫文说到这里,他的视线正好看到对面墙上挂着的火把。 然后他的眼瞳猛地一缩。 对面的火把明亮,散发着让人全身都感觉到温暖的光芒。 但在此时莫文的眼里,那玩意和恶鬼无异。 他的右手使劲抓住旁边汉子的手腕,压低声音,但很紧张地问道:“你告诉我,我从睡着到现在,过了几个时辰?” “快三个时辰了。”汉子有些不明的以。 “那对面的火把换过没有?” “没有,厉害啊,能燃两个多时辰的火……”汉子此时也觉得不对劲了:“这这这……这是什么?” 莫文感觉有些毛骨悚然。 在他们来之前,对面就已经把火把挂在那里了,也就是说,那束火把燃烧的时间,远远超过了三个时辰。 什么火把都燃这么久? 防风油灯都不行! 而且那个少年人真的很诡异,明明比小娘们还漂亮,一看就是锦衣玉食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城外的宗祠里。 等等!宗祠。 他扭头看着享堂灵位上挂着的那些红底黑字的杨氏灵牌,头皮在发麻。 然后再看向对面,此时他又发现新的异状。 他们商队带进来好几束火把,而且一直在更换。 这些火把燃烧时,都会有青烟产生,几个时辰下来,享堂里已经有轻微的烟雾现象了。 但在对面,也就是少年郎睡下的地方,薄薄的烟雾却被阻隔开来,形成一个正方型的无烟空间柱。 因为烟雾烟尚薄,所以得仔细查看才能发现。 再看到这一幕,莫文连身上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一种惊恐的情绪在他的内心中快速泛起,他忍不住抓住自己身边的刀。 他现在是坐着的,这一用力抓刀,刀鞘就在地面上磕碰了一下。 叭! 声音虽然不算大,但在这享堂中却异常明显。 商队所有人都是走南闯北的,个个警惕性都很强。 听到刀鞘击打在地面的声音,立刻把半睡状态的他们全惊醒了。 一个个跳了起来,有武器的直接拨刀出鞘,没有武器的也尽量和同伴靠在一起,警惕地看着四周。 没有一个人说话,气氛相当沉默。 而此时,陆森依然还在睡觉,睡得很熟。 倒是黑柱被惊醒了,他毕竟是乞丐,也是那种安全感特别低,睡得特别浅的人。 听到刀剑声,他立刻从床上跳了下来,有些惊恐地看着对面那群拨刀持枪的汉子。 对方这是要打劫杀人? 黑柱第一时间就想推醒陆森。 但就在这时候,莫文抢先一步说话了:“这位朋友,求你,求你别惊醒你家郎君,求你了。” 莫文现在很害怕,声音都在打着颤儿。 他也是听过不少鬼异志怪事情的人,很清楚小鬼只是难缠,真正要人命的都是大鬼。 千万不能让小鬼的主人醒来。 “很抱歉误入你主家的地片儿,我们现在就走,现在就走。” 莫文伸出手,做着阻拦的动作。同时也半弯着腰,做出谦卑的姿态,然后缓缓往后退。 那些被惊醒的商队成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但良心的行商经验,让他们完全保持了沉默,听从家主的安排,缓缓跟着往后退。 看到对方这么害怕,黑柱此时反而镇定了下来。 但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对方。 莫文一直在后退,一直在盯着黑柱和陆森,直到退出杨家祠后,他立刻所有人急速收拾好所有东西,带着骡马,几乎是慌不择路地山下走。 一边走,他还一边回头,看着杨家祠那里有没有东西冲出来。 直到来到汴京城口门下,莫文才安心了许多,忍不住拍拍自己胸口镇定镇定。 天子脚下,鬼怪应该不敢追过来了吧。 黑柱有些不明白对方在怕什么,但打了个呵欠后,继续睡觉。 陆森依然在熟睡。 但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快中午的时间了。 没有办法,做为一名居家宅男,他的生物钟习惯就是这样。 他伸了个懒腰,然后发现商队的人已经不见了,忍不住摇头说道:“无论什么时候,赚钱都不容易啊,起早贪黑的。” 这时候黑柱从外面进来,他用一个破了半边的大木盆装了清水端到陆森面前。 “郎君,请洗漱。” “哪里来的水?”陆森用手试了试,有点冰凉。 “山的西面有山泉流下。” “哦,待会带我去看看,如果水流充足的话,我们可以把家建在那里。”陆森起床,把两张床和木栅栏都装进系统背包中:“不过我们先吃早餐吧。待会有大把活要干。” “咦,郎君,火把不见了。”黑柱指着墙壁说道:“是不是有人顺走了。” 陆森扭头看了会,在挂着火把的墙壁下方,看到了一堆木渣碎沫。 “哦,时间到了。” 陆森此时明白了,五点耐久是指五个时辰,十小时。 两人吃过馒头后,便去了山泉流下的地方。 只是一看这时里,陆森便喜欢上了。 山泉淙淙,风林如箫管低鸣。 视野极其开阔,可以一眼看清整个巨大的汴京城。 “定下来了,以后我们就把家建在这里。”陆森打开自己的系统背包,看了一下里面的材料数量:“木材和煤估计能用很长一段时间了。黑柱,你知道哪里有石场,或者石头特别多的地方?” 0005 山无林则如美女发秃 在下山的路途中,黑柱一直很稀罕地摸着自己身上的木甲。 这东西穿在他身上,似乎有些搞笑,形状像是个被切了上半截的西瓜。 但防御力却不低,刚才陆森试过了,把木甲放在地上用石头砸,用木斧子砍了半天,都没有降到一半的耐久。 防护力相当不错。 而且在陆森眼中,其属性是这样的。 木甲(LV0):耐久100。 效果:在木甲耐久消耗完之前,穿戴者不会受到任何直接伤害。 所以他弄了两套,一套给黑柱穿上,一套给自己。 和黑柱不同,陆森有‘皮肤’功能。 在装备栏里穿上了木甲后,可以选择只显示‘服装’,木甲他人看不见,这其实就是所谓的‘幻化’系统。 所以黑柱套着木甲,模样看着有些怪异,而陆森则是长衣飘飘,颇是风流俊秀,可惜就是那一头短发稍稍影响了气质。 两人下了山,就直奔城北而去。 汴京城附近没有大型采石场,建城的石头绝大多数都是从周边的城市拉过来的。 毕竟汴京城的水路四通八达很便利,水运成本较低,拉石头比较容易。 虽然大型采石场没有,倒是在城北接近黄河的地方,有处乱石滩。 那里的石头散碎松散,大块的不多,并不适合作为采石场作业。 但对于陆森来说,够了。 他只是采些石头来做地基,没有想着要干什么大工程。 绕着城墙往北边,大约花了一个时辰左右,才走到黑柱所说的乱石滩。 渺无人烟。 确切地说,这里应该是黄泥滩,黄河偶发大水,浸没此处,带走地表大量的沙石,留下少量黄泥,然后比较重的石头也留了下来,这才有了乱石滩。 这种被水长期浸润的石头,质地相对来说比较松散,一般是不用做建筑材料的。 只是陆森无所谓……在金手指的力量之下,只要是石头,就能精粹成最好的建筑方块。 他合成出几把木镐,扔给黑柱一把,两人就要开挖。 但也就在这时候,远处突然响起叮叮当当的打铁声,相当密集。 随后打铁声越来越近,速度很快,就在陆森疑惑着的时候,却突然看到视野的盲角处,突然蹦出来六个人。 六人战成一团,腾娜跳跃,一蹦十几丈高。 同时剑光,刀光划成一团团明亮的残影。 叮叮当当的声音就从他们六人而来。 陆森正惊讶的时候,六人已经飞到他们头顶上空。 突然两道黑光袭下。 叮叮两声。 陆森和黑柱两人身体微仰,两人的眉心同时被黑光击中,然后黑光被弹到了一边。 “住手,别伤及无辜。” 六人中的红衣人大喊一声,手中剑光暴涨数寸,将周围五人逼退,然后跳出了包围圈,向远处飞走。 其它五人迅速追上。 “郎君,你没有事吧。” 黑柱跌跌撞撞跑到陆森面前,惊慌失措地问道。 “没事。”陆森摸了下眉心。 没有受伤。 但刚才被尖锐之物击中的感官,却是相当清晰入骨。 他走到旁边的石堆前,刚才打中他的乌光被弹到这里。 找了会,便发现一枚黑色的柳叶镖插入石头半分,镖锋上,还有青色的痕迹。 这是上了毒? 陆森的原本很平和的表情,变得有点冷意。 他将柳叶镖拿了下来,看了会,然后甩到一边。 “郎君,我们这是撞上侠士老爷们比武了,要不先离开吧?” “离开的话,岂不是白来了?先挖些石头再回去。”陆森看看自己装备栏中,还有95%耐久的木甲,然后缓缓问道:“这些所谓的江湖侠士,打起来的时候,都是这么不顾忌旁人的吗?” “听说是不太理会的,只是真伤了人,事后或许会来赔些钱?” “或许?赔钱?”陆森的眼睛微眯起来。 “赔得还挺多的,足够普通人好几年的开销。所以穷苦人家是不太在意的,毕竟孩子多,死得起。最重要的是没法向那些侠士们求个道理。”黑柱声音有些低,然后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郎君,我刚才明明被侠士老爷的镖给打中眉心了,却没有事,一定是你的仙甲起作用了吧。” “知道就行了,别说出去。”陆森忍住心中的怒火,和颜悦气地说道:“挖石头吧。” “好嘞。” 黑柱是个勤劳的人,当下便快速挥舞起稿子来。 陆森则在一旁做出了两把木剑,随后等黑柱挖出石块后,立刻后成出了两个石甲。 石甲(LV0):耐久500。 效果:在耐久没有消耗完之前,穿戴者不会受到任何直接伤害。 陆森直接给自己换上了石甲,然后把另一套石甲递给黑柱。 黑柱兴高彩烈地换下木甲,穿上石甲。 但没有几个呼吸的时间,他就苦脸了:“郎君,这石甲好重,我好难受。” 陆森叹了口气,自己有装备栏,是没有负重说法的,于是他说道:“那你换上木甲吧。” 换上轻便的木甲后,黑柱终于轻松了,继续开挖石块。 陆森把第二个石甲到系统背包中,再用石块和木棍做出了更方便的石镐出来。 有了石镐后,原本要挥舞五下才能挖出一个石块,变成了四下就可以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石镐的基础耐久是30,是木镐的三倍。 这大大节省了作业的时间。 两个多小时,陆森的系统背包里,就已经有八千多单位的石块了。 “估计够了吧。” 自己只要是建个地基而已,不需要多少的石块。 他正准备回去的时候,突然看到一个红影从空中翻身下来,落在两人的前面。 陆森右手一抖,手中已经多了把长长的淡金色石剑,这是他之前抽空合成的。 对面来人是个相当英武的青年人,浓眉大眼,一脸正气,让人看着就心生好感。 他穿的是大红色的直锯官服,头戴黑色官帽,两条红穗从两耳侧垂下来,落在肩膀上。 身材修长,挺拨秀丽。 他见到陆森就弯腰持剑抱拳:“朋友,刚才之事连累到你了,所幸没有伤到你,此事实在抱歉。” “那些人和你是一伙的?”陆森提着石剑淡淡地问道。 “不是,在下与他们五人甚至有些过节。”红色官服的英武男子苦笑了下。 “那你来道什么歉?”陆森有些奇怪地看着对方。 “只因在下被围攻,便想着从这方逃脱,没有想到这里居然有人。”红色官服男子笑得很无奈。 一般这里是没有什么人来的。 陆森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他把石剑收了起来,微笑道:“你是个好人,如何称呼。” “在下是开封府总捕头展昭。”男子露出相当爽朗的笑容。 “你就是南侠展大爷?”黑柱在一旁突然叫了起来。 展昭向着黑住抱拳微笑道:“江湖的朋友给点脸面而已,称不得爷,叫我展捕头或者展昭就好。” 黑柱见展昭和自己说话,激动地说不出话来了,一脸与有荣焉的模样。 开封府总捕头展昭,可是出名的俊杰好汉。 是很多京城里深闺女子的梦中人。 “展捕头,那么我想问一下,刚才那五人什么来头,为什么见到我们两人就发暗器?”陆森淡淡地问道。 展昭盯着陆森,内心中有些惊讶。 作为捕头,他很擅长观察,这是职业习惯。在与陆森第一眼对上的时候,他就发现这人不对劲了。 那把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金色石质剑暂且不说,可能是障眼法……他来这里,其实是想来收尸的。 因为他被围攻的时候,刹那光影之间,明明看到这两人都被毒镖击中,但眼前两人却一点事情也没有。 而且这位比锦毛鼠白玉堂还要俊秀两三分的少年郎,行事沉稳大气,虽然看得出来,对方内在是一身倨傲风骨,可不会让人觉得讨厌。 如此作派,他只在朝中几位名臣身上看到过。 比如自己的顶头上司,包府尹。 更为怪异的是,对方这一头短发……是怎么回事? 如若是大户人家出身,又怎么会有这似僧非道的模样。 听到陆森用一种很淡然的语气问他为什么会受到攻击,展昭越发觉得对方出身绝对不小,他放下双手,答道:“陷空岛五鼠做事亦正亦邪,随心所欲。缠斗中他们被我带到此处,见到你们主仆二人,估计以为是我的伏兵吧,所以这才出手。此事都怪我,若不是我……朋友,我欠你个人情,你有什么条件或者需要就手之事,尽可以说出来,只要能帮得上的,我一定帮忙,否则我良心不安。” “那倒……等等。”陆森本来想说不用的,但他突然想起了点事情,问道:“你既然是开封府总捕头,那是否能帮我起份东京城的户籍?” 展昭有些惊讶:“朋友你还没有户籍?” “山野之人,刚下山入世不久。” 展昭眼神微闪,一瞬间脑海里闪过很多念头。他摇头说道:“抱歉,包府尹秉公守法,对我们下属也要求甚严。汴京城的户籍至少需要乡贤的推荐,然后经县衙同意,再经开封府检证方可入籍,在下只是小小捕头,对此无能为力。朋友,可有其它的要求?” “用暗器射我之人何名?” “陷空岛二侠,彻地鼠韩彰。擅使毒镖和地火雷。” “这就行了。”陆森笑道:“这就是我的要求。” 展昭急道:“这自然不行,朋友你可以说出其它的要求。” “不用。”陆森从他身旁走过:“展捕头,后会有期。” 黑柱连忙跟上。 展昭转身,对着陆森的背影抱拳行礼。 即是礼仪,也是歉意。 随后展昭再回过身来,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这一打量,眉头越发皱了起来。 这里的地面,到处都是一个个方型的格洞。 他蹲下身体,用手指摸了摸这些格洞,忍不住自言自语道:“全是十寸左右,全是同样大小的方型格子,而且似乎全是从石头上凿下来的。怎么做到的?而且刚才我明明看到他和仆人都被暗器射中了……呵,这下子韩老二可有麻烦了。那少年郎可不像是被人踩脸上了还会笑着当做没事发生的人,观他谈吞待人,似乎有点八贤王的风彩。” 展昭又查看了附近的方型格洞,依然想不出陆森主仆如何在如此短的时间,挖出如何多的方型格洞,便起身回府,打算把这事和包府尹说说。 而在这边,陆森回到半山腰泉水处,脸色就拉了下来。 他提着石斧在山林中走了一圈,割出很多单位的‘草藤’。 然后将木棍和草藤合成了木制长弓。 木制长弓(LV0):伤害力9。 效果:初级远程武器,杀伤有限,却自带命中修正,是新手打猎的好帮手。 他再将石块和木棍合成了大量的石簇箭矢。 一千多枚。 片刻后,一支箭矢穿透了二十厘米粗的树干。 陆森在离树约一百米处,收起了长弓。 “有效射程180米,最大杀伤力射程90米以内。”陆森报出这支长弓的测试数据,然后嘴角露出丝丝的冷笑:“武林人士是吧,能飞天遁地是吧,不把外人的命当命是吧,只要有敌人的嫌疑就杀掉是吧……别让我找到你,二鼠韩彰。” 陆森现在都还有些后怕,要不是自己事前心血来潮,穿了木甲,那一枚毒镖下来,自己肯定得死。 黑柱也得死。 武林人士如此不敬畏生命,这使得陆森现在对武林人士的感官非常不好。 收起长弓后,陆森把系统背包里的熟食拿了出来,和黑柱一起吃了,然后制作出大量的石镐,接下来两人要把这一片山坳凿地平地。 时间过得飞快。 很快就到了傍晚。 天波杨府的杨金花正纳闷地看着自己后院里的大树桩。 露出纳闷的表情。 “我记得前天这地方都还有一棵大树呀。”豆蔻少女杨金花跳到树桩上踩了两下,又蹲下身体摸摸树桩:“什么人这么神通广大,把那么大一棵树伐走了,居然没有拖痕,也没有惊动任何人。况且后院的破损口只能一个人出入,也容不过一棵大树啊。” 杨金花的少女心中充满了浓浓的好奇。 虽然杨家并不介意别人伐掉几棵后院的树,但这事颇挑战常识,她想搞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就在这时候,侍女小桃从内院那边冲过来,找到杨金花就拉着她的手,急急往院内走,同时喊道:“小娘子,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怎么了?” 杨金花顺着小桃的拉扯,来到院里的三楼窗户处。 “那里那里。”小桃指着天空:“全城的人都看到了。” 居高望远,杨金花顺着小桃的手指看向西方,愣了半会后,微微张开樱桃小嘴。 西边的矮山,是他们天波杨府的地儿,山的左侧有他们家的宗祠。 每年杨家都会上去拜祭两次。 这山一年四季常绿……但现在,山的右侧出现了好大一块的黄斑。 就像是娇俏美女侧秃了一样,异常难看扎眼。 杨金花自小练武,弓马双绝,眼力极为灵敏。 她看得清楚,黄斑那里,是半山腰处被凿平了好大一块。 一个直直的黄色垂面,再加一块大大的黄色平地,形成一个广阔的L字型巨型平台。 “怎么回事!明明中午我睡觉前都还好好的?难道地龙翻身了震塌了那里不成?” 杨金花使劲揉着自己的桃花眼。 0006 那少年郎俊秀否? “不行,我得去看看。” 杨金花一撩裙摆,从窗口那里跳了下来,吓得侍女小桃尖叫不已。 轻盈地落到地面后,杨金花穿过中堂,来到口附近,喊道:“齐叔,拉上战马,带上铁哥他们几人,我们去一趟宗祠那边。” 某个在大门边站着的,模样相当粗糙威武的壮汉立刻应了声。 随后数匹战马从杨府偏门冲出,离开汴京城,直冲着西边的矮山而去。 离开城池后,战马在官道上奔跑极快,杨家本来就是军阵世家,养有几匹好马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多会,杨金花带着数人便来到了山脚下。 留下一人看马,其它跟着她小跑上山。 先到宗祠那里看了一圈……没事,宗祠里一切安好,先人的灵位也摆放得整整齐齐。 然后再快速走到山右侧那边,她想着既然不是地龙翻身,因为城里没有动静,那么想必应该就是塌方了。 这时代,人们对无端的山体塌方也算是比较忌讳的,总会下意识跟某些灵异现象挂钩。 现在杨家已经没落,都被其它勋贵暗中叫做破落户了。原本和杨家来往的达官贵人已经不多,滑坡此事一个搞不好,就会让杨家在暗中受到的非议更多。 所以她觉得,至少得看看,滑坡的地方到底出现了什么问题。 只是等杨金花几人到现场一看,全蒙了。 之前在城里距离太远,他们都以为那块大大的黄斑是滑坡。 现在却发现,根本不是滑坡,而是被人开凿出来的。 垂直的山体背面如镜般平滑。 而地面平整……整座山腰竟被人生生挖去一大块。 还有一圈金色的木栅栏将整个工地围了起来。 而在最中间,还有两个男子站着。 其中的短发男子,正在一个巨大的方型坑边左右观察,似乎是在测量坑底的大小。 “你们是什么人?”杨金花隔着木栅栏喝道:“为何把我们天波杨家的山挖成这样?” 正准备填地基的陆森听到旁边有人叫喊,扭过头来,也是微微一愣。 他早预料到会有人来,毕竟那么大一块山地被铲平了,就算是眼再瞎,也会有人过来看看。 只是他没有想到,领头的居然是个小女娃子。 陆森走过去,隔着木栅栏抱拳行礼,微笑道:“来者可是天波府杨氏门人?” “杨氏么女。”虽然北宋的时候不像明清那样封建礼教严苛,女子不能和外人说话,但也不会随便把自己闺名说与外人听。杨金花有些恼恨这人在自家地儿上乱来,只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杨家也讲理,如果对方说不出个三五道道来,她才会打算动手:“这位短发的小郎,你在这里挖山不算,还用这些木栅栏把地给圈了,你可知这是我们杨家的地儿!” 陆森点头:“知道。” “那你还如此乱来。”杨金花漂亮的桃花眼瞪成了杏花眼:“真当我们杨家好欺负?” 现在汴京城上下,除了八贤王和包知事等寥寥数人,已经没有人愿意和杨家接触了。 很多以前的政敌,看在这两位大人物的脸上,才没有落井下石,否则杨家真得搬出汴京城。 这人明知这里是杨家的地,却还敢平山建瓦,明摆着是要欺负杨家。 她越想越气,俏脸上仿佛冰满了冰,看着陆森的神色极是不善,似乎就要动手。 “杨小娘子,别急!”陆森抱拳微微行礼,微笑如阳,语气轻闲地说道:“你且听我解释。” 杨金花看着对面少年笑意然然,竟生出‘他长得好好看’的念头,况且对方语气缓柔,并不急躁,自带一股抚慰人心的力量。她的恼怒顿时就少了三分,当下板着脸说道:“好,我就听你解释,你说得不好,我就让人把你这些篱笆拆了,再把你绑回我们杨家,让你家大人过来领人。” “谢小娘子。”陆森也松了口气,对方愿意听就好。他便说起了不久前就已经考虑好的说辞:“我自小与师父居于深山之中,不知世事。昨日师父得悟大道,破碎虚空前,将我扔至汴京城入世。我无人可依,无所可居,汴京城里无我立锥之地,便来此处,想建一宅子,隐宅山林,潜心修炼,以待某日破碎虚空可与师父团聚。” 陆森说完后,全场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半会后,杨金花气极反笑,她对陆森俊脸升起的那点点好感完全消失怠尽,再无耐心。 小手一挥,她怒道:“齐叔,你们把这篱笆先拆了,再把这小子给我绑了。哪里来的妖人,居然敢骗到我们杨家头上来。” 陆森也不急,他微笑着退后两步。 这杨家小娘子现在有多恼怒,待会她就会有多惊讶。 对方的反应完全在他的预料之中,他不期望对方立刻就会相信,先抑后扬带来的结果会比直接相信自己的话,效果更好得多。 几个穿着布衣的壮汉上前,特别是那个叫齐叔的,上前的速度最快,他蒲扇般大的右手直接伸向眼前的木栅栏。 作为战场上厮杀出来的好汉,作为杨家的亲卫兵,齐叔战力极强,力量也很大,单手拎五十斤的短锤,能舞得虎虎生风。 普通木栅栏他随手一提,就能连着一长溜拨起来。 但陆森弄出来的木栅栏不简单。 齐叔的手刚伸到木栅栏的边,都还没有碰到呢,就被一股力量弹了回来。 甚至手指撞得还有些痛。 “啊!”齐叔愣了下。 “啊。” “啊?” “啊!” 随后是几声差不多的,惊讶的声音响起。 其它几人也遇到同样的情况,他们伸向木栅栏的手,被一股奇特的力量挡住了。 空气还残留着那股力量泛动下,留下来的,微微扭曲,仿佛水镜一样的波纹。 杨金花也愣住了。 她眼力那么好,自然也看到了刚才空中扭动的痕迹。 “这是什么?” 她愣了好一会,上前两步,伸出右手,轻轻抚上前,不多会,便贴到了一块无形的墙壁。 明明眼前什么都没有,但她的手掌心,就是按在一块冰凉的物体上。 像是摸到了上好的琉璃。 “这是什么?”杨金花再一次问道,这次她的杏花眼是看着陆森的。 豆蔻少女惊诧的模样,颇是可爱。 “阵法。”陆森微笑道:“我这人比较怕死,设了阵法,不让外人随便进来,毕竟这里算是荒郊野外了。” 杨金花左手也伸了出来,贴在能量墙上,东摸摸西摸摸,还左右走来走去,最后绕着木栅栏走了一圈,回到陆森的面前。她眼光灼灼地看着眼前相当好看的少年郎:“你居然是得道高人?” “得道高人算不上,只是略懂术法而已,浅薄得很。”陆森双手抱拳:“我知道占了杨家的地儿是我的不对,这事我欠你们一个人情,待我把宅子修好,在合适的时机,会还杨家一份大礼,可好?” 杨金花又摸了一会眼前看不见的能量墙,她小声问道:“可否让我进去看看你们怎么建宅子。” 陆森微笑不语。 不行啊……杨金花想了会,说道:“我先回家把此事禀报长辈,成与不成,我作不了主。” “麻烦杨小娘子了。” 杨金花再看了一眼陆森身后的那处大坑,带人转身就走。 下了山,几人策马快速回城。急匆匆地回到家中,杨金花小蛮腰一扭,从马背上翻身下来:“齐叔,你们和我一起去见老太君,快。” 几人快步走入中堂,便看到位美貌妇人坐在堂前锈花。 杨金花走上前说,问道:“娘亲,我想见老太君,有要事禀报。” “什么事情急急躁躁的。”美貌妇人语气柔和地说道:“你也老大不小,可以嫁人了,不能再像男娃子那样风风火火了。” “真的是急事,此事齐叔可以作证。” “与山上的滑坡有关?”美貌妇人放下手中刺锈,看向旁边几位壮汉:“老齐,你们发现了什么。” “小人嘴笨,不知道怎么说,但真的很……稀罕。”齐叔抓头挠脸,有些结巴地说道:“确实是大事,还是让小娘子说吧。” 美貌妇人站了起来,说道:“那一起过去吧,我也正准备向老太君问安。只是老太君现在身体依然不太好,你们待会快快把事情说完。” “我明白的,娘。” 随后几人进到了内院,又进了最大的那间房子里。 房子前,宽阔的石板道上尽是落叶,没有人打扫,显得此处有些萧索。 而房中的卧室里,有张雕红大木床,丝帐没有放下,有个头发银白的老妇人斜躺在床上,床前有个叫小桃的侍女正在和老妇人说着家长里短。 听到脚步声,老妇人缓缓坐了起来。 美妇人上前搀扶着老妇人,几位壮汉则弯腰拱手站在一旁。 杨金花行了个女子‘万福’礼,然后说道:“老太君,打扰你休息了,末将有要事禀报。” “还‘末将’!”老妇人笑了起来:“我们家的小猴子这又是要闹什么?” “习惯了。”杨金花不好意思地吐了下小小的粉色舌头,然后正脸说道:“刚才我和齐叔去西边的山上查看滑坡的事了。” 老妇人点头:“此事刚才小桃和我说了,也说了你从三楼窗门跃下的事情。以后可不能这么做了,明白吗?” 杨金花幽怨地盯了一眼侍女。 侍女小桃不好意思地扭过头,不敢看自家小娘子。 “明白了吗?”老太君盯着杨金花的眼睛。 这老妇人便是天波府的顶梁柱,佘老太君,现在已有八十三岁。 “明白了。”杨金花答道。 “明白就好。我们家的宗祠没事吧?”老太君问道。 “没事没事。”杨金花摇头,然后兴奋地说道:“老太君,你一定不知道我们在上面看到了什么异景。” “看到了什么?”佘老太君微笑着问道。 “一个真正的得道高人。”杨金花手舞足蹈地说道:“他把右山腰那里都挖平了,就半天的时间。还弄了一圈木栅栏出来,说围了什么阵法,把我们都挡在外面,根本进不去。” “阵法?”佘老太君微微皱眉,然后看向旁边的美妇人:“桂英,你师从黎山老母,对于迷幻阵一道,也应该颇有心得吧。半天时间,能布置得起迷幻阵了?” 美妇人是杨金花的母亲,穆桂英。她思量了会,说道:“我只和师傅学了武艺,这迷幻阵术只是听她偶尔提起过。一般来说得花心思布置半年左右,改动周边树木山石,方可成阵。若是有天然迷幻之所,布置半天仓促也可成阵。只是我们家那座矮山,并不具备这样的地利。” “不是迷幻阵。”杨金花指手划脚地解释道:“真正的术法,真正的法阵。以木栅栏为界,有层无形的罡气,让我们不能翻跃,明明那圈栅栏只有三岁孩童那边高,可我们就是进不去。” 这下子,佘老太君和穆桂英都听明白了。 两人表情都是不太相信。 佘老太君向旁边看去:“阿齐,是这样吗?” “是的,老太君。”齐叔连连点头:“我们都试过了,确实有层罡气阻碍我们入内。那少年郎绝对不是凡人。” “少年郎?”穆桂英美目眨了眨,然后再看向自家女儿:“长得俊秀吗?” 杨金花瞪大了眼睛:“娘亲,我们在谈阵法的事情,与那个小郎俊秀与否有何干系?” 看着自家女儿脸上微微的红润之色,穆桂英露出会意的表情点头:“看来就是俊秀了。” 杨金花气得脸都成艳红色了。 佘老太君也笑了声,问道:“那很厉害的少年郎还说了什么吗?” 杨金花气得说不出话来,也不想说话。 齐叔只能站出来答道:“那少年郎说,借那处山腰起个宅子修炼,结个善缘,以后必有厚报。小娘子说做不了主,便回来禀报了。”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佘老太君的身上。 老太君微笑道:“与人方便,便是与己方便,愿意与我们杨家结善缘的人不多了。金花,你立刻回去与那少年郎说,除了我们家的宗祠不能动,能留条路给我们上去拜祭即可,其余整座矮山都赠与他了,他想起多大的宅子皆可。” 穆桂英在一旁问道:“我们家的产业已经不多了,再把矮山赠出去的话……” “矮山留着能做什么?上面即无猎物游走,又无矿产之富,鸡肋罢了。做事就要做到位,好人要做到底,明白了吗?”佘老太君笑了笑说道:“汴京城的内势已经定死下来,我们杨家能做的已经不多,现在能抓到一个变数,就先抓住一个。身外之财,以后再说。” 0007 会拐弯的箭 此时天色已晚,已不再适合出城。 自然只能明日再去把老太君的决定,转告那位少年郎。 杨金花从老太君那里出来,回到自己闺房里。 她的闺房在西厢房二楼,打开西面的窗,能看到矮山。 以往这个时间,只能看到矮山隐隐约约的轮廓,但现在却看能到山的右侧那里,通明大亮。 宛如白昼,甚至比汴京城最繁华的虹桥夜景还要显眼。 “这是用了多少火把,才能把那地方照得这么亮啊。”杨金花倚着窗门,愣愣地看着山的右侧。 其实不但是她,汴京城很多人都注意到了。 只是现在城门已经关合,就算好奇,普通人也没有办法出城再去看看。 但总有些人不普通。 十数道蒙着脸的人影翻上城墙,然后在卫兵的叫骂声中,大多数被挡回城里,但还是有五道人影从十多丈高的城墙一跃而下,消失在夜色中。 那些被挡回来的人影,刚回到城里,就发现一个穿着红衣官服的俊郎男子,身后跟着一众黑衣衙役,众他们团团围了起来。甚至里面还混着十几名长弓手,正引箭不发,凶神恶煞地盯着他们。 “我是开封府总捕头展昭,几位朋友藏头露面,形迹可疑,请放下兵刃,与我同僚到开封府走一趟,交待一下你们的意图。”红色官服的男子,正气凛然地喊道。 这些蒙面人士立刻扔下手中的兵器。 有的甚至小声嘀咕晦气。 先不说开封府衙役的包围圈,光是展昭一人就够他们头痛的了。 人的名,树的影。展昭‘南侠’的名声,可是用手中巨阙剑硬生生打出来的。 有他在,这十几人根本不可能突围出去。 等衙役将这些黑衣人都缚好带走,展昭一跃而上,脚尖点着垂直的墙面,冲天而起,趴趴趴就飞上十三丈高的城墙,落在墙垛上。 又吓得上面的士兵们一阵鸡飞狗跳。 “得罪了,在下乃开封府总捕头展昭。”他一手出示腰牌,一边喊道:“奉命追查嫌犯,借过此地。” 然后一个翻身又跃到城外去。 动作潇洒干脆。 大红色的官服也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而此时,陆森正和黑柱坐在平坦的、淡金色的石块地基上,吃着大白馒头。 喝着山泉水。 外边夜风划过山林,森冷入骨。 周围的树冠摇晃,不但有树叶摩擦的沙沙声,偶尔有夜枭尖锐的鸣叫。 山林显得幽静且阴森。 但在栅栏之内,却毫无风痕。 一左一右插在泥地上的两束火把,火光连半分摇曳都没有。 这里亮如白昼,也温暖如春。 栅栏之外的一切风风雨雨,都侵蚀不到这里。 都被阻隔在外。 黑柱极是兴奋地左右看着,栅栏围出来的方格很大,即使是地基,也只占了不到五分之一的面积。也就是说,栅栏之内,还是有很大一部分的土地是闲置的。 “郎君,要不我们在这里开几块地种点绿菜可好?”黑柱眼巴巴地看着:“虽然这里的地比较贫瘠,不过我们可以到汴水河的下游采些黑泥上来,用以肥土。” “不用那么麻烦,明天我们去采些骨粉,可以做些特殊的良田出来。” “骨粉能肥田?”黑柱愣住了:“这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陆森笑笑,没有再说话。金手指的能力,很多事情都无法解释。 好在黑柱也不会打破沙锅问到底。 这两天是黑柱有生以来,过得最幸福的日子,每天都能吃得饱饱的。 他美美地吃完大馒头,喝了两口山泉水,便起身想去看看那些栅栏扎稳了没有。 结果刚起身就吓了一跳。 不知何时,栅栏外多了五人出来,这五人全蒙着脸,用古怪的眼神打量着他们。 “你们是什么人?”黑柱大叫一声,急急退到陆森的身边。 陆森站起身,皱着眉头看着栅栏外的五人。 只是对方五人根本没有看他,他们聚在一起,自说自话。 “没有看到什么宝物。” “远处看着那么亮,原来只是火把吗!” “火把有这么亮的吗?大哥,这小子可能有什么扎火把的技巧?要不要讨问过来?” “五弟,那少年郎长得不比你差。” “啧,白来一趟。” 五人站在外边,说了一通话后,似乎就要离开。 但也在这时候,最左侧那位双瞳明亮如夜星的蒙面人对着陆森说道:“这位朋友,你这火把似乎不对劲啊。” “与你何干?”陆森语气淡淡地反问。 “无需这般刺人。”这人眼睛中露出笑意,有点倨傲和居高临下的味道:“我们并没有恶意。” 陆森冷笑道:“夜行服,黑巾蒙面,你觉得我会信?” 这人笑得更开心了:“你说得有道理,但有句话我还是得说,即使我们有恶意,你又待如何?这荒郊野外的,朋友难道觉得,你们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平常男子,会是我们的对手?” 作为江湖人士,他们极易分辨出来,眼前之人是不是练家子。 无论是横练外功,还是内家胎息,都有自己特征的。 “你的意思是吃定我们了?”陆森皱着眉头问道:“你们就不顾忌律法吗?” 五人都同时笑了起来。 见没有宝物,他们确实也没有伤人的心思。 但眼前这相貌清秀的少年郎,说话真是太天真了,忍不住就想逗逗。 让他见识见识江湖的险恶,免得以后遇到类似的事情,不懂委曲求全,还傻傻的往上冲,丢掉性命。 “我们真不怕律法,那是什么东西?”眼睛特别明亮的蒙面人骄傲地笑问道。 陆森正欲说话。 但也就在这时候,不远处传来沉稳的男声。 “律法是什么东西?这话在下可不能装作没有听到。” 话音刚落,一身大红官服的展昭从空中落下,站在五个黑衣人的身后:“从城墙处逃走的五人,果然是你们。” 这五人同时回头,身体紧绷。 特别是眼睛特别明亮的那位蒙面人,更是怒道:“又是你这只臭猫,阴魂不散。” “你们是贼,我是官。不把你们抓回开封府内定罪,我可不安心。”展昭缓缓将自己的巨阙剑拨了出来。 剑身轻鸣。 这时候,陆森走上前,隔着木栅栏抱拳笑道:“又见面了,展捕头。” 展昭露出无奈的苦笑:“确实又见面了。” 他刚才不和陆森说话,就是不想表明自己和陆森认识。 因为五鼠做事亦正亦邪,他担心待会这五人会把双方的过节,迁怒于眼前这位少年郎。 果然……听到双方在打招哦,其中两个蒙面人已经把视线落在陆森的身上了。 “原来你和臭猫是一伙的啊。”那个眼睛最为明亮的蒙面人也看向陆森,然后他把自己的面巾拉了下来,露出一张清秀地像是娇女子般的俊脸:“我记住你了,以后你出了什么事情,到地府后大可算在那只臭猫的头上。” 陆森皱了下眉头,对方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展昭提着比正常长剑阔厚些的巨阙剑往前走两步,但立刻被三个黑衣人挡住。 此时陆森,展昭,还有这个像是女子般漂亮的黑衣人三点,连起线来,刚好形成一个等边三角型。 而且这三人都是容貌极为出众。 陆森俊美,不染风尘。 展昭英武,侠气傲然。 这黑衣男子清秀,媚人瑰丽。 估计整个汴京城,再也找不出比这三人更风姿绰约的男子了。 沉默了会,陆森笑了:“你要杀我?那至少得告诉我,想杀我的人是谁吧。” “陷空岛五鼠,在下锦毛鼠白玉堂。”清秀男子阴柔一笑,似花如月:“还是那句话,要怪就怪和你臭猫相识。” 此时展昭越发恼了,他欲上前,但偏偏四个黑衣人同时挡在了他的面前。而且其中一人出言威胁道:“死猫子,你现在敢动的话,五弟立刻就会杀了那个小子,你乖乖等在这,等五弟把话说完,说不定那小子还能有条活路。” “那位朋友只是无关人士,我与他只有一面之缘。”展昭浓浓的剑眉扭在了一起,半是央求地说道:“可否放他离开,为此我可以当作今晚没有见过你们。” 他一个人可以与五鼠打个平手,但却很难从五鼠的手中把人救出来。 四个黑衣人没有理他。 脱下面巾的白玉堂也没有理他,而是继续盯着陆森,说道:“我们五鼠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只要你现在立下个誓,从此以后不与展昭来往,我们就放过你,如何?” 展昭在一旁松了口气。 只要这五鼠别伤害无辜就好。 只要这少年郎按白玉堂要求,把话说出来,便没有危险了。 五鼠虽然做事善邪难辨,可说话总是算数的。 陆森听完表情不喜不怒,他视线看向四个黑衣人:“你们是五鼠?哪位是二鼠韩彰,可否认识认识。” 白玉堂有些惊讶,这人怎么突然间问起二哥来了。 但他没有阻止,实际上他们也并没有真正想杀对面这少年郎的意思。 五鼠就是看不惯展昭,想着法子恶心他,想把展昭置于无亲无友的凄惨境地。 “我就是二鼠韩彰。”左二的黑衣人拉下面巾,露出张普通人样貌的脸来:“这位小兄弟是死前想记住我长什么模样吗?” “没!只是想知道,我要杀的人长什么样子罢了。” 众人一愣。 展昭大急道:“朋友,请莫激怒……” 他一边大喊,一边持剑前冲,就要想办法救人。 但在他想来,这希望渺茫。 二鼠韩彰自身实力平平,但一身暗器功夫却是整个江湖顶尖的。 这短发少年郎扬言要杀韩老二,这岂不是要激怒后者吗? 果然……此时展昭已经看到韩老二把手放在腰间那里掏暗器了。 却也就是这时候,他脑海中咦了声,眼睛余光发现对面栅栏里的那个短发少年郎,左手不知何时多了把淡黄色的长弓出来,而且右手正在上箭。 有变故? 只是韩彰的速度更快,放在腰带上的手似乎抖动了下,一道黑色的丝线如疾如雷电撞向少年郎的额头。 来不及了! 展昭心中暗恨,他轻功不错,但也不可能快得过暗器。 更何况另外三鼠已经挡在了他面前,瞬时四人便战在一起。 白玉堂侧了侧身子,无奈地摇摇头,在他看来,这短发男子死定了。 他本来是想放对方一马的,只要对方不与展昭混在一起。 结果没有想到,这人居然去刺激二哥。 江湖人都说他锦毛鼠脾气最差,但那是外人不了解所致。 实际上,他们五人中,脾气最差的就是他的二哥,平时不说话,但一动手就是往死里打。 根本不会留手。 他看着那道乌光撞向短发少年郎。 而此时短发少年才刚把箭矢搭在弓弦上……而且箭簇居然还是石头做的,这能杀得死人? 就在锦毛鼠等着这少年郎身死,等着展昭暴怒的时候,异状却突然发生了。 就在黑色的毒镖离少年郎额头还有三寸的时候,却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一样,发出叮的一声,被弹出到一边,落在地上。 空气中还留下淡淡扭曲的波纹。 这……是什么一回事? 别说锦毛鼠,连那边缠打在一起的展昭和其它三鼠,动作都为之一顿。 发生了什么? 就在他们愣神的时候,陆森已经将长弓拉满。 视野中出现一个红色的圆形准心,落在韩前的头上。 没有任何犹豫,陆森手指松开。 虽然是金手指提供的,最初级的木弓,但这是长弓……弓身一米五,拉满弦再放开,极大的势能化成动能,弓弦回弹时,甚至发出了‘沣’一声脆响。 箭矢化成一道黄色的闪电。 “二哥小……” 锦毛鼠急急大喊一声。 韩彰此时已然反应过来,他迅速低下身子。 作为暗器大家,他对所有的远程武器弹道,都有足够的了解。 按理说,长弓的近距离弹道是很直的,特别是在这么快的速度下。 他只要快速蹲下,就能躲过去。 但……那道黄色的掠影似乎也跟低了一下,贴着他的头皮擦过。 一篷黑色的头发被带飞,韩彰的头顶被带出一道鲜红的血痕。 嗖,箭矢没入远处山林黑暗处。 感觉到头顶上发凉,韩彰惊恐不已,差点阴沟里翻船。这人长弓的弹道怎么如此怪异?是什么特殊的暗器手法? 他立即一个后跃拉开距离,双手同时前向一挥。 大量的毒镖洒向陆森的四肢百骸。 然而暗器飞到他身前时,又叮叮当当被弹落到一边。 这下子众人看清了,陆森身前有一道透明的波纹,帮他挡住了所有的暗器。 展昭见状,大喜不已,手中巨阙剑挥成一团银色的光花,将身前三鼠包裹进去,逼得这三人连连后退,险象环生。 而此时,陆森开始拉第二箭。 “休伤我二哥!” 锦毛鼠急了,拨出腰间软剑跃起,想跨过木栅栏攻击陆森,行围魏救赵之策。 然而他路到木栅栏上空时,突然被弹了回来,落在地上,差点摔倒。 空气中残留着扭曲的波动。 锦毛鼠捂着流血的鼻子,刚才那一撞,可把他撞惨了,现在酸得眼泪直流,根本睁不开眼。 嗖! 第二支箭出手。 此时韩彰已经准备,利用轻功一个快速左向侧移。 按理说,这次闪躲很成功的,他至少偏离箭矢弹道线至少半丈的距离,怎么说都是躲过去了的。 可没有想到,那枚箭矢突然扭动了一下,居然贴着他的衣服掠过! 吓得他心肝都在打颤。 韩彰侧移落地,额头满是汗水,忍不住叫道:“小心,这小贼子的箭矢会拐弯!” 0008 我家郎君乃陆地神仙 “小心,这小贼子的箭会拐弯!” 随着韩彰一句话喊出,其它人都有些愣神。 正常情况下,确实是有些暗器高手,能甩出回旋镖,弧型镖等等手法。 但那都是使用小型暗器,加了巧劲而已。 箭矢能拐弯?可能吗? 连珠箭,多重箭他们都听说过,却完全没有听说过回旋箭,弧型箭的。 毕竟弓和暗器不同,暗器能甩出五十米的距离还有杀伤力就相当了不起了,所以易于控制。 但弓……随随便便上百米的射程,远的三四百米,箭矢脱手后,那么大的威力,怎么用巧劲控制? 而且所有人刚才都看到了,那两支箭矢‘变向’的幅度非常大,非常突然,绝对不正常,不合理。 这箭矢莫名其妙拐弯也就算了,还有那堵古怪,看不见的‘墙’是怎么回事? 即使再傻,五鼠也知道踢到铁板了。 怪不得这人敢大晚上跑到荒郊野外,还把自己的地盘弄得通亮,招人注意。 “撤!” 五鼠老大卢方大叫一声。 五鼠情义深重,虽不是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 五人之间配合极为默契,老大这一声大叫,缠着展昭的三人同时暴发,内气狂涌,一时间竟将展昭逼退数步。 随后白玉堂恨恨盯了眼陆森,一抹鼻血,全力冲杀过来,四人围成一圈,剑光刀影暂时困住了展昭。 而在这边,陆森第三箭已经拉开。 他的视线依然盯着韩彰,对其它几人根本不理会。 似乎是感受到了陆森那冰凉的杀意,韩彰直接往地上扔了个圆球。 ‘呯’一声后,大量的烟雾出现。 瞬间就将附近弥漫。 “有毒!”展昭只吸了一口,便觉得内力不稳。 他用力挥动手中巨阙剑,将四人震开,然后捂着鼻子连连后退。 ‘沣’! 同时,陆森手中的长弓再次射出一道淡金色的流痕! 箭矢飞入烟雾中,破开一条透明的‘空柱’,再倒卷着烟雾形成的气流,直奔着韩彰脑袋而去。 此时的韩彰已经做好准备,也不再闪躲,他是怕了那莫名拐弯的箭矢,当即掏出一把短刀护在身前。 练武之人耳聪目灵,箭矢飞行速度虽快,但还是被他抓住了弹道线。 短刀横放,内力贯入其中,挡住撞过来的金色箭矢。 叮。 一声脆响。 箭矢被磕飞,但韩彰手中短刀被震飞到一旁,整个人连退数步,右手已经麻木。 “兄弟们,走!” 随着韩彰一声大叫,其它四人立刻再次同时出手,将展昭逼退,然后冲入到白色的毒雾中。 这是他们自己兄弟弄的烟雾,即使有毒也无所谓,反正兄弟有解药。 但展昭就不行,他看着浓烟逼过来,只得连连后退。 很快就退到了森栅栏的边上,他一扭头,就看到陆森继续拉弓对着烟雾里。 火把明亮的光芒中,少年郎的身上仿佛有层光晕散开,飒爽凌人。 这也能看得到? 展昭有些惊讶。 弓弦拉满,陆森松开右手。 淡金色的箭矢没入浓雾中,半秒后,远处传来一声惨呼,展昭听得明白,是韩彰的声音没错。 “厉害!”展昭迅速向陆森一拱手:“多谢援手。” 然后他绕过烟雾,冲着刚才五鼠消失的地方而去。 要是没有人受伤,他还真难追得上五鼠。 但有人受伤,情况就不同了。 一来五鼠肯定不会放弃受伤的同伴,速度必然下降;二来受伤了肯定会留下蛛丝马迹,比如血迹之类的,利于他追踪。 看着展昭也消失在夜色中,陆森收起了长弓。 刚才那一箭确实是射中人,只是不清楚射中了什么部位。 陆森希望能直接把韩彰给射杀了。 对方昨天直接一记毒镖甩他额头上,即使做了事情,就别怪别人会同等,甚至数倍报复回来。 他回到地基那里,黑柱迎上来,说道:“没有想到展大爷和五鼠大爷都过来了。” 陆森笑笑说道:“不理他们,我们先把房子搭起来。” “怎么搭?”黑柱眼睛在发亮。 作为一从小流浪的乞丐,他对于房子,对于家,有着深深的憧憬和执念。 “你待会就知道了。” 陆森笑笑,手中射出道道金色流光,飘溢如丝,落在地上,化成一个个木方块,迅速累叠。 另一边,展昭施展轻功追踪,很快就在山脚下看到了正在逃窜的五鼠……不对,是四鼠,白玉堂不知去了哪里。 韩彰被人搀扶着,右小腿被一支金色的箭矢从后方穿透。 原来如此,怪不得这么快就追上了。 展昭正想追近,这时候却突然看到白玉堂从侧边飞跃过来。 “展昭,你再敢追我们五人,手中这小子的命就死定了。” 白玉堂左手高举,上面提着个穷苦人家的男娃子,大约十岁左右的样子,正咬着嘴唇不敢出声,满脸都是惊恐。 原来刚才白玉堂见二哥中箭,知道他们肯定逃不掉的,便先行一步,去前头看看城外边,有没有落单的人,用以作人质。结果他运气极好,还真遇到一个流民家的小娃子在水田边上,趁着夜色摸泥鳅,当下过去把小家伙擒来,立刻往回赶,便看到展昭追了上来。 看着白玉堂手中的小男孩,展昭怒道:“白玉堂,你连江湖道义都不讲了吗?连小孩子都不放过!” “这是他倒霉。”白玉堂哼了声:“展昭,你再追我们,这小娃子就会因为你而死。但只要你不追击,等我们安全了后,自然会把这小娃放了。” 展昭阴沉着脸,退后两步。 白玉堂得意一笑,挥挥手,让自家四个哥哥先走。 他提着小男孩,缓缓后退。 等到安全的距离后,他也提着小男孩转身离开。 重重地吐了口气,展昭现在郁闷得很。 要说武功,他一个人能和五只老鼠打平。 但就怕白玉堂耍场外招。 好几次这样的情况了,但凡五鼠只要有落败的迹象,白玉堂总能想着各种法子让展昭投鼠忌器。 他倒不怕那个小男孩出事,五鼠虽然做事亦正亦邪,但至少说话是算数的,也是这五人在江湖上的立身之本。 义字当头,一诺行金。 说安全了会放小男孩离开,那就肯定会放。 也确实如此,白玉堂提着小男孩在夜色中奔走了一柱香左右的时间后,便将其放在路边,同时蹲身问道:“小娃子,你认得回去的路不?” 小男孩借着月色看看左右,然后点点头。 白玉堂在腰带里摸了会,掏出十几枚铜板塞到对方心手里,微笑道:“刚才吓着你了,在下极是抱歉,这些是给你的赔礼。还有,以后夜晚了别乱跑,遇到我你算运气好,遇到那些做事没有点谱的江湖人,你真的就是死了。” 他长得相当好看,柔和的月光下,光滑柔嫩的瓜子脸反映着乳白色的光泽。 小男孩看呆了,也不再害怕,还情不自禁地点点头。 白玉堂摸摸小家伙的脑袋瓜子,然后纵身飞跃离开。 他在城外的树林里飞掠,绕了好几个圈后,再钻进一处小林子里。 摸黑在里面找到一处草房,在门口三长三短敲了敲,钻进去后,便见到了四位哥哥。 昏黄的烛光下,韩彰正坐在一个旧木床上。 大哥卢方正蹲着木床前,看着韩彰腿上的伤势。 “怎么还不剪箭?”白玉堂上前问道。他看到那支箭还挂在二哥的腿上。 “剪不了。”卢方一幅相当棘手的表情:“这箭矢不知何木所造,坚硬无比,剪刀都坏了两把,亦剪不断。第二次我甚至还用上了内力也不行。” “如此荒谬?”白玉堂走上前一看,地上果然有两把断了半边刃口的剪刀:“那就去掉箭的尾翎,把箭从前边拨出来。” 卢方无奈地摇摇头,指着箭尾处:“五弟你看,这箭很麻烦。” 白玉堂视线移过去的看,顿时皱眉。 箭矢尾部一般都会有箭羽,用以塑正箭矢的飞行弹道,不让它乱扭乱动。 这只箭矢也有尾羽,但它的尾羽不是装上去的,而是‘长’在箭杆上的,本身就是用木头‘雕刻’出来的螺旋状片羽。 也就是说,这些木头箭羽,也很难去掉。 “这箭矢……”即使白玉堂见多识广,也第一次见到,尾羽居然都是雕出来的箭矢,这得多大的人力和物力:“看来我们夜路行多了,真撞到鬼了。” “不只如此,五弟你看箭头。”卢方站了起来。 然后白玉堂蹲下,只看了一眼就呆了。 箭簇是淡金色的,而且是方的!一颗方型的小石子,包裹着箭杆。 “没箭锋都能杀人?”白玉堂伸手摸了摸箭簇:“还是石子?那少年郎到底是什么人?功力如此可怕!他似乎连护身罡气都练出来了。” 众人想起不久前,韩彰扔出暗器,在少年郎面前三寸处就被弹飞的画面。 “他是谁不重要。”卢方摸着短短的黑胡子:“但他为什么对老二如此怀恨在心,之前交手,他就只盯着老二。” 四人都有些不解。 他们五人自数年前结拜后便一起行动,几乎没有分开过。 五人间知根知底,老二和他们应该没有得罪过这样的奇人异士啊。 老二韩彰这时候有些尴尬地说道:“我有点印象,昨日我们与展昭交手,被他引到乱石滩。那时候不是突然出现两人嘛,我怕是展昭的伏兵,手欠就扔了两枚毒镖下去。当时我没有在意他们,只是刚才突然想起来了,乱石滩那两人似乎就是山上那两人。” 其它四人顿时无奈。 没有人怪韩彰。 生死相搏之时,很多事情容不得多作考虑。 从他们的角度出发,当时韩彰的作法是对的,将一切不利于自己生存的因素先清除掉,是与大敌交战时的首要事项。 “事情皆已经过去,多谈不宜,此刻最重要的是二哥的伤。”老三徐庆性格相当沉稳,他缓缓说道:“现时天气炎热,若箭矢不拨除,再拖多几日,必定生脓起疮,即使二哥有内力傍身,也顶不了多久,如若拖上一两个月,二哥这腿就算能好,估计轻功也得废掉一半了。” 老大卢方点头:“确实不能拖了,得想办法。” “三位哥哥,你们先护送二哥回陷空岛,我去师父那里把蝉翼剑请来。”白玉堂站了起来:“师父的蝉翼剑乃天下第三剑,我不信斩不断这支小小的箭矢。” “麻烦五弟了。”韩彰露出感激之色。 “二哥客气了,我们五兄弟同气连枝,有富同享,有难自然同当。” 其它四人皆笑了起来。 时间过得很快,一晚上眨眼而过。 第二天清早,杨金花随意吃了些早点填填肚子,然后便骑着白色的战马和齐叔两人出城,去了矮山。 她直奔山的右侧而去,然后立在木栅栏外,看着场中已经形成的三层淡金色木屋。 清晨的朝霞是淡金色的。 这木楼通体也是淡金色的,沐浴在朝霞中,朦胧中带着点点尘光,宛如梦中的仙境。 一时之间,她真分不清楚这木楼究竟是真实的,还是霞光所化。 “我的娘哟,这是神仙的居所?怎么一晚上就成楼了。”齐叔在一旁看得砸舌不已。 杨金花站在木栅栏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很快又摸到了那堵仿佛琉璃一般冰凉舒服的无形之墙。 摸了一小会后,她收回手,气运丹口,娇喝道:“杨氏幺女杨金花,前来拜访此处主人,有要事相告,请求一见。” 清脆好听的少女音在山林间回荡,然后渐渐消隐。 木楼那边没有动静。 杨金花等了一会,见没有回应,正奇怪是不是没有人在家的时候,木楼里急急忙忙小跑下来个男子。 黑柱小跑到木栅栏前,小声说道:“杨家小娘子,请稍等,我家郎君还在熟睡,并未起身,你要见他的话,可能还得等等。” 杨金花看看日渐升空的艳阳,她表情古怪:“这都快日上三竿了,你家郎君还未起身,他这是有多懒散。就算是城里那些纨绔,昨夜通宵达旦喝花酒,此刻也该起床了,有失体礼。” 黑柱微笑道:“杨小娘子此言差矣,我家郎君乃神仙中人,勋贵那些不学无术的败家子岂能与他相比,况且郎君非红尘中凡人,自然不能以凡人的之仪来要求他。” 杨金花愣住了。她昨天也见过这乞丐,当时后者站在一旁,无论看着谁,眼中都有着明显自卑。 但现在……却多了些自信? 黑柱确实有了点自信,昨晚他看到陆森挥手间,金光绚烂,高楼渐成的场面后,就已经把自家郎君当陆地神仙一般看待了。 0009 远亲不如近邻 杨金花现在不太开心,脸颊气鼓鼓的。 她双手抱膝坐在一棵树下,盯着不远处的木楼。 现在都快吃中午饭了,那家伙还没有起来。 就算是勋贵家的那些败家子,都比他勤奋。 “小娘子,要不我们先回去吧。”站在一旁的齐叔不太爽地说道:“这厮做事不地道,故意晾你那么久。” 杨金花摇头:“虽然我只在昨日见过他一面,但看得出来,那少年郎不是如此心机深沉之人,应该只是单纯的懒散,毕竟是方外之人,估计真没有把礼法放在眼里。” 齐叔在一旁叹气道:“只是真看不出来,那小郎不出弱冠之年,却已术法有成,估计这是咱北宋独一份了。也不知道是哪家道统中出来的弟子。如此成就,就算骄傲些,也不足为奇。最重要是长得很俊秀。” 杨金花苗条的身体微微一抖,然后漂亮的桃花眼斜斜地看着旁边的壮汉:“齐叔,我怎么觉得你话中有话呢?” “小娘子,你这就冤枉俺了。”齐叔拍拍胸口:“俺向来说话直来直去,不会拐弯抹角的。” 齐叔是杨氏家兵,所谓家兵,就是从小养到大的,只忠于某个家族的武装力量。 家兵贵精不谓多,大多数的大家族,都会把家兵当半个家人看待,给予足够的尊重。 因此齐叔和杨金花斗嘴是很正常的事情,杨家不会觉得他以下犯上的。 杨金花微微抬头,不屑地哼了声:“家里最滑头的就是齐叔你了。” 齐叔嘿嘿地笑了声,正要反驳,却突然扭头,正色道:“小娘子,那边有人出来了。” 杨金花闻言立刻望过去,果然看到昨天那少年郎打着呵欠从楼里出来。 她立刻起身,拍拍身后的草屑,迎了上去。 陆森依然还是有些困。 不是体力上的,而是精神上的。 从穿越到昨晚,他虽然表面上看着很淡定,但其实内心一直处于提心吊胆之中。 现在家园系统已完全开启,木栅栏围起来了,小楼建起来了。 至少有处容身之所,而且也很安全。 昨晚就能看得出来,即使是顶级的侠客,也没有办法突破家园系统自带的保护‘墙’。 只能硬拆。 在没有把栅栏‘拆’掉之前,任何外人都是不可能进入到这里面的。 一单位的木栅栏是100耐久,他围这圈地出来,用了888单位的木栅栏,整个家园的耐久度是88800。 家园的耐久度是按‘总体’相加来算的,不是按受到攻击的‘单位’算的。 想想100单位的木甲,陆森自己都要砸半天才降一半,八万多的耐久要砸多久? 况且未来家园肯定要扩张的,而且栅栏现在的等级只是LV0,未来也是要升级的。 一百万的耐久只是保守估计。 一千万的耐久值也可以争取一下嘛。 况且家园系统的耐久值会缓慢回复,昨晚被韩彰用暗器砸掉的二十多耐久,现在已经完全回复完毕了。 全世界估计没有比这更安全的地方。 皇宫都不行。 人安心后,一切都会显得无所谓许多。 所以陆森这才一觉就睡到了接近中午的时候。 听到黑柱说杨家小娘子在外面等着自己,便起身,没有洗漱,直接走下来。 隔着木栅栏,陆森抱拳行礼,笑道:“杨家小娘子,又见面了,这次你前来是有何要事?” 杨金花回了个万福礼……这淑女的动作,硬是被穿着白底黑纹劲装的她,做出了英姿飒爽的味道:“小郎,这次我是代表着杨家而来,不请我进去坐坐?” “自然可以。”陆森笑着给了杨金花和齐叔两人‘临时访问权限’。 他起先怕请人家一个黄花大闺女进来坐的话,会对后者名声不好。 但既然对方不在意,那他自然也不在意。 黑柱立刻跑过去,把中间的小木门给打开。 杨金花走到门口,停下脚步,但出白白的小手在前面摸了几下,确认自己没有摸到一堵看不见的墙后,这才放心地踏进去。 齐叔随后跟上。 只是一进到院子里,杨金花就愣了下。 “这。” 她有些讶异地看着周围。 此时是盛夏,已经接近午时,天气炎热得很。 即使是在山林上,也能感觉到那种热气从四面八方逼迫过来。 也就是两人都是武者,对寒暑之气的抵御力,比普通人强出不少,这才没有觉得难受。 但进到这院子里后,却感觉到一阵阵清凉。 并不是那种阴森森的凉意,只是单纯的清爽感。 而且从空中照下来的艳阳落在身上,也只是微微温暖的程度罢了。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院内院外两个天地? 杨金花和齐叔互相看了一眼,双方眼中都有淡淡的惊骇之意。 黑柱领着他们两人来到陆森旁边。 而陆森作了个‘请’的手势后,往木楼那边走。 等三人靠近木楼,杨金花和齐叔的表情变得更加惊讶了。 他们发现,这座木楼很奇怪。 远处看着很正常,但近了才发现,这座木楼是用一个个方块垒起来的。 无论是柱子,还是横梁,都明显是大小相同的木方块粘合在一起。 承重柱还好说,方块用错位垒砌法也能保证足够的支撑力。 但横梁也是用方块连起来的,这是什么古怪的作法。 不怕断裂开吗? “小娘子。”齐叔低低喊了声,然后微微抬头,示意她往上看。 杨金花依言抬头,表情变得更古怪了。 木楼上的瓦片全是假的,全是用方块错位垒出来的,连屋角飞檐都是方块做成的。 远远看着很正常,但近了便发现飞檐一格格的,没有尖尖儿。 如此‘方’的木楼,杨金花这是第一次见。 遇到大风大雨,或者地龙翻身,这不讲常理的木楼,真不会塌? 杨金花满肚子话想说,却又无从说起。 她盯着陆森的背影,跟着他进入到木楼中。 木楼内没有任何家具,只有向上走的楼梯。 陆森不好意思地说道:“昨晚建好此楼后,已经颇是困倦,便睡去了,还没有来得及放置些家具,两位请稍等。” 杨金花和齐叔继续发愣。 然后他们两人,就见识到了什么叫无中生有。 金光一闪,地面上多了个方型的,淡金色的木桌。 随后陆森掌心中溢出四道流光,化成四张方型的矮凳。 “两位请!”陆森再做了个请的手势,先行坐下。 杨金花愣了一下,随后也坐了下来。 齐叔小心翼翼地坐在另一张凳子上。 现在他已经不太敢抬头看陆森了。 这个时代,人们普遍对‘神神鬼鬼’之类的东西抱有极强的敬畏之心。 陆森这手法术,根本不是街道上那些什么‘口舌喷火’、‘油锅抓钱’、‘白纸显字’之类的下三流法术可以比拟的。 随手挥动,便是金光环绕,这不是真正修道有成的高人,那什么是高人! 陆森坐下后,发现杨金花只顾盯着自己发愣不说话,便主动出言问道:“杨家小娘子,之前让你久等,实在是过意不去。还有这里刚建成,很多器物都没有时间制作,也没法请你吃饭喝茶,招待不周,请别见怪。只是你这次前来,有何要事?” 杨金花听到陆森的话,身子抖了一下,清醒过来。 她看着对方的脸,微笑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家老太君说了,以后这座矮山就赠于小郎,结个善缘,整座山随你折腾,只要不把我们家祖祠拆了即可,这是地契,请小郎收下。” 这是一张写满字的白纸,上面还盖有开封府的大印。 陆森随便扫了一眼,右手指在白纸上点点,后者立刻化成一道金化落入到他的掌心内。 在系统背包中,出现了这纸白纸的图标,并且标记:矮山地契X1。 “多谢杨小娘子,也代我多谢老太君。”陆森抱拳行礼,感激地说道:“此事大恩,小子记下了,日后必有报答。” 杨金花就等陆森这话呢,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她微笑道:“无需客气,我们天波杨府也希望小郎日后多来作客。小郎现居我族宗祠之侧,我们也是近邻了。俗话说得好,远亲不如近邻,以后两家要多多走动。” 齐叔在旁边有些惊讶,一向任性跳脱的小娘子,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 居我宗族之侧,便是近邻……啧啧,这话说得得巧说得妙啊,一下子就把双方关系拉近了,又不让对方觉得自己受了恩惠,心情不舒服。 陆森也觉得这杨家小娘子不但眉目长得漂亮,说话水平也是杠杠的,他抱拳笑道:“理应如此,理应如此。” “既然话已经带到,那我们就先行离开了。”杨金花站了起来,她也看出来了,对方这是刚把家建好,其它什么都没有,确实是没有办法招呼自己两人。再留下来,只会让主人家不舒服,心生愧疚,倒不如先行离去,过上一段时间,等这小郎把一切安排妥当之后,再来作客:“小郎,咱们过段时间再唠叨唠叨。” 陆森站了起来,颇是不好意思说道:“等过上十天半个月左右,我必定上门拜访,答谢老太君的赠地之恩。” “都说了不用如此客气。”杨金花笑眯眯地说道:“来杨府吃饭可以,感恩就不必了。” “饭要吃,恩也要谢。” 两人说话间,便出了院子。 黑柱转身把木栅栏门叭一声关上。 杨金花转身说道:“小郎,送我们出门即可,不需要再送下山了。” “非相送,只是同路。”陆森笑道:“我们正好要下山采集些材料。” 正好两天前买的熟食也快吃完了,也得采购一下。 杨金花回头看了一眼后边显得空荡荡的院子,若有所思,数息后,她说道:“小郎,你是打算去城里采买物资?” “可以这么说。” “可否告知需要何物?”杨金花和陆森并排走着:“我们杨家虽然已经大不如前,但根脚还在,一些很名贵或者很麻烦的物件,我们也能拿得出来。” 烈日当头,山林间微风阵阵,光斑游移。 一块块金疏流影在杨金花俏脸上缓缓掠过,如夜晚的火影艳光划过最上等的白色美玉。 “也不是什么贵重的物资,就是想大量采购些骨头或者骨粉。” “骨头骨粉?”杨金花扭头看着陆森,有些好奇:“什么骨头都行吗?牲畜的也行?” “只要不是人骨即可。” “少量的牲畜骨随处可见,但大量……”杨金花想了会:“只有宫中的尚食监才有大量产出了。” 皇宫中嫔妃和公公共有数千人,尚食监是给他们做饭的,每日消耗的鸡鸭猪羊可不是个小数目。 “一般这些牲畜的食骨会倒弃在何处?” “城北。”后边跟着走的齐叔说道:“那里有很多流民,本着不浪费的原则,宫中多余的剩饭剩菜,皆会拉至城北外,倒与那些流民,让他们也能尝点油水。” 陆森转头:“多谢。” “客气。”齐叔拱手笑了笑。 四人走走聊聊,很快就到了山脚。 杨金花翻身上马,对着陆森抱拳后,策马离开。 陆森则带着黑柱走向城北处。 此时黑柱已经穿上了木甲,这是陆森刚从系统背包里拿出来的。 而陆森则装备上了石甲,但因为有‘皮肤’功能,所以外人看他,依然是白衣飘飘的俊公子。 这是用来防备五鼠的。 此时城北流民街里,一个蓬头垢面的小女孩被个高大的黑妇人从泥砖房里拖出来,并且扔到了土道边上。 “阿母,小丫真的腰痛,动不了,干不了活。我很快就会好起来的,求阿母别扔掉我!” 小女孩仰躺在地上,泪流满面。 她拼命想撑起自己的身体,但只要上半身抬高一些,便痛得眼睛翻白又躺了回去。 还要浑身打抖好一会。 “成天说腰痛不做事……你以为家里是开米铺的啊,天天供你这废物吃白饭。”高大妇人呸地吐了口唾沫到地上:“现在你两个弟弟都吃不饱饭,都只有糠吃,你干不了活,家里没有多余的粮食养你。” 周围很多同样蓬头垢面的流民聚了过来。 高大妇人双手叉腰,看着周围大声喊道:“我家的这个小杂种不要了,谁爱要就拿走。可以做童养媳,也可以为奴为仆,反正我们家不理了,也不会日后讨还。” 周围一群人摇头叹气。 大家都是穷得快要饿死的人,谁能再收留她。 多一张嘴,便要多吃一口粮。 要是这女娃子还能干活,揽下来也无妨。 但明显她这是伤到腰骨了……伤筋动骨一百天,要白养这女娃子三四个月,这流民街里谁能顶得住。 万一这要是她的腰断了,就更难办了,以后就是个残疾。 况且就算这女娃子的伤养好了,腰骨没有断。可惜但凡伤了腰的,以后都做不了重活,养个废物在家里光吃饭,除了大户人家,谁愿意。 或许大户人家都不愿意哩。 一群流民聚过来看看,又散开。 这世道,这场面,他们以往见得多了。 高大妇人哼了声,眼里没有任何怜恤,返身回家把破门关上。 阳光高照,女娃子躺在地上,缓缓流泪。 一群群黑蝇飞扑过来,落在女娃子的身上,像是一块块黑色的抹布,将她的面容都遮盖了大半。 她的手还能动,却也没有驱赶,只是流泪定定看着天上的明亮的艳阳。 视野中,黑蝇繁多如星,将太阳的光芒都遮蔽得几乎看不见。 0010 金林檎(上) 城北墙外的流民街,是全汴京城最肮脏的地方,没有之一。 说是‘街’,其实是一片很大的区域。 从北方逃难回来的汉人,无地无田,便在这里聚集下来,抱团聚暖,苟活于世。 一开始人少,确实只是条街。 但随着人数逐年渐渐增加,这里已经近两万人。 都已经是一个大县的人口了。 但和汴京城近两百万的人口相比,只是个小区域罢了。 流民街是整个大宋上层的痛点,这意味着北方正在蒙受苦难,但大宋却没有任何办法。 打不过北边的邻居。 事实上,这里聚集的流民,只是南逃汉人中很小的一部分,更多的死在了逃亡的路上,或者被分流到其它地区了。 流民街奇臭无比,宫中的剩菜剩饭全往这里倒,而且这里的卫生系统和汴京城内相比,简直就是天与地的区别。 没有下水道,流民们四处排泄生理污水。 泥道上随处可见的排泄物。 所以当陆森来到这里的时候,是不太愿意再前行了的。 但一想到估计只有这地方有大量的骨头或者骨粉,便忍了下来。 宫里倾倒剩菜剩饭的地方,在流民街东面。 而陆森是从城西过来的,他就势必得穿过流民街这片区域。 走在流民街的内部,陆森一路捂着鼻子。 弯弯曲曲泥道的两旁,全是低矮难看的泥砖房。 很多模样和乞丐没有任何区别、衣不蔽体的穷苦人坐在墙根下,双目无神地看着泥道上偶尔来往的路人。 很多人盯着陆森和黑柱,眼神怪怪的。 就像饿极了的狼,盯着新鲜的肉。 两人再走了会,旁边突然站出来两个男子,挡住了他们的路。 他们也是乞丐的模样,但精气神明显要比旁边那些眼神麻木的人好得多。 其中一个拿着个黑色的木杖,手里拿着个干净的瓷碗,笑眯眯地看着陆森问道:“少年郎,这里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家大人没有说过吗?” 黑柱正想说话,陆森伸手拦住他,然后抱拳说道:“并不打算在此逗留,只是经过而已。” “真的只是经过?”这乞丐的眼神阴戾戾的,似乎有些嘲弄:“不是闲着没事干,来这里耍耍上等人的威风吧。” “在这里耍威风?那我不如去喝花酒。”陆森微微一笑,毫不示弱地盯着对方的眼睛:“待会我还会折返一趟,你有意见?” 很多时候,一味谦让是不行的。陆森很明白这个道理。 说话的乞丐皱皱眉头,随后笑了下,让开身子:“希望少年郎你说到做到,这地片儿是我们管的,你是虎子虎孙,没必要和我们这些地头蛇抢糟食吃。” 陆森不说话,只是笑笑,然后从他面前走过。 黑柱低头迅速跟上。 等陆森走远些,另一个乞丐不解地说道:“李堂主,你怎么让那小子跑了?他细皮嫩肉的,我们绑他回去,一两白银跑不了。” “不好绑。”李堂主摇摇头,黑污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那小子眼神不对,跟狼似的,估计是将门后人。” “将门后人也不怕啊,我们又不是没有绑过。曹家的私生子不也还在我们那里当着肉盂儿。” 李堂主哼了声:“杨家,种家,狄家三个将门的人你敢绑?” 旁边的乞丐立刻不说话了:“那肯定不能绑,虽然不怕,可事后报复也确实是麻烦。只是他这模样都对不上吧。杨家独子在西北军那边,种家全家都在北边驻军呢,狄家的男人现在全去了西南。那小子应该不是这三家的人。” “不是也差不离。”李堂主摇摇头:“现在只有这三家,或者与这三家有关的勋贵,才能培养出这种跟狼似的少年郎了。” 这李堂主颇是可惜地摇摇头,然后离开了这里。 而陆森继续顺着泥道往前走,过了会问道:“黑柱,你很害怕,认识他们?” 黑柱点点头,刚才他真是被吓到了:“他们是无忧洞丐帮的人,无法无天,除了稍稍顾忌将门外,什么人都敢下手。听说不少达官贵人的男娃和女儿,都被他们绑走了,为奴为娼。” “官府不管?” “管啊,但管不过来。无忧洞和鬼樊楼相当麻烦。” 接着,黑柱把他知道的事情说了一遍。 汴京城拥有全世界最好的地下排污体系。 汴京城有多大,地下排污通道的范围就有多大。而且汴京城的地下通道又大又宽,高度宽度足以让成年人六七人并行。 里面环境错踪复杂,通道密布。 那些作奸犯科者逃入地下水道后,利用里面复杂的地势,就几乎不会再被抓到。 等晚上了,又从其它通道口蹦出来找吃的,或者犯事。 久而久之,地下水道里的恶徒越来越多,然后就开始拉帮结派,最后形成了以丐帮为首的无忧洞,和以江湖人士为首的鬼樊楼两个组织。 无忧洞喜欢‘经营’,抢地盘,收保护费。 拐带儿童,男童充仆,或者洗脑成自己人。 女童绝大多数是养几年,调教成娼卖入青楼,或者直接留在无忧洞里当成发泄工具。 另一个组织鬼樊楼虽然人少,可战力比较高,喜欢搞暗杀生意。 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同时也做些比较中端的生意,比如说帮人洗洗钱什么的。 官府对这两个组织深痛恶绝,毕竟有不少大臣的子女也遭了无忧洞的毒手。 还有某些官员则是死于鬼樊楼的暗杀之下。 每年官府都会围剿这两个组织一次,特别是包拯当上开封府尹短短半年,就扫了三次。 次次都是展昭带头,每次都能干掉两三百无忧洞的人渣,或者是干掉鬼樊楼的一些精英力量。 但效果并不明显……地下排污水道里面的环境实在是太复杂了,空间又足够大。 保守估计,里面长期住着近五六万的恶徒,每次扫掉两三百人,真是连根毛都算不上。 黑柱三四年前也曾想加入无忧洞混口饭吃。 但对方不要他,甚至还把他打了个半死。出手的人,就是刚才和陆森说话的李堂主。 因此黑柱相当怕那人。 陆森摇摇头,觉得颇是讽刺。 原本如此宏伟的地下排污体系,应该是造福汴京城的人民的,结果却成了恶徒的避风港。 甚至反过来伤害这座城市的民众。 他摇头的时候,眼睛余光突然瞄到路旁有个小小的身影,其仰躺在黄色的泥土上,一动不动。 成群的黑蝇覆盖在她的身上,像一块块黑色的抹布,甚至连这幼童的容貌都盖住了。 死了吗? 陆森停下了脚步,驻足了会,见那小小的身影一动不动,便又移步离开。 若是活的,他自然要帮的。 但若是死了,他也没有再管的心思。 微微叹了口气,陆森继续前行。 如若死的是个成年人,他都不会这么惆怅,但死的是小孩子,心里就会难受得多。 这是人类的天性。 对于幼崽有种保护本能。 又花了十几分钟,他终于穿过了流民街核心区域,来到宫里倾倒剩菜剩饭的地方。 眼前是散发着腐臭的垃圾场。 大量的生活垃圾在这里堆积。 除了宫里把垃圾往这里倒外,很多大家族或者达官贵人也会把生活垃圾往这里倒。 久而久之,这里的垃圾已经堆积成山。 山头上的垃圾还算是新鲜的,但山体中部开始,垃圾都已经腐败成黑土了。 此外,这里还有大量瘦骨嶙峋的人,在垃圾山上找吃的。 陆森捂着鼻子,看着眼前这座垃圾山,苦笑了下:“看来都不需要我去找骨粉了。” 因为此时在他的视野中,显示眼前有大量的‘黑土’。 一单位土块和一单位骨粉可以合成一份‘黑土’。 然而眼前垃圾山尽是黑土。 陆森伸出手,垃圾山脚的黑土先是崩缩成一个个黑色的方块,最后化成道道金色的流光没入到他的掌心中。 旁边许多人都惊呆了,有的乞丐甚至已经跪下,正在磕头,这是把他当作神仙来拜。 收了三百多单位的黑土,垃圾山脚已经缺了半边。 再吸下去,垃圾山估计就要崩塌。 陆森转身就走。 黑柱跟上来,小声问道:“郎君,要不我们从东门那边绕回去吧,流民街那地方实在是太污糟,小人怕脏了你的身子。” “没事,我不是那么娇贵的人。” 陆森笑了笑。 其实他现在脑海中,还在浮现着那个小小的,被黑蝇几乎完全覆盖的身影。 总觉得心情不太舒服。 他要回去再确认一次,如果那孩童真死了,就帮着找地方埋了。 如果没死,能救就救下来吧。 因为心里怀着这个念头,这次他走路的速度相当快。 几乎就是小跑。 黑柱在后面跟得有些难受。 很快,陆森再次回到刚才的地方,那个被黑蝇盖着的小小身体依然还在。 只是就这么一柱香多些的时间,盖在小家伙身上的黑蝇更多了。 黑乎乎一片,已经将小家伙整个仰面的身体都遮了起来。 看到这一幕,陆森在心里摇了摇头。 一般来说,只有尸体才会招惹这么多的蝇虫,因为死亡身体腐烂了。现在天气炎热,腐烂的速度会更快。 他从系统背包里拿出件衣服,当作是布片,扇开那些黑蝇。 受到驱赶,这些黑蝇飞了起来,嗡一声作响,像是一片散开的乌云。 还有些死不肯走,继续停留在小东西的身体上叮咬。 “身体没有腐烂……但很臭,怪不得这以多的蝇虫,估计离腐烂也没有多远了。” 陆森愣了下,但还是走到小东西的身边蹲下。 地上小小的身体体很瘦,细胳膊细腿跟牙签似的。 一股浓烈的酸臭味冲鼻而来,小东西身上穿的衣服,都已经结板结块,估计很长时间没有洗过了。 头发很长很乱,跟涂了沥青的水草似的,东一块西一扎的,很是难看。 陆森把手放在小东西的左胸口处。 他对这小东西的生存已经不抱希望,试试他有没有心跳,只是一种安慰自己的举动罢了。 但随后,陆森的表情惊讶了。 掌心下,是心脏的跳动。 虽然微弱,确实是在跳动着。 还活着! 活着的人为什么会被扔到路边? 陆森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但随后他没有多想,就把手揽到小家伙的背下,想将他扶起来。 结果这才刚把人的身体扶起来一些,闭着眼睛毫无动静的小家伙却突然惨叫一声,全身都在痛得发抖。 吓得陆森立刻又把他轻轻平躺回到地面上。 这是……陆森有些不解,他是伤到什么地方,然后被自己碰到了? 就在他疑惑的时候,旁边一直坐着的中年乞丐出声说道:“少年郎,那小女娃伤着腰了,她阿母把她扔了出来,不过之前我看她的腿还能动弹,估计腰是没断的。养好了,还是能做些粗活的,你好人有好报,就带她走吧。留在这里,她迟早也是死。” 伤着腰了? 那怪不得! 陆森从系统背包里取出两根木棍,再用那件衣服做成了个简易的小担架。 最后同黑柱一起,一人抬上半身,一人抬腿,把小东西放到担架上。 期间小女娃痛得轻轻叫唤,却依然昏迷,没有醒过来。 “进城送医。”陆森喊道。 黑柱摇头:“郎君,她是流民又脏又臭,没有医馆会收治她。守城的兵爷也不会让她进城。” 陆森皱眉,不得不说,黑柱话说得很对。 如果是陆森自己进城,凭着他这容貌和气质,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估计连户籍都不用查,就会被放行。 但再加上这小女娃,情况就不同了。 守城的士兵不会放任一个黑乎乎,又脏又臭,还快要死掉的流民进城的。 “那就回家,我自己想办法。” 陆森和黑柱一前一后,抬着小女娃子回到了矮山的院子里。 原本至少要走一个时辰的路,在两人小步快跑的情况下,半个时辰就到了。 回到院子里,两人立刻把担架放下。 黑柱去旁边的水渠里取了些山泉水过来,用瓷碗喂着小女娃。 陆森则坐在地上喘大气……他体力不比黑柱,毕竟一来娇生惯养,二来等级还低。 小女孩娃下意识吮了几下清水,嘴便不再动了。 陆森把手放在她鼻子上探了下,再放在心口处,发现她的呼吸和心跳又微弱了些。 再这么下去,估计活不过今晚。 陆森打开自己的系统配方栏,看着里面有什么东西可以快速救命的。 随后皱起了眉头。 如果是系统家园里产生的食物,就算是最基础的菜叶子,吃下去都有恢复生命的效果。 只要吃片菜叶子,估计能把这小女娃从死亡线上拉回来。 但现在他才把黑土取回来,连地都还没有开垦,别说种植了,连种子都没有,哪来的菜叶子。 在没有家园食物的情况下,现在唯一能快速合成产生的东西只有……金苹果了。 黑柱在一旁,很期待的看着陆森。 他想看到自家主人用仙术救人的场面。 陆森扭头看向黑柱:“你有办法进城吧。” “可以,不过需要点铜钱送给兵爷。” “你也知道天波杨府在何处吧。” 黑柱又继续点头。 “拿着。”陆森将一把铜钱塞到黑柱手里:“你腿程快,去天波杨府一趟,找到杨小娘子。就说我要炼丹救人。需要八块一两的黄金,和一颗成熟的苹果,麻烦她能资助这些物资。丹成后,我愿意分一半给她。” 黑柱捏着铜钱,疑惑地问道:“郎君,苹果是什么?” 陆森想了会,说道:“哦,现在应该叫林檎。” 0011 金林檎(下) 天波杨府,内堂中。 杨金花坐在圆圆的小板凳上,用白色的小团扇给自己扇风。 只是贵妇们使用小团扇时,轻轻招摇,动作缓优文雅;而杨金花则是‘卟卟卟’地用力扇着,半透明丝绸做成的小团扇,扭翻得都已经有些许变形了。 “老太君,还有娘亲,我和你们说啊,那院子里清凉无比,而且被烈日直射,也不会有热烫的感觉,真的很神奇。”杨金花此时正兴高彩烈地说着自己中午时看到的情形:“木楼极为怪异,居然是用木头方块一个个叠起来的。按理说那样子的建法,房楼绝对会碎落,可它就是完好无损。” 老太君听得津津有味,她脸色蜡黄,已经病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也查不出来是什么病,就是身体不舒服。 官家也派出了御医过来帮忙诊断,御医只是说人老体衰,多休息,多补气,别无它法。 但暗里的意思,其实听着的人都明白。 她今天身体似乎好转了些,便起床出来坐坐走走。 等杨金花说完,老太君微微点头说道:“听起来确实是有大本事的人,我们结了善缘就占了个先手,但人情往来这东西,最重要的就是‘往来’两字,以后得与那陆小郎多多走动。” 中午陆森和杨金花一同下山的时候,已经互通报了名字。 穆桂英在一旁锈着红色的牡丹花,她枪术,剑术极高,因此刺绣也是一把好手:“老太君你就放心吧,那少年郎长得俊美,我家小娘子肯定会常去看望的。” 一听这话,杨金花就恼了,脸气得红红的:“娘亲,你话说得好别扭,怎能说得女儿像是个只懂看男子容貌的痴儿。” “呵呵,谁不曾有过豆蔻年华。”穆桂英没好气地白了一眼自家小女儿,手上的针线不停,笑道:“当年你父亲重伤昏迷于山脚下,你以为我想救?还不是见他长得俊秀,入了眼,否则我管他是生是死!” 杨金花惊讶得小嘴都合不上。 老太君在一旁哈哈大笑,极是开心。 好半会,杨金花气得把小团扇都给捏扁了:“女儿才不是那种人。” “不是吗?”穆桂英眨眨美目,眼眉流转,虽然年近四十,却依然风韵动人:“上个月,曹家幼子拿着上好的脂粉讨你欢心,结果你把人家的猴脸打成了猪脸。听你和老齐述说,这术法有成的陆小郎,对你应是不假言辞,可你这两天总念念叨叨他的好。如此区别对待,还说你不是以貌待人?” “娘亲!” 杨金花气得从小凳子上跳了起来,脸更红了。 气的。 恼的。 就在杨金花想羞恼而走的时候,齐叔从外面急急走了进来。 像这种内堂,除了信任的仆从,也只有家兵可以随意进出。 他向堂上老太君,还有美妇人穆桂英拱手后,才向杨金花说道:“小娘子,陆小郎的仆人在外面求见,说陆小郎有急事想求你帮忙。” 内堂中三个女人表情齐齐有了变化,却也不太相同。 佘老太君是微微点头,穆桂英若有所思。 杨金花则是面有喜色,她看了一眼后边两位长辈,见她们都没有说话,便说道:“快快请他进来。” 老齐抱拳而出,很快黑柱就被带到内堂前。 一般来说,能让人进到内堂,这已经是相当高的信任和足够的亲近了。 黑柱进来不敢多看,低头弯腰拱手说道:“小人黑柱见过佘老太君,穆大将军,还有小娘子。” 在汴京城中乞讨这么多年,黑柱也是在街边见过老太君和穆桂英的。毕竟大人物走街时,路边总会自有一群吃瓜群众解说。 虽然不得近前,因此也认得她们的容貌。 杨金花站到黑柱面前,问道:“你家郎君没来?” “郎君在家中守着病人。”黑柱立刻答道。 “病人,怎么回事?”杨金花极是好奇。 后边的老太君和穆桂英也把视线投了过来。 黑柱迅速把事情说了一遍,然后拱手说道:“丹成后,郎君愿将一半赠于小娘子,以示感谢。” “炼丹用金银作汤引,这我能理解。”杨金花越发好奇,眼睛都在发亮着:“但用林檎果……这是炼药丸还是炼丹啊。” 黑柱毫不犹豫地答道:“郎君乃神仙般的人物,用林檎果自有原由。” 这倒是! 杨金花扭头看着母亲,然后再看着佘老太君。 黑柱所说的材料中,她能提供一半……没错,就是一枚成熟的林檎果。 至于八份一两的黄金,她是没有办法了。 她每月的零用,也不过是五两银子罢了,现在的天波杨府可不比从前,穷了许多。 穆桂英没有理会女儿的视线,只是继续绣着大红色的牡丹花。 佘老太君用手中的黑木杖轻点地板,说道:“金花,你和小齐和一起去账房那里领八份一两的黄金,骑上战马,快马加鞭赶忙过去,不管怎么样,救人要紧。” “好。” 杨金花嗖一声就冲了出去,回自己闺房先拿林檎果。 齐叔和黑柱连忙追过去。 急促的脚步声迅速远去,很快内堂就变得再次清静起来。 佘老太君突然连连咳嗽了声,穆桂英放下手中刺绣,过去轻拍老人家的后背,还帮着她顺气。 “现在凭着一口内气,我估计还能再撑两年。”佘老太君手轻轻按在穆桂英的手腕上:“两年后这个家就只能靠你了,真希望两年内能看到变数。” “老太君你不是很看好这陆小郎君吗?” “他确实应该算是变数,只是这汴京城内势太厚,他孤身一人想要撬动格局,估计需要挺长的时间。”佘老太君无奈地摇摇头:“不过不管怎样,小金花能和变数结上善缘,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想到小女儿,穆桂英微笑起来:“我倒期望是另一种善缘,牡丹嫁衣还有半年就能绣好了。” 佘老太君轻笑了声:“有没有缘,且看着吧。” 另一边,两匹战马从天波杨府冲出。 杨金花一手拉着马绳,另一手拿着个蓝色的包袱。 而齐叔由和黑柱共乘一骑,紧随其后。 战马脚力自然比人快得多,不到一柱香的时间,三人就已经到矮山脚下。 然后杨金花英姿飒爽地从马背上跃下,喊道:“齐叔,救人要紧,我先上去了,你帮我栓好马儿。” 喊完,她拎着蓝色的小包袱,头也不回地往山上跑,很快身影就消失在林间。 “救人要紧?”齐叔叹了口气,慢悠悠地拴着两匹战马,小声嘀咕着:“女大不中留喽。” 黑柱在旁边帮着拴马绳,听到这话有些莫名其妙。他是乞丐,文化水平比较低,齐叔这话说得云里雾里的,他听不懂。 这两人马绳都还没有拴好呢,杨金花拎着小包袱就已经跑到陆森院子外边了。 真是风驰电掣,别说气喘,连汗都没有出一滴。 她毕竟军阵世家出身,自小习武,还喝着强身的药汤长大,早已身轻如燕,不惧寒暑,体力那是好得不行。 估计五十个陆森接力长跑,也跑不过杨金花一个。 她停在栅栏门口处,视线看进去,就看到陆森站在一个黑黑的小人影儿前,有些着急的样子。 杨金花见状立刻喊道:“陆小郎,我已把你要的东西带来,可让我进门?” 此时杨金花的手按在半空中,能明显感觉得到有堵看不见的墙挡着自己。 陆森转身,见到杨金花,立刻给了她一个临时访问权限,同时迎上去:“杨小娘子,你来得真快。” “救人重要,自然得跑快些。”杨金花感觉到那堵无形的墙已经消失,她走进院中,把手中的包袱举了起来:“小郎,你要的全在里面了。” 陆森接过包袱:“麻烦你了。” 接着他快步回到地上小女娃的身边,再用手指试探了下气息。 更弱了,已经微不可闻。 陆森迅速把包袱打开,将里面的林檎果与八块黄金拿出来,放在地上。 杨金花一边抽空看着陆森的动作,一边伸手给小女孩探了探鼻息,再摸了下手腕的脉搏,确认人是真快要没了。 练武之人,都懂基本的医理。特别是杨家这种,父系母系两边都有传承的,医理比一般的医师都强出不少。 在她看来,这小女娃只剩下一口气吊着。 她细细察看着小女娃的面容和身体,便知道这小女娃长期不良,手细得没有肉,跟牙签似的,气机极弱。 伤了腰后,又被家人扔到烈阳下曝晒,本身体质就极弱,正气不足,晒上一会人就得了阳暑。阳气紊乱,阴气不生,身体里的气机弱不说,还被搞得一团麻乱,半只脚已踏进鬼门关了。 遇到这种情形,普通的医师是治不好的。 宫中的御医如用银针施救,再辅以大补气之物熬药,应该能救得回来。 只是……宫中御医怎么可能为一个小乞丐出手。 况且大补气之物极为稀少,别说达官贵人,就算是官家都得省着用。 市面上大补气之物万金不换,连自家老太君病重,也只是得了官家赐下来的一株三百年辽东老参,现在也已经用完。 这小女娃子,按常理来说,是没得救了的。 只是……杨金花相当妖媚的桃花眼看着陆森,她觉得这相貌堂堂的陆小郎,或许能能人所不能,把这小女娃从鬼门关里拉回来! 毕竟是术法有成的人。 陆森没有理会旁边的杨金花,也没有时间理。 他把八块一两重的金子按八个方向摆好,再将青红色相间的林檎果放到黄金的中间。 接着启动食物合成功能! 他的双手散发着淡金色的光芒,并且有一点点的光尘落下,即使是在大白天,看着也相当漂亮。 杨金花双眼中异彩连连,她轻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生怕自己叫出来,影响陆森作法。 地面的的金子受到金光的影响,化成一道道金光没入到林檎果内部。 随后林檎果大了一圈,变成了半透明的淡金色,晶莹剔透,并且散发着淡淡的金色光芒,有若神物。 “好漂亮。” 看着似金色琉璃般的林檎,杨金花双眼中彩光闪耀,忍不住轻轻叫了起来。 陆森扭头问她:“杨小娘子,有利器吗?” “有。”杨金花手在腰后一摸,便摸出把黑色皮鞘的短刃。 陆森接过短刀,上面还有杨金花身体的温暖。 只是陆森没有想太多,他把刀拨出来,对着金林檎中间就是一切,将其分成两半。 “啊!” 杨金花很是可惜,艺术品般的金琉璃林檎切成了两半,有种暴殄天物的感觉。 陆森将半边交给杨金花拿着,自己则用短刀再将另一半果肉切成数份。 然后拿起一块如金色果冻一样脆弹的果肉,捏开昏迷小女孩的嘴巴,塞了进去。 “这么大块,她嚼不碎,吞不下去的。”杨金花小声问道:“要不要我想办法把它捣烂。” “不用。”陆森指了指小女孩的嘴巴:“你看。” 杨金花看过去,便看到小女孩嘴里半透明的淡金色果肉,渐渐化成汁水,流入小女孩的喉咙中。 “好厉害,但有效吗?”杨金花静静看着。 陆森等果肉化汁后,又放一块进去。 如此这般,大约两分钟后,半个金林檎就进了小女娃的嘴里。 在这过程中,杨金花的脸色是越来越惊讶的。 她的手,还一直按在小女娃手腕的脉搏上。 每有一块果肉入喉,小女娃子的脉搏就会强上一分,半个金林檎入肚后,小女娃子的脉搏强而有力,就和常人一样,甚至比常人还要强出些。 更重要的是,此时小女娃睁开眼睛了,虽然看起来还有些迷糊的样子。 人真被从鬼门关里救回来了! 而且气机旺盛,像根本没有病过一样。 她估计小女娃的腰伤都已经痊愈。 “神药!”杨金花再次把桃花眼瞪成了杏花眼,她看着自己手中的还散发着光芒的半个林檎:“陆小郎,这半个是给我的吗?” 她之前不想贪陆森承诺的那半份丹药,就当再结个善缘,但看到这玩意的恐怖疗效后,她就想要了。 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老太君。 老太君现在已经病了两年多了,虽然还在捱着,但估计顶多再捱两年,就撑不住了。 要是有这金林檎……应该能药到病除。 “我们之前约好了,就是你的。” 陆森抹了下汗水,他此时表情有些惊讶,因为系统配方栏中,金苹果这项暗了下去,后面还有一个数字倒计时。 他仔细看了看,是一年的时间。 也就是说,金苹果一年只能做一个? 高级物品的制作都有冷却时间?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事的时候,要测试以后有的是机会,毕竟系统配方中,有大把的高级物品。 陆森回过神来,对着杨金花继续说道:“这金林檎已经破开,药效不能保留太久,最好今日内吃掉。另外……你回去的时候,最好把这东西包严实点,免得外人看见。最后……不要告诉其它人,这个金林檎的事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明白吗?” 杨金花连连点头,现在陆森说什么她都答应,只要不太过份。 她现在就想把半个金林檎带回去给老太君。 0012 飒中带媚 这个时代,全世界的夜晚都是黑暗的,只汴京城是光明的。 但即使是光明的,光明得也有限。 火把,油灯,蜡烛等等光源,有时间限制,而且亮度并不高。 城市之外,是漆黑的荒野,代表着危险、神秘和恐惧。 对于黑暗,民众有多恐惧,那么对于光明,就会有多向往。 这种下意识追求光明的需求情结,反应到现实中,就是对一切闪闪亮亮的东西,都会极度的追捧。 比如说,会反光的东西很值钱,像各种宝石,琉璃等等。 会发光的东西极其值钱,比如说夜明珠。 然后会发光,又能治病的东西……那就是真真正正,让人顶礼膜拜的神物了。 作为世家女,杨金花也是见过世面的。 什么几百年的人参,所谓的天山雪莲,百年灵芝等等! 但那都只是凡物,那些东西可不会发光。 这金林檎发光了。 而且还是在大白天发光……夜明珠都没有这本事。 这如果还不算是神物,那什么是神物? 杨金花掏出自己的贴身白梅花丝巾,小心翼翼地把半边金林檎包好。 神情非常虔诚认真。 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入蓝色的包袱之中。 再把包袱口绑得好好的,确认金林檎的微光没有散发到外边来后,她才松了口气。 “多谢陆小郎。”杨金花把包袱背在肩上,起身抱拳,认真说道:“趁着药效没有消散,小女子先把果子带回去。就不在此地叨扰了。” “哪里!”陆森抱拳还礼:“还得多谢杨家对我的信任,愿意帮忙。” “我们是邻家,应该的。” 杨金花笑了下,桃花眼似乎越发漂亮了。她转身快步走出了院子,刚好就遇上齐叔和黑柱两人走上来。 她叫道:“齐叔,我们现在立刻回府,快马加鞭。” 齐叔有些不解,自家小娘子明显对陆小郎有点意思,怎么这次不趁此机会多待久些,多说说话,多谈谈风月,加深些感情? 只是齐叔见杨金花表情严肃,便把疑惑压在家里。 他毕竟是家兵,对于‘军令’这种东西,有着天然的服从本能。 齐叔遥遥向陆森抱了下拳,算是行礼,然后便跟在杨金花身后,匆匆下山去了。 黑柱有些奇怪地看了会两人,随后便不再多想,走回到院子里。 此时陆森正站在小女孩的面前, 小女孩此时已经坐了起来,她有些惊讶地摸着自己的腰脊处,估计是在奇怪着,自己的腰明明‘断’了,现在怎么又好了? 随后她抬头,看到自己身前的陆森,有些害怕,手足并用向后挪了一小点距离。 毕竟陆森一身白衣,长得又极其俊秀,在小女孩的相信的尊卑观念里,对方绝对是个能主宰自己生死的大人物。 会害怕相当正常。 “你叫什么名字?丫头。”陆森语气淡淡地问道。 “小丫。”小女娃低下头,怯怯地答道。 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自己为什么活了下来,腰伤也好了,什么都不知道。 只是穷人家的女娃早熟,她清楚地记得,自己被阿母扔了出来,不要自己了。现在又有一个贵人出现在眼前,心里也明白,自己多半是被卖给这个贵人了。 发生这样的事情,她早有心理准备。 流民街里的女娃,大多数都被卖到了大户人家里做奴做仆,甚至还有可能当别人的童养媳。 但又能怎样,反正还算是件好事……脱离了流民街那个吃不饱,穿不暖的地狱,即使在外边过得辛苦些,也是值得的。 “你家人不要你了,扔你在路边,你记得吗?”陆森问道。 小丫点点头。 当然记得……小孩子不懂什么是绝望,但那种被亲人抛弃的,锥心刺骨的疼,她品尝到了。 “我救了你,把你带回来,从此后你就在我这干活了,明白?”陆森问道。 小女孩使劲点头。 心里甚至松了口气。 家里不要自己了,没有地方去了,能有人地方收留自己,这本身就是件极其庆幸的事情。 “那站起来。” 小女孩立刻跳了起来,不敢有所怠慢,显得很精神,很有活力。 一点都不像是差点就死掉了的人。 这都是她吃下半边果子的功劳。 金苹果在系统金手指中,属于高等级食物。 虽然合成比较简单,但成本极高,当然效果也很好。 能解毒,迅速增加生命力,临时增加生命上限,并且增加饱腹值。 当然,增加饱腹度这个效果虽然也不错,但并不重要。 最重要的还是前三个属性。 解毒就不说了,而生命力是一切生命活动的基础。 所有的伤痛在金手指‘看’来,都是生命力降低的表现,只要把生命力堆上去加满了,那一切的伤痛自然也就不复存在。 临时增加生命上限则更实用了……相当于一个看不见的护盾,在其数值没有消耗完之前,能免疫绝大多数的‘伤害’。 就是有时间限制罢了。 甚至能让将死之人,多活一段时间。 所以现在这个小女孩,除了比较瘦之外,她的生命活力,是比绝大多数人都要好,都要健康的。 黑柱正好从外面进来,他看到小女娃这么活泼,当下惊讶地问道:“小丫头,你腰不痛了?” “不疼了。”小女孩摇摇头。 黑柱有些惊讶,不过一想到应该是自家郎君用秘术治好了这小女娃,便就不再觉得奇怪。 陆森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没有名字,阿母和阿爹都叫我小丫。” 这很正常……这个时代绝大多数的平民女子,都没有名字,就有个小名,连族谱都不能入。 “那你知道你父亲姓什么吗?” 小女娃连连摇头。 陆森想了想说道:“以后你就姓金,名林檎。” 光叫人家小丫也不是个事,起个名字是必须的。刚好她的命是金苹果救回来的,叫金林檎没有任何问题。 小女孩眨眨眼睛,记了下来。 她对名字所具备的意义,并不太了解,也不觉得有什么重要。 郎君要这么叫自己,那以后就这么叫呗。 完全是随遇而安的想法。 这时候,黑柱在一旁颇是委屈地说道:“郎君,我也想要个名字。” 他之前就求陆森给自己起个名字。 但陆森拒绝了。 现在见陆森给小女娃起了名字,自己却还是没有,心里便觉得委屈。 明明是自己先当郎君的仆从的。 “林檎年纪还小,又是被家里人扔出来的,帮她起个名字无妨。且女子嫁人后,名字便不重要了。”陆森微笑着看着黑柱:“男子不同,名字代表着传承,当然不能随便由外人乱起。你说你小时候便在街上乞食,说不定你并不是被抛弃的,而是有其它原因呢。且等一段时间,看看有没有办法帮你把家人找出来。” 黑柱有些感动,原来郎君一直有为自己考虑,他低头说道:“小人知晓了。” 摆平了黑柱的小情绪,陆森上下打量着林檎,然后说道:“黑柱,你去城里买些小女娃的衣服回来给林檎换穿,顺便带些种子回来。” “郎君你这是要开垦田地了吗?”黑柱大喜:“想种哪些作物?可有喜好?” 院子里空着好大一块地,光秃秃的看着就不舒服,总想种些什么东西上去。 “绿菜瓜果皆可。” “好,我这就去。” 然后黑柱拿着陆森给的小块银子,兴冲冲地出发了。 陆森则走到空地上,开始开垦‘菜田’。 具体过程很简单,用石镐挖出个1立方米深的坑,然后将四份‘黑土’放入其中,填平。 这便是一平米,经过系统认证的‘菜田’了。 金林檎在旁边看着眼睛越来越大,一脸被震撼到的样子,最后她忍不住出声问道:“郎君,能不能给我一把镐,挖坑这活交给我来做吧,好不好?” 她是因为不能干活,这才被家里人丢弃的。 所以现在她的内心中,很害怕自己不干活,然后又被新‘家人’扔掉。 陆森看着她祈求着,可怜巴巴的小表情,便把石镐递了过去。 随后他便有些汗颜。 明明只是一个看起来十岁左右的小女孩,但干起活来,却比他这个大人利落得多。 陆森刨一个坑的功夫,林檎就已经刨三个出来了。 有人帮忙,干活的速度自然会大大提升。 只是十多分钟后,陆森无语了。 眼前是一块很平整,2X5规格的黑土地菜田,很完美的长方型对称线条。 但是……陆森暂时没办法继续合成新的菜田了。 系统配方里,在菜田那一栏处,有了冷却时间,24个小时。 也就是说,陆森每天只能合成10平方的菜田。 陆森站着,若有所思。 果然……高等级的‘物品’,都有冷却时间。 不过至少比金苹果好,那玩意的冷却时间是一年。 看着静静发呆的陆森,金林檎在一旁问道:“郎君,我们不继续开垦田地吗?” 陆森摇摇头:“明天再说,今天累了。” 林檎提着石镐,再看看前边那块小小的菜田,眼神中尽是迷茫。 干这点活就喊累了,明明连汗都没有出……自家郎君似乎有些懒散啊。 只是她不敢说出来,更不敢说自己想接着干活,这才来新家第一天,怕惹恼郎君,然后被赶出这个新家。 可是她心里开始觉得,自家郎君就是懒散,这家以后多半是没有多少粮食吃的。不行,以后自己得好好干活,多多种菜,把郎君养得白白胖胖的才行。要是自己不勤奋干活的话,郎君会有可能饿死的。 金林檎黑乎乎、满是垢泥的小脸看不出表情,但眼神却越发坚毅。 明明处于新环境中还很害怕,更怕被人赶走,但金林檎小小的脑袋瓜子里,却有了新的梦想。 另一边,杨金花策马回到汴京城天波北街,再拐一个弯就是自己家天波杨府了。 马蹄铁落在地面上,嗒嗒作响,本来很轻快的,但迅速慢了下来,甚至还停止了。 前边有两个轿子,挡在路中间。 轿子前各站有一个男子。 坐在战马上,杨金花居高临下,视线扫过两个男子,最后她轻蔑地笑了下,说道:“曹家小郎,你是被我打得不服气,然后把你家大郎请过来了啊。” 站在右侧轿子前的少年身体抖了一下,连连摇头。 显得很是害怕。 左侧的青年男子站前一步,抱拳微笑道:“杨家小娘子,我们并不是来找事的。吾弟前些日子冲撞了你,他还小不懂事,请原谅则个。你我两家皆为将门,应同进退,多多亲近才对。家中大人昨日听说了此事,便遣了小子,今日带着小弟诱儿一起来给你赔罪。此物乃杭州送来的贡品胭脂,清烟落雪,是我们一点心意,还请你收下。” 当今曹皇后,乃是这两青年男子的姑母,对他们两人来说,弄到点贡品胭脂并不算难。 听到是来赔罪的,杨金花和齐叔两人翻身下马。 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双方又没有多大的仇恨。 左侧男子走前一步,将一个古色古香的木雕盒子双手奉上。 光看这盒子卖相,就至少值十两银子。 杨金花单手接下,然后扭头看着右边有点畏缩的男子,问道:“曹小郎,你知道我那天为何要揍你吗?” 畏缩男子曹诱连连摇头,其实直到现在,他都还委屈地很。 自己好心送礼,结果被心人上狂扁了一顿,脸肿了三天才消。 “红梅酥确实是汴京城里卖得最贵的唇红。”杨金花冷冷地笑了声:“但那是画舫小姐们爱用的,你觉得送给我,合适吗?” 小姐用的? 曹诱脸色煞白。 而曹大郎曹评也是吓了一大跳,然后苦笑不已。 “不过看在你们赔礼确实心诚,这事就揭过去了。”杨金花托着名贵的木盒子,桃花眼儿笑得澜澜如波,却又有股英气在内:“曹小郎,以后要想讨女孩儿欢心,可得做足了功课才行。” 曹诱唯唯诺诺,连连点头。 然后她重新翻身上马,说道:“曹家两位世子,小女子还在要事在身,就暂且先行一步,告辞。” 随后她和齐叔两人,前后策马从两架轿子中间通过。 曹评盯着杨金花背负的蓝色包袱看了好一会,等后者骑马消失在街道拐角处后,才扭头看着自己的弟弟,微笑道:“杨家小娘子,飒中带媚,怪不得你会喜欢。” 曹诱连连摇头:“现在不喜欢了,我打不过她。万一真娶回家,必将不复大丈夫之风。” 曹评哈哈哈大笑,然后用手中纸扇轻敲弟弟脑门:“怂!” 0013 能入户籍了 杨府内堂中,穆桂英还在绣着红红的牡丹花。 想到自家的小猴儿一眨眼就成大女娃子了,现在还得帮她绣嫁衣,就突然间觉得自己有些老了。 十多年前,自己在山脚救下夫君的心情,依然历历在目,转眼时光消逝,现在想起,当年自己也是从母亲手中接过嫁衣的。 现在轮到自己给女儿绣了。 想到这,心情就有些寂寥。 这人心情一不好,就会胡思乱想。 她抬头叹了口气,现在的杨府很冷清,除了自己的大儿子,男人都死光了,就靠着老太君暂时撑着这偌大的家门。 只是老太君也时日无多。 老太君若仙逝,杨府的牌门还能在汴京城立多久? 穆桂英知道自己武艺高,也擅长带兵,但说到时事政令,她是不太懂的。 里面的弯弯绕绕太多,自己一根筋的人,把握不住。 现在只能寄盼于大儿子文广,能在西北军那边成长为男子汉,回来接过老太君的担子,把杨家重新撑起来。 心里忧忧扰扰的,穆桂英渐渐就没有了绣花的心思。 她抬头看看外边的天色,想着要去准备晚饭的时候,却听见外边隐约有马蹄声传来。 然后便听到小女儿杨金花的声音:“齐叔,把门关了,再带几个叔伯守着门口,如果有客来访,就说杨家现在有急事处理,暂不接待。” “是。”这是老齐沉稳有力的声音。 随后穆桂英便看到女儿杨金花一手捧着个精致的暗黄色木盒,一手挎着个蓝色的包袱冲进来。 “轻烟落雪!” 穆桂英即爱武装,也爱红装,一眼就看出木盒子是啥东西。 女儿是从哪里弄来这么难得的脂粉,这可是贡品! 穆桂英正想着,女儿是不是得了上好的脂粉,想要关门炫耀一时的时候,却见自己女儿随手把‘轻烟落雪’往旁边一扔。 哐叭。 精致的木盒子落在地上,盖子都被掀开了,里面白色的,红色的脂粉被震出些许。 穆桂英眨眨漂亮的桃花眼,有些惊讶……女儿杨金花的眼眉就是遗传自她的。 杨金花冲到穆桂英面前,左手抓着后者的袖子,急急问道:“娘亲,老太君可与往常一样在房里?” 穆桂英点点头,她拿出丝巾擦擦女儿额头上的汗水:“都说过了,别毛毛躁躁的,你也是大姑娘了。” “娘亲,快,我们一起进去,老太君的病,有救了。”杨金花拉着穆桂英的手就往内室里走:“别愣着,陆小郎说了,这东西是有时效的。” 穆桂英立刻明白过来,她放下手中的刺绣,快步跟着往里走,声音也压低了些:“陆小郎炼出的丹药,真分你一半了?” “是的。” 两人进到屋里,便看到老太君倚在床前,和侍女小桃说着话。 杨金花立刻说道:“小桃,你先出去,我有些话要与老太君说。” 小桃点点头,离开房间,顺便把门给带上了。 而穆桂英则把左右两侧的窗全关上。 一瞬间,房里就暗了下来。 “老婆子我不喜欢太黑的地方。”佘老太君看看床前的母女,苦笑道:“你们这样子,难道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杨金花没有说话,只是把包袱从右肩那里放下来,缓缓打开。 随后……散发着光芒的半边金林檎出现在三人眼前。 昏暗的房间里,所有的物件都被铺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 “不得了啊。”穆桂英美目啧了声。 她在师父黎山老母那里,也是见过不少宝贝的。 什么拳头大的夜明珠,在灯光下反射着彩虹的大块五彩琉璃等等! 但自己能发光,还是半透明的金林檎,这是第一次见。 她扭头看向女儿:“金花,这就是陆小郎炼制出来的丹药?” 老太君的视线也看向杨金花。 双手将金林檎捧了起来,杨金花双瞳反射着淡金色的光芒:“是的,我亲眼看着陆小郎将金子与林檎果炼制,亲眼看着他用半边金林檎将一名已经踏进鬼门关的女童救活了过来。” 穆桂英和老太君两人,表情都相当震惊。 “老太君,请食。”杨金花将半边金林檎双手捧了起来:“必能药到病除。” 佘老太君迟疑了一会,最后双手捧过金林檎:“流光四溢,一看就是神物。本应留给文广才是,但杨家现在需要一个顶梁柱,老身厚颜据为己有,希望杨家列祖列宗不会怪我暴殄天物。” “当然不会。”穆桂英坐在老太君的身边,微笑道:“老祖宗们都会希望您长命百岁,至少得撑到文广能担起重任为止。” 杨金花在一旁连连点头。 “那老身就尝尝这仙丹的味道。” 说罢,佘老太君将金林檎放到嘴边,缓缓啃食。 金林檎一点点变少,最后完全进到了佘老太君的肚子里。吃完后,老太君闭上了眼睛,不说话,也不动弹。 “感觉怎样,老太君。”性子比较急的杨金花急急问道。 穆桂英伸手按在了老太君右手的手腕上,在听脉搏。 数息后,穆桂英展颜轻笑。 此时,佘老太君也睁开眼睛,长长呼出一口浊气:“好厉害的仙丹,竟然只在片刻之间,便将我体力的暗伤全部治愈。甚至还有股神力护着我的心脉。不好,这股神力在缓缓消散,待我练化它。桂英,你在房外帮我护法,任何人不得打扰我。” 老太君立刻盘坐起来。 “是。” 穆桂英放开老太君的手腕,招呼着杨金花出房。 把身后房门关上,穆桂英看着女儿说道:“看来陆小郎真当是术法有成之人,可不是宫中那些只会用水银炼毒丹的假道妖僧。” “是啊是啊,他真的很厉害,就快死的女童都被救活了过来。”杨金花笑得很开心,像是自己被夸奖了一样,与有荣焉。 穆桂英看着女儿的脸,最后无奈地摇摇头,问道:“陆小郎送我们如此一份大礼,可有什么嘱咐?” “只让我们别把金林檎的事情外传。” 穆桂英点头:“看来金林檎炼制应该不易,不是损法力,估计就是会折寿,若被外人知道,人人都来求药,估计他也受不了。这是合理的嘱咐,但凡神物,必伴灾祸,所谓的祸福相依,说的就是这理儿。” 杨金花皱眉:“陆小郎不会有事吧。” 她真是有点担心。 “应该没事,术法有成者,皆有避凶化吉之策。”穆桂英牵起女儿的手,安慰道:“像我师傅黎山老母,就以遁世之策避因果,所以你无需担心,若真是大祸生,陆小郎可入山林避世,估计无人能找得到他。” 杨金花松了口气。 话说曹家长子回到家中。 正欲休息,便遇到父亲曹佾从外边回来。 父子俩撞见,便坐到进到书房里谈话。 曹佾坐在黄梨木椅子上,问道:“诱儿呢?” “去姚家玩耍了。” 曹佾无奈地叹了口气:“诱儿生性好动,静不下心来,东奔西走易闯祸。我听说数天前,他被杨家幺女打了一顿,你可知是怎么一回事?” “已经知晓。约半个时辰前,我假爹爹之名,带着小弟,也捎上了‘轻烟落雪’作赔礼,见了杨家小娘子,问了缘由。”曹评无奈地说道:“竟是小弟把画舫小姐爱用的脂粉儿,赠给了杨家小娘子。” 曹佾愣了下,然后怒笑道:“该打!” 曹评也笑道:“杨家小娘子已经收下赔礼,且言此事揭过,虽是女子却端是大气,惜为女儿身。” “杨家女子,没一个善茬。”曹佾摇摇头:“可惜佘老太君不久矣,长则三年,短则半年。” 话说到这里,曹佾摸着下巴上的长须,连连叹气。 同为将门,便知道将门不易。 可惜将门之间不敢走得太近,文臣们盯得紧,想抱团取暖亦难。 之前大将军狄青还被人指着鼻子骂,说东门唱名方为好男儿,武夫不佩当好男儿。 最后当场斩了大将军的某位部下。 气得狄青羞怒而走。 从那天起,将门之间更不敢走得太近了。 曹评自然知道自家不容易,也知道杨家不容易。 他想了会,说道:“爹爹,佘老太君或许还能撑上很长一段时间!” “你这话是何意?”曹佾下意识坐直了身体:“你探听到什么消息了?” “也不是探听的。”曹评用右手的扇子打着自己的左手心,缓缓说道:“半个时辰前,我将赔礼递给杨小娘子,她是用单手接的。” 哦?单手接礼? 曹佾皱眉,杨家也是世家,人情往来方面的礼节,断不可能出如此大差错的。 曹评继续说道:“我便发现,杨小娘子右手一直抓着肩上背负的蓝包袱,抓得很紧。里面的东西,应该比所谓的礼节更重要,比他人的背后嘲讽更重要。” “还有什么?”曹佾问道。 “我盯了那包袱许久,发现里面竟隐隐有金光流出。”曹评还算好看的脸上露出丝笑容:“我能肯定,绝非金器银皿的光泽。” 曹佾缓缓点头:“听说杨家下人一直在城里城外打听药方,神医等等。若这段时间,佘老太君的身体好转,那多半是结交了真正的炼丹道人或者神医了。你去查查,最近天波杨府和什么人走得最近。还有,再查查矮山上那处塌陷是怎么一回事。” “好的,爹爹。”曹评弯手拱手,离开了书房。 而此时在矮山半腰处,陆森制作了许多新的木栅栏,然后把一边的木栅栏拆了,将院子的面积再扩大了近三百平方。 然后他坐在地上直喘气。 放到空间栏里,或者装备栏里的物品是不带负重的。 所以陆森提着长弓连开数箭也不会觉得累。 但木栅栏提在手里却有重量,之前的木栅栏几乎都是黑柱立起来的,现在陆森只能自己干。 金林檎想帮忙,可她人还小,个头都还没有木栅栏高,即使很擅长干活,可举起木栅栏时人会重心不稳,走得跌跌撞撞,所以她这次的效率反而远不如陆森。 因此陆森把新的木栅栏围好后,就累得成狗一样了。 他坐在地上直喘气,视线余光注意到右侧栅栏外有人,还以为是黑柱回来,结果扭头一看,发现是穿着一身红色官服的展昭。 此时已经接近傍晚,天边已经出现些晚霞云了,而从陆森的视角看过去,便能看到展昭的红色官服与红霞相辉映,挺拨修长的身材,加上那张英武的俊脸,真当是世间一等一好男儿。 陆森起身,走过去抱拳笑问道:“又见面了,展捕头,请进屋一叙。” 说话的空档,陆森就给了展昭一个临时访问权限。 展昭抱拳,摇头微笑道:“客气了,在下还有公职要事在身,不便久留。只是恰好路过此地,便想起有一事,要说与小郎听。” “请说。” “今日在下听包府尹说,官家与众大臣商议后决定,打从明儿起,汴京城户籍条令改动。浮客只要在汴京城住满三年,有左邻右舍,或者房东出面作证,便可去开封府办理户籍。另外就是,若在汴京内城和外城拥有一处地产,亦可获得汴京城的户籍。” “当真?”陆森有些惊讶,这好消息可来得真巧。 “上次小郎说想办理户籍,在下帮不上,此事如梗在喉。”展昭抱拳继续说道:“汴水河旁,在下有处旧宅,已许久不住人,打算赠与小郎,这般小郎便可入汴京城的户籍了。” 展昭是真的很想送套旧宅子给陆森,帮后者入籍。 之前五鼠闹东京,把展昭搞得焦头烂额,一个头有三个大。 这两天没见五鼠闹事了,再一打听,好像是韩老二受伤,没法处理,五鼠全回陷空岛去请人帮忙治伤了。 半年一半年内,估计是没办法再来东京城闹事。 汴京城没有了五鼠,展昭顿时感觉到轻松多了。 作为江湖人士出身的捕头,展昭知恩图报,钱财还恩太俗,便想着帮这位小郎把户籍给入了。 陆森却摆摆手,说道:“我虽然来汴京城才两三天,但也清楚,这地方寸土寸金。即使老宅子,如若卖出去,估计百来两银子绝对是有的吧。” 展昭摇摇头:“就真是个不值钱的旧老宅。” “刚才展护卫说,外城有地产也可以入籍?”陆森自然是不信的。 “这当然。” “那此地山头,算不算是汴京外城的地产。”陆森问道。 “自然算的,但这是天波杨府的地儿,他们家的祖祠都在这呢。”展昭连忙劝道:“这位小郎,你可不能据地私有,杨家一旦因此事报官,那后果不堪设想,别说包府尹,杨家作为将门,也可是不好惹的。” 陆森笑了笑,从系统背包里拿出地契:“正好,杨家把这片地儿送给我了。” 展昭一愣,然后惊了:“杨家怎能把宗祠所在之处都送人了!” 0014 提升生活品质 陆森笑而不语。 而展昭虽然不解,但看着手中的地契,却也知道这玩意应该是真的,而且也不可能是偷出来的。 天波杨府现在虽然没落了许多,可真不是随便能欺负的世家。 “如果小郎信得过展某,我可以代为帮你入籍。”展昭抱拳,极是诚恳地说道:“等把户籍办好了,便立刻拿来交与你。” 陆森自然信得过展昭。 一个与五鼠打斗时,担心牵连普通人,拼命把战圈往无人之处引的侠客;一个为了报恩,愿意让出寸土寸金旧宅子的官差,展昭的品性之高,极为少见,陆森为什么信不过! 他把地契递过去,微笑道:“麻烦展捕头了。” “客气,此乃展某应尽心之事。”展昭抱拳微笑道:“小郎,展某还有要事在身,他日再来叨扰,告辞。” 陆森微笑着抱拳还礼。 随后展昭转身走了,显得很勿忙。 只是在转身前,他多看了一眼陆森背后的木楼。 浓眉大眼中,尽是疑惑。 他记得昨晚来的时候,并没有这座木楼。 等展昭离开后,陆森便回到院子中。 此时黑柱已经把干净的女童短衣,还有小布鞋子交给金林檎。 “这是郎君让我给你买的,快快去换一身衣服,你现在太臭了,去旁边的山泉水边洗个澡,去去味道,免得冲撞了郎君。” 经过两天的相处,黑柱已经知道陆森极为爱干净。 只是金林檎抱着衣服和鞋子有些不知所措。 她身上这套,已经穿了五年了。 也得多亏她这五年因为吃不饱,天天挨饿,几乎没有长个子,这才穿了下来。 新衣服和新鞋子这些玩意对她来说,就和天上的云朵一样,是看得到摸不着的事物。 自己从来没有奢想会有过的东西。 好一会她才怯怯地问道:“这新衣服我真可以穿吗?” 此时她的视线看着陆森,有着淡淡的期待。 “就是给你穿的,这两天先穿着这些,等我们拿到户籍后,再去城里慢慢选新衣服。” 金林檎眼睛中绽放着欣喜的光芒。 陆森看着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想了想,说道:“山林夜凉,山泉水便更凉,林檎身子骨刚好,就这么去洗澡,估计会生病的。” 陆森小时候也是在农村里待过的,他很清楚入夜后,山林的平均温度至少会比城区里低上五度,更别提本来就偏凉性的山泉水了。 “郎君,我不怕的。” 金林檎从小就是这么一身单衣穿过来,每年冬天,也依然得在外边挑水干活。手指脚指上反反复复生了无数次的冻疮,整个人天天冻得发抖,但都熬过来了。 她从小就是这么长大的,周围人亦是如此,所以也就觉得这事理所当然。 天再冷,也得干活,熬得住就活下来,熬不住就死掉。 自己的父母兄弟,周围的人群,都是这么过来的。 现在只是晚上天凉些,根本还不到冷的地步,这时候下水,她连眼都不带眨的。 她反而不明白,自家郎君在怕什么。 所以这就是生活环境的不同,带来的不同观念和想法。 甚至是世界观。 “你不怕……但我怕。”陆森没好气地说道:“如果你因此再生重病了,你让我去哪里再找一个能治好你的金果子出来。” 见到陆森语气重了,金林檎便不敢说话了。 陆森看了看周围,说道:“这样好了,做三个浴室房吧,刚好我也不想再去山泉水里泡着了。” 黑柱和金林檎都有些不解。 他说着完,从系统背包里把石镐石铲子扔了几个出来,让两人拿着。 然后再带着他们到木楼后方,整出三个长宽都是两米,深一米的方坑出来,再用背包中的木块合成木板,做了三个火柴小屋,把三个方块坑围了起来。 “接下来就是把水倒进来,再合成温泉池就行了。” 陆森用木块做成了两个小圆桶,给黑柱和林檎一人一个:“去山泉水那边舀水进来,把三个池子灌满。” 然后他坐在木楼的石阶前休息。 黑柱和林檎两人立刻拿着小桶去干活。 在他们想来,这是件辛苦事,虽然三个石坑看着不大,但要想装满,要不是件易事。 他们两人文化不高,不知道这三个坑总共得12方的水才能装满。 12方的水,就是十二吨。 但他们凭借着自己长年的劳作经验,知道这三个方坑需要的水肯定是极多的。 特别这桶还小,装不了多少水量。 估计得前前后后估计得跑半宿才能灌满三个池子。 但两人都没有任何怨言。 自己是仆从,干活岂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当下两人出了院子,去了不远处的山泉涧那里。 此时院子里已经生起了火把,通亮通亮的,照得院子远处也很亮。 两人来到水涧边,把淡金色的小木桶放进去,按理说,这一下一上,小水桶就差不多满了的。 但意外却偏偏发生了。 这水桶入到水里,咕噜咕噜地冒着气泡,好一会都装不满。 黑柱下意识把水桶提起来,发现里面的水只有矮矮一层,然后他又把桶按到水里。 咕噜咕噜的声音响起好一阵子,再拿起来,水桶只有一半的水。 他下意识扭头,发现旁边不远处,黑乎乎的金林檎也惊讶的看过来。 黑柱下意识就摆起谱来,做为第一个跟着郎君的仆人,他得拿捏起身份和气势才行:“这不奇怪,郎君他可是陆地神仙。” 金林檎想起刚才陆森凭空变物,还有三人用石镐石铲轻松把地面掘开的画面,也点了点头。 两人蹲在水边,等木桶不再咕噜咕噜地冒泡后才从水里拉起来。 这下子,水终于满了。 大概等了一柱香还多些的时间。 两人把木桶提起来,并不重,估计也就五斤的样子。 即使是金林檎这个小女娃,也能轻松拎起装满水的木桶。 两人回到院子里,然后开始往坑里倒水。 结果一木桶水,哗哗哗地流个不停,差点把三个石坑都倒满。 即使两人早有心理准备,也依然是满眼震惊之色。陆森在一旁看着,则连连点头。 他明白小木桶的属性了。 木桶LV0,装载10。 也就是这木桶看着小,能装10方的水。 有点类似空间背包,只不过它只能装水罢了。 等三个石坑的水灌满,陆森将三个池子都转换成了‘温泉池’。 看着水气弥漫,水质干净透明的池子,陆森说道:“一人固定使用一间,我用最左边的。” 然后他率先进到火柴盒小屋里,再关上门。 脱去衣服,往池子里一泡……水温适中,舒服! 温泉池自带舒适值提升效果。 半个小时后,陆森从浴室房里出来,走到外面,发现黑柱早已在院子中间等着了。 “不泡久点?”陆森走过去,问道:“难道不习惯?” 黑柱摇头,他的眼睛有些红丝:“此般的享受,像小人这样的贱役不能贪得太多,会被天谴的。” 其实刚才他在浴室房里哭了。 泡在暖暖的温泉里,舒服得像是在云端漂浮,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终于活得算是个人。 忆起之前的苦痛,悲从心来,恍然间觉得跟着郎君不枉此生,喜不自禁。 悲喜交杂,便泪涌如泉。 泪流了一阵后,又觉得心虚,这样天堂般的享受,是自己一个没有名字的乞丐,没有身份的仆役该有的吗? 然后便擦擦身子,从浴室房里走了出来。 在外面等着陆森。 “大家都是人,哪有贱役不贱役的说法。”陆森听得无语,摇摇头:“你和林檎帮我干活,我给你们吃住,等价交换罢了。等家里上正轨了,以后还会给你们月例。要是你们在我这里干得不开心了,觉得辛苦了,钱少了,也随时可以走,不需要受委屈的。” 黑柱摇头,坚定地说道:“郎君说笑了,哪来的委屈。小人今世今世绝不会背弃郎君。” 陆森微笑了下,也没有把这话太放在心上。 他很清楚,所谓的忠诚与背叛,从来只是相对的。 诺言不可轻信。 能维系人与人之间联系的,只有深厚的感情。 他与黑柱,相处的时间还并不长,并不足以形成一个稳定的,长久的亲近关系。 所以……且看未来吧。 两人在院子里坐了会,随后陆森皱起眉头:“林檎怎么还不出来,是不是泡晕在里面了?” 温泉泡晕人这事并不少见,按理说金手指出品的温泉不会有这问题,但为了以防万一,陆森还是决定去看看。 他来到中间的温泉房,敲了敲木门,问道:“林檎,泡太久对身体不好的。” 里面没有动静。 真晕了? 陆森用力推开房门,然后一股子酸臭之气冲出来,仿佛是生化武器迸发,他下意识退后两步,透过薄薄的雾气,陆森发现林檎并没有昏迷,小脑袋瓜子还在水面上。 只是低着头看不清面容。 但随后,陆森发现,林檎的那池子水,是黑色的,几乎和墨水一样黑。 之前的那股酸臭味就是从这些黑水而来。 看着林檎不敢抬起来的脑袋,再看看那池子黑水,陆森明白了。 他温和地说道:“林檎丫头,没事的。这温泉自带清洁功能,过上半天就会变得清澈干净。不会骂你,别担心!” “真的?”林檎抬起了头,眼里都是泪水。 “真的。”陆森点点头:“出来吧,明天再洗过。” 然后他关上门,回到院子里。 便看到黑柱拿着木桶,在给菜田浇水。 “你放了什么种子下去?”陆森走过去问道。 “左边是小葱,右半边是生菜。”黑柱小心翼翼地把水桶里的水倒到菜田的小凹窝里:“郎君,我们多开几块菜田,以后绿菜就不需要到城里买了。东京城的绿菜死贵死贵的。而且以后我们种的菜多了,还可以摘些到城里卖掉换钱。” 陆森能理解黑柱的想法。 一个人口超两百万的巨大城市,寸土寸金……种什么菜啊,起房子和经商才是王道,因此土地绝对是稀缺品,绝对不会拿来种菜的。 而城外的地大多数优先用来种粮食,绿菜的重要性得往后推。 所以整个汴京城的绿菜极为短缺。 绿菜很贵,大户人家再有钱,偶尔也买不到绿菜吃,更别提冬季之时,即使是宫里的绿菜都会时不时断共。 所以在汴京城,卖绿菜,是个比较赚钱的门当。 “现在时节还好,土又很肥,估计过上两三天,应该就能见芽了。”黑柱浇完了水,轻轻抚摸着黑土,一脸的开心。 即使从来没有种过地,但黑柱依然懂得如何种菜。 这似乎是一种压缩在骨子和血脉里的本能。 这时候,林檎从小楼后转了出来,她换了身新衣服,虽然皮肤自然偏黑,但看得出来,至少人比之前干净得多了。 陆森看着她抱着那套又破又黑的旧衣服,下意识退了两步,退开那些难闻的味道,说道:“把旧衣服扔了。” “洗洗还能穿。”林檎抱着旧衣服怯怯地说道。 陆森本来想强硬一些,让她扔掉的,但看着她不安的表情,便叹了口气:“行吧,你去洗洗再留着吧。” “谢谢郎君。” 林檎对着罗兰弯弯腰,立刻抱着出了院子,跑到山泉水涧那边清洗。 而罗兰趁着这机会,多做了张床,放在三楼,自己的房间隔壁,这是给林檎睡的。 然后便有些困了,上床睡觉。 沾枕头便睡着,迷迷糊糊间,他听到自己身边有人大喊:“郎君,生芽了,生芽了,好快好快。” 陆森睁眼,看到外边已经天明了,但太阳还没有出来。 而黑柱站在自己的床前,神情激动。 “什么生芽了。”陆森还在迷糊中,没有反应过来。 “菜田的小葱和生菜,都长芽了。” 陆森明白了,他伸了个懒腰起身,跟着黑柱下了楼,走到院子里。 然后发现,菜田那里果然已经绿油油一片了。 而林檎此时也起来了,蹲在菜田边上,津津有味地看着这些绿芽儿,一脸的欢喜。 只有陆森表情淡淡的。 他觉得没有什么。 这也是时代不同,造成的观念不同。 对于黑柱和金林檎来说,每一块土地出现密密麻麻绿色的小芽,都代表着之后一段时间内不饿肚子,活下去的希望。 这些就是他们的命。 但对于陆森来说……他现在就只有一个念头,这些玩意的味道如何,应该配什么火锅底料才好! 成长的环境不同,想法和态度自然也是不同的。 “郎君,郎君,这些绿菜长这么快,应该是这块田的功劳吧。”黑柱期待地看着陆森:“是不是?能不能多做几块?反正我们家的院子还那么大。” “一天只能做一块,这玩意可废功夫了。” “什么废功夫啊?” 这时候,栅栏外有人高声问话,声音很熟。 陆森扭头一看,发现是穿着白色劲衣,小蛮腰细细的杨金花站在外边。 0015 很不对劲 时间回到昨夜亥时左右。 过了四个时辰左右,老太君终于打开门。 此时她的腰明显直了很多,而且脸上也有了红润之色,似乎连皱纹都少了些。 “老太君,你的伤完全好了?”穆桂英拉起老太君的右腕,按着后者的脉搏,欣喜地小声说道:“脉像平稳有力,而且感觉你老人家的实力都增加了些许。” “可当真是仙丹啊。”老太君满脸笑意:“老婆子我现在自信至少可以多活十年。” 穆桂英顿时感觉到身上的担子轻了许多:“真好真好,老太君你长命百岁,我们杨家至少可以撑到文广衣锦还乡的时候了。” 杨金花在一旁听着眼睛越发明亮,神情欢喜。 佘老太君此时左右看了看,然后小声说道:“进来,关门。” 三人进到房中,走在最后的杨金花把门轻轻带上。 “桂英,来帮老身描个妆,画成黄脸老太婆,病秧秧的那种。”佘老太君坐在椅子上,笑道。 “为何如此?”杨金花相当不解:“老太君,你既然病好了,就当打扮得漂漂亮亮,雍容华贵。怎能把自己又画得凄凄惨惨。” 房里只有一支蜡烛点着,光线昏暗。佘老太君此时轻笑起来,面容在微微摇曳的黄色光昏中,竟有点狠戾的味道:“现在想老婆子我死的人很多很多。这段时间我们杨家得以喘息,是因为我病了,他们在等我死,不需要他们动手就能等心腹大患自己死去,那时候再动手,轻松简单不麻烦,多好!所以他们不急,能等!但如若我病好了,那事情又不同了。他们会急,我们杨家就会受到更大的打压。” 杨金花明白了。 穆桂英打开了桌面上的妆盒。 佘老太君继续说道:“况且陆小郎似乎也不希望金林檎的事情让外人知道,一旦被外人知晓此事,估计会很有很多麻烦找上他。我的病如果一直不好,即使我们两家来往甚密,估计就没有人会胡思乱想,把一些神神叨叨的事情安在小郎身上。” 听到此事还与陆森有关,杨金花就能理解自家老太君的做法了,她下意识点点头。 很快穆桂英就帮人画好妆容。 老太君由气色红润,变成了腊黄脸,一幅久病不患的病痨子样。 穆桂英收好妆盒,微笑接口说道:“不管怎么样,陆小郎的大恩我们得记着。对了,陆小郎这不是刚起了房子嘛,家里似乎只有一个仆从吧。” “两个了。”杨金花想了会,说道:“那个他救回来的小丫头,估计会成侍女。” “两个也不多,他得起房子,又得建院子,想来很忙碌。”穆桂英微笑道:“所以现在陆小郎多半是饱一餐,饿一餐的。女儿你带上我们的谢礼,再做些早点给拿去,让他吃顿好的。” “娘亲,你也知道,我厨艺不精。”杨金花脸色微红。 穆桂英走过去,手指轻点女儿的额头:“你不是会蒸桃花糕吗?现在后院里几颗桃花树开着最后一茬花期,快去摘些回来,娘帮你打打下手,估计明早就能把甜糕炊好。” “谢谢娘亲!”杨金花跳起来,亲昵地搂了下穆桂英,然后一溜儿烟跑到后院去了。 然后第二天,只睡了三个小时的杨金花,依然精神奕奕地骑着白色战马,在天亮城开之时,来到陆森的院子外边。 恰好听到‘废功夫’这句话,便问了出来。 陆森转过头来,看着杨金花白色贴身劲衣,站在金色的朝阳中,飒飒生辉。 她左手提着白色的木制食盒,右肩上背挎着个蓝色包袱,脸上笑意盈盈,显得极是开心。 陆森走过去,又给了对方一次临时访问权限,同时抱拳说道:“原来是杨小娘子,请进请进。” 杨金花直接推开院门,走了进来。 她此时也不再担心自己会被一堵透明的墙给挡住。 来到院中,她将蓝色的包袱拿下,递向陆森,说道:“小郎赠与我们的半边果子相当有用,老太君服用后,身体好转了许多。这是老太君让我带过来的谢礼,请笑纳。” 陆森双手接过包裹,然后递给一旁的黑柱,抱拳笑道:“你们真是太客气了,劳烦杨小娘子代我向佘老太君道声谢。” “好的。”然后杨金花脸色微红,只是她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中,红得并不明显:“还有,这是我做的桃花糕,也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趁热吃了吧。” 白色木制食盒放在陆森面前。 陆森并没有想太多,他双手接过,打开一开,发现里面确实是放着十二块软濡的粉色方型糯米糕。 想来是用桃花瓣碾碎入色。 方糕上还散洒了一些桃花瓣作为点缀,红粉交错,看着极是漂亮,勾人胃口。 陆森并不是那种礼仪很多的人,毕竟是现代人。 要是真正的北宋文化人,此时还得多推托一两次,还得说好些奉承的话,然后才会收下食盒。 他直接接过食盒,然后说道:“黑柱,林檎你们两人过来,杨小娘子送我们一盒桃花糕,一起尝尝。” 然后他对着杨金花说道:“杨小娘子这么早就赶了过来,想必也没有吃过,一起如何?” 杨金花其实已经吃过了,但她听到邀请,竟鬼使神差地点点头。 然后四人在木楼里坐着,把桃花糕分着吃完了。 不得不说,这桃花糕味道真的相当好。糯米的清甜里,带着桃花的微香。 而且糕点本身也不粘牙,反而有种滑软的口感,甚至会给人一种入口即化的感觉。 吃了三块后,陆森忍不住说道:“杨小娘子,你厨艺真是了得,这是我长么这大以来,吃过最美味的糕点。” 这可不是奉承,而是陆森的心里话,情真意切。 杨金花被当面赞扬,很开心,桃花眼笑得弯弯的。 同时她内心里也有点点羞愧……这桃花糕确实是她做的,但只做了三步:摘桃花、生火、最后的切块。 其它的步骤全是由母亲穆桂英完成。 虽然桃花糕三块看着不多,但其实挺饱肚的。 陆森吃饱后,便又有些困意了。 他以前的作息习惯是晚睡晚起,来到这个世界才三天多,没有那么快改得过来。 于是为了不让自己睡着,他站了起来,说道:“杨小娘子,院子很大,我们在里面走几圈,消消食如何?” “小女子也想和小郎聊聊。”杨金花站了起来,颇是遗憾地说道:“可家中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只能先行告辞。” “那真是可惜。” 陆森无奈地摇摇头,他觉得这杨金花挺好说话,还想着趁这机会问问她汴京城现在的局势。 杨金花轻轻叹气,抱拳行礼后,拿起空了的白色食盒,汪汪桃花眼多盯了陆森两秒,然后告辞了。 走在山路上,杨金花的小嘴撅得快能挂起油瓶来。 她有些不满,却也没有办法。 因为娘亲说了,以后得少去陆小郎的家中作客,一个月最好不要超过三次。 每次待的时间,不要超过半个时辰。 这是为了保护陆小郎,不让他卷入汴京城的官场风波中,现在杨家诸事缠身,容易牵扯到他人。 两家多多走动是应该的,但关键时期特殊做法,两家暂时不那么热络比较好。 只是理解归理解,不爽却是真真切切的。 杨金花刚才在院子里,看到有块黑田,上面已经有密密麻麻的小苗了,而且她离开的时候,发现苗芽似乎又长了点。 还有木楼后面那三个小小的方型小屋子,里面有热腾腾的水汽涌出,又是什么。 她真的很好奇。 那两样东西,肯定又是新的神异。 好想知道有何效果,却不能待久些,当真是不爽。 她提到食盒走到山脚,低头郁闷前行,却听到有人在前边说道:“杨小娘子?你来拜祭先人?” 杨金花抬头一看,眼前有个左手持剑,身穿蓝衣常服,英气朝勃之人缓缓走过来。 她立刻抱拳微笑道:“许久不见,展护卫。” 展昭不单是开封府的总捕头,同时他还是官家亲赐的‘御猫’,同从三品带刀护卫。 从官职上来说,展昭相当于现在的‘中南海保镖副队长’,兼‘京城公安局局长’这样的地位。 他两个职位的代表的意义不同。 从三品带刀护卫算是武官一系。 而开封府总捕头从名称上来看,是武官一系的,但这职位其实受制于开封府尹,真真切切是文臣那一脉的。 所以文武两个派系的人,对他的称呼是不同的。 文官那边一般称他为捕头。 而将门这边一般称他为‘展护卫’,以示亲近之意。 至于市井平民和宝贵人家,也多半叫他总捕头。 因为这职位有实权,可以调动整个开封府衙的所有武装力量。 现在杨家没落,愿意和杨家来往的文官,明面上也只有包拯和八贤王两人了。 包拯带展昭上门拜访过杨家数次,所以两人也算认识。 行过礼后,杨金花没有正面回答展昭的问题,而是问道:“展护卫,你怎么来矮山这里了。” “我来给陆小郎送户籍。”展昭嘴角带着淡淡地微笑,相当有礼貌地一直抱拳说道:“展某冒昧问句,杨家可是有迁宗祠的意愿?” “展护卫为何有此想法?” “因为陆小郎用这座矮山的地契,托我办了户籍。” “哦。原来展护卫说的是此事啊。”杨金花恍然大悟,然后说道:“矮山确实是老太君赠于陆小郎的,我家的宗祠也不会迁走。家中长辈决定的事情,我们小辈也不知道是何缘由,听着就是了。展护卫,我这还有事情,就先行一步了。” 杨金花不想和展昭说得太多。 对方是捕头,天生擅长察颜观色,推语度人,在这人面前,绝对是说多错多。 “慢走。”展昭抱拳,侧身站到路边。 他等杨金花骑马离开后,这才向山上走去。 等他来到陆森家院外时,便看到两块黑土菜田并列排在一起。 而其中一块黑菜田上布满了新鲜的绿芽幼苗。 陆森此时正看着外边,刚好就看到展昭走过来。 他立刻走上前,隔着木栅栏说道:“展捕头,又见面了,进来坐坐。” 同时给了展昭一个临时访问‘家园’的权限。 “不了,我还有些私事要忙。”展昭摆摆手,然后从怀中掏出两张钱递过来:“这是陆小郎你的户籍和地地契,请收下。” 陆森接过,除了地契外,还多了张黄色的宣纸,上面写着陆森的资料,证明他现在是汴京城的人了,然后下面还盖着开封府的大印。 有了这张纸,陆森就不再是所谓的浮客,可以随意进出汴京城,随意在城晨买卖货物,产业,仆役等等! 甚至他名下的仆役,比如说黑柱和金林檎,也会受到一定程度法律上的保护。 过上五年,只要主家同意,甚至还能成为脱得贱籍成良民,然后入籍汴京城。 黑柱走了过来,眼巴巴地看着自家郎君手中的黄纸,热泪盈眶,差点就想哭出声来。 从法理上来说,他终于算是个人了。 陆森将户籍和地契都收好,然后右手在身后一摸,从系统背包里拿出把淡金色的石剑,放手奉在展昭面前,说道:“户籍之事真是麻烦展捕头了,我这刚把宅子建起来,身上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这把石剑是我昨晚做出来的,简陋粗鄙,还请展捕头不要嫌弃。” 他从背后‘拿’这个动作,很好地掩盖了‘无中生有’的能力。 “哪里哪里。”展昭表情十分郑重,双手接过陆森的石剑,并且从怀中拿出一条红带子,将其负在背后,而自己的巨阙剑则拿在手里:“我这边还有要事外出,就不继续叨扰小郎了,来日再叙。” “好,慢走不送。”陆森抱拳。 展昭轻点下头,转身离开。 他今天没有穿官服,是因为准备离开汴京城,千里迢迢去追捕五鼠。 根据南边地方衙门传上来的情报,五鼠一直在往松江陷空岛的方向逃窜,但他们的行进速度并不快,已经不止一两个捕快目击到二鼠韩彰脚上带着箭伤了。 甚至连箭都没有剪掉。 因为不利于行,五鼠现在已经开始转走水路。 这可是将五鼠抓捕归案的好机会。 所以展昭收到消息后,当机立断,拿了身份腰牌,向包府尹说明了缘由,准备出发去松江陷空岛一趟。 至于为什么不带人……他身为从三品带刀护卫,以及开封府总捕头,本来就有节制整个大宋地方捕快的权力。 到了地方再摇人也不迟。 下了山后,展昭便骑马向南而行。 马背上,他眉头微皱,现在他总觉得陆森院子里,越发不太对劲。 木楼起得太快了。 菜田的芽苗也长得太快了。 五鼠都无法处理的箭伤。 还有之前,自己明明看到他被毒镖打中了,却没有受伤。 等等……都很不对劲。 0016 汴京城治安不太好 等展昭走后,黑柱继续忙活着那新开垦出来的十平方菜田,撒籽种菜,金林檎在一旁帮忙浇水。 陆森则打开了早上杨金花拿来的包袱。 一坨重两斤左右的金元宝。 一个暗红色的小木盒,打开滑盖,里面放着些类似蘑菇,云母之类的东西。 古人喜欢把这些东西当成养气补身的好东西,估计杨家也是一样把安们当成了宝贝。 然后还有一个灰色的木盒。打开,里面放着些漂亮的玉石,以及两个琉璃杯! 玻璃杯做工还行,表层打磨得挺光滑的,但本身质量不行,明显看得到两个琉璃杯壁里有不少气泡点。 这应该是从胡人那边流过来的玻璃杯子,因为造型是方型的,而且表面上也没有点缀和微雕。 要是大宋自产的琉璃杯,那可真就是雕龙画风的艺术品了。 这这些东西可以看得出来,杨家做事确实是很上道的,尽量表明自己的感激之情。 钱、药、珍奇三样都给有了。 其它两样暂且不说,钱这玩意,陆森现在确实挺缺。 他金元宝收入系统背包里,然后其它的东西都放在刚做好的‘收纳箱’内。 这四四方方的收纳箱看着不大,也就一立方左右的容积。 但自带二十个系统格子,而且很多东西都可以复数叠加在一个格子里。 实际容纳量非常可怕。 把东西放好后,陆森出到院子,叫道:“黑柱,林檎,我们去城里逛逛。看看缺什么就买些,给家里添点东西。” 来这个世界三天了,一直忙着建‘安全房’。现在房已经建好了,也该四处走走看看,或者搜集一下情报了。 一听说要外出,金林檎连连摇头:“郎君,我不去,我要在家里干活。” 这是‘底层人士’的正常反应,特别是那些没有怎么见过世面的。 金林檎自从懂事起,就住在流民街里了。在她的记忆中,自己就是下等人,就是贱籍。 与流民街一墙之隔的繁华汴京城,那是上等人才能去的地方。 她没有资格去。 也不能去,否则不小心随便冲撞了个贵人,弄脏了对方的衣服,多半是要被当场打死偿命的。 这是她从小被有意无意灌输在脑子里的观念。 陆森看着有些惊慌失措的金林檎,也没有勉强她,笑道:“那你就在家里守着,记得别出院子,明白吗?” 这里不是城内……城外总是危险些的。但在木栅栏内,安全性肯定不用说的。 况且汴京城内也不算很安全,特别是对小女孩来说。无忧洞那些乞丐真的是毫无人性,且神出鬼没的。 听到自己不用进城,金林檎明显松了口气,然后连连点头,表示自己绝对不离开院子的范围。 而黑柱则显得很兴奋,他打小在汴京城中乞食,所以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堂堂正正,毫无惧怕地走在汴京城街道上。 现在自家郎君入户籍了,这愿望达成了,他自然想着去城里昂首挺胸走一圈。 心情甚至有些急迫。 ………… ………… 汴京城有六个入城口,每一个入口都排着长长的队伍。 烈日下,所有人都在冒着热汗,即使陆森也不例外。 而有身份的人,骑着高头大马,或者坐在轿子里施施然地就进了城。 守城口的士兵们不会拦,连查都不会查一下。 陆森出示户籍,带着黑柱入城,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因为出了太多的汗,陆森入城后,便在路边找了个小摊,要了两份豆花。 陆森点了甜的,黑柱喜欢喝咸的。 两人坐在树荫下,听着头顶上的蝉叫,微风阵阵,好不惬意。 行道上人来车往,衣衫华褴交错。有钱人与苦哈哈并行,华丽的八抬大轿前边,又是风尘涂落的镖车。 汴京城繁华无双。高贵的,低贱的,在这里挨成一团。 虽然汴京城已经是此时最巨型的城市,但超过两百万的常驻人口,使得这里看起来,依然还是相当拥挤。 很多初见汴京城的人们,都会被这里的喧闹和繁华迷乱了眼,惊叹不已。 但陆森不会……他原本工作的地方,就是千万级别人口的大都市。 论繁华,论拥挤程度,远胜此地许多许多。 在他看来,此时的汴京城,相较于他之生活的地方,反而有种安逸宁致的味道。 还有他幼时在农村成长时经历的那种气息,于是一时间感慨万千。 忍不住盯着街道,小声说道:“这就是平和的农业时代生活啊。” 然而这话刚出,陆森就被迅速打了脸。 “他娘的熊,展猫子不在汴京城里,大哥,我们做票大的吧。” 兴奋的大嗓门,在陆森右边响起。 陆森顿时觉得很无奈,自己这才说农业时代的生活平和,旁边就有人要去干大事,这不是和自己唱反调嘛。 他忍不住转过头,看到右边不远处那桌,围着三个黑色劲装的人士。 每个人身上都带着武器,总两把扑刀,一杆红缨枪。 这三人面容是典型的中原人面相,就是相当老成,一幅饱经风霜的样子。 “做哈子大事?”最老相的男人喝着豆花,极是豪爽一口闷掉,胡子上都沾着豆花沫子。 “我听说开封府要在寅时,处斩一个叫陈世美的犯人,我们去刑场把人劫了吧。”个子稍矮点拍了下桌子,兴奋地说道:“听说那陈世美是个才子,我们救了他,绑他到山上给我们当师爷,应该能行。” “俺们就缺个师爷,现在啥子时辰?” “就快寅时了。” “那还等哈子,走!” 老大一声令下,三名江湖人士顿时飞起,落在屋顶上,踩着青瓦疾行,眨眼间就成了小黑点。 店家跑出来,使劲挥手叫道:“三位爷,你们还没给钱呢,三位爷……” 黑柱看着店家挥手时无助的模样,叹了口气。 “这事很常见吗?”陆森把豆花喝完,忍不住问道。 “太常见了。江湖侠士们吃白食可比我们乞儿厉害多了。”黑柱向往地说道:“我们乞儿连店都进不了,他们吃完还能跑掉,想追都追不上,店家还不敢随便骂街,生怕大侠们折返回来被揍一顿。” 陆森听得笑了起来:“他们刚才说要去劫刑场,要不要去看看?” “不去不去。”黑柱连连摇头:“侠爷们打起来,可不管你是谁的,那剑气暗器满天飞,别说普通人,一些富商和捕快死了都没有地方说理去。” 这倒也是。 陆森便没有了去凑热闹的心思。 他带着黑柱去钱铺里把那两斤重的金元宝找开。 换了同价值的银子和少量的铜钱。 然后便去采购一些生活用品。 比如说碟筷碗之类的东西。 还买了点被褥。 家园系统自带恒温效果,晚上睡觉即使不盖被子也不会着凉。 但问题是……人睡觉的时候总是喜欢抱着点什么的。 比如说陆森,即使是在最热的夏天,他也喜欢用个毛毯盖着自己的肚脐眼。 这是习惯问题。 在城里逛了好一会,眼看日用品之类的东西就要买齐了,正要出城回家,却听到后边有惊叫声响起。 两人回头一看,便发现三个穿着黑色劲装的人正飞檐走壁。 其中一个黑衣人还提着个穿着白色囚服的男子。 在他们三人的身后,跟着四个黑衣官服的捕快,也同样在飞檐走壁追击着他们。 几人连续几个跳跃翻滚,便来到了陆森和黑柱的头顶上方,在街道两边的店肆顶层上打来打去,斗成一团。 刀光和剑光在阳光下反射,舞成一团团耀眼的光斑。 还时不时有暗器被弹飞下来,笃笃笃地插到街道两边的门窗上。 啊啊啊啊啊! 尖叫声响起,街道上的行人们慌作一团,要么向远处奔跑,要么吓得直接躲入到店铺之内。 很多店主反应过来,迅速关门。 这就使得有不少行人被挡在了门外。 陆森和黑柱也是其中之一。 黑柱躲在屋檐下,紧紧贴着墙边儿,不敢动弹。 根据他在汴京城讨活十几年经验,这时候不能随便乱跑,那些侠客最爱用暗器钉乱跑乱叫的人。 无处可躲的时候,原地趴下不动才是最安全的。 陆森不急,也没有紧张,他现在的装备栏里,挂着满耐久的石甲呢。 然后他也把一个木甲从系统背包里拿出来,递给黑柱:“穿上。” 黑柱赶紧把木甲套在身上,然后舒了口气。 他很清楚,自家郎君的木甲可是真正的宝贝。 几前天就靠这神物挡下了眉心那一镖。 否则他早死了。 看着黑柱把木甲穿上,陆森正要带他离开这里,却突然听到旁边有人小声地说话。 “兄台,可否也给小生一套木甲。” 陆森扭头,循着声音看去,这才发现旁边的大红柱后面,有个年轻男子正挪出点身子,期盼地看着自己。 陆森看着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此时头顶上七人在屋檐间腾挪闪躲,刀光剑光越发凌烈,叮叮当当的打铁声急促地像是要催人去死一般。 很快就有人惨叫一声,从半空或跌落下来,是个穿着黑色官服的捕快。 这捕快摔落地面后,没有当场死亡,而是一个侧身连续翻滚,躲到了陆森对面的屋檐下,捂着流血的肚子,脸色苍白直喘气。 四个捕快少了一个,合围之势立刻破除,然后被三个黑衣劲装江湖人逼得连后退。 此时有人在上面大叫:“汴京城所有人都给俺记住了,今天劫刑场者,是绵州三煞。” 用内力吼出来的声音,如怒雷炸起,几乎响彻整个汴京城。 随后三个江湖人突然爆起,将三个捕快击伤或者震退,这才挟着白衣囚犯飘然远遁。 陆森指着飞远的三个江湖人士,说道:“这位兄弟,你不需要木甲了。” 然后他带着黑柱离开。这汴京城果然有意思……随便出来逛逛街,都能遇到如此刺激的事情。 可没有想到,那个说话的男子追了上来,他穿着丝绸青衣,一看就是富贵人家。 虽说北宋的丝织业也比较发达,但丝绸一直都比较昂贵,平民老百姓根本穿不起。 但凡能穿丝衣的,非富即贵。 “这位兄台,等等我。”这青年小跑到陆森旁边,并排走着,同时他抱拳说道:“冒昧打扰下,小生乃曹家二子,曹诱。敢问兄台高姓大名。” 陆林一边缓缓走着,一边扭头看着对方,问道:“曹家,曹国舅二子?” 黑柱此时咽了下口水。 对他来说,这可是难以接近的大人物。 “是也。”曹诱人长着比较削瘦,特别是脸看着更瘦些,像是猴脸,他涎着脸笑问道:“小生是否可知兄台高姓大名?” 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陆森以后在这城里城外生活。曹家势大,又有个姑母皇后,想想查自己,肯定能查得到,因此一直藏着掖着也没有意义。 他边走抱拳说道:“陆森,城外山野之人,当不得高姓大名。” “我初见陆兄便一见如故,如是见了自家亲哥哥一般。”曹诱双眼热切地看着陆林,一边走着,一边拱手说道:“可否让小弟做东,请陆兄到樊楼饮几杯美酒。” 樊楼乃汴京城最大最高最销金的酒楼。 甚至在樊楼西部,可以俯视皇宫一大片区域。 樊楼里还有最珍奇美味的菜品,传闻皇宫御厨也自认不如。 至于什么吹拉弹唱,莺燕歌舞那就更不必说了。 在这样的地方,基础消费是以‘万’起步的。 也就是你吃一餐,至少十贯钱,上不封顶。 樊楼名气之大,全大宋人人皆知。甚至连最强刺客组织‘鬼樊楼’,都是借了它的名头起势。 陆森抱抱拳,微笑道:“粗鄙之人,去不得那等奢华之所。” “粗鄙……” 曹诱感觉自己被人糊脸嘲讽了。 眼前这陆兄,虽然是一头短发,但面容如玉,唇红齿白,更有一股不染红尘的风度。 再加一身白衣,如同谪仙人般。路上的小娘子们和小姐们看了,个个都是含羞带怯。 怎么看都是大世家才能培养出来的俊才。 这都叫做粗鄙? 那自己一张父母都嫌弃的猴脸,还有瘦得更麻竿似的身材,叫什么? 沐猴而冠吗? 好想甩袖走人,但曹诱还是忍住了。他继续笑着说道:“如若陆兄不喜樊楼那等吵闹喧哗之所,便可与我去暖春阁坐坐。那里的酒菜虽不如樊楼,但小姐儿们的琴艺和唱腔,是汴京城里最顶尖的,低吟浅唱,唇酒入肚,便是人间极乐。” 陆森摇头:“曹二郎请见谅,本人家居城外,若是去饮酒,多半得错过宵禁时间。等下次再见,时机适合,再与曹二郎你共饮美酒。”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曹诱只好作罢。 他拱拱手,停下身体,等陆森消失了,这才唉声叹气回家。 回到家中,他本想将刚才遇到‘异人’的事情说与父亲和大哥听。 但一想到父亲和大哥两人向来敬鬼神而远之,便作罢了。 他走去偏房那边,找到了家中供奉,扶木道人柳长风。 柳长风已六十有三,看着却和五十岁差不多,脸色红润头发乌黑。此时正在庭院的树荫下打坐。 曹诱一走过去,这道人便睁开了眼睛,微笑道:“曹小郎,已有数天未见,你气色越来越差了。” 天天喝花酒,能不差嘛。曹诱不好意思地哈哈笑了声,然后正色问道:“道长,听说道门中,有门神通叫袖里乾坤,你可曾见过?” “不曾。” “刚才小生在街上见着了。” “可是变了些小物件出来?”扶木道人轻笑道:“那只是障眼法,老道亦可做到。” “非也!那人叭地一声,把这么大的……”曹诱用手比武出一个比人体稍大的形状出来:“木甲从袖口里扔了出来。” “这不可能,曹小郎你一定看错了。” 曹诱摇摇头:“当然我离他不足一丈,看得清清楚楚。除非我中了幻术,否则不会看错。” 0017 不追吗? 不得不说,汴京城的治安真的不太好。 陆森和黑柱出城的路上,又遇到了两次武林人士当街械斗。 虽然冲突力度不如刚才那次强,但依然还是伤了些许周围的民众,所幸没有闹出人命。 出了城后,夕阳西下,汴京城很快就要关城门了。 出城的人极少,但入城的人依然还排成长龙。 如果今天入不了城,这些人只能在城墙下过夜了。 行走在桔黄色晚霞铺就的官道边上,陆森问道:“黑柱,汴京城的武林大侠们,一直都如此……胆大妄为的吗?” “以前比这更要嚣张。”黑柱回忆着说道:“他们天天喊着诛奸臣,杀小人。在汴京城里高来高去,都没人能拿他们有什么办法。听说还有个很厉害的乞丐跑到王宫里偷偷住了几年,天天偷吃御膳房的东西,直到有天喝醉了,在横梁上打呼噜了才被发现,结果几名宫内的高人联手,还是被他跑了。” 陆森忍不住叹道:“这可真有点厉害啊。” 黑柱连连点头:“以前那些侠爷真的狂傲不羁。直到两年多前,包府尹带着展爷从外省回来,叙职龙图阁直学士,当时展爷还只是带刀护卫,在城里就已经抓了不少的侠爷入狱。半年前包府尹成了开封府尹,展爷也成了总捕头,有权调动开封府的捕快老爷围剿汴京城的侠爷们,这才让他们安份了许多。” 听到这里,陆森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展昭明明一介江湖武夫,却可以当得上从三品带刀护卫这样的高职。要知道,包拯此时也不过是正四品文官。 因为朝廷需要展昭来压制那些无法无天的江湖侠客们。 而且也算是一种千金买骨的行为:看看看,只要归顺朝廷,安安份份听话,你们这些江湖草莽也可以当官的。 大概就是这意思。 不过赵宋文贵武轻,虽说展昭是从三品武官,但在实权和地位上,比四品的包拯差得远了。 估计连有点实权的八品文官,都能节制展昭这个从三品的带刀护卫。 随后两人一边赶路,一边聊着侠客们的奇闻趣事。 等回到家里的时候,陆森就已经对这个朝代的江湖人士有了个模糊的了解。 这个时代的江湖,人才济济,高手辈出。 之前看到的什么绵州三煞,陷空岛五鼠都只是江湖里叫得上号人物的一小撮罢了。 整个江湖里,名号响当当的人非常多,传得非常广。 即使普通民众也听过不少。 展昭算是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同世代中,也只有北侠殴阳春能勉强压他一头。 他除了御猫的绰号外,还有‘南侠’这个江湖浑号。 南北双侠听着很厉害,确实也很厉害,但只是在年轻一代人中拨尖。 在他们头上,还有什么追月蝉翼剑、清风贼、大刚铁拳等等老字辈的高手。 这些老高手大多归隐山林,修身养性,琢磨着武学的更高层次。 已经鲜少出手。 黑柱当乞丐的时候,听过不少这样的奇人佚事,说起来眉飞色舞,手舞足蹈。 可陆森听完后,却是暗暗摇头。 江湖人的名号越是多,越是传得广,就证明这个江湖这个‘小世界’,或者说这个‘地下世界’越是兴盛繁荣。 也就证明这个时代,越是‘乱’。 侠以武犯禁。 手上有凶器,能高来高去,难有约束,杀心自起。 况且侠客追求个快意恩仇,被人多看一眼,怒而愤起杀人,是常有的事情。 也是整个江湖的常态。 你杀我,我杀你,再误杀个普通人不是很正常的事情? 没有多少江湖大侠会在意自己是不是误伤了人,他们只在乎自己打得是不是够爽。 所以像展昭这种有道德底线,愿意保护普通人,为普通人出头的侠客高手,是相当难得的。 也怪不得展昭一离开汴京城,那些武林人士就开始搞事情。 压制的天性被解放了。 两人进到院子中,小林檎立刻跑了前来,一脸开心地说道:“郎君辛苦了,还有黑柱哥也辛苦了。” 她一个人待在家里还是有些害怕的。 山林中只有寂静的风声,而且现在已经是傍晚,天色黑了大半,山林中的夜枭咕呱咕呱地叫着。 这种环境,孤身一人,成年人都害怕,别说个小女娃子。 回到院子中,陆森把买到的东西从系统背包中拿出来,还拿出了够三人吃的熟食。 林檎和黑柱两人嚼着大葱饼,满嘴油光,吃得津津有味。 陆森坐在凳子上,细爵慢咽的同时,则在查看着自己的系统界面。 忙了三天,终于算是有时间可认真地研究金手指了。 首先,这玩意一点都不人性化。 它没有任何提示教程,同时一次只能打开一个界面。 比如说,你开了人物属性界面,背包界面就会自己关闭。 你在视野中开启了配方界面,那么背包界面就会关掉,不能并排罗列。 这让喜欢多线程操作的陆森,极是不舒服。 金手指最重要的地方,便是配方系统,背包系统也很实用,但远不如配方系统那么重要。 配方数量极多,一直往下拉,有种无穷无尽拉不到头的感觉,图标密密麻麻的。 陆森估计有上万种。 而且很多配方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 比如说:筑基丹。 需求:炼药台、上品雷灵草X10、雷光石X2、灵气丹X2。 炼药台他可以弄得出来,什么上品雷灵草,雷光石,灵气丹这些东西去哪里找? 听都没有听说过。 他盯着配方看了很多,越看越眼馋,但最后还是关上了。 许多配方真的很神奇,可做不出来,再厉害再神奇都是白搭。 随后他打了自己的人物属性界面。 刚穿过来的时候,他就研究过这个界面了。 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无论一个数据图表,没有加点,也没有技能学习等等功能。 他现在只是习惯性地看一眼而已。 只是这一眼,他却‘嗯’了声。 因为他发现,自己的人物属性表那里,有项数据发生了变化。 人物经验:3/365 除了刚穿越的那几个小时,这三天多来,他一直没有再打开过人物系统界面。 自己来这个世界三天,然后有3点人物经验? 一天一点? 如果这个猜测是正确的话,那么过了今晚,就应该是4点。 苟一年升一级? 挺有意思的,这是他活得越久,活得越老越厉害? 升级后,需要的人物经验是否会提高? 除了每天自动获取一点,还有其它方法吗? 这样的疑问在他脑海里转圈。 陆森看了一会人物界面,然后关掉,再把装备界面打开了来。 装备界面更寒碜,只有三个格子。 分别对应‘武器’、‘护甲’、‘饰品’三种装备。 虽然可装备的数量少,但不占负重这一点很好,而且‘护甲’和‘饰品’可以被‘皮肤’系统替代,不显形。 常服就是‘皮肤’的一种,所以外人根本看不到陆森到底有没有着甲,这就很舒爽了。 至于‘饰品’,那需要宝石来合成制作,陆森再在还没有宝石。 杨金花虽然送来了些玉石,但这不算是宝石。 他将自己的金手指翻开复去的研究了好一阵子。 渐渐的,他发现了金手指对自己的限制。 基础合成配方,或者物品,确实是没有数量限制和冷却限制。 但却受到外界资源的限制。 树砍多了山会秃,土挖多了地面会留下一个个大坑。 而高等级物品,效果作用都相当厉害,却有冷却时间的限制,或者数量限制。 比如说,小圆桶这玩意是运水神器。 但却只能造两个……现在配方栏中,小圆桶的那项已经暗下去了。 无法合成。 那么,其它高等级的物品,会不会有数量限制? 自己等级提升后,能不能解锁更多的物品数量上限,这都得一一测试。 只能慢慢来。 又在院子里欣赏了会月色,然后陆森起身,去楼上睡觉了。 ………… ………… 日升日落,转眼间,七天的时间过去了。 这段日子,陆森三人一直待在家里,没有去汴京城里逛街,顶多就是在山上走走,找些藤蔓之类,或者伐上几棵树,锄锄碎石,补充一下自己系统背包里的基础资源。 之前在城里买的熟食足够三个人吃一个月之久。 而且这七天里,陆森也还在想办法多多测试自己的金手指。 首先,他发现自己制作高等级物品,确实是有数量限制的。 菜田合成到100平方的时候,配方栏里对应的那项也暗了下去。 然后自己的人物经验也涨到了10点,果然是一天一点。 所以陆森明白了,自己现在还不是很强,至少在等级提升上去之前,不是很强。 但自保的话,应该是绰绰有余了。 这天,陆森刚起床走到楼下,就看到黑柱立在最先开垦的那块菜田前,手舞足蹈,兴奋地不行。 他走过去一看,发现原来是最先种下的小葱和生菜都已经可以收获了。 菜田上绿油油的一片,相当可爱。 “长得好快,真的好快。”黑柱蹲在菜田前,开心地都快哭出来,脸皱巴巴的:“十天就能长一茬,以后我们都不会再挨饿了。” 小林檎也在一旁,伸出轻轻抚摸着小葱和生菜,黑乎乎的小脸上全是欣喜。 也不怪两人这么兴奋。正常情况下,小葱和生菜都是得长一个月左右才能收获的,但现在,只要十天就能收获一茬,这代表了什么,两人相当清楚。 其它九块菜田,也有许多的绿菜瓜蔬在生长着,比如说豆角,包菜,白萝卜等等。 黑柱已经发现了,即使是不是季菜,只要把菜籽撒到菜田里,一样能发芽。 在这个院子里的菜田,似乎没有季节的说法。 自家郎君果然是陆地神仙。 这事再一次固化了黑柱和林檎对陆森的认知。 “郎君,我们割些绿菜去卖吧,长得这么快,三个人吃不完的。”黑柱期待地看着陆森:“买些厨具和盐油回来,再买些鸡蛋,买些米,我们自己做饭做菜吃。” 陆森想了想,点头同意。 老实说,他成天吃馒头和油饼,现在也吃腻了。 黑柱和小林檎倒是很喜欢天天吃白馒头和油饼,对他们两人来说,这已经是难得的人间美味。 但两人心里都想着,自家郎君不应该天天和自己吃同样的东西。 不敢说大鱼大肉,至少得有油盐,有白米饭才行。 否则过得如此穷苦,都不像是陆地神仙该有的样子。 看见陆森同意,黑柱和林檎两人,立刻把小葱和生菜各收割一批,然后放到两个篮子里。 黑柱再用扁担把两个篮子挑起来。 这七天的时间里,黑柱和林檎两人除了给菜田浇水松土之外,就是去山里找那种相当细柔的藤蔓,再花两天时间晒干,然后硬是让他们用这些干藤,手搓了两个篮子出来。 不得不说,穷苦人家的孩子,动手能力就是强。 小林檎继续守家,她还是不太敢入城。 陆森则和黑柱进到了汴京城里。 汴京城人口众多,所以只要进到城里,处处皆是闹市,处处皆可摆摊。 黑柱在路道边,找了个空地,把担子卸掉,再把篮子上盖着的白布掀开,刚摘出来水灵灵的绿菜就显露出来。 虽然两旁很多人在摆着小摊儿,不少人也在卖着绿菜,但黑柱这两个篮子里的绿菜,看起来明显更有生机,更可口的样子。 很多打算买些生菜回去的行人,立刻就把视线投了过来。 “郎君,你去城里逛逛吧,这里交给我就好。”黑柱盘坐在地上,笑着说道。 他很清楚,断没有家里郎君和仆从一起卖菜的道理。 陆森点点头,他转身慢悠悠地随着周围的行人,在城里闲逛起来。 只要不是宵禁,不是雷雨天,汴京城无论什么时候都很热闹。 别说街道两边生意极好的店肆,即使是路边小摊,也是密密麻麻地排着,跟前挤着许多人。吆喝声,讨价还价声混成一片。 小摊里卖字画的,卖柴火,卖器具的,喷火杂耍的,卖布匹的,应有尽有。 但最多的,还是各种小食摊儿。 他买了些蜜饯,边吃边走,吃完又买串糖葫芦……好酸,便去买了份煎豆腐块,过过嘴。 然后吃着豆腐,看着个魁梧的妇人赤裸上半身,表演胸口碎大石,抬腿劈青砖。 那妇人全身肌肉如青松虯虬,双腿粗壮如柱,面容如同罗刹恶鬼降世,虽然赤裸上半身,却没有给人任何情色之欲,只有蛮力强躯震撼人心。 等她表演完,周围一片赞叹之声,铜板如雨下。 陆森也扔了两个铜板过去。 然后他吃着煎豆腐,转了个弯,便看到了前边有个大宅子,门口的牌匾上写着‘杨府’两个大字。 原来他不知不觉间,已经逛到天波街来。 陆森想着,既然到这里了,要不要去天波杨府坐坐。 正在此时,却见杨府门旁,高高的围墙上,有道白影飞出。 此人蒙着脸,看不清相貌。 小偷,刺客? 陆森现在怎么说和杨家关系不错,正欲掏弓把人射下来,却听到院内一声娇叱。 “小贼,光天化日之下也敢来行窃,真当我们杨家没人吗?” 随后一道红色的纤细身影跃了出来,是杨金花。 她手持大弓,在半空中就拉弓引箭。 前边的白色蒙面人回头看着这一幕,身体突然急速下坠,落入街道的人群中。 看到这一幕,杨金花俏脸一寒,如果此时把箭射出,极易伤到街上行人。 她收回长弓和箭矢,甩手并且将其扔回到府中,随后右手在自己腰间一扯,竟扯出条银鞭出来。 接着她从空中落下,右手前甩,银鞭呼啸划了个半圆,从空中直直拍下。 白衣人迅速后退两步,银鞭从他的鼻子前半分落下,甩在街中间的青石板上,叭一声脆响后,留下一条深深的鞭痕。 看到这一幕,白衣人眼睛露出中露出惊恐之色。 刚才杨金花已经手下留情了,再乱动弹,估计就是一鞭子过来,躲都躲不掉。 “小贼,你再跑!信不信老娘用鞭子把你脑门都抽成三片儿。”杨金花俏脸含煞,右脚在青石板上一跳,石板上震出一圈烟尘,然后出现数道裂痕:“乖乖束手就擒,听候发落。” 此时她乌发飘动,艳红色劲衣猎猎作响,端是霸气无双。 陆森在旁边看她踩破青石板的画面,心里忍不住啧啧称奇。 刚才那女罗刹抬腿劈砖,那是因为女罗刹人长得壮,腿粗得跟柱子似的。 但杨金花……身体挺拨苗条,小蛮腰盈盈一握,那腿自然也是笔直修长的,居然也能轻而易举把厚石板给踩破了,这得多大的力气? 同样是女性武人,这两人的差别也太大了吧。 一个壮如金刚,一个看着漂亮可人。 当真是神奇。 周围的行人反应过来,尖叫着逃跑。 白衣蒙面人看着周围的行人,眼睛滴碌碌的似乎在想着什么脱身之策。 杨金花似乎知道对方的打算,她空甩了一下鞭子,喊道:“杨氏门人抓贼,无关人员速速离去,再有停留者,一律当成贼人同党处理,老娘说到做到。” 周围的行人跑得更快了。 白衣蒙面的眼中有了绝望的情绪。 杨金花死死盯着对方,此时她的眼睛余光看到旁边有个白影停着没动,当下扭过头来迅速喝道:“小子,再不走老娘就当你是贼人同党处理,一鞭子抽死你,快走!” 然后她又迅速扭头看着自己正前方。 只是不到半秒后,她全身都僵硬起来,脑袋缓缓转向左边,双眼中露出不可思议神色。 陆森把一块煎豆腐放入嘴中咀嚼,静静地和她对视。 杨金花表情渐渐由惊讶变得愁苦,然后变得极是尴尬。 半会后,陆森说道:“人跑了,不追吗?” 0018 你不走我就要射啦 追追追! 还追什么啊! 杨金花默默卷起银鞭,转过身去,将其系回到小蛮腰上。 也不知道这鞭子是啥材质,缠在腰上,居然和腰间完美的契合在一起,看不出异样。 然后杨金花再转过身来,强自微笑道:“陆小郎,真巧啊,你怎么来这边游玩了?” “瞎转悠。”陆森把嘴里的煎豆腐吞下肚子,说道:“不知怎的,就转到这里来了。” 杨金花漂亮的桃花眼眯成了一条细缝,看着很有威严感,但其实这是她紧张的迹象:“要不到家里坐坐可好,我想老太君一定很想见见你。” 陆森摇头:“今日只是来城里走走,尚无准备,待过几日,必上门拜访。” 空手上门作客,本身就是件相当无礼的事情。 礼物不需要多值钱,但得有。 “这样啊。”杨金花双手背在身后,表情显得有些扭捏:“那你玩得开心,我这边有些事情要处理,告辞!” 随后她不等陆森回复,转身就跑到身后不远处的家里,然后大门呀嗵一声关上。 这里能隐约听到齐叔的声音:“小娘子,那小贼抓到没有?咦,你脸怎么如此红艳,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闭嘴,不用齐叔你管。” 少女带着娇憨的嗔骂声迅速隐去。 陆森静静站了会,吞下最后一口煎豆腐,便开始折返去寻黑柱。 他逛街已经过了一个半时辰,再不回去,估计黑柱得等到心焦。 顺着原路返回,陆森来到外城的路边,很快就找着了黑柱。 这小子正站在路边左探右望,见到陆森,便挑着两个篮子小跑过来,说道:“郎君,菜卖完了。” 然后他压低声音说道:“卖了一贯多的钱呢。” 接着他打开篮子里的白布,确实是放着一大串的铜钱。 “卖了这么多?” 刚才陆森吃了蜜饯,吃了糖葫芦,看了表演,又吃了煎豆腐,也才花掉二十文钱。 可以说,铜钱的购买力很高。 而绿菜随便卖卖就能卖上一贯铜板,可想而知有多值钱。 “那是咱家的绿菜看着就水灵,客人们见到都喜欢。”黑柱开心地说道:“而且小人也是按市价卖的,没有卖贵。” “行吧,那我们去买些米,还有油盐回去吧。” “好勒。”黑柱开心得不行,他就等陆森这句话了。 两人又逛了圈,买了足够的东西回去,刚才一贯多些的钱,还剩下三百来文。 出了城后,陆森见黑柱担着两篮子的米,似乎有些累,便要把这些米收进系统背包里。 结果黑柱不肯,他央求着说道:“郎君,你就让小人担着吧,小人从小到大都没有见过这么多的米,让小人扛一会好不好,真累了小人会自己休息,然后再抬回家里头。” 粮食对于黑柱而言,就相当于把金元宝放到了守财奴的手中。 黑柱的表情充满了哀求,陆森无奈只得作罢。 两人回到家,黑柱虽然很累,却开心不已。 他担着米进到了木楼里。 而在家守着的金林檎却小跑了上来,满脸的惊慌。 陆森看着她黑乎乎的小脸,问道:“怎么了,你似乎很害怕的样子!” 金林檎使劲点头,看到自家郎君,她紧绷的小脸终于渐渐放缓:“之前我在楼里擦着地面,正想去山泉水涧那边舀些水回来,看到院子外站着两个人,他们就一直盯着我,很吓人。” 陆森眉头微皱:“他们想着进来没有?” 小林檎连连摇头:“他们就绕着院子转了一大圈,还有一个使劲在对着我笑,不太像好人。” 陆森走前一步,拍拍小林檎的脑袋以示安慰:“别怕,你待在院子里就不会有事。他们长什么样子?” “两个都是成年男子,一个穿着黑衣,一个穿着青衣。”小林檎想了想,说道:“他们都长得好丑,没有郎君那么好看。” 有人对这里感兴趣了? 陆森脑海里转了几个弯……其实这也正常。 汴京全城的人往西一看,就能看到这地方。 有人好奇过来看看,也不奇怪。 对方似乎没有什么恶意,毕竟没有想着强闯进来。 之后又离开了,估计应该只是单纯的想过来看看吧。 陆森考虑了会,做了把木制短弓,以及一个大箭筒放出来,筒箭里放着五十支箭。 木制短弓也是初级装备,和陆森用的木制长弓相比,杀伤力更低些。 不过也有‘命中修正’的效果,射速也快上些,毕竟容易拉开。 他把短弓交到金林檎手里:“以后我们不在家,又有人想强闯入院子,你就拉弓射他。好了,现在自己去旁边练一下射箭。” 木制长弓一米五,小林檎身高只有一米二左右,弓都比人大,拿都未必能拿得稳,别说拉开了。 而木制短弓只有六十厘米,即使是小林檎,也是能拉开的。 当然射击的威力不是很强就对了。 小林檎看着手中淡金色的木弓,眼睛闪闪发亮,突然变得很开心,似乎身体里有某个门阀被打开了一样。 而陆森走到一边,制作了不少的木栅栏出来,再把院子的范围再扩大了许多,将山泉水涧也纳入‘家园系统’的范围内。 小林檎很爱干活,总是一有空闲就擦地板门窗,给菜田浇水。 虽然说那两个小圆桶各能装十方水,但总会用完的。 要是小林檎去山泉涧里舀水时,遇到歹人怎么办? 这个世界并不是那么安全,这里荒郊野岭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把水源也纳入家园系统中,那自然就安全了。 就是有点费‘木材’。 现在陆森背包里的木方块已经不多,毕竟起了大院子,又起了木楼。 而且这座矮山的大树,几乎都被他‘伐’完了。 剩下的都是藤蔓野草,以及大量不能当成‘材料’的小型树。 把院子范围又扩大不少后,陆森回到木楼前,却听到笃笃笃的声音,扭头一看,发现小林檎在后院里,正提着短弓,对着院外的一棵小树试射。 虽然有短弓也有命中修正,但林檎毕竟年纪小,而且又是第一次拉弓,所以她的准头相当差,几乎所有的箭都射偏了,偏到了别的树干上去。 但……她的射速很快。 而且也射得越来越准,最后四箭全射到了目标树干上。 小林檎看着空空如也的箭筒,用期待的目光看着陆森。 箭矢的制作成本很低,一单位的木块和石块,就能做一个箭筒出来,一箭筒里有五十支。 陆森忍不了小孩子那种期待的表情,便做了十筒,放在小林檎旁边。 小女娃子又开开心心地练习起射箭来。 黑柱从木楼里出来,在菜田那里绕了一圈,发现菜田被林檎照顾得很好,他便打算出门,去山上捡些干柴干草,烧饭做菜。 他向陆森报了声自己的打算。 在他出门前陆森把木甲拿出来,让他穿上。 “就算不会遇到歹人,万一遇到野狼野猪什么的,也可以防身。” 黑柱笑得很开心:“多谢郎君体恤。” 等黑柱出去后,陆森便看着院子,开始考虑起院子布局的事情来。 院子已经被他扩张得很大,占地面积已经三亩出头了。 因此占地面积不过一百多平方的木楼,以及刚好一百平方的菜田,在院子里就显得特别‘渺小’,整个院子显得特别特别的空旷。 而且黄秃秃一片,有点难看。 他思考了好一阵子,打算先将两亩空地用金手指变成‘草地’。 ‘草地’这玩意是低级合成物,按理论来说是可以无限合成的,只要一单位的‘泥块’即可。 而草地的效果是:自然长出少量果树,大量青草和野花,以及极小的概率会生长出特殊的植物类合成材料。 陆森看中的就是前两项效果,少量果树以及大量的野花……这就可以联动另一项家园系统福利了。 蜂蜜。 家园系统的范围内,气温永远恒定如春,四季花开不败。 再放上两三蜂箱,蜂蜜不就有了? 这也是目前最划算,性价比最高的做法。 因为更高等级的合成物,他还没有条件弄出来,没有材料。 况且以后想改换地貌地形也不算难。 他是行动派,想到就干,陆森站起来,走到空地前,但出双手。 大量的金光从他双手间飞出,落地前方的空地上,一闪而没。 看着地面没有什么变化,但在系统的‘判定’中,眼前这两亩地,已经被认为是‘草地’了。 陆森回到楼里,拿起两个木桶,去山泉涧那里接了水回来。 正在射箭的小林檎看见,立刻放下弓箭,飞奔过来帮忙。 两人各提着一桶水,把两亩地都浇了一遍。 要是别人抬水浇黄土泥地,小林檎绝对把他当白痴看待,吃饱饭没事干吗? 但自家郎君乃神异中人,此举必有深意。 浇完地后,陆森便坐在木楼前的石阶上休息。 虽然水桶并不重,只有五斤,但举得久了,还是会累的。 而小林檎又跑一旁去练箭了。 很快黑柱抱着一堆干柴和干草回来了,他看着湿漉漉的空地,有些不解,但也没有多问。 接着便是烧柴生火,做饭炒菜。 很快香喷喷的米饭便端了上来,清炒生菜和小葱拌腊鸡肉,就两个菜。 但在黑柱和小林檎眼里,却已经极其丰盛了。 饭很好吃,菜也很好吃,有油水。 其实黑柱的厨艺很一般,菜里放的还是粗盐,有点苦涩。 但真架不住家园系统里种出来的菜好吃,有美味值提升,并且自带微弱的‘体力恢复’效果。 三人把饭菜吃完,都摸着小肚子坐在院子里消食。 等肚子舒服许多后,陆森问道:“黑柱,你知道哪里有养蜂人吗?” “城南那边有。”黑柱说道:“现在正好是养蜂人在汴京城落脚的时候,再过上半月左右,他们就要南迁了。” “走,我们去买个蜂巢回来。”陆森站起身子:“你带路。” “好的。”黑柱也立刻站了起来。 陆森扭头对着小林檎说道:“丫头你继续守在家里,记住,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出院子。如果有人想闯进来,你就拿箭射他。” 金林檎连连点头。 然后她起身目送郎君和黑柱哥离开。 家里一下子又变得安静起来,静得让她觉得有些害怕。 山风幽鸣,山森远处时不时传来古怪的鸟叫声。 她有些不知所措。只是一扭头,看到不远处放在墙角那里的短弓,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她快步走过去抓起短弓,提着箭筒,走到木栅栏旁,对着院子外的某棵小树,一箭一箭地射了起来。 渐渐地,便忘记了恐惧,也忘记了时间。 她甚至也不记得自己射了多少箭。 而也就在这时候,旁边突然有人说话:“小丫头,你射了这么多箭,手臂不会痛的吗?” 这声音突如其来,在聚精会神的金林檎听来,不亚于晴天落雷,骇人之极。 不知何时,木栅栏外的右侧,离她一丈左右处,站了个黑衣的成年男子。 她当下抱着短弓,脸色苍白地连连后退。 直退到院子中间,这才停下来,然后她一看对方的容貌,便惊叫道:“你是早上鬼鬼祟祟,长得不好看的那个人。” 来人一听,脸色就有些无奈,然后苦笑起来:“小丫头,你自己都长得黑不溜鳅的,却敢说我长得不能入眼。” 其实这人长得相貌堂堂,只是比起陆森来,却是远远不如。 金林檎自然知道自己长得不好看,但这并不妨碍她拿陆森来和对方作对比:“我家郎君比你俊俏很多很多的,还有我家郎君很厉害的,你快走,否则郎君回来会打死你。” 说到最后,她压着紧张的情绪,做出个凶恶的表情。 “这世上,能打死我的人只有两三个,你家郎君应该不算在内。”来人双眼一直盯着金林檎的右手臂:“小丫头,你射了那么多箭,手臂当真不累不痛吗?” 虽然金林檎不喜欢,也很害怕院子外面这陌生人,但她年幼天真,闻言还是摇头说道:“不累的。” “真不累?” “不累。” 这来人微微吸了口凉气:“我刚才在旁数着,你连射了四十七箭,即使是短弓,你这细胳膊细腿的,居然也能受得住?” 正常男子开一石长弓,连开十箭后便双手酸麻。 使弓好手能连开二十箭已然臂力过人。练过内气的人,连开个五十箭就已经是弓道宗师了。 更别提什么三石,五石长弓了。 短弓与这小丫头,无异于长弓与男子。 她已连射四十七箭。 当真是好天份,黑衣男子见猎心喜。 此时又有一青衣人从小树子里走出来,他左右手各抓着一把箭矢:“不止,她估计已经连开一百多矢了。” 青衣人和黑衣人长相很相似,估计是兄弟。 然后青衣人将左右两手抓着的箭矢掷于地上。 看着一地的箭矢,黑衣男子愣住了,青衣人也是一脸震惊之色。 然后黑衣人扭头看着金林檎,眼神已然火热:“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金林檎看着对方的眼神,顿时更加害怕了。 继续缓缓后退。 “你别想走,这地方不算大,你走不掉的。”黑衣人温和地微笑道:“看模样打扮,你应该是个下人,吃不饱穿不暖吧?要不你跟我走,我当你师父,不但让你天天吃香喝辣,还会教你厉害的本事,以后谁也不能欺负你。” “你想拐带我走?”金林檎愣住了,然后她记起了陆森说过的话,立刻拉弓引箭,对着黑衣人,相当紧张地说道:“郎君说了,如果是坏人,我是可以射死他的,你快走,否则我就要松手了。” 0019 被同乡耍了 黑衣人叫丁兆兰,青衣人是他的弟弟丁兆蕙。 两人踏入江湖不久,数天前与江湖中有名的五鼠在松江渡口处碰见,双方相谈甚欢,却又看到二鼠韩彰脚上挂着一支箭。 询问情况后,得知是朝廷走狗展昭伙同一名不知什么来历的年轻人,偷袭所致。 五鼠在江湖中以‘义’字闻名,两人听完后,当场表示要来汴京城教训一下展昭,以及矮山上的那个小子。 五鼠劝他们别去,但两人不为所动。 他们先到汴京城内,听说展昭已经离开,大失所望,便来矮山看看。 两人也自诩侠义,见到五鼠所说的院子里,只有个小女娃子待着,便没有动手的心思。 然后去汴京城吃了些酒,下午又过来找人,结果又与陆森错过。 却碰巧看到金林檎在练箭。 起先丁兆兰只是看着,但随着时间推移,他越看越惊讶,发现这小女娃子射箭的频率有些夸张,怕她伤到右臂筋骨,这才出声问话。 等弟弟丁兆蕙去林子里把散落的箭矢捡回来,算出金林檎连射一百多支箭手臂都没有事后,两人都同时起了收徒的心思。 没办法……天赋真的是太高了。 高到几乎匪夷所思的地步。 江湖中,顶级高手都是内力有成,有独门绝技的人。 但几乎所有的,擅长使远程武器的人,都有个名号。 而且几乎所有高手,都有一两手暗器,或者说远程功夫。 比如展昭就有手不到紧急关头不会动用的袖箭绝活。 白玉堂的袖口里也有指石,只是极少使用。 北侠欧阳春扔石头也是扔得挺准的。 这说明,在江湖中,远程攻击这技艺,相当相当重要。 牵制,追杀等等都用得上。 但为什么暗器高手反而成不了最顶尖的那一批呢! 原因很简单,天赋不行。 其实大多数的暗器高手,都是没有什么‘远程’天赋的,甚至连近战天赋都不行,然后这才去混远程输出。 就靠个‘手熟尔’也能混成名号来。 况且远程攻击这种玩意,很费钱的好不好! 随便练上几年时间,扔丢不见、损坏的飞镖或者暗器,足够买上十几把好剑好刀了。 别说用木制的暗器代替,远程攻击这种对手感要求到变态的技艺,暗器质地,重量、大小都会影响最终的命中率。 所以要练暗器,需要的天份和经济条件,反而要比练刀剑和内力要求更高。 就像现代军队中,狙击手是最难培养的道理一样。 真正的远程高手,其实是无敌的。 比如说,就算是北侠欧阳春,被西夏顶尖射雕手拿着神臂弓,在十米开外拉弓瞄着,只有一条路可以选……逃! 利用地形逃,并且祈祷对方一定要失手。 否则存活机率不大。 还有,别想着近身砍弓箭手就能必赢。 现实不是游戏,没有兵种平衡的说法。弓箭手近战不弱,他们每天拉弓练出来的麒麟臂,力量极大,见你靠近过来,掏出刀子能把你砍得怀疑人生。 而现在,一个天生擅长使弓的小苗子就在两人面前。 这绝对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用弓天才。 错过了,这辈子下辈子都不可能再遇到第二个。 丁兆兰压抑住自己内心中的激动,他无视着对着自己的箭矢,微笑道:“小丫头,我们两人是松江丁家子弟,家中有人为官,不敢说大富大贵,但要养个小女娃子没有任何问题。你现在是仆人,是贱籍。但你只要拜我们两人为师,立刻就是我们丁家的闺女,吃穿不愁。” 丁氏有长辈为武官,两人对兵事也算了解。 他们很清楚,什么暗器,毒镖其实都是歪门邪道,十来丈外能伤人就已经相当了不起啦。 真正能百丈外杀人的,只有弓,只有强弓手能做得到。 眼前这个小女娃子,只要教导得当,以后就活脱脱一名射雕手,甚至还可能在这之上。 他们家中养有家兵,再多一个射雕手的话,能大幅度增加自家的实力。 丁光兰把招揽的话抛出来,等着对方同意。 明亮阳光照在金林檎的脸上,她使劲摇头:“我才不会离开郎君。是郎君救了我,还给我吃的,睡觉的地方。” 丁兆兰哼了声:“但他只是把你当成仆奴,你跟着他,永远只是贱籍。” 金林檎拉着弓,缓缓往木楼的方向退:“奴仆也好,贱籍也好,跟着郎君我乐意。” 丁兆兰眉头一皱:“自甘堕落。” 弟弟丁光蕙哼了声:“大哥,和她说这么多干什么。直接把人带走,她以后长大了,自然懂得我们是为她好。” “说得也是。”黑衣的丁兆光点点头:“小丫头确实还不懂事,由不得她。” “那我进去把她带出来。”弟弟丁兆蕙笑着说道。 一听这话,金林檎虽然紧张,却记得陆森的嘱咐,立刻松手。 淡金色的箭矢射出,直奔丁兆蕙的面门。 可以说是射得挺准的。 但可惜短弓威力不大,而且金林檎还小,拉不满弓。 箭矢飞到丁兆蕙面前,被后者用衣袖轻轻一拨,就甩到一旁。 “真射了!哟,小丫头挺泼辣的。” 丁兆蕙哈哈大笑,他相当欣赏金林檎这种行为。 他即是武家子弟,又是江湖人士,天生就喜欢那种敢打敢拼的人,小丫头太对他胃口了。 然后他纵身一跃,就要从木栅栏上边跳进去,把小丫头给提出来。 结果刚跃起,整个人就撞到一堵看不见的墙上,叭叽一声,仿佛在空气中与无形之物贴粘了一会,然后才摔下来。 丁兆兰瞪大了眼睛,不知道自家弟弟在搞什么鬼。 而丁兆蕙此时捂着酸痛的鼻子,泪水直流地爬起来,叫道:“大哥,这地方邪门。” 他话刚说完,院中又是一箭飞来。 丁兆兰站前一步,用袖子卷落箭矢,问道:“你刚才怎么回事?” “这栅栏上方有妖法。”丁兆蕙捂着鼻子揉个不停:“进去不得。” 没办法,鼻子这地方是人类的要害之一,就算内力再厉害,也很难把这地方练得皮糙肉厚。 此时院内又是一支箭矢飞来,丁兆兰再次伸手断下。 他看向院子内,此时那个黑乎乎的小丫头脸上已经没有多少害怕的情绪了,更多的是恼怒。 在金林檎的心里,自家郎君心善脾气好,俊秀无双,乃陆地神仙,哪轮得到这两个丑鬼来评价。 张口闭口就妖法妖法的,听着就讨厌。 她冷着脸,又拉起了弓。 丁兆兰抓着刚才断下的箭矢,伸手向前一摸,果然摸到了一堵看不见的墙。 随后金林檎射出的箭矢又飞了出来,他再次断下。 既然有看不见的墙,这小丫头是怎么把箭射出来的? 他疑惑地看看金林檎手中的弓,再看看自己手中的箭矢,随后将便箭矢往院子里扔。 结果箭矢才扔出手,便撞中无形的墙壁,弹落回来。 “这!” 丁兆兰震惊了。 丁兆蕙愣神看着院子中继续拉弓引箭的金林檎。 再次挡下金林檎射出的箭矢,丁兆兰忍不住问道:“小丫头,你家郎君到底是什么人?” “哼。” 金林檎不理他,再次拉弓。 “小丫头,你说说嘛。”丁兆兰又闪开一支箭矢,涎着脸笑道。 看着对方嬉皮笑脸的模样,金林檎更气了。 这时候,劲烈的破空声突然从他们侧边传了过来。 两人下意识后跃,一道金光从两人额前掠过。 这威力可比院中小丫头射的大多了。 而且给人感觉还很不对劲,听着风声判断,他们应该跳开箭矢弹道很远了才对,但为何箭矢离自己的身体还是那么贴近。 丁氏两兄弟心中疑惑,再扭头一看,发现左边来路上,有个模样极为俊秀的少年,正拉着金色长弓对着他们,表情极冷。 弓满离弦,又是一道金光扑面而至。 丁氏兄弟此时已经把扑刀从背后拨了出来。 箭矢是冲着丁兆兰去的,他下意识向左边侧开,按理说,这是避开了的,但就在他左移的时候,他看到那道金光也跟着左移了些许,然后直扑射自己的心口。 他下意识抬手,用扑刀横刀横面将金光磕飞。 叮! 金色的箭矢弹落在一边,而丁兆兰也被冲力撞得连退两步。 他稳住身子,向旁边叫道:“小心,那小子的箭会转向。” 话刚说完,便惊惶向后仰倒,一支箭矢几乎无声无息地贴着他的鼻尖飞过去。 这支箭是院子里金林檎射出来的。 威力小也有威力小的好处,至少破空声没有那么大,用来偷袭比较容易。 丁兆兰吓出一声冷汗,喝道:“这地方邪门,我们走。” 两人当下同时高高跃起,转眼就跳到了树间中。 陆森对着青衣丁兆蕙背影再次射出一箭。 但随后丁兆蕙居然在半空中转了个大侧身,居然避开了这自带追踪效果的一箭。 只是他刚避开陆森的箭,院中却有另一支箭紧随而来,唰一声射中他的左腚。 微闷的轻哼中,丁氏兄弟的迅速身影消失于树林之间。 要是平坦的空间,陆森至少还能再射三四箭,但树林成了他们隐没身形的保护。 陆森觉得有些可惜,把长弓收回系统背包里。 黑柱抱着个用灰麻布包起来的箱子,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 灰麻布包中,有嗡嗡嗡的声音响个不停。 陆森回到院子里,金林檎跑过来,害怕地说道:“郎君郎君,那两个丑鬼又来了,他们刚才还说要拐我走。” 看着金林檎因为害怕而在颤抖的小身体,陆森表情有些发冷。 而另一边,丁氏兄弟仗着轻功不错,跑了十几里远,然后躲进了一农户家中。 弟弟丁兆蕙趴在木床上,露出半边屁股。 丁兆兰用烫过的小刀,割开臀肉,再把上面挂着的箭矢拨了出来,扔到一旁。 丁兆蕙发出一声惨叫。 “幸好那丫头力气不大,用的是短弓,射中的又是戏腚,箭矢只入肉三分。”丁兆兰用惊魂未定的声音说道:“要是被那白衣少年的长弓射中,我们两人不死也得重伤。” 丁兆兰一边说着,一边给弟弟的伤口处洒金创药。 此时丁兆蕙感觉伤口没有那么痛了,他吸着气说道:“那小女孩娃的箭也会拐弯,我听风辨位,明明是躲开了的,但声音又追了过来,然后就中箭了。” 丁兆兰沉默着,他想起了之前的异像,然后说道:“弟弟,你有没有觉得,我们被五鼠耍了。” “他们怎么会耍我们,要知道,我们都是松江人(旧上海),可是同乡啊。” 宋人很讲究同乡之情,同村之谊。 “五鼠既然和展昭,也和那个白衣少年郎交过手,那么必定也遇到过那看不见的墙,也肯定见识过会拐弯的箭。韩老二腿上那支箭,可和你臀上拨下来的那支一模一样。”丁兆兰哼了声:“可他们可曾说过这两件事?” “没,提都没有提过。”丁兆蕙摇摇头,他的表情开始渐渐变冷:“只说了展昭和那少年郎卑鄙无耻,偷袭他们。” “所以说我们兄弟俩傻啊,人家说什么就信什么。”丁兆兰叹了口气,满脸郁闷:“两个打五个,就算是偷袭也是合情合理的吧?怎么之前他们说什么,我们就信什么。” 丁兆蕙瞪大眼睛:“对喔,两个打五个,就算偷袭了又如何!” 屋中气氛沉静下来。 两个大男人脸上都是害臊之意。 特别是丁兆蕙,觉得丢脸之余,他现在只想骂街。 这才兴致勃勃地踏入江湖不到半个月,便被人耍了一顿,差点替人代死。 还亏之前他们认为自己兄弟两人,很快就会闯下偌大的名声。 现实便是狠狠一巴掌过来。 两人沉默了好久,好一会丁兆兰说道:“弟弟,你觉得那个少年郎的院子是怎么一回事?” “妖法!”丁兆蕙气愤地说道,他现在鼻子还在隐隐作疼。 “就不能是道法,或者仙术吗?”丁兆兰反问道:“能在煌煌烈日下出现的术法,会是妖术吗?” 丁兆蕙愣了下:“也对,有可能是道法仙术,输给这样的异人,我们兄弟俩似乎也不冤。” 丁兆兰眼睛中满是期待:“我想学。” “那少年郎会教吗?我们这才刚得罪了他。” 丁兆兰摇头说道:“我不知道,但我清楚,这世间,真正懂得术法的人,少之又少,我们如果错过,一辈子再难遇到这样的机缘了。” “我也想学,可我清楚,那少年郎不会教。” “那我们就去求他。”丁兆兰站了起来,双眼放光说道:“让他看到我们的诚意,一天不行就一月,一月不行就一年,一年不行,就一辈子。” 于是第二天,陆森起床后,发现院子外跪了两个大男人。 两人都赤裸上身,绑着一捆带刺的藤条。 0020 早出晚归 陆森站在栅栏后,看着前边跪着的两人。 他们的背后和侧边,已经被荆条刺得一道道红痕。 陆森打量了他们一会,问道:“你们这是在负荆请罪?” 其实陆森有点不明白,昨天这两人已经明明跑掉了,现在怎么又跑了回来,还做出这幅姿态。 两人连连点头。 大哥丁兆兰抱拳说道:“我们兄弟两人听信馋言,得罪了郎君,所以特地过来请罪。” “郎君?”陆森摇摇头:“我可没有雇佣你们。” 丁兆兰尴尬地笑了下,他把陆森叫为郎君,本身就有‘打蛇随棍上’的意思。 只是没有想到,立刻就被陆森识破了。 陆森继续打量着这两人,问道:“我家小丫头说,昨日你们似乎想拐带她?” “没有没有!”丁兆兰连连摇头:“我们就是见她极有天份,想收她做徒弟。” 天份?陆森扭头看了眼正在院子中,给菜田浇水的金林檎。 似乎是看明白了陆森的想法,丁兆兰急忙解释道:“郎君你家的小丫头,连开百来次短弓,都不觉得累。这是难得的天份,像她这年纪,即使是男孩,连开二十次短弓就很了不得了。” 哦……陆森看着金林檎那小胳膊小腿的,不像是很有天份的人,但他也隐约猜到了,这应该是吃了半个金苹果的功劳。 看来这两人确实不算是有什么恶意。 而且道歉的心态很诚恳,连藤条都背上了。 陆森也不是那种得理不饶人的家伙,他隔着栅栏说道:“行了,我原谅你们了,你们起来走吧。” 然而丁兆兰却说道:“郎君,你们想跟着你学本事。” 说完话后,他将脑袋磕在地面上,态度相当严肃,丁兆蕙在旁边亦是如此举动。 看着前边匍匐着的两人,陆森笑了:“原来真正目的是这个。但是……我凭什么要教你们?” 丁兆兰抬头:“我知道术法乃大道,非至亲与有缘人不传。只是我觉得,我们兄弟与郎君有缘。” “怎么个有缘法?”陆森饶有兴趣地问道。 他自己连金手指是个啥玩意都没有搞清楚,怎么教人? 况且就算能教,为什么要教给你们,就凭着你们身上绑着些藤条? “相见相识相斗即是缘。郎君,我们两兄弟极有诚心。”丁兆兰低着头,大声喊道:“只要我们能做到的事情,无论是为奴为仆,还是放人放火,只要郎君一句话,我们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虽然看不见他的容貌,可陆森也能从对方的语气中,听出强大的决心和坚毅。 “俺也一样!”丁兆蕙也跟着说道。 “不会教的,你们走吧。”陆森甩甩袖子,转身离开。 两人闻若未闻,依然跪在原地。 回到陆子里,陆森察看‘草地’的情况。 经过一晚上,‘草地’区域里已经冒出很多细芽,而且看得出来,这些幼芽的种类很多,有的是长叶,有的是圆叶,大大小小,甚至是颜色也不太相同。 此时蜂箱已经被安置在了东边的角落里,家园系统已经把这窝蜂蜜‘认证’为家蜂。 许多蜜蜂飞出来,在院子里打转,四处寻找花儿采蜜,却没有飞到院子外边去。 “估计再过三四天就能开花了。” 陆森过去看了看蜂箱,里面还有些许蜜,足够这窝蜜蜂存活上好几天,直到草地上百花盛开了。 而此时黑柱和金林檎也已经给菜田松完土,浇完水了。 金林檎拿着短弓,带着两筒箭矢,去了木楼后边练箭。 这次她把箭往山背那边射。 在那里立个靶子,就算箭矢脱靶,也会射中垂直的山体,等箭射完了,她只要翻出栅栏去捡,就能回收大部分的箭。 而且栅栏离山体只有两米的距离,一个小跑翻身就能回到院子,几乎不存在危险的说法。 黑柱去木楼里把篮子和扁担拿了出来,去菜田那里割了些今天新长成的豆角与莴笋,分别放到两个篮子里。 然后他担着篮子来到陆森面前,说道:“郎君,我要去城里卖菜了。” “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哪有主家天天陪仆人去卖菜的道理。”黑柱连连摆手:“要让外人知道我这么不知尊卑,非笑话郎君不可,甚至还有可能会越过郎君打死我不可。” 陆森抖抖眉毛。 黑柱继续问道:“郎君,你有打算购置的物件吗?卖完绿菜后,我帮你带回来。” “还真有。”陆森想了会,说道:“帮我去书局里买些纸砚,还有随便买些书册回来。” “好。” 黑柱乐呵呵地挑着绿菜离开了院子。 在经过丁氏兄弟身边时,他还特意停留了一下,略带着些优越感看着两人。 曾几何时,这种江湖侠客还是黑柱内心中高高在上,无法触及的大人物。 但现在,两人负荆请罪跪倒在门前,想拜入郎君院门而不得。 还是自己际遇好。 黑柱内心哈哈笑着,担着绿菜就下了山。 陆森闲着无聊,干脆换了个摇椅在院子里躺着晒太阳。 虽然现在已经日上三竿,阳光极烈,热气笼罩。 但院子里却是温暖如春,陆森躺在新做好没多久的摇椅上,慢悠悠晃荡着,好不惬意,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 等他被人推醒,发现已然中午。 黑柱在一旁说道:“郎君,起来吃饭了。还有,你要的笔墨书册我都已经给你买了回来,放在三楼你房里了。” “麻烦你了。”陆森站了起来。 接着三人便去吃午饭了。 院子外,一直跪趴在地上的丁兆蕙抿抿嘴,说道:“饭菜好香啊。” 丁兆兰也点点头,下意识咽咽口水。 这时候,丁兆蕙突然指着院子的右侧边,说道:“大哥,你看那里,那些草儿是不是长得太快了。” 丁兆兰视线移过去,表情愣了下。 之前他们清晨来的时候,那地方的草儿,稀稀疏疏的,又少又短。 但现在,绿草却已经将那块区域给铺满了,而且似乎还长高了些。 “不用想太多,我们当作没有看到,也别到外面乱传。”丁兆兰把脑袋又重新低了下来。 这院子里的一切,都透着股与众不同。 看不见的墙,长得特别的草儿,还有那些菜,都比他们以往看过的绿菜水灵得多。 如此的异像,越发让丁兆兰觉得,自己应该拜在陆森的门下才行。 等吃过午饭,黑柱和金林檎都去自己的房间里睡午觉。 而陆森则开始翻看书册。 黑柱不识字,所以书册是他乱选的。三本,每本都很薄,里面字也不多。 而且……三本全是艳书。 此时北宋书册用的是字体多是楷书,而且还是所谓的‘繁体字’。 这些字陆森可以看得懂,但让他写出来就不行了。 所以他让黑柱给自己买书册笔砚纸张回来,就是为了练字的。 反正闲着也没有事干,且先练着字吧。 能写出手好字,在与文人交流的时候,也比较方便。 他在房中练字,练着练着,天又快黑了。 黑柱上来唤他下去吃饭,来到一楼,看到院子外,丁氏兄弟已经不见了。 “他们什么时候走的?”陆森坐在凳子上,指指外边。 “刚走一会。” 哦……看来是熬不下去了,这才一天而已。 陆森心里微微摇头。 他没有觉得可惜,反而觉得这是好事。 毕竟他的能力真教不了人。 只是他高兴得太早了。 第二天醒来,他发现丁氏兄弟又来了,这次又是赤裸上身,背着藤条跪在栅栏外。 陆森没有理他们,把桌子搬到院子里,成天成天地练字。 黑柱每天割绿菜去买,小林檎做完家务后,就是不停地练习箭术。 如此……时间一天天过去。 而丁氏兄弟也是很有意思,他们每天早上出现,跪在门外。 傍晚的时候离开消失。 如此过了五天……‘草地’区域那里,盛开了大量的鲜花,甚至还有许多蝴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花间飞舞。 粉的,白的,黄的,时不时聚成一团,盈盈绕绕。 蜜蜂也开始采蜜。 自从草地开花,小林檎射箭的时间少了一半左右,空闲时间都扑到草地里打滚,用草儿给自己编了花环,还做了许多好看的草蓝子,开心地不行。 陆森也懒得管。 两亩的草地,花草生长速度极快,她一个小女孩,怎么都不可能把草儿撸秃的。 丁氏兄弟看到草地开花,表情惊讶了一阵子后,眼神变得更加坚定了。 陆森继续照着书册练字。 因为练字颇废纸张,黑柱卖绿菜赚来的钱,有一半都换成了纸张和墨砚。 在这个时代,读书其实还是挺费钱的。 要想练笔好字,更费钱。 陆森最后一张白纸涂满大字,随后看着天色,微微皱眉……黑柱怎么还不回来。 此时金林檎见黑柱还不回来,便自己去淘米生火煮饭。 等到饭煮好了,黑柱还是没有回来。 “可能出事了。”陆森把毛笔搁在砚台上,扭头对着金林檎说道:“丫头你留在家里守着,我出去看看黑柱为什么还不回来。” 金林檎使劲点头,立刻放下手中的花环,去墙角那边抱着短弓坐了下来。 陆森出到院子外,丁氏兄弟依然跪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是第七天了吧。”陆林看着他们后背那里,密密麻麻的新伤和旧伤,都是被荆棘拉扯出来的,看着就吓人:“不必那么死倔,我不会收徒的,你们走吧。” 丁氏兄弟没有吭声,只是继续跪着。 陆森摇摇头,不理他们,便下了山。 他快步入城,来到黑柱以往摆摊的那条街。 这里的行人依然还是很多,且到处都是小摊儿。 非常热闹。 陆森找到一个同样是摆摊的中年男人,问道:“这位叔,以往常在这里摆摊的黑柱,你应该认识吧,今天你见过他吗?” 满脸风霜,显得老实巴交的中年男人艰难地笑了下,然后摇摇头,神情颇是紧张。 看到他的神色,陆森便有不妙的预感。 他向中年男人拱拱手,然后走到旁边,又拱手问道:“阿伯,你知道黑柱……” 陆森这话都没有问完呢,这位老人连连摇头,显得很害怕的样子。 看来确实是麻烦了。 陆森收回双手,双眼看向四周。 这街道依旧热闹,但他却发现,其中却有些人一直在注视着自己,等自己视线扫过去,他们就会转头,不与自己对视。 不过这些人,应该没有什么恶意,因为陆森隐隐约约看到他们眼中愧疚的目光。 黑柱来这里摆摊也有一段时间了,自然会认识些朋友。 而现黑柱不见了,他们露出愧疚的神色却不敢说。 这说明了什么? 有人威胁他们不能说。 陆森转身便去了开封府,他准备报官。 他现代人思维的一个本能反应就是如此,出了事情就得报警。 只是他去到开封府门口一看,叹了口气。 长长一串人在开封府门口排队,前面至少五六十人,这些人都是来报官的。 而开封府门口左侧还有一个红色大鼓,所谓的击鼓鸣冤指的就是这玩意。 但这鼓不是随便能敲的,必定是命案,或者是大案在身的人才能敲。 如果你家里丢了点钱也敲这鼓,绝对会被衙役拿烧火棍打一顿。 陆森便离开开封府,然后赶去了天波杨府。 守门的人是齐叔,他正靠在门口边上和人聊天,脸对着外边,恰好能第一时间看见陆森走过来。 他立刻和朋友告罪了声,快步走到陆森面前,抱拳说道:“陆小郎,许久不见,你是来见我家老太君的,还是来见我家小娘子的。” 虽然齐叔满脸胡子,看起来老实忠厚,但他的话里,怎么听都有股揶揄之意。 “我这边有急事,来找杨小娘子问些事情,当然老齐如果你清楚就直接问你即可。”陆森拱拱手,急急说道。 齐叔见陆森神色急迫,也没有心思再开玩笑了,他抱拳说道:“陆小郎有事尽管问,我做不了主的,再找小娘子。” “汴水河西街那片,是谁管的。” “自然是开封府。” “我问的是,暗地里是谁管的!” 齐叔一愣,随后小声说道:“那片按理说是狄家的范围,但现在狄家男人全去了西南平叛,无忧洞的人时不时会出现在那里,如果真有什么事情,估计是无忧洞的人做的。” 无忧洞! 麻烦了,如果真是无忧洞的人把黑柱带走了,那就算报官也没有用。 因为开封府半年就扫了地下水道三次,效果甚微。 “那老齐你可知道,城里谁的里子最大,可以与无忧洞的人谈谈的?” “有不少。”老齐想了会,说道:“鬼樊楼的三位大爷可以,但他们来无影去无踪,很难找到。还有一个人,也可以让无忧洞的人出面。” “谁?” “暖玉阁名姐儿赵香香。” 陆森皱着眉头问道:“这赵香香难道是无忧洞的大人物?” 毕竟无忧洞调教很多娼妓卖给青楼,所以有些小姐与无忧洞有些关联,并不奇怪。 “不,她是柳囤田的人。”齐叔露出男人都会意的委琐笑容:“但她名气大,很多人都想做她入幕之宾,也包括无忧洞的某位头目。她若放出风声,无忧洞那名头目必会悄悄前来。” 0021 将死之人 看着齐叔略显委琐的表情,陆森微笑道:“老齐你对青楼很了解嘛。” “皆是道听途说,皆是道听途说,那些地方就是销金窟,我们这些下人哪里去得起。” 齐叔说话的时候,一脸正气。 陆森自然不会信,他继续问道:“要去见赵香香这种名姐儿,需要准备什么,或者有什么忌讳吗?” 齐叔倒是好奇起来:“陆小郎还没有逛过青楼,喝过花酒?” “颇是仰慕,正准备初次踏足。”陆森笑了笑。 嘶! 齐叔先是抽了口冷气,随后有些着恼地摸了摸后脑勺:“呀,这可不太好办啊。” 他现在挺后悔的,早知道就不该把赵香香的事情说出来。眼前这陆小郎没有逛过青楼,这是多好的少年郎啊,和自家小娘子多般配啊。 要是以后两人真成事了,小娘子为人妇后,再听说自家官人第一次逛青楼,是从自己这里听来的经验,估计会提着红缨长枪把自己扎出十个八个血窟窿出来。 想想都觉得怕。 于是他觉得自己要挽回一下:“要不小人替陆小郎你去打听打听,你回家等着消息就好?” 陆森摇头:“多谢老齐了,不用麻烦,你和我说说有什么忌讳和规矩就好。” “其实也没有太大的规矩,你要么权势极大,她们不敢随意拒绝,要么就是吟诗作词能入名姐儿的眼。”齐叔见陆森神情严肃,只得说道:“但凡名姐儿都喜欢立些奇怪的规矩,比如说赵香香,非有才华者,非俊秀郎不见……陆小郎应该能见着她人,这汴京城能比你俊秀者,估计没有出生。” 陆森愣了下,问道:“有很多钱不行?” “哈哈哈。”齐叔大笑起来:“士农工商,商者鄙贱。大富之人或许能欺侮下普通老百姓,可在我们汴京城,连小姐儿都不会抬眉多看他们一眼。扔钱……他们确实是会在青楼里扔钱,但只是帮他人付酒资罢了。” 陆森听明白了。 有钱人去青楼只配和普通娼妓过夜,名妓那是文人和大官才能享用的。 甚至有钱人想要见见名妓,还得帮别人付嫖资蹭去名妓的厢房中,才能见一面,过过眼瘾。 这固然是商人不受待见,还有另一个原因便是名妓在赵宋此朝的地位,有些许不太正常。 主要是刘德妃此女,以一价歌伎,他人妻子的身份,硬是生生做到了皇后,最后还成垂帘听政的太后。 可谓是传奇。 受此影响,此后赵宋的文人大臣们,对于名妓,都稍稍高看一眼。 因此名妓便有底气俯视文人与大官之外的所有社会阶层。 知道赵香香那里钱不好使,只有权力、才华和相貌方有用后,陆森向齐叔拱拱手,说道:“多谢老齐告之,等此次的事情了毕后,我再找你喝点小酒,好好谢谢你。” “陆小郎客气了。” 离开天波杨府,陆森在街中转了几个弯,来到暖玉阁门口。 暖玉阁是一艘画舫的名字。 此时已经晌午。 许多画舫都停靠在岸边,但‘暖玉阁’最大最高,陆森一眼就看到它了。 这船分成三层,每层的甲板楼道间,都有红色轻纱挂着。 许多已经醒来的小姐们,已经从倚在楼道的窗口那里,睡眼迷朦地向外眺望着。 陆森出现在暖玉阁的门口,此刻时间还早,客流不多,暖玉阁显得有些冷清。 但还是有个打扮相当妖冶的中年妇女走了上来,谄笑道:“哎呦,这少年郎可真俊啊,我活了三十多年,也没有见过这么俊的。你还来得这么早,是相中了我们阁里哪位姑娘啊?” 这老鸨看着容貌还行,脸上涂着粉,有点美人的味道,就是眼角的鱼尾纹怎么也遮不住。 话说着,她还走过来,贴到陆森身边。 并且迎着陆森往里走。 暖玉舫虽然是汴水河里最大的画舫,但实质并不算大。 大概也就三十五米长,十米宽的样子。 虽然是三层,但为了不被强风侧翻,每一层的高度只有三米,尽量压低重心。 另外,这艘画舫其实是不会开动的,只是停在岸边作个特殊的‘青楼’罢了。 因为并不适合在河水里航行。 陆森一米八的身高,进到画舫里面,天花板离脑袋有点近,便感觉有些压抑。 踩着红布毯子,陆森来到主厅的一张圆木桌前坐下。 老鸨在旁边看着陆森,越发觉得眼前这短发少年郎真是难得一见的俊俏,忍不住在心里啧啧称奇,随后她甩了下手上的手帕儿,一手搭在陆森的肩头,问道:“官人,你是想先听小曲,还是直接找你心仪的姑娘?” 小姐一般也把恩客叫官人,毕竟……都要做那事了,叫声官人似乎也说得过去。 陆森右手放在桌子上,四弹手指轻轻点头桌面:“我找赵香香。” “香香姐啊。”老鸨端详了下陆森的脸,叹道:“你这脸确实符合香香姐的条件,官人稍等,我这就去通知香香姐一声。” 老鸨扭着腰上楼去了。 而这时候,有个小姐儿打着呵欠坐主厅二层走道上过去,见下面边有人,下意识一看,便忍不住惊叫道:“哇,好俊俏的官人。” 她这声音喊得挺大的,二楼整层的人似乎都听到了。 此时小姐们没有到开工的时候,很是轻闲,听到叫声便出来看热闹。 不多会,便有十几位衣着不整,半露不露的女子,趴在二楼往下看。 然后个个啧啧称奇。 “真的很俊俏,如果他看得上我,不收钱也行啊。” “皮肤看起来比我们女人还好,估计是世家子,不缺女人的,家里的女工女仆随便祸祸。” “会不会是家风比较严,出来找乐子的?” “白天来也太希奇了。” 陆森抬头扫了一眼她们,又收回视线。 如果真是少年郎初哥,此时看到这些白白花花的诱惑场景,早就脸红得像猴屁股,甚至手足无措了。 不过陆森内心毫无波动。 没办法,从小到大,他就接爱了互联网世界的毒打,天天强迫他看些色情广告,想关都关不掉。久而久之,已能做到见怪不怪,心如止水了。 楼上的那位小姐们虽然讨论得很热烈,但她们其实也清楚,下边这少年郎气质出尘,绝非普通人,不是她们这些残花败柳可以念想的,所以也只在上面看着,没有下来‘找’乐子的意思。 很快那位老鸨也又从三楼下来了,她笑道:“香香姐刚睡醒没有多久,她本是不想见人的,但我却帮你说了不少好话,她才同意,你要怎么谢我啊,官人。” “麻烦你了。” 陆森将一两碎银塞到对方手里。 这下子老鸨立刻眉开眼笑:“官人可真是大方啊。” 然后她便很起劲地在前方引咱,把陆森带上三楼。 钱财不是万能的,但能解决大部分的问题和纷争。 空气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香味,两人在一间房前停下,老鸨用尖尖的声音叫道:“香香姐,我把人带过来了。” “知道了,请郎君进来吧。” “玩得开心点。”老鸨很谄媚媚地用手上的丝巾扫了下陆森的胸膛,然后扭着腰开开心心地走了。 陆森推门进去,再把门轻轻关上。 毕竟是船,这里又有不少姑娘,因此这房间肯定不是太大了的。 一张双人红床,丝帐落下,隐隐约约的,看不见里面有什么。 然后左侧边一张梳妆台,房中间摆着一张地毯,上面放着个矮桌。 桌前有个女子坐着,丝质长袍倒是穿得整齐,只是露得有点多。香肩长颈如白玉圆润,还有一袭粉色的抹胸夺人眼球。 女子长得挺漂亮,头发没有扎起来,就这么直直地散落着。 看起来确实是刚起床,而且也有股娇媚的味道。 陆森走过去,盘坐在女子对面。 女子初见陆森便有些发愣,等他坐下来,忍不住说道:“我还以为米娘在说大话,原来还真是个难得一见的俊秀少年郎。” 米娘就是刚才走掉的老鸨。 谁都年轻过,老鸨少女时期也是生得很是清秀的。 “赵香香娘子?”陆森盘坐着,盯着对方的眼睛。 “是我。”赵香香又看了下陆森,叹气说道:“少年郎你气质出尘,不应涉及这种红尘俗世之地,当回家好好找个贵女子,成亲生子。” 赵香香真心觉得,像眼前这位如此干净灵气的少年郎,不应该来喝花酒的。 这地方会污了他。即使是自己,感觉也会污了他。 陆森正要说话,但此时,赵香香背后床上,却突然有咳嗽声。 连咳嗽好几声,声音低沉,明显是个男人。 赵香香立刻起身,着急的去到床前,撩起丝帐,花花被褥中,有个白发老男人,正在捂嘴不停地咳嗽,显得很难受。 “官人,你慢慢来,别咳伤了心肺。” 赵香香坐到床上,一脸心疼地把老男人扶起些,让他枕着自己的双腿,再轻轻拍着老男人的心口。 陆森起身走过去,仔细打量着这个老男人。 对方虽然年事已高,甚至还一脸病秧秧的样子,但看着脸孔自有一股风流之气,想来年轻的时候,也亦是个风流倜傥之人。 似乎是感觉到了外人的视线,这男人睁开眼睛,看了会陆森,笑道:“香香,你可真有福气,这少年郎比我年轻时还要俊秀,且看来或还是个童子鸡,赚大了……” 话说到这里,老男人又是一连串的咳嗽。 赵香香有些恼怒,但见他咳嗽,又心疼地帮他揉胸按摩:“郎君,你少说两句,别气妾身可好!” 老男人连着咳嗽了好几声,渐渐好了些后,艰难地笑道:“香香莫恼,是我不对是我不对。” 陆森在一旁看着觉得挺有意思。 这名姐儿赵香香房里藏着个老男人,看两人关系应该是郎有情妾有意的那种,结果又来接客,这可真是……陆森心里忍不住摇头。但随后,他突然想到了点东西,眉毛微微一挑。 赵香香看着病得已经没有多少力气的老男人,叹了口气,随后扭头对着陆森说道:“这位官人,你也看到了。我男人在此处,虽可以与你见面,却不方便与你再做他事,还怕郎君病气冲袭官人你,可否请官人它日择时再来!” 陆森不理赵香香,而是抱拳向老男人问道:“老人家可是柳三变,柳囤田?” 柳三变,柳景庄,柳永……陆森可是读过眼前这人不少词句的。 柳囤田是他的官号……就和包拯叫包龙图的道理一样。 老男人一愣,随后轻咳两声,笑道:“被你猜出来了。少年郎是哪家子弟?” 赵香香叹了口气。 “姓陆名森,方外之人。” 柳永和赵香香皆是一愣。 “扶我起来。”柳永稍稍使力,加上赵香香的帮忙,他靠着床头坐了起来,再盯着陆森,已然发黄眼眸中,露出些惊奇:“陆小郎来暖玉阁来找香香,似乎并非贪恋风月?” “确实。柳伯你猜对了。” 陆森点点头,把他的来意说了一遍。 听完后,柳永满是赞赏地说道:“小郎你心性不错,现在愿意为仆从出头避祸的人,已经不多喽。香香,你就帮帮他,给他搭条线罢。” “可是帮了他,万一双方谈崩了如何是好?”赵香香忧愁地说道:“我本就是卖笑之人,顶多就是再把一身贱肉与乞丐糟蹋几次,但万一他们迁怒于郎君,你身体可撑不住啊。” “反正将死之人……”柳永笑笑,甚不在意地说道。 “郎君可别再说这让人伤心的事儿,我听着难受。”赵香香低头抹泪,她是真的伤心。 唉!柳永长长地叹着气。 陆森想了想,从系统背包里拿出一把生菜,递了过去:“试试,味道挺不错的。” 他的系统背包里放有不少的熟食,也放有数种刚摘下来的疏菜,是备用物资。 反正放在系统背包里的东西不会腐败,那多少就带点呗。 这把生菜出现得极为突兀。 柳永愣住了,赵香香也愣住了,他们不明白,陆森是从哪里把生菜给掏出来的。 而且……来青楼带上一把生菜,这算是什么怪癖 赵香香随后有些恼怒:“郎君体虚气短,不益食用生蔬,陆官人你这是想害他。” “试一下吧,味道真挺不错的。”陆森微笑向柳永眨眼睛,道:“反正将死之人,吃食入肚也不亏。反一对症了,病咳说不定会好些。” 如果直说自己的菜叶子能加少量的生命值,能解除柳永一点点痛苦,这两人多半是不会信的,反而会认为你是神棍。 然后想着把人赶走。 所以……倒不如激他们一下。 赵香香眉毛倒立,就要动怒。 但柳永哈哈笑了两声,似乎有些豪迈,只是很快笑声就变成一连串咳嗽。 等咳嗽完了,他喘着气,哑着声音说道:“生菜看着挺水灵,来给我嚼上几口,这段时间都在喝药,嘴舌苦得慌。” 赵香香哀求道:“郎君,你要养身体,医师交待过,别吃生蔬。” “无妨。”柳永伸出手:“陆小郎说得对,反正将死之人。我现在还想喝酒,吃两口绿菜怎么了。” 陆森将一把生菜叶子交到了柳永的手上。 0022 并不是秘密被发现了 看着手中这把水灵灵的生菜,柳永居然产生了食欲。 他已经有近半年没有正经吃过什么菜肴了。 每天都是在喝药,再喝点赵香香熬出来的小米粥养身。 可即使这样,身体也还是越来越差。 越来越吃不下东西,闻着肉味油味都会有点想反胃的感觉。 但现在看着手上这把绿菜,居然有了想吃的念头。 “郎君,别吃这生菜了。”赵香香还是想劝柳永:“医师说过你的身体,不能再吃过于油腻的食物,也不能吃生蔬,会加重你的病情。” “我想吃。”柳永右手抓着这一大把的生菜,已经病得没有神彩的眼里,多了道光芒:“看到这菜,我突然有了胃口。” 赵香香抹泪:“但是郎君……你的身体!” 柳永左手拿起一叶生菜,放到嘴里,咔嚓咔嚓地咬了起来。 嚼了几口后,他眼睛一亮:“味道真不错,清甜可口。” 此前他嘴里满是身体虚弱造成的苦涩,现在已然消失,只余下生菜新鲜清甜的口感。 这让他感觉到心情舒服了许多,抓起一张生菜叶子往嘴里送。 几口嚼下肚,又是一张,数息后,再来一张。 如此反复,房间中只剩下柳永咀嚼生菜的声音。赵香香不抹泪了,她静静看着正在吃菜的柳永,表情也有些惊讶。 最近一段时间,柳永的胃口越来越差,连小米粥都不想喝了。 但现在,吃生菜却吃得这么欢。 几乎已经有种狼吞虎咽的味道了。 很快,柳永已经把手中那一大把生菜全吃到肚子里了,然后眼巴巴地看着陆森。 微微一笑,陆生又将一把生菜叶子递了过去,他早已料到柳永还会想吃。 柳永也不客气,接过这把生菜叶子后,继续大口大口地嚼着。 赵香香看着柳永吃得这么香,再叹了口气,随他去了。 再次将一大把生菜叶子吃完,柳永拍拍自己的肚子,笑道:“畅快,好久没有吃得如此开心了。” “郎君高兴就好。”赵香香幽怨地说道。 在她想来,柳永乱吃东西,只会让自己本就不好的身子越加病重。 只是陆森笑笑:“是不是感觉身体舒服了些?” 这话一出,对面两人都愣了下。 特别是柳永,愣神之后,他用力呼吸了两下,说道:“似乎,胸口似乎真不是那般难受了。” 随后他尝试坐了起来,这次不用赵香香搀扶,他自己就坐直了上半身。 再用力握了握自己的拳头,比之前有力了些许。 “这是何物?”柳永猛地扭头急急问道。 表情相当兴奋。 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 之前浑身无力,咳得气都喘不过来。 但现在,却有了些许的回转。 虽然身体依然还是很不舒服,却已舒服不少。 也不怪柳永着急,只有失去了健康的人,才知道健康有多可贵。 他不想再病秧秧地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等着别人的服侍。 “生菜啊。”陆森淡淡笑道:“可别说柳囤田没有吃过生菜。” 柳囤口轻咳一声:“但吃了能治病的生菜,我还是第一次见。百年的人参都没有这疗效。” 陆森笑笑不说话。 柳永期待地看着陆森,但他没有再追问,毕竟他本身就是个心高气傲的人,拉不下脸。 最后还是赵香香说话了,她是名姐儿,与达官贵人往来相送多了,自然知道如何处理这样的场面。 “小官人,怠慢你了。”她站了起来,过去挨着陆森,笑得极是热情:“是我招待不周,待我茶壶茶,咱们边喝边聊。” “那倒不用。”陆森摆摆手,说道:“之前说了,我来这里,是有事情请香香娘子帮忙的。” 见陆森说话做事直白,赵香香也不藏着掖着了:“小官人,我且问一句,那样的生菜,你有多少?” “不算多。” “可否医好我家郎君的身体?”赵香香期待地问道。 柳永也双眼紧紧盯着陆森。 “即使再多也治不好柳囤田身疾。”陆森淡淡地说道。 “这是为何?”柳永急急说道:“我感觉身体已好转些许,若是再多……” “你能还食几何?”陆森笑着问道:“你的身体会继续变差,等你下一次能吃的时候,身体又是病重的状态了。” 说白了就是生菜叶子增加的生命值太少,吃一大把才加几点,不像金苹果,半边两百起,并且附带增加生命值上限的效果。 而只增加几点生命值,不足以消除柳永的疾病状态,他的身体依然会缓慢持续恶化。 柳永呆了下。确实,刚才他吃了两大把生菜,现在肚子已经涨了。 “生菜的效果轻微,但我有更好的东西,有很大把握治好柳囤田的身体。”陆森双手负在身后,笑得风轻云淡。 两人看着眼前俊秀出尘如仙的少年郎,都相信了他的话。 “若妾身将无忧洞那位头目请来,小官人是否可将我家郎君身体治好。”赵香香伏身下拜,问道。 陆森点点头:“这就是我来此地的打算。” “那请小官人在此稍等两个时辰左右,可好?”赵香香问道。 “可。”陆森点点头。 “郎君请休息,妾身去去片刻就回来。” 赵香香说着话,在柳永后背垫了张毯子,让他靠得舒服些,这才走了房间,顺手把门关上。 房间中只剩下两人。 陆森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眼前这老男人。 柳永……极富传奇色彩的浪荡子,虽然名声不如包拯、范仲淹、苏轼等人,可只要喜欢诗词的人,或者稍稍了解一下历史的人,都会知道他。 一个大半生泡在青楼,最后也死在青楼的大词人。 “陆小郎,无忧洞人凶恶歹毒,你为何还要亲自见那位头目。”柳永觉得两个大男人互相看着不说话,气氛怪怪的,便主动找话题:“为何不求助官府?” 陆森摇头:“开封府半年扫剿了无忧洞三次,毫无建树。求助开封府意义不大,况且官府万一又来大规模行动,对方愤而撕票,岂不是后悔莫及?” 柳永点点头:“说得也确实有理。” 事实上,陆森也考虑过请天波杨府帮忙,只要自己出声,他们肯定愿意帮。 但问题是,连南侠展昭带着数捕快都做不到的事情,估计天波杨府也未必能……不,杨家是军阵世家,擅长排兵布阵,如果能调动数百士兵,取得的效果绝对要比开封府好得多。 只是……在汴京城这天子脚下,调动数百士兵招摇过市,大打出手! 天波杨府第二天绝对会被戴上‘造反’的帽子。 会被那些本来就看不惯杨家的政敌,疯狂打击,最后吃干啃净。 考虑到这一层,佘老太君估计不会愿意派太多人手扫无忧洞。 人不多就没有意义。 所以陆森只能用江湖路子来解决这件事情。 况且如果无忧洞那么好对付,早就被平了,还轮得到他们神出鬼没,到处绑人? “陆小郎可有婚配?”柳永笑着问道。 “未曾。”陆森顿了顿,说道:“柳囤田最好休息一阵,生菜只是让你暂时舒服些,你如若耗费心神,会加重身体的负担,倒不如先小睡片刻,等赵香香娘子回来。” “也好。”柳永笑了下,躺到了床上去,合眼休息。 很快就睡去。 而陆森则到了中间的矮桌前,盘坐而下,顺手拿起桌上的一本黄色册子翻看。 这是词册,字体清秀瑰丽,想来应该是女子手笔。 册子中有柳永的词,也有很多陆森从来没有读过的词,读着挺有意思。 将册子翻到一半,房门打开,赵香香回来了。 时间没有过去多久,一般来说,青楼里的人多半都会和黑色势力有牵扯不清的关系。 很多时候,要想知道黑道圈的消息,去找那些小姐们问问,很容易就会打听到想要的情报。 赵香香坐在陆森对面,微笑说道:“小官人,我已经请人把话带出去了,如果能成,半个时辰内那人应该会来。如果不成……” 说到这里,赵香香的情绪低落下去:“若是不成,妾身愿用蒲柳之身,换取我家郎君疾愈,可好?” “不用。”陆森摆摆手:“只要你把话放出去了即可,柳囤田这事不难。” 赵香香松了口气,盈盈拜下:“谢小官人。” 虽然她并不止柳永一个男人,而且柳永也并不介意她和其它的男子过夜,毕竟她的身份,也是身不由已,但……这种事情还是越少越好。 此时发现陆森是个很好说话的人后,赵香香便放松了许多,之前她是有些拘谨的。 她一边煮茶,并且说些趣事,挑活两人间的气氛。 大约快半个时辰的时候,门外传来比较沉重的脚步声。 没多会,房门便被推开,门口那里出现一个男子。 黝黑的脸,小眼睛眯成三角状,第一眼看上去,气质就显得很是猥琐。 这人虽然穿了新裳,似乎也梳洗过了,可还是给人一种沐猴而冠的感觉。 “哦,香姐儿,你居然在招待着客人,还是个小白脸。”这男子本来一脸高兴的,但看到陆森后,脸色就变了不爽了,然后他的视线看到床上还有个老男人,顿时又笑了起来:“哟,两个啊。还是香姐儿你玩得野,那我也没事,咱四人一起来也没有问题,就怕香姐儿你受不了。” 赵香香微笑了下,不以为意。 她在青楼里已有八载,什么场面没见过,什么污言秽语没有听过,这根本不算什么:“罗老大,不是我想见你,而是这位陆小郎想见你。” “你玩我?”这男人左右看了看,没有发现埋伏,神情变得有些狰狞:“一个白脸小子想见我,你就敢请人传话把我唤来?你可知道,白日出行对我而言,可是很有凶险的。” 赵香香微微摇头:“罗老大请不要着急,我请你来,自然会实现许诺之事。只要你与陆小郎谈过了,我自会兑现诺言,与你同宿一夜,分文不取。” 唉……床上微微叹息声起。 “好,这是你说的。”这罗老大扭头看了一眼床上的柳永,见他老弱病残的模样,不甚在意。然后走到桌子旁边盘坐了下来,他左右看了看,伸出黑黑的手拍拍桌子,说道:“我的茶呢。” 赵香香从旁边再拿出个紫沙小杯,倒了茶放在罗老大的身前,微微皱眉,有些不情愿的样子。 罗老大把茶一饮而尽,重重放到桌面上,叭一声脆响,随后他直直盯着陆森,表情猖狂地问道:“白脸小子,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快快说完,好使我与美人同欢。” 罗老大不怕这暖玉阁里闹出什么事情。 他来之前让自己手下在附近踩过点了,没有官差,没有高手。 若不是有足够的谨慎,他也活不到现在。 况且这白脸小子气质极佳,可身上无外练之横肉,眼中也无内息之神光,就是个普通的富家子弟。 就是那一头短发有些怪异。 陆森面向对方,问道:“今日,我家仆人黑柱在汴水河街边卖绿菜,人不见了。就想问问,罗老大可知此事?” “呵,人不见了就来问我,你家仆人自己没有腿的吗?说不定是他跑了呢,这又不是什么稀罕事。”罗老大很不耐烦地说道,他现在色欲上头,就想着和对面的赵香香美人亲热,这种人不见了的事情,他才懒得……随后他皱皱眉头,眼睛微张,正正打量了陆森一会,问道:“等等,汴水河街旁卖绿菜的……哦对,我想起来了,确实是有这么一件事情。” 陆森微微松了口气,看来黑柱还活着。他淡淡地问道:“卖绿菜的钱你们可以拿去,把人还给我就行。” “那些绿菜很好吃。”罗老大露出回味的表情:“虽然当时只剩下几片叶子了,但我尝了下,味道当真是鲜美。不过,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把那家仆带走吗?” “绿菜很好吃?”陆森挑挑眉头问道。 赵香香视线也看了过来,眼中意有所动。 “确实很好吃,但那算个屁!”罗老大重重一拍桌面,怒道:“绿菜再好吃,能有肉好吃?我们抓那小子,是因为他不守规矩。” 陆森愣了下……他还以为对方是知道了那些蔬菜的秘密。 因为蔬菜加的生命值非常非常少……要吃一大把才有点点效果,像柳永刚才那样。 加之绿菜很贵,一般人都不会买太多,一家子人分着吃,每人只能吃到几张叶子。正常情况下,只会觉得这绿菜好吃就完事了。不会想太多,这也是陆森放心黑柱去卖菜的原因。 但现在看来,却是其它原因。 “什么规矩?”陆森问道。 “汴水街是我们管的,每个在那里摆摊的人,我们都要收三成的份子钱,明白了吗?”罗老大的三角眼看着陆森:“你家的仆人在那里卖了八天的菜,每天至少卖一贯钱,也就是说,他至少要给我们交两贯四百文的份子。他身上没有那么多钱,我们就只能把人给扣了,等人来赎,如果没有人来赎,他就是我们无忧洞的人了。” “就这么简单?”陆森长长叹了口气。 “两贯四百文,你愿意出吗?”罗老大看着陆森,眼中满是恶意:“三百文就能买一个漂亮的婢女了,那厮又黑又瘦,你肯定不愿意出吧。” 赵香香俏目看定定看着陆森。 当年,父亲以一百五十文的价格,把她卖给了暖玉阁。 陆森笑了下,说道:“当然要出,只是我想先见着人。否则给了钱你们也不交人,那岂不是人财两空?” 0023 狙击 听到陆森说人财两空,罗老大张嘴哈哈大笑,口腔里一个个黄黑色的烂牙显露出来。 “不错不错,你这白脸小子还是懂的。”罗老大颇是开心地拍拍桌子:“那一个时辰后,你去汴水街接人。” 然后他一转头,笑眯眯地看着赵香香:“好了,香香美人,我们是否可以开始了?” 赵香香低头给陆森沏茶,淡淡地说道:“请不要着急,现在是白日,况且床上还有着他人,罗老大也不想兴致被打扰吧。” 罗老大看着床上的老男人,再看看陆森,大笑道:“无妨,我不介意。” “但我介意。”赵香香抬起头,双眼内闪着水光,娇柔地说道:“还请罗老大给我留点颜面。” 哦……罗老大看着床上,缓缓说道:“莫非床上的老不死就是柳囤田?” 赵香香脸色难看了些。 哈哈哈哈哈!罗老大连拍大腿,笑得前俯后仰:“早就听说柳囤田艳词天下第一,汴京城所有娼妓皆以唱他词曲为荣,众阁名姐儿皆愿作他侍妾,没有想到居然是真的。” 赵香香下意识看了一眼床上,见柳永还在闭眼睡觉,松了口气,然后扭着眉头说道:“罗老大,我会实现诺言的,说是晚上就是晚上,请你夜深些再来。” “呵……”罗老大表情不爽了,他右手胳膊压在桌面上,身体向前倾,狞笑道:“如果我现在就想要,并且之后还想把你带回无忧洞下面呢?” 赵香香没有说话。 此时门外咳嗽一声,是个女人的声音,陆森觉得有些熟悉,想了想,应该是之前的那个老鸨。 罗老大微微动色,有些忌惮地看看外边,然后才说道:“暖玉阁能护你一时,护不了你一世,晚上我会来过夜,但以后你也别想着离开暖玉阁半步。” 赵香香只是笑笑:“妾身只是个残花败柳,当不得罗老大惦记。” 哼! 罗老大重重哼了声,站了起来,离开了房间。 房间中重新安静下来。 赵香香再给陆森沏了杯茶,说道:“让陆小郎见笑了,如罗老大那般俗人,本就不配出现在小郎面前。只是妾身颇为好奇,小郎真愿意出两贯四百文,把仆从赎回来?” 陆森点点头:“这自然要的。” 她一双美目有些诧异地看着陆森。 就如刚才罗老大所说,去人牙子处买个上等漂亮的女奴,也不过两三百文的铜钱罢了。 为了个男仆从,花上两贯四百文简直是匪夷所思。 要知道,赵香香的过夜费,也不过是两贯罢了。她可是汴京城出名的小姐儿。 其实暖玉阁众姐儿们的过夜费并不太贵,主要是靠配套服务赚钱。 比如说卖酒卖服务等等。 “真当羡慕陆小郎家里的下人。”赵香香轻叹了声,随后问道:“现在罗老大与陆小郎你也已经见过面了,我家郎君的病,可有章程。” “明早我会带着能治病的‘药’过来。”陆森将一大把生菜叶子放在桌面上:“柳囤田的病晚上可能会恶化些,当他不舒服的时候,就让他吃这些生菜叶子吧。” 说完后,陆森起身往外走。 “多谢陆小郎了。”赵香香连忙起身送客。 陆森离开了暖玉阁,他没有直接去汴水街,而是去了天波杨府。 下午的阳光越发灸热,行人都少了许多。 杨府大门敞开,有个熟悉的男子正在喝着用井水镇凉的绿豆汤。 “陆小郎,咱又见面了!”正在守门的齐叔见到陆森,把碗放一边,立刻迎上来热情地说道:“这么快就从暖玉阁出来?打听到自己想要的消息了?” “是的。”陆森对着齐叔拱拱手行礼,然后将一扎子水灵的豆角递上去,说道:“只是事情有些麻烦,想请齐叔你帮个忙。” 豆角也是放在系统背包里的备用品。 在开封城里,串门送绿菜,并不是什么失礼的事情,反而会很受人喜欢。 毕竟绿菜价格不菲,又能煮来吃,即有面子还实用。 “好说好说。”齐叔接过豆角,笑道:“只要俺能帮得上忙的,陆小郎尽管开口。” 齐叔这么热情是有原因的。 他知道陆森是个有神异的人,这样的人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普通人想和他们搭上关系千难万难,现在对方主动找自己帮忙,是难得的让对方欠自己人情的机会,只要是不太过于麻烦的事情,他都愿意答应下来。 其次陆森与自家小娘子关系似乎很好,极有可能是未来的姑爷。在要做的事情不会危害到杨家利益的之时,自然得帮。 “能否借几名好汉帮我站街。”陆森拱拱手,继续道:“待会我需要和人谈事情,有几个强人在后面站着,方便说话些。” “这事好办,没问题。”齐叔扭头对着里面喊道:“铁柱,喊几个闲着的男人出来,快。” 不多会,便有数个壮汉从门里走出。 齐叔指着陆森说道:“待会你们跟着陆小郎,听他命令做事,明白吗?” “知道,老齐叔。” 几个壮汉嬉皮笑脸应了下来。 陆森再向老齐拱拱手,然后带着这几人往汴水街的方向走。 不多会,几人便来到了汴水街,黑柱常摆摊卖菜的地方。 离‘见面交货’还有些时间,陆森便请这几位壮汉吃豆花。 然后自己去附近的巷里无人处,把钱从系统背包中拿出来,再用蓝布袄包上。 毕竟两贯四百文铜钱,很重的,也很显眼。 他回到豆花摊子处,没多久,街头尽头那里出现了四个乞丐,押着黑柱走过来。 陆森看到他们,立刻提着包袱走过去。 天波杨府的家兵们迅速跟上。 双方在街道边相对。 黑柱鼻青脸肿,他见到陆森,双眼先是狂喜,随后立刻激动起来,哭叫道:“郎君,他们太可恶了,把我卖绿菜的钱全抢了,一贯三百多文啊。” 他哭得很伤心,一贯三百文,对他而言可是一笔大钱了。 而押着他的四个乞丐,虽然来之前是满脸煞气,但此时似乎却有些惊惶不定。 陆森这边,除了他自己气度不凡外,还有数个肌肉壮实,端着瓷碗慢慢吃着豆花的杨府家兵。 个个满脸杀气,吃一口豆花,便上下打量乞丐们,然后再嘿嘿冷笑一下,再吃口豆花。 街道上很多人看到了这一幕,知道无忧洞的恶人们又出来搞事情了。 有人远离,而胆大些的人,远远的围观着,很快就形成了一个大圆圈。 “这个小郎可是这个黑瘦倔狗的家主?”其中一个乞丐强忍着不安抱拳喊道:“我们罗老大说你愿意花两贯四百文把这仆人赎回去,钱可带来了?” 这话一出,不但黑柱呆了,杨家的家兵们呆住了,连围观的群众们都呆住了。 现在去买个漂亮的,手脚灵活工娘都不到三百文,这又黑又瘦还丑的仆人两贯四百文? 此人难道是用金子做的吗? 瞬间周围一片讨论之声,还有人指指点点。 “带来了。”陆森把蓝色的包袄前向一扔,说道:“你们数数。” 沉重的包袱落在地上,发出‘咚’的闷响。 一个乞丐走上前,把蓝色包袱打开,里面确实放了两贯钱,还有很多散零的铜板。 乞丐随意数了下,把包袱背在身上,对着后面三人点点头。 三名乞丐立刻放开黑柱,并且用力推了他一把。 然后四个乞丐转身就走。 黑柱跌跌撞撞地抹着眼泪,向陆森的方向靠过来。 刚才他哭是伤心,是自己卖菜的钱没有了。 现在哭则是感动,非常感动。 郎君愿意花那么多钱把自己赎回来,明明自己只是个低贱的乞丐。 看到黑柱回到身边,有个家兵吃着豆花,站在陆森旁边,小声问道:“陆小郎,需要我们出手把东西抢回来吗?” 同时他还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陆森摇头:“不用,我自有打算。” 接下来他还有计划,如果把包袱抢回来,可能会有打草惊蛇的可能性。 这家兵遗憾地摇摇头,退后两步。 他觉得这陆小郎人挺好的,没有看低他们这些贱卒,请人帮忙还愿意帮买豆花解渴……他见过太多大人物,把兵卒当成牛马来使唤的。 而愿意用大价钱把仆人赎回来,更是说明这人对自己家里人极好。 就是……心善得有些过头了。 要是自家小娘子,肉票一回到自己这边,当场就会下令把四个乞丐杀掉,不带犹豫的。 黑柱回到陆森跟前,跪了下来,他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现在的情绪,就是在哭,一直在哭。 泣不成声。 周围的群众们见没有戏看了,便渐渐散去。 陆森蹲下身子,拍拍他的肩膀,说道:“你先回家,听到了吗?我还有事情要处理,今晚就留在城里,不回去了!” 黑柱一边抹眼泪,一边点头。 “等回到家后,摘些绿菜给这些好汉们当谢礼。” 黑柱继续点头。 然后陆森站起来,抱拳对着数名家兵说道:“劳烦几位好汉,可否护送我家这不成气的小子回家。” “客气了。”一位家兵抱拳说道:“陆小郎请放心,我们必定把他安安全全送回到矮山上。” “劳烦了。” 陆森抱抱拳,然后随着周围人流消失在街道远处。 黑柱起身,抹着眼睛往城外走。 几个家兵跟在他的后面。 黑柱几乎哭了一路,直到回到矮山脚处这才停止。 几个家兵也一路沉默,没有人歧视黑柱,或者笑话他。 家兵们其实内心中挺羡慕的,易地而处,如果自己出了事,家主也愿意花大价钱把自己赎回去,估计自己的反应也和这小子差不多。 汴水河畔。 随着时间越发接近傍晚,小姐们也都开始梳洗打扮结束,开始自己的工作。 河畔旁的行人比中午的时候多出不少,而且大部分都是非富即贵。 陆森站在河畔旁,以暖玉阁为中心,用眼睛估算了一下左右两边的距离。 然后选中了一艘离暖玉阁大概百米远的中型画舫。 倚翠坊。 他进去后,扔下一枚银锭,对着浓妆艳抹的老鸨说道:“我包下顶层阁楼一晚,打算观夜景,这钱足够了吗?” “够了够了。”老鸨抱着银锭狂喜万分:“好吃好喝的会给爷你安排上,我们这坊里最漂亮的两名姑娘,也会把爷侍候得开开心心的,放心吧。” 然后陆森就出现在了船顶层的小阁楼内。 很快服务就来了。 好吃的小口碎嘴放了一大桌子,还有两坛刚开封的杏子酒。 陆森磕着瓜子,一把拿着酒杯,趴在栏杆上,俯身看着河边的繁忙景像。 这里是河边堤岸,也是渡口。 在大大的画舫间隙中,混杂着许多小型船,载着货物来来去去。 浑身满是汗水,肌肉光亮的苦工们喊着号子,正拼命卸装货物,想在黑暗来临,城门大关之前,多做点活计补贴家用。 而达官贵人们,穿着丝质长衫,摇着扇子,开开心心地结伴进入画舫中。 陆森的身边,还有两个挺漂亮的小姐儿陪着。 一个人呓呓呀呀喝着小曲助兴,挺好听的。另一个在身侧添酒,还将剥了皮的瓜果喂入陆森口中。 服务极是周到,甚至都不用陆森动弹一下。 而且两个小姐儿眼中充满了媚光,看着陆森的表情相当热烈。 一是陆森给钱真的多,二是陆森真的长得俊俏。 和这样的恩客行风月之事,她们只会觉得赚到,不会觉得为难。 傍晚转眼即过,花红酒绿的画舫,艘艘光芒四射,驱散了汴水河畔的黑暗。 这个时分,越来越多的达官贵人在画舫旁出现。 唱小曲的小姐儿,有些累了,她靠在陆森旁边,娇笑道:“官人,夜已经,江面寒风易入身子骨,要不我们到房里休息吧。” 旁边另一个小姐儿也是满脸的意动。 “不急,多待会。夜景也挺好看的。”陆森又喝了口杏子酒,这种低度数的酒,感觉和啤酒差不多,别说两坛,再来两坛陆森都不皱一下眼睛。 而此时,他趴在栏杆上,借着火光,看到许多人影从暖玉阁附近,河堤排泄口处钻出来。 等这些人影走到灯光下,便发现他们都是些乞丐打扮的人。 汴水河堤旁,有大量这样的排污出口。 整座汴京城,到处都有排污入口,所以无忧洞的人,可以利用地下排污体系,四处游窜,根本抓不着他们。 乞丐们在暖玉阁附近转悠,甚至还进入其它画舫里查探。 连百米开外的陆森这里,都有乞丐进入,那个乞丐甚至还走到了阁楼上,打量了一下陆森,似乎是看看他身上有没有武器的样子,随后嚣张地笑了笑,又走下去。 两个小姐儿表情都不太好看。 “乞丐都能上画舫了?有入无人之境。”陆森笑问道:“他们就这么狂?” “他们是无忧洞的人。我们和他们向来井水不犯河水,这次兴师动众,估计是有无忧洞的大人物出来吧。”一个小姐儿无奈地说道。 陆森跑在栏杆上,继续看着。 很快,乞丐们便聚集在了一起,有个乞丐钻回了排泄口内。 不多会,又有个人从洞口那里钻了出来,然后爬上河堤。 虽然隔着百多米,但陆森从身形,依然还是辩论出了这人就是罗老大。 他又换了套新衣服,正在乞丐的簇拥下,洞着河边,走向暖玉阁。 陆森笑了下,他站直身体说道:“你们两人下去,帮我拿两坛黄酒上来如何?” 两个小姐儿一同下去了,大款恩客的要求,她们无法拒绝。 等小姐儿下了楼阁,陆森从系统背包中拿出木制长弓,拉弓引箭。 红色的圆心锁定了罗老大的脑袋。 夜风吹动,画舫阁楼内的一道道绫罗微微摇摆,金色的箭矢擦着丝条边儿,化成一道金色的闪电,消失在远处。 罗老大在乞丐簇拥中,已经快到暖玉阁的入口,他咧开嘴露出黄黑的烂牙,对着周围的乞丐笑道:“晚上等我喝了头汤,就给你们喝尾汤,让你们也尝尝什么是名姐……” 金色的闪电带着破空声,扎中罗老大的眉心,呼哧一声,方型的箭簇从后脑处透了出来。 红色的液体混着白色的物质从箭簇处滴下。 罗老大被箭矢的力量带得退后两步,他双眼大睁,眼瞳迅速无神,原地站了一会后,身体就软软地跪了下来,最后整个人侧倒在地上。 周围的乞丐们先是一愣,随后个个都惊叫起来。 然后落荒而逃,卟通卟通跳下河堤,往排污口处跑,想躲回自己的地下王国中。 这并不意外,无忧洞的乞丐,只是一群靠着抱团才敢欺侮其它人的废物,欺软怕硬,从来都不是什么勇敢者。 0024 撞击 傍晚时分过些,赵香香用温水给柳永擦净身子,神情温柔。 柳永咳嗽了两声,呆呆地看着头顶上的丝帐,突然问道:“香香,天快暗了。” “郎君身子又疼了吗?”赵香香把桌子上放的那盘生菜端过来:“嚼几片缓缓,这里还有一大把,应该能撑到明天陆小郎前来。” “不是。”柳永摇摇头:“我是说,那个罗老大快来了吧。” 赵香香身体一顿,随后放好菜盘子。她语气平淡,像是没事人一样说道:“郎君放心,假意奉承罢了,我受得住。” “可我心甚痛。”柳永呵呵苦笑了声:“想我柳三变才情应当不比包希仁、范希文等人差,只是被官家不喜,这才奉旨填词,致仕后更是贫困潦倒。若不是你等接济,早已饿死街头,现在还在你去陪那种恶心的男人过夜,才换取老夫苟活于世。” 赵香香笑了笑,轻轻抚摸着柳永的白发:“郎君诗词无双,这些年来为我等伎者填词无数,但凡伎者,谁不会唱两句郎君的词,你是我们所有伎者的夫君,为你做什么事情,我都甘心。” 柳永继续叹气。 她侧躺在柳永的身边,像是正常夫妻那样,轻轻拥着男人的手臂。 过了会,她听到外边有吵闹声,便起身去窗户探出身子看了会,很快便缩回身子,同时把门窗关上。 “罗老大来了。” 柳永再次叹了声。 他觉得自己就是个废物,空有一肚子才情,无法一展抱负,却还要女子庇护。 “郎君,我去隔壁,你就在此处休息。” 说罢,赵香香便开始更换衣裳,就在她将头发盘好,正欲出门之时,却听到窗外尖叫连连。 柳永在床上挣扎着起身,说道:“外边发生了什么。” 赵香香过去推开窗,看了会,笑着转身:“罗老大死了。” 柳永眼睛一亮:“真的?” “脑门中箭,就算是大罗神仙也该死了。”赵香香笑得很开心:“无忧洞的人白天不敢出来,现在夜路走多了也会撞到鬼。郎君,你觉得是谁下的手?” “可能是替天行道的游侠吧。”柳永笑笑。 赵香香坐在床边,笑道:“我倒觉得极有可能是今天来的陆……” “慎言慎言,不管是不是,都不要把他牵扯到此事中来。”柳永出声打断了她:“倒是刚才我似乎听到有游侠喊着替天行道的话。” 赵香香愣了下,也笑了起来:“我亦听到了,我出去问问,可能玉娘她们也听到了。” 柳永笑笑,然后再次睡到床上。 这次他安心多了,一下子便睡着过去。 只是没有睡多久,便听到吵杂的声音。 他睁开眼睛,便看到赵香香坐在矮桌前,她的对面坐着两个捕快,双方正在交谈。 “赵娘子,你真听到了有人喊‘替天行道’的话?”身着长脸黑衣的捕快问道。 “隐隐约约的,不太敢断言。”赵香香露出害怕的表情:“两位官爷,可否派些兵爷们护护暖玉阁,我真的很害怕无忧洞的强人会来我们这里闹事。” 宽脸黑衣捕快呵呵了声:“放心,罗老大只是无忧洞的头目之一,况且他死了,留下的地盘只有会其它人抢夺和瓜分,没有人会想着为他报仇的。” 赵香香疑惑地看着两位黑衣捕快:“官爷,这罗老大无恶不作,现在他死了不是好事吗?你们怎么还想着要抓犯人啊。” “罗老大死了不打紧,确实是好事,其实我们也懒得理。”长脸黑衣捕快叹了口气:“只是包府尹明察秋毫,很多事情我们都得问个清楚了。” 赵香香应和地笑笑,包府尹的大名她是清楚的。 两人见没有从赵香香这里得到什么实质的情报,便告辞离开了。 他们带着捕快在附近的画舫展开调查,最后来到倚翠坊,并且来到了最顶层。 两人看到阁楼内,有个相当英俊的短发年轻人,正喝着小酒,旁边的两名小姐儿靠着他,身娇体柔,频频喂食。 长脸捕快想上去查问,宽脸捕快却拉着他走了。 “不查问一下吗?” “那白脸小子看着手无缚鸡之力,气质出尘,面无凶光,绝对不是游侠。”宽脸捕快凭着自己办案十几年的经验继续说道:“况且倚翠坊离暖玉阁至少有两百步远,百步穿杨已经神箭手,两百步射人头颅,一箭正中眉心,这得怕是射雕手才能有的本事。你觉得可能吗?” 长脸捕快一想觉得确实也是。 “我们开封府要处理前任留下来的大量冤案,还有大量鸡毛蒜皮的案情。”宽脸捕快继续说道:“罗老大死就死了,影响不大,我们把案件要书交上去即可。估计包府尹看到这案件,也不会处理,他可没有那么多空闲时间给恶人结案。” 长脸捕快点点头:“那就盖‘江湖械斗’的章子吧。” “只能这样了。”宽脸捕快打了个呵欠:“我已经很困了,让人把尸体抬走,我们回家休息吧。” 此时陆森趴在栏杆上,看着捕快们忙活,看着他们把罗老大的尸体抬走。 很快暖玉阁前又恢复了宁静,两个龟公出来冲地。 陆森轻笑起来,喝多几口酒,便在倚翠坊睡了一夜。 真是睡了一夜,什么也没有做。 这让两个小姐儿相当失望,她们两人依偎在旁,挑逗这俊俏得不像话的少年郎,发现后者明明有正常男人的需求,可就是不让她们两人服侍。 最后她们两人在地上各抱一张毯子睡着了。 等天亮后,陆森趁着朝霞离开了汴京城,回到了矮山的家门外,然后发现黑柱和金林檎在院子里等着。 两人见到陆森回来,都冲出来,围着陆森团团转。 转了几圈,发现陆森身上没有什么不妥后,黑柱就哭了起来。 原本金林檎只是眼睛发红,但听到黑柱大哭,她也忍不住跟着抹眼泪。 “好了好了,都别哭了,我听着脑壳痛。”陆森无奈地走进院子里,然后在椅摇处坐下,问道:“昨夜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吧。” 黑柱使劲摇头:“没有。昨日几位军爷护送我回来,然后拿着些绿菜就走了。那两个泼皮也在傍晚的时候离开。” “你们没有睡觉?” “睡了。”黑柱撒谎道。 陆森自然不会信,这两人眼圈发黑,想来昨夜应该一直在院子里等自己。 这两人,都是孤苦出身,极没有安全感。 昨夜陆森一夜未归,两人感觉就像天塌了似的。 即生怕陆森在外面出事,又生怕陆森不要他们两人了。 越想越惶恐,根本睡不着。 他们两人完全没有想到,即使陆森没有回来,他们两人待在这院子里,也可以衣食无忧,安全之极。 只是一种本能惯性,她们觉得自己必须得有一个主人来管着。 陆森看着他们心慌未定的模样,轻轻叹了口气,说道:“熬些粥给我吃,多放些绿菜。” “好的。”黑柱抹了抹眼睛,去干活了。 而小林檎也拿起小水桶,去给菜田浇水松土。 院子再一次恢复了往日的节奏。 很快绿菜粥熬好,三人呼哧呼哧喝着热粥。 得益于家园蔬菜增加生命值的效果,即使黑柱和林檎昨晚没有睡觉,喝完粥后也感觉精神许多。 陆森拍拍肚子,坐在院子里消食。 同时察看了一下自己的人物界面,然后无奈地摇了摇头。 昨夜他杀了人,但经过一晚,自己的人物经验依然只是多了一点,说明这里和游戏不一样,杀人是拿不到经验值的。 他闭眼休息了会,便起身,去院子东角那里,打开蜂箱,刮些蜂蜜出来,装了小半罐子,再用软木塞好,放入系统背包中。 然后他向院子招呼道:“黑柱,随我去趟城里,林檎依然守家。” 小林檎正在给菜田松土呢,闻言连连点头。 黑柱从木楼里走出来,昨天他鼻清脸肿,刚才吃了不少的绿菜,看着好了许多:“郎君,要不要再挑些绿菜去城里卖。” “不卖了。”陆森摇摇头:“家里的绿菜给外人吃,感觉有些浪费。现在我们其实已经不太缺钱。” 黑柱本觉得有些可惜的,但听到这话,立刻想到了,郎君这黑土里种出来的可都是仙菜,吃着比人参还补。 给外人吃确实浪费。 “可留在地里等过了菜期,也是浪费啊,郎君。”黑柱想了想说道。 “无妨,这菜田只要你不割,种的菜永远不会过期。”陆森笑了笑,便往外走。 黑柱立刻跑上,虽然陆森说的话他听得不太懂,但郎君说了不过菜期,那自然不会过菜期。 陆森打开木栅栏门,便看丁家兄弟又跪在外边了。 在经过他们身旁的时候,丁兆兰突然出声说道:“郎君,如若有事情需要做,又怕脏了手,可以交给我们的。” 丁兆兰很聪明,他昨晚看着黑柱鼻清脸肿,还被人护送回来,便明白陆森肯定遇到事情了。 只是陆森理都没有理他,就从旁边走过去。 你爱跪就跪,干我何事。 见陆森不与自己搭话,丁兆兰表情也没有变,他继续赤身背着荆条,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约两柱香后,陆森和黑柱再次进到城里。 为了快点去到暖玉阁,他们抄了近路。 在经过一段小巷的时候,便遇到了些小麻烦。 前头两个乞丐抬着一个大麻袋过来。 麻袋里面有唔唔唔的闷叫声,同时麻袋在不停地扭动鼓动,明显是有人在里面挣扎。 两个乞丐还在兴高采烈地说着话。 “罗黑狗死了,他的位置就空下来了。张老大喜欢美色,只要把这小娘子送给他,说不定能分点罗黑狗的地盘给我。” “袋里的小娘门长得可不错啊。” “贵人家的女儿,那是自然……前面挡路的朋友,能让让路吗?” 挡在这两个乞丐面前的,自然就是陆森了。 他个人是不想多事的,但看到有人被无忧洞的乞丐绑走,出于良心的底线,他决定帮上一帮。 他扔出一幅木甲:“黑柱,你穿上。” 黑柱立刻把木甲套在了自己身上。 “又见面了。”陆森看着走在最前面的乞丐,笑道:“我记得,你好像是叫李堂主吧。” “是你!”最前面的乞丐看着陆森,兴奋的表情渐渐变得冷漠:“少年郎,你似乎很想见我?” 这个乞丐便是陆森在流民街中见过的李堂主。 黑柱看到他,露出愤恨的表情。 此时小巷中有人进来,但一看有人在里边对峙,立刻就退走了。 麻袋里的挣扎更剧烈了,叫声也更大声。 似乎是听到了陆森在说话,拼命求救。 “不想见你。”陆森的视线落在麻袋上一小会,然后两根金色的木棍从袖口里滑出来,他将一根扔给黑柱,然后自己抓着根木棍,缓缓向前:“更不想和你废话。” 李堂主退后两步,松开麻袋。 咚地一声,麻袋前半段落地,里面又唔唔唔痛呼了声。 “我不要这人了,你可以放我走吗?”李堂主缓缓后退。 陆森没有说话,只是拿着长长的木棍继续走向前。 两人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李堂主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突然间,李堂主不退了,他伸手放在自己的衣衫里,同时狞笑着扑上前来。 两人撞在一起。 李堂主双手握持着尖锐的短匕捅在陆森的胸口。 叮一声轻响。 李堂主看着匕首尖顶住陆森的衣服不得寸进,呆住了。 金色木棍迟了大约半秒,重重挥下,砸在李堂主的额头上。 嗵一声闷响,李堂主缓缓后退,他的额头一片鲜血如雨水直流。 黑红色的脸庞很快就被血污淹没。 “为什么刺不进……” 退了两步后,他晃晃脑袋,眼前一片迷糊的红色,什么都看不清。 后边的那个乞丐见李堂主受伤,尖叫一声,从身后拎着个小木锤就冲了上来,直扑陆森。 黑柱大叫着‘休伤我家郎君’就勇敢扑了上去,抱住对方,遂扭打成一团。 陆森脸上表情很平静,他再走前两步,继续一棍重重挥下。 又是咚地一声砸在李堂主的脑袋顶上。 人的脑袋永远都是要害,连挨了两记重棍,李堂主全身抖了一会,然后眼白一翻,重重摔落在地上,昏死过去。 不远处,另一个乞丐用木锤先砸了黑柱两下,结果黑柱没有任何疼痛反应,反而两拳就把对方打翻,然后骑在对方身上使劲殴打。 打了十几拳,那个乞丐也没有声息。 不知道是晕了还是死了。 地上的麻袋在不停地扭动和翻滚,还唔唔唔地叫着更急了。 陆森捡了李堂主手上的短刃,蹲在麻袋前说道:“人我已经打倒了,现在就把你救出来,我现在就把麻袋割开,但你别乱动,否则容易误伤到你。” 听到这话,麻袋的扭动立刻就停了下来。 陆森用短刃将麻袋割开,有个束手缚脚,嘴上还塞着布条的豆蔻少女显露出来。 少女穿着宽大的丝质青绿裳儿,额前有刘海,头发又长又黑。 陆森先拨掉她口中的布条,再把她双手和腿上的束缚挑断了。 在这过程中,少女一直用黑溜溜的大眼睛看着陆森。 等可以自由行动后,她立刻跳了起来,没跟陆森感谢,而是跑到一旁,猛踹李堂主裆部三脚。 每踹一脚,李堂主全身的肌肉都会抖一小会。 估计李堂主就算能活下来,也不能当男人了。 陆森打量着对方。 这少女脸型并不算漂亮,比不上杨金花,但皮肤很好。 而且她还有特别过人的地方。 心胸宽广。 出完气后,她来到陆森面前,用开心和期待的笑容说道:“多谢小郎的救命之恩,送我回家可好,我怕又遇见歹人。” 0025 爱吃小食的少女 虽然在麻袋里挣扎导致头发有些凌乱,但站在陆森面前的豆蔻少女笑起来明眸皓齿,怎么看怎么可爱,似乎完全不影响她的形象。 看着她期待的眼神,陆森再看看躺在旁边的两个乞丐,轻轻点头。 他确实有些担心这个少女再被拐走。 “小娘子家在何处?” “金水门附近。” 陆森点点头:“那就带路吧。” “谢谢小郎。”少女眼睛亮晶晶的,向陆森盈盈行了个万福礼,山峦随之摇晃:“相救之恩,小女子必有厚报。” 陆森无所谓地摆摆手。 旁边的黑柱走上来,小声说道:“郎君,金水门乃皇城根下,达官贵人居所,小人不过去了,就在暖玉阁等候郎君。” “你一个人没有事吧?”陆森知道黑柱此时依然有很强的自卑心理,不敢与大人物靠得太近,所以也不强求他跟着过来。 “不有郎君给的木甲嘛。”黑柱拍拍胸口木甲:“没有人再能欺侮我了。” 刚才挨了两木锤,结果身体一点事情也没有,现在他对这木甲越发有信心。 陆森点点头:“那行,我们就在暖玉阁前碰头。” 黑柱弯身拱拱手。 陆森扭头对着少女说道:“小娘子,请带路吧。” “好呀。”少女眯起眼睛笑着,她一边雀跃地走在前方,一边时不时回头看着陆森又没有跟上:“对了,我还没有问小郎尊姓大名呢?” “免尊姓陆,名森。”陆森一边走着,一边答道:“小娘子呢?” 他也有些惊讶,这少女刚才明明才被绑架,但现在却一点害怕的情绪都没有,仿佛刚才被绑架的不是她那样。 少女双手负在身后,倒着行走,笑得灿烂如阳,眼里满是亮光:“小女子姓赵,小名碧莲,闺名暂时还不能告诉你。” 说完话,她又转正身体,接着轻呀一声,轻跑到路边的一处小摊跟前,拿出铜板买了两串糖葫芦。 陆森微微惊讶,‘赵’可是国姓。 这少女家又住皇城根脚下,看来背景很大啊。 无忧洞连这样的大户人家子女都敢劫走,行事真当是毫无禁忌。 只是‘碧莲’这个小名实在是……不过想想,现在碧莲这名字可是很正常的,没有后世的那个意思。 就在陆森思考着问题的时候,少女小跑回来,她将一根糖葫芦递了过来:“陆小郎一起吃吧?” 陆森摇摇头,他不太喜欢吃酸的东西。 赵碧莲露出可惜的表情,随后她咬了口糖葫芦,酸得直眯眼睛,但表情明显变得很开心。 两人并排走着,碧莲吃了几口粮葫芦,扭头问道:“陆小郎为何是短发装扮。” 糖葫芦在她的嘴里转来转去,脸颊上一个小鼓包左右游移。 “以前在修行。”陆森微笑着答道。 “哦……”碧莲看着陆森的侧脸,继续问道:“那现在算是入世了?” “算是吧。” 碧莲眼里露出些喜色,随后她看着前方,眼睛又是一亮,小跑上去,又买了份小食折返回来。 询问陆森要不要一起吃。 陆森自然摇头。 然后一路上,陆森就看着这赵碧莲不停地买买买,嘴里都没有停过。 而明明他们脚步也没有停过,虽然走得不算快,但走了近一个时辰,这才走到了金水门。 陆森严重怀疑这小娘子带着自己绕远路,却没有什么证据。 最后他们在一处大宅门前停下。 青砖漆门,高宅大院的牌匾上写着两个大字:赵府。 门口那里有站着两个门人,见到碧莲都微微点头,弯腰站到一边,可却也不打招呼。 陆森觉得有些奇怪,按理说,自家小郎小娘子回家了,下人怎么也得问候声吧。 难道赵碧莲在这个家里没有什么地位? 可看她打扮,蚕丝质青绿窄袖衣,光这一套衣服,估计够普通人家十几年的生活开销了。 更何况,两个家丁似乎对她也很恭敬,却不问候,真有些奇怪。 赵碧莲站在略高的门口台阶上,双手拢在袖子里,盈盈笑问道:“陆小郎家住何处,过些时日,必定上门答谢。” 陆森摆摆手,转身离开。 他现在不缺钱不缺吃,也不缺地方睡,不需要什么道谢。 看着陆森毫不犹豫转身离开,碧莲嘟嘟嘴,显得有些不开心。 这时候,门后出来一个大约九岁的青衣男童,他看到碧莲就小跑过来,亲热地叫道:“阿姐,你终于回来了,刚才游街的时候你跑哪里去了,一转眼人就不见了。” “六姊刚才被乞丐用麻袋套了,差点就被带到无忧洞去。好在被人救了……”说到这里,赵碧莲表情兴奋起来:“救我的小郎长得可俊俏了。” 旁边的男童脸色立刻惊恐起来:“无忧洞的人?你没事吧,阿姐。” “没事没事。”碧莲轻摆小手,一边往家里走:“对了,曙弟,这事可不能说给大人听。” 男童脸色愁苦起来。 “什么事情不能说给我听啊。”旁边有个中年男子缓缓走过来,他摸着自己的胡子,用严肃的视线盯着男童。 男童弯身作揖:“爹爹。” “嗯。”中年男人鼻子里哼了声,随后视线移到碧莲身上,神情温和了许多。 “大人。”赵碧莲行了万福。 在北宋此时,大人指的是父母,但多指父亲。 算是正式场合的用语。 见碧莲和自己如此生分,中年男子脸上露出无奈的神情,随后他问道:“刚才你说什么事情不能说给我听。” “只是女儿家的小事,不方便说与大人听。”碧莲垂下脑袋。 中年男子看向旁边的男童:“曙儿……你说。” “阿姐刚才上街游玩时,被无忧洞的人用麻袋套走,所幸有人相救。”男童照实说道。 中年男子表情一下子就冷了起来:“曙儿,带你阿姐去房里休息,同时告诉所有门房,碧莲禁足一个月。” “哦。”男童拱拱手行礼。 碧莲垂头不说话,然后被男童扯着衣袖拉走。 随后中年男子背手着走到门口,一张老脸全是冷意,他对着旁边的门房说道:“备轿,带上数名护院跟随,我要去趟开封府。包龙图他是怎么做事的?无忧洞这魔窟现在都没有打掉,哼!” 另一边,黑柱站在巷口,等陆森和碧莲走远后,转身回到巷子里。 巷子高高的围堵遮挡了阳光,里面显得很昏暗。 看着前方两个乞丐,黑柱的眼眸没有了之前的温暖,渐渐变冷。 他蹲身子,摸了摸李堂主和另一个乞丐的鼻息,发现两人还活着。 便捡起李堂主的短刃收入怀中,再把两人扛起,叠在麻袋的上方。 然后拖着麻袋往巷子的深处走。 在巷子的尽头,有个排水口,与地下错踪复杂的排污体系相连。 之前李堂主套着碧莲,也是打算在这里下去。 麻袋厮磨地面的沙沙声停了下来。黑柱将李堂主和另一名乞丐扯到排污口边缘,他蹲落身子,扒着排污口往里面看了看……下方是高高宽宽的污水道,水道的两旁各有半米左右宽的石阶通向漆黑的深处。 平时无忧洞的人,也就是靠着这两条不会被污水浸染的侧边石道,在这个庞大的地下王国中流窜。 看了一会,黑柱把麻袋最上方的乞丐拖下来,左手捂住他的嘴,右手拿着短刃,没有任何犹豫和表情,直接就捅入乞丐的心脏中,还顺势用力扭转了一圈。 乞丐在昏迷中使劲扭动,力气极大。 但苦于嘴巴被黑柱捂住,腹部还被黑柱用膝盖跪着,根本发不出声,也动弹不得。 片刻后,乞丐停止了挣扎,身子渐渐凉了下去。 黑柱冷静地把乞丐的尸体推入排污口里。 然后在上方看着尸体砸水污水中,然后被水流缓缓带走。 接着他扭头看向李堂主。 不知道为什么,李堂主此时醒了,他看见黑柱的眼睛,里面尽是无情和冷漠。 李堂主大怒:“你居然敢杀……” 但被黑柱快速走过来,捂住了嘴巴,只得发生唔唔唔的叫声。 黑柱再次如法炮制,用膝盖顶着李堂主的腹部,右手将短刃捅入李堂主的心口中。 再用力扭一下。 李堂主疯狂挣扎,双腿在地上踢得踏踏作响。 但他本来就已经受了伤,身体没有多少力气,怎么可能是黑柱的对手,根本挣扎不开。 “像你们这种下三滥,我太了解了,以后肯定会想着报复郎君。哼哼,郎君什么身份,你们什么身份!也配?” 黑柱的话说得轻描淡写,缓慢温柔。 他的眼睛中没有杀意,只有理智的冷酷。 李堂主怒瞪着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黑柱,里面布满了血丝,带着难以形容的仇恨。 但他终归只是人,心脏被刺,死亡只是多活几息,少喘几口气的问题而已。 很快,他的挣扎渐渐缓了下去。 在生命弥留的最后几秒,李堂主用尽残留的力量奋而暴起,双手用力地抓扣着黑柱的脸,牙齿也用力咬着黑柱按在自己嘴上的左手,想在这人的身上留下点什么痕迹。 只是很可惜,黑柱此时穿着木甲,任李堂主如何嘶咬抓挠,都无法留下任何一点点的伤痕。 又过了数秒,李堂主终于没有了气息,瞪着一双充满红丝的眼睛彻底死去。 黑柱站起来,用手臂上的袖子抹了抹额头的汗水,然后将李堂主尸体踹入污水口里。 他在上方,看着李堂主的尸体被污水带走,然后他咧开嘴,无声地笑了起来。 不知何时,阳光被云朵遮掩,本就昏暗的巷子变得更阴沉了。 笑了近半柱香的时间,黑柱才收止了笑容,冷着一张脸,离开了。 乌云低垂,似有风雨欲来。 黑柱对汴京城很熟,他在巷子里的某处突然跳起,翻跃到某户人的后院中。 这里有口水井,但一般没有人来……因为井水是苦的。 黑柱用提桶把井水打上来,洗干净了短刃和手上沾到的血污。 再把脸抹干净,确认自己身上没有任何血腥味后,这才翻身出去,再出了巷子,往向暖玉阁。 可能现在是阴天的缘故,也有可能是刚杀了人的缘故,黑柱觉得汴京城有些冷。 即使街道上的行人依然很多,即使街道的吆喝声连绵不绝。 他内心中有种冷意,想要发泄出来,很想再像刚才那样,把冰冷的利器,捅入某个人的心腔里。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谁的都行。 街道上行人太多,有个男子光顾着看周围的商品,不小心撞到了黑柱,他脾气比较暴躁,一扭头就想发火骂人。 看看到黑柱那张没有任何感情的脸时,却什么话骂不出来,只是惊骇地后退。 黑柱没有理男子,径直往前走,只是他的右手已经放入衣服中,握紧了短刃的把柄。 很快他就到达了暖玉阁之前,此时他站在路边,静静看着陆森可能出现的方向。 周围的行人来到黑柱的附近,都会下意识偏离他远一些。 旁边的小贩,也把自己的摊子挪着远离了些。 黑柱静静等待,时间也静静流逝。 乌云渐渐飘开,远处烈阳形成的光柱缓缓移了过来。 黑柱已等了许久,终于在街道远处,看到一个俊俏的白衣男子缓缓走过来。 阳光笼罩在此人的身上,仿与他同行,和光同尘。 郎君来了! 黑柱的眼睛笑了,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温暖和谦卑。 他急急迎了上去。 陆森与黑柱汇合后,便进了暖玉阁,找到了三楼的赵香香和柳永。 此时柳永已再次剧烈咳嗽起来。 陆森一进房门,赵香香行了万福礼后,急急问道:“陆小郎,药可带来了!” “我没有带药来……” 赵香香脸色一白。 陆森继续说道:“只是带了些能止咳的甜食过来。” 然后把罐子放在了桌面上。 赵香香无奈地白了陆森一眼,风情万种。 “陆小郎可真爱开玩笑。” “我不是医者,自然不会开药。”陆森摊摊手笑道:“这只是恰好对症的甜点罢了。” 赵香香愣了一下,随后她明白了陆森的意思:“确实,陆小郎只是拿了些吃食过来,若我家郎君病愈,那自然是长期休养的功效!” 陆森满意地点点头。 赵香香打开罐子,清香涌出,她闻了下,惊异地问道:“蜂蜜?” 陆森再次点头,然后做了个‘请’的姿势。 赵香香立刻把柳永扶起来,用勺子舀起一匙蜂蜜,送入柳永嘴中。 柳永咳得喉咙沙哑,都快说不出话来了。一匙蜂蜜入肚,便感觉清凉的气息在腹空之内散开,然后沿着食管上来,拂去喉咙的堵塞和涩苦。 然后他迫不及待地张开了嘴。 罐子中的蜜本就不多,七八匙后便已没有。 柳永舒服地长长吁了口气:“好蜜,好蜜。” 看着柳永的脸色,在短短时间内便由油黄变成了白皙,赵香香心中喜悦不已,问道:“郎君,你感觉如何?” “目聪耳灵,身似轻燕。” 柳永一翻身,就从床上跃了下来,然后绕着矮桌在房里走了一圈,最后对着陆森弯腰,低头拱手行了个大礼:“谢陆小郎救命之恩。” 陆森起身,拱手说道:“无须如此,交易罢了。小子就不打扰两位了,有缘再见,告辞。” 然后陆森带站黑柱离开,没有一点拖泥带水。 赵香香在楼梯口那里深深地再行了个万福礼送别陆森,然后再回到房里,关上房门,左摸摸柳永的老脸,右摸摸他的老手,显得开心不已:“看着郎君现在的得意劲,真好。” 柳永笑了笑,说道:“大病得愈,感觉自己什么都看开了,香香,我打算回家乡养老。” 赵香香一愣,神情落寞地说道:“是吗?那妾身在这里先祝郎君一路顺风,你何时动身,届时妾身送……” 柳永摸着赵香香的脸,打断了对方的话,问道:“你可愿与我同归故里?” 赵香香呆柱了,片刻后她泪如雨水,抓着柳永的手惊喜地连连点头:“愿,妾身一百个一千个愿意。” “但我没有钱财帮你赎身。” “我有!妾身这些年存了不少的钱银,给自己赎身绰绰有余,还能再起一间青砖瓦房。” 0026 闺蜜终将成为敌人 暖玉阁的头牌赵香香自我赎身,跟着柳永离开汴京城往杭州城的方向走了。 这事在汴京城算是引起了点小波动。 毕竟无论是赵香香,还是柳永都算是名人,两人结伴离去,自然会给人些许谈资。 陆森不知道这事,就算知道了也没有什么兴趣。 这段时间,他都在家里呆着,没有出去。 除了绕着院子晨跑锻炼身体,再练练书法外,大部分时间,都被用来研究系统配方了。 一万多个配方,他看看哪些自己当前用得着,又有条件制作出来的。 不得不说,没有搜索功能,想在上万数量的配方栏里找出现时段能制作出来,又实用的东西,还真有些难度。 花了五天,他还是找到了自己能用的东西。 一个熔炉,只需要8单位石块就能建造出来。 可以炼铁……但是铁块这种高级点的资源,陆森是暂时不想了。 汴京城附近根本没有露天铁矿场,况且盐铁这种玩意,非官府别想碰。 熔炉还有另外一个功能,做玻璃。 为此陆森带着黑柱去了城外的河边,汲了不少的沙块回来,再与同样单位的木方块扔到熔炉中。 木方块当作柴薪。 不多会,炉口便‘吐’出十块还晶莹剔透的玻璃出来,在阳光下反射着耀耀白光。 “郎君,是琉璃,琉璃!”黑柱搓着双手,兴奋地不行:“沙砾能做成琉璃,这可真是奇事。” 金林檎在一旁看得直眨眼睛,她的见识比较少,一直在流民街中生活,根本不知道玻璃这种东西,在这个时代是很贵重的。 陆森用合成功能,把十块玻璃变成了四个瓶子、八个茶杯,两个茶壶。 当然……这些制作出来的玻璃器具,都是方型的,也没有任何雕饰和花纹。 但即使如此,纯粹的玻璃在亮光下,泛着晶亮的光芒,质量上乘,没有气泡和皱褶纹理,通体一块,光是看着还是会觉得很漂亮。 黑柱惊叹道:“这一套琉璃器具,绝对能换东京城里的一套大院子。” 陆森摇头:“估计换不了。” 北宋的玻璃确实是挺贵的,但并非达到珍品的程度。 一来是北宋的商业交易很发达,极多的蕃子带着货物,万里迢迢来到汴京城售卖,这其中就包括不少玻璃制品。 二来是北宋也有自己的官方玻璃烧窖司,也是能做出不少上等玻璃制品的。 所以对于普通人而言,玻璃是奢侈品,但对于达官贵人来说,却是必备品。 但凡有点身份地位的,谁家没有一两件漂亮的玻璃物件。 黑柱很认真地说道:“但这是郎君做出来的琉璃,岂是普通凡俗的琉璃,自然贵不可言,识货的就知道换大院子绰绰有余。” 陆森听到哑然失笑,黑柱挺会奉承人了。 偏偏金林檎还在一旁应和,觉得黑柱哥说得到,不停地点头。 拿起一个瓶子,陆森去东边角落打开蜂箱,装了一整瓶的蜜。 透明晶亮的瓶子,金灿灿又透明的蜂蜜,怎么看都是高档货。 再将瓶子装入礼盒中,陆森说道:“黑柱你和我去拜访杨家,林檎继续守家。” 金林檎连连点头,然后又怯怯地说道:“郎君可要早些回来。” “好。”陆森笑着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瓜子。 两人出到院子外,看到丁氏兄弟又在跪今天的份了。 此时两人的后背已经被荆条刺得花花的,一道道灰褐色的旧疤痕交错纵横,又有新的血红色的丝痕条出现。 但两人的表情依然还是很坚毅。 陆森依然没有多看他们一眼,而是径直从旁边走过。 黑柱自然也不会对这两人抱有同情。 等陆森离开矮山一会后,院子里响起笃笃笃的声音。 这是金林檎又在练弓了。 现在她站五十步外,射击静止靶的命中率已经相当高了。 每十箭有三支能射中靶中心,其它的箭也不会脱靶。 丁兆兰扭头看着林檎练功了好一会,突然出声叫道:“院子里的小丫头。” 金林檎停了下来,回身用狐疑的目光打量着丁兆兰。 丁兆兰露出一张大大的笑脸:“对,就是在叫你。” 金林檎走了过来,隔着木栅栏看着他们两人。 她现在是不会随意翻出院子的。 “两位大叔叫我做什么?” 金林檎终究还是善良的,毕竟小孩子,心底软。 天天看着两个大叔来门外跪着,风雨无阻。 像昨天下午的时候,下了场大雨,院子里一点水也没有,草地花丛里,蝶蜂冉冉,她甚至可以隔栏观雨景,但院子外的两个大叔却淋成了落汤鸡。 看着就可怜。 可其实她并不清楚,昨日大雨,院内院外两重天的景像,着实震撼着丁氏兄弟。 他们越发坚定了要拜师学艺的念头。 看着小女孩已经变得健康了许多的脸庞,丁兆兰说道:“小娘子,你家郎君没有教你如何拉弓射箭吧?” 金林檎摇头。 那是当然的,陆森自己也不会正确的射箭姿势……他只是把箭射出去就行了。 反正有命中修正,只要准头不是差得特别离谱,箭矢自己会寻找目标。 “那就对了,你射箭的姿势不对。”丁兆兰跪在地上,仰头说道:“拉弓的时候,要用这两个手指扣住箭矢,然后腰要侧成这样子,身体和腰胯要直成一条线……”。 虽然是跪着,但丁兆兰下半身还是能做出姿势的,他讲解了拉弓时的正确姿势后,说道:“这样子容易发力些,能节省一些力气,而且也更容易瞄准。” 金林檎半信半疑,她就在原地学了这个姿势,一箭射出,脱靶……箭矢偏得厉害。 但她确实感觉拉弓时顺手不少,而且也省了些力气。 然后她回到原先练箭的位置,试拉了几箭后,命中率大幅度提升。 十箭有五箭能命中靶子正中心,而且其它的箭矢也很贴近靶子中心点了。 丁兆兰跪着看到了这一幕,舔舔干燥的嘴唇:“当真是有天份,要是能练出内气来,估计天下第一箭非她莫属。” 弟弟丁兆蕙在旁边说道:“估计人家现在看不上江湖里的那点浮名和浑号了。在这样的陆地神仙中当家仆,不好过闯荡江湖与人厮杀?” 丁兆兰苦笑道:“确实也是。” 话说回到陆森,他带着黑柱出现在天波杨府门口时,还是齐叔在看门。 这不是杨家把齐叔当成可有可无的仆役来看,反而是信任的一种表现。 大门大户,接触到的群体从底层到高层,是五花八门的。 合格的门房得需要在第一时间辩认得出,来访者的身份,需不需要通知主人亲自迎接。 是来打秋风的,还是来闹事的。 遇到来闹事的,得随机应变处理,即要把麻烦弄走,又不坠了主家的名望。 总之……在大门大户当门房,是需要足够阅历和懂得人情事故的。 此时天气依然炎热,齐叔在门口拿着扇子给自己扑凉,见到陆森带着黑柱过来,脸上一愣,随后立刻迎上来,双手抱拳说道:“陆小郎,可有些许天没有见了。” “老齐,数日不见,你气色看着不错。”陆森抱拳笑道:“可否通知一声,说小子陆森前来拜访。” “请稍等!小人这就去通知老太君和穆大娘子。” 见到陆森正式拜访,齐叔也不说什么骚话了,立刻转身回了院中。 此时北宋,下人对家中主母,皆是用‘大娘子’来代称。 如果有数个主母,则用大大娘子,二大娘子之类的称呼加以区分。 陆森和黑柱站在门口静静等待,同时打量着杨家里院子。 第一个反应是大,然后就是很安静,几乎看不到人。 正常的大户人家,此时应该能见到三三两两的仆役在院中干活才是。 没过多久,齐叔快步走出来,说道:“陆小郎请随我来,老太君和穆大娘子在内堂中等你。” 内堂! 陆森愣了下,随后跟着齐叔进了杨府中。 走在弯弯曲曲的青石板庭径上,陆森也打量着杨家的内部布局。 这是陆森第一次真真意义上进大户人家的庭园中走动。 他以前去杭州旅游,参观过两三处古式杭州庭园。 汴京城内四河横垮,和杭州一样都是水上城市,所以其实汴京城的建筑布局,和杭州是相当相似的。 都注重池水、假山、小桥和庭植的融合搭配。 反正就是……你看着眼前各种景致,如梦似画。 但你就是看不到院里深处还有些什么。 这是种曲径幽深的寂静美,特别讨心思沉稳的人喜欢。 被齐叔带着,陆森过了四次月形门,这才到了内堂。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坐在主位上,看着脸色腊黄,似乎病秧秧的样子。 旁边下位有个穿着红衣的美妇人,盘发上插着金步摇,一双桃花眼上下打量着陆森。 陆森上前,先对着老妇人弯手抱拳说道:“小子陆森,拜见佘老太君。” 佘太君主动站了起来,隔着空向陆森做了个请起的手势,慈祥地说道:“好孩子,不用行礼,不用这么客气。” 陆森然后对着美妇人同样弯腰抱拳说道:“拜见穆大元帅。” 穆桂英站了起来,微笑着向陆森行了个万福礼,然后再坐下。 其实现在穆桂英已经没有官职了,只是她毕竟曾经挂职过天下兵马大元帅,虽然也是个虚职,但喊她一声大元帅是没有问题的。 陆森转身,把黑柱手中的木盒拿起来,双手呈上,说道:“今日来访,是拜谢老大君赠地赠金赠果之恩,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齐叔走上来,双手接过木盒子,放到老大君身边的桌面上。 “都是近邻,客气什么。”佘老太君看着陆森,笑得十分开心:“先坐下,不用那么客气。” 等陆森坐下了,齐叔将清茶给三人端上。 “可惜金花去找她姐妹耍了,不在家中,否则她见到你来作客,定会很开心。”佘老太君看着陆森的容貌和气质,相当满意地笑着:“对了,陆小郎,听说你自小在山中修行长大,可告知老太婆你师尊名讳?” “小子师父姓系名统。”陆森双手抱拳,很认真地说道:“他自称风灵道人。” “这‘系’字姓,可是相当少见啊。老身未曾听过这姓氏的得道法师。”佘老太君回忆了会,摇摇头说道:“在终南山倒是有个风灵道人,只不过他姓张,且他的道法平平,断与陆小郎师尊不是一人。” 穆桂英也在一旁回忆着自己有没有听过此人的事迹。 “对了,陆小郎可曾有过婚约?”佘太君饶有兴趣地问道。 以此为信号,穆桂英也开始张口与陆森聊了起来。 三人有问有答,说说笑笑,气氛极为和谐。 而且双方都很默契地没有提金苹果疗伤的事情,仿佛这事没有发生过一样。 大约两柱香后,陆森借了个由头,起身告辞。 毕竟杨府中现在只有寡妇独女,陆森在这里待太久的话,说不定会被人说闲话。 即使是包拯和八贤王等人前来杨家作客,也不会超过两柱香时间。 主要是为了避嫌。 等陆森离开后,穆桂英起身坐到佘老太君的身边,笑道:“老太君觉得这陆小郎如何?” “人长得漂亮,虽然礼节看着生疏,却是个懂人情的小子。” 刚才陆森说话时,有些措词是错了的,毕竟他和古人说话的方式有所区别。 但这并不影响什么,大致的意思别人也听得明白,也不会太在意。 毕竟北宋还不是封建礼教能吃人的时候。 穆桂英点头说道:“确实是生得俊,比宗保还要俊俏三分,怪不得金花见了他就念念不忘。他没拿自己当我们杨家的恩人,是个大气的。” “只是他似乎对金花没有什么心思。”佘老太君无奈地笑了起来:“两柱香的时间,他没有提起过一次金花。” 穆桂英忧愁地揉揉眉心:“看来金花今后的情丝可难有安放之处了。” “子孙自有子孙福,不必太在意。”佘老太君指了指旁边的木盒子:“打开看看,陆小郎送来什么礼物。” 穆桂英点头,打开木盒,把里面的蜂蜜拿起来。 干净剔透的玻璃瓶中,亮金色的浓稠液体仿佛在发光一样。 穆桂英再打开玻璃盖子,蜂蜜的清香喷涌而出。 这味道太好闻了,两个女人都失神了片刻,最后佘老太君摇头笑道:“用上好琉璃瓶子装着的蜂蜜,看来也是不简单的东西啊。看来咱家又欠他一个人情,怎么想拿金花都抵不了债了。” 而此时杨金花正在汝南郡王府中作客。 西厢清池旁的红亭子里,她坐着石凳,吃着上好的糕点,笑道:“所以你就被禁足一个月了,汝南郡王估计都被吓坏了。” “大人他才不会吓坏呢,出了事情也不关心两句,反而还要惩罚立威,禁我一个月不准出家门。” 赵碧莲一脸无奈。 “才不是呢。”杨金花笑道:“你父亲他跑到开封府,指着包府尹的鼻子骂了近一个时辰,这事都在城里传开了。” “这关包府尹什么事情?”赵碧莲有些奇怪。 “汝南郡王骂包府尹废物、尸位素餐。知开封府尹一职半年多了,连个无忧洞都扫不掉。”杨金花哈哈大笑:“估计这是包府尹被人骂得最惨的一次。而且听说官家也知道了此事,在宫中极是开心,直言汝南郡王给他出了口恶气。” 赵碧莲也轻笑了起来,有点感动也觉得有点好笑。 当年包拯在朝堂中,因为政事指着官家的脸喷了半个时辰,官家不敢反驳,只得唾面自干,回到后宫中找嫔妃诉苦,委屈得不行。 只是赵碧莲一想到自己的生母凄苦而终,心里对父亲依然还是有些埋怨,笑容很快消失。 “对了,救你的那个小郎生得如何啊?”杨金花不想自己闺蜜不开心,见状立刻转换话题,颇是好奇地问道。 “可俊俏了。”赵碧莲双颊微红,山恋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呀,瞧瞧你这发春的模样。”杨金花啧啧有声,也有些羡慕:“才见人一面,就想嫁人了?若是庞梅儿从杭州回来,看到你这骚蹄子的作态,不笑话你才怪。” 赵碧莲双手叉腰,哼了声,无所谓地说道:“庞梅儿心高气傲,才不懂什么是情爱呢。就她那性子,以后说不定得孤单终老,青灯古佛。” “真不明白你们两个,明明互相看不顺眼,又偏偏爱凑一起耍。”杨金花无奈地摇摇头,她给自己剥了个果子,一边用贝齿咬着果肉,一边问道:“对了,救你的小郎叫什么名字,有时间我帮你掌掌眼。” “好啊好啊!我被大人禁足,想去答谢他都做不到。”赵碧莲连连点头,脸上满是开心:“金花姐姐你先帮我找到他,说声谢谢。对了,他头发短短的,姓陆名森。” 杨金花愣住了,手中果子掉在地上:“呃……他叫陆森?” 0027 被卷入武林人士的夺宝战中 “酸得我果子都拿不稳了。” 杨金花若无其事地说着,俯身把果子捡了起来,从旁边拿块丝巾,把果子上的尘灰擦了,然后继续咬着吃了几口,才说道:“陆森,我认得他。” 赵碧莲眼睛睁得大大的,立刻坐到杨金花身边,脸颊微红,急急问道:“那他住在何处?” 虽然心里酸得不行,但杨金花还是按着赵碧莲的脸往西边方向推:“看到矮山右侧那户院子没有?陆小郎就住那里。” “哦。”赵碧莲扭开脸,站了起来,看着矮山的方向,眼是满是好奇和探究。 杨金花在一旁打量着赵碧莲的侧脸,好一会,问道:“碧莲,你真想嫁给他?” “想是想,那般漂亮的少年郎,心肠又好,嫁与他不吃亏的。只可惜他是方外之人,无权无势……”赵碧莲突然失落下来,她坐回到杨金花的对面,身子趴在圆石桌上,很是郁闷地说道:“还有半年,大大娘子就要帮我办及笄礼了,届时大人肯定会把我嫁与某位朝廷大臣之子,门当户对。我自己就算再想又有何用。” 少女趴在圆桌上,看着远处矮山,眼中尽是迷茫。 杨金花放下手中吃了大半的果子,叹气道:“确实是呢,大门大户的,可由不得我们女子自己选意中人。” 赵碧莲抬眼瞄了下对面正吃着果子的闺蜜:“金花姐,你这是哪来的愁怨?我们汴京城里的子女,就你们杨家的最轻松自在了,想找谁就找谁,长辈都不带管你们的。” 听到这话,杨金花晃了晃手中的果子,很不岔地说道:“哪里有?” “怎么没有!”赵碧莲哼哼说道:“想想你们家那些逝去的姑姑婆婆的……什么江湖女侠,西夏公主,女寨主等等,这不是想娶谁就娶谁。” 杨金花被呛得无语可说,对方毕竟说的是实话,最后恼羞扔下果子,扑上前去挠闺蜜的腋下,呵她痒痒。 两个少女打闹成一团,清脆的笑声在院子里回荡。 约两个时辰后,杨金花从赵府出来。 她走在街道边上,此时心情有些迷茫。 因为上次她‘发飙’被陆森撞见,当场社死,所以现在羞得都不敢去矮山窜门了。 再之又听说自己的手帕交赵碧莲出了点意外,便过来探探她。 结果没有想到,却听到这么个消息。 救碧莲的人就是陆森,而且碧莲还对后者颇为动心。 这就有些尴尬了呀。 杨金花叹了口气,缓缓走着路,周围明明繁华热闹,但她心思不在逛街上,却不自觉地在想着:陆小郎此刻何为? 此时的陆森,刚从杨府出来不久,只与她一街之隔,并且被人叫住了。 “兄台,前面的兄台,请稍等。” 这样的声音之前一直在陆森后面响起。 陆森一直以为这声音是在叫唤他人,毕竟自己在汴京城还算人生地不熟,所以也没有在意,一直缓缓往前走。 随后一个人影从旁边窜过来,挡在他的前边。 陆森停了下来,这才明白,对方是在叫自己。 “呼呼呼,陆兄有礼了。”挡在陆森前面的少年拱手作揖,还喘着气:“小生可是追喊了你许久。” 陆森抱拳微笑道:“抱歉,我还以为你叫的是他人,……嗯,我记得你是曹兄弟,你干嘛不直接叫我名字?” 叫住陆森的,就是不久前与陆森有一面之缘的曹诱。 曹诱今天穿了条蓝衫,手中拿着把白纸扇,他从衣衫中拿出白巾,抹了抹自己额头上的汗水,说道:“只是一时情急给忘了。没想到陆兄还记得小生。上次一别,已经半月有余,今日再见陆兄,小生内心甚是欢喜,择日不如撞日,肯请陆兄给小生一个作东的机会,可好?” 陆森沉吟了会,点头说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个人是不太喜欢社交的,但即使来到此处了,以后少不得与这些达官贵人打交道。 既然是迟早的事情,陆森干脆就顺水推舟。 曹诱大喜,指着前边说道:“不远处就是樊楼了,我们去那里坐坐。” 陆森自然点头同意。 曹诱也是带有名仆人同行的,当下四人就去了樊楼,找了三楼一处边角坐下。 曹诱本想点间雅厢的,结果全被人早点走了。 作为北宋第一酒楼,樊楼被吹得很响。 但以陆森的眼光看来,其奢华程度其实也就是和星级大酒店差不多。 只是装修风格更贴近北宋人的审美。 器物以暗红色调为主,每层都挂有青色,或者淡黄色的琉璃壁灯,即使白日也点亮着。 两人就桌子窗边坐下,黑柱站在陆森后面,有些紧张,他是第一次来这么高档的地方。 陆森倒是显得很自在,现代交通发达,他去过很多地方,也见识过不少的场面。 再不济,从电视里也见识过不少啊。 樊楼的装饰没有让他觉得怎么样,当然这也和他对特殊实木器具的认知度不高有关。 很快店小二拿着茶壶和菜单过来询问两位爷吃些什么。 樊楼这里也是有菜单说法的,做几张精致的薄木片,上面写上菜名并不是什么难事。 曹诱和陆森两人随意共点了五样菜品,这就得花掉上万枚铜板了。 樊楼一般不收铜钱,太麻烦,只收金银和交子。 等店小二离开后,曹诱主动给陆森倒了杯茶,等后者双手接过后,问道:“陆兄应是修行之人吧。” “算是。” “修行哪种术法?”曹诱很是好奇地问道:“丹道还是术道?或者是五行遁术?” 陆森摇摇头:“你应该没有听过,系统流!” 这曹诱上次见过他从空间背包里拿出木甲,陆森知道自己就算否认对方也是不信的。 “这何谓系统流?”曹诱愣了下,他还真没有听过。 宫中炼丹修道的高人不少,曹家算是皇亲国戚,因此近水楼台先得月,与不少高人结交,也听这些高人说了现时的一些修行法门。 曹诱对此颇有兴趣,甚至也缠着宫中的某位高人学习过一段时间练气之术。 只是很可惜自己没有天份,什么都没有学会。 “系统是我师父的名讳,此流派是他独创。”陆森笑了笑说道:“师父他很厉害,但我就不行了,只会点小小的障眼法。” 曹诱自然不信木甲凭空出现只是障眼法,只是对方不愿多说,他也不想追问得太紧。 他等陆森喝完茶中清茶,又帮着倒了杯,再次问道:“陆兄,不知道你家住何处,等这上几日,小生去府上叨扰叨扰。” 曹诱是真心打算结交陆森的,届时他打算带很值钱的礼物去拜访,表明诚意。 虽然扶木道人说自己之前看错了,那只是障眼法,但曹诱却对自己的目力极为自信,表面上他认同了扶木道人的观点,但其实内心里,他反而觉得扶木道人没有太大的本事。 扶木道人的功夫算是可以的,高来高去不成问题。 但也仅限于此了,和真正的术法沾不上边。 作为供奉,扶木道人有实力有能力,可以护卫曹家。 却算不上高人。 而眼前的陆森却是不同的,光对方这出尘的气质,就比扶木道人更像是修行中人。 何况陆森可是表演过‘袖里乾坤’的。 更重要的是陆森还很年轻,这代表着陆森的未来更不可想像。 确实,陆森现在毫无名气,可结交鲲鹏与其微末之际,不正是更能见证诚意? 陆森想了想,说道:“城西矮山右侧。” 反正对方真要查的话,迟早会查到,倒不如早些说出来显得更干脆些。 “原来矮山西侧那处院子,是陆兄的啊。”曹诱愣了下,若有所思。 此时一队舞伎在大堂中央,随着音乐翩翩起舞,引得旁边客人都看过去,看到精彩处连连叫好。 气氛顿时热闹起来。 樊楼这里,雅间有雅间的清净,堂食有堂食的精彩。 陆森的视线移过去,微微点头。 能在樊楼表演,这些舞伎的功底自然是可以的。 曹诱在一旁微笑道:“都是些庸脂俗粉,若是陆兄有兴趣,待会吃饱喝足后,我们可以去暖春阁消消食,上次我就想请陆兄去那里耍耍了。” 陆森正要拒绝,此时,有三个穿着丝质华服的年轻公子上来,他们左右看了看,见到曹诱,皆是一喜,结伴走了过来。 “曹小郎!”三人中的马脸公子轻轻叫道。 说是马脸,但其实此人相貌还是不错的。 比如说同是长脸,有的人是刘谦,而有的人是金城武。 曹诱转身站了起来,见到三人顿时露出笑脸,他先向马脸帅哥拱拱手,笑道:“柴二郎……”然后他看向其它两人,依次笑着招呼道:“折三郎还有李大郎,你们怎么也来了?” “怎么,就准你曹小郎来樊楼胡吃海喝,不准我们哥仨来这里看小姐儿跳舞啊。” “行行行,自然可以,这樊楼又不是我家开的。”曹诱笑着说道:“来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我新交的好友,陆森陆兄。” 这三人微微有些惊讶。 曹诱可是将门之首的曹家幼子,除了皇家子弟,同辈份的人,能当得他一声‘兄’的,可是极为少见。 要么是来头极大,要么就是极有才华。 这三人自讨身份没超得过曹诱,自然也就学着曹诱拱手笑着招呼道:“陆兄!” 随后曹诱向陆森介绍了这三人的身份。 马脸帅哥全名柴庆,柴王府第二子。 吊眉眼的男子是折继长,西北军折家三子。 然后那个圆圆肥肥的年轻人叫做李善与,乃户部李侍郎的大儿子。 曹诱请他们三人坐下,大家同吃同喝。 不得不说,曹诱处事颇有点长袖善舞的味道,不但能与三个新来的朋友聊得极是开心,同时还不会冷落到陆森。 只是吃着喝着,陆森的眉头却渐渐皱了起来。 因为他突然发现,周围的气氛似乎有点不太对。 樊楼里新上来很多客人,这些客人个个神情漠然,行坐之间颇是干脆利落。 而且陆森还发现,这些新上来的客人,虽然装作若无其事地左右四顾,但视线却是会时不时落在他们这一桌人身上。 此时曹诱与新来的三个朋友谈得已极是热络,几杯汾酒下肚后,都有了醉态。 北宋人爱喝酒,但酒量好,酒品好的却没几个。 柴庆红着脸,他似乎已经醉了,用力拍着桌子说道:“要说奇珍异物,那自然是宫中最多,然后就当属我们柴家了。” 旁边三人连连点头赞同。 他们不得不赞同,当年柴家可是坐龙椅的,后来被赵家给夺了。 只是太宗心善,不但没把柴家灭门,还给了柴家王爷的身份,以及免死的丹书铁卷防身。 柴王府毕竟曾是皇家,有好东西留下来也很正常。 “今早,我家大人从老家窖室里拿出一件好物,打算过上两天呈上给官家。”柴庆一脸神秘兮兮的样子,看着周围四人,得意地问道:“你们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 众人摇头,李善于忍不住说道:“柴二郎,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 “琼浆玉液!”柴庆一脸骄傲地说道:“不是酒,是真正的琼浆玉液。练成丹药后,吃了能白发转乌,老妪化少女的那种。” 古人就对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极是好奇,柴庆要是说什么夜明珠,五彩琉璃,这三个富贵子都懒得理他。 但说到琼浆玉液,三人就被勾起好奇心了。 而陆森此时下意识看了看周围,发现那些神情冷漠的人虽然眼睛都没有看向陆森这桌,但他们的身体都微微倾向着这边。 似乎是在侧耳倾听? 曹诱伸长脖子说道:“真有这等神物?待会我们可否去柴府上,开开眼界?” 其它两人也是点头附合曹诱的意见。 “不需要!”柴庆从怀里掏出个玉石一样的东西:“我带出来了,本想给庞家小娘子看看的,结果她去了杭州还未回来,可惜了。” 这玉石模样的东西上到桌面,就引起了三人的惊叹。 它像很是一块不规则的石头,表层是半透明状的乳白色,像是玉石,也像是琉璃。 透过表层,能看到石头里面封着牛奶般白嫩的液体。 陆森看到这玩意,心中一突,他顿时就知道自己刚才的微妙感是怎么一回事了。 他扭头看向周围左右,却见那些神色漠然的人站了起来,盯着这台桌子……确切地说,是盯着桌子上的‘琼浆玉液’。 这些人互相敌视,却又互相忌惮。 他们似乎想动手,却又不敢动的样子。 操! 陆森在心里大骂一声粗口话,立刻站起来,同时扯着曹诱的衣领就往后疾退。 就在陆森拉着曹诱使后者一屁股坐到地面上时,一条长长的铁鞭从前方拍落下来,直接将整张菜桌拍成两半。 桌面上的饭菜全洒向空中,包括那块‘琼浆玉液’。 也不知道那铁鞭上用了什么技巧,回抖的同时,轻轻勾了一下‘琼浆玉液’,这块白色的物件便飞得更高了。 然后很多人同时都动了起来。 最先出来的是漫天的暗器……几乎是没有目标的覆盖式攻击,却又将所有人都当成目标。 那站起来的十多人中,有一半的人都使出了自己的暗器绝学。 陆森第一时间将黑柱和曹诱挡住了自己身后,同时将袖子挡在了自己脸上。 这套动作做完,也不过是一息之间。 至于其它三人……他们坐对陆森对面,实在是没有办法保护。 而此时,对面三人还在发愣……不,确实地说是胖胖的李善于和马脸帅哥柴庆都在发愣。 折三郎却反应过来了,以极快的速度在地上打了个滚,同时将身下的凳子放倒档在自己的身后。 漫天的暗器几乎将整个三楼厅堂都笼罩了,惨叫声连连响起。 至少有十五发暗器打在了陆森的身上,还有数枚打在了他用来遮脸的衣袖上。 接连不断地脆声响中,打在陆森身上的暗器,都弹落到他身前的地面上,叮叮作响。 折三郎趴在地上,凳子帮他挡掉了所有的暗器,此时他惊讶地看了眼陆森,然后双手在地面一撑,整个人像是青蛙一般跃起,冲破窗门落到楼外边去了。 此时陆森对面,柴庆和李善于两人已经趴要桌面上,脸色乌黑,而且他们的身后背部,每个至少中了十枚左右,不同款式的暗器。 没救了。 陆森抽空看了眼厅堂内部,此时整座三楼厅堂能站着的人已经不多,只有那十几个神情漠然的武林人士斗在一起。 琼浆玉液在空中弹来弹去,每当有人要拿到手,就会被其它所有人攻击。 而且这些武林人士极为凶残,根本不顾其它人的性命,但凡出现在自己身旁的人,都会攻击。 一些没被暗器射中的食客,却也在他们的斗殴中被波及,丢了性命。 而且打着打着,战场中心再一次向着陆森这边靠过来,刀光剑光交杂,叮当作响。 还掺着一声声慑人的嘶吼。 “如何办是好,如何办是好?”曹诱躲在陆森的身后,不自觉地扯着陆森的背后衣服,喃喃如惊鸟。 陆森抽空看了眼自己的装备栏,石甲的耐久度已经掉到80%了。 也就是说近二十枚暗器,就干掉了石甲一百点耐久值。 要是木甲,此时已经碎了。 不用想,自己也扛不住这帮江湖人士的围攻的。即使他背包里还有数件石甲也不行,毕竟更换装备会有五秒钟的‘起效期’,如果石甲破碎,五秒钟足够自己死上五回了。 陆森立刻转身,从系统背包里拿也个木甲,套在黑柱身上,急促喊道:“跳下楼去。” 黑柱点点头,穿着木甲毫不犹豫从三楼跳了下去。 陆森再拿出个木甲,套在曹诱身上,然后叫道:“跳!” 曹诱扒在窗口,往下一看,顿时腿软:“不能跳,会死人的!” 樊楼起得很高,三楼窗口离地面至少有十一米。 看着战场已经向这边转移过来,陆森背后又中了几枚飞镖流弹,石甲的耐久值再减百分之五。 他当下不再废话,直接弯腰抱着曹诱的双腿,将其抬起往窗外一推。 惊人的尖叫声‘落’了下去。 陆森回头看了眼厅堂中还打成一团的武林人士们,然后也从窗口那里跳了下去。 0028 乐得像傻子 折三郎,折继长,西北折家军中的纨绔。 当然,这只是外人的看法而已。折三郎在十岁的时候,其父亲口告诉他,希望他成为一名纨绔,然后他就这么做了,并且一直留在汴京城,没有随家人征战西北。 只是外人眼中的纨绔,每天都会抽两个时辰,偷偷地练习家传武艺。 他的实力或者比不上杨金花,可在同龄人中,也算是不错的。 因此他在看到陆森扯住曹诱的衣服,往后疾退的一瞬间,就反应过来,自己身后可能出事了。 立刻用出地趟拳的功夫,打滚的同时带倒身下的圆木凳作障碍物,还抽空看了眼陆森,这才以双手代脚,跃出窗户。 十一米的高度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在空中调整好身体的角度,再用出轻身功夫,落到地面打个滚卸去冲击力。 随后折三郎站了起来,迅速跑到对街的屋檐角下,看着对面三楼窗户。 叮叮当当地声音从窗户那里传出来,折三郎惊魂未定,街道上的行人也慌忙逃窜,跑远了觉得安全了才驻足,伸长脖子看着这边。 “那帮江湖人士都疯了,闹这么大,真当朝廷不理会他们吗?”折三郎摇摇头,啧啧了声:“也不知道曹小郎能不能逃得生天。” 刚才他跃出窗时又回头看了一眼,明显柴庆和李善于没救了。 嘴唇都黑成炭色,这些江湖人士用毒还真是丧心病狂。 “又要少三个猪朋狗友了。”折三郎有些落寞地叹了口气。 也就是这时候,他突然看到自己跃下的窗户那里,出现了曹诱、以及陆森及其仆从三人的模样。 明显看得出来,陆森一直护着自己的仆人和曹诱。 “这人比我有担当,若是能活下来是个可以结交的。”折三郎点点头。 他刚才是看到了那些暗器打在陆森身上,又被弹开的画面。 虽然心中略有点惊讶,却也没有往神异方面去想。 毕竟贴身软甲这种东西,他还是知道的,他家中也有件软猬甲,一直在父亲身上穿着。 可随后,让他惊讶的场面来了。 不知怎么回事,陆森的仆人黑柱身上突然多了件木甲,然后毫不犹豫就从窗口那里跳了下来。 折三郎使劲摇头,这仆人一看就是没有武艺在身的,十多米高的地方跳下来,即使人不死,双腿也得残废。 只是两息后,他就瞪大了眼睛。 黑柱落在地上,冲击力确实很大,甚至发出了咚地一声,人确实是坐到了地面上,可很快就站了起来,一点事情也没有。 没有等他消息这诡异的场面,更让他觉得惊悚的画面来了。 曹诱整个人倒竖着,直挺挺从三楼那里‘插’了下来,还伴随着刺耳的尖叫声。 真没有救了……折三郎想救人也没有办法,他不擅轻身功,现在隔着一条街那么远,他就算冲过去了,曹诱也早摔到石板上了。 他只能静静地看着,等着曹诱血溅五步。 只是折三郎预料中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他看着曹诱倒竖着,尖叫着从高空掉下来,头顶直接撞在坚硬的灰石板地面上,发出咚一声闷响。 他甚至有种错觉,曹诱的身体似乎倒插在地面上好一小会,这才倒了下来。 没有血迹,脖子也没有折断,曹诱自己爬起来了,还使劲乱摸着自己的身体,然后他一转身,就看到折三郎,立刻就跑了过去,双手使劲地摇头折三郎的肩膀,哈哈狂笑道:“我没死,我居然没死,太不可思议了。” 神情兴奋,且带着些死里逃生后的疯狂。 “是啊,你怎么没死呢。”折三郎也有些不明白,随后他发现,曹诱身上也有一件木甲,当下摸了上去:“等等,你也穿有这玩意?” 然后折三郎一扭头,看着黑柱身上的木甲,两人的木甲一模一样。 他眼瞳瞬间放大许多,似乎联想到了什么。 而此时,曹诱也冷静下来了,他立刻后退两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木甲,也扭头看了眼黑柱,顿时明白了许多。 接着又是咚一声,陆森也从上面跳了下来。 他一落到地上,黑柱就跑过来,左右看了看自家郎君,没有发现伤口,这才松了口气。 曹诱也冲了过来,他想作揖,感谢陆森的救命之恩,只是刚抱拳,就被陆森制止了。 “不说这么多,这里危险,我们先离开。” 曹诱点点头,三人立刻开始转移。 折三郎迟疑了会,也立刻跑了上来。 四人刚跑出二十多米,之前他们跃出来的那扇窗户,就被蛮力冲破,数道人影从那里撞出来,碎木断茬四处纷飞。 随后更多的江湖人士挥舞着兵刃跟着跳出,瞬间街道上便是刀光剑影乱成一团。 打了一阵子后,这群江湖人士又开始转移阵地,因为终于有人个拿到了‘琼浆玉液’,正死命地飞檐走壁,往城外逃跑。 一群江湖人士追在后边,时不时扔出些暗器。 又误伤不少路人。 陆森等人看着江湖人士走远后,这才松了口气。 但其实怕的只是曹诱和折三郎两人,陆森心绪上没有太大的波动。 很快便有捕快喝喊着,急冲冲从他们身边跑过,赶去事发地点。 曹诱一屁股在街边的青石阶上坐下来,喘着粗气说道:“吓死人了,以后再出来游玩,必定要带上家中供奉才行。” “既然汴京城时不时有这样祸事,你们为什么都不带护卫?”陆森有些惊讶。 曹诱一个人不带不能说明什么,但折三郎他们三人也没有带,这事就有些奇怪了。 曹诱和折三郎都苦笑了下。 最后还是曹诱说道:“是我们大意了。毕竟这一年多来,都没有江湖人士敢随便在汴京城里闹事,所以也就没有再带护卫出来的必要。” 原来在一年多前,他们这些达官贵人出街游玩,都是会带些武艺还行的护卫的。 江湖人士一般也不会随便对达官贵人动手,所以就算械斗,数名护卫还是能护得主家安全,不会被轻易误伤。 但平民就……是另一回事了。 然后包拯带着展昭从外边回来叙职,先任龙图阁直学士,再权开封府知事。 而展昭到汴京城第一件事,就是花上半年的时间,把整个城里的江湖人士全打服了。 他任开封府总捕头后,更是带着捕快围剿那些敢在汴京城闹事的江湖人士。 一年左右就抓了近百的江湖高手投入开封府大牢里。 整个江湖为之震动。 更是因此被官家封为御猫,从三品带刀护卫。 汴京城的治安大为好转。 除了……无忧洞和鬼樊楼依然极为麻烦。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利用地下水道为隐藏点的乞丐……数量多得吓人,至少有数万。 地形又极度复杂,光靠开封府捕快的力量,是不可能剿灭他们的。 只有动用上万人数的军队才行。 但赵家的江山是怎么得来的? 赵家人防武将就给防贼似的,怎么可能放任大量人数的军队进入汴京城内。 赵祯虽然是个不错的皇帝,但在这事上,也是不会轻易妥协的。 “没有想到展护卫一离开京城,那些人就迫不及待跳出来搞事情了。”折三郎叹了口气:“希望展护卫早些回来吧。” 曹诱埋怨道:“包府尹就不该把展护卫派到外边去。” “其实是我们自己大意了。”折三郎揉着自己的眉心:“应让护卫在侧。” 其实这也是习惯使然,出来找乐子,当然是自己一群朋友聚着玩得才开心,如果每个人身边都跟着几个护卫,朋友多了,护卫的数量也就多了,旁边一大群人看着,玩起来也不尽兴。 况且他们只是官宦子弟,又不是什么名人大官,一般江湖人士也不会冲着他们来。 所以在治安条件好的情况下,带护卫反而麻烦。 曹诱叹气道:“其实真正要怪,就怪柴庆柴二郎,他就不该把‘琼浆玉液’那鬼玩意带出来。那群刽子手明显是冲着那玩意来的。” 折三郎沉默了会,说道:“算了,人死为大。” “也是。”曹诱有些失落,他和柴庆关系一般般,但看到熟人死在自己面前,总是会有些伤感的。 陆森看了看天色,想着家里还有个小丫头等着自己回家吃饭呢。 即使家里做好了饭菜,如果陆森没有回到家,她和黑柱两人也不会先吃的,必定会等到陆森回来,还得等陆森先动筷子,他们两人才会端起碗。 于是说道:“曹兄弟,还有折兄弟,我这边尚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先行一步,日后有缘再见。” 说完话后,陆森就盯着曹诱身上的木甲。 他是想把这玩意拿回来的。 曹诱本想作揖再感谢陆森一次的,但见后者的视线盯着自己身上的木甲,他立刻双手抱胸,护着甲儿,涎着脸说道:“陆兄,这甲既然穿在我身,就赠与小生如何?过上些时日,必有厚报。” 曹诱不傻啊,自己和那个明显没有武艺的仆从自高楼跌下,居然没有受哪怕是一丁点的皮外伤。 难道是祖先护佑? 怎么可能,明显是这木甲的功劳。 陆森看着对方那即谄媚,又担忧的表情,还把木甲抱得死死的,表情像极了怕被大人抢走玩具的孩童,心中颇是无奈,啧啧两声,然后转身离开了。 黑柱立刻跟在陆森的后面。 看着陆森离开,曹诱美滋滋地抚摸着自己身上的木甲,乐得就跟个傻子似的。 折三郎在旁边看了会,笑着问道:“曹小郎,这木甲……是何神物?” “就是普通的木甲而已,做得别致,我喜欢。”曹诱向对方抱拳,笑道:“折三郎,今日暂且别过,告辞。” 折三郎见对方不愿意多说,他也只得无奈地抱拳。 曹诱穿着这木甲一路招摇过市,因为模样怪异,不知道引来多少视线,但他也甘之如饴。 回到自己家中,刚好碰到大哥曹评准备外出。 曹评见弟弟穿着木甲的滑稽模样,忍不住笑了:“怎么,二弟,你这是哪系派别的服妖?” 服妖就是指那些奇装异服的人。 “大哥,这可是好东西。”曹诱靠近过去,小声说道:“爹爹呢?” “在书房里,你找大人何事?”曹评有些奇怪。 “有大事,大哥你也跟着一起来。”说完话后,曹诱快步走向父亲的书房。 曹评见他神秘兮兮的,也有些好奇,便跟了上去。 曹诱先在书房外敲敲门,等父亲发话后,这才跟着大哥一起进去,随后他立刻把门给关了。 曹佾正写着书帖,见到小儿子这么模样进来,忍不住皱眉说道:“你这又是在做甚荒唐事情?” “爹爹请听儿子说完。”曹诱弯身行了个礼。 “好吧,你说。”曹佾放下手中狼毫,坐正身体。 当下曹诱便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 曹佾越听脸色越严肃,等曹诱说完,他沉吟了会,说道:“居然出了此等大事,樊楼中的食客,非富即贵,居然被误杀误伤如此之多,明日上朝,包希仁必被言官弹劾,还有汝南郡王此次估计也是不好受。” 樊楼是好几个人联合经营的,最大的股东便是汝南郡王。 说到这里,曹佾看着小儿子身上的木甲,问道:“你如何证明,此甲救了你性命?” “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唉,大哥,你刺我作甚?” 曹诱吓得跳了起来。 原来不知何时,曹评右手中多了把剪刀,还用力刺了一下曹诱的右腚! 他笑笑,放下剪刀:“爹爹,果然刺不进去。” 曹佾看着木甲,下巴微微抬起。 曹家的事情暂且不谈,因为樊楼的事情,在傍晚时分,整个汴京城炸锅了。 消息的传递是需要此时间的,等全城人都知道樊楼中死了很多人后,时间已经过去了近三个时辰。 宫中难得开了次夜朝。 紫宸殿中灯火通明,胖胖的赵祯坐在龙椅上,不停地抚额。 他有头痛的毛病,现在年纪越大,这毛病越频繁。 殿中,柴王爷双眼通红,正联合着数个言官,怒斥包拯。 户部李侍郎身形佝偻,站立流泪。他和包拯关系不错,强忍着没有出口骂人。 包拯站着,低眼垂眉,任由柴王爷和言词斥骂,不说话不动弹。 八贤王双手拢在袖子中,脸上全是沉痛。 庞太师时不时看眼包拯,眼中有些幸灾乐祸。 深夜,一系列针对江湖人士的律法和政策出台。 这些事情与陆森无关了,他回到家里,又关上院门过上了几天悠闲的好日子。 直到他今天看到小林檎在院子里跑步,步法很奇怪,摇摇晃晃的,看着像是要摔倒,却又跑得飞快。 他立刻叫停了小林檎问道:“谁教你这般跑路的?” “是外边两位大叔。”小林檎自然不会对陆森隐瞒:“前几日郎君和黑柱哥出去的时候,他们教我的,还教了我如何射箭。” 陆林皱眉,他走到院子门边,隔着栅栏冷冷地看着两个跪着的汉子。 似乎是感觉到了陆森的不喜,丁氏兄弟都有些不安。 陆森语气淡然地说道:“之前你们爱跪跪,我懒得管你们。你们跪到天荒地老我也不会教你们东西。但现在,我心情变了,有点想杀你们的心思了。” 丁氏兄弟闻言大惊。 丁兆兰抬头急问道:“郎君,这是为何?” 0029 得把人设立起来先 “郎君,这是为何?” 丁兆兰感觉负着荆条的后背有些发凉,作为练武之人,他们的直觉比普通人更为敏锐些,所以能看得出来,罗兰的眼中,确实有着隐约的杀意。 他不明白,为什么陆森突然之间就想杀自己两人了。 “为何?”陆森冷淡地扯起嘴角笑了笑:“你两人以跪拜之事来逼迫于我,本不想理会,可你们居然在搞挟恩图报的心思,而且还是直接用在小女童的身上,心思之龌龊,不愧为江湖英杰。” 丁兆兰双手抱拳:“郎君,我们兄弟没这等心思。” “是,你们没这等心思,只是等时间久些,我家小丫头势必记着你们的好。”陆森站在栅栏里,眼神越来越冷:“若她以后帮你们说话,则可能惹恼我,轻则被责骂冷落,重则逐出家门。若不帮你们说话,她自己心里又过意不去,日夜忧郁。而你们置之于事外,福祸全让个女童背了,真是好算计。” 丁兆兰大惊,连忙抱拳再次否认道:“郎君,我等兄弟两人断没这等肮脏心思。” “你这话答得妙啊,看来是能想到这层要害关系的我,心思很肮脏了?”陆森冷冷看着丁兆兰。 丁兆兰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因为无法再狡辩。他细想了会,事情若发展下去,极有可能如眼前少年郎所说,福祸全让院里的女童背下。 陆森看着似乎明白了什么的丁兆兰,缓缓问道:“你等两人家住何处,家中可有姐妹?” “家在松江,有一小妹,尚未婚配。”丁兆兰听到陆森问这事,心中隐隐有些期待。 难道…… 陆森轻笑起来:“明早我就雇个头顶生疮、脚底流脓的乞儿,去你等家门前日日跪拜,竭尽诚意,请你家大人将女儿嫁与他,可好?” 两人顿时觉得羞辱,丁兆兰大怒道:“郎君,我家小妹品性端庄,貌美如花,乞儿之流岂可妄想!” 丁兆蕙在一旁愤怒地连连点头。 “说得好。”陆森点点头,可脸上全是轻蔑:“那你等现与乞儿何异!” 两人顿时如遭雷击,片刻后,丁兆兰双手撑地,冷汗霍霍直流。 陆森看着失魂落魄的两人,哼了声,转身回到院子中,继续练字。 一柱香时间后,两人起身离开了。 第二天也没有再来。 少了两个老在院子外跪着的赤膊男,陆森感觉心情舒服许多。 倒是小林檎觉得有些可惜,站在栅栏那里向外张望:“我还想和他们学学内气怎么练呢,他们教的轻身功法挺有用的。” 陆森在旁边听到了,一边写字一边说道:“没事,他们两个只是三脚猫功夫,等展捕头回来,我帮你问问,他那边可有什么外人也能学,可外传的练气功夫。” 小林檎眼睛一亮:“真的?多谢郎君。” 陆森笑笑:“不急,八字还没有一撇呢。” 接下来陆森又在家中过了几天的悠闲日子,闲着时间长了,便有做些事情,他看着只有小树、矮树,以及藤曼的山腰,觉得有些难看,而且系统背包里的木方块也不多了。 便想着扩大院子,利用家园系统的快速长生功能种树。 结果刚把院子的面积扩大到十亩……系统就不给继续扩张了。 看来院子想扩大些,必须得升级才行。 没办法,只能把新扩张出来的六亩地全插上白榆树枝。 要是普通的土地,白榆树插杆可不易存活,但在家园系统里插杆就简单多了,截条健康的白榆树枝往地上一插,再浇水就行。 之所以选白榆树,是因为这玩意生长快,材质也还不错。 原本白榆树生长在北方的,但有人把它带到了汴京城外种植,已有一小片林子了,可惜都还没有成材。 “一亩地一百树,六亩是六百……足够了。”陆森点点头,白榆树最后能长得挺大的,所以一亩地种一百苗大约刚好。 虽然院子现在只有10亩地,但已经把栅栏布到山侧那边去了。 黑柱和小林檎各提一个木桶,给插杆浇水。 原本两个人浇六亩地是很辛苦的,但架不住水桶一次能装十方水,而且重量还轻,把新苗全浇完,也不过花上一个时辰而已。 陆森看着黑柱和小林檎在干活,突然听到外边有人喊道:“陆兄,小弟前来叨扰了。” 陆森回头一看,发现是曹诱站在院子之外,正向自己抱拳行礼。 还有两个黑壮汉子,带着弯刀跟在身边。看来几天前的教训已经生效。 陆森边走边抱拳笑道:“欢迎,蓬荜生辉。” 然后打开院子栅栏小门,同时给了曹诱一个临时访问权限。 曹诱走进来,顿时感觉到院中一阵清爽,还没有来得及感叹呢,就听到后面两阵轻叫。 哎呀! 哎哟! 两个黑壮汉子捂着鼻子后退,曹诱愣了下,问道:“你们怎么了?” “有东西挡着我们。”一个汉子说道。 另一个汉子使劲点头。 曹诱回头看着陆森。 陆森微笑道:“非请莫入!曹兄弟,请!” 这是陆森故意为之。 木甲被曹诱拿走后,肯定会被研究,对于怕死的人来说,木甲的效果就是真正的护身符,绝大多数人都怕死,达官贵人们特殊怕死。 所以木甲绝对会被他们视为神物,然后会想办法据为己有。 怀璧其罪,这道理陆森懂。 要想让别人不敢随便惦记你的东西,你得有足够的实力。 或者说震慑力。 曹诱跟着陆森前木楼的方向走,然后还时不时回头,看到自己两个护卫从门那里试了几次都进不来。 然后两人想从旁边的木栅栏跃入而不得,还摔了几次跟斗。 陆森带着曹诱来到木楼,请他坐下后,对着外边喊道:“林檎,过来招呼客人。” 小林檎在不远的地方听闻,立刻放下手中的水桶,赶了过来。 而此时曹诱刚把视线从院外收回来,他打量着木楼的布局,第一个反应就是:好方的屋子。 然后第二个反应就是:这陆兄果然不是凡人。 现在自己的两个护卫还在外边摸着看不见的墙,一脸怀疑人生的模样。 而且这院子中……清爽怡人,并不像外边那般湿热粘稠。 仙家的洞天福地? 曹诱的内心中,越发觉得眼前的陆兄神秘莫测了,可不是只会点障眼法那么简单。 两人坐下,林檎便端着一个木盘子过来,上面放着一个方型的茶壶和四个杯子。 曹诱一看,发现无论是壶还是杯子,都是琉璃所作。 且形状都是方的,和这木楼如出一辙。 茶壶中装着金色黄的液体,看着相当漂亮。 林檎先给自家郎君倒了杯,再给曹诱倒杯,然后就退到一边。 曹诱习惯性地双手拿起杯子抿了口,表情微微惊讶:“蜂蜜?真好喝。” 家园系统出产的蜂蜜,能恢复相当多的生命值,又有美味值加成,当作贡品都是侮辱了它。 而这壶蜂蜜水,自然是兑了温水稀释过的,当然,就算是这样,一口喝下去也能恢复个两三点的生命值。 人的身体很诚实的,能感觉得到这蜂蜜水带来的好处,会产生渴求本能,加之又有美味值加成,曹诱自然觉得相当好喝。 然后他一口就把蜂蜜水给‘闷’了,再砸砸嘴,再次说道:“当真是美味。” 林檎上前,又给曹诱倒了杯。 曹诱二话不说,又给闷了。 林檎倒上第三杯,这下子曹诱没有喝,他看着杯中淡金色的蜜水,很想把它再次灌入嘴里,但还是凭着意志力忍住了,然后抬头笑道:“在陆兄面前失礼了,我从未喝过如此美味的糖水。” 林檎站在一旁,小嘴撇了撇。 浑然忘了几天她初尝蜜蜂水,结果连灌七杯,小肚子涨得难受的事情了。 陆森摆摆手:“没有的事,曹兄弟你喜欢就好。” 曹诱接着说道:“这次前来,主要是感谢陆兄的救命之恩,小小薄礼不成敬意。” 说完后,曹诱看看旁边,这时候一般下人就要把礼物送上来了。 但……曹诱带的两个护卫还在外面。 曹诱尴尬一笑,立刻走出院子,把壮汉手中的礼物拿到手里。 此时两个壮汉护卫已经放弃进入院子,而是在外边站在等候了。 曹诱拿着暗红色礼盒,双手递过来,说道:“小小心意,请陆兄收下。” 陆森双手接过,再放到一边,说道:“曹兄弟你太客气了。” 见陆森收入礼物,曹诱说道:“陆兄,有件事情我想请教一下。” “请说。”陆森缓缓说道。 “数日前,陆兄赠我的木甲,使用时可有什么说道与忌讳?” “也没有什么忌讳。”陆森想了会,说道:“只是它储存的法术有限,受到一定程度的冲击后便会碎掉。” “能挡多少次冲击?”曹诱问道。 其实曹家父子早想试试这木甲的极限在哪里,但苦于手中只有一件,弄坏了就没有了。 所以曹诱此次过来,一是感谢陆森,二是来探探口风的。 “不论次数,论力度。”陆森笑道:“若是幼童锤打,千次万次皆有可能。如若是强弓重弩击打,估计五六次后就会化为碎末。” 曹诱迟疑了会,然后问道:“先前那件神木甲,小弟已赠于家中大人,可想着数日前的突来横祸,总觉得不安,想再求件神甲,不知道陆兄可肯割爱?” 陆森站了起来,微笑道:“曹兄弟初次来陋舍作客,就让为兄带你看看这院子中的布局。” 这是婉拒了。 曹诱神情失落了会,但他也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当作什么事情也没发生,站起来便跟着陆森在院子里瞎转起来。 院子里其实没有什么好看的,也就十方菜田,两亩草地,和正在插杆的林田。 菜田这东西曹诱不觉得稀奇,但凡家中有院子的,谁家不种些菜菜苗苗的。 不过蜂箱倒是让他开了眼界,因为现在蜂箱里飞进飞出的蜜蜂是白色的。 起先黑柱带回来的确实是黑蜜蜂,但经过半个多月的系统转化,现在蜜蜂全变白色了。 “这可是玉蜂?”曹诱瞪大了眼睛:“小弟曾听宫中高人所述,在天山脚下,虽有玉蜂出没,常人却难得一见。玉蜂每年只有八九两月采蜜,其余时月皆蛰伏于石巢中。其蜜有大裨益,食之延年益寿。” 陆森笑笑,没有正面回答,又带他去看了看楼后的三间温泉浴室。 看得曹诱莫名不已:“矮山有地热,不对……这不是地热。水池内无流水涌出,亦无蛋臭。” 他甚至有点想脱衣下去试试是怎么一回事。 转了一圈后,两人又回到院门前,陆森说道:“曹兄弟,接下来我还要清修,所以就不继续招待你了。若有事情,你隔上十天半个月再来,可好!” 陆森早已经打定主意了,自己要以‘修行者’的身份在这个世界生活。 金手指为这个身份提供了极大的便得性和可能性。 既然是修行者,那么就得有修行者的格调。 最起码‘清高’这一项,是得拿捏住的。 曹诱微微弯腰,抱拳说道:“是小弟叨扰了。既然陆兄还要清修,小弟则先行告辞,以后如若有需要用到小弟的地方,请尽管出声。” 说完后,他走出了院子,带着两个壮汉缓缓离开。 之前曹诱都是自称‘小生’的,虽然也很有礼貌,但却还有点点的内傲和隔离。 毕竟‘小生’是读书人的自称。 而读书人在此朝,可是真正的上等人,能自称小生,是种格调。 但现在他已经开始自称‘小弟’了,不但透着一股热络,甚至还隐隐把自己身份,放在了陆森下面一点点。 陆森回到院子里,微微轻笑,觉得这是个很好的开始。 人是不可能脱离群体而独自存活于世间的,即使物质上能保持供给,可长时间脱离群体,精神上极易出问题。 而在群体生活中,每个人都得有个‘身份’,或者说定位。 陆森凭空而来,他的身份是无根之萍,经不起考究。 所以,就得自己想办法创造一个出来。 修行者这身份很好用……非常好用,山中修行有成方入世,这根脚就算有了。 且这身份无论与谁打交道,下至走夫贩卒,上至王臣将相,都能拥有极大的主动性,不会随便受制于人。 更不怕别人揭穿。 毕竟他是真的能弄出‘神异’来。 矮山脚下,曹诱与家中仆从汇合,然后坐到轿上。 四抬大轿旁,还跟着五名护卫。 轿子起程,往汴京城的方向走。 曹诱在轿中闭眼,身体随着轿子而轻轻摇晃。 他将刚才与陆森见面的过程再回想了一遍,然后掀开帘子,说道:“张护院,待会回到家中,你与柳护院随我一起去见大人。临门而不得入,矮篱如天堑,你们要把切身体会说与大人听方可。” 在外边走着的张护院点头称是,随后他摸了摸自己还有点微红的鼻子,再想着那堵看不见的墙,头发又开始发麻了。 0030 好想跳井 等曹诱离开矮山后,陆森打开了礼盒 嗯……和杨家差不多的谢礼。 两份金锭,一份不知道多少年份的老参,以及许多宝石。 放在手里有一小把,五颜六色的,还挺是好看。 陆森突然‘噫’了声,他打开系统,找到了一些需要宝石作为主材料的方子,细看下来,大部分都无法制作,因为有些配料实在是太过于怪异。 比如说什么‘暗影龙的鳞片’,‘雷麒麟的断尾’等等一看就是传说中的玩意。 要么就是莫明奇妙的东西,什么‘某暗精灵风干的香蕉’,‘亚龙人的面包黄油酱’。字是能看得明白,但连在一起陆森就搞不懂这是什么鬼了。 不过还是有几样东西比较正常的。 比如说做一些宝石武器和护甲,或者是……做一份手摇点唱机! 两份不限颜色的宝石,两份铜,两份铁,一份玻璃,两份磁石。 就可以做成一台手摇点唱机了。 后面还有介绍,点唱机中储存的音乐目录,与制作者的记忆有关。 估计是制作者听过什么歌,制作这玩意成功的时候,就会提取出来。 这是好东西啊,可比什么宝石武器之类的有意义多了。 现在衣食无忧,人身安全的问题也解决了,剩下来的就是精神食粮的问题了。 陆森立刻站了起来,叫道:“黑柱,和我去趟城里。” “好的,郎君。” 黑柱把水桶放下,乐悠悠地跑了过来。 虽然他在城里被无忧洞的人抓走,被揍得很惨。但这事其实以前他也遇过几次,每次都差点挂掉,所以他早就不在意了。 现在听到能进城就很高兴。 小林檎继续守家。 只是两人刚出到院子,就看到个老夫子领着个年轻学子走过来。 之所以知道这两人是书生,皆因两人头上都佩着方巾帽。 正常情况下,只有书生会这样打扮。 老夫子清瘦,眼中虽然有黄斑,可眼神看着通亮。他见到陆森,抱拳笑着走过来,问道:“这位小郎可是前方宅子的主家?” “老丈人安好。”陆森抱拳微微弯腰行礼道:“小子确实是后方宅子的主人,请问老丈人有何指教?” 这老夫子抱拳继续笑道:“老夫姓常,名华,字毅坚。这旁是我不成器的独子,常威,尚未有字。” 旁边的年轻学子抱拳向陆森行了个礼,看着气质温和,极有礼仪。 “小子陆森,敢问常老先生可是专程来找我的?”陆林继续抱拳问道。 “只是来准备搬到山脚下起房长住,见山坡上有宅院,便过来见见邻家。”常华摸着自己下巴上的短须,呵呵笑道:“毕竟远亲不如近邻,往后你我两家多多走动,有事互相扶持。” 随着常华把话说完,旁边的年轻小书生将手中提着的一小块腊肉送了过来。 大约只有三四两的样子。手礼确实是不多,但很多时候,搬迁见面礼也不需要什么贵重和值钱的东西,就是见面打招呼互相认识的一个添头。 黑柱立刻双手接下然后提着。 “老先生太客气了。”陆森笑笑:“请稍等片刻,我还份礼。” “陆小友太客气了,不用不用。。”常华虽然说着客气话,但人笑眯眯的,却没有动弹。 这是正常的,邻里往来第一次见面,就讲究有来有回,讨个好彩头。 不需要什么东西,你随便拿个馍馍当回礼也没有问题。 陆森和黑柱回到院子里,不多会出来,两人手上各多了一小把蔬菜。 一把是生菜,一把是波棱。 量都不算多,吃完都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效果,而且生蔬比较值钱,拿得出手。 常华和儿子接过蔬菜,客气了一阵子后,就离开了。 等他们先走一阵子后,陆森这才下山。 在山脚下右侧些的平地那里,果然有一群人在挖着地基了。 看样子,至少两三天前就已经动工。 只是这地方处于院子的死角,因此陆森三人在山坡上看不到,也就不知道罢了。 陆森停下来看了会,便前往汴京城里了。 进了城,便直奔着外城西北角而去。 那里是汴京城最有名的杂市,也是色目人最多的地方。 全世界稀奇古怪的东西都聚集在那里,想要什么几乎都有。 汴京城无论是什么时候都那么繁华踵踵,人挨着人,走起街来有些慢。 就在陆森快到西北角的时候,便听到前方一阵慌乱惊叫,行人竞相逃走。 随后便看到前方空中两名武林人士飞檐走壁,显得有些狼狈,而后边追着个穿着红色劲装的妙龄少女,正挥舞着银鞭追赶。 “见到老娘还敢逃,真当没有把我杨家放在眼里,吃我一鞭!” 清脆的娇叱声中,银色的长鞭像是灵动的长龙,瞬间缠住前方某个江湖人的腿,用收力一抖,将其重重甩于街道中心,随后红色劲装的妙龄少女轻轻在屋檐上一踩,飘高一丈,追着还在逃窜的江湖人士而去,瞬间身影就消失在屋檐之上,只有袅袅娇喝传过来。 “还逃!待老娘抓获,必灌你洗脚水喝。” 陆森啧了声,好有性格的漂亮妹子。 而此时路中间的江湖人被摔得头晕目眩,正想站起来,却被随后赶来的杨府家兵一拥而上扑倒在地。 不多会家兵们就把人给捆了起来。 其中一人就是陆森认识的齐叔。 齐叔踢了脚江湖人,怒骂道:“居然敢还手,要不是我们几个实力还行才没被你砍伤,若真伤着了,我家小娘子必将你大卸八块。” 他骂着左盼右顾,然后就看到了街边的陆森,然后便走过来,笑道:“陆小郎,些许日子不见了,又进城来购置物件?” “嗯,想做些东西。”陆森抱抱拳:“怎么是杨家在追捕江湖狂徒?” 齐叔苦笑了下,把事情简单说了遍。 原来数天前的樊楼事件,经过官家和众大臣们的商议,最后做出了三个决定。 一是准许开封府继续招揽武林人士,可多设副总捕头的职位,拥有调动捕快的实权,加强未来京城的治安。 二是打算三月后,在杭州举行武林大会,邀请各大正派高手齐聚,选出武林盟主,节制江湖人士。武林盟主从四品承宣使,可设府衙,受刑部节制。 三是在展昭未回京之前,由杨家负责剿灭汴京城的江湖恶徒,如若反抗,有格杀勿论之权。 之所以选择杨家,是因为杨家现在已经没落,家中独子远走西北军立功,家中只有三妇人撑着。 妇人带兵,即使再能收买人心,也终究是不如男子那般有野心的。 若是换作其它将门,别说赵祯不放心,连包拯等文臣都不太放心。 至于拱卫京城的禁卫军,虽然人数号称有数十万之众,但真实战斗力根本不行,别说***湖人士,连普通老百姓都看不起他们。 一群混吃等死,老弱病残,半年都难得训练一次的废物。 所以这几天,都是穆桂英和杨金花两人各带数十家兵,逮捕了不少江湖人士。 要说单打独斗,这母女俩皆不如展昭。 她们学的是沙场战法,弓马枪阵,武艺上大开大合,四平八稳,擅长群体协同作战,自然不太擅长应对缠斗游走的江湖人。 可要说到带兵作战,十个展昭也比不上一个杨金花,更别提穆桂英。 何况母女俩还是双线作战。 虽然只有数十人,但只要枪阵和弓阵一摆……没有数倍以上的江湖人根本挡不住她们,不到两天就把汴京城里的江湖人士冲得七零八落,丧气了胆气,见着她们只顾着四处逃走。 所以很快,汴京城的治安又好了下来,现在已经进入扫尾阶段了。 只是等展昭回来,杨家肯定又会被雪藏。 毕竟赵家是不会让将门出太多风头的。 听完了齐叔的话,陆森抱拳笑道:“辛苦你们了。” “哪里,听命行事而已。”齐叔摆摆手,又突然问道:“刚才陆小郎可见着我家小娘子?” 陆森点头说道:“刚见着她从屋檐处飞走了,真是英姿飒爽!” 此时陆森的表情很真挚,发自内心。 齐叔见他不像是在说假话,顿时露出很微妙的表情:“你不觉得我家小娘子粗鲁吗?” 刚才杨金花大喊‘洗脚水’什么的,齐叔可也是听到了的,他不信离自家小娘子更近的陆小郎听不到。 喊出这样的话来,就连齐叔都觉得自家小娘子实在是……不像个豆蔻少女。 陆森想了想,说道:“还好。” 真正的野蛮女友陆森见过不少,他自己以前也处过,相比之下,杨金花这种顶多只能算是嘴上凶,心里头软的那种。 齐叔看着陆森的表情更微妙了,最后他笑道:“不愧是陆小郎,竟可如此胸襟广阔,能人所不能。” 这下子轮到陆森表情微妙了,他总觉得齐叔这话似乎是在鄙视自己,可又找不到证据。 齐叔抱抱拳说道:“陆小郎,我要押犯人去开封府大牢了,择日再谈。” 陆森微笑抱拳。 随后两人分开。 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影响陆森的心情,反而让他觉得颇是新奇。 等到了西北杂市,陆森看到了大量的色目人在街上行走。 这里的街道充斥着香辛的香气,色目人十数日不洗澡身上散发的臭气,混合成一股无法言喻的味道。 行走在街道上,所有的色目人都会自动避开宋人,尽量离宋人的身体远些,免得冲撞。 赵宋确实是打不过北边的两个邻居,但这并不妨碍宋人对色目人的歧视和看低。 别看赵宋对外很怂,但在汴京城,色目人敢和宋人发生冲突,所有的宋人官员都会无条件尽量站在宋人这边。 除非是宋人真的错得离谱。 即使是明察秋毫的包府尹,在处理宋人与色目人案件的时候,也会下意识偏向宋人。 因此,宋人在杂市这里是横着走的,但即使如此,也没有什么正经宋人愿意来这里购物。 来的都是些商人,或者是商人的仆役。 甚至连乞丐都不太愿意到西北杂市来讨饭。 所以当陆森出现在杂市这里,虽然周围很拥挤,可他却没有寸步难行的感觉,反而走得很顺畅。 不得不说,杂市里确实是什么都有,本质上也是黑市。 虽然色目人的宋话口音有点怪,但并不影响交流。 经过沟通,陆森很快就买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上好的铁锭和铜锭,两大块磁铁。 磁铁这东西开封府正规渠道是没得卖的,因为量不多,都拿去做司南了。 盐铁本身就是朝廷专营,私卖铁锭本质上是犯法的,也只有要财不要命的色目人才偷偷私下卖。 如果他们怕死,也不会万里迢迢来北宋做生意了。 而且杂市的背后,似乎也有几个朝廷大臣的影子站着。 陆森买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当然,钱也花了不少,正欲回去,却突然看到前方不远有高台,下方围了一大群人。 高台上女子起舞,还有动听的乐声与节奏感很强的鼓点传过来。 陆森有段时间没有听曲了,便带着黑柱靠过去。 走到红色高台下,便看到上方有个蓝睛的色目女子正在跳露脐舞,还唱着歌儿。 这色目女子看来只有二十岁出头的样子,可陆森清楚,色目人较为早熟,接对方的容貌来看,应该是十五岁左右。 丝质的红短上衫包括着的要害部位,白色肌肤若隐若现。平坦的腹部,漂亮的马甲线随着胯部极具韵律的扭动,像是优美的白豚,在明亮的海洋里畅游。 色目女子边唱边舞,周围的色目人们连连叫好,气氛极为火热。 她唱的歌儿确实挺动听的,配着两把五弦琴,一个小鼓,演绎了充满活力的异域风情歌曲。 陆森也觉得挺好听的,拢在双袖里的手指忍不住轻轻打着鼓点。 这时候,黑柱凑过来说道:“郎君,这是色目人花魁,艾莉婕。她唱的曲儿翻译成咱们的宋话,我记得好像叫做《美丽的小岛》。” 陆森扭头看着黑柱,笑道:“你倒是很清楚嘛。” 黑柱不好意思地说道:“咱大宋的花魁都在青楼或者画肪里待着,也只有这色目人的花魁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艳舞,有次她到北城那边登台演过,我恰好在那里要饭,顺势看过一次。” 陆森又听了会,等上面的女子唱完,他正准备离开,却微微皱起眉头。 此时色目鼓手已经起身,他的手腕衣袖是卷出来的,在手臂处有个纹身。 一头似狮非狮,似马非马的四足动物正在回首,它的身体是由许多弯弯曲曲的古怪字符组成。 等等,这图标好熟悉……阿萨辛? 似乎是感觉到了陆森的视线,这鼓手突然转过头来,盯着陆森。 在这瞬间,鼓手的视线变得极其锐利! 另一边,杨金花好不容易把另一个江湖人追上打趴在地,一脚踩在对方腰背上,等了好久,终于等到齐叔带人过来。 “齐叔,你来得太迟了。”杨金花抱怨道。 齐叔笑道:“与陆小郎碰见了,聊了会。” 杨金花微愣,随后装作若无其事地说道:“不需要聊那么久吧,齐叔你也不怕我出事?” “区区小贼岂能伤到小娘子。”齐叔想了想,说道:“刚才陆小郎见着小娘子大发神威的场面了,还说你英姿飒爽呢。” 杨金花没有任何反应,她说道:“好了,这些浑蛋就由齐叔你带去开封府大牢里。我有些乏了,先回家。” 然后她不等齐叔回话,便骑着旁边家兵牵来的马儿回了杨府。 让下人把马栓好,她走回自己的房间,关上门。 接着……快步扑到床上,把脸埋进软褥中,双手不停地锤着被子,脸都红完了,又是羞怯又是恼怒地嗔叫道:“丢脸死了丢脸死了,怎么又让他撞见,好想跳井自尽啊!” 0031 山中花园 得益于后世夸张的网络信息流,陆森也曾无意中看过一些关于阿萨辛们的资料。 只是关于他们的内容,都很大的戏说成份,甚至还有各种影视游戏方面的艺术加工,因此陆森对这个教派并不算了解。 知道的资料,可能也是扭曲过的。 但唯有这个标志……应该是不会是错的。 当鼓手的视线变得极度税利,仿佛利剑一般刺过来的时候,陆森没有退缩,反而继续盯着对方的眼睛,没有惧怕,也没有不安,甚至还带着点嘲讽。 这是天朝上国民众会有的态度。 鼓手的视线迅速转换,然后露出了谄笑与讨好,他甚至还微微弯了下腰。 陆森收回了视线,带着黑柱离开。 两人的交锋其实很短暂,连四秒钟都不到,因此也没有什么人发现。 鼓手站在高台上,看了会陆森的背影,这才往后台走去。 刚才的色目人花魁靠了过来,用波斯语问道:“出了什么事情,刚才我感觉到你的杀气,难道你看到了十字圣殿的人?” “不是。”鼓手摇摇头:“刚才有个很像是白人贵族的少年,死死盯着我手臂上的标志,被吓了一跳而已。” 在清朝之前,几乎所有的蛮夷都认为只有中国人是白种人,他们自己是无色肤人或者是红肤人。 在清末,才把‘黄种人’这词安在中国人,以及整个东亚人的身上。 原本他们这种肤色划分是带有侮辱性质的,因为在他们的观念中,皮肤黄是‘重病’的象征。 暗合‘东亚病夫’这个词。 只是很可惜,国人对黄种人这个词根本没有什么太大的负面感受,反而觉得很合理。毕竟黄河是母亲河,然后自古到今,民间皆以金色为贵,也就不觉得这种黄种人叫法是侮辱人的。 倒是扶桑和高丽两国对‘黄种人’的称呼十分反感。 色目花魁松了口气:“还好,要是十字圣殿那帮人也跟过来就麻烦了。估计那个贵族少年只是单纯对你手臂上的标志感兴趣吧。”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后台的小屋子里。 他们打开暗门,直接下到地窖中。 这个地窖并不算大,也就五米左右的长宽,三米高度了。 但地窖的里面,却存有不少的弯刀长剑,以及五件全身板甲。 北宋不禁武器禁甲,特别是这种全身板甲。 要是被发现,与这个窝点有关的人都会被牵连,一个谋反的帽子是跑不了的。 但如果是像陆森合成出来的,那种看起来很好笑的,圆圆的木甲……只要不知道功效,估计官府即使看到了也不会在意。 正常情况下,没有人会认为这种薄薄的半身木甲会有什么防御力,估计用来挡挡小型野兽利爪还行。 拿上枪剑只要随便一个突刺,便能连人带木甲一起扎破。 地窖里除了武器和盔甲外,还躺着两个人,他们全身被绑着,从服装和容貌上来看,应该是宋人。 花魁艾莉婕走到一个略胖的宋人身前,用脚重重踹了下后者的肚子。 这胖宋人立刻大叫一声,从睡梦中惊醒,使劲扭动挣扎。 很快,胖宋人旁边的另一名宋人也醒了,他看着站着的两个色目人,有气无力地说道:“放过我们吧,我们真的没有门路让你们和官府搭上线,我们只是商户,是贱籍。” 鼓手蹲下身子,他将自己的中指按在这个稍瘦的宋人脖子某条血管处,用不太流利的宋话说道:“那我们换个思路,宋人,你知道这座伟大的城市里,哪位官员更容易接受我们这些外乡人?” 这宋人想了会,摇摇头。 平民都看不起色目人,何况官员! 鼓手狞笑了下,手指轻轻用力,也不知道他按了什么部位,或者说用了什么技巧。这宋人的脸一瞬间就涨得通红,脑门上的青筋一根根暴出来,越来越粗,像是一条条正在生长变大的青蛇。 然后他的鼻孔开始流血,眼睛中更是血丝密布,像极了两个红色的灯泡。 宋人感觉到脑子疼得快要涨爆,身体拼命挣扎,可鼓手用膝盖顶着他的腰,使他动弹不得。 只能在原地死命扭动,甚至连惨叫声都无法发出,有东西堵住了他的喉咙,让他不能发出,只能徒劳地张着嘴。 很快,宋人眼眶开始流血出来,嘴巴里也有血块吐出来,挣扎的动静越来越小,眼睛也在翻白,看着就快要死掉的时候,鼓手松开了按在脖子上的手指。 宋人顿时就像是得到了水的鱼,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鼓手温柔地笑了起来:“你真以为我们是随便抓的你?现在你想到了什么办法吗?” 这宋人使劲点头,刚才濒临死亡的恐惧,已然压倒了他。 太可怕了,不想再经历一次。 “说说看。” “当今曹国舅爷,颇有寻仙问道的心思,这是市井中人皆知的事情。”这宋人急急说道:“我是曹国舅门下,表面上是替国舅爷涉足商行的贱业,可实质上是替他在暗地里留意有没有与仙神有关的事物。如果你们真想攀附贵门,只要拿出些似似非非的奇物,以及用出你们的本领,肯定可以得到曹国舅的赏识。” 鼓手扭头,用波斯语问旁边站着看戏的艾莉婕:“他说的曹国舅很有权势?” 艾莉婕靠在墙角,双手抱胸,淡淡地说道:“他是这个国家皇后的弟弟,同时听说自身也拥有极高的身份,说话很有份量。” 鼓手满意地点点头,然后他看着地上的宋人,笑着问道:“那问题来了,你觉得我们应该拿出什么东西,才能讨好那位曹国舅?” “只要与仙神有关的器物即可!” “但我们没有这种东西。”鼓手再次把手指按在了这宋人的脖子上:“你有吗?” 感觉着冰冷的手指卡在自己的脖子上,这宋人已经不想再经历刚才那般恐怖的折磨了,他使劲点头说道:“我有,我有!帮国舅爷做事的时候,那些神神叨叨的东西,我截留了一些出来,只要大爷放我回去,我定拿出来赠与两位。” 他确实截了一些下来,但根据经验,这些东西都是假的,但现在管他是真是假,先保住小命要紧。 鼓手笑着放开手指,满意地抚摸着这宋人的脸颊,就像是在抚摸着心爱的美人:“很好,我会和你一起去取的,顺便记住你家住在哪里,如果有什么事情,我们会上门拜访,好不好?” 这宋人脸色凄苦,却也只能连连点头。 然后鼓手将视线投向另一个胖宋人,正要把手指按在后者的脖子上,结果这胖宋人倒是先尖叫起来。 “大爷,求你了,别伤我,我和他一起,都是替曹国舅做事的贱籍。他能做到的事情,我也能做到。”这胖宋人被自己同伴眼鼻都喷血的惨状吓坏了:“我也可以把自己私藏的好东西全交给你们。” “不需要!”鼓手从衣服中拿出把短刃:“同样的事情,有一个人能做到就行了。” “别别别!”看着锋利的短刃压过来,这胖宋人吓得连连大叫:“我还知道更重要的情报,更重要的消息,你们两位听了一定会很有兴趣的。” 鼓手的短刃抵着胖宋人的喉咙:“哦,说来听听。” “数天前,曹二郎穿着个木甲从外边回府……”胖宋人吓得直接他知道的那点事情,像是倒豆子一般哗哗哗全说了出来。 约十多分钟后,鼓手和艾莉婕两人都离开了地窖。 经过暗门回到后台独间内。 听着外边喧闹的人声,鼓手笑道:“你这次提供的宋人身份成色不错,至少能说出点有用消息。” 艾莉婕笑了下:“毕竟也来这里一年多了,这个美丽繁华的国家,我已经了解不少。他们的语言,他们的习惯,他们的身份关系网。把这些梳理出来可不容易,这两人我已经盯很久了。” “确实美丽繁华,仿佛人间天堂,我曾经以为斯帕罕才是世间最美丽的城市。”鼓手无奈地笑了下:“但来到这里,我才知道斯帕罕连它的十分之一都不如。可这样的城市,居然是白种异教徒建造的,让人难以接受。” “先不谈这些。”艾莉婕扭头看了一眼地窖的方向:“你觉得胖宋人说的话有几分可信度?只要穿上便不会受到任何伤害的木甲,有可能吗?” 鼓手想了想,说道:“我找时间去探探看,你用黑圣药把地窖中的两人暂时控制起来,他们以后应该还有用。” 艾莉婕点头,冷艳地笑了起来:“其实我觉得杀掉更好。” “我们是来拿回山中花园的,杀戮太多肯定会引起白人贵族们的注意。”鼓手摇摇头:“这么珍贵的东西,也不知道落入哪位白人贵族的手里,只能慢慢查了。” 另一边,陆森和黑柱回到家中。 然后他便开始迫不及待地制作手摇点唱机。 因为材料已经备齐,所以一瞬间点唱机就制作出来了。 这玩意其实就是一个黑盒子上顶着个大铜喇叭,正面有个小小的液晶显示屏,还有四个按钮。 然后黑盒的右侧,有个黑色的手摇把。 此时黑柱和小林檎也凑了过来。 陆森刚摇几下,发现液晶显示屏亮了起来……原来是手摇发电啊,怪不得要磁铁了。 然后他摇了十几分钟,手都摇酸了,显示屏上面标示的电量才到25%。 陆森擦擦汗水,说道:“黑柱,你来。” “好的。” 黑柱之前看着陆森满头大汗,早想帮忙了。但生怕自己身份低贱,碰了眼前这仙器,会让仙器晦暗,现在郎君发话,那自然是没有问题了。 他小心翼翼地学着陆森那般,摇着黑色把手,见到仙器没有什么排斥之类的反应,便放下心来,渐渐加快摇圈的速度。 还是那句话,陆森其实就是个废物,摇了25%的电量就累了。 而黑柱摇到了100%电量,汗都不出一点。 然后陆森测试着按钮,很快就弄明白了几个按钮的用途。 将曲库调出来,三千多首……再一看上面的名字,中文的有,英文的有,甚至还有许多日文曲子。 再菜单下拉一细看,发现几乎全是纯音乐。 什么《月光曲》、《神人畅》、《将军令》、《出埃及记》、《致爱丽丝》、《英雄的黎明》、《潮鸣》等等。 古今中外,应有尽用。 从古典钢琴音乐,到重金属战车,再到游戏小调,类别更是杂得要命。 “原来我听过这么多音乐了吗?”陆森有些惊讶。 这还只是纯音乐,还没有算上听过的流行歌曲呢。 生活在信息时代的人,就是这点特别厉害。 无论你愿意不愿意,只要生活在那样的环境中,就会被动接收无数的信息和知识。 你觉得很平常,那是因为你身边都是这样的人,所以没有觉得什么特别。 但把你拎出来,放到其它的环境中,你就会发觉自己和周围的人截然不同,或者说鹤立鸡群。 陆森点了个随机播放,金黄色的铜喇叭中响起了悠扬伤感的笛声。 “哦,是《乱红》啊。”陆森坐到旁边的摇椅上,静静听着。 本来这首笛曲就够伤感了的,陆森此刻身在‘异乡’,想着以前的亲朋好友可能都见不到了,本来就有些愁思在心底,结果听得眼圈都红了,差点就猛汉落泪。 而黑柱和小林檎则被突然冒出来的笛声吓了一跳,认为那个黑盒子里关着妖怪,但看陆森见怪不怪的模样,也就渐渐安心下来,坐在旁边一起听曲。 他们两人的音乐鉴赏水平可远不如陆森,只是觉得好听,然后便没有其它感觉了。 眼看着第一首曲子快要结束,陆森突然听到外边有人在喊话。 “陆小郎,展某前来拜访。” 陆森扭头,看见是穿着天蓝色长衫的展昭在院子外站着。 他连忙起身,擦了下眼睛,走过去,打开院子门,给了展昭一个临时访问权限后,抱拳说道:“展捕头,许久不见,先进来。你终于回京了,之前你不在,汴京城里可是乱成一团。” “展某已晓得,包府尹的书信四天前就送到我手上了。”展昭走进院子里,感觉到空气清凉,微愣了下,然后把手中的手信递过来:“区区薄礼,不成敬意,同时还得感谢陆小郎的救命之恩。” 说完话,展昭作揖轻轻弯了一腰。 陆森双手接过手信,有些惊讶:“展捕头这是何意,这段时间我可没有见过你,这救命之恩从何说来” “还请陆小郎听我细说。”展昭把背后负着的金黄色长剑拨了下来,双手呈直说道:“这次展昭能侥幸救得性命,多亏了陆小郎赠的宝剑。” “站着说话不方便,去楼里再说。”陆森作了个请的手势。 展昭谢了声,收起石剑跟着陆森往里走。 然后越靠近小楼,他的表情就越古怪。 方块砌起来的怪楼且不说,厅堂里有个长着大喇叭的黑盒子,正发出动听的曲调。 还是两种他从来没有听起的乐器声。 此时点唱机播放的是钢琴和吉它合奏的《寂静之声》。 其实在院外的时候,展昭就听到曲声了。 只是当时他没有太在意,还以为是陆森雇了戏班子在家里听曲儿。 结果进来才发现,却是一个黑盒子在发出声音。 即使展昭之前作为江湖人士走南闯北,见多识广,此时他也忍不住了,问道:“陆小郎,这奏着曲儿的黑盒是何物?” 0032 老包有想法 “陆小郎,这是何物?” 展昭指了指黑色的点唱机,一脸的好奇。 他不是那种看到盒子发出声音,就会想着‘里面不会塞了个小妖怪’之类的愚民。 但饶是如此,依然觉得十分神奇。 “师门传下来的机关术,可以反复播放录入的声音,不值一提。”陆森笑了下:“展捕头请坐。” 展昭依言坐下来,压抑着自己的好奇心,不再去看旁边的点唱机,然后将手中的黄金石剑放到台面上,说道:“我还得多谢陆小郎的救命之恩了。” “怎么说?” 展昭便把自己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原来他追踪五鼠到了松江渡口,却刚好碰到五鼠从陷空岛了出来。 当时锦毛鼠白玉堂拿着他师父的蝉翼剑,砍断了挂在二鼠小腿上的箭矢,正要去师门还剑,结果就撞上了展昭。 本来展昭要压制五鼠并不算难,但没有想到,白玉堂居然动用了手中的蝉翼剑,六人缠斗半个时辰后,蝉翼剑把巨阙剑给削断了。 没有了武器的展昭,根本不是五鼠的对手。 情急之下,展昭只得抽出背上陆森赠送的石剑。 他本以为石剑只能挡三四下蝉翼宝剑的攻击,便会断掉,结果打了半天,直到将五鼠逼退,石剑都没有任何问题。 虽然石剑不锋利,但真的很坚韧。 之后展昭不但逼退五鼠,甚至还重伤了白玉堂,差点连对方的蝉翼剑都抢过来。 按理说,五鼠有两个伤员,只要接着追踪,缠住他们,耗上数天,使他们身心疲惫,应该能将五人擒下来。 可突然收到了包府尹命他速回汴京城的口讯。 “能挡天下第三剑的蝉翼剑,这想必是难得的宝剑。”展昭轻轻推了下,说道:“展某不敢贪心,还请陆小郎收回此剑。” 武人都爱宝刀名剑,展昭也不例外。 内心中,他对这把剑喜欢得要死。只是个人理念问题,使得他不愿意去占别人太多的便宜。 陆森把桌面上的金色石剑推回去,说道:“展捕头,东西我是送出去了,你之前也收下了,岂能有还回来的道理。” “可……”展昭咬咬牙。 陆森打断他,继续说道:“要不这样吧,我家的小女工,对内家练气法很感兴趣。敢问展捕头是否有那种没有门户之见,没有什么门派顾忌,可以随便流传的练气法门吗?” “这倒是有,只是品阶并不算高,勉强入流。”展昭想了想,说道。 “那就用这种练气法门,换这把石剑如何?”陆森笑道。 展昭想了想,双手抱拳说道:“那展某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站起身子,重新将长剑拿起来,负在身后,欢喜地说道:“陆小郎,我还得回开封府向包府尹报备,就不多打扰了。等我把身上公务交接清楚,寻着秘笈,再来拜访。” “好说好说。”陆森也站了起来,然后对着外面喊道:“黑柱。” “来了。”黑柱从外面走进来,拎着一小把生蔬,双手递着给向展昭:“我家郎君小小心意,请展捕头笑纳。” “多谢。”展昭接过生蔬。这是正常主客往来的小礼物,理应收下,他微笑着双手抱拳感谢。 然后他在陆森的相送下,转身离开了院子,等他快下到山脚时,依然能隐隐约约听到半山腰那里传来的乐曲声。 “机关术?”展昭翻身上马,细细沉吟:“是鲁班门下,还是鬼谷门下。” 众所周知,能习得机关术的弟子,必定出于这两门。 只是……他怎么看,都觉得陆森更像是鬼谷门人。 在思吟中,展昭骑马回到开封府。一路上有许多小娘子,以及街道旁边勾栏女子向他抛媚眼,他都全然视作不见。 回到开封府后,和许多捕快打了招呼,欲找包府尹禀报公务,正好碰到同僚公孙策,展昭便上前打招呼笑道:“许久不见了,公孙主簿。” 公孙策一见展昭,就笑道:“展捕头回来得正是时候,包府尹在让人在后院做了炙肉,正让我们过去一起品尝呢。” “那正好。”展昭笑了,他抬起自己的右手,将手中的一小把生蔬展现给同僚看:“片刻前有朋友送了些生菜给我。” “生菜包灸肉,确实绝配。”公孙策笑着拍了拍手。 两人并肩而行,很快就到了开封府后院,然后在亭院那里见到了包拯包府尹。 包拯一身白裳,坐在主位上。 他面白长须,身体生得微胖,额头高挺,脸且方正,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展昭上前,行礼过后就欲秉告公务。 此时包拯摆摆手,脸带微笑:“展捕头方回来,旅途劳顿,如若没有极重要之事,明日再说公务。此时本府公休,难得与众同僚共聚,先吃了再说。” 亭院中除了包拯,还有开封府的些许捕快和小吏。 众人见到展昭,也是坐着拱拱手就当行礼了。 大伙都很熟,礼仪到了就行,不需要有多严肃正经。 而被众人围着的,是个大炭炉,上面还压着块方方正正的黑色大铁板。 旁边有个厨子正将腩肉切成薄薄的片状,然后放在已经抹有油的铁板上,只炙了数息,便又一块块夹起,放到碗中,再端到包拯面前。 包拯有人服侍,其它人就自己来了。 展昭见状,将生菜交于旁边站着的包氏家仆,说道:“速去洗洗,再拿上来。” 这仆人立刻拿着生菜退了下去。 展昭和公孙策两人入席,众捕快挪挪,空出位置给他们。 在场都是包拯的得力心腹,不需要客套,很快展昭就和他们说说笑笑起来。 没过多久,仆人用盘子端着洗好的生菜过来,放在黑铁板边角。 起先众人也没有太在意,生蔬虽然挺值钱,可他们这些人还是吃得起的。 包拯清廉,那是指他不贪。 可他其实很有钱,光是年薪,已经快抵得上杭州一个月的税收了。 顶层文官,差不多都是这个年薪,随随便便就能养起一票人来。 包拯也从来不差饿兵,开封府捕快与众吏,除了领朝廷发的那份粮饷之外,包拯还会额外再补一些。 生蔬这种东西,他们平时隔三差五的,也能尝尝。 离生菜盘子最近的捕快夹了块生菜,包着自己刚炙好的腩肉,尝了口,眼睛就发亮了:“嗯?这生菜极是美味,府尹你尝尝?” 包拯连吃数块腩肉,刚好嘴里也有些腻了,闻言夹了片生菜包着肉片试试,结果放到嘴里咀嚼后,连连点头:“在宫中尝过的生菜,都不如这般清甜。大伙也尝尝。” 包拯可是时不时能参加宫宴的大臣,他吃过的好东西极多,连他都说好,那就是真的好。 于是众人都夹了块生菜试试,很快盘里子里菜叶子就被清光了。 众人吃得都是连连点头,称赞不已。 公孙策在旁问道:“展捕头,这生菜是何人售卖?待会我去买些回家,家中老父最近没有胃口,吃不下油腻之物,想来应能助他开胃。” “此乃展某的一位朋友赠送,他宅院里种有些许,似乎没有售卖的迹象。”展昭笑了笑。 公孙策露出遗憾的表情。 这时候,展昭却突然微皱了下眉头,想起了陆森那诸多的神异之事,他忍不住问道:“府尹,展某最近遇到了点事情,不知道如何处理,可指点下官迷津?” 包拯坐正身体,看着展昭:“雄飞不必如此生分,有话尽可说出来。” 雄飞是展昭的字。 展昭又想了想,然后抬头认真地说道:“下官可能遇到术师了。” 众人的筷子都停了下来,有些不知所措。 他们跟着包拯也有一段时间了,知道包拯最讨厌的就是这种神神叨叨的东西。 毕竟读书人讲究个‘字不语怪力乱神’,一般情况下,都不会去理会这些事情。 特别是先皇一手策划的‘天书’事件,其后果遗毒到现时,都没有完全清除。 天书事件期间,包拯当时虽然年幼,可直到现在都还清清楚楚地记得,那时整个大宋都疯狂地修道问仙,不顾法理人情,几近扭曲。 导致现在的朝中大臣,只要年纪有五十岁以上的,都对道士和尚没有太大好感。 此时包拯心里有些微愠,可良好的书生风度教养让他表面平淡如水:“雄飞也是见多识广之人,难道连你也分不清那人的障眼法?” “下官确实是分辨不出来。”展昭面露愧色:“而且,下官总觉得那人是真术师。” 包拯放下筷子,正视起这事来:“雄飞你说说看,那人有何神异之处?” 当下展昭便把自己与陆森往来的一些事情说了,还说了刚才看到的方楼与点唱机之事。 展昭口才挺好的,事情娓娓道来,捕快和小吏们都听得心旌摇曳,恨不得这就去矮山上见识一下。 可包拯听完后,闭眼思考了会,说道:“老夫以府尹之职下命,刚才雄飞之言,不入他人耳中,所有在场众人皆必将雄飞的话烂在心窝子里;还有,除了雄飞,谁也不准去矮山找那陆姓道人,都明白了吗?” 众人神情一凛,皆抱拳弯腰喊道:“下官听令。” 然后包拯站了起来,说道:“你们继续,雄飞随我来。” 两人离开后院,进到不远处的书房中。 包拯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微眯眼睛,好一会后,他说道:“你说的陆姓道人居于矮山,那可是杨家的宗祠后山。连那等事关家族兴衰的腹地都送于他人,想来杨家更早一步知道那道人有所神异了。” 这个时代,即使是再聪明的读书人,也是多多少少相信有鬼神这种玩意的。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时代的局限性。 展昭没有说话,他知道自己不算聪明,所以他从来不卖弄自己的小聪明。 不像某只老鼠,他只会堂堂正正做事。 包拯从旁边书架上拿出一个看着很有质感的黑色小盒子:“这是官家赐下来的上等青茶,你穿上官服,拿上我的名帖,代我去杨家向佘老太君问声好,感谢杨家前些日子对开封府的帮衬,再说老夫身体不适,无法亲自前往,甚是抱歉。你若见到佘老太君,记得看看她的病情可有变化。” 本来包拯应该自己去的,只是他知道自己性情刚直,不会演戏,所以探虚实这种事情,就让展昭去好了。 而且展昭有从三品武官虚职,从表面的身份上来说,他去见佘老太君,也不算失礼。 展昭点点头,拿起小木盒子便出了门。 一柱香时间后,展昭出现在天波杨府门口,向齐叔说明了来意,并且递了包拯的名帖后,得去杨府大约半柱香时间,又出来,返回开封府中。 他去到书房中,见到包拯,便双手抱拳说道:“府尹的礼物已送到杨府,佘老太君称病不出,接见我的是穆大元帅。” 包拯点点头:“或许佘老太君身疾已然痊愈,杨家似乎在想办法瞒着这件事情,不让太多人知道。” “这是为何?”展昭有些不解。 “不少人可是想着佘老太君早些去世的啊。”包拯无奈地摇摇头:“杨门兴盛时有多风光,就有多得罪人。现在他们没落了,就会有多少人希望杨家楼厦倾倒。佘老太君是杨家现时唯一的顶梁柱,她倒了,杨家就倒了。” 展昭明白了:“杨家这是在拖时间,等转机?” “杨家似乎不希望那陆道人被太多人知道。”包拯摸着下巴上长长的黑须:“正好,老夫亦不希望陆道人被太多人知道,更不希望他的名声传到宫中。雄飞,你觉得,我们能不能劝那位陆道人离开汴京城。” 展昭表情愣住了。 此时杨府中,杨金花看着桌面上的方型琉璃瓶子,再看着里面亮晶晶的蜂蜜,心痒痒的,总想倒出来兑水喝几口。 穆桂英在一旁打趣:“别嘴馋了,这蜂蜜过上几天要托人送到西北军那边给你大哥的。” 穆桂英和佘老太君测试过了,这瓶蜂蜜只要一点点,便能治疗体内暗疾,手上划个大大的口子,鲜血直流,只要抿上一口,伤口立刻愈合,连伤痕都不会留下。 这种疗伤的好东西,当然要送去给在西北军中浴血奋斗,要为家中争取荣耀的杨大郎。 “可是看着真的很好喝嘛。”杨金花将下巴枕在桌子上,有气无力地撒娇说道:“娘亲,我就喝一小口好不好?只尝尝味道。” “真想喝,就去找你的陆小郎,问他要。”穆桂英终于把牡丹花绣好了,接下来的就是绣鸳鸯红盖头了。 杨金花哗地坐直身体起来,怒瞪着穆桂英:“什么我的陆小郎,我和他什么都没有。娘亲你怎么可以凭空污女儿清白!” 这时候佘老太君从旁边走过来,侍女小桃双手还挽着一个蓝色包袱袋子。 “刚才老身还想着让金花把谢礼送去给陆小郎。”佘老太君扶着拐杖,走到椅子坐下:“既然金花嫌弃陆小郎,那我让小桃代老身送过去好了。” “不准!” 杨金花一把就将小桃手上的蓝色包袱夺了下来,气哼哼的。 然后她又愣住了,俏脸在两位长辈调侃的目光下,变成了胭红色。 最后她挽着包袱,双手掩面,夺门而逃。 0033 陆小郎他年少慕艾 杨金花单人前往矮山,在山脚下,她看着那处正在建筑的工地,秀眉轻皱。 她算了算距离,发现对方确实没有侵到到矮山的地产,这才作罢。 虽然明明这座矮山已经送给陆森了,但她看到有人在附近建房子,依然会有种‘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的奇妙不爽感。 她来到山脚下,却发现上山的路口处有两座轿子,旁边还有十几个家仆。 顿时那种‘卧榻之侧’的感觉更重了,杨金花走过去,问道:“你们的当家是谁?” 这些人中有认识杨金花的,立刻站出来答道:“杨小娘子,鄙人等是曹国舅家长工。” 曹家怎么也来了? 杨金花越发不爽,她翻身下马,将马匹栓好,再快步走向半山腰。 快到目的地的时候,杨金花听到前方有乐声传来。 她一开始还以为是曹家请了戏班子到陆森院子里开唱,但等到院子栅栏外的时候,却发现,里边根本没有戏班子。 栅栏外有几名好手壮汉,应该是曹家的护卫,而在院子里,陆森坐在木楼大厅主位,正与两个年轻人相谈甚欢。 她一眼就认出来了,是曹家大郎和二郎两人。 而前木楼的前方,堆了大大小小不少的礼盒子,看来应该是曹家拿来的。 杨金花出现在栅栏外没有多少息时间,便被陆森发现了。 他和曹家两位年轻人说了几句,然后三人都站了起来,往院子里走。 等近了后,陆森向杨金花抱拳微笑道:“杨小娘子,有些日子没见了。请进。” 骗人的嘴,你前天才看着我出丑。 杨金花心里腹诽不已,她可是花了一个晚上才勉强把那种想自尽的羞耻感给压下去。 当然,她表面上是笑盈盈的:“确实是有些时日没见了,这次老太君谴我来,送些礼物给陆小郎。”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走进院子里,然后这才向旁边两个年轻人打招呼,用的还是万福礼:“小女子杨金花,见过两位曹家世子。” 曹评和曹诱有个国舅父亲,他们两人是皇家国戚一份子,叫声‘世子’也不以为过。 曹家两兄弟很有礼貌地给杨金花行礼。 然后曹评转身向陆森说道:“既然陆兄有客人,那我们兄弟俩就先辞了。若哪天陆兄到城里游玩,请务必到我们曹家坐坐。” “好,有时间必定会登门拜访。”陆森抱拳客气道。 随后曹家两兄弟走了。 杨金花看着他们两兄弟的背影,还发觉一直没有怎么说话的曹诱手上提着个黑包,里面圆鼓鼓的,似乎装着什么大件的东西。 她再回头看看木楼门口,那里堆了不少的礼品盒子,便知道曹家肯定是用重金从陆森手中,求走了什么东西。 杨金花很想知道黑包里装的是什么,但她没有问出来。 毕竟两人之间的关系并没有亲密到能打探私事的程度。 “进去坐坐吧。”陆森笑道。 两人进到木楼中坐下,此时杨金花的视线一直停在那个黑色的点唱机上。 她看了好一会,终于忍不住了:“陆小郎,这是何物?” 这样的问题,展昭问过了,曹家兄弟刚才也问过了。 杨金花再问也不稀奇。 陆森和之前一样答复,然后说道:“闲时听听,可以陶冶情操。” 杨金花连连点头,她之前不爱听曲的,总觉得大宋多数的曲子都软绵绵的,听着很是挠人,这也和她是将门出身有关。 而现在点唱机中放着的是西班牙斗牛曲,她很喜欢。 “这曲儿听着提气,用的是七音?”杨家虽然主要教导她学习军阵武艺方面的知识,但乐理也会教一教,知道个基础就行了,毕竟是大门大户的闺女,五音不分出去是会被别人笑话的:“且有好多未曾听过的乐器。” 现在《斗牛曲》放的是交响乐版本。 很多乐器都是几百年之后才出现的,她没有见过听过很正常。 “这些乐曲是我师父以前收集的,我就是听听,也不知道出处和来历,他老人家也没有和我说。” 陆森不得不把这锅甩到自己那个从不曾存在过的师父身上。 三千多首纯音乐曲子,首首皆是精品,是后世音乐理论大进步后的产物。 涉及到的音乐理念类别极多,曲风更是悲欢离合,酸甜苦辣,人生百味无所不包。 这不是一两个人可以做得到的事情,必定是一大群人的智慧结晶。 现在见过点唱机的人,都是年轻世代,且都不太懂乐理。 但如果有天,让那些较真的乐理高人听到了,他们势必要问起这些曲子,以及曲子中乐器的来路。 因为只有真正的音乐人,才知道这些三千多首曲子代表着什么。 真到那时候,陆森肯定是答不出来的。 所以提前把锅甩到‘空气人’的身上,是最理智,也是最合理的做法。 你们真要较真的查的话,就破碎虚空去找‘系统’师父询问吧。 杨金花漂亮的手指轻轻在桌面上打着拍子,她的桃花眼一直盯着陆森的俊脸。 虽然点唱机很有意思,但杨金花对陆森这个人更加好奇。 听他主动说起自己的师父,杨金花就越发好奇了。 她忍不住问道:“陆小郎,你是否能说说自己的师承吗?当然,如果不方便说的话,就算了。” “也没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 陆森倒是挺高兴杨金花能把这话题问出来的。 要立人设,首先就要把自己的‘信息’给‘泄露’出去,再由别人帮忙传播。 知道的人越多,那‘人设’就立得越稳。 于是陆森就把自己早就想好的‘背景故事’慢慢说了出来。 什么自小和师父在山里长大。 十数天前,师父破碎虚空飞升,临走前把陆森扔到汴京城。 自己这一脉以‘工造’入道,擅长做些有特殊能力的小玩意。 等等。 杨金花听完,觉得很有说服力。 无论是发光的金林檎,还是让人翻跃不过的栅栏,或者是方格子木楼,甚至是这个戏曲黑盒子,都是工造之物。 这些都是她亲眼所见,确实是真的。 所以她就理所当然地认为,陆森的师父,破碎虚空这些都是真的。 她甚至有些怜惜陆森,从小与师父相依为命,转眼间就剩下自己一个人了,一定很难受吧。 少女嘛……情怀总是浪漫些的。 总爱无端联想。 陆森突然间就看到杨金花的桃花眼变得水汪汪的,就有些奇怪。 但好在这时候,小林檎把蜂蜜水端了上来。 杨金花抿了口,甜得眼眉都弯弯的,整个人一下子就又开心了起来。 随后她又聊了会,把包袱交给陆森,就在院子里逛了起来,看到小林檎在一旁练箭,便上去指点了下,手把手教后者如何使力,如何瞄准等等。 小林檎练了阵,便扯着杨金花去草地上玩耍。 其实进来的时候,杨金花也发现这片两亩的草地了,上面百花盛开,彩蝶环飞,不知道多漂亮。 她非常非常喜欢这样的景色。 于是一大一小两个少女在草地上肆玩,扑蝶打滚,不知道有多开心。 玩到快傍晚的时候,杨金花才记得要回家。 和小林檎约好过段时间再过来教其使弓,然后杨金花走到木楼厅堂里。 此时陆森正在练字。 “陆小郎,两个月后,十月初三便是小女子及笄的日子。若是陆小郎得空的话,可否过来观礼?” 杨金花脸色有些微红。 一般来说,邀请他人观礼,得由长辈亲自登门才行。 但杨家现在只有老太君和自己娘亲两人。 她们两人一个德高望重,一个守寡美妇,更不合适登门。 因此只有杨金花自己提出来了。 陆森听到后,点头说道:“十月初三,某记下了,届时若无要事,必定前去观礼。”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杨金花笑得有些开心。 正常情况下,北宋少女及笄礼,是不会邀请太多人的,只需有几个亲人见证就可以了。 但大门大户不同,家中女子及笄,必定会宴请众多的,身份地位差不多的同僚与亲朋好友前来观礼。 尽量弄得盛大些。 这本身就是一种宣传:我家有女儿成年了,可以嫁人了。你们身份和我家差不多,如果有儿子侄子合适的,就考虑考虑吧,咱们可以联姻。 说白了就是隐性政治联姻。 “原来你在练字啊。字还挺好看的,很硬朗。”杨金花看着陆森的字,极是喜欢。 一笔一划,笔力粗犷,方方正正,却在笔画转折中带着圆润,看着相当独特。 “多谢。”陆森笑了笑。 自己事自己清楚,毛笔字这玩意,他当年在少年宫苦练过好几期。 字写得还算好看,但缺少灵魂……这是书法老师评价的。 杨金花扫了下桌面,咦了声:“你用来练字的书我怎么没见过,《淑女玉团经》,这是什么古怪的练气心法吗?” 她好奇地拿了起来,陆森想阻止已经来不及:“这不太合适你看的。” “这似乎只是演义杂书吧,怎么起的书名如此古怪,不过这文才倒是挺不错,写得引人入胜。” 只是等她翻了几页,脸色立刻变了,先是小粉红,等多又翻多几页,就变成艳红了。 “你,你怎么能给我看这等污漕的东西。” 杨金花臊得不行,单手掩面,像风一般冲出了院子,眨眼间就消失在山林间。 “我的书……” 陆森轻轻叹了口气,你既然不喜欢那本书,就留下来啊,我还没有看完呢。 现在活字印刷还没有出来,这些书的成本很高的,而且数量少。 每一本都有可能成为孤本,你拿走了,以后就可能买不到了。 杨金花跑下山,一路策马狂奔回家。 没与长辈打招呼就冲入自己的闺房里,扑到床上,把脑袋埋入被子里,然后左手使劲捶着枕头,就像是在锤着陆森一般。 力道不轻不重,又百转千绕。 好一会后,她终于将羞耻感散去不少,坐正身体,正要梳理一下头发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右手还捏着什么东西。 《淑女玉团经》。 啊!!!!! 杨金花抱着脑袋在床上使劲翻来复去打滚,再次羞耻地想自杀。 曹家这边,兄弟两人进到父亲的书房中,关上门后,三人便看着桌面上的黑色包袱。 就像是在看着一座金山,三人的眼中都是极度的兴奋。 曹诱过去,所包袱打开,金黄色的簿片木甲便出现在三人面前。 “真想不出来,这小小的木甲,半身都遮不完,却可以护人全身。”曹佾叹了口气:“我寻仙问道二十多载,见了不知道多少的奇人异士,结果全是些江湖话术骗子,现在终于见着真仙了。” “爹爹,要不要测试一下?”曹评问道。 “这是自然的。” “二弟,你去把木甲穿上。”曹评笑了下,熟练地从桌子底下拿出了把剪刀。 “又是我!” 虽然在抱怨,可曹诱还是乖乖把木甲穿在了身上。 曹评拿着剪刀刺了下弟弟右腚,剪刀发出叮一声清响,再不得寸进。 “是真货。”曹评把剪刀收了起来。 “两件甲,你们兄弟两人一人一件。”曹佾坐了下来,微笑道。 “爹爹,这甲你至少得留一件啊。”曹评急急说道:“爹爹是我们曹家的主心骨,你的安危至为重要。” 曹佾摆摆手:“曹家迟早得交到你们兄弟俩手上的,就算我死了,只要你们兄弟两人能活下去,互相扶持,曹家就能延续下去。所以你们兄弟两人也得早日结婚生子,为我曹家开枝散叶。” 曹评弯身抱拳:“可是爹爹……” “怎么,评儿你都还没有当家呢,就想不听为父的话了?”曹佾板起了脸。 曹评只得弯腰抱拳低头。 旁边的曹诱亦是一样。 “说到结婚生子,我记得杨家的小娘子似乎快要及笄了吧。”曹佾摩挲着下巴上的短须:“诱儿,你似乎中意杨家小娘子?要不要等她及笄之后,为父遣人帮你说个媒。我们曹家不敢和折、种、狄三家走得太近,可杨家应该没有问题的。” 曹诱使劲摇头:“大人,我不中意她了,我不想挨打。” 哈哈哈哈!曹佾无奈地摇头大笑。 曹评突然说道:“爹爹,我们见陆小郎的时候,杨家小娘子后边也来了,也带着个包袱,而且他们似乎很熟。” “哦!”曹佾沉吟了一会,说道:“陆小郎居于矮山,他和杨家必定是有关系的。” “杨家现在已经没落,区区一座矮山不值什么。”曹评想了想,说道:“杨家估计拿不出什么值钱的宝物,也没有权势帮陆小郎起势,不如我们曹家主动些,把陆小郎从杨家的手里抢过来?” 呵! 曹佾轻轻摆了下桌子,笑道:“谁说杨家没有宝物了……杨小娘子不就是吗?陆小郎正值弱冠,年少慕艾,对他来说,看得上眼的妙龄女子才是真正的宝物。如果杨家不傻,杨小娘子的及笄礼上,这陆小郎必定会出现。” 曹评若有所思,他觉得自己又从父亲这里学到了许多。 所以说言传身教真的很重要。 “可惜我们曹家没有女儿啊!”曹佾颇是苦恼地叹着气:“否则倒是可以试试抢人。” 0034 就读一页 接下的两个月,没有什么值得描述的事情。 陆森绝大多数时间都待在院子里,偶尔会带着黑柱去汴京城里交换些物资。 现在他已经不卖菜了,只是和一些商贩以物易物,拿生蔬换些必要的物资。 不得不说,院子里种出来的蔬菜挺受欢迎的,很多商贩试尝后都愿意交换,时间一长,就形成了固定的渠道。 在这期间,展昭拿来了一本《太乙浑元功》的练气秘笈,当时他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话难以启口。 最后什么都没有说就走了。 这本秘笈是展昭通过特殊渠道从宫内藏书抄写出来的,先皇在位时寻仙问道,宠信奇人异士,道士尤其受到优待。 终南山太乙宫众道深感皇恩浩荡,便献上了这部‘太乙浑元功’,充入宫中典藏。 这功法并不是练气法门中最强的,但至少也能排进前十。 因为是要让皇上练的,所以这本太乙浑元功写得非常祥实且通俗易懂。 可再简单易懂……小林檎她不识字啊,看不懂。 所以只有陆森先看了。 并且尝试练了一下,目前没有什么发生特殊的事情。 之后曹家两兄弟时不时过来窜门聊天,就是带点普通的手信,像是日常友人那样子闲聊,不东问西问,也不提什么要求,很普通的熟人间互动。 说到聊天,山下的常华老夫子也时不时提着点腊肉上来窜门,只不过他每次来的都不是时候,都没有听到陆森放点唱机里的音乐。 而且老夫子为人比较古板有礼,从不试着去翻跃什么栅栏,也不会自顾自地推门入院。 总会在门外呼唤声,等着陆森给自己开门。 所以常华老夫子也就不知道这小院子里有什么神异,就是单纯觉得那幢木楼有些奇怪。 太方了。 只是作为书生,他是有自己骄傲的,硬是作出见怪不怪的模样。 陆森倒是知道常华老夫子来拜访的目的,主要是想用腊肉换些生蔬回去吃。 人老了,就爱吃些清淡的。 而陆森这里的生蔬特别合他胃口,吃起来特别甜脆。 他自己家里种的远远不如,为此还埋怨了好几次自己的老妻和家仆都不懂种菜的,连个少年郎都比不上。 时间飞速流逝,很快就来到十月初二。 明天就是杨金花及笄的日子。 她在内堂里听完母亲交待完明天要注意的礼仪事项,就已经是晚上了。 随便吃了几口饭,洗了个澡,便躲进了闺房里等头发自然晾干。 杨家人少,地又大,所以一到晚上就显得特别安静。 她推开窗,此时已秋季,夜晚有些微凉。 夜空无云,漫天的星星都显得特别明亮。 即将成人的少女看着一粒粒的星星,努力想像着明天及笄礼上会有什么样的事情发生,想着想着,那漫天的星星不知不觉就组成了陆森的脸。 已经有两个月没有见他了……杨金花愣了下,叭一声就把窗户给关了。 自己害羞不敢去见他,难道他就不懂得来见自己吗? 讨厌,哼……杨金花回到床上,伸手摸了摸,从枕头下摸出那本《淑女玉团经》。 她的脸色变得粉红,嘴唇轻轻抿了起来。 “就看一页!” 她发出小小如蚊鸣般的声音,双手颤抖地打开,但看没到三行字,然后叭一声又使劲把书页给重重合上了。 像是烫手的芋头一般赶紧塞到枕头下面。 然后双手捧着发热发红的脸。 其实自从《淑女玉团经》拿回来后,每隔两三天,这样的情景就会重现。 虽然杨金花对里面的内容很感兴趣,但每次看不到三行字,自己就羞得不敢再看。 只是她又舍不得把书扔掉。 心想着,这是陆森的书,扔掉似乎不太好。 可更不敢还回去。 于是,这本艳书两个月了,一直待在她的枕头下面。 而在矮山上,陆森则在制作着物品。 明天就是杨金花及笄的日子了,上门观礼至少得送点礼物。 为此他做了两手准备,白日的时候,进城买了最好最贵的脂粉,然后又去买了些材料。 用曹家上次送来的宝石,以及铁块、丝绳合成了一把高等级武器。 宝石长弓。 伤害35。 特殊效果:箭矢飞行速度加快,极强穿透力。 弓身上中下三个部位,各镶嵌有一颗绿宝石,就像是长在弓身里面的一样,看着极是漂亮。 陆森试射了一小会。 这把宝石长弓很强,先不说伤害差不多就是木制长弓的四倍了,而且还有两个特殊效果。 如果说木制长弓射出的箭矢初速勉强有100米每秒,那么这把宝石长弓的箭矢飞行初速至少能达到180米每秒。 别看只多了八十米每秒,但对于用弓好手来说,这能让他们面对快速移动目标时,会有更好的命中率提升。 可这玩意陆森试射了六箭后就不停摇头,他用不了。 首先拉动这弓极费力气,他拉上几箭手臂就有些酸了。 而且这玩意没有命中修正,对于他这种弓术小白来说,简直就是个灾难。 二十米距离,六箭全部脱靶。 换上木制长弓,箭箭正中心……果然,像他这样的废物,就只能开挂了。 将宝石长弓装上临时做成的木长盒子里,陆森满意地点点头。 即有胭脂水粉这样女儿家喜欢的东西,考虑到杨金花将门子女的身份和性格,准备一把上等好弓给她,想来也应该能让她开心的。 两手准备,应该没问题了。 然后他便去泡了个温泉澡,再安心睡去。 等到第二天,陆森便带着黑柱进了汴京城。 陆森自己提着胭脂盒子,而黑柱斜背着近一米八的木制长盒子,极是显眼。 其实如果放到系统背包里,就会轻松许多。 可陆森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表演凭空变物的魔术,因此就让黑柱背着了。 反正也不重。 两人来到天波府门口,便看长道上一溜的轿子排开,连绵不绝。 远处还有轿子继续从远处抬过来,以及不少提着礼物步行过来的客人。 杨府门前极为热闹。 杨家虽然末落了,但名望还在,佘老太君也没有死。 所以杨金花的及笄礼,还是很多贵人会看在杨家曾经的功绩上,看在佘老太君的份上,派子女过来参加的。 齐叔和几位家兵负责招待客人,引导着女性客人往西厅,而男性客人全往东厅。 要是正常的礼宴,男子带来的礼物是要直接交给招待人,然后空手进门的。 但大门大户的及笄礼,则有些不同。 女性客人一般不带礼物,带礼物的都是男性客人,且都是年轻男子。 陆森出现的时候,齐叔一眼就看到了,急急忙忙就迎了上来,随后他看到黑柱背着的木盒子,砸了砸舌,说道:“陆小郎,你这手信可真够气派啊。” “确实有些大,毕竟花了点心思。”陆森笑笑。 齐叔可是知道陆森有‘神异’的,花了心思那肯定了不得。他闻言脸色一正,说道:“小郎有心了,无论这里边是什么,我想小娘子都会喜欢。请随我来。” 随后齐叔亲自带着陆森去东厅,而黑柱则被另一名家兵带到了仆从待着的吃饭的偏厅那边。 在黑柱被带走之后,陆森只能自己背着长长的木盒子了。 所以当他出现在东大厅中的时候,立刻就引起了整个东厅数十人的注意。 没办法,别人都是拿着小小的礼物,大不了就是画卷那样长度的东西。 而陆森直接背了个长长的木盒子过来。 惊愕过后,便有不少人低头抿嘴轻笑。 当然没有笑出声,能参加杨金花及笄的人,身份都不差,表面上的礼仪素养还是能保持的,至于私底下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陆森算是来得晚的,然后他进来后,先看到了曹家兄弟,这两人桌子旁已经坐满了人,他们也看到陆森了,遥遥抱拳行了个虚礼。 陆森向他们两人点点头,视线扫过大厅,然后眼睛一亮,向着角落那里走过去。 那里有张桌子,还有三个空位,最重要的是,那里还有个陆森认识的人。 展昭……他穿着天蓝色的常服坐在桌子那里,人长得正气英武,就是鹤立鸡群,一眼就能看到。 陆森过去,展昭虚虚抱拳,然后站起来,帮陆森把背后的长木盒子提起,然后放到一旁。 “多谢。”陆森笑笑。 “客气了。”展昭坐回位子,然后向陆森介绍同桌的几名年轻人:“这几位皆是包府尹的子侄……” 一通介绍下来,陆森也和这几个年轻人打了个面熟。 其中有一个叫包容的男子,突然甚是有兴趣地说道:“别人都是带个小东西过来,陆兄你这手信可真够大的。想必是做了极多的准备,打算引起杨小娘子的注意?” 语气中有着淡淡的讽刺。 这包容是包拯的远亲侄子之一,刚从老家过来,准备科举,暂住于包拯家中。 即使是包拯,也是逃脱不了人情世故的,他毕竟也是人。 只是他会在合乎律法人情的角度去帮助自己的亲人,而不会为了人情世故而做出违抗律法的事情。 陆森有些惊讶地看着对方:“我们有过节?” 一桌子的人都愣住了,他们从没有见过如此‘直白’之人。 正常来说,这种情况,被讽刺的人要么打个哈哈先把事情揭过去,要报仇报怨等私下有时间再说。 要么就是同样阴阳怪气,互相伤害。 这种直接怼回来的情况,他们实属第一次看见。 展昭倒是抿嘴轻笑,但生怕被包容看到,立刻低头喝茶,蒙混过去。 包容颇是尴尬:“没有。” “那你阴阳怪气作甚!”陆森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口:“包府尹行事清明律己,是难得的好官,你可不能败坏他的名声啊。” 此话一出,一桌子的年轻人脸色变得有点难看,对方这帽子扣得有点大。 此时包拯的长子包繶也在,他年纪十七,也实属到了可以娶亲的年纪,况且包家和杨家关系也不差,包拯便把包繶扔了过来。 包繶最崇拜的就是自己的爹爹,听到陆森的话,他有些不快地看了眼自己的族弟,随后抱拳说道:“陆兄,此事是我族弟不对,我给你赔个礼。” 陆森笑道:“没事,我说着玩的。诸位别放在心上。” 这样子后,其它人的脸色才好看了许多。 然后包容再也不敢多嘴了。 他本也就乡下富户出身,没有什么本事,也没有见过什么世面。 来到汴京城后,背靠着包拯这才有点狐假虎威的资本。 但问题是包拯廉明,真闹出了事情根本不会包庇亲人,而遇到不怕包拯的人,若对方又占理,包容是真的不敢硬怼的。 展昭和陆森聊了一阵,然后杨家的下人便开始上菜。 展昭看着西厅那边,说道:“及笄礼开始了。” 外姓男子是不能去观礼的,只能由女性客人观礼。 及笄礼的步骤可以很简单,也可以很繁琐。 看来杨家这里是比较繁琐的。 菜肴上来,等到半个时辰过去,众人都喝饱喝足后,这才有一队妙龄女子穿着各种颜色的服裙从西厅那边走过来。 领头的自然是杨金花。 她已经把长发盘起,头发上斜插着根明亮的金簪子,身着蓝丝长袖高腰襦裙,显得身体苗条的同时,衣袖随风轻摆,又有种飘飘如仙的感觉。 和平时素颜不同,此时的杨金花还花了淡妆,描细了眉毛,用了红点唇,让本来就饱满明亮的嘴唇显得和桃花一样漂亮。 她站在厅前,扫了一圈厅堂,见了到熟悉的人影,脸上的笑意就更浓了。 然后走到第一台饭桌前,盈盈万福礼,微笑道:“几位世兄抽空前来观礼,小女子感激不尽。” 这桌子的少年郎们愣了数息,这才齐齐拱手行礼,把自己带来的礼物交过去。 没办法,现在打扮起来的杨金花,显得更漂亮了,他们一时愣住也正常。 而跟着杨金花来的那队女子,立刻就把礼物收走了。 礼物是什么,贵重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让及笄女子和少年郎们互相见个面。 这才是大门大户高调为女儿举办及笄礼的真正意图。 然后杨金花又走到下一桌,还是同样的说辞。 而其它饭桌的少年郎们,开始将自己的礼物准备好,拿出来。 陆森亦是一样。 他先把自己从脂粉店里买来的最好胭脂盒子放到桌子上,就等杨金花过来。 曹家兄弟一直在关注着陆森的,见他把礼物摆上来,两人都愣了。 无他,那个盒子两人太眼熟了。 曹诱还因为这东西被杨金花扁了一顿。 “红梅酥。”曹诱嘶了声,他附到大哥耳边,小声说道:“要是让杨小娘子看到这东西,估计会怒揍陆小郎一顿吧。” 曹评摇摇头:“应该不会,今天是杨小娘子的大日子,又有众多宾客在场,她理应不会动粗,但估计还是会对陆小郎心生怨怒。” 曹诱说道:“要不我过去提醒陆小郎一声?” 曹评微笑起来:“为什么要提醒?心生怨怒才好啊!这可是难得的好机会,这样子才会有机会,把陆小郎抢到我们曹家这边来。” 0035 母女抢弓 其实不光杨金花注意到了陆森,她后边那群负责帮忙收手信和站场子的娘子军,几乎人人都注意了陆森和……展昭。 没办法,这两人已经是整个东厅青年中最帅的,而且还坐一桌。 男人喜欢看美女。 反过来,女人们也喜欢看帅哥。 这两人所坐之处,即使是角落内里,在这群娘子军看来,也是最熠熠生辉,最招人眼球的地方。 而娘子军中还有个认识陆森的人……赵碧莲。 她最近可有些倒霉。 好不容易等禁足结束了,准备好精美的糕点,带着曙弟,就想出城到矮山上,找陆森道谢。 结果大门还没有出呢,就被父亲给撞上了,后者一询问,听着自己女儿死性不改,又想乱跑,甚至还想出城,当场把汝南郡王气得半死。 于是乎,再禁足一个月。 直到前天才允许放出来,然后就来杨家帮闺蜜的忙了。 所以她看到陆森时,是相当惊喜的。 赵碧莲跟着杨金花一桌一桌的收礼,看着杨金花和每桌的青年才俊们打声招呼,在她有些着急的心情中,杨金花终于走到了陆森这桌。 也是最后一桌。 此时全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 “多谢诸位世兄参加观礼。”杨金花盈盈下拜,一双桃花美目只盯着陆森。 展昭是顶尖武人,很敏锐地就发现了杨金花视线的落点。 他心中似乎明了些许事情。 众人将自己的视线献上,包容盯着杨金花的脸,更是显得有些神不守舍,他来到汴京城的时间还不算长,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见到顶尖大户人家的漂亮闺女。 和乡下那种小家碧玉相比,在气场上,确实强出太多了。 他傻傻地将自己的礼物送出,甚至还说话了:“杨小娘子,这是我……” 但话没有说完,就被旁边的包家长子拉到凳子上坐着。 及笄观礼,男方是有规矩的,就是只送礼,只看人,不说话。 包家长子一脸尴尬的表情,包容想起了来之前受过的交待,当场臊得把脑袋快低到裤裆里去了。 随后陆森和展昭两人也把礼物递上,展昭的礼物被个脸红红的小丫头抢走了。 而陆森送出的红梅酥盒子,直接被四只小手同时捏着。 场面瞬间就静下来了。 杨金花和赵碧莲两人各用双手捏着盒子。 闺蜜两人面面相觑好一会,然后赵碧莲一脸天真地说道:“我帮你拿着啊,这不是规矩吗?” 杨金花微笑了下,嘴角竟然扯出了一种皮肉不笑的阴森感觉。 赵碧莲讪讪放手,小声嘀咕:“我只是想帮你拿嘛,那么凶干什么。” 双手将红梅酥抱着,杨金花脸色驼红,她向陆森笑了下,再行了个礼。 东厅顿时一片轰声,这是杨金花自己接男子手信,而且是在这种特殊的日子里。 之前也见了二十几桌人,可没有见她有任何表示。 是单纯喜欢这个牌子的胭脂,还是……已经心有所属? 而在旁边,曹家兄弟两人更是惊讶得不行。 曹诱指着杨金花,又看着自家大哥:“这这这……大哥,我是不是眼花了,杨小娘子居然主动取了红梅酥?” 曹评好不容易才把嘴巴合上,他唰一声打开自己手中的扇子,然后挡住了自己的脸。 “自以为聪明,错失了卖人情的机会。” 曹评悠悠长叹,他真没有想到,杨金花会有这样的反应。 “为什么?”曹诱委屈地看着自家大哥:“凭什么我送红梅酥就要挨打,他送就行!” 曹评盯着弟弟的脸看了好一会,说道:“先照照自己的脸,再看看陆小郎的脸。” 曹诱愣了下,然后使劲盯着陆森的脸看了会,然后无奈地双手抚额,惨笑连连:“呵呵,女人!” 而这边,陆森等杨金花收下了胭脂后,再把身后立着的木盒子往前一推。 然后那群娘子军顿时愣住了。 小礼物,她们可以帮拿着,用布袋装着,但这么大的盒子……她们真没有办法啊。 “我来拿!” 杨金花走上前,左手捧着胭脂盒子,右手按在木盒子中部,然后右脚轻轻一踢,借力将盒子底部踢高,右手再一撑,整个木盒子就被她单手横举了起来。 这动作看着赏心悦耳,旁边一群青年才俊忍不住拍手叫好。 杨金花举着盒子离开,一群莺莺燕燕跟着离开,她们互相打闹嬉戏,然后还回头不停地张望。 一半视线落在展昭身上,另一半视线落在陆森身上,特别是赵碧莲,几乎是三步一回望。 等娘子军走得消失后,及笄礼算是结束了,东厅的青年才俊们也站了起来,三三两两地离开。 陆森和展昭边走边聊天,在门口处分开,与早就吃完饭等候多时的黑柱汇合,返回矮山。 闺房中,杨金花呈大字型躺在床上,她这才刚送走了所有的手帕交,抿嘴微笑了一天,脸累得不行。 随后她脱去略显累赘的高腰糯裙,换回自己的红色劲装。 对于及笄礼,她感觉这一天过后,自己似乎长大了,却似乎又没有什么变化,或者说没有实感。 就是心境上有种微妙的感觉。 换回劲装后,她感觉自己身心舒服许多,果然还是这样的衣服适合她。 随后她打开妆台上的红梅酥盒子,从里面拿出红色的唇纸,轻轻抿了口,看着镜中人儿双唇红艳,笑靥如花。 痴笑了一阵,她看向旁边立着的木盒子,心中越发好奇,便过去把盒子放平,打开。 等她看清盒子中的东西后,情不自禁轻呼了声。 一把漂亮的长弓。 如果说陆森送红梅酥这种脂粉会让她欣喜,那么收到长弓,那就是惊喜了。 她迫不及待地把长弓拿了出来,仔细端详。 弓身用黑铁制成,也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打磨,弓身光滑圆润,三颗绿宝石镶嵌在弓身中,像是长在里面一般。 正常情况下,要是有人把宝石这么往弓身里镶,不被骂死才怪。 因为这会影响到弓身的韧性,使其的结构更容易断裂,特别是在满弓状态的时候。 但陆森可是不普通人,至少在杨金花看来,不是普通人。 这三颗宝石镶嵌在弓身中,必有深意。 杨金花想了想,把弓取了出来,然后就往家里的演武场走去。 在半路上,却正好碰到母亲穆桂英,她甜甜地叫了声:“娘亲,你这是打算去哪?” “无事,正想着要不要出去走街。”穆桂英看着女儿手提着的宝石长弓,同样漂亮的桃花眼中有些疑惑:“这弓是哪里来的……哦,看你这春风得意的表情,估计应该是陆小郎送的,你要试弓?” 杨金花笑着连连点头。 “同去同去,看看陆小郎弄出来的长弓有什么神异,走!” 于是母女俩快步来到演武场。 这里有数名家兵正在练武,见到家里的大娘子和小娘子都过来了,立刻就让到一边。 机灵的家兵直接捧着练习用的箭矢袋走了过来,放到两人脚边。 这种箭矢只是把前边削尖,没有装铁箭头,可以多次回收使用。 杨金花先试了试开弓,拉满后又缓缓把弦放回原处。正常情况下,弓拉开后是不能空放的,会很伤弓身,但缓缓放回原处没有问题。 她来回拉了三次后,眉头轻皱:“很轻……看着弓身长度,应该至少是十石弓,但我拉着顶多只有五石弓的力道。” “难道华而不实?”穆桂英无奈地摇摇头:“就像祭祀用剑那样!” 很多祭祀用的剑,也是装饰着许多宝石。那种剑只是好看,如果用来实战,估计和正常武器对砍两三次就要断掉。 杨金花捧着宝石长弓,瞪了眼自己的母亲:“别乱说,陆小郎怎么会做出华而不实的东西。就算是华而不实,我也很喜欢。” “哟,有了情郎就开始嫌弃娘亲了。唉……我好命苦啊,生了这么个不孝女儿。”穆桂英单手捂着胸口,表情哀怨,宛如西施捧心。 杨金花翻了个白眼,自家娘亲在别人面前都很正经,就算是在大哥面前也很正经,就是在自己这个女儿面前显得特别能作。 她没有再理母亲,从旁边的箭袋中拿起支箭矢,挡在弦上,拉满,对准前边的木人,松手。 沣! 呯! 叭! 箭矢化成一道乌芒,穿透木人,钉入后边的武演场的石墙内,只剩下尾羽还露在外边。 木人上半身已经不见了,碎裂成一块块木屑向后边喷射。 而被箭矢钉中的石墙,以箭矢的尾羽为中心,出现了一大片宛如蜘蛛网般的裂纹。 等漫天的木屑落地,演武场上两对桃花眼,瞪成了杏花眼。 这箭要是射到人身上……连个全尸都没有。 好半会后,穆桂英先反应过来,她盯着女儿手中的宝石长弓,咽了下口水:“女儿,这弓给娘亲耍耍!” 侠客好刀剑,军人好枪弓。 穆桂英打过大大小小的军仗数十场,她太了解弓这种武器了。 即使是神臂弓,比起女儿手中这把看起来华而不实的长弓,也差得老远老远。 应该说根本没得比。 所以穆桂英有些馋了,她也想要。 听到母亲的话,杨金花终于从惊愕上清醒过来,死死地抱着宝石长弓,并且用看贼似的眼光,警戒地盯着自己的娘亲。 见到女儿这种怀疑的眼神,穆桂英‘深受打击’,再次西施捧心,用假得不行的哭音说道:“唉,我怎么生了个不孝女……” “好了好了,别装了,我给你试试不就行了。”杨金花被穆桂英幽怨的视线看得全身直起鸡皮疙瘩,实在受不了,便把宝石长弓塞到母亲手里:“好了,就只能试一箭。” 穆桂英‘奸计得逞’,笑得极是得意。 她从旁边拿起一支箭矢,搭在了弓弦上,拉满,松开。 又是刚才的情景再现,另一个木人上半身碎成了木屑,然后石墙上又多出一大块蜘蛛网。 “这弓太好了,不需要出多少力,箭劲却能裂石碎金。”穆桂英摩挲着宝石长弓,温柔地说道:“女儿啊,这弓娘亲先帮你保管。等你以后能带兵出征了,再给你好不好?” 杨金花右手一伸,哼了声:“把弓给我。我还小的时候,娘亲你收走老太君给我的随年钱时,也是这么般说辞,直到现在都没有见再给回我。女儿现在及笄成人了,不再信了。” 穆桂英见女儿不上当,露出个相当得意的笑容,然后一撩裙摆,转身就跑。 “等等,娘亲,你怎么能这样,那是陆小郎送我的,你不能拿走,娘亲,你快停下!” 杨金花急得不行,却又追不上穆桂英。 毕竟她的一身武艺,全是穆桂英教的,她暂时还没有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地步。 于是两人在演武场里追逐了老半天。 最后杨金花还是拿回了自己的宝石长弓,而穆桂英戏耍了女儿一场,身子出点微汗,身心都感觉舒服许多。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母女两人都感觉到心满意足,甚是开心。 话说陆森回到矮山之后,又过了十数天悠闲日子,然后便收到了小书生常威递过来的请帖。 他们常家在山脚下的房子已经建好,即将入住,宴请亲朋好友,左邻右舍。 这事陆森自然得参加的,否则别人会怪他不近人情。 等快到时间,陆森便提着一捆蔬菜当手信,自个下山去了。 所以说在北宋的汴京城种蔬菜,绝对是个很好的行当,不但可以卖钱,拿来送礼也不寒碜。 除了白事,其它无论什么日子,送捆蔬菜过去,没有人会嫌弃。 简直万能。 常家建的屋子很大,四合院的设计,占地面积估计应该有三亩左右了。 看来是个殷实人家。 陆森院子虽然有十亩左右的面积,但那是院子,用栅栏一围就行了。 而对方这是真正用青砖灰瓦建起来的正经房子,占地三亩那可是相当大了的,花费肯定不小。 常老夫子带着儿子常威正在门口迎客,见到陆森提着生蔬过来,老夫子本就很开心的脸,就笑得更开心了。 他迎上来,呵呵笑道:“哎呀,陆小郎你人来就行了,怎么这般客气,还带着手信。” 话虽如此说着,但常老夫子立刻从陆森手里接过了生蔬。 而常威则把陆森迎进了正门里。 里面人声鼎沸,大大的内院中,一张张方桌摆开,上面摆满了菜肴。 男女老少皆有,穿着老旧麻衣或者褪色布衣的平民百姓们坐在一起,吃着食物,说说笑笑。 流着鼻涕的小屁孩们,在桌与桌之间的空隙中奔走穿行,嬉玩打闹。 看着这里没有所谓的礼仪规矩,却自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活力存在。 让人感到亲切。 陆森随意找了个空位坐下来。 立刻对面就有个满脸皱纹的老农笑眯眯地问道:“好俊的少年郎,吃酒不。” 陆森不喜欢喝酒,但看着对方那张纯朴憨厚的笑脸,他双手捧起杯子,笑道:“能吃几口。老丈,我可否求个满杯?” “哈哈,你这后生说话畅快。可有婚配?” “还没有。” “家住哪里啊?” “就在旁边这山坡上。” “哦,有地产也算是正经人家,不知道后生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大的。” “哈哈哈,后生你是懂事的,可惜我家孙女都嫁人了,否则肯定带你去看个!” “没事,我等老丈你曾孙女及笄再遣人来说媒……” “呀,你这后生想占我家便宜,不懂事!来,再给你一杯喝,碰个。” 即使这时候的黄酒度数普遍不高,但连喝二十多杯,陆森有点上头了,脸色发红。 而对面的老丈直接喝趴了,倒在酒桌上,呼呼大睡,然后被家人抬走。 陆森感觉自己吃饱喝足,便起身去向常老夫子说了些进住的恭贺之语,然后晃晃悠悠地离开常家,回到矮山。 小林檎很懂事地端来蜂蜜温水。 喝了几口后,陆森终于解酒了,人也完全清醒过来。 刚才他在常家吃饭的时候,除了喝酒,也一直在收集信息。 那些客人们聊天的时候,只要认真点听,就能知道很多情报的。 常老夫子打算在家里弄个小学堂,办族学,当然外人也可以送孩童进来就读,就是束修贵些。 于是陆森把黑柱和小林檎都叫了过来,说道:“我打算送你们去山下读书识字,这是强制要求,不得拒绝,明白了吗?” 两人表情立刻就拉胯下来。 0036 气术不外传 在北宋,穷苦人家如果能读书,那自然是一件好事。 但问题需要区分看待。 对于黑柱来说,自己一个贱籍,年纪已不算小了,再去读书也没有什么大用,而且还浪费时间。 而对于小林檎来说,她的安全感依然还不是很足,根本不想离开这个院子。 去外边读书什么的,对她而言,有些恐惧。 所以两人对读书都不太上心。 看着两人郁闷的表情,陆森无奈摇头说道:“也不是让你们读到能科举当秀才的地步,就是让你们识字,懂术算,以后做事也方便很多。” “郎君,那大概需要学多久?”黑柱问道。 “勤快些一两年,懒隋些大概四五年的时间吧。” 两人松了口气,他们都自认很勤快的,估计一两年就能学会了。 见他们没有意见后,陆森便把事情定了下来。 等隔了三天,陆森亲自提了捆蔬菜去山脚下窜门。 常老夫子正坐在院子的摇椅上晒太阳,陆森在外边叩了叩木门,笑道:“常老先生,小子来拜访你了。” 常老夫子听到陆森的声音,立刻睁开眼睛,看到后者手中那捆嫩绿的青菜,立刻就站了起来,笑呵呵地说道:“陆小郎,难得你主动上门作客,进来进来。” 他主动走上前,接过陆森手中的蔬菜,再拉着陆森的手往屋子里走。 等两人坐下,很快就有个仆人模样的中年男子用盘子端上两杯青茶,再把那捆青菜带走了。 常老夫子头发花白,他笑呵呵地看着陆森,说道:“老夫和陆小郎也算是相识一段时间了,知道你为人耿直,这次上门想必是有事找老夫的,请直说吧。” 在北宋这里,老人是有特权的。 特别还读过书的老人。 他们可以不太理会那些繁琐的俗礼,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陆森抱手说道:“确实是有求常老先生。听说老先生要开族学,我想送两人入学,可否?” “我办学堂,有教无类。”老夫子笑得很开心:“你要送人进来,我当然欢迎。只是一般学生的束修我不会过问,但陆小郎你送来的人,他们要交的束修,我则想和你谈谈。” “老先生想要些哪种束修?钱财,还是腊干?”陆森抱拳问道。 “这些都是俗物。”常老夫子掳着自己的白胡子,得意地笑道:“我要你送自家种的生蔬过来。” 陆森一扣这话,便笑了。 敢情这个常老夫子是识货的。知道自家的蔬菜有钱也未必能买到。 他问道:“夫子打算要多少?” 老夫子想了想,说道:“每月供十斤吧。我知道生蔬种植有菜期说法,所以不需要一次送足一个月的,每隔些日子送些过来就好。我也知道,再过半月,注要到霜冻的日子了,往后有四个月得天寒地冻,那时的束修就暂时欠着,等来年开春再慢慢补上。” 话说着,常老夫子的嘴里唾液开始增多了。 他非常喜欢吃陆森院子里种出来的生蔬,几乎都快到上瘾的地步。 “可。”陆森点点头。 一月十斤,并不算多。他站了起来,问道:“那何时开学?” “十月十五。”常老夫子喝了口青茶,笑得极是开心。 想着以后就有大量的绿菜可食,他心里美得不行。 随后陆森从常家出来,在门口碰到了正从城里回来的常威。 这小书生发巾有些凌乱,而且脖子那里,还有个粉红唇印。 双方见面,同时抱拳行礼,然后交错而过。 没有等陆森走多远,便听到后方常家宅子中,响起老夫子的怒吼:“你这孽畜,又去寻花问柳,败坏家风!来福,拿老夫的手杖来。” 陆森听着哈哈笑了声,回到家中后,便领着黑柱去城里买了两人的笔墨纸砚回来。 上次曹家求购木甲,送了大量的金银财宝过来,只要不乱花,以陆森现在院子中自给自足的水平,估计一辈子也花不完。 其实也是没有什么地方可花。 所以笔墨纸砚虽贵,但陆森买起来一点都不心痛。 接下来的日子飞逝,一眨眼十几天就过去了。 黑柱和小林檎在山脚下的学堂开始识字。 一开始小林檎是不太敢去学堂,也不太想去的。 但数天后,她就喜欢上了每天去学堂的日子。 学堂分男班和女班,常老夫子为人正派,断不可能搞什么男女混读。 女班除了识字外,还请有常家的绣娘教导女红和一些简单的家常小菜做法。 可以这么说,常老夫子开设的女班,是以‘实用度’为主的。 而在女班里,小林檎也交到了不少的同龄朋友,渐渐的也不再那么怕生,脸上也有些自信了。 顺便一提,小林檎现在白了很多,和普通女童肤色没有太大差异了。 毕竟这三个月来,她每天都吃得好睡得好,有加生命值的蔬菜和蜂蜜养着,就算是真正的黑人,估计也开始变白了。 在十月底,汴京城终于冷了下来,同时也是今年第一场寒霜落下。 陆森的院子里,依然温暖如春。 草地上百花盛开,彩蝶纷飞,玉蜂忙碌。 但这一切,外人都看不到。 之前陆森种下的榆树已经长得两米多高,并且林场呈躲倒的U字型,把两亩草地包在里面。 并且木楼就建在U字入口处,陆森还特地在U字入口处又种了些冬青树,也不修剪,青青脆脆地能挡住多余的空当。 现在无论是谁,从院子外已经看不到那两亩神奇的草地了,只能看到木楼和一片正在成年的榆树林,以及树边的山泉水涧。 只有进到院子里,并且走到木楼右边,这才能见识到什么叫别有洞天,人间仙境。 也是在这天,陆森醒来后,发现自己的人物面板有变化。 原来只有红黄两个状态条的,现在又多了个蓝条。 并且在人物面板上,居然多出了技能栏。 太乙浑元功:2。 这本秘笈他整整练了一个月,终于入门了。 洗漱过后,陆森在早餐上对着黑柱和小林檎说道:“待会你们继续去学堂读书,我自个去城里一趟,如果我中午没有回来,你们就自己先吃,明白了吗?” 两人连连点头。 其实黑柱很想陪陆森进城的,但在读书这事上,自家郎君说话从来没有转圜的余地,如果没有特别的事情,从来不让他们两人请假。 甚至有时候还主动帮他们两人补课! 吃守早餐后,黑柱和小林檎去了山脚下的学堂。 而陆森提了往系统背包里装了捆青菜,就进城去了。 离开了院子,外边有些冷,陆森穿了两件厚实的布服,依然感觉有些寒意,他甚至有点想把装备栏里的石甲拆下来,换上能提供‘温暖值’的布衣,但想想还是算了。 这个世界不太安全,冷点无所谓,人死了就是真什么都没有了。 走了近半个小时,陆森终于进到城里,然后来到开封府的门口。 展昭虽然在汴京城里也有宅子,但他大部分时间都住在开封府后院,主要是公务太忙,就干脆住下来,懒得回家了。 那里守着两个捕快,陆森走过去,抱拳说道:“在下城外矮山的陆森,可否通报展捕头一声,就说友人来访。” 其中一个捕快见陆森气质出尘,明显不像普通人,便点头说道:“小郎请稍片刻,小人这就进去与展捕头说声。” “有劳了。”陆森抱拳。 不多会,穿着天蓝色常服的展昭走出来,他一出门就笑着抱拳说道:“陆小郎,许些时日不见了,你来得正好,在下这才把公务交割完毕,公休数日,打算回家休养,何不到展某家中坐坐?两人一起煮些酒吃。” “那巧了。”陆森把右手放在背后,然后从系统背包中把那捆蔬菜取出来,说道:“我也正好带了些绿菜过来。” 展昭眼睛一亮:“这可太好了,展某这几天一直大鱼大肉,想吃点绿菜都找不到,现在可以解馋了。” 十月底,汴京城开始转冷,种植的绿菜已经不多,就算市面上有售卖,也是贵得离谱。 一般人吃不起。 两人便结伴而行。 展昭的宅子离开封府并不算远,一柱香左右的时间就到了。 两人进到宅子中,留守的老管家听到响动,便过来服侍自家主子。 很快炭炉升红,上面煮着黄梅酒。 酒香四溢,老管家把生菜洗净,然后放在盘子上再端进来。 同时端进来的,还有一盆切成薄片的腊肉。 待黄梅酒煮得沸腾,展昭便给两人各倒一杯,再夹了块腊肉放在自己酒杯里,用滚酒将其烫暖,最后用生菜包着,送入嘴中。 酒香,肉香,再和着清脆的生菜,展昭闭眼缓缓咀嚼了一声,叹道:“人间美味。” 陆森用同样试了下,发现确实是味道极好。 两人都是不太注重礼节的人。展昭虽然现在是官身,但本质上他依然是江湖汉子,习惯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生活。 陆森作为现代人,在不影响他人的情况下,行事也是比较随意,怎么舒服怎么来的。 于是两人没有什么场面上的礼仪废话,很快就聊了起来。 展昭是很健谈的人,总说些江湖趣事。什么剑侠战三凶,什么迅雷刀为报恩连杀五十剪径贼,最后力竭而死云云。 而陆森则说些奇闻,比如北寒之地的极光,海中的大鲲身长十丈,每日要吃上数千斤海虾。 又有西边某洲界地上,有脖子长两丈的黄斑鹿,可与雄狮相搏等等。 把展昭听得一愣一愣的。 “陆小郎你都曾见过这些。” “见过,可又不曾算真正见过。”陆森想了想,说道:“展捕头你在我家中,听过了有乐声的机关之物了吧。” 展昭点点头。 “我师父曾造过可见画卷的机关之物。”陆森用展昭可以听得懂的话解释道:“可将师父他老人家曾见过的事物,都记录于那个机关之物中,宛如眼前。我从小看着那些东西长大,所以尽知道了一堆有用没用的杂事。” “那可见画面的机关之物,陆小郎你可造得出来?”展昭眼巴巴地看着陆森。 音乐这东西,展昭兴趣不大。 但如果能看到千里之外,或者万里之外的世间风情,他是真的感觉很神奇,很有兴趣的。 陆森想了想,说道:“现在不行,但以后未必不可。” 其实那上万多个配方中,不但有电视机,还有投影仪。 但问题是配方很麻烦。 晶极管,电路板之类的配件细分下去,又是一大堆合成材料。 真正麻烦的是,那两样玩意需要通电,不像点唱机可以手摇。 而发电机的种类也挺多,什么柴油发电机,风力发电机等等。 其中风力发电机最好造,材料和配件陆森现在就可以解决。 但问题在于,这东西等级较高,在配方中处于‘灰色’状态。 陆森还没有资格造来。 展昭很是期待地说道:“那以后若是造出来了,可一定要请展某到府上见识见识。” “好说。”陆森见两人吃喝差不多了,气氛也聊得热乎了,便说道:“这次来找展捕头,其实是想问问练气秘笈的事情。” “哦,有什么疑惑之处请尽管说。”展昭点点头。 “昨日太乙浑元功我算是入门了。” “入门了?正常人想要入门至少要小半年。” 展昭愣了下,然后说了声得罪,便将陆森的右手抓住,往陆森的身体里面输了一道内气进去。 数息后,他的表情变得相当震惊。 “陆小郎,你这具身体居然没有丝毫暗伤,生机勃勃,并经脉天生通畅!这非凡人之躯,怪不得可以在一个月内就练出气来。” 震惊之后,展昭又觉得理所当然。 这陆小郎身具神异,连真正的术法都可以练得出来,练个人间的练气秘笈,又有什么奇怪的。 陆森并不觉得奇怪,自己身负金手指,天天吃院子出产的蔬菜,还时不时喝点蜂蜜,身体会有暗伤就奇怪了。 他问道:“我只是想问问展捕头,这些内气练出来后,应该如何发挥作用,有没有什么说道。” 太乙浑元功秘笈里,只写了如何练出气,没有写如何使用气。 “当然有。”展昭点点头,颇是不好意思地说道:“可这都是各家不传之秘,恕在下难以明说。” 明白了! 怪不得连递给先皇的练气秘笈中都没有写上使用‘内气’的内容,原来终南山的道士们,终究还是藏了一手。 却也能从这事看得出来,如何使用‘内气’这才是所有门派,和所有家传武学的核心。 话说到这里就差不多了,随后两人随意聊了会,大概晌午的时候,喝得有些醉晕晕的陆森,离开了展昭家。 展昭站在家门口,看着陆森远去的背影,有些不太开心地叹了口气。 其实他很想把自家的武学精要交给陆森的,但他幼时学武前曾跪在祖宗画像前发过毒誓,展家的武学绝不能外传。 和因为帮不到朋友而郁闷的展昭不同,陆森心情是比较愉快的。 虽然没有能从展昭那里拿到想要的东西,但给自己解惑了就行。 他不急……没有如何催动内气的方法就没有呗,他就先练着气,把‘量’给堆上去。 反正自己手中握着很多特别的资源,总有会落难的‘侠士’,到时候用特殊的物资和他们交换心法,比如说有江湖人士受伤快死了,用金苹果和他换个内功心法,你说有没有可能成? 那自然是有概率能成的。 所以陆森不急。 他缓缓地向着城门的方向走,途经某处青楼时,却见门口围了一大堆的人。 很多人在指指点点。 陆森本来不想围观的,但却无意中看到吃瓜群众中有个熟人站着。 他走过去,拍拍对方的肩膀,问道:“曹兄弟,你怎么在这?” 曹诱转过身来,他脸色惨白,连身体都在微微发抖。 0037 我就随口一说 在汴京城,偶尔死个人把还算挺正常。 毕竟是两百多万人的城市,老死的,病死的,矛盾纠纷死掉的,时不时都会发生。 青楼里出事情更正常,毕竟都是些血气方刚的青年们进来享乐,吵闹起来不知轻重失手打死个人,也没有什么奇怪。 但这次的事情,却透着诡异。 死者是个娼伎,长得挺漂亮,即使是脸色灰败,也依然掩不住她生前的美丽。 只是她的喉咙处,却是一片糜烂。 像是被什么撕扯过,活生生从外边挖开了喉咙,大量失血而死。 最为让人觉得吊诡的是,死者身上没有血迹,唯有一双手布满了血污,指甲缝里还塞着许多肉沫和人皮。 死者被发现的时候,是清晨,发现之人就是旁边的曹诱曹小郎。 当时他吓得惊叫连连,整条街的人都听到了。 陆森在人群里看了会死者,然后退出来,走到曹诱身边,问道:“她死在你身边,你居然一点都不知道?” 他脸色惨白,使劲摇头。 曹诱现在根本没有多少思考能力。 昨晚他喝花酒,点了死者陪夜,把那点生理欲求排泄出去后,他就搂着女子睡觉,结果一觉醒来,却发现自己搂了个死人。 “你身上没有血迹。”陆森上下打量了一下曹诱:“如果我是你的话,现在就立刻去开封府找寻求庇护,不用等捕快过来。有展捕头在,一般的江湖邪士不可能进得了开封府。” “什么意思?”曹诱猛地抬头看着陆森。 “还没有弄明白吗?”陆森笑了声:“有人想害你,虽然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他是怎么做到这样子杀害死者的。” 曹诱猛地走前一步,双手按着陆森的肩膀,惊喜地问道:“她不是中邪死的?不是巫蛊邪术?” 周围看热闹的吃瓜群众们,看到死者这古怪的死法和表情,都认为是她是中邪了,或者被鬼神所杀。 否则不会死得这么奇怪。 而且此时看戏的人聊起来,越说越夸张,什么猛鬼杀人,第一个看到死者的人,就是猛鬼的下一个目标之类的,可把曹诱给吓坏了。 宋人多多少少都敬鬼神,也很怕惹上这些东西。 所以曹诱被吓得够呛,生怕到了晚上,就是自己如此死掉。 但现在陆森却说,是有人想害自己,他立刻就感觉到无边的黑暗中。一道阳光照射下来。 毕竟陆森也‘神异’人士,他说的话,可信服度极高。 “我明白了,多谢陆兄指点。”曹诱冷静了许多,他唤过自己的三名护卫,让一名护卫回去通知家中大人,另外两名护卫跟他现在就去开封府。随后他向陆森抱拳说道:“等此事了后,我再摆酒谢恩。” 陆森点点头,转身离开。 而曹诱带着护卫直奔开封府而去。 这件事情陆森很快就被放在了脑后。 毕竟在他想来,以包拯的查案能力,这件看似诡异的案子,应该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但意外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三天后,曹家长子曹评亲自找上门来,他带着几名强壮的护卫在栅栏外大喊:“陆兄,求你救救我家小弟。” 话气极是紧迫。 陆森走出院子,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弟弟中邪发疯,居然想自尽。”曹评脸色铁青地说道:“好在展护卫及时控制住了他,但其神智却已疯狂,亲人皆不识,见人就狂吠。” 陆森张大了眼睛:“这么严重?” “求陆小郎救我家小弟。”曹评的双眼中布满了血丝,再次抱拳哀求道。 他虽然好欺负自家小弟,但很多时候,就是因为太疼爱了,这才想着逗着玩。 见到小弟这惨状,他心如刀割。 “一起去看看。”陆森作了个请的手势:“尽快动身吧。” 曹评是坐着马车过来的,到了山脚下,两人进了马车,一群护卫守在马车旁健步如飞,居然跟着马车跑了一路,也不怎么见他们气喘。 马车在开封府前边停下,曹评带着陆森直接绕到开封府后院。 远远的,就听见野兽似的吼叫传来。 顺着声音,来到一间大屋前,然后曹评急急走进去。 屋里站着些许人,除了必旬保护曹诱的捕快外,还有展昭及两位老人。 一人面白微胖,脸色沉稳如水。 另一人穿着青衣,模样和曹评极为相似,他站床边,心疼地看着床上挣扎、疯狂大吼的人。 进来后只观察了两秒,陆森很快就明白了这两人的身份。 他抱拳说道:“小子陆森,见过包府尹,见过曹国舅。” 然后再向展昭抱拳算是行礼了。 包拯点点头,然后打量着陆森。 而曹佾走过来,让动拉着陆森的手,带他到床前,哀求说道:“陆小郎,你也我家小儿相识一场,请务必救他性命,大恩大德,老夫日后必有重谢。” “待我看看。” 陆森扭头看着床上的曹诱。 此时曹诱不复之前的模样,衣衫不整就不说了,脑门上,太阳穴旁皆是青筋毕露。 他的双目因血丝密布,已经红瞳。 而且曹诱的喉咙上,有一道道深深的抓痕,血条交错,最重的那几道,看着几乎抓破喉咙。 陆森皱起眉头:“为什么和青楼的那位死者如此相像。” 包拯在旁边突然出声:“哦,这位陆小郎也知道青楼诡案?” “三天前的事情。”陆森双手拢在袖子里:“当时我在展捕头家中吃完酒,顺路经过青楼时,看到了死尸的惨状。曹小郎直接来开封府寻找庇护,也是我的主意。” 包拯看向展昭,展昭微微点头。 “那多谢陆小郎了。”曹佾心有余悸地说道:“据展护卫所说,诱儿他发病极为迅猛,突然间就狂性大发,双手挖着自己喉咙,要不是展护卫武功高强,及时制止了诱儿,说不定此时诱儿已经……” 展昭在一旁抱拳说道:“国舅不必担心,曹诱他喉咙上伤势看着严重,其实都只是皮外伤,不打紧的。真正麻烦的是他现在中邪一般的模样。” 随着展昭的说话,所有人都将视线集中在陆森的身上,现在场中,就他一个人是‘专业人士’。 陆森摇头说道:“不是中邪。” “何以见得。”包拯摸着胡子,出声问道。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鬼神。”陆森笑得挺开心的。 包拯眉毛一抖:“我听展捕头说,陆小郎也是修行之人,却似乎不太敬神鬼。” 陆森看着包拯的眼睛:“若是畏惧神鬼,是无法修行的。” 包拯表情微愣。 曹佾急急问道:“那我家小儿为何如此?” 陆森看着床上六亲不认,见人就吠就吼的曹诱,说道:“我看着像是中了毒。” 此时旁边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站了出来:“少年郎,你此言差矣!曹家小子气血奔腾,脉像如同黄河之水泛滥,这并非中毒的征兆。且用银针刺血验不出毒来。” 陆森看着老人:“这位老人家是大夫?” “宫中御医。老夫求家姐请来的。”曹国舅向陆森拱手,微微弯腰说道:“你与我家小子相识,老夫厚颜称呼你一声世侄……陆世侄,若是你有解救之法,请尽管施为。” 陆森点点头,然后看向展昭:“麻烦展捕头按住曹兄弟的脑袋,并且捏开他的嘴。” 展昭自然应允,他走到床边,轻而易举固定住曹诱的脑袋,然后无情铁手一捏,曹诱的嘴巴就张开了。 此时周围的人都下意识聚了过来。 陆森双手从衣袖中伸出来,右手中多了个瓶子。 众人表情都是一愣,在场众人都算是有身份的,玻璃瓶子见过不少。 但如此通透的水晶琉璃瓶却还是第一次见到。 同时……他们心中有了些希望。 用如此贵重琉璃瓶子装着的药,从常理来推断,一定相当珍贵吧。 陆森打开瓶口,空气中顿时弥漫着香甜的味道。 众人又是一愣。 蜜香? 陆森没有理会他们一惊三变的脸,举着瓶子,隔空将蜂蜜倒入到曹诱口中。 随着金色的蜜浆一点点滴入到曹诱的喉咙里,后者脸上的青筋迅速褪去,眼睛中的红色也在快乐消淡。 不止这些,此时曹诱喉咙处的抓痕也在迅速愈合。 等大约一半的蜂蜜倒入喉咙中,曹诱身上的异像已经完全消失。 伤痕愈合。 甚至他的表情都变得正常起来。 众人看得直愣神,即使是包拯也被吓了一跳,摸着胡子的手,下意识用力把胡子扯断几根。 神药! 这绝对是神药。 除了包拯和展昭,其它人几乎都用热辣的神情看着陆森手中的玻璃瓶。 陆森淡定地将玻璃瓶重新盖好,然后又手再次伸入衣袖中拢在一起。 同时把瓶子放回了系统背包中。 此时床上的曹诱突然说话了:“展护卫,你捏着我脑袋作甚,放开!弄痛我了。” 曹诱的话,将所有人的视线吸引回到他的身上。 展昭下意识就放开了曹诱。 而曹佾大喜:“诱儿,你没事了?” 曹评见着弟弟面色如常,也松了口气。 曹诱此时一脸地莫名其妙:“爹爹,大哥,你们表情怎么如此奇怪……还有,为什么要绑我在床上?” “刚才你发疯了。”曹评心悸过后,便是恼怒,重重拍了下弟弟肚子,怒道:“吓死我们了。” 曹诱轻呼一声,其实也不太痛,就是突然被打到,被惊着了。 曹佾表情温和:“诱儿你还记得自己做了些什么吗?” “做了些什么?”曹诱神情迷茫:“我刚才好似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我变成了一匹北方来的青狼,有很多大头恶猿想要吃我,我当下就怒了,誓要把他们都咬死。” 众人表情都是怪怪的,然后看向陆森。 “确实是中毒,估计是极少见的幻毒。”陆森点头说道:“我的药没驱邪功效的。” 曹佾松了口气,他寻仙问道许多年,是极信神神鬼鬼这些事情的。听闻与之无关,心下大定,问道:“陆世侄对此事有何看法?你之前让诱儿直接来开封府,可是估算到什么?” “从青楼案那里就能看得出来,杀个人弄得阴森恐怖,神神叨叨,很明显是冲着你们曹家来的。”陆森眯眼想了会,说道:“等等,我似乎记得在某本书中看过类似的事情,和这遭倒是很像。某士欲投名主而不得,心生一计,隐毒其主,再携药解之,遂得宠信。” 众人的表情都若有所思。 陆森继续说道:“当然我也只是随便说说,不管怎么样,这事不关鬼神,具体的案理自然得由开封府来办,我又不懂查案,帮不上忙的。” “那也得多谢陆世侄……” 曹佾的话还没有说完呢,此时有捕快禀报道:“国舅爷,外边有男子求见,说是贵家的金管事。” “他来这做什么?”曹佾没好气地埋怨了句,然后说道:“让他进来。” 很快一个穿着蓝色布罩袍的微胖男子快步走了进来,他见到曹佾便开心地弯腰拱手说道:“郎君,大好事大好事。我在杂市那处,见得一个色目奇人,他面相神异,一手生花,一手命枯,有大神通。我千求万求,终于向他求得了一粒神丹,只要给小世子服下,断能药到病除,且余生再无病患之苦。” 众人的目光猛地看向陆森,惊奇地不行。 陆森自己都有点发蒙,他之前就是这么有感而发一句话罢了,怎么就成真了? 他只能耸耸肩,无奈地笑了下,然后抱拳说道:“既然如此,就不打扰曹世伯处理家务事了。告辞!” 陆森率先走了出去。 包拯淡淡地说道:“老夫也不打扰曹国舅处理家务事,但这人你得给老夫留着,青楼案的事情,还没有结呢。” 然后包拯带着展昭,与众捕快也出去了。 宫中御医没有走……他实质算得上是曹家的人。 房中还余三名护卫,再无外人,然后曹佾向着金管事露出了温暖如春风的笑容。 陆森出了开封府,在城里逛了圈,买了些肉食,这才返回矮山。 而此时包拯和展昭正在开封府的案卷间里查着案件细节。 包拯一手捧着案卷,一边说道:“展捕头,这陆小郎似乎与一般的道人僧人不太相同。” 展昭也点点头说道:“对,陆小郎他傲气极重。” “倒不是傲气重不重的问题。”包拯摸着胡子想了会,才说道:“他是术法修行之人,却蔑视鬼神,这不太合理。甚至还说,‘恐惧鬼神是无法修行的’这等话来,不可思议。” 展昭放下手中案卷,微笑道:“但陆小郎却是真的术法有成,不像宫中那些道人,净扯些神鬼为己伥身,却不见半点神异。” 包拯点头,然后叹气:“展捕头你是真不愿劝说陆小郎离开汴京城吗?” 展昭苦笑:“包府尹,此事我真开不了口。” “也罢,展捕头你为人义气,此事确实是难为你了。”包拯把案卷放回到书架上:“待以后有空闲,本府亲自和他谈谈。” 0038 书生中的奇葩 三天后,青楼怪尸案牵扯出一件大事情。 西北杂市里某处色目人摊子,被展昭带着一百多名捕快围剿,击杀十七名恶徒,从隐秘地窖中搜出大量的兵器,以及五幅全身甲。 朝廷上下震怒,直言色目人有谋反之心,对西北杂市进行了严查。 即使是防着将门的官家,也勒令曹家,杨家各带一千精兵,围着杂市,不准色目人随意出入。 接着查出了很多污秽的事情,短短六天,又斩了近七十名的色目人。 刑场上是杀得人头滚滚。 这段时间陆森一直待在矮山上,时间很快就开来十一月初,天气越发寒冷,时不时下场小雪。 山脚下的学堂暂时休学,毕竟让些小娃娃们在雪天出门,也不太安全。 而陆森三人待在院子里,享受着春天的温暖。 两亩草地中自己长出了五棵果树。 两棵桃,一棵梨,还有两棵枇杷。 且全已开花,估计还过数天,就能结果了。 于是陆森在某棵桃树旁用木广块建了个凉亭,还在中间摆了圆桌以及凳子。 外边雪花纷花,而陆森在树林的中央草地处,一身单衣,喝着蜂蜜水,赏花赏草赏秋……赏蜂蝶。 好不自在。 又过了两天,雪停天晴,空气依旧寒冷,曹家兄弟则趁着这难得的好天气,带着一队仆从,抬着大量的礼品,前来拜谢。 陆森在凉亭里招待了他们,三人相谈甚欢。 到了傍晚时分,曹家兄弟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他们不想离开这片春深之地,却也没有办法,因为陆森没有留客的意思。 一般来说,宋人不喜欢在天冷的时候外出远门拜访他人。 所以陆森估计这个冬季,也就曹家兄弟会专程过来一趟表示感谢了。 但没有想到,第二天的中午时分,包拯带着展昭,还有公孙策前来拜访。 而且包拯还是穿着官服来的,还有十多个捕快在院子外排开站着。 陆森想了想,给了包拯,展昭,还有公孙策三人临时权限,并且将他们三人请到了院内凉亭中。 包拯脱去黑色的大氅,坐在凳子上,看着周围百花盛开,感受着温暖的空气,他叹气道:“好一个人间仙境,桃源洞天。” “小小术法而已。”陆森让小林檎端上蜂蜜温水,然后做了个请的姿势:“三位请饮。” 包拯饮了口,严肃的脸上露出些舒服的表情:“一口饮下,公务劳顿便已去半,陆小郎你确实不是凡人。” 陆森微微笑道:“包府尹过奖了。” 展昭等包拯喝了后,也尝了口,英武的帅脸上满是赞叹。 公孙策也小小抿了口,先点点头,然后再摇摇头,叹道:“确实是人间难得的神物。听说就是此物将曹家二子救了回来,小生喝一口,心神荡漾之余,却也深感愧疚。” 陆森皱眉,他有种感觉,这个面白无须的书生,可能不会说什么好话。 果然……公孙策继续说道:“小生现在想着,如此神物,能救人于弥留之际,这一口下去,可能就少一条人命。若是我有此物,必定要赠于天下,救治天下众生。” 展昭皱眉。 包拯捊着胡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陆森听完后,放下手中的玻璃杯子,轻笑起来。 “陆小郎笑什么?”公孙策露出不解的神情。 “这位兄台高姓大名?”陆森问道。 “鄙人开封府主簿,公孙策。” 陆森略带讥讽地摇摇头,然后看向包拯:“听说包府尹深得官家厚爱,宫中赏赐兼官职年奉,几近杭州一个月的农赋。” 包拯没有说话,即不承认,也不否认。 陆森又看向公孙策,笑道:“也就是说,只要包府尹愿意,散尽家财,至少可养杭州众民半月。若是换作汴京城里的乞儿,全部养起来,让他们吃饭喝足活一年都没有问题。公孙主簿既然有心怀天下的情操,理当先劝自家上官救民于水火,再劝京中大臣们开仓补贴穷人。此事一成,公孙主簿必成圣人,从此千秋万载,享万民香火,岂不快哉。何故来惦记我这小小的蜂蜜?” 公孙策听得脸色铁青。 他根本没有想到,眼前这少年郎居然牙尖嘴利到这种程度。 且他说的确实是事实,反驳不得。 展昭在一旁大为震撼。 他和公孙策也算是好友,平时两人意见相左争执时,常被公孙策驳得话都说不出来。 但现在,眼前这陆小郎,直接一段话就把公孙策的脸都给喷绿了。 真是少见。 “唉!”包拯先是摇摇头,然后站起来,抱拳说道:“陆小郎,此次叨扰了。” 然后他转身就带着展昭和公孙策离开。 没有丝毫地脱泥带水。 陆森没有拘留,而是把他们离出了院子。 山脚下,包拯重新坐回轿子里,几个捕快抬着轿子缓缓前行。 公孙策在轿子边上问道:“府尹不劝那陆小郎离开汴京城了?” “此事本来就是我等的不对。”包拯坐在轿里淡淡地说道:“这位陆小郎并无违法之事,开封府也就没有理由逐出他汴京城。且此人思维灵敏,已有自己的是非之辩,妄想用辩术让他服软,是不可能的事情。” 公孙策微微低头:“下官惭愧,出师不利。” “你这先声之夺之计确实是好的。”包拯微闭双眼:“只是这陆小郎不是省油的灯啊,本府能做的,就是压制他的消息,尽量不让他的名声传到宫中去了。” 包拯真的很担心,赵家都有宠信道人的前科。 特别是先皇,做的事情简直没有眼看。 他现在就怕官家知道陆森此人后,又步入先皇的老路。 随着包拯离开,就再也没有人来拜访陆森。 直到除夕,才有杨金花和齐叔背着些自家做的汤圆和年糕前来。 陆森依然也在凉亭里接待了他们。 杨金花再次被草地此时的景色惊呆了,好一会后,这才跑到草地里,到处扑蝶,坐在草地上给自己做花冠戴着玩。 而齐叔则是咽了下口水,然后拉着陆森的衣袖,可怜兮兮地说道:“陆小郎,我家已连生四个女儿了,家里的婆娘一个男娃都没有生出来,你法术高强,有没有办法……” 陆森摆摆手:“这事你得去求送子观音,我帮不了。” “我求过了,没用啊。”齐叔哀嚎着,然后他突然又说道:“要不陆小郎你去和观音大仙说说,好不好?” 在他想来,陆小郎敢是神异之人,应该能和观音大士搭上话吧。 陆森却笑了下,说道:“没办法说,都找不到她。” 齐叔见陆森不见是在说假话,顿时失落不已。 杨金花在草地上和林檎玩耍了很久,快到天黑时才离开。 陆森摘了几个熟桃子给他们带回去,算是回礼。 桃子食用后,增加的生命值要比生蔬多出不少,却又远远不如蜂蜜。 杨金花开心地收下了。 她在离开院子前,脸色微红地说道:“你之前送的红梅酥我很喜欢,那把长弓我更喜欢。” 然后这才低头快步离开。 把人送走后,陆森在院子里坐着发呆。 夜色渐渐降临,汴京城中张灯结彩,鞭炮声连连。 从远处传过来,却像是层层重叠的雷鸣。 矮山清幽,听着远处的鞭炮声,就更显得幽静了。 陆森越发觉得这个院子清冷。 他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没有穿越前的生活。 心情难免有些惆怅。 但好在黑柱和林檎两人爱闹,先在院子里放鞭炮,又奔跑着放烟花,叫喊个不停,这才冲淡了陆森的愁思。 陆森一直院子里坐着,直到子时之后,摸出两个红包,给黑柱和林檎各一个,这才回房睡觉。 就这样,陆森在北宋的第一个春节,平平淡淡,简简单单就过去了。 春节对于每个人的意义都是不太一样的。 和陆森感觉到春节冷冷清清不同,黑柱和林檎两人都是觉得,这个春节是他们过得最开心的,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春节。 有好吃的食物,有新衣穿,还有红包拿。 放鞭炮,放烟花。 玩闹累了,还有温暖的,安全的床可以睡觉。 这才是家的味道。 过完春节,再等开春,冰雪消融后,陆森带着黑柱和林檎去了城里购置物资。 一个冬天下来,他们储备的肉食都快吃完了。 而那些固定以物易物的商贩们看到陆森,都极是高兴。 虽然开春了,但种植蔬菜是需要时间的,暂时没有到收获的时候。 而他们一个冬天不是在啃腊肉,就是在啃咸菜,人早上火了,满嘴子泡。 所以陆森的绿菜换出了极高的价格。 是以往两到三倍的置换量。 在街上,陆森发现背着行囊的书生特别多。 到处都在打听有没有便宜的落脚处。 然后他就恍然大悟:科举的省试开始了。 省试结束后,便是殿试。 也就是说,今年汴京城会极为热闹。 陆森换得东西后,便带着黑柱和小林檎在街上游玩。 小林檎自从去学堂后,已经自信许多,现在已经敢跟着逛街了。 她对街上的一切都相当好奇,却又不敢离自家郎君太远。 毕竟这是她第一次见识这个花花绿绿的城里世界。 走了好一阵子后,三人这才在路边找了个摊子坐下。 陆森叫了份混沌,黑柱和小林檎都吃了份甜豆花。 这个时代甜食比较贵,但他们两人每个月都有陆森给的月例,几乎没有什么地方可用,所以存着存着就挺多了。 比普通平民还要富些。 两人都打算待会自己付钱。 小食上来,陆森先喝汤水,用鸭肉卤出来的汤底还是不错的。 而黑柱和林檎两人喝到甜豆花,表情都有些微妙。 没办法,他们的嘴都被院子里的蜂蜜水养刁了,这些麦芽糖兑出来的甜豆花,在他们的嘴里,已经不算美味了。 黑柱还好,他年纪大些,性格沉稳,继续不动声色地继续吃着。 而林檎小小埋怨了句:“不如家里的甜汁好喝。” 没有想到,这声音居然被对面的食客听到了。 当下有人发出卟哧的笑声。 陆森抬头,看见对面两个年轻人,似弱冠之年,长得都颇是清秀。 他们头上也戴着书生方巾,想来应该是准备参与省礼的考生。 被人嘲笑,小林檎涨红了脸,低头不敢再说话。 陆森淡淡地说道:“窃听他人所言,不以为耻,还嘲笑女童,岂是君子所为。” 两人的表情一下子就变得古怪起来。 一会后,其中一个年轻人站了起来,抱拳说道:“这位小郎,此事算我们兄弟不对。但你家女童说话也不太对,这家摊子的豆花是汴京最好的,开在这里已有五十多年。他家的糖汁,都是用文火慢慢熬制,每熬一次就得花十个时辰,所以她的话有所偏颇,当然我们笑出声来,亦是我们兄弟的过失!” 陆森抬头看着这年轻人。 对方虽然说话时抱拳行礼,但下巴微微抬起,神情中隐隐见着倨傲。 而且对方说话很有技巧,虽然明面是倒歉,但他实质是在说:要不是你家女童乱说话,我们也不会发笑啊。 大概就是这意思,有点气人的样子。 陆森笑了笑,说道:“那是你没有见识,我家女娃说不好吃,那肯定是不好吃。” “我没见识?”年轻人哼了声:“虽然我只是书生,但是要论到厨艺一道,我可不比当世大厨差多少。” 陆森笑得更开心了:“你才这多少年纪,就敢和当世大厨相比?” “你大可去蜀地眉山问问,在那里,我苏轼说自己厨艺第二,没有人敢称第一。”这年轻人很得意地拍拍胸口。 陆森愣了下,眼睑微张:“你说什么?你叫苏轼?” “对,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苏轼嘿嘿笑道:“这位小郎,我这人比较爱较真,要不我到你家尝尝女娃口中所谓的甜汁如何?要是真好吃过这家甜点摊子,我立刻给你和你家女童行礼道歉,再送份薄礼赔罪,可好?” 陆森微愣了一会后,轻笑起来:“其实你就是想激将,激我带你回家,好让你去尝尝那所谓更好吃的甜汁吧。” 苏轼脸皮跳了跳,他强撑着说道:“我苏轼岂是如此龌龊之人。” “你就是。”陆森指了指苏轼的眼睛:“我一眼就看穿了,你这人一遇到美食,就没脸没皮。” 苏轼顿时脸色大臊! 0039 王爷食桃 在回家的路上,苏轼有些摸不着头脑:“奇怪呀,那少年郎怎么一眼就看穿我的打算了?” 确实就如陆森所说,苏轼是听到林檎抱怨甜豆花不如自家甜汁好喝,这才故意发笑的,为的就是激将去蹭蹭美食。 因为他觉得小孩子是不会说谎的,而且小孩子极嗜甜食,天生就能尝得出。哪种甜味更好吃,所以这小女娃说的,想必应该是真的。 苏轼在老家眉山,吃过很多美食,但就是甜点少见。 毕竟此时糖少,会做甜点的人也少。 他被未知的甜食勾起的馋欲。 原本在老家眉山,他这激将法屡试不爽,常能蹭到美食,但没有想到,在汴京城居然被人识破了。 “哥,京城人才济济,你就别老用家里面的那套了。”苏辙跟在旁边,摇头说道:“你看看,这才来汴京城第四天,就被人笑话了,臊得自己一脸。” 苏轼梗着脖子说道:“我哪知道那个长得俊俏的白脸小子心眼这般多。” “只准哥你聪明,就不准人家灵慧的吗?”苏辙在旁边笑道。 苏轼郁闷地说道:“居然有同龄人和我一样聪明,这事太稀奇了。” 苏辙听到这话,在旁摇头,无话可说。 大哥这自恋的模样,他从小见到大,早习惯了。 而陆森这边,吃完小食后,就回了矮山。 曹家兄弟依然时不时上门来拜访,闲聊。 如此过了半个多月的休闲生活,陆森找了个好日子,提着两篮子水果去拜访杨家和曹家。 两三桃子、梨子、枇杷就装成一个果篮。 而且这些水果卖相极佳,表皮没有任何被虫子啃咬过的痕迹,个个都很水灵,在开春的时候送出去,极是有面子。 杨家很开心,特别是杨金花,亲自接待了陆森。 不得不说,盘起头发来的杨金花,似乎更漂亮了些,看人眼中汪汪秋波。 早上拜访杨家,下午就去了曹家。 毕竟曹家两兄弟一直过来窜门,自己不回访一次怎么都说不过去。 陆森到曹家的时候,只是报上名字,门房就吃了惊,请陆森稍等,而他自己就急急小跑回去禀报了。 曹国舅带着两个儿子,亲自招待了陆森。 先是感谢陆森救了小儿子,然后又以伯父自居,热情地与陆森攀谈。 双方有说有笑,主宾相宜,两个时辰后,感觉到喉咙有点渴的陆森这才找了个理由离开。 等陆森走后,曹佾与两个儿子还在厅堂里坐着。 他喝了口清茶,说道:“陆世侄终于愿意登上我曹家门槛了,你们两人这段时间的功夫没有白费,为父得夸奖你们两人几句才行。” 曹家兄弟都笑得挺开心的。 能让得父亲的表扬,对他们这两个儿子来说,是件比较难得的事情。 笑过之后,曹评问道:“爹爹,既然陆兄已经愿意与我们交好了,那我们要不要帮陆兄起势?” “那倒不用,我观陆世侄他似乎没有扬名立万的意思,否则光是把他那瓶蜂蜜送入宫中,就已经能给自己讨个官了,且会得官家宠信。”曹佾摇摇头:“况且……万一陆世侄真入了官家的眼,以后他的东西,我们再想得到一两份分润,可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曹评听明白父亲的意思。 就是尽量保守陆森的秘密,让他们曹家能多占或者独占陆森指头里漏出来的‘奇缘’。 “但包府尹也知道陆兄的事情,就怕他传出去。”曹诱在一旁说道。 曹佾笑道:“包希仁此人我了解,他心系天下苍生,特别反感鬼神之事。想他年轻时,也曾写文批驳过先皇寻仙问道,大肆炼丹的事情。像这种忠臣,是不会让官家沉迷于修行炼丹的。他不但不会将陆世侄的事情上报,甚至还会想办法隐瞒。” “那就怪不得了。”曹评恍然大悟,用手中扇子打了下自己手心:“开封府明明有那么多人看到陆兄医好弟弟,神异之极,按理说早就传得满城风雨。但我这段时间,在外边却听不到一点这方面的风声,看来包府尹也是下了封口令的啊。” 曹佾听着哈哈大笑:“包希仁估计觉得我这种贪心之人,是要将陆小郎捏在手心里的,估计也正合他意吧。” 就在曹佾大笑的时候,门房走过来,抱拳禀报:“郎君,汝南郡王在外拜访。” “咦,他怎么来了?”曹佾说道:“速速有请。” “爹爹,我和诱弟先告退。” 家中大人招待客人,而且来者身份极高,他们两个小辈不太适合在场。 “好的。” 等曹家兄弟走掉不到几息时间,门房弯腰引着一个中年男子进来。 对方穿着白色常服,腰间系着玉蟒带,隔着老远见到曹佾,便双手抱拳,呵呵笑道:“甚久不见了,公伯兄。” 公伯是曹佾的字。 曹佾站了起来,同样抱拳说道:“确实许久不见,什么把见把你这大忙人给吹过来了?” “害!甭提了。”汝南郡王走进来,毫不客气坐了下来,说道:“那些天杀的江湖匪类,前段时间在樊楼大闹,先不说柴家二子,李侍郎之子两人身卒就让我焦头烂额了,还有三十多名富户和数名官员身亡。为了这事,我日夜奔走道歉赔款,折腾了大半年,这才把事情压下去,唉!” 樊楼是汝南郡王的产业,人死在他的地盘上,他当然有一定的责任。 不知道花了多少钱,费了多少口水,以及欠了多少人情,这才把事情给办妥了。 曹佾同情地说道:“确实是无妄之灾。” “谁说不是……等等,桃子!”汝南郡王看到桌子边角处的果篮,当下子就愣住了,然后伸手抓了一个起来端详:“这才开春,桃花都未开,这哪来的桃子?” 糟! 曹佾表面不动声色,但桌子底气,却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心里又气又郁闷,自己怎么忘记把果篮收起来了! 居然给外人看到了,自己这是傻了不成? “我去年特地放到冰窖里镇着的。”虽然心里在使劲骂着自己,但曹佾表情淡然地解释道。 “能冰镇这么久?不像啊……这桃子表皮细嫩光滑。冰窖里的果子,时间长了会变得干巴,就像是老妇人的脸。” 汝南郡王说着,就咬了口。顿时感觉嘴里多了团饱满的蜜汁,极甜却不腻,又有着桃肉特有的清香。 他忍不住继续说道:“好吃,你这是怎么冰镇出来的,比新鲜摘下来的还要好吃。” 说着,汝南郡王又咬了几口,当下一个桃子就进了他的肚子里,只留下个桃核。 曹佾的脸皮都皱了起来,心疼的啊……这可是陆世侄人间仙境处弄出来的仙桃啊,真正的仙桃啊,居然被人吃掉了一个。 “真是好吃。”汝南郡王觉得这是他吃过最好吃的果子。 他看了看果篮,本想再吃了一个的,但看着里面的果子也不多了,而且自己是客人,再多吃也不太好。 便只能不甘心作罢。 曹佾强忍着欲喊人把果篮收起来的冲动,真这么做了,只会给人小气和不懂待客的印象。 只是他看到汝南郡王的眼睛还时不时瞄向果篮,就感觉到心惊肉跳。 生怕对方又拿一颗塞嘴里吃掉。 好在这样的事情没有发生,汝南郡王瞄了几眼果篮后,说道:“这次前来,是想向公伯兄你问点事情!” “王爷请说。” 曹佾快言快语,现在他只想快把让汝再郡王把话说完,把来意说清楚,然后能答应的都答应了,再把人送出家门。 太可怕了,总感觉对方在惦记着自己的果子。 “数月前,我家莲儿行街时险被无忧洞的乞儿掳走,幸得一个少年郎救下。”汝南郡王叹气说道:“我起先怀疑那少年郎和乞儿是一窝的,救下莲儿,只是想行英雄救美之计,另有龌龊打算。便派人暗中查验,谁知是我想多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本想谴人带上厚礼重谢,只是樊楼的事情打乱的我计划,以至事情拖到了现在。” “王爷你的意思是?”曹佾有些不解。 你要谢人就去啊,跑我这来干什么? 还吃了我一颗桃子! “我的属下无意中看到,公伯家两位麒麟儿与那位救我女儿的少年郎似乎相熟,特来问问……那位少年郎真实品性如何?” 曹佾迟疑了一会,与自己家儿子相熟?随后他恍然大悟:“你说的是陆森陆世侄?” “哦,公伯兄你称那少年郎为世侄?”汝南郡王颇有兴趣地问道:“看来公伯兄你也认同那少年的品性?” 曹佾稍稍瞪大了眼睛:“王爷你这是……有嫁女的意思?我记得你家小娘子还未及笄吧。” 汝南郡王惆怅地说道:“也快了!半个月而已。” 女儿先是被禁足两月,然后又被勒令不得离开外城。 本以为这样子,女儿应该会逐渐忘记那个少年郎的事情。 结果……最近女儿长思短叹,茶不念饭不想,人都清减了些。 作为过来人,汝南郡王哪能不知道自己女儿心底有人了。 女大不由娘,也不由父啊! “所以就过来问问你,那位陆森少年郎性情如何。是否当得我汝南郡王的乘龙快婿。” 曹佾觉得头皮有些发麻。 他个人是不太想着帮当汝南郡王的,还是那句话,能吃独食的事情,我干嘛要和别人分润。 而且现在,他也越发觉得,自己家没有女儿,真是太难了。 先有杨家小娘子时不时去矮山溜达。 现在又有汝南郡王想嫁女。 明明自己先手落子,结果杨赵两家都以旁门左道为棋,居然携大龙直逼天元。 曹佾感觉心累,他沉默了会,说道:“陆世侄品性没有任何问题,性情真是温和,绝对是良配。只是他……是方外之人,在山上修行,有些清苦。王爷你家的小娘子锦衣玉食惯了,嫁过去可未必能受得了那种冷冷清清的日子。” “那有什么问题。”汝南郡王笑道:“我手里拿着樊楼,咱家又姓赵,只要娶了我的女儿,富贵岂能少得了。” 这倒是! 曹佾又沉默了会,然后说道:“只是陆世侄有傲骨……” “有傲骨好啊,没点傲骨怎么配娶我赵允让的女儿。大不了我家退让些,又如何!”汝南郡王重重一拍桌子,表情甚是满意,只是随后他脸色一垮,无奈地说道:“只是公伯你也知道,莲儿她没入族谱,没名没份的,婚事不能大办特办啊。” 曹佾对赵碧莲的事情也清楚。 赵碧莲是青楼女子所出,早些年一直住在府外。 后来青楼女子因病去世,赵碧莲这才被接入赵府中。 可惜由于母亲身份问题,被人忌讳,一直没能入族谱,且不得汝南郡王妻妾的待见。 好在汝南郡王对赵碧莲有愧疚之意,尽心呵护。 因此赵碧莲虽然在郡王府中看似无足轻重,其实根本不会受人欺侮。 王府的仆人们平时不会对她行礼,也不会称呼她郡主,但暗地里,却依然会把她当成郡主看待。 吃穿用度,一切都是郡主级别。 “不能大办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好吧。” 汝南郡王摇头:“不能风光大办,即容易伤女儿心,又容易寒了女婿的心,难办啊。” “那就找一个不在乎的。”曹佾笑道。 “莲儿喜欢,贸然更换不好。”赵允让站了起来:“既然公伯兄都说那少年郎性真极好,那想来也应该是好的。不过我会让人再去看看,毕竟眼见为实。” 说完后,汝南郡王便告辞了,只是在临走前,还瞟了一眼那个果篮,舔了下嘴唇,吓得曹佾头皮发麻。 等汝南郡王的身影消失,曹佾立刻提着果篮快步回到自己书房里。 于是两天后,一队人马来到了矮山,并且来到了陆森院子外边。 赵碧莲笑意盈盈地站在陆森对面,她右手还牵着自己的弟弟。 而在她左身侧,还有个大约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 见到陆森,这年轻人双手抱拳说道:“小生赵家宗晟,特奉父王之命,前来感谢数月前陆小郎救了我家莲妹!” 此时赵碧莲盈盈笑道:“说话的是我九哥,然后我手牵着的是曙弟,排行十三。” 赵曙挣脱姐姐的手,双手抱拳,像是个小大人似的,沉稳地说道:“小生感谢陆哥哥救了莲姐,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两个赵家王子,开口便是自称‘小生’,已经把姿态放得很低了。 陆森沉默了会,抱拳笑道:“举手之劳而已,你们太客气了,请进!” 0040 女儿你要努力呀 赵允让此人,很能生育后代。 终其一生,算上夭折的,有二十二个儿子,十多个女儿。 这儿女一多,养育起来就会很花钱。 但汝南郡王很有钱,非常有钱。 除了樊楼这个吞金窟外,他还有许多其它比较挣钱的生意。 有钱了,很多事情都好解决。 虽然儿女多,但所有儿女都有不错的生活。 而这其中,他最宠三人。 小时受苦的碧莲,三岁被送到宫中做备胎皇储,六岁又送回来的赵曙,以及排行第九的赵宗晟。 前两者赵允让觉得自己有所亏欠,而老九之所以受宠,是因为后者是儿女中做事最沉稳靠谱的。 所以这次是赵宗晟带着妹妹和弟弟过来向陆森致谢。 同时……也存在着考察陆森的意思。 三人进到院子里,和之前所有第一次进来的人一样,都是先惊叹于院子里的温暖。 虽然现在开春了,气温回转不少,但还是挺冷。 随后便是有些惊讶于木楼很方,这都是老套路了。 陆森都已经觉得有些烦。 请他们三人落座后,林檎把蜂蜜水端上来。 三人礼貌性地饮了口,都露出相当微微惊讶的表情。 陆森这时候微笑道:“这只是数月前的举手之劳,但凡有点良心且有点自保能力的人,都会出手帮忙的,你们专程上来走一趟,还送那么多礼物过来,真是太客气了。” “话非如此,陆小郎。”赵宗晟抱拳,语气温和地说道:“子贡赎人归于诸候,拒其金,孔圣人直言不妥。小生深以为然。” 关于子贡救人不要奖金这事,陆森也曾听大学老师说过,当时班上的同学也讨论过,各有各的说法。 陆森读大学的时候,是不要奖金派的。 后来出到社会,见识了很多光怪陆离之后,就改变了想法,成了‘要拿奖金’这一派的人了。 听到赵宗晟提到此事,陆森便欣然接爱:“那就恭敬不如众命了。” “善。”赵宗晟见陆森答应下来,显得很是开心,他又抿了口蜂蜜水,问道:“不知道陆小郎父母可健在。” 陆森有些发愣,这赵宗晟问话似乎有股查户口的味道? 但他也没有想太多,直接将自己之前的说辞再复述了一遍。 说完后,对面三个人都有些发愣。 来这世界已经大半年了,陆森的头发长了不少,现在可以扎个短马尾了。 虽然说身体发夫,受之父母,但在北宋此时,封建礼学还不是很严苛,偶尔也有男子因为意外,会将头发剪短些。 比如说削发明志,或者家中长辈去世,因有要事不能守孝,也会前剪掉一些头发,放在墓前,权当代己守灵。 或者是头上受到了重创,得剪掉头发等等情况。 所以偶尔男子短发也不是什么大事。 这三人见陆森头发不长,皆以为他是因‘意外’导致,没有想到,居然是修行之人。 发愣过后,三人的表情也有很大不同。 赵碧莲眼睛在发亮,觉得陆森居然是修行之人,简直太有个性了,怪不得气质如此出尘。 赵曙则是将信将疑。 至于赵宗晟,则是一脸看骗子的表情了。 这倒不是赵宗晟不信鬼神,而是身为皇家一份子,赵宗晟可以接触到的‘得道高人’太多了。 哪一个不是鹤发童颜,仙气飘飘。 这陆小郎年纪不大,肯定都没有出弱冠之年,虽然气质看着出尘,但想来是没有修得术法的,也敢自称修行者? 只是赵宗晟终究是沉稳之人,他的神情很快又变得诚恳起来,说道:“陆小郎真是年少有为啊。” 陆森笑笑,他刚才还是看到了赵宗晟一瞬即逝的小表情。 而此时赵碧莲双眼发亮地站了起来:“陆小郎,小女子能在院子里走走吗?” 在她想来,既然陆森是修行者,那么院子里肯定有很多神异奇物,像什么会飞的仙鹤,或者是奇花异草之类的。 况且她刚才进院子的时候,也打量过周围。 有一片树林包着某个区域,神秘兮兮的,那里面想必会有很有意思的东西。 “当然可以。” 主随客便,客人想参观一下是很合理的诉求。 而且知道院子里别有洞天的人也不少了,多他们一家不多,少他们一家也不算少。 得到陆森的同意,赵碧莲立刻拉着弟弟的手,快步走出客厅,直奔右侧木楼而去。 赵宗晟也站了起来,无奈地笑道:“陆小郎,我家莲妹活泼过头了,请勿见怪。” “活泼点好,至少身体健康。”陆森倒是觉得很正常。 他觉得无论是杨金花,还是赵碧莲,都是比较青春可爱的类型。 若是像林黛玉那种类型的,他反而觉得不好相处。 也不是说林黛玉不好,只是他个人感觉与那种心灵柔弱的女孩交流很困难。 万一说错几个字,对方就会心情失落,或者忧郁伤心痛苦,与她说话得时时斟酌用词,就生怕说错半个字。 光是想到那种情形,陆森都感觉自己戴了个痛苦面具。 像杨金花,为要洒脱大气,即使当着自己的面读到艳书,也只是脸红当了脱兔而已,再次见面依然落落大方。 而这个赵碧莲,被他救了后,先是踹三脚绑架者裤裆,然后一路上吃吃喝喝,硬是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明显也是个心大的。 和这两个少女相处聊天,陆森会感觉自在许多。 赵宗晟闻言对陆森的满意度又提升了些。 自家莲妹小时候在外边长大的,礼仪方面确实不如正常大户人家出来的闺女,这陆小郎不觉得嫌弃,好事! 两人并肩走向木楼右侧,只是没有走几步,就听以树林里传来赵碧莲的惊叫声。 “莲妹?” 赵宗晟一下子就急了,他还以为赵碧莲发生了什么意外。 他不是担心陆森使坏,而是担心赵碧莲遇到毒物。 现在已经开春,蛇虫苏醒,这里又是山腰,有毒物溜进院子里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小跑过去,转过一个拐角,拨开几束挡路的树枝,再往里一看,人也惊呆了。 “这……这……这!” 赵宗晟被惊得说不出话来。 眼前姹紫嫣红,彩蝶纷飞。 金色的亭子倚着红红的桃树,有种自然与居所的和谐统一感。 陆森缓缓走到赵宗晟身边,说道:“赵世子,请到凉亭中坐坐。” “哦哦,好好!”赵宗晟连连点头。 此时黑柱在摘着水果,他本打算把水果送到木楼里待客的,现在见状,便直接送到了凉亭中的桌子上。 “请用。”陆森坐下来,作了个请的手势。 赵宗晟下意识拿起来一个梨子,看向周围,表情依然还在震惊中:“陆小郎,为何此地会如此……我明白了,这便是你的术法吗?” 陆森没有说话,任由赵宗晟自己猜测。 赵宗晟此时也没有心思和陆森交谈,他全程在观察着周围的美景,娜不开眼睛。 而陆森此时也发现了美景……赵碧莲正在扑蝶,奔跑欢呼,好不开心。 他还看到了大海的广阔,波涛汹涌,带起一叠叠的浪纹。 赵家三人在院子里待了近两个时辰才离开。 陆森送了他们一篮子水果。 而临走前,赵碧莲小声地说道:“陆小郎,还有十天我也要及笄了。你去了金花的观礼,小女子的你也要来才好。” 说话时,她的眼里充满了期待。 陆森想了想,答应下来。 然后赵碧莲这才开心地跟着赵宗晟离开。 等赵家人离开矮山后,陆森让黑柱和林檎把他们带来的礼物拆开,清点了一下,然后啧啧砸舌。 十锭金元宝,三十锭银元宝,一个中型箱子的宝石,以及许多珍贵药材。 折合下来,送不多万贯的铜板了。 就这一次谢礼,陆森就达成了‘家财万贯’的成就。 “啧,不愧是手握樊楼的王爷!这可真是有诚意啊。” 即使陆森‘见多识广’,也不得不为赵允让的大手感觉到震惊。 自己只是顺手救了她的女儿而已。 而赵宗晟回到家中,先嘱咐妹妹碧莲和十三弟去休息,自己则去了父亲的书房求见。 赵允让的书房极大,里面藏书很多,他平时没事就爱看书。 听到敲门声,他入下手中书删,淡淡地说了句:“进来。” 然后便见到赵宗晟一脸迷茫的表情走进来。 他忍不住问道:“你似乎心神不宁的样子?” “确实是有些。”赵宗晟苦笑着承认了:“主要是那陆小郎,确实太过于惊人。” 与陆森有关,那便是与女儿有关。赵允让坐直了身体,问道:“怎么个惊人法?说来听听。” 当时赵宗晟便把山上的事情说了。 听完后,赵允让老脸也在发蒙:“人间仙境,万花齐放?你确定没有中幻术?” “确定没有。这是他送给我们的回礼。”赵宗晟把一篮子水果摆在了黑色的木书桌上。 “桃子、梨子、枇杷?”赵允让看着果篮,眨了眨老眼,然后又抹了一下,然后重重一拍桌子,怒道:“好个曹公伯,有好事居然不通知本王一声,还亏得本王那般信任他,将他当成知己,可恶!” 赵宗晟表情惊讶:“父亲还在别处见过这些果子?” “就是曹公伯处,气死本王了。”赵允让感觉自己的胸膛都快炸了,他拿起一枚桃子,狠狠地咬了口,美味入嘴,他的表情似乎冷静下来,接着变成了一种享受的态度:“味道也一模一样,哼。这就是证据,等我拿这些果子去找他算帐。” 他拿起果篮子,却又突然觉得不对:“等等,要是我拿着一篮子去,岂不是要便宜他。” 然后他放下篮子,拿起个桃子,但想想又觉得不妥,放下后再拿起颗枇杷,这才对着赵宗晟说道:“九儿,果子就先放我处,等我回来再作处理,书房也不准任何人进来,明白了吗?” “好的,爹爹。” 很快,赵允让就再次来到曹府。 曹佾又亲自接待了他,同时好奇地问道:“汝南郡王,什么风又把你吹来了。” “你说什么风?”赵允让从宽袖里把枇杷拿出来,重重往桌子上一拍……但眼看枇杷就要拍到桌面上,即将被砸碎的一瞬间,他的力道就收走了,变成了轻轻放在桌面上:“你觉得这枇杷,是哪里来的?和不和你果蓝子里的一样?” 曹佾看了桌面上的枇杷一眼,笑道:“都是从陆世侄那里出来的,自然是一样的。” “也就是说,你承认之前对本王瞒着陆小郎的事情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也不知会一声,亏本王向来对你掏心掏肺的。” “也不算瞒,陆世侄对世俗之名毫无兴趣。”曹佾早就猜到了多半会有这么一出,所以他也没有任何紧张的情绪:“与陆世侄有缘的人,自然会知道,若是不知道……呵呵。” 赵允让冷静下来,他们这些宋人,对于神神鬼鬼的东西,都有种莫名的敬畏感。 即想靠近过去,又怕出事。 而‘仙缘’一词,更是被加了无数层的高光滤镜。 有缘才是你的,无缘你连其存在都不知道。 “本王倒是觉得,你在故意隐瞒陆小郎的讯息。”赵允让问道:“为什么?”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曹佾轻轻捊着自己的胡子:“但只有一条狗,以及十几只鸡。因为仙丹就是这么点!” 赵允让立刻就明白了曹佾的意思。 “你是说,我们要封锁陆小郎的消息?”他想了想,又问道:“现在知道陆小郎有神异的,可有几家?” “你我,包拯和杨家。”曹佾呵呵了声:“走运的是,包拯和杨家,都有‘不声张’的意思。而且陆世侄自身,似乎也没有要起势的迹象,估计想继续清静修行吧。毕竟但凡得道高人,都喜欢遁入山林。” 陆允让想了一会,说道:“明白了,关于陆小郎的消息,本王也会尽量帮着抹去的。” 曹佾笑了起来:“杨家不顶事,包拯不作为。光我曹家一人想封锁消息确实有些难,但加上你汝南郡王,那事情就轻松许多了。” 随后两人便商量如何合作,说到开心处,哈哈大笑声不绝于耳。 等汝南郡王从曹家回来,便立刻从书房的果篮里拿出一个桃子,去了西厢那边,进到一处房间里。 房里弥漫着浓浓的药味,床上还有个女子躺着,脸色金色。 这是他的小妾之一,张氏。 前段时间患了慢疾,天天吃药也不见好,反而越来越虚弱了。 张氏正在蜷缩在床上轻轻咳嗽,见到赵允让,便脸露喜色,挣扎着坐了起来:“王爷,你来了!” “嗯。”赵允让点点头,然后问道:“身体可好些。” 张氏脸色一暗,摇摇头。 赵允让把桃子拿出来,说道:“这是本王从高人处求来的桃子,听说对你的病有好处,吃了吧。” 一柱香后,赵允让从房间里出来,满脸喜色:“果然如曹公伯所说,这些果子不是凡品,难怪之前我吃了颗后,感觉身舒体轻。” 然后他找到女儿碧莲,然后说道:“为父准许了,以后你可以常去找陆小郎,但要注意男女之防,明白了吗?” 赵碧莲听到这话,瞪大了眼睛。 0041 人物等级提升 陆森数天后参加了赵碧莲的及笄……就二十多个亲朋好友到场。 这主要是赵碧莲没有‘身份’,没入族谱。汝南郡王想帮她办好一些都不行。 毕竟为一个私生女的及笄,而向朝中大臣下请帖,这本身就是对大臣们的一种轻视。 所以就简单地举办了一下。 但赵碧莲没有任何不开心,因为陆森如约来参加了。 而陆森在会场上,感觉有些不舒服,他总觉得赵碧莲的亲戚们看自己时,眼神怪怪的。 四月春风似剪刀,一眨眼又过去十数天。 虽然此时依然有些寒意,但所有的农户都开始在田里播种。 种禾也好,种菜也好,一派忙碌之像。 而在汴京城内,更重要的事情开始了。 省试,因为在春天举行,所以也叫春试或者春闱。 这次的省试由欧阳修主持,他还为此次省试进行了革新。 而开封府则负责考场的秩序和安全,展昭带着近三百的捕快把场点围了个水泄不通,还有数十弓手藏在高处,别说苍蝇,连江湖人士都飞不进去。 陆森对科举挺有兴趣,但只对放榜时的热闹劲感兴趣,所以他没有像其它人一样跑到考场外围观。 因为要连考三场,策论,墨义和诗赋。 这得十几天功夫人才能从考场里面出来,这时候跑去围观,只能看个空气,看个寂寞。 然而,还是有很多闲得不行的人跑到考场外蹲着。 也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一眨眼十几天过去,书生们从考场里出来。 绝大多数的人垂头丧气,只有少数人显得兴高彩烈。 尤其以苏轼为首,他摇着纸扇,得意洋洋地对着弟弟苏辙说道:“这次无论是策论,墨义还是诗赋,我皆一气呵成。就算拿不着省元,至少也不会出了探花。” 旁边一群书生听到这话,对他怒目而视。 而苏轼却毫不在乎,反而还用骄傲的视线扫了周围一圈众人,然后带着弟弟扬长而去。 等离开考场,走远了些,苏辙才说道:“哥,你这口无遮拦的习惯得改改,极易得罪他人。” 苏轼不以为意地说道:“何必顾虑他人太多,有那闲情逸致,我在京城里多寻些美食,岂不妙哉。” 苏辙无奈地摇摇头。 “话说回来,要是能再撞见那个少年郎就好了。” 苏辙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问道:“哪个?” “就是识破了我激将计的那个。”苏轼感觉到嘴中在分泌的唾液:“我倒是想尝尝他家女童嘴里所说的甜汁,到底有多好喝。” “你说的人不就在那边吗?”苏辙一指左前方。 苏轼看过去,确实发现前方有个白衣少年郎正在走着。 即使是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对方也如鹤立鸡群,显眼之极。 “快,追上去。”苏轼一收扇子,撞开人群,直冲陆森而去。 不多会,他就追上了陆森,并且挡在后者的前边,喘着气说道:“这位少年郎,小生可找着你了。” “苏大肘子?”陆森有点惊讶。 苏轼一听这话,就不满意了:“咦,你这少年郎怎么能随意帮人起绰号。” “好吧,苏兄!”陆森笑着抱拳:“不知道你拦下我来,有何要事?” “我刚考完省试,口干舌燥,你请我喝甜汁。”苏轼笑眯眯地说道。 “不是吧。”陆森觉得甚是好笑:“你考完省试,不和家中大人对对题纲,居然就想跑来喝甜汁,心也忒大了。” “你就说请不请吧。”苏轼唰一声打开纸扇,使劲摇着给自己降温:“你既然上次说我没脸没皮,今日我就没脸没皮赖上你了,嘿嘿。” 前段时间苏轼还是有点羞耻心的,现在为了喝甜汁,连羞耻心似乎都抛弃了。 唉……陆森长长叹了口气,但不知道为什么,又觉得苏轼这么做,似乎是件很正常的事情。 苏辙在一旁羞愧地说道:“这位兄台,实在抱歉,哥他就是这性格,见着美食就走不动路。” 陆森确实了解,毕竟对于苏轼这人,后世的百姓喜欢他大吃货的身份,甚于他词人的身份。 想了想,陆森说道:“我正准备回去,只是家在城外,苏大肘子你想吃甜汁,就得跟我出城走一段路才行。” “你又叫我大肘子!”苏轼很不满。 “想让我吃你吃甜汁,你就得认了这个绰号。”陆森眯眯笑着。 “成!”苏轼用纸扇重重一把自己左手心,毫不犹豫答应了。 苏辙在一旁用手掩面,无脸见人。 “那就走吧。” 陆森主动走在前边。 苏轼开心地跟着陆森,而苏辙觉得很丢脸,数次想离队先行回家,但想想放着大哥一个人在外边不太放心,便继续跟行。 几人出了城,聊着往矮山的方向走。 都是年轻人,说些话很快就熟络起来,陆森也将自己的姓名告诉苏家兄弟,但‘修行者’的人设暂时没有说出去。 身份这种事情,自己说出去不值钱,没有‘惊喜’,要等别人发现才有逼格的。 陆森带着苏家兄弟回到院子里。 老一套的震惊路数就略不过谈,陆森请两人坐下,然后林檎便去兑了些蜂蜜水过来。 看着琉璃杯中淡金色却又有种明亮感觉的液体,苏轼内心中的骄傲,使得他本想说:这不就是普通的蜂蜜水嘛。 作为蜀地的富户,蜂蜜水这东西他还是喝过的。 只是没有等他把这句话说出来,就嗅到清甜的香气,他忍不住喝了一口,随后便是眼睛发亮。 对于吃货来说,没有什么比新的美食更重要的事情了。 他细细品尝,就像是在品尝着上好的陈酒一般。 而苏辙也在一旁,慢慢喝光了杯子中的蜂蜜水。 “果然是难得的美味。”苏轼这下子真的完全心服口服了:“我能尝得出来是花蜜,却不知道是哪种花的蜜。” “百花蜜。”陆森笑了下。 两亩草地上长的花很多很杂,玉蜂采的蜜自然就是百花蜜了。 放下手中的杯子,苏轼很想说再来一杯,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现在只是初春,按理说是没有那么快出蜜的,他估计陆森这里,用的只是去年存下来的蜜。 想来对方也不多了,而且这蜜如此香甜美味,肯定也是珍品,自己能喝一杯,已经是幸事了。 换作他自己,肯定是不愿意随便给外人喝的。 看着苏轼欲言又止的表情,陆森哪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便对着旁边的林檎说道:“把柜子里那最后小半瓶蜂蜜送给这位苏大肘子。” 林檎点头,转身去楼阁旁边,把蜂蜜拿了出来,双手递给苏轼。 苏轼下意识接住了,他看着水晶琉璃瓶子中的金色蜂蜜,愣了下,说道:“这是你最后半瓶?就这么送给我了?” “你不要就算了”陆森作势要拿回来。 苏轼瞬间死死抱住,然后扭身躲开:“陆小郎你送给我的,就是我的了。” 陆森见他这模样,轻笑出声。 苏辙在一旁觉得更加没脸看了。 虽然陆森确实是只剩下半瓶了……但蜂箱里还有一大堆蜜没有刮出来呢。 如果想要蜂蜜的话,陆森随便刮个七八瓶出来,这小半瓶他还真看不上。 随后三人聊了好一阵子,一开始三人还聊得有来有回,到最后,就剩下陆森在说了。 “岭南的荔枝呢,妃子笑其实不算好吃,六月红和桂味才是绝品。” “琼州那边呢,有种蟹叫椰子蟹,大如斗箕,看着丑陋,但蒸熟了,却是难得的美味,更要命的是,它自带熬酱。” “有这么大的螃蟹?”苏轼感觉到味蕾在疯狂地分泌:“可惜琼州地处荒蛮,我今生估计都不会去那边了。” “呵,难说。”陆森笑得有些阴险。 苏轼感觉到一股莫名其妙的恶意在身上环绕。 苏辙也觉得陆森的表情怪怪的。 三人又聊了一阵子后,天色不早,苏家兄弟便起身告辞。 之后几天,曹家兄弟,杨金花和赵碧莲各来拜访了陆森一次。 三次的时间刚好错开,都没有撞上。 陆森这次没有送水果给他们,只是让他们提了些生蔬回去。 等到第七天,省试放榜。 陆森也去看热闹,看赫赫有名的榜下捉婿。 东华门外,大红色的榜单上写着近百人的名字,密密麻麻,远一点便看不清楚名字。 系着红色丝带的唱喏人站在高台上,拿着另一张红册子,从省元开始,一路按名次将进士的人名念出来。 这便是所谓的东华门唱名。 一群书生围在榜单前,听到自己的名字,那人便欣喜若狂。 这些进士的书生同,有不少刚冲出人群,就被守候在一旁的家丁们给捉走了,吓得哇哇大叫。 旁边有围观群众们看得哈哈大笑。 陆森不在围观群众中,他站在街边酒肆的三楼上,俯视着对面的闹剧。 而在他的旁边,有赵碧莲陪着。 这间酒肆也是汝南郡王的产业,因为是个好地段,这间不算大的酒肆赚的钱也是极多。 陆森很有兴趣地听着,第一名省元是个没听说过名字的人,榜眼便是苏轼……然后他听下去,表情倒是渐渐惊讶起来。 进士中,除了苏家兄弟外,有张载……就是那个‘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张载。 有程颢、程颐兄弟,洛学理学的两位创始人,饿死事小,失节事大! 还有曾巩、章惇、吕惠卿、王韶等一批陆森也曾听说过大名的历史名人。 听完放榜唱名,下方街道各家都放起了鞭炮,喧闹声中,敲锣打鼓。 高兴的书生在喧闹声中走了,哭着的书生们也走了。 而陆森……感觉到头皮发麻。 原来这次省试,这么多名人和苏家兄弟是同一‘届’出来的吗? 这绝对是中华上下五千年文明史中,怪物天才最扎堆的一届科举。 随后陆森也有些惆怅。 这一批名人,代表着北宋的文化巅峰,等这些人都逐渐死去后,北宋没过多久,就迎来了它的末路。 靖康之难。 陆森双手拢在袖子里,看着远方的天际,忍不住在心里问自己:我能做些什么! 他想了很久,暂时找不到努力的方向。 自己后世所学,只是拾前人牙慧罢了。 而且很多思想,在这个时代是不合时宜的。 所以,自己能做些什么? 就在陆森有些迷茫的时候,一串糖葫芦放在了他的面前。 “陆小郎,吃吗?” “不用,多谢。”陆森摆摆手。 他转过头,便到赵碧莲笑颜明媚,仿佛她的世界没有任何忧愁似的。 受到她的感染,陆森心情转眼间便好了许多,特别是她的山峦起伏,更能振奋人的精神。 之后他和赵碧莲道别,回到矮山,然后便开始专心研究起系统里那浩瀚的配方。 既然系统栏没有分类功能,那就自己来。 陆森将配方分为四个大类:基础设施类、生活类、仙侠类、科技类。 一万多个配方,抄了他整整两个多月的时间。 并且为了理清哪些配方更适合当下的情况,可以找得到材料制作出来,他又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来整理。 一眨眼三个多月的时间就过去了。 时间来到了初夏。 此时,陆森来到北宋,已经一年了。 人物经验满了。 这本是好事,可他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因为他看到自己等级提升,系统里又多刷出了数百的配方,顿时感觉到脑袋痛。 自己好不容易把上万的配方整理好,现在又来! 他再打开人物属性栏,想看看自己升级后,属性上有什么提升,结果发现自己的人物栏中多了个黑框,再仔细一看,发现是配偶栏! 喵喵? 这是啥意思? 系统连自己结不结婚都要管? 他点开配偶栏中的+号,发现有很多女子头像可以选择。 再一细看,发现不但有杨金花、赵碧莲、金林檎等妙龄少女可选,居然还有穆桂英、赵香香、豆花西施等等成熟女子的头像在里边放着,美的丑的,胖的瘦的荤腥不忌。 陆森冷笑了声,敢情这破烂系统把自己见过的,十二岁以上,四十岁以下的女子,都算作是配偶候选人了。 “智能化不高的金手指就是垃圾。”陆森觉得头大,先前那上万的配方栏已经让自己抄得手都快掉了。 但他也有些好奇,要是选择了一个女子的头像放到配偶栏里会有什么后果?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却发现每个女子头像后面,都还有一句叹号,将自己的意识‘放置’到叹号上,便出来了系统说明。 杨金花(将门虎女):所有冷兵器配方耗材减30%,制作出来的冷兵器基础属性提升20%。 赵碧莲(夜郡主):家园系统最大占地面积增加2亩,院子中随机出现一个小型金矿,每月出产三两金。 咦咦咦,挺有意思的。 陆森顿时就来了兴趣了。 0042 陆小郎变了 在系统提供的名单里,有至少四十多名候选女性。 但只有六名算得上是美女,可想而知美女确实是一种稀缺的资源。 陆森把她们的‘能力加成’都看了一遍,然后大为震撼。 像杨金花、赵碧莲都算是正向加成,而更多的是不好不坏的加成,甚至是负向加成。 色目花魁艾婕莉(水蛇圣女):你将转职成阿萨辛,并且个人属性大幅度增加,但与大宋的友好度下降50。 比如说豆花西施秦氏(招蜂引蝶):家园系统下的绿草地会拥有更高机率产生特殊高等合成植物材料,同时你的家中,会偶尔出现野男人。 又比如说边水街胖婶罗氏(吨位过人):你的压力每日会增加三点,直到癫狂为止。 而其中加成正向最高的,自然就属穆桂英(巾帼英雄、江湖女侠、女寨主、天下兵马大元帅):你的所有个人基础属性提高30%,且学习特殊技能的速度加快;无视你个人等级,解锁包括隐藏配方在内的,所有冷兵器配方与盔甲配方,;解锁隐藏兵种傀儡清风客;解锁隐藏兵种长枪兵傀儡、神臂手傀儡、重骑兵傀儡。 陆森看到这里,眼睛瞪大了好久。 杨金花虽然长得和母亲穆桂英有点像,但这能力对比,差得老远啊。 陆森下意识就把穆桂英的头像加入到了配偶栏中,这纯粹是下意识本能,游戏玩多了的后遗症。 然后系统少见地弹出了个提示:错误,此角色未与你有夫妻之实! 陆森看到这句话,愣了好一会,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卿生我未生啊,我生卿已……为人妇。 要是穿越的时间点推前二十年,就算为了这个可怕的属性加成,陆森也愿意和杨宗保争上一争。 但现在,只能遗憾了。 老实说,要是没有穆桂英这离谱的属性加成摆在眼前,陆森还会觉得杨金花和赵碧莲都不错,但现在只觉得她们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不过再一想,她们两人都还年少,给她们十几年的时间,估计也会有所成长的。 然后陆森还得出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结论:自己的社交范围太窄了。 可以选择的目标还是太少,汴京城这么大,应该还有很多适龄女子可以成为配偶候补,而且说不定能‘刷’出比杨金花与赵碧莲两人更高属性加成的少女。 看来以后自己不能成天这么宅了,得出去走走。 接下来的日子,陆森主动在汴京城走动了。 先去各个青楼转了几圈,看看能刷出什么样属性加成的候选人。 结果令他很失望,就没有几个是正向加成的。 他觉得自己是在做试验,但这段时间的举动还是落入了有心人的眼里。 无论是曹家,或者是汝南郡王那边,甚至是杨府,都清楚他这段时间一直在逛青楼。 至于有没有和小姐们鸳鸯交项,他们就不太清楚了。 这天,陆森把冷却好的金苹果再次做了出来,然后放入系统背包中。 先存着……等有需要的时间再拿出来。 反正系统背里面的东西不会变质和腐坏。 他刚把事情做完,曹家兄弟又来窜门了。 同时还带着一个长得挺漂亮的少女过来。 这少女不太爱说话,陆森和曹家兄弟聊天的时间,她就在旁边看着,微笑中带着害羞。 而且每当陆森看向她的时候,这少女总会害羞地低下头,不敢与陆森对视。 曹家三人在院子里待了一阵子后,就离开了,还拿走了陆森送的两捆生蔬。 回到两府,少女行了个万福礼,先行离开了,而曹家兄弟则去见了他们的父亲,曹佾。 “大人,我们试了,小婉似乎没能引起陆小郎的兴趣。”曹评苦笑了下:“倒是小婉似乎对陆小郎有点意思了。毕竟陆小郎生得确实是少见的俊秀,若我是女子,想必也会对他念念不忘。” 这个叫小婉的少女是他的族妹,血缘比较远的那种。 曹诱在一旁点头,他现在相当佩服陆森,特别是看到杨金花主动取走红梅酥之后,他就悟了。 女人这种生物,其实和男人没有什么区别,不值得投入太多的心思。 “那陆小郎这段时间老跑青楼去是为何?”曹佾一脸莫名其妙:“我派人悄悄去问过了,陆小郎去青楼,只聊天喝酒,不作其它,规矩得很。” “会不会是出了什么邪物之类的东西,藏在青楼里?”曹诱猜测道。 曹评用扇子拍打着手掌,说道:“这也不失为一种可能。” 曹佾摇头:“问题是,陆小郎把城里叫得上号的青楼都走了一趟。怎么想都觉得古怪。” “看来问题不是出在女子身上。”曹佾摸着胡子陷入沉思,片刻后,他说道:“我这边是探不出什么消息来的,就看汝南郡王那边了。” 汝南郡王自然也知道了这事。 城中三分之一的青楼,是他的产业,只不过为了避嫌,为了不让别人戳脊梁骨,多套了两层壳罢了。 他知道这事后,就把事情用委婉的方式,说给了自己女儿听。 而赵碧莲一听这事,当下就急了,立刻带上两个家仆,去了杨家见杨金花。 以大红色为主的闺房中,杨金花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闺蜜。 赵碧莲也瞪大眼睛盯着对方。 两人都不说话。 忍了好久好久。 最后还是赵碧莲顶不住了,她主动出声说道:“你怎么突然间就讨厌我了?” “你说呢?”杨金花哼哼了声。 “因为我去见了陆小郎?” “你说呢?”杨金花越说越气,甚至有点想磨牙咬人了。 “别生气嘛。”赵碧莲主动伸手握着杨金花的双手:“我们年纪差不多,从小一声玩着长大,有什么事情不可以商量?” “呵呵。”杨金花没有甩开赵碧莲的手,她冷笑两声后,说道:“你明明知道我先遇见的陆小郎,你过来凑什么热闹。” 赵碧莲幽幽地说道:“但我被陆小郎救下来的时候,也并不知道你认识他。” 杨金花顿时沉默,她很清楚,赵碧莲说得对,两人碰上陆森的时候,时间上并没有差几天。 如果真要埋怨,还只能怨陆森长得太俊秀了,光凭着一张脸就能四处招花引蝶。 想到这里,杨金花轻轻地叹了口气,也没有再那么生自己闺蜜的气了。 毕竟她性格本身就不是那种喜欢记仇的,就算生气,通常也不会在心里憋得太久。 况且她和赵碧莲的关系真的很好。 和真正的姐妹没有什么区别。 “而且事情也没有那么难以解决。”赵碧莲继续拉着杨金花的手,笑道:“你可以这么想嘛,我们都可以嫁给陆小郎啊,一个正妻,一个平妻。” “谁是正妻,谁是……呸!”杨金花俏脸顿时红了,她明白自己被对方带歪,当下怒嗔道:“谁说我要嫁给他了。” “那我就自己一个人嫁了!”赵碧莲笑得很开心。 “不行!”杨金花不爽地剜了对方一眼。 赵碧莲见杨金花如此,内心中安心许多。她很清楚杨金花的性格,话说到这种地步,对方就已经不太生气了。 “其实这次过来呢,我是有很重要的事情想和你说的。” 杨金花轻轻甩开赵碧莲的手,给后者倒了杯清茶,还从柜子里拿了些糕点出来,放在对方盘子里:“你之前及笄都没有请我去,陆小郎送了你什么手信?” “红梅酥和一套水晶琉璃茶具。” 赢了!杨金花顿时心情大好,自己不但有红梅酥,还得了一把神弓。 可不是奇珍异物那些俗气的东西能比的。 她顿时轻笑起来,桃花眼笑得弯弯的:“你说有事情要与我说” “嗯嗯。”这时候,赵碧莲突然有些扭捏:“约一个时辰前,父王和我说,陆小郎他最近一段时间都在逛青楼,几乎把所有的青楼都走了一趟。” 杨金花正喝着清菜,闻言愣住了,数息后她突然捂着嘴,不停地咳嗽,脸都被憋得通红。 被呛到了。 好不容易等喉咙中舒服些,她速速放下手中杯子,急道:“不可能!陆小郎他气质清冷,为人正派且稳重,怎么可能突然去逛青楼了,而且还逛完了城里所有的青楼?为何至此!” 杨金花现在对男女之事也算了解的,尤其是那本《淑女玉团经》,虽然每天只看两三句,但时间久了,一样被她看完了。 从此便知道了许多她不曾知道,母亲也不会教的小知识。 一想到陆森在青楼里与其它女子欢好,顿时就有种酸酸涩涩的难受感。 “不过父亲说,陆小郎未曾有留宿之举,就是去吃点酒,听听曲儿。” 杨金花顿时放心下来,还好,陆小郎还是干净的。 只是她很快就有些不解:“为何陆小郎突然间要去逛青楼?” 赵碧莲摇摇头,她的母亲虽然是青楼女子,却不会在她小时候就教导那方面的事情,进到汝南郡王府后,她更是受到了赵允让方面的呵护,不谙世事。 只是赵碧莲又说道:“不过我听说少年郎都喜欢去青楼玩的,我的哥哥们常喝花酒,夜不归宿。” “你家兄长岂能和陆小郎相提并论!” 赵碧莲听到这话,竟也点头:“金花你说得有理。” 杨金花再想说话,这时候有人在外边敲门:“赵碧莲,杨金花,你们在里面吧?我要推门进来了!” 这声音清脆悦耳,但却带着一股傲气。 屋中两人一听,立刻都跳了起来。 杨金花快步去开门,然后便看到门外站着个穿着粉色长袖丝襦裙的少女,她有些惊讶地说道:“庞梅儿,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这少女年纪和杨金花差不多,生得亭亭玉立,却又气质冰冷,站在便如风中寒梅般傲立。 庞梅儿侧侧脑袋,视线越过杨金花,看到里边站着的赵碧莲,便冷冷说道:“我去赵府找她,结果人不在,我就知道来你这了。” “进来吧。”杨金花让开门,等庞梅儿进来后,她把门关上:“你什么时候从杭州回来的?” “昨天。”庞梅儿随口答了句,便打量着赵碧莲,最后落在后者山峦处两息时间,又移开视线,不快地哼了声:“尽把肉长在不该长的地方。” 赵碧莲本有点怵这庞梅儿的,但闻言便忍不住双手叉腰,得意洋洋地说道:“这叫天赋异禀。” “恬不知耻。”庞梅儿又是冷傲地回了句,然后将右手拎着的一个小袋子放在桌子上,说道:“这是从杭州带回来的甜点,你们两人都喜欢食甜,就分了它吧。” 庞梅儿是庞太师的嫡孙女,极受庞太师宠爱,她拿出来的东西,必然是精品。 杨金花把布袋子打开,里面放着用白油纸包着的漂亮糕点。 要是往常,她和赵碧莲两人肯定会很开心地把糕点吃到肚子里,但现在两人都没有什么心情。 庞梅儿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来,见两人对糕点都没有兴趣,微皱柳眉,然后问道:“杨金花,我一回来就听说,你心底有了男人?” 杨金花顿时脸色大红:“你,你这死妮子乱说什么啊。” “及笄时和人抢夺男子送上的手信,还不想承认?” 杨金花双手捂脸,差得不行。 庞梅儿看向赵碧莲,问道:“你这个不知耻的,可晓得杨金花心底的男子是谁?” “也是我中意的男人哦。”赵碧莲很自豪地说道:“我和金花眼光一样好,他叫陆森,人可好了,心善又长得俊秀!绝对是世间难得一见的良配。” 庞梅儿一脸发蒙,连脸上那种冰冷的气质都保护不住了,她不明白,自己就是去杭州外婆家住了段时间,怎么一回来,自己的两小伙伴都要找男人了,而且找的还是同一个男人! 与此同时,陆森在家中接待了苏家父子三人。 苏轼一脸的悲伤:“陆小郎,我等父子三人准备回蜀地,正好要经过这座矮山,便上来与你道别。” “你们兄弟这刚过殿试,正是准备拜官授职的时候,怎么突然要离京?” 苏轼叹气说道:“数日前接到家中来信,母亲突然染病逝去,我们得回去守孝,如若再见,那就是三年后的事情了。” 苏轼觉得陆森是难得的好人,很对自己的脾气。 因为陆森送给他的那半瓶金蜜真的很好喝,在他的眼里,送美食给自己吃的,都是好人,都是他的好友。 所以路过的时候,就过来道声别。 陆森想起来了,历史上好像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 他想了想,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瓶新蜜,说道:“节哀,这瓶蜂蜜除了好喝外,还有关键时刻救人的用处,此地离蜀地路途遥远,若真遭遇不测,无论是水土不服染病,还是受到重创伤身,饮之都能保住一条性命。所以你这大肘子在路上,别嘴馋把它吃完了。” 苏家父子三人都有些奇怪地看着陆森,表情欲言又止,仿佛看到了神棍。 0043 与阿萨辛的第一次交锋 送走了苏家三父子,生活再一次安静平稳下来。 唯一奇怪的地方,便是杨金花和赵碧莲两人窜门的次数更多了些。 而且偶尔还会一起来。 每当这时候,就是小林檎最开心的时候,她跟着两个漂亮姐姐一起在草地里玩耍,编织花冠,草篮子等等,听两个漂亮姐姐说些大门大户里稀奇古怪的事情。 三个女子玩耍,陆森自然不会参与进去。 他在院子里坐在摇椅上,晃晃悠悠地看着自己的人物属性栏。 逛完了汴京城里的青楼,也没有再刷出更好的配偶属性。 甚至连能摸到杨金花和赵碧莲边的人都没有。 这下子陆森明白了,原来杨金花和赵碧莲已经是SR卡了,而穆桂英是SSR。 所以他现在也就暂时停止了‘刷卡’的打算,而是将注意力放在了自己的‘太乙浑元功’上面。 太乙浑元功:165。 陆森觉得,应该是自己练出了165点太乙浑元功的内力。 但问题是,他完全没有任何感觉。 像更好的精神状态啊,或者说开始渐渐变得不畏冷不畏热啊之类的能力,他完全没有感觉到。 或许是自己功力还太浅的关系? 他正这么想着的时候,却突然感觉到有些不舒服,似乎有什么盯着自己一般。 他猛地坐了起来,扭头看向不舒服感的来源处,便看到院子左侧那边的小树林里,隐藏有个白色的影子一闪而没。 什么人? 是偶然经过,还是专门来盯梢自己的? 前两天他也有这种被盯梢的感觉,但之前都没有发现什么,他还一直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他想了下,站了起来,对着旁边的黑柱说道:“你在家里待着,也别让林檎出来,明白了吗?” 黑柱挺聪明的,他立刻走到陆森前边,小声问道:“郎君发现了不对劲的事情?” 陆森摇摇头:“可能只是错觉,我过去看看。” “要不要让杨小娘子和郎君一起。”黑柱早看出来了,杨家小娘子对自家郎君有意思,让她跟着郎君,保护郎君,想必她是极其愿意的:“反正杨小娘子也在凉亭那边玩耍着。” “她毕竟是客人,哪有主人家出点小事,都得客人去帮忙的。” 黑柱站一旁笑了笑,没有说话,他到是觉得,谁说杨小娘子一直会是客人的,他觉得说不定有天她会变成家里的大娘子。 陆森走出院子,往刚才看到白影子的树林那边走。 矮山这里一直都很安静,山上的高树差不多都被陆森给伐掉了,但依然还是有许多两三米高的小树组成小林子。 人躲在里面,依然还是很难被发现的。 他走进林子中,踩入齐没小腿的草丛里,缓缓往前走。 时不时有虫子从草从里惊飞出来,陆森甚至还看到有两条花绿绿的长虫惊惶从草从中游走。 他也不害怕和紧张。 前段时间他去杂市里悄悄收了些许的铁锭,给自己造了三幅铁甲。 一幅装备到了身上,另两幅放在系统背包里。 在大宋,私藏铁甲者,形同谋逆。 但陆森不怕,他装备铁甲时,外人是看不见的,而且多余的铁甲放在系统背包里,谁能查得到他私藏铁甲? 不得不说,铁甲的属性真的很强。 共1500点耐久,是木甲的十五倍。 正常来说,只要不是被十几个江湖高手包围,然后不停地用武器殴打他数分钟,一般是破不掉他的铁甲耐久的。 所以区区毒虫,他根本没有放在眼里。 来到刚才白色人影消失的地方,陆森发现地面有一条凌乱的草痕往向远方。 果然是有人盯梢自己吗? 陆森跟着痕迹走过去,很快就转到了矮山的背面。 这里还有些许高树,阳光被遮挡,光线暗了下来。 陆森从系统背包里拿出金色的铁剑,拿在手里。 除了做铁甲,他也做了铁剑出来。 此处相当安静,静得让人有些可怕。 因为连鸟虫鸣叫的声音都没有。 明显不对劲。 陆森左右看了看,然后抬头往上,便看到一个穿着白袍,头顶上戴着灰色兜帽的人,站在不远处的树杈上。 从体形上来看,高大魁梧,应该是个男子。但对方的容貌隐藏在兜帽的阴影中,根本看不见,只有黑漆漆一片的幽暗。 “果然是有小人鬼鬼祟祟的,阿萨辛?”陆森抬头看着对方:“为什么要盯梢我?” 白袍人沉默了一会,然后他从树上跳了下来,相当轻盈地落在地面上。 “你知道我们?” 阿萨辛原本的读法大概是Hashishi,由于太过于神秘,后面传成了阿萨辛,发音依然还是非常相近,所以这男人轻而易举就明白对方在说自己。 “听说过一点关于你们的事情。”陆森饶有兴趣地看着对方:“但我没有想到,你们居然从波斯跑到我们大宋来了。” 这男人从背后唰地拿出两把短弯刀,提在手里,警戒地看着陆森:“看来你确实知道我们,谁告诉你的,十字圣殿那帮人?” “我更好奇,你为什么会来盯梢我。”陆森的表情在渐渐变冷:“据我所知,一般只有上了你们必杀名字的人,才会出动你们这些白袍阿萨辛。” 其实陆森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如自己所说的这样,毕竟后世看来的资料,传奇演绎的成份太大。 真真假假的,谁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况且西人又不喜欢记录历史,他们的历史记录都是继继续续的,而且老拿神话故事当史实来看。 结果陆森刚把话说完,对方身体一晃,像是条弹簧一般向自己冲过来。 陆森此时已经升过一次等级了,属性有些许提升,虽然依然无法闪躲,但却能下意识反应向对方反击。 陆森定定站着,向到人向自己冲过来,下意识就是把手中的金色铁剑往前一捅。 阿萨辛身体诡异地向旁边一扭,躲过了陆森的刺击。 然后他贴身上来,双刀贴到了陆森的脖子上。 双方此时离得极近,因此陆森也得以看到了对方的模样……去年地杂市上看到的那个眼神锐利的鼓手。 果然是真正的阿萨辛吗? 鼓手的眼里充满了蔑视,以及少许的怜恤。 随后他双手往回一拖,两抹锐利的刀锋抹过陆森的动脉。 这一招切颈技鼓手练了十几年了,从来没有失手过。 按理说,他下一秒就能看到敌人脖子中飞溅出来的鲜血。 然后刀锋上传来的切割感觉却很不对,并没有切入皮肤里的感觉,反而像是刀锋割在了铁板上,往回拉的时候,刀锋居然发出滋滋的声音。 不妙! 鼓手下意识就把双刀重新收了回来,然后抬腿顶向陆森的腹部,想用这种方法逼迫陆森后退,然后拉开双方的距离。 谁知道陆森也刚好用力抬腿,用膝盖顶人。 两人的膝盖猛地撞在一起。 咚一声闷响后,陆森连退数步,差点摔倒。 而鼓手只退了两步,他的眉头猛地拧了起来。 疼,好疼! 他感觉自己的膝盖软骨可能裂开结了,而且膝盖处的皮肤,绝对已经红肿。 鼓手知道自己吃了大亏,明看着是对方退得远,似乎是对方吃亏更大,但他自己却清楚,自己刚才像是顶到了一块铁块上,感觉相当不对。 就像双刀抹脖子,也是抹到铁块的感觉。 对方不对劲,非常不对劲,看着是人,但砍上去像是个铁人。 他见陆森已经站直了身体,立刻疾速后退,速度奇快无比,仿佛是鬼魅一般。 陆森追了两步,眼看追不上,便从系统学包拿出木制长弓。 因为他人升了一级,木制长弓也升了一级,由基础的9点伤害,变成了11点。 伤害的提升,带来的是更快的箭矢初始速度,也带来更强些的穿透能力,以及射程。 这白袍人刚跑出不到三十米,他一扭头,便看到陆森举弓对着自己。 随后他听到身后沣地一轻声,立刻跳起转身,双眼在一瞬间几乎变成了蛇的竖仁状。 在特殊的能力作用下,他清楚地看到金色的箭矢本射偏了的,但却很诡异地划了个弧线,向自己追了过来。 叮! 他用左手刀毫不费力地拨开箭矢。 真正的阿萨辛,从小便会练习格挡远程攻击,他们可以做到真正意义上的听风辨位,即使是背对着敌人,也能知道有远程打击向自己袭来。 陆森一箭不中,再拉一箭。 此时,阿萨辛已经跑离五十米远的地方了。 第二箭再射。 还是被对方挡开了,并且对方此时已经躲入了矮树林里,一下子就失去了踪影。 陆森站在高处,盯着对方消失的地方好一会,然后这才转身返回院子。 鼓手利用树木躲离了陆森的弓箭追击,很快就来到了山脚下。 他将白袍脱下来,正反转穿上,一下子就变成了一件正常的灰布长袍。 随后鼓手顺着路,来到汴京城西边城墙下方的排污渠口,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 排污渠口很大,但他依然得微微猫着身子,才能方便行走。 他拿出火折子,捂着鼻子前行,一路上不知道经过了多少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岔路口,看到了大量的宋人乞丐在这里面穿行,嬉闹。 他看到不少幼童被乞丐们打骂虐待,也看到不少脏兮兮的女子,赤裸地躲在沟渠的侧边,双眼麻木。 凭由乞丐在自己身上折腾,只要给口馊面团吃就可以了。 很多乞丐也看到了鼓手,但只是瞄了他一眼,便主动让到一旁,不挡他的路。 也不知道在里面转了多少个弯,爬上爬下了多少次,鼓手终于找到了一处渠道尽头。 那里守着两个和他模样差不多的色目人。 他走过去,两个色目人向他笑笑。 其中一个说道:“祭祀大人在里面等你挺久了。” 鼓手点点头,推开石门,走进一处暗间中。 身后的石门关上,也将排水渠道中的恶臭挡在了外边。 石门内是间大约三米高,占地面积约三十平左右的方型窖子。 这里原本是无忧洞某个小头目命令手下花了四年凿出来的,属于自己的干净小家。 结果被色目人占了。 这里是地下,按理说很昏暗的,但墙壁上挂着一颗圆珠,正发着幽幽萤光,倒也能勉强看清里边的东西。 鼓手见有个漂亮的少女坐在自己的椅子上,他向对方笑了下,然后来到墙边的柜子前,从上面拿下个陶瓷瓶子,再拉开自己右腿的裤管,眉头轻皱。 坐在椅子上的少女走了过来,是失踪的色目人花魁艾婕莉,她看了下鼓手的右腿膝盖,惊讶地说道:“怎么伤得这么重。” 膝盖那里已经黑肿黑肿的了,像是一团涨大的黑馒头。 而且表层的皮肤在发亮。 鼓手拿出弯刀,轻轻戳了一下黑色,黑色的血液便涌了出来。 鼓手用一只手轻轻按着,将黑色都排出,变成红色血液后,这才将瓷瓶中的黑色药膏涂在膝盖上。 感觉到一阵清凉从膝盖处渗入进去,鼓手松了口气,席地而坐,说道:“我去监视那个疑似魔法师的白人贵族少年,但被他发现了。” “你和他动手了?”艾婕莉蹲在地上,用双手撑着下巴,歪着看着鼓手:“谁赢谁输?” “我逃了!” 哇哦!艾婕莉轻叫了声:“你居然逃了,腿还差点被人打残废,你可是真正的暗杀者啊。那白人贵族少年很强?” “他极有可能是宋国的魔法师。”鼓手表情很难受:“我已经近到他身了,但双刀割不动他的脖子,他的身体像钢铁一样坚硬强大,我听说十字圣殿那边,有些圣徒也能让自己的身体像石头一样坚硬,但从来没有见过。还不是一刀就割开喉咙了,可这次遇到的白人贵族少年,真的割不动。” “那看来我们监视他确实没有错。”艾婕莉站了起来,扔了下大波浪的金发,坐回到椅子上:“我已经查出来了,把目标身上炼狱之火解掉的,就是那个少年。” “那我们继续监视他,还是对他的身边人下手?” “先躲藏一段时间吧。”艾婕莉淡淡地说道:“对方既然是宋国的魔法师,那想必也有防范我们的方法,所以等风头过去了再去找他比较好。不过记住,你不能再去杀他了,既然他懂得真正的魔法,那就想办法让他变成我们的人。霍山需要神秘力量的帮助,我们要对抗十字圣殿,光凭普通人的力量是不行的。” 鼓手低头:“知道了。” 而此时陆森,送走了杨金花和碧莲后,独自一人来到了开封府寻找展昭。 结果捕快说展昭不在府中。 陆森便去展府寻他,刚到门口,便看到穿着蓝色常服的展昭,背着个小行囊出来。 看样子是打算出远门。 “展捕头你又要出城去公干?”陆森惊讶了下,然后笑道:“不怕汴京城里又是武林人士闹事?” “放心,这次已与杨府交接了。”展昭笑着向陆森抱拳:“我离开后穆大元帅会负责京城的治安。这次我打算去想说话,武林大会就要开始了,包府尹命我过去那边坐镇。” 武林大会? 陆林听着极有兴趣。 0044 杨小娘子领先一步 杭州曾又称武林,因为原来的钱塘县在武林山下,故得此称呼。 杭州历来都是水利陆路交通便利之地,商贸繁荣,人口极多,不比现在的汴京城差多少。 因为京城的治安对于武林人士来说,太过于严苛,所以江湖侠客们都开始往杭州跑,毕竟那里的经济极好,人多交通也极是便利,江湖汉子们在那里要混口饭吃,相当容易。 这人一多了,麻烦事就多。 起先,‘武林大会’并没有特别的意思,只是单指江湖人士们在杭州武林山附近举行的大大小小,或好或坏的团伙聚集,用以商讨和解决个人和门派之间的纠纷。 但后来举办的次数多了,而且‘武林’这个词又与江湖门派林立的感觉极其适配,所以渐渐的,就成了一种相当特殊的代指用法。 专门用来形容江湖人士大量聚集的情况。 也不管是不是在杭州武林山附近举行了。 而这次朝廷把武林大会设在杭州,也是存了这溯原归宗的意思。 陆森听到有武林大会这事,真是颇为心动的。 虽然他不太看得起江湖侠客人怒而拨刀,乱砍乱杀的行为,但也总有那么一批江湖人士当得起大侠的称呼。 最典型的,莫过于眼前的展昭。 “武林大会啊,我想去见识见识。”陆森笑道。 “那同去?”展昭看着陆森:“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其实这是展昭高情商的说法,他一个人行动的话,其实反而更方便。 可陆森要去杭州,在展昭看来,总有点儿戏的意思。 没办法,陆森的外貌真是太偏柔弱的类型了,一看就是不食人间烟火,没怎么出过远门的。 让他一个人走,展昭总担心他江湖经验不足,被路上的强人使阴招掳走了。 人长得俊很危险的,展昭自己就遇到不少这样的情况,总有女侠想迷晕他带走,要不是他功夫确实高,否则……嘿嘿! 而且这种事也是有先例可循的。 穆大元帅当年豆蔻少女时,把杨宗保掳到山上强行成亲,这才嫁入了杨家。 当然,这和穆桂英确实长得漂亮有很大关系,杨宗保多半也是顺水推舟,要是换个相貌差些的,那情况就难说了。 陆森听到这话,点头笑道:“好啊,一起去杭州。不过在那之前,我有些事情想和你说。” “哦?”展昭侧开身子,做了个请的姿势:“到屋中详谈。” “好。” 两人到屋中坐下,陆森便把之前发生的事情说了,再简单说了点关于霍山(哈桑)的事情,然后说道:“阿萨辛这个组织,在大宋内并没有根基,可他们有洗脑的技巧……就是妖言惑众的能力特别强,且从教义上看,他们天生看低其它族群,认为只有他们自己高人一等,其它人只佩给他们当奴仆。” 展昭听到这里,眉头紧锁,极是不快。 他是典型的宋人,虽然为人正派沉稳,遇到色目人也不会露出鄙视或者不屑之色。但他的内心和骨血中,可是深植着‘华夏之外皆蛮夷’的思想。 根深蒂固的那种。 他想了想说道:“没有想到那些逃跑的色目武人,居然还有余力骚扰陆小郎你,估计他们是为了报复你挫败了他们诡计的那事。也好,那展某在京中暂留多两天,带人去无忧洞中扫扫灰尘。” 展昭确实没有办法把无忧洞连根拨起,毕竟无忧洞其实算是一种‘社会现象’,不解决问题的根源,怎么扫都是没有用的。 但他可以在无忧洞中来去自如,对付一些特征十分明显的目标,还是能做得到的。 毕竟是年轻一代武人中的佼佼者。 他之前和那些色目人交手,对方的武技确实有些诡异,爆发力极强,但只有三板斧,挡过三四招后便可随意打杀,一点难度也没有。 陆森抱拳笑道:“麻烦展捕头了,这不会影响你去杭州公干?” “不会,在下今日只是提前出发罢了。两日后,展某再去矮山邀陆小郎你一同出行可好?” “没问题。”陆森抱抱拳,然后将拜访的手信,一捆子生蔬留下。 展昭没有拒绝,连推辞的意思都没有。 自从上次吃过陆森带来的生蔬后,他就好上这口了。 随后陆森回到矮山,和黑柱以及林檎说道:“我们三人两天后,要与展捕头去杭州玩上几天,你们有没有兴趣?” “郎君去哪,小人自然跟到哪!” 小林檎怯怯地问道:“那我待在家里待郎君回来,可好?” “这不好吧!”陆森有些迟疑。 林檎脸上带着点害怕。 她不是不想出去玩,而是依旧有些担心外面的世界。 虽然她现在已经可以跟着去城里走走了,但对于远行,依然还是抱着一种惧怕的心态。 其实陆森也明白,让小林檎自己待在家里,只要不外出,其实这才是最安全的做法,远比带在身边要好。 这里有吃不完的青菜、水果和蜜蜂,且都能增加生命值。 理论上,只要待在家园系统里,吃着里面的食物,永远无病无痛,直到老死。 但明白归明白,让他把小林檎这个小女孩一个人孤零零的扔在矮山上,即使这再安全,再衣食无忧,也总会有种遗弃孩子的感觉。 除非有个靠谱的人陪着她。 靠谱的? 陆森突然想到了个人。 他对着黑柱和林檎说道:“你们拿木斧,去把右侧的桉树外层伐掉半亩左右,剩下的事情等我回来再说。” 两人领命干活去了。 而陆森则提着生菜再去了趟杨家,求见杨金花。 听到陆森来拜访,且指名道姓要见自己,杨金花眼睛大睁,随后她有些慌张地说道:“齐说你让陆小郎在外头稍等片刻,约一柱香后再带他进来好吗?” 齐说笑笑,转身出去。 等齐叔一走,杨金花急急扑回闺房中。 她刚和娘亲对练枪术完毕,现在身上香汗淋漓。 拿好衣服和木桶,直接冲到内室中洗浴,以往她洗个澡至少得两柱香时间,但现在半柱香不到,她就擦洗完毕了。 随后她再用木梳理好自己的头发,再盘起来,换上闺女穿的那种宽松漂亮的衣服,再用红梅酥晕红了自己的粉唇,这才缓缓走到正堂那里。 等她坐下没多会,齐叔就带着陆森进来了。 她脸色微红,微微低头。 “杨小娘子,贸然叨扰,还请见谅。”陆森走进来,抱拳说道。 此时他表情也有些微微的诧异,穿上白梅印花丝质宽裙的杨金花,确实漂亮。要想俏,一身孝,这话还真没错。 特别是这套衣服领子稍稍低点,领口处刚好把锁骨露出来。修长白润的天鹅颈配上精致的锁骨,明明什么都没有露,却隐隐有种微妙的诱惑感。 “陆小郎太客气了。”杨金花坐得很端正,微笑道:“我们杨家上下,无不欢迎你随时前来作客。” “多谢厚爱。”陆森再次抱拳,然后坐下,说道:“这次来,主要是有些事情想麻烦杨小娘子。” “你请说。”杨金花桃花眼看看陆森的脸,会不自觉地羞涩移开,随后又缓缓移回来,如此反复。 “两三天后,我与黑柱会随展捕头去趟杭州。” 杨金手小手下意识就握紧了:“为何突然远行?” “想去见识一下武林大会。” “哪有什么好看的,一群糙汉子你争我夺的。”杨金花小声嘀咕着。 “短则三个月,长则半年。”陆森没有听到杨金花的嘀咕声,他继续说道:“但放林檎一个人在家,我又担心她会过于寂寞,所以我想请杨小娘子,能不能每隔数天,待得空闲了,便去矮山走走,和她聊聊天。” 杨金花听完后,也想到以林檎那个年纪的小女孩,一个人住在山腰上,安全方面的问题不用担心,可是确实是有些孤寂,感觉有些可怜。 “只是陆小郎的院子,外人不能随便进出吧。”杨金花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无妨。”陆森摆摆手:“我可以给杨小娘子你一个权限,以后你可随意出入院子。” “当真!”杨金花激动地站了起来,随后她发现自己有些失态了,脸色一红,缓缓坐下。 陆森知道杨金花对院子里的生蔬瓜果很感兴趣的:“这是自然。这段时日里,院子里的生蔬和水果,随杨小娘子支配。” “不用不用。”杨金花摆摆手:“能让我进院子里走走我就很开心了。” 此时她心里朴嗵朴嗵地打着敲,心绪激动得不行。 陆小郎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指……意有所指? 她越想,心绪就越慌乱,同时也越是感觉到甜蜜。 见杨金花答应下来,陆森松了口气,同时他又扯了几句话,想随意聊聊,结果却看到杨金花有些神不守舍,搭话有一句没一句的,便主动起身,将手信留下后,便告辞了。 临走前,把杨金花放入到了永久访问名单列表中,和黑柱与林檎两人一样。 等陆森一走,穆桂英便从侧边的房间里走出来,见到女儿依然坐在椅子上,还是一幅迷迷糊糊的模样,她无奈地摇摇头,走过去说道:“你嘴角流涎,被陆小郎看见了。” “怎会!” 杨金花吓得跳了起来,用力抹着自己小嘴,结果什么也没有摸到,然后转身气着穆桂英,气得直跺脚:“娘亲,你怎老捉弄女儿。” “这不好吗?外人我不想去捉弄呢。”穆桂英笑了下,然后正色道:“别畏首畏尾的,你方才羞涩的模样都不像样子。我们杨家女子敢爱恨爱,想想你的姑姑婶婶们,还有娘亲,哪个不是看中了男人就主动出击。这抢男人就跟战场似的,你一旦迟了,贻误了军机,便处处受制于人。据我所知,汝南郡王的那个私生女,你的好闺蜜,似乎也看上了陆小郎吧。” 嗯!杨金花点点头。 “你自己斟酌吧,道理我是教给你了。”穆桂英笑笑,转身离开。 杨金花想了会,眼神渐渐坚定起来。 陆森回到家里,和林檎说了不需要她外出,并且告诉她每隔些日子,杨金花姐姐便会来找她玩耍,顿时一脸愁苦的林檎便高兴了起来。 然后陆森又对黑柱说道:“你提些生蔬到山下送于常老夫子,就说你们两人请假三至六个月。” 黑柱领命而去。 而陆森则去了榆树林边上,把黑柱和林檎伐下来的木块收入系统背包中,然后把栅栏往回撤了半亩地左右。 这下子,便空下来半亩地的家园空间。 等到了杭州那边,圈块半亩地的‘小家’出来,至少晚上睡得安稳。 没办法,杭州江湖人士多,晚上喜欢不告而入窜门白拿东西的人也多。 只拿东西还好,就怕连主人命都拿走的那种。 而有了块绝对安全的小家,至少晚上睡觉会安稳些。 而在这两天,陆森和黑柱购置了些远门需要的东西,比如说干粮和换洗的衣服等等。 同时五瓶蜜蜂,还有十多斤的生蔬,还有三十多斤的果子,也放到了系统背包里,充当备用粮,以及‘药品’。 另外,陆森的背包里,还有一个金苹果,这才是真真正正的疗伤神物。 然后第三天,穿着天蓝色常服的展昭来到院子外,此时已快午时。 陆森带着黑柱走出来,笑道:“展捕头你可来了,我可等到有些着急了。” “昨晚睡得有些迟了,今早起得晚。”展昭笑笑,解释道:“这两天抓了四个色目武人,还得多谢陆小郎,我们利用你之给予的情报,成功让一名色目武人心神失守,从他嘴里撬出了不少的情报,端了他们另一个在杂市城的隐藏传讯窝点。” “这么说那帮子阿萨辛被你们抓完了?” 展昭摇摇头:“不小心让他们的祭祀跑了……也就是那色目人花魁艾婕莉。” 两人一边聊着天,一边往山脚走。 黑柱跟在他们两人身后,而小林檎则在院子里,不停地向三人的背影挥手。 走到山脚下,展昭看看陆森,问道:“陆小郎不带行囊?” 陆森双手拢在袖子里,然后左右手从系统背包中各拿出一套衣服,然后又放回去,有些得意地笑了下。 展昭极是羡慕:“陆小郎这一手袖里乾坤,无论何时见着,尤觉神奇万分。” 陆森也觉得,这系统背包太便利了,极是好用。 等到了山脚下,他问道:“我们怎么去杭州,马车还是乘船?” “自然是乘船。” 汴京城水路直通杭州,先从汴水河上船,过汴渠转至京杭大运河,然后经扬州,苏州,再到杭州。 一条水咱通南北,两旁尽是繁华重镇。 0045 仇人再相见 水路相对于陆路来说,在舒适度上是要高出不少的。 但前提是,你不能晕船。 陆森没有这方面的烦恼,以前因为工作的关系,坐过不少次的轮船了,起先也有些晕船,后面就习惯了。 展昭也没有这方面的问题,他武功高强,运河里的那点点风浪和船身起伏对他来说,和平地差不多。 但黑柱就不行了。 上船不到一个时辰,就开始脸色发青,然后吞了个天晕地暗。 不得已,陆森从系统背包里把生菜拿出来,给他吃。 吃几片就会好些,然后过上两三个时间又开始吞,又接着吃。 整得他人都快崩溃了,几天下来,装了一肚子生菜。 展昭看得啧啧称奇。 他自然知道普通生菜是没办法解晕船之症的,但陆森的生菜却可以……他便明白,之前自己吃掉的生蔬有多值钱。 这艘船是他们自己租下来的,整艘船加上三个轮换划浆的船家,只有六个人。 而且陆森和展昭三人一直在舰舱中待着,船家自然也不知道黑柱的晕船症时好时坏。 但好在六七天后,黑柱也渐渐习惯了,不再呕吐。 船在京杭大运河上走走停停,偶尔在沿途的镇子住下休息半天,洗漱和吃些好的,如此这般,二十三天后,终于到达了杭州。 这段时间内,陆森都快无聊死了,他抽空就翻了下自己配方,升级后,新的配方中也有‘交通工具’出现,但……配方太古怪了,他完全看不懂。 像什么五彩祥云、黄金天空舟等等一听就很神奇的玩意,都需要一种相同的核心材料:灵力团! 谁知道这是什么玩意,听着像是内气的变种,但陆森敢担保绝对不是。 船在杭州的钱塘江北渡口靠岸,陆森把船费给了船家后,便走到了岸边上。 脚踏实地,陆森感觉舒服多了。 在船上待久了,现在下了船,都感觉自己整个人会时不时左右摇摆,但这只是错觉。人习惯了船上的生活后,重心就会自己随着水流波浪变化,以保持身形。 但上了岸后……没有了波浪,但人的身体本能启动,就会自发微微摇摆起来。 走路歪歪斜斜好一阵子,陆森三人这才慢慢变得正常。 当然,最先回复正常的,当属展昭了,实力强,身体好,自然恢复得快。 顺着渡口的石板路,在展昭官牌的作用下,三人没有任何阻碍就进到了杭州城中。 此时的杭州,是仅次于汴京的商业重镇,常驻人口也接近两百万。 如果说汴京城是政治和商业并重的城市,那么杭州就是纯粹的商业之城。 而且钱塘江是出海口,海运极其方便。 后世的杭州,失去了大部分的海运能力,但在北宋此时,杭州的海运能力是和泉州不相上下的。 三人进城后,展昭说道:“到了杭州来,就不得不去海运司那边看看,顺便吃个酒。” 有什么好看的东西吗? 陆森有些好奇,但没有问出来,而是跟着展昭走。 一路上街道上行人熙熙攘攘,杭州的热闹和汴京城没有什么区别。 如果硬要分个明白,那就是杭州人更接地气些,行事也更休闲些,没有天子脚下的汴京人那么傲。 大多数人脸上都是挂着温和的微笑。 当然……也有大量的江湖人士在街上走动。 全携带着武器。 展昭也带着武器,腰上挂着黑色外鞘的单刀,这是开封府捕快的制式刀,背后挂着陆森送他的石剑。 不过他给石剑做了个剑鞘,一眼看上去,石剑变得朴素了许多。 三人走了回,来到城东的一间大酒楼前。 和樊楼相比,这间酒店看起来稍稍差些,没有那么高档,但当展昭带着陆森和黑柱上到四楼,并且坐在了南边的窗户旁时,即使是陆森,看到外边的景色,也忍不住啧了声。 “壮观!” 无处海天一色,钱塘江入海口处,无数的白帆接连,密密麻麻的海船几乎铺到了陆森视野的尽头。 黑柱嘴巴好久都没有合上。 陆森视线下移,便看到大量的色目人在城墙外逗留,或者在海边沙滩上扎起帐篷。 “色目人三十举一,可进城。”展昭淡淡地说道。 因为来杭州做生意的外国海船太多了,加之宋人又鄙视蛮夷,所以自然不会让太多的色目人入城。 所谓的三十举一,就是三十个色目人一起在海运司按手印登记,然后这人作为商船头目,才能进城淡生意,其它色目人就只能留在城外。 如若有色目人弄虚作假,比如说重复按手印,一旦被发现,当场抓捕,送去杭州南边的石场劳役三年后方得自由。 陆森有些感叹地摇摇头,无论是北宋,还是南宋,海贸都给了朝廷极大的利润,谁想到明末之后,居然走上了闭关锁国的道路。 可惜,太可惜了。 要是能在北宋这时候,就扭转宋人的想法,让他们知道海外有大利可图,会不会让宋人从此变成开拓型民族? 毕竟北宋的造船技术不差的。 写本书?海外风情记? 比如说澳大利亚有大金矿,地面上裸露着大量的狗头金? 南边的香料群岛。 对……北宋的香料老值钱了。 用书籍的方式把这些写出来,然后大量刊发? 有成功的可能性吗? 陆森看着外边漫天的白帆,陷入了沉思。 一会后,展昭轻轻敲了下桌子,说道:“陆小郎,莫神游了,吃饭。” 不知何时,桌子已上有数道佳肴。 三人吃饱喝足后,展昭问道:“陆小郎接下来可有什么打算?” “你我暂且分开。”陆森看着展昭露出不解的表情,便解释道:“接下来展捕头要协助官府坐镇武林大会,想来会很忙,而且也必有凶险。以展捕头的功夫,自然不惧,但如若多了我们两个拖油瓶,想必你也会觉得有些力不从心。” “陆小郎可不是普通人。”展昭笑道:“何需如此自贬。” 陆森摆手:“我还有点自知之明。接下来我会在城中找处小宅住下,顺便见识一下杭州的风土人情,也见识一下武林大会,以展捕头的本事,想来要找到我们,应该不难的。” 作为开封府总捕头,展昭有节制全天下捕快的权力,杭州的捕快他自然也可以管。 所以他要想打听消息,绝对不是什么难事。 “那我们就暂且分开吧。”展昭双手抱拳,颇是不好意思地说道:“等武林大会事毕,展某必来寻陆小郎,一同回京。” “没问题。” 这次是展昭付了饭资,随后两人分开,陆森带着黑柱在杭州城里瞎逛起来。 本质上,杭州就是个小号点的汴京城,这里的人文环境和汴京差不多,毕竟两座城市都算是水城。 小桥流水人家,就是对此时开封和杭州的最写照。 陆森在城里转了很久,在太阳快落山的时候,陆森去了趟牙行,花了些钱银,在牙人的帮助下,找到一处小屋,与主人商谈后,租借下来。 此时的牙行,良心还没有完全败坏,不像明清两朝,牙人有‘杀了绝不会杀错’的说法。 陆森花的钱不多。 主人家是个老翁,他将钥匙给陆森后,便双手负背,佝偻着腰,回不远处的大宅子里了。 而陆森进住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小屋院子围墙的后边,再摆上了一圈的栅栏,将整座院子‘保护’起来。 黑柱看着金色的栅栏墙,也是感觉到万分安心。 陆森刚做完这事,便看到一群浩浩荡荡的人马,从小屋前边的街中心走过。 人数至少有两百,有人高举着‘马’字的蓝色大旗,而走在最前边的,是个紫须碧睛的北方汉子,一看就不是纯种的汉家儿郎。 但他身上有股汉家儿郎的气,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一般汉家人都能看得出来。 这人眼神炯炯,行路时偶尔左右环顾,有种虎巡山林的味道。 等这队人马走过,街道两边的行人这才松了口气,然后议论纷纷。 从他们断断续续的议论中,陆森也知道了这群人是天下第一大帮,‘马’帮的人。 领头的是马帮帮主欧阳春,比展昭略大数岁,是年轻一代中公认最强的侠士。 听到这里,陆森隐约明白了江湖人评选高手的标准。 不管是欧阳春,还是展昭,就算很强,但也没有到特别离谱的地步,与其它顶尖少侠拉开极大差距的地步,但为什么就他两人最出名? 说白了,就是‘势力’问题。 展昭身居从三品带刀护卫,又是开封府总捕头,随时随地拉几百人出来和你干架,试问江湖中人谁不怕? 而欧阳春则是天下第一大帮马帮的帮主,马帮主要是管贩马人的……要知道,马在这种冷兵器的时代,可是战略物资。 一般人可没有资格乱碰。 要说马帮的背后,没有朝廷和官府的力量渗入,鬼才信啊。 两人功夫高不说,又是大权在手,他们两人不当天下第一第二高手,其它的年轻江湖人谁敢当? 能服众? 更何况,眼红他们两人的江湖门派大把。 这不……朝廷一说要举办武林盟主选举大会,盟主从四品官职,受礼部节制,算得上是文官系。 这待遇一出来,别说大大小小的,只要叫得出名的门派都来了,甚至连欧阳春这个明面上的天下第一都来了。 将栅栏关上,陆森和黑柱回到小屋里,打扫了一个时辰后,天也黑了。 点起一根蜡烛,两人吃了些系统背包里的生蔬和水果充当晚饭。 等吃饱后,陆森说道:“黑柱,随我去逛青楼。” 陆森就是想刷刷‘人物卡’,看看有没有值得注意的属性加成。 这晚上,他到杭州甜水街那块,连走六七家青楼,刷了五十多张人物卡出来。 绝大多数都是些高不成低不就的卡片。 倒是有张人物卡很厉害。 徐师师(郎心妾意、饱读诗书)你的魅力小幅度提升,女子更容易倾心于人;你家院子里研习与文字有关的技艺时,学习速度会大幅度提升。 少见的双天赋,但和穆桂英差得远了。综合起来,属性的实用度,其实也就勉强与杨金花及赵碧莲打个平手。 然后陆森也发现一个现象,北宋的小姐们,名字喜欢叠词。 什么赵香香、徐师师、李师师、柳飘飘、黄萝萝等等。 只要是名姐儿,全是叠词的名字。 很快就到了深夜,陆森带着黑柱回小屋里休息。 杭州的夜市,也是极其热闹,即使深夜了,街道上依旧火树银花,万灯通明。 他回到小屋中,用木方块拼出两张木床,一人一张,然后倒头便睡。 虽然小屋中也有床和被褥,但他个人不太喜欢睡别人的东西。 因为有栅栏,安全性有保证,两人睡得极其安稳,一觉就到了天亮。 随意吃些东西,两人继续出门。 陆森打算去钱塘江边的金山寺和断桥看看。 毕竟这可是杭州的两大名胜,他以前都没有看过。 不过在此时,断桥还不是名胜,陆森在街上问了许多人,这才找到其位置。 原来西湖旁的断桥原名叫段家桥,只因为这桥直通向湖边的段家村的。 虽然不是断桥,但陆森也没有觉得白来,走在段家桥上,看着左右两边的湖面,碧水之上,青莲片片,还有粉色的荷花蓓蕾,再有微风徐徐,即使是在艳阳下,也让人心旷神怡。 有种踏行于水波之上的畅快感。 在桥上走了一个来回,陆森回到白堤岸边,欣赏了一下湖边的柳树岸堤,正欲离开,却听到不远处一声尖叫。 随后便是大量的行人慌乱地跑动起来。 陆森差点就把木甲从系统背包里拿出来,给黑柱套上了。 毕竟这种情况,他在汴京城见了好几次。 没有想到在杭州也能听到。 不过想想,似乎也很正常。 现在很多江湖人来到了杭州城,准备参加武林大会,这江湖人一多,事非肯定就得多。 随后他发现,出事点离自己这里有段距离,便说道:“黑柱你先回小屋那里等着,我过去那边看看什么情况。” “郎君请务必小心些。” “放心,一般人伤不了我。” 等黑柱快步离开后,陆森便逆人流往前走。 待走了近两百米,走过个弯角,便听到铁器相交的叮叮当当声。 看头一看,发现前方十几人打成一团。 随后陆森眼眉儿就挑了起来,这十几人中,居然有五鼠。 毕竟白玉堂那张脸太好认了,只要把他认出来,其它四鼠就容易认出来了。 他呵地冷笑了声,二话不说,就从系统背包里拿出木制长弓。 0046 又遇故人 侠客嘛,自打步入江湖就在刀风剑雨里打滚,但凡不谨慎的,坟头草都及人腰了,所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这都已经是本能。 这十几人在西湖边上打起来,周围的人叫的叫,跑的跑,不稀奇。 但有个白衣男子逆人流而来,那就稀奇了。 正在打斗的人,全注意到了陆森。 而当陆森掏出木制长弓的时候,五鼠顿时想起来这人是谁了,特别是韩彰,看到那些金色的长弓更是觉得头皮发麻。 要不是白玉堂请了蝉翼剑回来,否则还真切不开那枝穿透自己小腿的箭矢。 他的左腿因此修养了大半年,用了不知道多少的上等药材敷熬,还天天喝大补汤,这才把贯穿伤给养好。 但即使如此,半年内不能随意动弹,这使得韩彰对陆森有种又怕又恨的心理。 所以现在他一见到陆森的弓,立刻就把人给认出来了。 同时大喊一声:“四位兄弟,搅局的那小子来了。” 其它四人也早发现了陆森,见状同时逼退身前的敌人,大哥钻天鼠卢方喝道:“敌人又来强援,我们先撤。” 随后五人同时后跃,白玉堂负责断后。 一支金色的箭矢斜斜地从旁边射过去,几乎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这箭射歪了,而且偏得离谱,准头不是五鼠中的任何一个人。 与五鼠相斗的那拨人,在五鼠逃跑后,也下意识后退。 看到这一幕,都在心里暗暗摇头,不太明白,为什么五鼠见着这人,直接就跑。 仿佛老鼠见了猫,或者说,五鼠见了御猫展昭似乎都没有这么忌惮。 虽然奇怪,但看到五鼠退去,他们也松了口气。 说实话,他们七人不是五鼠的对手,再打下去,多半是要出事的。 就在他们奇怪五鼠为什么要逃跑的时候,却看到那支偏得很离谱的箭矢,突然拐了个弯,扑着韩彰的后背而去。 这七人表情讶异。 只是锦毛鼠早料到会这样,他在空中一个横移,用铁剑将箭矢拨到一旁。 陆森不理会他,从系统背包里拿出另一支箭矢,迅速搭在弓上,锁定韩彰后,来了个高抛射。 只是白玉堂轻功很好,他见陆森高抛箭后,借着旁边的柳树枝条轻点,高高跃起,再将陆森的第二支箭磕飞。 此时韩彰等人已经跑得不见踪影了,白玉堂得意地向陆森笑笑,颇有美人勾魂的媚态,落地后三记快速后跳,身形摇摆如风中柳舞,迅速消失在湖边的柳树林里。 陆森无奈地收起长弓。 他不会轻功,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况且就算练习轻功,只来了北宋一年时间的他,肯定也比不上五鼠跑得快。 很难追得上。 这时候,那七人走了过来。 领头的中年汉子双手抱拳,说道:“多谢少侠出手相助,青城派必牢记于心,敢问少侠尊姓大名。” 这中年汉子,确实是真的很感激陆森,要不是后者横插一手,他们七人可能真要折在这了。 五鼠在江湖中声望颇高,实力不敢说天下无敌,但也是顶层的那一批。 特别是五人联手,除了少数人可以数对外,其它人真没有办法。 抱团都很难打赢。 “客气了。”陆森抱拳,然后说道:“我与那五鼠有些过节,请问你们是如何产生冲突的?” 他就想看看,能不能从这七人的嘴里问出五鼠的线索,对方既然来杭州了,那想必也是必有所图。 即使杀不掉韩彰,给他们添添堵也是很好的。 中年汉子满脸沧桑,情商自然是足够的,他明白陆森似乎不愿意报名,便也不再追问,同时将他们和五鼠发生冲突的事情经过说了出来。 原来这中年汉子是青城派现任掌门,带着六个弟子出来游历见识,恰好武林盟主选举大会在杭州举行,他们闻讯而来,就想让弟子们见见世面。 而这六名弟子中,有位女子,长得还行。 江湖中,女侠的数量明显要比男性侠客少得多,几乎快到一百比一的地步,但凡门派里有个女弟子,都会被众师兄弟们宠着护着。 更何况这女弟子还长得不错。 就在不久前,师徒几人在西湖边游玩,有个师兄见西湖风景优美,忍不住说了句:西湖虽美,却不如我家师妹一成的灵秀。 话刚说完,旁边就有人发笑了。 几个师兄弟立刻对着发笑者怒目而视,然后双手都摸到了武器上,大有对方不认怂就要动手的意思。 没有想到,对方不但没有害怕,反而摇头晃脑地说道:“就这脸没有长开,肤色黄如泥浆的模样,敢说灵秀?我家五弟换身衣裳扮个青衣,不知道比你那黄脸女娃漂亮多少倍!” 然后这几位师兄弟看到说话的男人旁边,果然有个青年相貌白净,生得比女子还要俊秀许多。 虽然对方说的是实话,但年轻人血气方刚,脾气冲,当下几个师兄弟怒气冲冲拨出武器就去围殴说话的汉子。 结果对方五个人就一起攻了过来。 在打斗中,中年汉子这才从对方的招式,武器上分辨出来,这五人竟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五鼠。 虽然有退却之意,却已然来不及了。 打架打到一半投降认输,事情传出去,青城派的面子就不要想再有了。 至少几十年,别人说起青城派,肯定会指着脊梁骨骂上这么一句:没有血性,孬种! 只是打下去,撑不了多久,他们七人必定要出事。 好在陆森突然出现,惊走了五鼠。 听完中年汉子的话后,陆森苦笑了下,他还以为这青城派因为什么利益方面的事情,与五鼠发生了冲突。 却没有想到,居然是这点点小事就打了起来。 把事情说完后,中年汉子抱拳继续说道:“不侠可否赏光,与我等几人吃些烈酒,也好让我们青城派尽尽心意,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中年汉子说话的时候,旁边有个少女,用乌溜溜的大眼睛上下打量着陆森。 陆森其实也注意到她了。 这少女穿着上青下黑的劲装,看起来是那种颇为活泼可爱的类型。 长相也还行,气质上似乎与杨金花有点相似。 但两人没得比,杨金花看着更加白净可人,相貌端庄大气,又有一对桃花眼,可谓是全方位强于对方。 陆森的视线从少女身上收回来,然后抱拳说道:“顺手而为罢了,只是为了自己报仇才出手的,算不得有恩于贵派。小子这边还有事情要处理,不能与几位把酒言欢,甚是可惜,告辞。” 说完话后,陆森不等对方拘留,就径直先走了。 中年汉子举手本想拦住陆森,再劝说一会的,但见状只能叹了口气,把右手放下来。 他看得出来,这少年气度不凡,那一手箭术更是出神入化,想来身后必有大背景,正想涎脸结交的,结果对方不给机会。 而少女看着陆森的背影,露出颇是遗憾的表情。 陆森和白玉堂两人,皆是她见过的最漂亮的年轻男子,难分胜负。 结果一个与自己为敌,一个似乎看不上自己,真是惆怅。 难道自己真长得不漂亮吗? 陆森顺着来路往回走,同时打开了系统人物界面。 在配偶栏里,果然看到了刚才那少女的头像。 青城小师妹(初入江湖):外门功夫修行速度略微提升。 这个‘略微’,一看就不行啊。 人物卡真的难刷! 难道自己真的只能从赵碧莲和杨金花中选一个了吗? 陆森回到临时租借的小屋前,早已等得有些急躁的黑柱松了口气,他见着陆森便行礼说道:“郎君不好了,出大事了?” “怎么了?”陆森有些奇怪,自己与黑柱分开的时间并不算久,这点时间里有什么大事发生? “我半柱香之前回到屋前,刚好遇见展捕头带着一众捕快行色匆匆。”黑柱喘了口气,继续说道:“我多嘴问了句,展捕头说是司马相公遇刺了。” “等等,司马相公可是司马光、司马君实?” 黑柱使劲点头:“展捕头提了我才知道,原来这次主持武林盟主选举的就是司马相公,他昨晚被蒙面人摸到身前,幸好展护卫带人夜巡撞见,用袖箭打伤了蒙面人,现在正全城追捕伤者,同时派人去监守着城中所有的医馆了。” 司马光可是朝中重臣,在民间的声望也是极大,地位不下于包拯,欧阳修等大臣。 由他来主持武林盟主的选举,可想而知朝廷对选举武林盟主这事有多上心。 “看来有人不想朝廷收编武者啊。”陆森进到小屋里,感叹了声。 司马光作为朝中重臣,况且还是主持武林盟主选举这种大事,必与江湖莽夫接触,身边不可能没有森严的守卫,但就算是这样,还是被人摸到了身边,想来暗杀者的轻功也是一流的,受了伤后,还能在展昭的追击下逃脱,这实力,可不是默默无闻之辈。 黑柱在一旁问道:“郎君觉得会哪些江湖歹人想暗杀司光相公?” “谁知道呢?”陆森坐在屋子里坐下,伸展了下身骨:“有嫌疑的太多了,无论是大宋内部,还是大宋外边。” 黑柱也跟着叹了口气,他不懂得什么大道理,也不懂得什么政治利益纠纷,但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像司马相公这样的好人好官,也会被人暗杀。 难道好人没有好报? 陆森在家休息了半天,等傍晚的时候,又去逛青楼了。 没办法,他在杭州这里没有什么交际圈,想刷人物卡,就得去这种地方,才更容易接触到女子。 况且他也不想真想找配偶,只是单纯地刷多些卡,就是想看看,到底有多少种能力加成。 再选择一个对自己真正适合的,有用的。 玩过游戏的人都会明白这种感觉,我‘开箱’不是为了多拿技能书,只是为了见识到底有多少种技能而已。 他和黑柱吃着混浊的梅酒,然后便听到对面的小姐儿用忧郁的曲调唱道:“遗情伤,故人何在,烟水茫茫!” 陆森眉毛一抖:“等等,李小娘子,这词我听着很熟,可是柳三变所作?” 这李姓的小姐儿当下一笑:“自然,我曲子可是我用了一两银子从柳官人手中买来的。” “哦,柳三变到杭州来了?”陆森有些惊讶:“李小娘子,你可知他现居于何处?” “柳官人可不喜外人打扰的。” 陆森从系统背包里将一块碎银放在了桌子上:“我与柳三变确实是相熟的朋友,在京城我与他及赵香香大家三人,一同喝过茶的。” 这李姓小娘子犹豫了好一会,神色变幻,这才将桌面上的碎银收下,然后附身过来,小声说道:“柳官人住在城南边角的胡同里边,有间最新建成的黑瓦青砖房即是。” 陆森立刻起身,出了青楼,奔着城南而去。 柳三变的家很容易找,胡同附近的房子都是老旧,唯有他那幢新砌成,看着与众不同。 陆森带着黑柱走到屋前,便看到个清瘦的老人,正低头将一把剁碎了的杂草洒在地面,引得一群乌鸡争相抢食。 陆森走过去,抱拳说道:“许久不见了,柳囤田。” 他与柳永不算很熟,而且从年龄上来算的话,他又是后生晚辈,自然不适合称呼柳永的‘字’,那是长辈和同辈才能叫的。 所以称呼柳永的官职,是比较合适的。 柳永任囤田员外郎时致仕,所以熟人一般都称他柳囤田。 柳永听到声音抬头,看见陆森,顿时有些惊喜:“陆小郎?要真是贵客,你怎么到杭州来了?请进请进!” 他放下手中盛着杂草的竹箕,主动过来,拉着陆森的手臂往屋子里走,同时对着屋里大喊道:“娘子,快出来,你看是谁来了!” 很快,盘起妇人发型,穿着粗布衣的赵香香从内室里走了出来,她见到陆森,也是惊喜万分:“陆小郎,居然是你,快请坐请坐,我这就去给你煮茶。” “不用那么麻烦。”陆森摆摆手:“给我杯井水就可以了。” 在他屋前看到柳永的小院里有口井。 赵香香自然不会怠慢陆森,对他们两人而言,陆森可是大恩人。 柳永拉着陆森坐下,叹道:“老夫已经打算在此地归养,年轻时放纵,估计是活不了几年了,没有想到,这才居杭州一年多些,还能得见故人,端是开心,死而无撼了。” 此时赵香香刚好从内室端着茶具出来,闻言白了他一眼,说道:“官人,你就算要死,也得等我们的孩儿出生后,看一眼再走吧。” 陆森闻言下意识看向赵香香:“哦,嫂子有身孕了?” 赵香香依着柳永坐了下来:“对,只是以前身不由己,往来相送,为了不怀上孩子,吃了不少的药,伤了身子骨,虽然怀有孩子,但大夫却说脉象不好,唉……” 柳永听到这里,也是一脸愁色。 他一生游荡青楼,未曾有子,现在妻子好不容易怀上了,能生下来的机率却不大。 愁死他了。 为了帮妻子养护身体,心高气傲的他,不得不再一次去青楼向小姐儿们卖词换些钱银回来。 0047 武林大会的彩头没有了 娼妓的生活很苦。 即使是顶尖的头牌,设立各种规矩,接客的次数比同行少得多,收入也高得多,但最终还是免不了要陪人睡觉的。 至少达官贵人来了,推不掉。 青楼的小姐们都不想随意怀上孩子,生出来谁养?那就必须得吃防孕的药,可这些药,很伤身体。 赵香香跟着柳永,本身就已经有以后不能生育的觉悟了的,毕竟自己身骨差,柳永年事已高。 但夫妻两人都没有想到,赵香香居然怀上了。 柳永有传承子裔的期望,而赵香香何尝不想有个孩子,这是母性本能。 所以即使大夫叮嘱,赵香香因为伤了身体的关系,即使怀上孩子也极有可能保不住,而且还会对母体造成很大的伤害,不死也会造成寿元大幅度减少,但她依然想赌一把,将孩子生出来。 外边蝉声鸣噪,柳永和赵香香两人说完刚才的话后,都是一幅轻描淡写的表情。 两人都置生死于无物了,赵香香自己不怕死,而柳永更是下定了决心,如若妻子因为自己私心,子裔没有生成反而人没了,他也不会独活。 陆林很明白古人对于生育后代的渴望与执着。 他从背包中把蜂蜜拿出来,微笑道:“这东西的功效你们也应该知道的。柳夫人每天喝一些,生孩子前喝到一半。生完孩子后喝完剩下的另一半。” 老实说,蜂蜜这东西陆森看来,并不算值钱。 院子的蜂巢每月都能出产十几瓶,他在家里的时候,和黑柱以及林檎都把这玩意兑水当饮料喝的。 他可以不在乎,但在别人眼里,这东西就是神药。 特别是柳永和赵香香,他们两人可是亲眼看着这东西的疗效的。 硬生生把快死的了柳永救回来。 看着桌子上透明的水晶琉璃瓶,看着漂亮的金色蜂蜜,柳永深深地吸了口气,站起来,双手抱拳,弯腰行礼,郑重地说道:“陆小郎大恩大德,老夫无以为报,只能来世做牛做马……” 说着话,他就要下拜,但陆森扶住了他:“柳囤田,不用那么郑重,只是一瓶蜂蜜而已,当不得行此大礼,且你年长于我,怎么算都是长辈。” “陆小郎两次三番救我夫妻二人。”柳永硬是想行拜礼,但他一个老人,又是文弱书生,力气当然比不上陆森这个年轻人,用力了两回拜不下去,只得作罢:“我柳永岂敢再以长辈居之。” 之前柳永是称‘老夫’的,现在已经自称‘我’了。 这说明他已不把自己年龄高于陆森三四十年这茬,当一回事了。 “朋友之间,互相帮忙不是应该的吗?”陆森按柳永坐下,然后扭头对着赵香香笑道:“柳夫人,我有些饿了,可有吃食。” “啊,见笑了,妾身都糊涂了,这就去准备。”赵香香立刻站了起来,抹了下眼角喜极而泣的眼泪,转身进了厨房中。 赵香香的眼泪不是为自己流的,是为肚子的孩子有了生下来的希望,而流的。 另外,她还听明白了,陆森是有意摒开自己,后者似乎有话想与丈夫说。 她很乖巧地行了个万福礼后,入了厨房内。 等赵香香走后,陆森扭头对着柳永说道:“不知道柳囤田可知最近武林盟主选举的事情?” “自然是知晓的。半年多前杭州就在为此事作准备了。”柳永点头:“朝廷此举,是为了将武者吸纳、分化而开设。确实是个良策,不是庞太师,就是八贤王的主意。” 柳永虽然一生没有当得大官,但他为官的能力还是不错的,极是勤恳,在地方任期时,得到民众一致的好评。 只是可惜一直被官家嫌弃,因此即使有人帮他荐官,也会被官家驳下来,数次之后,朝廷中就没有人愿意提拨柳永了。 但对于朝中事务,他算是能看得清的。 “主持此次事务的大臣,是司马君实。” 柳永身体微微后仰,甚至是有些不可思议:“官家居然把司马中丞都调派了过来?看来朝廷对此事的关注,远超我的猜测。” 司马光是什么人? 和包拯,欧阳修,庞太师同等地位的文臣。 “昨晚他被人刺杀了。”陆森笑了笑:“听说千钧一发之际,被展捕头救下,所幸没有受伤。” 柳永先是愣下,然后轻轻拍着桌子:“看来有人不想朝廷收编江湖人啊。” 陆森点头:“司马君实怎么说也是重臣,他若死在江湖人的手中,朝廷就算是为了脸面,也会对江湖门派进行大规模的围剿,而不是安抚和收编。那时候江湖人势必与朝廷敌对,腥风血雨中可做的事情太多了。” “陆小郎也很擅长官场之事啊。”柳永有些佩服。 他能看得出来,纯粹是做官三十多年,兼年老阅历够多的关系。 而眼前这少年郎,看模样没有出弱冠,却一下子也能抓到事情的重点,如若有人扶持,入朝为官,说不定能位及人臣。 其实陆森并没有多敏锐的政治嗅觉,只是信息时代的人看的东西多了,看的世界广大,每天都能看众多新闻,各种奇葩,各种反转。 陆森年幼时,也很容易被垃圾新闻带节奏的,但后来看的假新闻,踩的坑多了,便知道凡事都得等子弹飞一会再说。 陆森摆手说道:“不是擅长,而是类似挑拨离间、制造对立的事情,我看过不少。柳囤田,你觉得是什么人在暗中故事败坏朝廷和江湖人的关系?” “那可就多了。”柳永想了想,说道:“北方两头恶狼自是不愿我宋政通人和,至于自己宋人,不好说。” 陆森想了想,说道:“柴家?” 柳永笑笑:“有这可能。” “大理?”陆森问道。 柳永点头:“也有可能,且听说大理段王氏,亦是半个江湖门派。” “还是说某些将门?”陆森淡淡地问道。 柳永此时立刻正色坐直身体:“我们能想到的,朝廷中大臣肯定也能想到,可能他们比我们想得更远。” 就如柳永所说的那样,司马光此时坐在杭州府衙中,前边站着一圈大大小小的地方官。 展昭则护在司马光的左侧。 “本官身体无恙,幸得展捕头救援及时。”看着前边一圈尤自吓得魂飞魄散的地方官,他和气地笑道:“当年本官在边境筑堡囤兵,比这可凶险得多了,也没有怎样。你们不用大惊小怪。” 听得司马光的安慰,众地方官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把搜捕令撤了,贴告示就说凶手已被展捕头逮住。”司马光的视线扫过所有人,然后缓缓继续说道:“藏在暗处的小人,居心不良,思来是想挑拨朝廷和江湖人之间的关系,不让后者依附于我们官府。敌人越是想这么做,我们就越不能让他们得逞。不过私下,你们得打起精神来,想办法查出凶手到底是哪边的人。” 众地方官皆抱拳称是。 “那散了吧。都去做事!”司马光站起来后,说道:“展护卫随我过来,有些事情安排。” 两人进到府衙后院。 院子里种有青竹,微风吹过,竹叶沙沙作响,偶尔还有长长的落叶打着转儿缓缓飘落。 司马光走到水池旁,盯着前边的假山,说道:“展护卫,事情有些麻烦了。” “还出了什么事情?”展昭抱拳,有些惊讶。 “我们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司马光此时满脸恼怒:“在你带着捕快搜人的时候,有队蒙面的强人,硬冲了城北的官府货仓,将放置在其中的彩头抢走了。这事暂时没有传出去,但不久后,估计整个杭州就会人尽皆知。” 展昭瞪大了眼睛:“什么?” 武林盟主选举大会,是设有比武彩头的。 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出自宫内。 在半年多前,官府为了让武林盟主选举大会具有更广的知名度,就进行了强大的舆论宣传。 各地府衙都收到了中书门的命令,要将这事转告治下所有的武林门派,或者有家传武学的氏族知晓。 为此各地县老爷几乎都亲自去走了这么一趟,通知各家武人,这才换来此时声势浩大的武林盟主选举大会。 而那剑削铁如泥的宝剑,名为七星龙渊剑,在舆论攻势中,也是大书特书的一个宣传点。 现在……这把剑居然没有了。 宫中带有宝剑数把,但问题是……从汴京城到杭州,即使再快马加鞭,也得十天左右的时间才来把剑带过来。 况且这还不算把消息传回去要花费的时间。 司马光回过身来,无奈地说道:“听说展护卫有把巨阙剑,也是好剑,可否能当奖励。待本官回到京城,必请官家赐还更好的名剑与你。” 从常理来说,司马光的请求是合理的,也是应对当前困境最好的办法。 展昭也是这么认为。 只是他说道:“司马中丞,非展昭不愿意奉上宝剑,而是下官的巨阙剑半年多前已被人斩断了。且巨阙剑虽是名剑,却不是宝剑。” 确切的说,巨阙剑其实是剑的一种‘牌子’。 就和龙泉剑、大马士革刀的道理一样。 巨阙剑是指那种把剑身做厚些,做宽一点点的特殊长剑。 重量比一般的单手剑略高出些,又不会有那种正常双手剑的长度。 这种剑即可以单手持握,也可以双手持握当成双手剑来使,相当灵活。 因为剑身厚重些,所以就不容易损坏,自然的,巨阙剑就成了名剑。 可毕竟是量产剑,质量再好也不可能比得上十数年打造出来的,真正的宝剑。 然后展昭将自己身后的石剑也解了下来,说道:“至于这把剑,是位朋友赠于下官的,不是名剑,也不是宝剑。” 说着,展昭把石剑递了过去。 司马光双手接过长剑,拨其出鞘,然后便愣了下。 他发现,这把剑居然是用石头做的,剑身金黄,还有着一道道古怪的方型纹格,看得久了,似乎这些纹格都在不停地跃动变化一般。 “这剑还真是独特……”司马光摸了摸石剑的剑锋,感觉并不锋利,便将石剑还给了展昭。 石剑攻击力很低,只有两点,连普通木头都难砍得进去。 但耐久度却高得出奇,足足一千点。 而且陆森测试过了,这石剑的耐久度消耗得极慢,拿其和硬物对碰半天,也降不到百分之一。 这玩意与其说是剑,倒不是说是根‘剑’型的石头棒子。 便何况这东西现在是展昭在用。 内气贯于木头上,木头都会硬上几分。 展昭内气大成,注于石剑上,不但石剑会变得锋利少许,而且坚韧度更高了。还有这剑,似乎可以无障碍通导内气,要将内气完全遍布剑身,远要比铁剑简单得多。 事实上,这剑到了展昭手里,虽然用了大半年,但却没有降低哪怕是一点的耐久值。 而展昭的家传剑法,厚重扎实,讲究以势压人,所以他用的才是巨阙这种加重过的长剑。 石头剑挺沉的,他用起来更是得心应手。 可以这么说,石头剑不是什么好剑,就是耐操、重、高手使用时颇省内气。 普通江湖人士如果不是没有武器用,连看都不会看它一眼。 但却完美契合展昭的家传剑法,可以这么说,这世界上没有比这把石头剑更适合他用的了。 “唉,屋漏偏逢连夜雨。”司马光无奈地摇摇头,然后说道:“那我再想想办法吧,展捕头你继续想办法查到那些抢走宝剑的恶徒,尽快拿其归案。” 展昭点点头就出去了。 而司马光立刻写了封密函,派人送至官驿,带入到八贤王手里。 密函简单说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且请八贤王与一众大臣注意,看看将门最近可有不寻常的举动。 时间很快又过了三天,明日武林盟主选举大会就要正式开始了,现在已经有大量的江湖人士聚集在武林山下。 但司马光却依然找不到可以充当武林大会彩头的宝物。 不是说偌大的杭州没有宝贝,什么琉璃盏、彩树银花(珊瑚)、和田玉美人玉雕等等,这些东西随便都可以在同样寸土寸金的杭州城中心,换上一间带大院子的宅楼。 只是这些东西江湖人不喜欢。 他们平时也会追逐宝物和财富,但却不适合被当成武林大会的彩头。 江湖人不会承认这些玩意,不会认为这些东西值得他们在现今最大规格的武林大比上争夺。 这夜里,司马光愁得头发又白了些许。 “实在不行,便放千金上去作彩头吧。”司马光无奈地摇摇头,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但就在这时,展昭求见。 “请他进来。”司马光坐到了椅子上。 “中丞,你可找到代替宝剑的彩头了?” 司马光摇摇头,神情很是无奈。 就算这事没办好,朝廷也不会贬他的职,只是一个办事不力的印象肯定会在大殿同僚中留下来。 连区区江湖人都管事不了! 展昭闻言抱拳,喜气洋洋地说道:“此事下官已有办法。” “当真?是何宝物?” “请允许下官卖个关子,明日中丞只要高坐主台上看着即可,下官必将此事办得妥妥的。”展昭抱拳说道。 “这……”司马光觉得有些不踏实。 “下官愿立军令状。”展昭单膝下跪行官礼,双手抱拳,昂首挺胸:“如若明日我请来的宝物,不能令江湖朋友们满意,下官当场自刎提头赠于中丞。” “好,就交给你了。”司马光答应下来。 展昭是开封府老包的心腹,既然他已经把话说到这种地步了,面子怎么都是得给的。 只是司马光很好奇,展昭请来的宝物,究竟是什么? 0048 还是让他装到了 这个北宋有点怪正文卷0048还是让他装到了时间回调到半天前,展昭这三天带着捕快在杭州里搜查,许久都没有查到任何线索。 无论是那个被刺杀司马光,然后被他刺伤的黑衣蒙面高手;还是那些冲击官仓的蒙面强人,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仿佛虾米入了大海般,转眼就没有了影迹。 反而因为这三天的搜察,使得他和些许的江湖人产生了些小矛盾。 接着‘彩头’被盗的消息在杭州里疯传,江湖人士们惊讶之余,又是幸灾乐祸。 能看到官府丢脸,他们高兴至极。 而南侠展昭同样也丢了脸,明明他这等高手坐镇,官府还不是被咱们这些莽夫给玩耍了几次! 其中最乐呵的,当属五鼠。 他们公然出现在街道上,就笑嘻嘻地看着展昭,嘲讽得很。 只是展昭却也没有办法,只能装作没有看见,从旁边走过。 在宣传武林盟主选举大会时,官府作出过承诺,愿意参加武林大会的江湖人士,即使以往有过劣迹,但只要来参加大会,一切即往不究,前提是不准再犯,否则新旧罪同判,且还要罪加一等。 简单来说,就是武侠版的大赦天下。 五鼠这几天,似乎没有什么劣迹,展昭没有办法,只能对他们视而不见。 另外江湖流传很广,说什么官府失去了七星龙渊剑,就只能用钱银了事。 可侠客嘛,总是自认轻财帛的,如果武林盟主大会上,真是放些金银上去,那这次的武林盟主选举大会,即使选出了盟主,在他们的眼里,也是失败的,不够资格的,感觉更像是拿了朝廷给的钱。 如果给的是宝剑,那是另一回事,至少名正言顺些。 这些消息,陆森在逛青楼和在酒馆吃饭时,听周围的江湖人讨论,听得耳朵都快起茧了。 “看来这次官府做得确实不好啊。”黑柱小声地嘀咕着。 “明显是有人在暗中搞舆论,带节奏。”陆森无奈地摇摇头。 其实那些一言不合就砍人的江湖人士多数不会想这么多的。宝剑也好,钱财也好,只有要利可图,他们就愿意做事。 但有人故意把他们的注意力往‘财帛作为彩头不符合江湖人身份’、‘官府不懂我们江湖人的心思’等等制造双方对立的情绪上引,刻意形成冲突立场,就很有意思了。 “这手法挺娴熟的,不会真是将门在搞鬼吧。”陆森觉得事情有些古怪。 正常来说,普通的江湖人可想不到这么深,懂得舆论战的,一般都是世家。 现在是士大夫与官家共天下的时代,世家出来的士大夫是不会造自己的反的,那武将世家在搞鬼的可能性似乎就很高了。 吃完饭后,陆森打算小屋睡个午觉,结果看到展昭站在门口那里等着。 两人互相抱拳行礼,陆森请展昭入屋,坐下后,问道:“展捕头你可是大忙人,现在怎么有时间来我这里了?” 展昭苦涩地笑着:“武林大会的彩头被抢,这事陆小郎你也应该清楚了吧。” “到处都在传论,当然听到了。” 陆森说着话的时候,黑柱给两人都端上一杯蜂蜜水。 展昭谢过后,继续说道:“展某知道陆小郎你有大神通,可否赐些与江湖人士有关的宝物于在下,至少让这次武林大会能完美如期举行。” “其实你们不必理会那些舆论,太在意就被人牵着鼻子走了。”陆森抿了口蜂蜜水。 展昭点头表示认同:“司马中丞也是如此说,可这是朝廷第一次举办这等盛事,还花了很大的心思。就是想着收编我这样的江湖武夫,给他们立个规矩。有了规矩,以后他们就不会随意兴起杀人,平民百姓自然过得好些。如若不成,朝廷与江湖人之间互相仇视,互相厮杀,不知道又有多少百姓会惨死于双方的械斗波及。” 说这话的时候,展昭表情很淡然,没有热血沸腾,没有义愤填膺,就是全程一种理所当然的表情。 因为他真的是这么认为的。 反而那种平时说话都热血沸腾、满口正义之言的,如果不是演戏,就是三分钟热度。 只有把一种理念融入到骨子里,说着这种义正严辞的话,才会风轻云淡。 没等陆森说话,展昭从自己的衣服里拿出一本小册子,封面的笔墨极新,还有淡淡的墨砚味。 “这是展家的内气运行精要,赠于陆小郎。” 话说着,展昭将小册子推到了陆森的面前。 “家传武学一般不外传的吧。”陆森记得上次他找展昭询问这方面的问题时,展昭说过类似的话:“估计你也应该当着祖宗的面发过毒誓的。” 展昭双手抱拳,堂堂正正地说道:“家父曾教导展某,做事要对得起良心,我想他知道缘由后,不会怪我的。” 陆森轻笑了声,从系统背包里把一瓶蜂蜜拿了出来,说道:“作为朋友,只要你开口,我怎么可能不给你。精要你收回去。只是有个条件,不能将我是提供者这事说出来,至少现在我还在杭州的时候不能说。” 这里有大量的江湖人,他们有夺宝的习惯,知道陆森能弄出那么神异的灵药,这些人不想办法把陆森绑走才怪。 一两个还好,但临近武林大会,这里的江湖人多得出奇。 看到这瓶蜂蜜,展昭松了口气,点头答应陆森的条件。 曹诱被治好时,他就在旁边看着,连脖子上那种血肉模糊的惨状,都能在短短几十秒内愈合,这瓶蜂蜜,在他看来就是仙丹,就是妙药。 “多谢陆小郎。”展昭站了起来,双手抱拳行礼,脸上充满了感激:“展某深知一本精要是抵不过这瓶神药的,以后但凡陆小郎有所差遣,展某绝不推迟。” 说完话后,展昭拿起蜂蜜瓶子,小心翼翼地放在衣衫里,然后转身离开。 “你的书册子,拿走。” 展昭回头,有些调皮地笑了下:“什么书册子,我可不知道。” 然后身影消失在屋外。 陆森无奈,拿起桌上的册子,看了几眼,里面的字也是新写的,每页都有张简单的人体经络图,看得出来,展昭手写这玩意,绝对是花了心思的。 陆森一页页翻看着,心思沉了下去,时间很快就过去,转眼间就到了晚上。 因为懒得放‘火把’出来,也不想点蜡烛,现在市面上买的蜡烛都是蜜蜡,还是很贵的。 陆森隐约记得,北宋有两个富户比谁钱多,方法就是看谁晚上点的蜜蜡多。 等陆森一觉睡到天亮,带着黑柱去外面吃了碗混沌,便慢慢地往武林山那边走。 即使离着老远,都能看到临时搭建起来的高台,上面绕着一块块红布,远远地锈着四个大字‘武林大会’。 陆森走在路上,旁边很多江湖人士快步走过,全涌向了高台那边。 其中也不泛陆森这样纯粹去看戏的普通民众。 来到武林大会的会场前,外层是用一圈临时搭建起来的木墙围着,口门有十数个捕快持刀在维持治安。 江湖人士从正门进去,看戏的民众在侧门。 侧门这里居然还有收费员……每人要交三枚铜币才能进去。 进去后有处楼梯,可以上到高处的观览台。 陆森带着黑柱来到高台后,环顾四周,发现高台这里分五阶,整个会场更像是个校场……这么说也不对,有点像是露天歌剧院。 很大的那种。 陆森来到最前边,然后坐了下来。 而在前面下方处,大量的江湖人士黑压压的挤成一片,然后包成一个u形,看着正东方处的比武台。 而在比武台后方,还有处高台,上面重兵把守,司马光就坐在上边,俯视着下面黑压压的人头,恍惚了会,便对周围说道:“这场面,让本官想起了当年在校场点兵的日子。” 周围同来的地方官员,自然是一阵奉承。 只是此时的文人还是有些傲骨的,奉承起来比较委婉,不露骨。 此时旁边有个官员弯腰说道:“中丞,吉时已到!” “那就擂鼓。”司马光喝了口右手小桌上放着的清茶:“就看展捕头的了。” 虽然这次的武林大选是由司马光来主持,但他是不会起身发言的。 他什么身份,江湖人又是什么身份! 他能来这里坐着看比武,本身就已经是朝廷对整个江湖释放了极大的善意了。 江湖武夫的极致,无非就是考个武状元,去边界杀敌立功,最后成为将门罢了,但将门在文官面前,真是没有丝毫地位可言。 随着鼓声响起,一身大红官服的展昭站在了临时建成的比武台上。 黑压压的江湖人士挤成一堆,至少有两千多人的,人多了,就吵闹。 展昭出现后,吵闹的声音停了一会,然后便更吵了。 展昭也不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缓缓地环视着比武台下方所有的人,表情很严肃。 渐渐的,喧闹声小了下来。 人的名,树的影。 展昭没跟包拯之前,就已经是南侠。 但承认他这称号的人不多,愿意把他当年轻高手中第二的也不多。 跟着包拯后,这名号才真正归属于他。 一个人,一把剑,带着捕快镇压整个京城的江湖人士,这本身就是个壮举。 但凡有点见识的人都会服气。 见展昭表情不对,有点理智的人都不想就因为这点小事被他盯上。 江湖人谁手底没有点案底,真若恼了展昭,用着大义的名份,下达追捕令,简单就是自讨苦吃。 见声音小了下来,展昭双手抱拳,用内力说道:“感谢各位来参与这次的武林盟主大会,展某身后高台上的是朝中重臣司马中丞,他能来,就是代表着朝廷对咱们这些江湖苦哈哈极是看重……” 接下来,展昭就是说了一番朝廷的好话,又说了比武大赛的规矩,注意事项,以及武林盟主该有的官职和福利。 介绍到这里,展昭正想请各门各派上来抽签,决定对手顺序。 但就在这时候,人群中有人喊道:“臭……展昭,我们听说比武大会的彩头被你吞了,是与不是?” 谁会在这时候,主动招惹展昭? 江湖人士们,皆看向这个也用了内力说话的白衣青年,见他貌美俊秀,又有女子风韵,便知道此人就是鼎鼎大名的锦花鼠白玉堂。 然后众人恍惚大悟,觉得理所当然。 猫和老鼠,这能不是对头嘛。 有了人起头,其它人便跟着起哄,不嫌事大。 也不知道有没有带节奏的居心不良者混在其中,反正不多会两千多的江湖人,就已经吵闹起来,而且看起来义愤填膺,看他们的样子,仿佛就真是展昭吞了那把宝剑一样。 还要展昭给他们一个交待。 “肃静!” 一声饱含内力的吼声从展昭嘴里喊出。 比武台下方,不少实力平平的江湖人被这吼声震得发晕,但还有至少三成没有受到影响。 不过至少他们是安静下来了。 “区区一把宝剑而已,有何了不起。宫中宝物极多,现在只是换了种彩头罢了。”展昭解释道。 “说得简单,有本事你把彩头亮出来给我们看看啊。”锦毛鼠持剑抱胸,一脸嚣张。 而旁边,其它四鼠也在声援着锦毛鼠。 展昭笑了起来,很开心的样子。 锦毛鼠心里咯噔一声,他对展昭性情极是了解,如果不到了信心十足的状态,展昭是不会露出这样的笑容的。 此时展昭回身,走到比武台的正中心的红色礼台那里,再从一个很精致的红盒中,拿出了用水晶琉璃装着的蜂蜜。 他拿着蜂蜜走了一圈,说道:“这就是宫中加急送来的灵药,有医白骨,解万毒的效用,甚至还有清除体内暗疾,疏通堵塞经脉的作用,千年难得一见。” 两千多的江湖人士将信将疑,真是这种好东西,宫中会把它送出来? 白玉堂在下方喝道:“说大话谁不会,口说无凭,你要怎么证明?” 对对对! 江湖人士们一起举手高呼。 “那恭敬不如从命,展某这就证明给你们看。” 随着他这一声说出,江湖人士全场寂静。 特别是白玉堂,漂亮的脸蛋都快阴沉得要成黑炭了。 他有种感觉,展昭要出风头了,而他最看不得展昭出风头。 众目睽睽之下,展昭先从旁边拿起早准备好的小杯子,很小的那种,打开蜂蜜瓶子,倒了点进去。 随后他面向江湖人士,抽出自己的腰间的制式佩刀,压在左手掌心上,再用力一划拉。 刀锋上出现了血痕。 而展昭扔下佩刀,平举着左手,走到比演台的左边角,再缓缓向右边行走。 他的左手掌心处,有一道深可见骨,横贯整个掌心的整齐刀伤。 血肉翻卷,鲜血直流,但展昭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他走过的地方,会滴下一点点的血珠子。 江湖人的目力极好,几乎所有人都看到了他手掌心中的刀伤。 是真的,确实不是假的。 甚至离比武台近的人,有数个还走上前,用手指拈了一两点掉在台面上的血珠子,放进自己的嘴里。 “温的,是真血。” 因为走得慢,从左走到右,整整花了展昭近半柱香的时间,直到此时,他的伤口都还在不停地滴血。 然后他放下手,回到比武台中央,微笑道:“想必各位朋友都看到展某手上的伤了吧,正常情况下,这样的创伤,由名医缝好,用上好的金创药,也得一个月才能勉强长好。” 这里都是江湖人,皆清楚展昭说的是实话。 “而接下来,就是展某要给你们展示的。” 他返身,拿起那个装有少量蜂蜜的小杯子,走到比武台的边缘,再次举起了左手,让所有人再一次看清他手中的恐怖刀伤。 在众人半是疑惑,半是期待的眼神中,展昭一口饮尽了杯中的蜂蜜。 起初江湖人有些疑惑,不是应该用来敷在伤口处的吗? 但过了三息左右的时间,所有人的眼睛都瞪圆了。 有的人甚至还不敢相信地直抹自己的眼睛,以为自己中了传说中的幻术。 在众目睽睽之下,展昭左手的伤痕,以一种相当快的速度愈合。 不到二十秒时间,左手的伤口就已经消失了,有了白净的皮肤。 展昭左手轻轻捻了下,再将左手的血渍甩掉。 看到这里,即使江湖中再沉稳,再有修身气度的武林名宿,也憋不住了。 很多高手挤到了前台来,也包括碧睛紫须的天下第一帮帮主,欧阳春。 他双手抱拳,死死盯着展昭,问道:“展捕头,在下想问一下,这药可有名字?” “玉蜂浆!” 所有的江湖人士都记住了这个名字。 随后欧阳春又问道:“它是否能治天生经脉不通之症?” “展某不敢保证,但这神药能治百病,解万毒,欧阳兄你可以赢回去试试。”展昭笑笑。 “多谢解惑!”欧阳春再次抱拳,回到人群中。 展昭环视,看着江湖人士们炙热的视线都越过了自己,看向后边的奖品台上,他微笑起来,说道:“现在我们可以开始抽签了,请各门各派遣高手上台抽取自己的比斗牌号。” 很快一群人便呼拉拉地跳了比武台上。 白玉堂站在下方,看着台上意气风发的展昭,俊俏的脸孔越发地不爽。 7017k 0049 你帮我说句话啊 这个北宋有点怪正文卷0049你帮我说句话啊比武台后方的主位高台上,司马光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忍不住点点头。 “展捕头做得不错,确实是能干事的,不愧是包希仁看重的心腹。” 借调展昭暂时镇守杭州,本身就是司马光提出的意见。 也因为并非自己的直隶下属,且司马光与包拯关系极好,所以面对着展昭这个武人,司马光并没有一昧摆出文官的姿态,很多事情都有商有量。 且也给予展昭足够的信任。 现在信任的回报来了,看样子,展昭似乎只用了件小东西把武林人士的不满压制下去,可谓是颇有手段。 事实上,因为年事已高,又常年看书,司马光是个近视眼,且听力也因为年龄受到了一定的影响。 所以他在高台上坐着,只能勉强看着展昭拿着个小东西走了一圈,说了些话,吵闹的武林人士们就安静下去,并且开始很‘乖巧’地上来排除抽取自己的比斗牌号。 他旁边大多数的地方官也是差不多的样子,没有听到展昭在比武台上究竟讲了什么。 对于他们而言,只要武林选举大会如期,正常举行便可。 无错便是功! 上去领牌子的人很多,其中包括五鼠。 对于江湖人来说,那瓶神药就是多出来一条命,只要有一口气在,就能把人拉回来。 不……江湖人生命力强,一两口或许就能拉得回来,其它存着有需要的时候再喝,那就是四五条命了。 谁不想要? 五鼠也不例外。 所以当白玉堂上台,从箱子里拿出比斗牌号时,展昭特地走了过去。 “当你拿起牌号时,就代表既往不咎。”展昭笑意盎然地说道:“只要你们五鼠以后别犯事,我们可以成为朋友。” 五鼠有多厉害多难抓,展昭最清楚不过了。 如果这五人能一改之前亦正亦邪的作风,为朝廷办事,那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哼! 白玉堂扫了展昭一眼,转身就走了。 他就看不得展昭这自信满满,胸有成竹的模样。 展昭也不以为意,他对个人恩怨没有太大的执着,之前抓五鼠,主要是对方在汴京城闹事。 他倒是挺希望能与五鼠共事的。 毕竟……开封府的捕快,除了王、马、张、赵四人还有点实力,其它人则有些一言难尽。 每次他带着捕快去围捕江湖人士,总有种带人去送死的感觉。 所以一旦涉及到江湖高手的案子,他更喜欢单人行动。 之前追捕五鼠也是这样。 陆森视力也挺好的,他看到了五鼠,很想再抽长弓出来,但看着周围那么多捕快,高台处还有司马光这个大臣坐着,如果敢动武器……错的就不是五鼠,而是自己了。 所以他就静静坐着看戏。 为了杀韩彰现在把自己搭进去就不太好了,以后有得是机会。 抽完签后,比武就开始了。 比武台很大,所以干脆分割成了两个场地进行较量。 由于每个门派或者组织只能有两个人上场,而彩头又如此之好,所以上去的人都是好手。 比武全程没有尿点,打得极是好看。 除了小部分人招式不幸被克制,极速落败外,其它的每一场比赛,都打了至少一柱香的时间,僵持得久些的,甚至打到了一个时辰,有两名江湖人打得全身的衣服都湿透了,也没有分出胜负。 所以一整天下来,连前三十都没有选出,此时又是傍晚了,只得明日再打。 朝廷很有钱,所以只要是会场里的人,不管是江湖人士,还是观众,中午和晚饭的时候都能领一份饭菜填饱肚子。 陆森终于明白,为什么要收三枚铜板了,原来是饭钱。 其实还收得挺便宜的,因为饭菜里居然有不少的肉片。 吃过晚饭,江湖人士便要离开了,明天再来过。 而在观览台上,陆森看着五鼠要其它江湖人一起离开,便对黑柱说道:“你先回屋子,我稍后回来。” 黑柱点头,他猜测自家郎君多半是要去找人麻烦。 等黑柱走后,陆森跟着其它观众一起下了高台。 周围的人都在讨论着之前的比斗,惊叹之声不绝于耳。 陆森挤开人群,跟在五鼠的后面。 随着人流在行进中渐渐分散,五鼠也渐渐脱离了人潮。 等转过一个弯,陆森走过去,再一看,街上已经没有了五鼠的踪迹。 他无奈地摇摇头,自己还是太自大了,对方可是江湖高手,而自己是什么?只会开挂的小白罢了,居然想跟踪人家? 对方多半早发现自己了。 他转身往小屋的方向走,只是没走几步,却发见路中间突然多了个黑衣男子,挡在自己的面前。 澄黄的夕阳照在男子的身上,乌黑的发丝被晕染上了一抹琥珀色的涂层。 细长的丹凤眼,反射着落日的余辉,眼瞳中闪烁着淡泊的氩光。 端是盛世美男的模样。 白玉堂! 陆森停了下来,双手拢在袖子里,和他对视。 此时有个豆蔻小娘子从后方走来,急着回家。见到大路中间有人挡路,嘟着嘴不快的让到一边,然后侧头,想看看是什么人居然站路中央的,都没有家教。 结果这一侧头,她就惊讶地捂着小嘴,连连退到路边墙根处,然后左看一眼,右看一眼,脸色渐渐发红。 这两男子都俊俏地让人挪不开眼睛,她不知道该选谁才好。 互相对视了许些时间,最后还是白玉堂先说话了:“这位兄台,白某承认事情是我们兄弟不对,在这里给你赔个礼。况且二哥也吃了你一箭,前些日子又被你追击,也该消气了吧。” 陆森微笑着说道:“这样吧,我用弓箭你在二哥眉心那里射上一箭,然后再让他追杀我数天,然后他也消气可好?” “这!” 白玉堂顿时无话可说。 想了一会,他轻叹道:“只能说天意弄人,当时臭猫把我们往那边引,二哥他还以为你是帮手。兄台你要如何才消气,可划下道来,我们兄弟五人接住就是了!只要不伤二哥性命,我们都认。” 陆森微微有些惊讶:“江湖中传闻五鼠为人亦正亦邪,特别是锦毛鼠,狂傲自大,难听人言。但你似乎挺好说话的?” “江湖传闻不可信。”白玉堂轻轻抱拳。 “如何才能放过你家二哥?我想想!”陆森眯眼想了会,说道:“那我要你白家的运气心法,可好?” 在陆森想来,这应该是比较过份的要求了,对方比半不肯同意的。 连展昭那种心胸广阔的大侠,都在这事上纠结过。 结果白玉堂却是双眼一亮:“好!就这么定了。三日内,白某必将秘笈送来。” 陆森微微惊讶:“你白家的武学,可随意外传?” “自然不行。”白玉堂笑得很开心,双眼明媚:“但我们兄弟五人同心同命,区区家传武学,又如何抵得上兄弟恩情。” 说完他向陆森抱拳行了个虚礼,纵身一跃,飞上街边屋顶,再几次纵跳,消失在远处。 陆森看着白玉堂消失的地方,有些发愣。 他是独生子女,只体会过朋友谊,不知兄弟姐妹情。 所以看到白玉堂为了兄弟,可以冲破家族规矩,不管不顾,他竟隐隐有些羡慕。 愣了好一会,他才往小屋的方向走。 而路边的那个豆蔻小娘子,脸红红地看着他的背影,又看看白玉堂消失的方向,笑成了花痴。 休息了一晚上后,陆森第二天又打算带着黑柱去看比斗。 结果刚出门,就发现有队捕快急冲冲地从自己屋前冲过去。 不多会,展昭面露喜色从远处走来,他远远地便抱拳笑道:“陆小郎,今日的比斗推延,放至明日举行。” “可是出了什么事情?”陆森指了指远处:“我见捕快们心急火燎的。” “刺杀司马中丞、以及前些日子强攻官仓的歹人们露出马脚了。”展昭笑着把事情说了一遍。 原来昨天散会后,展昭和司马光就设了个局,故意在众目睽睽之下,把玉蜂浆再次存入了官仓中,并且派重兵把守。 但实际上,那是假货,真品展昭一直随身携带着。 之后司马光利用自己的职权,偷偷调了杭州团练手下一百名强弓手,埋伏于官仓周围的高楼内。 结果到了半夜,果然三十多名蒙面人再次强攻官仓,然后被前后夹击,溃败而逃。 有数名黑衣人实力高强,打破包围网逃了出来,现在杭州正封城搜察犯人。 “也就是说,现在杭州城戒严,没有乐子可玩了?”陆森叹了口气。 展昭无奈地笑了下:“陆小郎还是少逛些青楼,练气时不近女色为妙。” 陆森爱逛青楼这事,在汴京城时,展昭就已经知道了。 只是他觉得没有问题,陆小郎未娶,逛青楼不犯法。 但现在他把家传武学精要送出去了,陆小郎如若想练出些名堂,不花费些功夫是不行的,便忍不住劝诫了句。 陆森摆手:“展捕头别把我想成浪荡子,我去青楼只吃酒听曲儿,不作其它。” 展昭微微有些惊讶,然后说道:“就算如此,这对陆小郎你的名声也不太好。比如说杨小娘子,越家小娘子,她们两人难道不会对你有看法?” “这关她们什么事?”陆森随后沉吟起来:“等等,或许还真有些关系。” 自己刷出来的‘人物卡’中,除了穆桂英这个不可能奢想的美妇之外,就属她们两人属性加成最为实用。 若自己下定决心,那势必是要娶她们两人中的一个做为妻子。 毕竟要有‘夫妻之实’,才能将人物卡装配入配偶系统栏里。 此时可不是后世,这里的女子与你有了夫妻之实后,绝大部分可是会跟着你一辈子,不离不充的。 所以只能娶了才行。 “多谢展捕头相告。”陆森笑着抱拳说道:“等回到汴京后,我自然不会再去逛青楼。” 回汴京才不逛……也就是说在杭州还会逛? 展昭忍不住笑起来,这陆小郎可真是风趣,比他这个江湖武夫更不讲究法礼。 杨小娘子要是知道陆小郎在杭州又使个劲逛青楼,多半得躲在被窝里哭。 事实上,此时的杨金花也确实是快哭了。 不过是快羞哭的。 她站在矮山院子的栅栏里,尴尬地看着栅栏外的两个闺蜜。 赵碧莲幽怨地看着栅栏里的杨金花。 然后庞梅儿站在一旁冷笑。 杨金花头发还滴着水珠子,愣了好久才嚅嚅说道:“你们怎么来了!” 赵碧莲委屈地反问道:“难道我不能来?” 而穿着淡红小袖长裙的庞梅儿,冷声讽刺道:“厉害啊,杨金花,夜宿男人家中不归,要是你家长辈知道,我看势必要打断你的狗腿。” “娘亲才不会这么做呢。她以前做的事情可比我厉害得多了。” 庞梅儿顿时被驳得瞪眼张舌,不知道如何开口。 当年穆桂英把昏迷的杨宗保救上山,救醒后,见他长得俊俏,便要与其成亲,杨宗保矜持不肯答应。 对方僵持了十几天后,杨延昭寻儿找上门来。 穆桂英立刻设伏把杨延昭也绑了,然后逼着杨宗保说:和我成亲,不然就把你爹杀了! 杨宗保便顺水推舟和穆桂英拜了天地。 这事成一时笑谈,十多年过去了,还时不时有人在闲聊中提起。 庞梅儿也是听过的。 见杨金花大有向穆桂英学习的趋势,庞梅儿不知道该如何劝说。 子承父业,女大向母……这不是人之常情嘛。 她突然间觉得心好累,自己这两个闺蜜一个比一个不着调,难为自己天天帮她们收拾手尾,为她们两人担忧,像是个老妈子一样。 心中千转百念憋了好久,庞梅儿终于问出句话:“光站着像什么事,你不请我们两人进去坐坐?” 杨金花此时更尴尬了:“我怕你们进不来!” 啥? 庞梅儿气得浑身发抖:“好你个杨金花,我们两人担心你,这才带人从城里寻过来,结果你在姘头家里逍遥快活,见着我们连坐都不给坐一下,好狠心,好绝情。以后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姐妹了!” 说罢,庞梅儿气得转身就走。 杨金花大吃一惊,从门口那里冲出来,拉住庞梅儿的手,叫道:“梅儿,你别急着走,听我解释……碧莲,你也帮我说句话啊。” 赵碧莲哼了声,扭头不看人。 7017k 0050 想到蹭‘人物卡’的方法了 这个北宋有点怪正文卷0050想到蹭‘人物卡’的方法了少女终于还是心软,即使被自己闺蜜气得脑袋发疼,她终究还是暂时原谅了杨金花。 “好吧。”庞梅儿挑了挑光滑圆润的下巴:“你就解释一下吧,说得好我就不恼你了,说得不好……你明白的。” 杨金花立刻拖着庞梅儿往栅栏那里拉,急急说道:“你用手触摸这里,快。” 庞梅看着淡金色的栅栏木条,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顺着杨金花的意思,把手伸过去。 当玉指碰到看不见的无形之物后,庞梅儿眼睛睁得老圆。 看到她这样子,杨金花笑了,接着解释起来。 约一柱香后,杨金花终于解释完了,说道:“就是这么一回事,所以你们进不去。” 庞梅儿的手从空气中收回来,佯装恶狠狠地说道:“人家就这么信你,居然把整个家都给你管着?” 杨金花有些扭捏地说道:“陆小郎信我,这事不好吗?” 在杨金花看来,陆森给了自己永久进入院子的资格,代表的意义是不一样的。 自己在他心里,是个可以信任的人,甚至是可以登堂入室的人。 一般来说,这种情况只会出现在亲人,或者是……伴侣的身上。 这时候,在旁边一直闹别扭没有说话的赵碧莲,气鼓鼓的走过来,说道:“金花,陆小郎外出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也不和我说。” 杨金花愣了下,尴尬地说道:“我给忘了。” 赵碧莲不信。 庞梅儿也不信。 杨金花只得干笑了两声,说道:“虽然你们两人进不去,但我们可以在院子外摆桌子,吃东西聊天啊。” “回去了。”庞梅儿什么好吃的没吃过,况且她只是来看看杨金花有没有出事的。 但一旁的赵碧莲却开始流口水了,连连点头:“好啊好啊,桃子梨子枇杷还有蜂蜜水都拿些出来呗。” 赵碧莲特别好吃,而院子里的东西又特别好吃,她是知道的。 庞梅儿转头看着赵碧莲,再看看后者那浮夸的山峦,略有不快地说道:“吃吃吃,就知道吃,你看看自己都多肥胖了。” 要说才艺,赵碧莲是不敢和庞梅儿顶嘴的,但说到身子,她就自信了,当下双手叉腰,得意洋洋地说道:“羡慕吗,吃出来的,哈哈。” 庞梅儿气得咬牙切齿……这也是她明明与赵碧莲是闺蜜,却老喜欢用言语打击后者的原因。 三人中,就属她人长得最漂亮,但身体最为‘羸弱’。 所以身体最为‘硕大’的赵碧莲,就成了她的‘眼中钉’。 “你们在这等等,我进去拿东西出来。” 说完杨金花就跑了进去,不一会就搬了桌子出来,放在院子外的树荫下。 接着又跑多几趟,把椅子和水果,还有蜂蜜水都拿了出来。 林檎也过来帮忙,很快桌子上就摆满了果子,还有蜂蜜水。 庞梅儿看着一桌子的果子,总觉得不对,她疑惑地坐了下来,然后恍然大悟:“等等,桃子和枇杷早过了果期吧,这上面的果子全是新鲜的,还带着叶子,不是冰窖保存下来的,怎么回事?” “陆小郎可厉害了,有大神通,人又心善。” 仿佛像是自己被夸奖了一样,赵碧莲当下带着炫耀的表情,把她所知道的,陆森的‘事迹’说了一遍。 庞梅儿听得直发愣,感觉在听山海经一样不可思议。 当下四个少女在树荫下,吃吃聊聊,说着家长里短,好不开心。 而庞梅儿,也终于知道,自己闺蜜杨金花,到底倾心上了个什么样的人物。 等快傍晚的时候,三女回家……杨金花在这里住了两晚了,也该回去看看娘亲和老太君了,毕竟自己也还没有出嫁,在男方家里住太久确实不好。 同时跟着庞梅儿和赵碧莲三人回家,还能顺路保护一下她们。 将庞梅儿和赵碧莲一一送回家后,杨金花回到了自己家里。 结果刚进门,还没有回到闺房,就被娘亲穆桂英给逮着了。 “舍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有男人忘记……等等!”穆桂英本开开心心的,但看到杨金花的脸,却突然一愣,走上来摸了把,有些严肃地问道:“你这肤色怎么变得如此好……莫不莫昨晚陆小郎回来了?” 话说到这里,穆桂英的表情显得有些恼怒。 确实,穆桂英并不是循规蹈矩的人,但一些基本的礼仪廉耻她是看得很重的。 当年她看上杨宗保,虽然逼婚,可在成亲前,却没有做任何有失贞节名誉的事情。 要是陆小郎昨晚真从外边回来,坏了女儿名节,她必定会带兵把矮山推平了,管你陆小郎还是陆大郎,有没有神异。先打断双腿,再绑回家里,直接让他和女儿成亲作赘婿。 这样的男人没有资格迎娶自己的女儿,连男人都不配做,只配当配种的马儿。 只是杨金花还是清纯少女呢,她不解地问道:“陆小郎还没有回来,他都说了至少要三个月,或者半年左右才回汴京……娘亲,女儿肤色变好,与陆小郎有甚关系?” 听到女儿并没有发生荒唐事,穆桂英松了口气,然后笑道:“待你和陆小郎成亲,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现在你说说,昨晚和今日做了啥,看着你肤色好了许多。” “可能是泡了两次温泉水的关系吧!” “嗯?京城周边应该没有温泉吧,你去哪里泡的?”穆桂英很快反应过来:“又是陆小郎弄出来的神异?” 杨金花连连点头:“那里有经年不冷的浴室,里面温水清澈,我泡了两次,可舒服了。” 然后肤色也变好了? 看着女儿吹弹欲滴的凝脂肤色,穆桂英颇是心动,也好想去泡泡温泉了。 话说回到杭州这边,因为全城戒严的关系,陆森没有地方玩了,甚至不能外出。 别说捕快,连城外的团练军都在司马光的指挥下动了起来,大量的人马在城里横冲直撞,不想死的就别出去。 陆森实在无聊,便利用这段时间,看了一遍展家和白家的运行心法精要。 再进行对比。 然后他发现,展家的内气心法着重于防守,像罡气啊,内气疗伤等等都写得极为详尽。 而白家的心法则讲究爆发和游走。 细想下来,这情况也是正常的,擅长防守的人才能做到招式大开大合。 而讲究爆发,那必定后续无力,所以轻功得好。 否则爆发后如若不胜,就跑不了啦。 陆森则仔细剖析了一下自己的优势……超高的生存力,以及极低的攻击能力。 所以他决定,继续增加防御能力,先学习展家的护身罡气。 强化长处,才是王道啊。 然后他尝试了一下护身罡气的运行修炼方向,结果没有任何反应。 他现在连气感都没有,要不是人物界面中显示‘太乙浑元功:198’这个数值,他甚至会怀疑,自己修习内气毫无寸进。 等到傍晚的时候,杭州城的钟楼敲响了钟,解除了警戒。 憋了一天的人们从家里冲了出来,有人做生意,有人逛街活动身体。 陆森也带着黑柱外出,这次他直接去了城东外,之前在酒楼上看到港口外千船万帆,现在打算近距离见识见识。 宋人在港口很安全,和汴京成东市差不多,在港口设有临时的衙役所,驻扎有五十多名捕快,半年一轮换。 还是沿袭汴京城的策略,极度偏向宋人,一旦出事,就拿色目人来祭旗。 所以正常情况下,是不会有色目商人敢闹事的。 甚至会避开宋人。 陆森走到港口,站在高处,看着远处大大小小的商队几乎挨在一起,顿时有种壮阔的感觉。 这里面有很多商船都是宋人的,看造型就知道了,而且体积和吨位普遍较大。 宋人的航海技术,此时还是不错的。 要是北宋没被灭,要是没有靖康之难,它会不会错过大航海时代? 或者叫地理大发现时代? 陆森觉得那是一个浪漫的时代,喜欢看帆船,特别是大帆船。 无论是图片,还是实景,大帆船总会让他有种独特的感觉。 他在这里感概着,黑柱在旁边捏着鼻子说道:“郎君,我们回去吧,这里的色目人好臭的。” 确实有点……色目人此时还没有多少卫生观念,而且聚成一大堆后,那味道就更难闻了。 “好吧,回去吧。”陆森再看了会,然后往城门走。 在通过城门的时候,与一个蒙脸的色目女子擦肩而过,走了几步后,陆森觉得不对,转回头看了看,发现那个女子已经没入海港的色目人堆里了。 陆森站了会,转身离开。 他没有回小屋,而是直接去了杭州府衙,和守门的捕快说要找展昭。 很快,展昭就出来了,他见到陆森抱拳笑道:“陆小郎主动来找在下,难道是想请我吃饭不成?” “也行了,只是我怕你听完我说的话后,就没有心情吃晚饭了?” 展昭走前两步,问道:“很重要的事情?” “嗯,我看到汴京城的那个色目花魁了。”陆森指了指港口的方向:“她大约一柱前的时间前出了城,当时她蒙着脸,以为我认不出来。” 展昭脸色一正,问道:“蒙着脸?你有多少成把握?” “十成。” 陆森这么有信心,一是因为对方的身形和眼眉他都记得。 而一个原因就是……陆森的系统配偶栏中,没有出现新的色目人女子,依然只有色目花魁一个人。 正常来说,这种陆森见过的,年纪适合的,是会被系统当成‘人物卡’放进配偶池子里的。 “在下明白了。”展昭向陆森抱拳:“下次再请陆小郎吃大餐。” 随后展昭急急忙忙走向港口。 因为上次搜出了五具全身铁甲,因此艾莉婕这个逃跑的花魁已经成了大宋的通缉犯之一。 是必抓的那种。 而陆森则四处闲逛,现在杭州的青楼都逛得差不多了,已经满足不了他啦。 他感觉自己要想再刷点好的‘人物卡’,就必须得去结识那些江湖人士,和他们的女徒弟,或者师姐师妹们聊聊。 只是贸然上去找人家的妹子,不被别人轰出来才怪。 先得找个介绍人带他进圈子才行啊。 展昭? 这人在江湖中确实有足够高的名望,但没有多少江湖人愿意和他一起‘玩’。 兵和贼怎么可能玩到一块去! 白玉堂?五鼠,还算了吧。 陆森很快发现,自己竟然没有打入江湖圈的门路。 走着走着,天色便快暗了,陆森便就近找了个看起来不错的酒楼上去,准备吃顿晚饭。 结果上到二楼,却看到一票的江湖人在上面坐着,只有寥寥数名看起来像是普通宋人的食客坐着。 陆森环视了一圈,微微有些惊讶。 他确实对北宋的江湖圈没有任何了解,但有个人他是认识的。 欧阳春。 之前欧阳春带着马帮的好手从他租住的小屋前经过,然后陆森就被周围的群众‘科普’了一波。 为人豪爽义气,路见不平拨刀相助等等! 其实最主原因要的是,欧阳春碧睛紫须的模样太好认了。 陆森看着这个明面上的天下第一,顿时就有心里便有了主意。 他走到拐角处,把生菜拿出来提在手上,然后再走向欧阳春坐着的那一桌。 随着陆森的渐渐靠近,欧阳春与其同饮的三名朋友都将视线看了过来。 陆森抱拳笑道:“敢问可是北侠欧阳大侠?” 欧阳春稍稍放松了警惕,双手虚抱拳问道:“少年郎,可有事情?” “听闻欧阳大侠义薄云天,小子深感钦佩,所以特地前来拜见。”陆森看看他们的酒桌上尽是肉菜多,素菜少,便说道:“恰好我带了些自己种的生菜过来,大家一起品尝品尝吧。” 杭州也是经济重镇,这种城市,生蔬就没有不贵的,甚至比肉还要贵点。 只是陆森这么一说,四人的警惕心更强了。 这生菜不会有毒吧。 而且这少年郎怎么回事,自己凑了上来。 似乎热情过头了。 四人都有些不爽,也觉得有些麻烦,有点想赶人。 只是做为大侠,也有相应的烦恼。 要是一般武林人士,见陆森靠过来,不喜欢的话,一句‘滚’出来就成了。 但欧阳春作为北侠,正道天下第一高手,人设得立住的,不能崩。所以那种直接不理人的作派,是不能随便展露出来的。 不过欧阳春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他表面上不动声色,抱拳笑道:“多谢少年郎好意了,我们这里的饭菜已然足够。” 陆森自己娶了一张生菜叶子吃下,笑道:“放心,没毒的。” 话都挑明到这份上了,欧阳春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笑道:“抱歉,非我们不信任你,只是人在江湖,多点防范心思还是好的。” “我也这么认为。”陆森坐下来,说道:“其实这次来见欧阳大侠,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希望你能听听。” 7017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