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失踪 大雨渐渐停歇,屋檐下依然淅淅沥沥,豆大的点子打在屋檐下,新平的地面变得坑坑洼洼。 灯影绰绰,一片栀子落下,洁白的颜色瞬间淹没在泥土里。 有披着野鸭子毛蓑衣的人穿过穿堂,沿着廊下很快进了屋。 “找到了没有?是不是死了?”李大太太立即放下鹅黄的汝窑炖盅站起来,神色焦急的向前询问。 侍妾抖开披风,小意殷勤的给她披上。 李大太太自己扯住披风一角,给侍妾使眼色。 侍妾立即帮李大老爷宽衣。 李大老爷咕咚咕咚喝了一口热茶,可脸依然黑的能滴出水来,看向李大太太没好气的道:“哪里去找?你说这家里房屋上百,怎么就装不下她,你非要把她放在家庙里,夏天暴风骤雨,那家庙就在山脚,几场春雨都禁不住落石,何况山体滑坡,家庙已经被彻底掩埋,我动了家里大半的劳力才挖出一个角,出来两个尼姑和送粮食王二的尸体,我看下一个就是她。” 李大太太听的脸色发白,嘴巴发苦,一个拳头握了松开松开握紧,过了好一会才抬起手来争辩:“她不过是个傻瓜,什么都不干看着也惹人生厌,我不过是……” 他们说的人是李二老爷李临泉的长女,没有大名,死去的赵氏给她取名如意。 如意如意,称心如意。 本来是多么美好的祝愿,可这如意的人生实在跟名字相克,总是不尽人意。 如意出生的时候赵氏难产,大出血以后再也不能生了。 到如意三岁的时候赵氏因心情抑郁投寰自缢,赵大人夫妇就这么一个老来女,经受不起打击二人相继离世,万贯家财就给了过继的侄子,自此真心疼爱如意的人一个都没有了。 如意到五岁的时候被丫鬟陷害,落水坏了脑子,除了吃喝,生活勉强可以自理。 这样一个人,李临泉带在身边嫌丢人,就连人带赵氏给如意留下的婢女,打包送到了老家。 朱雀镇西李留在家里打理中馈的是大老爷李临风,大夫人向来看不惯赵氏娇气矫情,如意一个傻子,留下来也没用,她就把如意安排在山脚的家庙里。 住了五年都好好的,她早都把这个人给忘了,年节都想不起来。谁知道今年的雨下的又大又急,家庙要修缮的银子她拿去放高利贷克扣着没给,前两天的大雨更是没想到家庙里还有人,第三天李临风说赵家要来人,大家这才模糊记得,他们家还有个傻瓜留在山上,李临风急忙派人去接,发现山路已经与法同行,早在前一天百姓中就流传半山腰有小庙塌了。 后来李临风确认,就是他们家的小庙。 李大夫人喉咙发紧,嘴唇发颤,问道:“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李大老爷语里满是责怪,怒气冲冲的道:“老二来信说要把这丫头嫁给陈家公子去冲喜,婚书都拿来了,我看你就是故意找晦气。” 长房大嫂,哪有给二房弟妹擦屁股的道理,如意之所以被送回老家,也是因为李临泉娶了继妻何氏。 妻子之前嫉妒赵氏娇贵,如今又看不起何氏捡便宜,虽然跟何氏见不到面,可暗中较着劲。 李大老爷向来知道何氏不愿意把如意带在身边,妻子不能明着惹何氏,就想让如意自生自灭。 他看向妻子的目光多了些许不耐烦:“你们这些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她不过一个女孩子,吃又吃不了多少,用又能有几个钱,长大了找个不要嫁妆的人家一嫁,愿意来往就当一门姻亲,不愿意来往就算了。你弄死她能得到什么?赵家是那么好欺负的?” 如意是个傻子,正常人家是不会要她的,那陈家乃前翰林院大学士陈胜芳的家里,陈家公子年方十六,才貌惊人,可惜天妒英才,据说是半月前陈公子得了痨病,陈家请了各路明医给公子治病,可惜都不见效。 求到相国寺大法师无尘那里,无尘说需要个生日为七月二十的虎相女冲喜。 偏赶上户部名帖记载中,当天出生的人有两个,一个是杏云候大小姐,刚因家族覆灭畏罪自杀,另一个就是如意。 陈家没法子,为了陈公子的病,什么条件都答应,只为求娶一个傻子。 说到这件事,大夫人眼中讥笑的光一闪,慢慢坐下来端起她的银耳汤轻啜,反而不那么慌张了。 她抬起头,语气带着讥讽道:“陈家确实不要嫁妆,可赵家就能善罢甘休同意婚事吗?说来说去,那两条狼就是想让我给他们养孩子。” 赵家原本是海商,不说富可敌国,可那财富真的几辈子都花不完,赵氏的嫁妆是赵家三分之二财产,说白了,赵家二老给过继儿子的家财已经惊人,大头却在赵氏这里。 如今赵氏膝下只有如意一个傻孩子,李临泉和何氏摆明了要吃绝户,可如意如果死了,赵氏的嫁妆就都得还给赵家。 只有把如意嫁给一个不要嫁妆,赵家还挑不出毛病的人家,赵氏的财产才能真正留在李临泉手中。 可有这样的人家为什么要娶一个傻瓜? “养也行!”大夫人掸着身上不存在的灰轻蔑的道:“起码得拿出这诚意来,我可不是老李家的老妈子。” 李临风不说话了,妻子叫弟弟家是两条狼不是白叫的,傻子是他们养,可赵氏留下的十几万两的家业都在李临泉手里,他说要送两个儿子去好一点的学院李临泉都不肯出钱。 可他科举无望,能做个富贵乡绅完全是沾了当官弟弟的光。 过了好一会,府上的大管事李有德穿着蓑衣进来:“大老爷,有人看见三个丫头进山洞,或许是咱们家五姑娘和两个婢女。” 李大老爷还没反应过来,大夫人摔了披风已经跳脚:“送粮食的王二都压死了,庙都只剩下泥,他们竟然跑出来了?” 李有德刚从山脚回来,同一个是冷的还是被大夫人吓得,战战兢兢道:“或许,或许……那也不应该看错,山里就没几个人,正好三个女孩子,没有这么巧合。” 李临风两眼放光站起来,大夫人一把手紧紧的抓住他都胳膊,一边打发管事的下去,一边低声道:“山路都封了,总之也便宜不到我们,你还找她干什么?” 她就想看看赵家知道人没了之后闹不闹,何氏过了这么多年的清静日子,也该让她操点心了。 “妇人见识!”李大老爷险些将大夫人推倒,看大夫人红了眼眶像是要扑过来,他的语气也很心烦:“你不知道,杏云候……” 第二章 避雨 夜幕四合,密不透风的山林成了一层不惧风雨的屏障,山风吹过,树叶上积攒的豆大水点将屏障打破。 鸟兽俱静,黑漆漆的朱雀山像是一个怕人墓葬,冷的让人窒息。 仇管事等人好不容易找到一处山洞,里面却被别人先占了。 当听见是女子脆生生的声音问“什么人?” 仇管事身子抖起来,心里打颤,整个人的魂都要飞出去了。 杏云候死后,他们家太爷吃不下东西,眼看着瘦的皮包骨,老爷急的不行,朝政大事又放不下,只好听从无尘大师的建议,让他们带老太爷来杏云候的老家朱雀镇找神医。 他们刚到的时候风和日丽,朱雀镇的朱雀山风景宜人。 太爷说杏云候的祖先就是朱雀山的神仙下凡,留下起死回生的医术造福人类。 于是他们沿着山路往上爬,寻找那传说中的狐仙洞。 古人诚不欺我,天有不测风云不是闹着玩的,他们到了半山腰,那大雨跟瓢泼的一样,第一时间他们还有机会下去,可太爷说大雨的时候下山危险,暂时躲一躲。 他们八个人,躲在猎户闲置的茅草房里,盼着天晴,雨却越下越大。 睡梦中,他听见椽子嘎嘣一声,韩琦立即抱着太爷往外跑,太爷却为了救他返回来,压断了腿。 本来就体弱的老人,受了外伤之后几乎立即就发起高热来。 该死的暴雨却一点停歇的迹象都没有,泡软的泥沙向巨浪一样卷着石块的往下滑,一不小心就会丧命,他们没办法下山了,只能往上走。 也不知道如今这个山洞是不是狐仙洞。 仇管事弯下腰,将防水的火把往前送了送,原本黑漆漆的洞里有明黄色的微光透过来,三个留着长发的影子落在不远前的地面上。 真的是女人! 荒郊野外,怎么会有女人? 明明是儿时的,他忙碌半生几乎都忘却的,婆婆给讲的故事全都想起来。 仇管事直起腰迅速转身,将一把小拇指长的桃木剑从腰间掏出来:“韩琦,这是我爹送给我的传家宝,你拿着把他们三个赶出去。” 他身后的强壮少年刚好抱着一个瘦骨嶙峋的老人下抬椅。 越过仇管事的啰嗦,他在洞口略微停顿一下,望着里面暖融融的火光,神色未免显出一丝急切:“诸位得罪了,我家太爷病重,必须要找温暖的地方。” 说着,他抱着人弯腰挺进洞口。 仇管事急的跺脚,眼珠子一转,他勾着手叫着身后萧太爷的贴身家丁道:“跟在我身后,听我吩咐。” 仇管事提着风灯,先迈出一只脚,后脚再跟上,再迈,再跟上,如此重复十几次,豁然开朗,肆虐的山风也被挡在外面,来到了另外的天地。 火堆的照映下,山洞四周都能看的清清楚楚,地方不大不小,能容下他们所有人还有剩余。 韩琦把太爷安排在东面一角,另外的角落,两个少女并排跪坐着,目光防备又好奇的看着韩琦。 她们的穿戴十分朴素,但相貌一个娇俏一个清秀,十分打眼。 可最引人注目的是他们身后,那里有一条影子,看不清长相,只知道乌发垂垂,身形窈窕,静坐的身姿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慵懒,让人实在想踢翻两个丫头看看她的真面目。 哪有人会不露面就有这样的魅力? 迎上他的目光,那娇俏的少女还心不设防甜甜的笑。 我的老天爷啊! 仇管事双腿发软,不敢再看,对身后的人道:“太爷需要静养,你们把他们赶出去。” 刚将箫太爷放好的韩琦诧异的回过头,他父亲和仇管事分别是萧家的大管家和二管家。 之前他一直在锦衣卫学功夫,不了解仇管事的为人处事。 此时不免眉头紧皱道:“仇叔叔,这是人家找占的地方,黑灯瞎火又是山林之中,三个女孩子,你把人往哪里撵。” 仇管事的儿子才是家中大人的奶兄弟,可是大爷和太爷更看重韩琦,太爷出门求医,大爷是千叮咛万嘱咐要带着韩琦。 他自己是二管事,难道要儿子也做二管事? 如果有机会让韩琦犯错,结果就会完全不同。 仇管事黑沉着脸,义愤填膺道:“有外人在,太爷需要静养,如果出了什么事你负责吗?” 突然一个清脆的声音道:“你们太爷需要的是大夫,再静养就要养阎王殿去了。” 是对面那个相貌娇俏的少女说的话。 韩琦不喜欢别人说太爷会死,眉头拧成麻花,看那些女子的目光充满警告。 方才,他分明看见两个少女回头,他们身后那个那不是样貌的少女跟他们说了什么。 相貌清秀的那个急急站起来,幽怨的看一眼另外一个人,才语气带着示好道:“你家太爷体内正气不足,就算找到大夫他们开的药也治不好,不如你们留下我们,我家小姐略通岐黄,兴许能帮上公子的忙。” 海棠听川荷软趴趴的话,不高兴的嘟起嘴。 他们家小姐哪里是略通岐黄,是神仙好不好。 说来肯定没人相信,小姐先前痴傻勉强可以自理,庙里的尼姑和附近农户通奸,总是克扣他们东西还想欺负他们。 三天前,小姐为了救川荷被农户摔在庙门的大石头上,脑袋磕的鲜血直流,当时就没气了,可过一会小姐又醒过来了。 醒过来的小姐不光弄死了尼姑和奸夫,她让他们去山坳采了一堆草药敷她自己的伤口。 那药明明那么普通,之前他们只当时野草的东西,可小姐用的就那么神奇,小姐触目惊心的伤口前后用了半天就愈合了。 更神奇的是小姐说:“天,会下雨!” 让他们带上粮食和打火石往山上跑,果真,他们也到了洞口,大雨便开始倾下,三天没开晴。 这不是神仙……也是神仙点化过了,他们朱雀山本来就有神根。 碰见这样的小姐,是他们的福气,希望他们能珍惜。 反正如果是她站起来揽活,她才不会这么卑微。 海棠回头把小姐扶起来,看着小姐眉目如画的浓丽小脸,爱怜从心里溢出来。 给小姐披上破旧的风衣。 别冻到了,虽然他们家小姐是神仙下凡,可惜毕竟曾经是傻子,脑袋先着地,现在行动和语言都像个病人,需要人照顾。 第三章 听,我的 韩琦目光一转,就看见在两个婢女之间慢慢走出一个身形高挑的少女来。 女子穿着陈旧的灰色道袍,乌发垂垂什么都没有戴,精致的小脸上眉目如画,明明是浓烈深刻的五官,可目光清冷如深山清泉,只那么轻轻一眼,仿佛就看透了人世间的所有沧桑。 看年纪也就十来岁,却气质超然不似人间之人。 韩琦被女子冷艳的脸惊艳的张开嘴。 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道:“小姐您会医术?” 那小姐目光淡然的垂了垂。 海棠脆生生道:“我们小姐有病,她言语不全没办法很快回答你的话,但是你说什么她都能听懂。” 仇管事不可思议道:“你家小姐有病?” 听出他言语中的讥笑,海棠道:“是,我们小姐说过,这叫医不自医。你们到底要不要看病?我们小姐身体不好,一会就要睡觉休息了,醒着的时候可不多。” 真是好笑,天下哪有这样的大夫啊,自己身体不好的都撑不起来身体,却还想给别人看病。 太笑话了。 仇管事对韩琦勾勾手指转过头:“你信他们是大夫吗?你看那位小姐,一看就不吃人间饭的,分明就是狐狸精。不要惹事,赶紧把他们赶走。” 萧太爷对韩家有再造之恩,这深山老林的,太爷身体什么情况韩琦心里有数。 别说这三人信誓旦旦的说小姐会医术,就算不会,死马当活马医她也愿意为太爷试。 韩琦眉头仅皱,一脸认真道:“狐狸精,这么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不是更应该让小姐给太爷医治吗?“ 仇管事:“……” 和仇管事几番争执之后,韩琦回过身问道:“小姐治病,有什么条件?” 海棠刚要说话,川荷抢着道:“没有什么条件,就是这里人太杂了,我们小姐需要安静,剩下的我们在旁边伺候就行。” 韩琦立即命令跟随的人到洞口处等着。 闲人都走后,海棠搀扶着如意慢慢向对面的角落走,见韩琦一直看着,川荷也红着脸来帮忙。 如意慢慢坐下来,慢慢低下头。 山洞中火光跳动,将老人的脸照的很仔细。 那因伤痛而昏睡的脸,她总觉得哪里见过。 “他,是谁?”如意喃喃的念叨,脑袋中轰然头疼欲裂。 仇管事一脸的不屑一顾道:“我们是内阁萧大人的家眷,你可仔细一些,治坏了太爷,你九条命都赔不起。” 海棠一脸慌张的竖起一根手指:“嘘!” 怕了吧?仇管事很得意。 海棠低声道:“不用回答,我们小姐总是这样,她有事情想不起来了,没有跟你说话,你别惹她犯了癔症。” 仇管事:“……” 如意很快又像是忘了方才的疑问一样,当海棠把萧太爷胳膊放好,如意四根指头搭在萧太爷的脉搏上。 脉数而涩,有内热淤积于身,这是眼前必须马上要处理的事情,但是病人本身正气不足,光用退热草药也退不下去。 好比攻城打仗,如果守城的一方很强大,哪怕没有支援敌兵也会后退。可是如果守城一方已经到了灯尽油枯的地步,那么来了支援城池也已经被人攻下了。 还是双管齐下。 如意心中已经有了方子,她艰难的道:“熟地、生地、人参、川芎、当归、黄芩。” 闭了嘴。 韩琦和仇管事还没反应过来了。 海棠叫道:“愣着干什么,你们这么多人出门一定会带药材以防万一吧?有没有?” 哦,这就开了方子了? 韩琦喜出望外道:“真的开方子了?来之前都没人敢给我们太爷开方子呢。” “有有有,我们出门之前老爷都让带着了,还带了郎中呢。” 仇管事一把抓住韩琦的手,把韩琦拉到一旁,然后又让人去叫跟随他们的郎中过来。 仇管事虽然希望韩琦出错,但是太爷命他可不敢马虎。 他问郎中:“吴郎中,这个方子,你看怎么样?” 吴郎中是萧府养的妇科大夫,最善补方,他一听就乐了,道:“这不是补药吗?熟地,川芎,当归,这方子中含生血的四物汤,但却没有白芍,又加了人参,生地和黄芩。除了黄芩,没有一个是清热解毒的,太爷是外伤,外伤,现在身体有热,要清热解毒,清热解毒。” 仇管事摇杆挺的直直的,义愤填膺道:“看吧,这个狐狸精就是个骗子狐狸精,根本不会看病,你看看这开的什么方子?” 韩琦想了想回头看,火光跳动,光里的美人如一幅画一样安静。 她的眼神冷淡的让人不敢不相信他。 韩琦捏了捏拳头,坐过去抱拳道:“请问小姐这个方子有何用处?我们跟来的大夫说这里是四物汤却没有加白芍,是个补药,生地又完全不明所以,真的能治好我们太爷吗?” 川荷紧张的攥紧了如意的胳膊,低声问道:“你到底会不会看啊。” 按道理,她见识了傻子从死到生,从什么都不懂到知道那么多药材名字,她应该很相信她才对。 可是这个傻子又凶又难伺候,他们刚到山洞里的时候她想歇一歇,傻子却非要让她去捡柴火,她不去,傻子就拿地上的沙子弹她的脑门,别看这傻子行动不便,可是打人真是又准又狠。 几天相处下来,除了让她做饭就是让她干活,简直比之前庙里的老尼姑都恶毒,反观她自己呢,除了让海棠扶着她在洞里转悠就是睡觉,什么事都不做。 这小姐就是一个自私又狠毒的人,说不定是看来的人太富贵了,所以想陷害人家。 她害死了别人不要紧,可别连累她。 如意收回胳膊,眼神慢慢看向韩琦,在韩琦的眼睛上定格,才慢慢道:“听我的,就是了。” 四物汤,去掉白芍,加上人参,是因为怕有形之血一时不能迅速的生长,就先补气,以起到固摄作用。 萧太爷失血过多,正气不足,自然会引起虚高之热,方子中的生地是滋阴,清虚热,黄芩也是清虚热。 萧太爷能用也只能用这个方子,换成别的人肯定救不回来。 可是这么多话,她根本说不出来。 如意只能再次郑重又艰难的强调:“听,我的。” 第四章 辞别 “什么就听你的啊!”仇管事跳脚:“你爹排行老大,你娘排行老三,你又算老几?” 一个精怪了不起了,他们宰相府的人竟然要听她的,想屁吃呢。 如意指着仇管事,又指指韩琦,最后目光定格在仇管事脸上给海棠明示:“坏人!” 海棠插着腰站起来,冷笑着道:“我知道了,你怕这位小哥抢了你的风头和好处,所以就拿我们家小姐做筏子,从中作梗,我告诉你,我们姐小姐要治的病人,你们治也得治,不治也得治。” 仇管事深深的表示怀疑,讥讽道:“我们就偏偏不治,我们这么多人,你能怎么办?” 海棠不慌不忙的道:“你要实在不治,甚至会跳起来打我们,我们都听你的。” 仇管事:“……” 韩琦:“……” 川荷:“……” 仇管事气的不轻,掐着指头比划着:“你们离挨打也就这么一点点了。” 又道:“来不来就听你的,听你们的,凭什么听你们的?你们会治病你说出一二三啊。” 海棠不甘示弱道:“那你说出一二三啊,你这么厉害不是没把你家太爷治好吗?你能你怎么不把他治好?你厉害你让他站起来跑圈啊?你不是不能吗,你不是出来找大夫了吗?那你话还那么多?我告诉你,你行你就上,不行别说话。” 仇管事:“……” “我们自己家的人,不用你治病还不行?”仇管事怒了,要把人赶走。 海棠眼珠一转,喊着韩琦道:“小子儿,你还想不想让你家太爷痊愈了?就允许这种四六不懂的人在这里捣乱?快把他赶出去。” 她又看着如意求认同:“小姐,您说我说的对不对?” 如意满意的摸摸她的头:“你,很好!” 海棠嘴角都翘起来的看着韩琦:“行动啊!小姐的话你不听,你是傻子吗?” 韩琦想都不想道:“我听小姐的。” 说着就把仇管事请到了一旁,他正当壮年不说,孔武有力的高挑身材,仇管事团起来就是个球球,哪里是他的对手。 可他丑话必须说在前头。 仇管事气的吹胡子瞪眼道:“韩琦,这个决定可是你做的,如果太爷有个三长两短,一命抵一命这个责任你来负。” 韩琦看向灯光处,那里的人恬淡冷静,哪里像是骗子? 他回过头来很笃定的说:“小姐会治好太爷的,否则她说这个大话有什么用?为了平白无故给你我背黑锅吗?” 萧太爷就算治好了,他们家阁老大人也会追责的,如果出事,必然有人要倒大霉。 听了韩琦这话,仇管事反而淡定很多。 这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雏啊,亏他还把他当对手。 要知道他们家老爷是内阁首辅,接近太爷的好处可太多了,多到就算冒着生命危险尝试也值得。 算了,反正出事了就都推到韩琦和几个精怪身上,他乐得清闲。 仇管事舒服的打着哈欠,叫着家丁道:“护好我,我睡一会去。”可别被山精给吃了。 仇管事在男人的惊喜声音中醒过来,睁开眼,一束金色的光线正好打在洞口,如箭中靶心,将整个洞口照的非常明亮。 天晴了。 仇管事推开毡毯站起来,走到吴大夫和韩琦身边好奇的问:“你们笑什么呢?太爷醒了?” 吴大夫拍这大腿感慨:“醒了,可不醒了?” 不醒他们早都放声大哭了好不好。 “何止醒了,太爷还喝了一小碗粥呢。” 天呐,他们太爷之前谁都喝不进去的。 仇管事有些傻眼,看着韩琦想要求证:“是被那个山精治好的?” “什么山精?是神医,神仙!”吴大夫激动的拍着仇管事的肩膀:“我完全弄明白那个方子了,事后小姐艰难又耐心的给我讲解,不是补方,是好方子,你这辈子都想不到的搭配……但是太爷要补,正对太爷的症状,我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山精厉害啊,疯了一个。 仇管事看角落里有三个蜷缩在地上的身影,难以置信的看着韩琦道:“那接下来怎么办?” 那小姐说了,太爷这个方子要吃三天,三天后将清虚热的药材换成滋阴润肺的,再过七天开始进补,然后再给太爷换个好厨子,太爷之前的病是馋的…… 总之吃好喝好就可以恢复如初,完全能痊愈。 但是他们身边的药材不多了。 “仇叔,您休息好了吧?”韩琦一脸的期待,已经不是来时死气沉沉的样子:“咱们得抓紧时间赶路,下山去。” 这就下山了? 仇管事难以置信的问道:“他们三个怎么办?是不是要赖上我们?” 肯定会对,费劲巴力的非要给他们家太爷看病,还不是想攀附他们萧家?没点好处是打发不走的,估计一点点好处也不行。 可别让太爷帮忙找婆家啊,他们了大郎可不娶精怪,要娶也是韩琦自己娶,他自己惹的麻烦。 韩琦道:“小姐说无论天大的事,都不要打扰她睡觉,让我们自便下山。” 韩琦领着人准备启程了。 那三个人果然没动。 仇管事:“……” 套路不对吧? 算了,虽然还搞不清楚状况,但是下山挺好的,他已经受够了山里的猛兽叫和潮湿。 还有山精。 “走,走,快走。”仇管事比韩琦还心急,命令下人将随身携带的行李物品全都清点好,千万不要拉下。 别人都走了,韩琦去而复返,将五十两一张的银票放在如意头顶,声音轻轻的道:“大恩不言谢,京城纱帽胡同萧家,您有需要就找我。” 李临风刚到洞口,就看见一对训练有素的男人抬着一个瘦弱的老者离去。 敏锐的官场嗅觉告诉他,这人是萧相公家的老太爷,下面已经传开了,杏云候一直给张萧太爷治病,萧太爷不满杏云候死的不明不白,要给杏云候申冤,却被萧相公给压制了想法,萧太爷一怒之下来到杏云候老家打算帮杏云候找个坟地。 顺便找大夫看病,杏云候死了,京城很多被他照顾的病人现在都有些手忙脚乱。 第五章 听讲 而太爷上山之后就没下来,岷江知府都给惊动了,四处派人寻找萧太爷。 那他是不是该跟人家打个招呼,让萧太爷记住他,往后萧相公也好关照关照他。 “诸位,我是……” 那队人头也不会冷漠如机器一样的走了,并且表情都带着生人勿进。 李临风缩缩脑袋,又转过身。 等李临泉到了山洞中,果然自家那三个命硬的在。 他们好像是刚起来,其中一个背对着他坐着,长发垂垂,光看背影仿佛人间仙子。 可惜排除法他知道是那个小傻瓜,两个婢女他都见过一面,在帮如意顺头发。 李临风懒得跟他们废话,叫着海棠和川荷:“我来接你们,还不跟我走?” 不能怪他语气高高在上,他百忙之中来接一个傻瓜,还不够这些人感恩戴德吗?他们怎么好意思耽误他的宝贵时间。 海棠笑出两颗小虎牙,不会看脸色的要求:“不能再回庙里了,那些红尘尼姑不是好人,我们小姐受了很多委屈呢。” 李临风不耐烦道:“回去再说。” 这些人很快就会送到京城去给人冲喜,当然不用回庙里去。 突然听见一个略微沙哑,可因为语气清冷足够令人忽略沙哑,只觉得好听的声音问:“你,是谁啊?” 李临风没好气的道:“我是你大伯,接你回家,不然谁会管你一个傻瓜?真当自己是香饽饽啊。”傻瓜竟然还会防备人,天大的笑话。 她有大伯吗? 一点印象都没有,她可以有大伯,但不应该有大伯。 如意看着眼前阴暗的山洞,脑中一片迷茫:“那我,是谁啊?” 李临风:“……” 可真是个傻子。 “你是谁?你是狗,你是猪,猪狗不如的东西,我是你大伯,你说你是谁?” 如意慢慢侧过身,半明半暗的光线里,她好看的眸子含着深深的失望,让人看了不忍心。 海棠忙道:“小姐是个神仙,您是这山里的神仙啊,不然怎么会那么高深的医术呢?” 李临风:“……” 这是越说越离谱,她如果是神仙会医术,他就是玉皇大帝会隐身。 如意眉头拧着,显然也是不信这个说法的:“我如果是神仙,为什么会跟你们在一起?” 那种语气,竟然有点嫌弃。 海棠:“……” 李临风听不下去了,转过身道:“少罗嗦,不走就留在山上喂狼吧。” 自始自终,他都没正眼瞧如意,等到了外面,山风一吹,他人更加清醒,方才他竟然想着问这三个丫头关于萧太爷的事,是他想多了,连自己都不知道是谁的人,萧太爷他们怎么会理会这种人,哪怕一起呆在一个山洞里。 大约过了一上午,李临风终于带人到了山脚,从人背椅子换乘小轿,他们很快进了城。 原本熟悉热闹的街道,此刻却弥漫这一种萧杀味道。 李临风神色严肃,命令轿夫:“绕路,快快回家。” 后面却传来争吵的声音,轿子也停了下来。 李临风掀开帘子发怒:“干什么?你们知不知道这是哪里?还不快走?” 下人们都觉得十分冤枉:“不是我们不走,那个海棠丫头非要停轿子,然后带着小姐下轿子去祭棚那边去了。” 李临风如临大敌,气的跺脚:“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子,真是找死啊……” 如意带着海棠来到一座桥头前,人群后面,不远处是空旷戒严的街道,有各色棚祭停在两旁,不远不近的,三两个人群堆在一起说着什么。 天上晴空万里,地上凉风习习。 实在是个在花园中抻懒腰的好天气。 如意看着那些祭棚出神,她虽然不知道自己是谁,但是她知道自己不是那个人的侄女,她也不熟悉这里。 祭棚让她没由来的心伤,眼睛酸胀的难受。 “这,是祭祀,谁啊!”如意痴痴的问,脚步向前。 一个大娘眼疾手快把她和海棠两个人拉回来,大娘好心的训斥他们:“不要命了?现在还不是过去拜祭的时候,搞不好会被砍头的。” “明日才是正式下葬。” 海棠皱眉请教:“大娘,是什么人死了这么有排场啊?”他们家大老爷难道不是镇上最有名气的人? 很远的地方竖起了祭祀门,附近有官兵把守,蓝色补子的官员没什么,竟然隐隐约约还看见了红色补子的大官,难道知府都过来了? 这个死人得多大的人物啊。 大娘抿了嘴,犹犹豫豫,不过她旁边的一小撮人在低声讨论。 “这是当地乡绅给李大小姐设置的祭棚。” 海棠指了指如意道:“我们家小姐也姓李的。” 不过族中排行应该是老四。 难道是他们家大小姐死了?可大老爷并没有很悲伤啊。 一个老爷子抄着手瞥了海棠一眼:“姓李的人多了,那能一样吗?这是东李的人,一看你们就是外地人。” 海棠笑道:“我们是本地人呢,但是不长出门,大爷,看您一副老爷相,肯定什么都知道,你给我们讲讲吧,我们小姐想听呢。” 那老爷子看了如意一眼,惊为天人,心中一软道:“这也没什么,东李知道吗?咱们朱雀镇最大的富户,桥东的李家,杏云候本家,当今皇上结发皇后惠皇后的娘家,也就是这位李大小姐的本家,神医家族就是他们家。” 那大娘插嘴道:“可惜了,现在已经没有李家,也没有了杏云候。” 他们是西李,五服之前是一家。 海棠着急道:“他们家出了什么是?跟这李大小姐有关系吗?” 惠皇后是死后得的封号,她活着的时候当今还只是四皇子,如意杏云候被参忤逆谋反也没人给说请。 皇帝震怒之下杀了杏云候家上下两百多口。东李被连根拔起,如今已经没有东李了。 那老爷子道:“你小点声,急什么。” 随后他低声道:“这位李大小姐三岁就跟随杏云候四处讲经诵道,十岁一医成名,也是个天上哪找地上难寻的神医。皇上虽然杀了杏云候全家,却把李大小姐给留下来了。” 第六章 前尘 “留下来了?”海棠眉头拧成了麻花:“您不是说这些祭棚就是李大小姐的吗?那她还没死?” “死了,畏罪自杀了!”老爷子一副可惜的样子道:“听说真正给皇帝下药的是她,她害死了全家,羞愧自杀了。” “不可能!”突然一个清冷嘶哑的声音低声呵斥道。 旁边的众人都看向如意。 海棠:“……” 她悄悄拉着如意的袖口道:“小姐你有点激动了。” 如意摇头,严肃道:“她不会自杀了,绝对不可能。” “你认识她?你见过她?你了解她?”那老爷子不满道:“那你为什么还让我给你讲呢?” “我不,认识她。”她连自己是谁都想不起来。 如意道:“可是,易经的智慧,也是老祖宗的,智慧,就是顺其自然。” 自然生,自然灭。 李大小姐既然三岁就学习经文,她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道法自然的人,要尽人事,听天命,人事尽了吗?自杀如何尽人事?既然同道中人绝对不会自杀。 是有人杀了人还要往死人身上泼脏水。 海棠点头道:“对,李大小姐再有本事,她应该年纪不大,皇帝要吃药怎么可能吃她开的?杏云候又怎么会让他那么小的女儿开药?这里面这么多蹊跷呢。” 老爷子被反驳的不高兴:“这是官家说的,我不信官家的,难道信你们的?就是自杀。” 海棠浅浅一笑,很有定力的争辩:“我们小姐说不是,就不是。” 你们小姐让你去死,你也去? 老爷子哼的一声,要走开。 海棠不敢笑了,这老爷子见多识广的样子,又爱说,跑了她上哪找人给小姐讲故事。 海棠笑眯眯的道:“您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照您这么说,李大小姐是个犯人啊,死了怎么还能有这么大的排场?” 海棠之前听尼姑们说过,朱雀镇的人都受过东李的恩惠,当地老百姓对东李十分尊敬,哪怕如此,他们也不敢冒着得罪皇家的风险给李大小姐祭祀吧? 再说,那为什么不风光大藏杏云候,他不才是爹吗? 这次是个小媳妇先开口了,她语气有点酸溜溜的道:“因为这场祭祀是三皇子为李大小姐办的,真不知道害死全家都祸害,有什么脸面死的这么风光。” 怎么又来了三皇子? 海棠眼睛都亮起来了,认真的听。 那老爷子刚从京城回来不久,亲身经历了三皇子扶着李大小姐棺材出城的那一幕。 当时天空中飘着毛毛雨,三皇子一身黑衣,雨伞都没打,就那么面无表情麻木的走在棺材旁,那是彻底失去爱人才会有的麻木,任谁看了都觉得悲伤。 老爷子点头道:“三皇子和李大小姐是青梅竹马,听说三皇子马上就要跟杏云候提亲了,杏云候家却不幸出了这样的事。三皇子对李大小姐是真心实意,那种情谊令人感动,你们不知道,三皇子因为生母关系,不怎么受待见,平时不敢到圣上面前的人,李大小姐下狱之后,他却冒着得罪圣上的危险,在太和殿前跪了三天三夜,本来皇上都被打动,说立马放人了,可惜正好传来李大小姐自杀的消息,三皇子当时就吐血晕倒了。” 海棠一脸的心疼:“真是可惜啊,三皇子人可真好。” 如意很冷静的问道:“惠皇后,可有,孩子?” 老爷子点头道:“当然了,大皇子就是惠皇后所生吗,生了大皇子不久,惠皇后驾崩的,当然有后人了。” 所以大皇子和三皇子不是同母所生。 严格来说是政敌。 如意摇头道:“他们不是,青梅竹马。李大小姐,少年成名。” 怎么可能跟政敌去谈情说爱?除非她脑子不够用不谙世事。 可从行迹上,感觉这人还是比较理智的。 “她从小就学习,经文。”哪有时间去谈情说爱呢? “所以,肯定不是,青梅竹马!”如意十分笃定。 死后被人冤枉,明明是政敌的人,却成了青梅竹马,李家覆灭应该另有隐情,李大小姐的死,也十分蹊跷。 死者为大,如今却被人如此的编故事,不知道李大小姐知道了会如何感想。 那老爷子不高兴了:“你是不是一定要拆我的台呢?大家都这么说,我怎么知道真假?” 如意道:“人云亦云,也不见得是,真的。” 老爷子抱着胳膊,不说话了。 海棠:“……” 她轻轻拉着如意的袖子道:“小姐您就听着嘛。” 管她真假?当故事不行嘛?她就喜欢这种才子佳人的故事,神仙怎么这么较真呢? 如意不说话了,看向远处被重兵层层把守的地方,眉头微微皱着,是不是那位三皇子在那边?她好像对此人有点兴趣。 老者看别人都不说话了,他的故事还没讲完,又不服气的接着道:“好,就算不是青梅竹马那三皇子对李大小姐一往情深总是有的吧?他知道这里是李大小姐的出生地,冒着风险亲自给李大小姐收尸,还扶棺把李大小姐从北送回老家,为了给李大小姐下葬,我对我老婆都不会这么好,这你总要从承认吧?” “就这点功劳有什么了不起的?那是他心里变态,在耍阴谋。”突然,不远处一个十分爽朗明媚的声音传来。 众人看过去,就见是两个骑马少年并排走过来。 左边的那个骑枣红马,一身雪白程子衣,头上还带着一顶攒八宝的金冠,浓眉大眼如初升骄阳一样耀眼。 可就算他如此的卓尔不群,一眼看过去,众人的还是会被他身边的青衣少年吸引。 这少年带着帷幕看不见脸,可光看袖口,金线靴,橙黄的马镫,还有举手投足间有种难以接近的慵懒,就比白衣少年还引人注目。 可能这种气质叫高贵吧。 立即有百姓因为看见他而后退了好几步。 白衣少年先跳下马,声音毫不掩饰的对众人道:“李大小姐被关在牢房中三天,如果这位三皇子真的想要救他,为什么不去劫狱?你像宋家大公子,游历回来刚进城,马都没换,单枪匹马就去了锦衣卫,他把李大小姐带出来的是时候,李大小姐还热乎着呢。” 第七章 又见 也就是说,这位宋大公子也没赶上。 这个内幕大家从来没听说过。 老爷子都愣了。 海棠一脸好奇:“这位宋大公子又是谁啊?他和李大小姐什么关系?” 老爷子道:“这位宋大公子我也听过呢,他是琳琅长公主的独生子,定国公长子,当今皇上的亲外甥,可惜人有些离经叛道,好好的贵公子不当,偏偏喜欢做游侠,据说整日的游历四方,定国公本人一年都见不到他几次面。” 说的好听是游侠,不就是流浪汉吗? 海棠微微张开嘴感慨:“头衔这么多,这么长啊?那他也喜欢李大小姐咯?” 老爷子也问:“之前他从来不回京城,是不是听说李大小姐出事特意赶回来的?” 海棠点头,一边低声跟如意闲聊:“肯定是李大小姐的拥趸。” “咳!咳!”那位青衣少年很意外的被呛到了。 白衣少年微微得意道:“对啊,宋大公子暗恋李大小姐。” “咳!咳!咳!”青衣少年被呛的不轻,隔着青色纱幔都能察觉出的尴尬。 如意摇头道:“喝口水!” 海棠道:“吃口梨压一压也行。” 宋余:“……” 这是哪里来的两个二货。 他捂住口鼻掩饰尴尬道:“别听这厮乱说,宋大公子对李大小姐那是感激,敬佩,尊重。” 说着直接给白衣少年也就是风少羽一脚。 风少羽急忙打哈哈的改口道:“对对对,不过呢这也不稀奇,见过李大小姐的少年谁不喜欢李大小姐呢?李大小姐因此很少出门,也很少在家。她一出门,全京城的水果鲜花脱销,她一在家,李家的门槛就被踏平。所以她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 越到后面,风少羽语气越认真,问题是老爷子和青衣少年都没出来反对他,那就是真的了。 人真的可以有魅力到这样地步吗? 周围窃窃私语起来。 海棠一脸可惜道:“真的很想见见李大小姐这个人,想知道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传说。” 看向如意问道:“小姐,你想吗?” 如意微微颔首,这个李大小姐然她觉得很亲切。 风少羽看向众人,语气突然愤慨的游说:“所以大家千万别信那个三皇子一往情深,他就是个浪得虚名的阴险小人,杏云候刚从他府上回去就传来忤逆的消息,说不定害死李家人的就是他呢,然后又做出对李大小姐一往情深的样子给世人看,李大小姐知道他是谁吗?人家跟他都不熟,他到好,仗着死人不会讲话,演什么一往情深的样子,他真的死了去追随李大小姐我才信他深情。” 众人:“……” 说的人地位太高,不是他们能讨论的事啊。 老爷子先带头告辞,他的话已经够多了,没想到来人更是什么都不忌讳,再说下去要死人了。 眼看着人群要散了,宋余给风少羽扔了一袋子碎银子。 风少羽拿过来挨个发给大家:“三皇子是阴险小人。” 老爷子:“……” 他拒绝道:“不是钱的问题,我家里还有事,先走了。” 风少羽:“……” 他把人拉回来,改口道:“救李大小姐的是宋大公子。” 这下老爷子收了。 下一个:“劫狱的是宋大公子。” 大家也收了。 “保存李大小姐尸体的是宋大公子。” “求皇上将李大小姐风光下葬的也是宋大公子。” 轮到海棠了,他实在没什么好重复的了,抿抿嘴欲言又止。 海棠道:“宋大公子最英俊!” 风少羽哈哈笑,解下荷包塞道海棠手上:“乡下地方,你能这么聪明实属难得,不过我第一好看,他最多排第二。” 海棠看了如意一眼,又把金叶子还给风少羽,笑出小虎牙道:“我们小姐说过,无功不受禄,正好我没有东西装针线,你这个荷包怪好看的。” 竟然人品也不错。 风少羽心中评价着,点头道:“随你。” 人群散尽,如意该听到的也都听到了,却还是想不起来自己是谁,她上前一步,看着那戒严的街道,有种想冲过的冲动。 因为她这旁若无人的一动,刚好路过宋余面前,宋余眼前一暗,仿佛看见熟悉的身影,他微微撩开帷幕,脱口叫道:“大小姐?” 如意回过头,皱了皱眉头,猝不及防抬起手,直接把那帷幕彻底掀开,就看见一个剑眉星目俊朗少年,那白若润玉的肌肤让人忍不住想摸摸上一把,这样好看,却不见任何阴柔之气,哪怕他什么都不做,就那么看着你,都有一股让人望而却步的英气,深怕进一步就冒犯了他的威严。 好个貌美小郎君啊。 可惜也难敌美人关。 海棠对宋余摇头道:“这位公子,您搭讪也换个新鲜的方法吧。” 王二勾引庙里的尼姑都不假装似曾相识这个办法。 如意皱皱眉头,手抚上宋余眉头,努力回想道:“我们……我,见过你!你就是,宋余!” 海棠:“……” 人家只是动嘴,小姐都动手了,海棠捂脸。 宋余直接要炸裂了,他是真的看错了,李大小姐自小修道,哪怕十岁的时候,就有一种超脱年纪的洒脱和淡然。 可这位小姐呢……不得不说,气质有点像,但她漂亮的脸上肉却是木讷的,像是一幅画,好看却没什么生气,这人是个病人吧? 宋余收敛起冷傲,拍开如意的手,尽量做到和气道:“是我先认错了人,但是你肯定没见过我,我是第一次来这里。” 那句你不用跟我套近乎的话也咽回去了。 风少羽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在宋余和如意脸上来回打转。 他和宋余是发小,还从来没见过宋余跟亲戚之外的女孩子说过这么多话。 当然,李大小姐也没有,宋余是怎么认识李大小姐的他也不知道。 但是他可以肯定,宋余自小就惹女孩子喜欢,所以他自己就眼高于顶不跟女孩子接触和说话,这位小姐实她看见的头一份呢。 如意无所谓的道:“那些,不重要,你喜欢的,李大小姐叫,什么名字?” 所以李大小姐的名字很重要? 摸了他却觉得李大小姐的名字更重要? 第八章 姓名 如意无所谓的道:“那些,不重要,你喜欢的,李大小姐叫,什么名字?” 所以李大小姐的名字很重要? 摸了他却觉得李大小姐的名字更重要? 宋余冷声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对李大小姐感兴趣,但是你最好不要学她,你学不来,只会东施效颦。” 这话可太不客气了。 海棠攥进了拳头,如果不是看这人穿的好,她怕惹事,不然她就要打人了。 说的好像他们家小姐要模仿人一样。 如意语调好像比方才要轻松,问道:“你怕移情别恋,爱上我吗?” 海棠:“……” 这是神仙小姐应该说的话吗? 风少羽张大了嘴,这位小姐生猛啊。 宋余脸有点绿,用冷漠的眸子盯着如意看,想看看这个人到底是什么阴谋,他不信女子会这么唐突大胆,除了李大小姐,别人都不会。 如意对这些人的反应不以为然,微微歪了一下头,温柔的质疑道:“所以你,也不知道,你喜欢的人,叫什么,是吗?” 宋余:“……” 他脸瞬间红透,比秋天的苹果诱人,义正言辞的争辩:“我对李大小姐是敬重,感激……” “所以,你心爱的姑娘,叫什么?” 宋余:“……” “不知道。”宋余没好气的道:“女孩子的闺名怎么能随便告诉别人呢?你到底要问来干什么?” 如意眼里的失望一闪而逝,她身体不协调,别人更加看不出来。 她总感觉知道了李大小姐的闺名她就能想起什么。 可惜眼前这个宋余也不清楚。 “你告诉过她,你喜欢她吗?”如意好奇的问。 宋余;“……” 他努力保持镇定,再次争辩道:“我对大小姐是敬重,感激。” 可以还是没说不喜欢啊。 如意微笑,看着他的眼睛替他惋惜:“很遗憾吧,真可怜,她是不是,自始自终,到死,都不知道,你喜欢她?你,真可怜。” 宋余:“……” “走吧!”如意叫着海棠:“我们,回去吧。” 她毫不留恋的转身。 “等等!”风少羽对着海棠招招手,等海棠转过身子,他语气严肃的打听:“听说你们这里盛产神医,你知道哪里有厉害的大夫吗?我有急事要找个好大夫。” 海棠指着如意道:“这不就是?我家小姐就是神仙转世,医术高超。” 风少羽:“……” 朱雀镇就算是杏云候的老家,就算是有医术好的,但是也不能盛产到大街上随便一抓就是吧。 小丫头不大,吹牛和骗人的本事倒是一流。 难怪老娘说漂亮的女人最会骗人。 风少羽抽了抽嘴角,对着海棠抱拳:“打扰!” 海棠嘟着嘴道:“你不信啊?我们小姐真的医术高超,她昨天还救了个老头呢……” “走吧!”如意轻声道:“他不会信的。” 海棠觉得很委屈,走在如意身边抱怨道:“小姐,他们不信我们呢,是不是我看起来不可靠,还是您太小了,他怎么就不信我们呢?” “人之,常情。”如意目视前方,温柔的安慰海棠:“人们对,不在认知内的,事情,总是难以,相信的。” “小姐您脾气可真好。”海棠羡慕的道:“你好像一点都不失望,别人不了解您,您也不急于解释。您是怎么做到的啊。” 如意道:“因为,我心里想,狗眼,看人低。头发长,见识短。但是我,不说。” 海棠:“……” 憋坏了呢? 她又好奇的问:“您可以跟我说的,他们也听不见。” 如意摇头:“不怕他们,听见,我就怕你听见。破坏我,在你心目中的,形象。” 海棠:“……” 人还没有走远呢,风少羽回过神,看宋余慢慢摘下幕笠看着路祭出神,那灿烂的眼睛光都暗淡了很多。 “被人戳胸口上了?”风少羽站到宋余前面,歪着头去看宋余的眼睛:“哥你要哭嘛?我还没看过你哭呢。” 这个二货。 宋余抬起头,没有好脸色道:“我哭什么哭?我说了多少次了,我对大小姐是敬重,感激,敬重,感激。” “可是我没有说你为了李大小姐哭。”风少羽摊摊手。 宋余:“……” “所以你真的连大小姐叫什么都不知道?”风少羽又问道。 宋余:“……” 风少羽再次问道:“如果表白了,大小姐会有什么反应?” 宋余:“……” 风少羽长长叹口气,比如意方才还惋惜道:“其实喜欢一个人,也不必得到什么,但是如果能让人那个人知道,肯定是一件非常令人欢喜的事,哥你真的没有告诉大小姐你喜欢她吗?那她岂不是一直看你当路人?好可怜啊!” 宋余飞身上马,打马就走。 风少羽:“……” 他抬手摸摸脸蛋上飘落的一滴水珠,放在舌尖舔了舔,咸的。 李大老爷等到如意和海棠回到轿子旁,把两个人骂的狗血喷头,警告他们两个再不听话就把人送走。 直骂道他口干舌燥却发现如意坐在轿子里睡着了,他才跳脚的不骂,带着人怒气冲冲的回到西李大宅。 一道家,他就把如意交给一个管事婆子带下去,他自己人背的轿椅回到永春堂。 大夫人带着妾室和一双小女儿已经等在了门口。 “怎么这么晚回来?山路很难走吗?”大夫人抱怨道:“地里忙着双抢,大管事多要了五十把镰刀,我去哪里弄啊?要我抢吗?没有刀他不会多找几个人用手拔?工钱总比镰刀便宜吧?再不济还有那么多流浪汉,你说这点事儿还要找我们,我都要被气死了……还好聪儿在,他脑子活,有能张罗事,帮了我不少忙。” 任聪是大太太的娘家外甥,大太太一直想把二女儿家给他,但是大老爷想留着女儿送到京城去,兴许将来有用,所以迟迟不肯给女儿订婚。 他更嫌弃任聪家里还没遇他们家西李阔绰,连带着对任聪不怎么待见。 大老爷听她啰哩巴嗦一些没味道的事,背着手推开他的手,径直往屋子里走道:“我遇见萧阁老家的太爷了,看样子是受了伤,我已经派人去盯着他落脚的地方,你快快去库里,把家里那棵五十年的参找出来,我亲自给他送过去……” 第九章 忽视 李临风刚坐到屋里,妾室就张罗摆饭。 因为下大雨,四处涨水,厨房做的鲈鱼和鲥鱼,是李临风最喜欢的口味。 大太太坐下来陪着他,本来就因为他不提外甥的事情不高兴,就不停的唠叨:“老参那么金贵,送礼多可惜?您又不当官,孩子还小,等他长大了内阁说不定换了多少人,我们为什么要去给一个死老头子送礼?” 还是她最珍贵的参,那参还是赵氏活着时候随手送给她的,指望何氏是没门的,她生产的时候都没舍得吃,准备给儿子读书时候用。 李临风重重的敲着筷子,语气中透着嫌弃和不耐烦道:“老二已经在五品上呆了六年了,眼看又到了京查的时候,这次他被东李那边连累了,怕要降职,我不得帮他操持吗……你就是头发长见识短……” 东西二李已经出五服了。 早些年西李一直靠东李接济照顾过活。 直到西李出了李临泉,经人介绍娶了家财万贯的赵氏,凭着赵家的人脉和钱财李临泉之前一直官运亨通。 可赵家毕竟只是个商户,有本事的赵老太爷死了,李临泉再想往上爬,就不止是钱的问题,根基太浅。 本来杏云候之前还能提携他们,因为李临泉把女儿送走再续弦,杏云候自此就不见西李的人。 如果只是停滞不前还好,可杏云候活着的时候他们没借什么大光,如今杏云候谋反,锦衣卫抄家那天还问了西李的族谱,好在他们是分开的,不然可能要将西李一并算进去。 李临泉再升官很艰难了,不走下坡里他们就烧高香了。 大夫人将擦嘴的帕子往桌子上一摔,表达着自己的强烈不满:“我就知道你是为了他,你说的都对,可是赵氏的钱都在他们手里,如果真的想要你来操持为什么不肯送点钱过来?那个何氏眼皮子浅的,反而一点地租子却要提前几个月来催,我凭什么给她?因为她脸大?因为她心肠黑?话我跟你说明白了,我才不会拿我的救命参去给两条狼跑人脉……” 两个人车轱辘话来来去去的争辩,都说食不言寝不语,他们却吵了好久。 等李临风吃饭,晌午都过了一个时辰了。 李临风抻个懒腰要妾室伺候他休息,一边对已被他说服了的大夫人道:“虽然老二不是东西,可是如果他下来了,那他会更不是个东西,会跟我们抢老家的产业,你还是赶紧安排人去送参。” 自始自终没有提如意的事。 等她走了,大夫人的心腹,李临风的老姨娘蒋氏才提起如意来。 “妾方才去问了,厨房并没有给如意他们准备吃的,给忘了,如今厨房的人也去庄子上帮忙了,菜谱都不知道怎么下。” 李大太太肉疼的拿出小库房的钥匙,回过头来没好气的道:“吃什么吃?她老子吃了我一根好参多少钱?饿她半年也攒不回来……一顿饭不吃饿不死的,晚上再说吧。” 蒋姨娘低头:“是!” 大太太忙着去讨好萧太爷,让来请安的女儿先行退下。 二姑娘和三姑娘一起出了院子,他们应该一起回去的,三姑娘突然提议:“姐,你想看傻子吗?我们去看看傻子啊?” 二姑娘跟表哥任聪有约,正好不知道怎么打发碍眼的妹妹,揉着头道:“我头有些晕,睡一觉再去,你先去吧。” 三姑娘听了心里兴奋不已,表哥来了五天了,只在第一天他们远远的笑过,之后一直没机会见面。 二鬼头回去睡觉,她正好可以去见表哥。 大太太给安排住所是跟下人并排的倒罩房,相比较西李五进的大院子,实在有些寒酸。 可海棠还是欢喜的不得了,四处看着,眼里充满希冀和欣喜:“小姐,这里可比尼姑庙好多了,你看这被子,哇,是有棉花的呢,这个柜它竟然有门……大太太对我们比以前好多了……” 直到任何人都不来给他们送饭,也不叫他们去吃饭,海棠饿的肚子咕咕叫。 她抱着肚子,委屈巴巴的跟如意抱怨:“小姐,奴婢饿了,大太太怎么还不叫我们吃饭啊?” 如意刚醒不久,坐在床边迷茫的看着陌生的一切,听海棠问话,她就摸摸海棠的头,温柔的说:“咽口吐沫垫吧垫吧吧。” 海棠:“……” 她苦笑不得道:“人家是真的饿了,难道您不饿吗?您不是最不喜欢挨饿吗?” 看如意眼神木然,她想到了什么,忙道:“可能只是巧合,大太太太忙了,才把咱们忘了的,小姐您别难过。” 如意微笑,她生什么气:“不是忘了,是不尊重。” 没人会忘了顶头上司事,没人会忘记有权有势人的话,因为尊重。 能把亲侄女吃饭的事忘记的人,说到底,没把亲人当人。 “走吧!”如意站起来,海棠亦步亦趋的跟着如意,却还是疑问满满:“干什么去小姐?大太太没有叫我们啊。” 如意没说。 等走到门口,看一路上异常安静的川荷无正精打采的依靠在门框上站着,望着外面的世界发呆,海棠道:“你不饿吗?不去吗?” 去不去的,她都要去的,海棠跟上如意。 川荷对着如意的背影抿了抿嘴唇,目光犹豫片刻,最后还是跟过去了。 如意带着二人很轻松的找到了厨房,除了一条不咬他们的大黄狗意外,一个人都没有。 “小姐您不是一次来吗?您怎么找到的?这里真的没人啊!” 奇门遁甲,五行八卦。 大户人家的宅子都有讲究,所谓阳宅不如阴宅,埋父不如买母,小孩不如埋衣。 为了家族昌明,子孙兴盛,李家的宅院显然也是看过风水的,只要看过风水,就有规律可循,如意虽然记不起人,但是这些东西都在脑袋里,找方位十分轻松。 这没什么,同道中人都知道一二。 海棠闻到了午饭残留的香味,紧了紧裙带,犹豫的低声提醒如意:“大太太不知道我们来,知道会挨骂吧?” 她明明声音颤抖有些害怕,可是并没有离开。 第十章 下厨 如意垂了垂长长的睫毛,无所谓的道:“不怕,自己家。” 她一边揉着指头,一边给海棠和川荷派活:“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开干吧。” 海棠倒是不介意,她想通了,小姐敢这时候带他们来,就肯定不会有危险,神仙嘛,不是白叫的。 那还等什么,开干吧。 川荷却不肯动,埋怨的指责如意:“你真的以为这是你家啊?真的以为你姓李就是李家人?人家把你成的比下人还不如,就是猪狗,你竟然还敢惹祸来做东西,你不想好了,不想长久在家里呆着是吧?那你别连累我啊,就不能安安静静等着别人安排吗?一顿饭不吃你能饿死吗?” 到底能不能搞清楚状况啊,她是寄人篱下,不是人家真正的小姐。 都这样了人家恨不得她去死,为什么还不缩着头夹着尾巴老老实实的做人。 竟然还想着挑战人家的权威触碰人家的底线。 真是不知死活。 “川荷,怎么跟小姐说话呢?”海棠蹭站起来,很护短与川荷针锋相对。 川荷委屈的呜呜哭:“一点都没有自知之明,认不清自己是个什么货色,你就不能安分一点?” 她很执着又愤怒的质问如意。 海棠叉着腰挡在如意面前道:“真正不安分的人是你吧?让你伺候小姐的时候不是腰疼就是屁股疼,推三阻四的,那时候你怎么不说你自己安分一点? 这里不是小姐的家吗?就算乞丐到了家门口也要给一碗饭吧?可是现在谁给小姐什么了?他们不给,我们吃自己的还不行?你以为你不争不抢人家就能在乎你?你只会饿死的更快。” 吵架啊! 如意望着外面的天空出神,印象中,她好像有两个不同的婢女,却没有这样争吵的印象,当然,她也想不起来他们长什么样。 “我们,做鸡……”不能有吧。 如意叫着海棠:“我动嘴,你动手,省事。” 海棠:“……” 要不要跟小姐确定下,她动嘴真的省事吗? 川荷看如意根本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气炸了道:“小偷,偷东西,偷人家鸡……你想害死我是不是?别连累我。” 她才不关心如意是否会挨打挨骂,只要不连累她就行,可难免的,一旦被人抓到他们私自用厨房,大太太肯定不会绕了她。 海棠直接捂住川荷的嘴,愤怒的警告道:“你小点声,我看你是想把所有人都喊过来,这些婆子去地里帮忙了,他们不会回来的,你再喊把人喊过来了,不被发现也被发现了。” 如今正是双抢的季节,大太太苛刻,不养闲人,庄子上人手不够,家里的下人就要过去帮忙,留下来的一个人当三个人用,谁来看厨房? 看川荷闭了嘴,海棠放开她道:“我再次警告你,这是小姐的家,小姐只是吃只鸡,又不是杀人防火,什么偷不偷的,你搞搞清楚,小姐也是有产业的人,不是白吃饭的,再说一个偷字,我就跟你没完。” 川荷不服气的推开海棠,没说话。 海棠憋着气道:“你不帮忙我跟小姐做好了你别吃。” 川荷冷笑:“白给我都不吃,她才不会给自己惹麻烦呢。” 不知道是谁要吃鸡,厨房已经杀好了,如意让海棠把鸡卸了,之后加料过油,很快的,那种金黄色的肉块就飘起了让人垂涎三尺的香味。 海棠只流口水,问道:“小姐,您怎么想到把鸡过油的啊?这道菜叫什么名字。” 如意看着锅里被炸的外黄里嫩的鸡,脑中出现了一本菜谱,小女孩用稚嫩的声音说:“爹爹,君子远庖厨,您怎么这么爱做饭啊?” 男人慈爱的声音说:“真正的君子技多不压身,因为爹馋……” 爹爹! 如意只要想到这两个字,鼻子就酸了,潸然泪下。 她有爹的,有家人,他们去哪了?她的家肯定遭遇了什么巨大变故。可是她却想不起来。 她带着哭腔道:“叫炸鸡!” 海棠:“……” 小姐都馋哭了啊?肯定很好吃的。 院子里的狗已经蠢蠢欲动的围着狗链子走来走去了。 海棠面带微笑,给小姐盛鸡腿。 却不知,川荷扶着厨房的门框眼神犹豫,她是绝对绝对不能跟着这个没遇前途的傻子了,可是大太太凭什么提拔她,把她留在身边? 看着被海棠珍惜着装到盘子里炸鸡,除了两个鸡腿,还有一半在锅里,川荷走过去,手疾眼快抢了两个鸡腿握在手里。 海棠差点叫出声,躲着脚道:“你干什么?那是小姐要吃的。” 川荷一边吐了一口吐沫,笑嘻嘻的拿给海棠:“给你,你吃吧。” 海棠气的手都在颤抖,手抬起头来又放下,如此两次,才怒红着脸质问:“你在干什么?你不是不吃吗?要你帮忙的时候你说不吃,现在吃也就算了,还抢鸡腿,你还是不是人啊?” 川荷慢悠悠的咬着鸡腿肉,满口留香,她满足的吸气,笑道:“我当时是不想吃啊,现在改变主意了不行啊?我就爱吃鸡腿肉,你们又不挑食,不是剩了一整只鸡给你们吗?着还不满足?也太贪心了。” “你……” 如意坐在灶膛前的小圆墩上,撑着下巴认真却让人看不透的眼神看着他们。 川荷被看的发毛,推开海棠道:“神经病,不就吃个鸡腿吗?也不是你的腿,滚开别烦我。” 说着转身走了。 剩下海棠真的要跳脚了,吃人家的东西,还说别人烦她。 看如意还在安安静静的看着,海棠深深吸一口气,夹了鸡翅给如意:“小姐别跟她一般见识,鸡翅膀比鸡腿好吃,您先尝一尝。” 如意脑中又有一个微胖富贵少年的影子,少年总是给她吃鸡翅,自己吃鸡腿。 如意眼睛变的笑眯眯的,点头。 海棠吃着肋骨那里的肉,实在香的让人舍不得吐骨头,她笑眯眯的看着如意,等着如意夸奖。 如意却兴致一般,吃完一吃鸡翅就开始擦手:“不好吃,太一般了。” 她自己慢慢走出去,海棠很费解吧嗒吧嗒嘴:“明明很香啊。” 第十一章 无妄 李临泉出人头地之后,给老娘买了不少地,他中过举人,土地可以免租,这些年又兼并了不少良田,如今都是李临风在打理,西李就是这么来的。 西李后花园也学东李那样,建了很大一片地,到底不如东李有底蕴,名贵的花草没用几棵,但是常见的花草树木不少。 千娇百媚的芍药,是大太太的最爱。 三姑娘让丫鬟小玲把任聪请到芍药池附近,她自己则姗姗来迟,却见任聪出神的望着远处发呆。 “看什么呢?” 任聪长着一张清秀的书生脸,在听见三姑娘声音后回头,浅浅一笑,很是温柔。 他问道;“三妹妹,家里是不是来了什么客人了?” 三姑娘特意换了新做的石榴裙和一件米白的窄裉碎花小袄,又戴了任聪送的珍珠耳坠,就等着任聪夸她好看呢,却赶道任聪的注意力并没有在她身上。 她没好气的道:“没有,我们就只有你这一个客人。” 不会把,任聪方才明明看见一个俏皮的丫头扶着一个天仙一般的人从不远处经过。 姨娘家的妹妹他都熟悉的不能再熟悉,那个少女却从来都没见过。 “你再好好想想。”任聪也些急切:“怎么可能没有客人呢?那家里新来了丫鬟吗?” 三姑娘下意识想了想,皱眉道:“傻瓜回来了。” 傻瓜?! 天仙? 三姑娘继续道:“就是我二叔家那个傻瓜,你不知道吗?上两天庙被雷劈了,塌了。” 任聪在姨母i那里听说了,李临泉家的傻瓜失踪了。 难道方才他见到的人是傻瓜? 难怪面无表情像个没立的玩偶,其实是个傻瓜啊。 三姑娘自小喜欢这个相貌出众,人又体贴的表哥,自然对这个表哥有所了解。 她不高兴的沉下脸,忍着怒气却忍不住质问的语气:“表哥问那么多干什么?哦,你看见她了?你怎么能看见她的?你不会是看上她了吧?我告诉您,她是个傻子,出嫁也没有嫁妆的,只有瞎了眼的人才会娶她。” 任聪心想能放在屋子里当摆设也行,但是没有嫁妆,就真的可惜了。 他娘说就算纳妾,也要找家境殷实的人家,不然那些穷鬼亲戚就跟吸血鬼一样,阴魂不散的吸他们家的血,喝他们家的肉。 真的太可惜了。 那女孩子长得真的漂亮,阳光下,栀子花旁,她纤瘦修长,的眼虽没什么感情,就像黑宝石镶嵌在白宝石里,干净的黑白分明。 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惊艳。 任聪的眼睛突然又亮了,语气焦急的求证:“她真的是个傻子?” 傻子也好啊,不然这样一个美人,他得用掉多少力气才能弄到手? 傻子就不一样了,因为傻,任凭你对她干什么,怎么干,她都不会反抗也不知道反抗。 既能人不知鬼不觉的把人弄到手,还不会惹来麻烦。 至于嫁妆之类的,反正又不娶回家,无所谓了。 三姑娘肺都要气炸了,小脸通红的指责:“你到底什么意思?你不会真的看上那个傻子了吧?好,既然你不怕傻瓜生出小傻瓜,你就去找她,别跟我在一起。” 傻瓜只是用来玩玩的,女人又不嫌多。 二姑娘和三姑娘一个十四,一个十二,都到了议婚的年纪了,这两个人到底娶谁好,任聪一直拿不定主意。 二姑娘深受父母宠爱却相貌一般,三姑娘相貌好一点但是性格乖张不温柔。 她想娶三姑娘,可李家最小的少爷今年才六岁,老大又有残疾,大姑爷是个书生不通庶务,往后家里真正主事的人肯定是二姑爷。 别看大太太天天抱怨二房的不给她钱,可是整个李家老家这边的所有产业都在大房手里,二房已经搬去京城,山高皇帝远的也管不着。 家上赵氏之前在当地置办的一些产业,大房一年光出息都有上万两。 那可是真金白银,二姑爷虽然拿不到全部,但是人家吃肉他喝汤肯定够了。 要是能当二姑娘的家,再娶三姑娘就好了。 任聪心里又想最好能纳傻子当妾室,一门三女都嫁给他,那一定会成为当地的佳话。 任聪笑呵呵拉住三姑娘的手,一手摸着三姑娘的头,深情的告白:“表妹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就是看着她不太像,随便问问你,你怎么就生这么大的气?我怎么会放着你这样的小美人不要,去看中一个傻瓜?” 三姑娘脸色稍有好转,回过头委屈的逼问:“那你说二丫头是个贱人。” 任聪:“……” “跟二表妹有什么关系?那是你亲姐姐啊。” “你不肯骂她,就是不喜欢我,你就是喜欢那个傻瓜……”三姑娘哭出来,跳着脚道:“我现在就是找那个傻瓜算账,我要刮花她的脸,看她还怎么勾引男人。” 三姑娘说完就跑了,吓的任聪脸色发白,想要提起袍子去追,又发现跟三姑娘不合规矩,急的在原地跺脚。 另一边,如意和海棠藏在假山后,把两个人的对话听的清清楚楚的。 海棠眼泪在眼圈里打转,太难了。 他们家小姐太难了,这位三姑娘和表哥偷情,讨厌二姑娘,最后为什么要去挠花他们家小姐的脸? 还不是三姑娘其实记恨的是二姑娘,但是不敢把二姑娘怎么样,却拿他们家小姐出气。 太难了。 她委屈的看向如意,低声道:“小姐您在心里骂她们了吗?” 如意点头:“骂了!” 海棠:“……” 也只能心里骂骂,人家是大太太的亲生女儿呢。 “小姐,咱们先躲一躲吧。” 如意看着西李后宅的方向,嘴角慢慢的,慢慢的,勾出一模高深莫测的讥讽笑意:“不必了,这,你按照,我的吩咐去做,这,不是什么大事。” “这怎么就不是大事了,肯定是傻子太吓人,把妹妹都吓哭了。” 二姑娘来约任聪,远远的却看见一个不认识的丫鬟鬼鬼祟祟往这边走,她跟过来,那个丫鬟不见了,却在路过如意罩房附近的时候看见妹妹带入怒气冲冲的跑出来。 是跑出来。 肯定在里面受了委屈。 第十二章 误会 妹妹都没看见她又跑走了,她跟心腹丫鬟婵娟肯定的说:“这个傻子肯定有问题,我妹妹一定是被她吓到了,不行,不能把她放在家里祸害人,我要跟娘说,要把傻子赶走。” 婵娟很犹豫道:“可是小姐您还没见过傻子呢,万一不是傻子的责任呢?” 二姑娘嘲笑一般的看着婵娟道:“你也傻了吗?不是傻子的责任难道是我的责任?除了傻子,这个家谁能让我妹妹哭呢?本来我们一直都好好的啊。” 婵娟突然觉得小姐说的很有道理,确实,如果不是傻子,他们家三小姐为什么会哭呢,肯定是傻子的责任。 大太太正坐在罗汉榻上喝着碧螺春,一边问蒋姨娘话:“真的住在桥旁的小茅屋里了?那不是东李的产业吗?如今满城都是官兵,他也不怕惹圣上忌讳?” 妾室垂手回答,姿态恭谦得外人看了有些卑微:“是大老爷派人跟着的地方,一直跟到那边,等奴婢派人过去的时候,已经有官兵把守,礼都没送进去,确实是萧太爷住的地方。” “听说是萧太爷受了重伤,又被神医治好了,神医说他要休息,所以谁都不见。” 大老爷的话还是要听的,大太太派人去探望萧太爷了。 按理说大太太那么珍惜人参,你没送出去,他应该很高兴才对。 可人家真的退回来面都不肯见,她难免有担心起家中的生计来。 她划着盖子,遗憾的说:“大老爷说他去接傻子的时候看见的萧太爷,可惜没能说上话。那傻子若是不傻,萧太爷或许还理她一理。” 一个傻子,根本也不值得人家萧太爷费心,人家能留他们在山洞避雨已经是好心了。 她不该痴心妄想的。 可傻子也太没用了,扫把星,果然老天给她机会让她出人头地,她都把握不住。 这种人不知道活着有什么意思。 “不然咱们早就有门路跟萧太爷说上话了。” 蒋姨娘附和道:“可不是,大老爷说咱们那位如意小姐,连自己是谁都分不清呢,您怎么可能指望到她。” 所以,真真的废物。 说了片刻,也没讨论出怎么接近萧太爷。三姑娘的哭声却传来。 “我不活了,这世上没一个人喜欢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这怎么又闹起来了? 大太太头疼的推开蒋姨娘,站起来不满的呵斥道:“老三,还不给我进来,你鬼哭狼嚎的干什么?” “娘!”三姑娘冲进来的,直接扑到大太太怀里,声泪俱下的控诉:“傻子不在屋里,我不活了。” 大太太哭笑不得的拍着女儿的背,带着笑意的责怪:“傻子不在屋里你哭什么?还要死要活的,你要看她,娘一会就让人把她带过来,任凭你看个够,还不收钱,这有什么好哭的。” “娘。”三姑娘抽抽嗒嗒的,两行热泪缓缓从小脸上缓缓流下,委屈的道:“你别让表哥和二姐订婚好不好?表哥根本就不喜欢二姐,他们在一起不会幸福的。” 怎么又扯到老二头上了? 大太太还是没反应过来,懵懂的问道:“你表哥不喜欢你二姐喜欢谁?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对你二姐不利的风言风语?你表哥外面有人了?” 大太太突然愤慨起来,又想到大老爷房里的那些妖精,胃都跟着冒火,指着外面狠狠的道:“是哪只骚狐狸勾引你表哥?你说,娘去毁了她的脸。” 三姑娘气的跳脚,恼羞成怒道:“凭什么怪别人呢?明明就是表哥和人家两厢情愿,你情我愿的事,二姐根本就是多余的,你能不能不要让二姐往上凑啊,她才是下贱不要脸还要倒贴的那一个。” 大太太还没反应过来,小女儿为什么帮着外面的狐狸精? 蒋姨娘已经问道:“三小姐耳朵上的珍珠耳环是表少爷送的吧?我见过的,还以为是表少爷给二姑娘的呢。原来三小姐想自己嫁给表少爷啊。” 三姑娘被人点破心事,忐忑又羞涩的低下头,后又抬起头梗着脖子看着大太太:“我和表哥是真心相爱的,二姐姐才是多余的那个,娘你如果不成全我们,我就死给你看。” 大太太哪里还不明白,原来外面的狐狸精就是小女儿自己。 她的两个女儿在你死我活争她的外甥,什么小傻子,都是借口。 多么丢人的事啊,二女争夫还是亲姐妹,她的女儿嫁不出去了吗? 大太太气的一佛出鞘三佛升天,抬起手,等了好久才忍不住骂道:“那是你姐姐的未婚夫,你亲姐姐的墙角你也翘,你才多大,要不要脸了?” “不要脸,真事太不要脸了。”一个气愤的女孩子声音从外面传过来。 大太太如临大敌,又惊又惧的看着三姑娘:“你姐姐来了,她肯定听见了。” 别看三姑娘方才表现的英勇,此时一听是二姑娘的声音,她也有些畏惧。 她推开大太太道:“我躲起来,娘你劝劝她,是表哥不喜欢她,跟我无关。” “你……” 三姑娘人已经躲到屏风后去了。 而门口一亮,阳光透进来的同时,二姑娘绷着一张脸已经进来了。 大太太做贼心虚,站起来捏着手,期期艾艾的道:“你来了怎么不让下人通报一声。” “我来了还要下人通报?”以前都没用的事啊。二姑娘没多想,坐在母亲旁边义愤填膺的道:“娘,你说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女人呢?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会跟这种女人做姐妹。” 大太太语重心长的劝道:“感情这种事身不由己,蕊儿,你将来是要做当家主母的人,对于这种事,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行,男人都一样,见异思迁喜新厌旧,他们不喜欢这个,又会喜欢别人,虽然现在这个是你妹妹,你很难接受,但是其实道理是一样的,不是你妹妹,还有别人,男人怎么会守着一个女人过日子呢?” 二姑娘一愣,心想母亲真的神啊,这都知道了?谁跟她说的啊。 第二十三章 反目 她回来的路上又看见那个丫头了,竟然和表哥走在同一条路上,她到底是没追上,但是已经看清楚了丫头的脸,大眼睛高鼻梁,鼻梁上的米粒红痣十分娇俏,还有一对小虎牙,简直比他们当小姐的还好看,长得这么好看不是为了勾引男人是什么? 她问过了,是傻子的丫头,估计是不想留在傻子身边找出路呢。 虽然傻子不是自己的妹妹,母亲的意思应该是傻子管不住丫头,坑害她吧? 真是好笑,娘什么时候把傻子当她的妹妹了。 “娘,那傻子留在家里也没什么用,再盖个庙,把她送走吧。”二姑娘不满意的建议道。 大太太摸了摸耳垂,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傻子虽然可恶,也可以当大家的出气筒,但是不能一生气就拿傻子出气吧。 她的女儿啊,老三嫉妒老二,要打傻子,老二被老三背叛,还是要打傻子,这么打下去,怕傻子挺不住,到时候给弄死了他们不好交代。 大太太拍拍二姑娘的手道:“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我真怕你会怪罪你妹妹,姐妹失和,会被人笑话的。” “我怎么会怪妹妹呢?我疼她还来不及呢。”二姑娘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道:“这事都是傻子不好,是傻子的错,妹妹那么小,都是无心之失。” 被人冲撞当然是冲撞东西的错了。 大太太彻底放下心来,语重心长的道:“你这么想就对了,既然你都想开了,娘就不劝你了,你妹妹还小,就算现在你表哥喜欢她,等她再张两年就要进京了,到时候稍高皇帝远,她和你表哥也见不到面,你表哥只能娶你,她和你表哥成不了的。娘也会好好管教她,不会再让她和你表哥接触。” 二姑娘推开母亲的手,顿时心中发凉,愣愣的问道:“妹妹和表哥?” 她瞪大眼睛道:“所以方才娘你说的姐妹抢男人,是老三和表哥?老三和任聪好了?” 声音拔高,人也跟着站起来:“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大太太:“……” “你方才没听到?那你说什么不要脸?”大太太懊恼的道:“你是在诈我?” “我诈你什么啊?”二姑娘把自己遇到的事情说了,末了讥讽的冷笑,自嘲道:“亏我心疼她,以为是傻子欺负了她,还想替她讨公道,原来是做多情,嘴傻瓜的人是,她明知道我和表哥订了亲,竟然还勾引表哥,才十二岁啊,她怎么那么不要脸?狐媚子,狐狸精,就是个下三滥的贱人!” 说完自己都觉得委屈,呜呜呜哭起来。 “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妹妹呢?”大太太不满质问二姑娘,这个女儿最听话乖巧了,她也很疼她,但是她不能纵容她辱骂自己的亲妹妹:“你妹妹还小,不懂事,这种事等她大一点就知道错了,你至于上纲上线的骂人吗?” 二姑娘手脚冰冷,气的嘴唇颤抖,哽咽两次才道:“所以你觉得她没错?” 想到来时母亲说的那些话,她眼泪终于不争气的留下来,大吼道:“你早就知道,却没有惩罚她,还想劝我息事宁人,我也是你的女儿,你想过也的感受吗?既然你这么护着她,我就骂她,她就是个贱人,小小年纪不学好,专门学着下贱!” “你才下贱。”屏风后的三姑娘跑了出来,跟炮仗一样道:“你又丑又假,表哥根本就不喜欢你,表哥喜欢的人是我,是母亲要把我们拆散,可是他从来都没想过要娶你,你才是贱人,人家不喜欢你还要倒贴。” “李三,你不要脸。”二姑娘冲过去,要挠三姑娘,三姑娘不甘示弱的吼道:“丑八怪,你才不要脸……” 大太太来不及阻拦,两个女儿挠做一团…… “家门不幸,家们不幸啊!”厢房中,大太太抱着枕头呜呜的诉说着自己的不容易。 蒋姨娘恭敬的听着。 二姑娘和三姑娘相互抓花了脸,又骂的很难听,最后把任聪都叫来了,逼问任聪到底选择谁。 任聪倒是滑头,两边都不得罪,把球传给大太太,说大太太让他选谁他就选谁。 手心手背都是人,大太太拍着大腿道:“你说,我怎么办?怎么作主?” 就在这时,外面还有婆子没眼色高盛禀告:“大太太,厨房的人来了,说有事……” 大太太被吵的脑仁疼,耳朵嗡嗡作响,怒吼道:“滚!” 下人躲起来了。 大太太回过头又哭:“翠心,你说我该怎么办?这两个孩子结了仇,一个弄不好,都要恨我,我到底做了什么孽啊?” 也不是大太太大度,竟然什么是都要跟一个姨娘商量。 实在是蒋姨娘太本分,本分到大太太有时候都替她不值。 李临风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自大大太太生下残疾的大公子,他就左一个妾室又一个妾室的纳。 蒋姨娘比大太太小五岁,是大公子七岁时候,那时候李临泉更跟赵氏成亲,李临风纳的蒋姨娘。 讲姨娘相貌出众,人还识字,当时大太太如临大敌,倍感压力,以为蒋姨娘会娶待她的地位,会是后宅不安定的因素。 不曾想,蒋姨娘比她的丫鬟下人都听话对她好,不管她怎么不待见她,她都会体贴的为她暖穿,捶腿…… 如果只是身体上的顺从,大太太也不会相信蒋姨娘,蒋姨娘说为了摆好自己的位置,不让自己有非分之想,当着大太太的面和了绝子汤,果然她一辈子都没孩子。 后期更是为了伺候大太太,连李临风都不顾,李临风觉得他见了鬼,是给夫人纳的美妾,渐渐的就不喜欢蒋姨娘了,蒋姨娘却对大太太越发尊敬和孝顺。 开始大太太也怀疑过蒋姨娘是不是假装的,可是如果一个人能假装十多年就是为了伺候一个人,大夫人觉得,那蒋姨娘一定是假装过了头,自己都相信了。 能想到以为是兵临城下,最后却是友军那种感觉吗? 总之,大太太十分信任蒋姨娘,什么事都会跟蒋姨娘商量,包括女儿见不得人的事。 第十三章 迁怒 安静如鸡的蒋姨娘不得不抬起头道:“其实,这件事都怪表少爷,二小姐本本分分的,都是家长同意的,肯定没什么错,三小姐才十二岁,正是好骗的年纪,她喜欢一个男孩子很正常,也没错。可表少爷就不同了,他人已经十六七,什么都懂,既享受着您给他安排二小姐,又暗地里教唆三小姐跟他好,女孩子的名节何其重要,他都不顾,明知故犯应该让他鸡飞蛋打,哪一个小姐都不嫁给他。” 这是正常人的想法。 大太太却沉下脸道:“他不是那种孩子,肯定是哪里有误会。” 蒋姨娘:? 吃锅恋盆,吊着两个亲姐妹的胃口,这是误会? 帮着浪荡子祸害自己的闺女,这是亲娘说的话? 蒋姨娘有些不会了。 二姑娘不能有错,三姑娘也没错,现在连骗人的贱男人都没错了,那她实在找不到那个炮灰来背黑锅。 总不能说怪傻瓜吧?人家傻瓜都没说过一句话。 任聪这样不负责任祸害李家姑娘,还有什么好姑息呢?这次放过任聪,往后二姑娘三姑娘都不会好过,李家恐怕永无宁日了。 大太太这时候道:“都怪那个傻子。” 蒋姨娘:?? 大太太咬紧了牙齿,恨不得将牙齿咬碎:“我就知道那个人是个扫把星,就不应该把她接回来,本来我两个女儿乖巧董事,团结有爱,我的外甥也才貌双全,孝顺懂礼,你看,她回来之后这些人怎么样了?两个女儿打起来了,竟然外甥也性情大变不是那个懂事的好孩子,要说这里头没点玄力我才不信呢,他们根本就不是那样的人,都是被小傻子给方的。” 蒋姨娘抿着嘴,用佩服的目光看着大太太。这也行?三姑娘和任聪都不是一天两天了,傻子可才回来啊。她都没想到。 大太太又求认同的问道:“是吧,你刚才是不是听说了?本来老三是要去看傻子的,跟傻子有关吧?” 蒋姨娘忙不迭的点头:“是啊,如果二姑娘不是以为三姑娘去看傻子了,不会出现今天这种事。不是傻子回来,三姑娘也不会拿傻子撒谎。 没有傻子,三姑娘也不会跟表少爷吵架,不吵架就不会想去教训傻子,不教训傻子就不会从傻子院子里出来,不出来就不会被二小姐看见,二小姐看不见就不会来找您替三小姐出头,不找您出头您就不会认为她听见了,您看看,多巧?一切都是因傻子而起,这傻子可真实个扫把星。” “不止呢,傻子不回来,大家都好好的,傻子一回来二小姐三小姐就吵架,这傻子还邪门,不除不行。” 看吧,都是傻子的责任。 大夫人的气顺多了。 既然傻子这么可恶,应该让傻子来承担后果。 但是她没想好到底要如何处置这个傻子。 不然打一顿?傻子下不来床,就没那么大的方性来影想她的亲人了吧? 大太太叫着心腹婆子姜嬷嬷进来。 姜嬷嬷以为大太太让他进来回话,挑开帘子进来回禀:“厨房给小少爷准备的鸡被人做熟了,只剩下这么版盘子……鸡块。” “什么?”大太太听见鸡,一下子就反应过来。 那只胖鸡是她按照别人给的秘方,用药材喂出来的鸡,小儿子请了西席整日的读书,吃了就就会变聪明。 “是谁?是谁干的?”大太太气的站起来,指着门口道;“我让她去死。” 姜嬷嬷将几块放在大太太身边。 蒋姨娘眼珠转着道:“咱们自己人都多少年了没出过这种事,而且大家都知道是夫人专门给小少爷准备的鸡肉,也没人敢偷……只有如意小姐的是刚回来的不懂规矩,而且一直没摆饭呢。” 大太太问姜嬷嬷:“她也没说饿?丫鬟没找你们?” 姜嬷嬷摇头道:“可不是没找,一点动静都没有。” 那只能说明不饿,可一天了怎么会不饿,在山上还说不定饿了几天,所以真相只有一个,肯定是吃了她的鸡了。 大太太气的浑身发抖,砰的一声砸碎了手边的青花瓷茶碗。 又是这个傻子。 害得她的亲人们反目成仇不说,还偷吃她的鸡。 简直岂有此理,这种人活在世上到底有什么意义啊,早点死掉算了。 大太太指着门口对众人咬牙切齿的命令:“这个祸害就是回来祸害我的,我不能留她,去,把我给她赶出去。” 打一顿太便宜了,要让傻子自生自灭。 下人们全都下的屏气敛声,不敢抬头。 蒋姨娘提醒道:“可是大老爷不会同意的,他说留着傻子还有用。” 如果最终傻子的命运是被赶出去,大老爷就不会接她回来。 “一个傻子能有什么用?”大太太坐下来思考,语气不以为然。 但是她心里也是有些忐忑的,这个傻子真的有用的,她死了的话,赵家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把赵氏的嫁妆要回去。 那就不要让她死啊。 至于什么婚事,跟她有什么干系,反正她也得不到什么好处。 想通这些,大太太嘴角涌上一摸讥讽的笑,看向蒋姨娘道:“她本来就是傻瓜吗,刚回来,到处跑,我们人手又不够,她自己走丢了啊。” 蒋姨娘眼前一亮,低下头称赞道:“太太好智慧,太太说得对。” 二姑娘已经气的回房去了,三姑娘洗好了脸从里屋走出来,她闻到一股勾人的过油的香气,坐到大太太旁边拿起一个鸡块问道:“这是什么?好香啊!” 大太太正和这个不懂事的女儿生气呢,没好气的呵斥道:“那是给你弟弟的,被馋鬼给偷了,你放下,你犯了错,哪里有脸吃鸡。” 三姑娘心想如果是大哥的,我或许一动不动,那个狗崽子的啊…… 她飞快放在口中咬一口。 嗯? 三姑娘眼睛都亮了起来,激动的看向大太太。 大太太叫道:“你也是饿死鬼投胎吗?喝口水压一压。” 三姑娘摆着手,急急地追问:“娘,厨子换人了?这个厨子是谁?我要……” 第十四章 背叛 川荷什么都不好,但是对自己特别好。 只要有利可图,她可以什么脸都不要,脸不红气不喘的说出世界上最不要脸的谎言。 当大太太派人来问鸡是谁做的时候,开始她怕受罚,死活都说跟她无关,等来人说厨子留下,其他人要被赶出去的时候,她又立马改口,鸡是她做的,如意和海棠只知道吃。 这样大太太那边急着让她过去了。 川荷有两件旧衣服,她进屋来拿,其实是想看看就如意和海棠委屈的样子。 旧衣服她直接塞到海棠怀里,施舍的语气道:“想来我也用不到了,你们出门在外,留着遮遮风避避雨总是好的。” 海棠将衣服推回去,黑着脸道:“我们不要,你的衣服我们又穿不了。” “穿不了不会留着铺地,不会留着盖吗?”海棠冷笑道:“怎么,要饭的还嫌弃饭馊了?大太太要把你们赶出去呢,往后这都是好东西,你不要算了,但是可别怪我没有拉扯你们,别说我忘恩负义。” 难道夸奖她知恩图报? 王二看中川荷,贿赂了尼姑要霸占川荷,如意虽傻,但是她有感知亲近的人要受道伤害,所以在尼姑把川荷骗走了直好如意就找尼姑闹起来。 那王二看如意漂亮,又想强迫如意,拉扯中如意头撞到石头上,因为见了血,王二才罢手。 可以说,如意为了川荷丢了半条命的,没有如意她川荷是死是活还两说,哪里有这样的风光? 区区两件破衣服,她就想把恩情还了?这是报恩吗?是报仇吧。 海棠推开川荷道:“你如果还有一点点良知,你跪下来给小姐磕个头,也不枉费咱们相处一场,你别忘了,真正会厨艺的也不是你。” “怎么你想告发我?”川荷伸出手指指着海棠的嘴巴:“敢出卖我,我有你好看。” “她,为什么不敢?”突然,一直木头人一样坐着的如意说话了。 如意摸着手指问道:“她说了,你又能,怎么样?” 川荷:“……” 忘了傻子其实没那么傻了。 万一这傻子彻底好转,出卖她呢?毕竟真正会做饭的是傻子。 川荷突然笑了,用居高临下的语气道:“真的不是我做的吗?我不会做吗?你们一个傻,一个笨,你们说,大太太信谁。” “这家里根本没人在意鸡真的是谁做的,主子喜欢是谁做的,她就可以是谁做的。” 如意笑了,点头道:“指鹿为马啊,颠倒黑白啊,揣测上意啊,会了这些,就可以,得到一切? 好的。你信任这些道理,对你好,你就信。以后不要,后悔。” 后悔?哈哈哈,跟个爹不疼娘不爱的人有什么出息?往后她就是三小姐最信任的人,嫁娶都比现在强百倍,她会后悔?下辈子吧。 川荷走后,海棠看如意对着窗口发呆,背起包袱安慰她道:“小姐别难过,走了海棠,还有奴婢陪着您。” 难过? 难过吗? 一个俏婢的脸映入如意脑海,偌大的宅子,来了好多锦衣卫,他们威风凌凌肃杀一片,见到人就抓。 有人给她准备好了快马,只要她跨上去,就可以天涯海角任意驰骋,这时候,她的后背却被一枚袖箭刺中。 在她迷迷糊糊之际,一双绣着明黄色金线龙纹的靴子停在她的面前。 美艳的俏婢说:“殿下,奴婢劝了小姐很多次,说您会救她不让她走,可是她不听,她非要出城不说,还要带奴婢们走,您也知道,她神通广大,若不是她至亲至近的人根本动不了她分毫,她也是太信任奴婢……等小姐醒了一定会责怪奴婢,您要替奴婢求请啊。” 那人有着很好听的声音,温柔的对她说:“我不能让你跑,你跑了,就再回不来了……” 是谁? 背叛她的婢女和那位主子到底是谁? 如意眼下一片迷茫,为什么让她有片段却完全想不起来那些人长得什么样? 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后背锥心裂骨的疼,让她难受的想哭。 跟这疼痛比起来,一个小婢又算的了什么? 如意目光聚焦,看向旁边的婢女道:“如果你想,留下来,我也有,办法。” “我跟着小姐。”海棠急急的道,后又委屈的流下眼泪:“我怎么能不跟着小姐呢?我又不是川荷那个白眼狼,小姐您流救过她的命,她走了头都不给您磕一个,我不能学她,我得照顾小姐。” 如意嘴角提了提,认真的道:“我不需要,人照顾的。” “怎么会不需要?您一个人可能么办啊!”海棠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如意笑了,拍拍海棠的手道:“阿福,你很好。我知道的,你很好,不好的是婉婉。” 海棠听的不对劲:“阿福是谁啊?小姐,我是海棠。” 海棠? 好陌生的名字。 如意看着前方又迷茫了,那为什么她想的是阿福和婉婉? “阿福是谁啊?”如意喃喃的问道。 蒋姨娘到了后罩房的窗前,逆着光她看不见屋子里的人影,只听见有个傻子的声音问:“阿福是谁啊!” 蒋姨娘:“……” 大老爷之前说的是,这小姐会问“你是谁啊”,“我是谁啊”,她都分不清,好嘛,如今又来祸害阿福了。 谁知道阿福是谁,他们整个院子里都没有一个叫阿福的。 其实她挺想见一见这个傻子的,二姑娘和三姑娘打起来,死因可是她,长的什么样啊? 跟赵晨曦像不像啊? 蒋姨娘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查的笑意,用骗小孩的语气循循善诱道:“如意小姐,外面有好玩的,您要不要出去玩啊。” 里面走出两个人,其中一个穿着浅浅的灰色道袍,一双浅口灰鞋,身姿窈窕却木讷,一看就是病人,可惜她带着幕笠,看不清她的相貌。 傻子还知道遮挡了。 蒋姨娘有些失望,看向另一个,娇俏甜美,也不像个下人。 那丫头毫无回来的问道:“姨娘,能不能让我们见一见大太太,我家小姐有话要跟夫人说,是关于大老爷的病的,你们可以赶我们走,但是有些话不得不说清楚。” 第十五章 回顾 病? 谁有病? 大老爷一百多斤,顿顿都能吃肉,他还会有病? 他若是有病,皇城里的狮子都成小猫咪了。 蒋姨娘笑道:“这么说,你们家小姐是大夫了?” 真是忌吃不记打,在海棠脆生生答应是的时候,蒋姨娘狠狠的呸了一声:“傻子会看病了,她如果会看病懂医术,我就是观音菩萨能送子。” 说着冷下脸,叫着下人道:“把人赶出去,见夫人?你们也配!” 这人怎么能这样?不信就不信,为什么要恶语伤人? 海棠愣愣的看着蒋姨娘,泫然欲泣。 不信那就让李大老爷吃些苦头吧,李大老爷病在脾胃,不是很严重,前提是不要碰到庸医。 “你们,可以不信,我却必须,说清楚。”如意对着外面淡淡的道:“赶走我们,很容易,可再想请我们回来,就没那么容易了,大老爷的病,我不会给他治。” 蒋姨娘把赶如意的经过跟大太太说了,连带海棠说的那句话。 大太太拍着膝盖,笑出了眼泪:“什么?海棠说他们家小姐是大夫?哈哈哈,真是太好像了,她如果是大夫会医术,我就是王母娘娘会织云呢,不想走就不想走的,找这么烂的借口,真是太好笑了。” 跟过来的川荷听了狠狠松口气,还好她没有告密说如意会医术,否则会被人笑话死的。 蒋姨娘突然道:“她会讲话。” 大夫人撇撇嘴道:“毕竟过了这么多年了,海棠那丫头教的好而已,就是想骗我们留下来,不用放在心上。” 只要你不放在心上,我就放心了。 蒋姨娘心想,如意小姐啊,您想回来,下辈子吧。 东里桥旁的茅草屋里,此时传来阵阵爽朗的笑声。 萧太爷虽然还躺着床上,但是精神头很好,还能和客人说笑呢。 提到客人,他觉得有必要问一问:“砚钧,你来朱雀镇不会是给李大小姐送葬的吧?那么外面传言是真的了?你真的暗恋李大小姐?” 宋余,字砚钧。 他和风少羽都算是萧家的后辈,知道萧太爷受伤了,怎么可能不来看一看呢, 宋余双手扶膝,绷着脸道:“晚辈对李大小姐是敬重,感激,并没有亵渎的想法。” 萧太爷不认同道:“喜欢一个人怎么会是亵渎呢?那孩子很好的,也值得别人喜欢。” 说着,长长叹口气。 提到了李家人,屋子里静了下来。 李家的倾倒对于大多数人来讲都太意外太让人难以接受了。 上下二百多口人啊,只要是李家直系亲属,不管年纪,全部斩首,不光是京城,朱雀镇的中央街都血流成河,上几日的大雨大家都说是老天爷帮李家喊冤,如今街道上看不见血,可依然能闻到血腥味。 李家二房三房的两位夫人,带着女眷全部吊死在大门口,一条条跟白灯笼一样,风一吹荡悠悠…… 风少羽突然低声问道:“太爷,是否跟大皇子有关?” 萧太爷神色变得正式严肃起来,下人只留下韩琦一个,才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但是我觉得不是。” 要说杏云候谋反,他们这些人是都不相信。 杏云候虽然高居候位,还受人爱戴,但是他只是个大夫。 那人痴心易学,医学……你让他蹲在一个地方做研究还差不多,让他谋反,他连起了那种心思都觉得浪费时间。 至于大皇子,自小跟杏云候学做菜,十三岁才在文武百官的央求下启蒙读书,连字都认不全的,又有皇后的独子、精明能干的二皇子压制,皇帝就没打算让大皇子成气候,杏云候又怎么会为了大皇子谋反? 风少羽有些义愤填膺道:“那就是莫须有的罪名了?可真实雷霆雨露都是君恩呢,圣人是不是忘了,当年是谁救了他,是谁让他坐上高位的。” 当今圣上自小身体不好,又因为是宫女生的,地位低下无人在意,是杏云候和其长姐惠皇后不厌其烦的给他调理身子,用家里名贵的药材吊着他的命,最后也是杏云候惠皇后彻底根治了他。 风少羽又道:“我听说当年惠皇后也没有想嫁给他,是他怕惠皇后不给他看病强娶的,可等他需要更大助力的时候就一脚把惠皇后和大皇子踢开,又另娶别人。惠皇后明明是正妃,皇后的封号却要等死了之后才能有,如今他杀李家满门,不怕遭报应吗?” 萧太爷低声呵斥道:“少羽,不许胡说,这种事是你能说的吗?” 就连他那个位高权重的儿子提都不敢提。 萧太爷继续道:“而且有些事,你跟别人比起来,更不能说,不要给你爹惹麻烦。” 风家世代簪缨,威远候一门不知道死了多少男人才换来今天的盛世。 如今风家的男儿到了年纪也都要上战场,这种功高盖主的人家本来就惹皇族忌讳。 风少羽的母亲与当今皇后是表姐妹,跟二皇子沾亲带故的,他实在不适合说大皇子外家的事。 风少羽嘟着嘴没吭声。 一直操持沉默的宋余问道:“太爷,晚辈听说杏云候可以逃走,是为了救李大小姐才被捉住的,李大小姐据我所知有金针术傍身,若想藏匿自己应该非常容易,她怎么会被抓了,还成了皇帝钓杏云候的诱饵?” 李家出事的时候宋余不在京城,等她回来只有李大小姐的尸体没凉透。 可李家父女那种神仙一样的人,想也知道不会束手就擒。 萧太爷摇头道:“这个我也不知,只听说是被婢女背叛受伤了。” 婢女为什么背叛李大小姐? 婢女是听命与谁的? 李家的灾难不光有皇帝不分青红皂白的陷害,还有小人从中作梗。 是谁? 宋余拳头暗暗攥紧了,心想这个人我一定要找出来。 风少羽忍不住问道:“会不会是三皇子?” 宋余想了想,看向萧太爷询问。 萧太爷扯了一下被子,考虑过后才道:“这个应该不是,没有道理啊,三皇子和李大小姐也没什么过节,跟李家更不会有过节了,李家出事,从他对李大小姐的关心来看,他是真的喜欢这个人。” 第十六章 如意 喜欢一个人,怎么会害的她家破人亡呢?他总不能不让李大小姐跑,是为了让李家人都死光吧? 所以很说不通。 看来杏云候从三皇子府出来后出事,只是一个巧合。 很多话他们不了解,就不能说。 韩琦担心萧太爷的身体,有些送客的意思了。 风少羽笑着放下茶杯,道:“太爷,我们来还有一事要问您呢,听说您的身体之前十分惊险,是遇见神医给医治了,那神医在吗?是什么人?我表哥病的需要找人冲喜,我才不信那些鬼鬼神神,您说说,我把大夫请回去,治好了病打那些叫嚣冲喜的人的脸。” 陈胜芳是风少羽的亲姑父,与跟二皇子的客气关系不同,风少羽与表哥陈伯言好的跟亲兄弟一样。 陈伯言在半月前突然又吐又拉,只三天人已经形销骨立,眼看剩着一口气吊着,风少羽都怕他出来的这几天表哥就没了。 真么严重,冲喜哪能解决问题?他要给表哥找最好的大夫,一定治好表哥的病。 宋大哥或许是来给李大小姐送葬的,他可不是,他是来找大夫的。 提到给自己治病的大夫,萧太爷没好气的叫着韩琦:“人找到了没有?这个坏东西,我的救命恩人,他只给了五两银子就过去了,连个家门都没问,你们想想,那种老林子里,没有不得已的苦衷三个姑娘家怎么会躲在那?人家肯定遇到难处了,这坏东西都没看出来,也没问。” 韩琦急忙跪下来,惭愧的低下头认错:“是我的不对,太爷您别生气,那位小姐她不让叫醒她,我们又担心您的身体……” “你就是忘恩负义,坏东西!”萧太爷气的咳嗽一声,又道:“看吧,你忘恩负义的后果就是别人要用大夫,也找不到人。” 韩琦现在也后悔了,下定决心道:“我一定会把人找出来的,已经派人去找了。” 仇管事从外面回来,听见韩琦挨骂,心中高兴,上前一步讨好的说:“小的去找,尽快给风少把人找到。” 给威远候的公子找大夫啊,如果能让风家欠他一个人情往后不当奴才都能活的。 真是可惜啊,他为什么不把那三个妖怪一起带上呢? 萧太爷呵斥道:“你还不如韩琦,以为我不知道?” “我什么都听说了,你说人家是精怪,狐狸精,百般阻挠不让人家给我看病,指望你,我都死了。” 仇管事:“……” “太爷,我只是小心了点……” 萧太爷看着风少羽和宋余数落下人的不是:“一个忘恩负义,一个目光短浅,都指望不上的。” 萧太爷又回忆道:“我迷迷糊糊听他们的谈吐像是有教养的,或许只是意外被我们碰见了,人家真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我们去哪里找?” 韩琦更担心仇管事的想法成了真,如果真的是狐狸精变的,累死他也找不到。 仇管事头低的低低的,不敢说话了。 风少羽一听,得,他们也不知道神医在哪里,遗憾的叫着宋余道:“哥,咱们先走吧。” 宋余想到了路上遇见的女孩子,太爷说,给他治病的也是年轻的女孩,那个丫头是不是没有说大话呢? 不过他们加一起也就两个女孩,不是三个。 想到那与李大小姐神似的女子,宋余心中一动,忍不住问道:“太爷,问个不敬的问题,李大小姐的闺名您知道吗?” 萧太爷和杏云候是忘年交,对李家的人都很熟悉。 他意外的瞪大了眼睛:“你不知道那丫头叫什么?嗯?你怎么喜欢人家的啊,名字都不知道。” 宋余:“……” 他红着脸道:“我对大小姐是敬重,感激。” 萧太爷撇嘴,语气很是嫌弃:“啧啧啧,现在的年轻人怎么这么没用啊?亏你还是定国公家的公子,怎么喜欢女孩子连人家名字都不知道啊?你把钱和剑往管家面前一放,告诉他,一炷香之内,我要这个女孩子的所有信息,这不就完了吗?要到信息之后就去提亲,一百二十抬厚礼往女孩家大门口一堵,同意不同意?不同意隔着墙把礼物扔进去,日子一道,新娘子接走。你看有没有不同意的。” 宋余:“……” 风少羽听的眼睛发亮,认真的问道:“这样霸道女孩子会喜欢吗?” 萧太爷捋顺着胡须道:“这种事啊,如果是两厢情愿那叫浪漫,如果是一厢情愿那叫骚扰,看你怎么把握了。反正我……咳咳咳,行不行的,你们试试就知道了。” 说到底,还是要两厢情愿才行。 看宋余抿着嘴不说话,萧太爷突然问道:“你连那丫头名字都不知道,那她也不知道你喜欢他了?” 宋余:“……” 宋余笑的很温和道:“太爷,时候不早了,您早点休息,晚辈们就不打扰您了。” 风少羽对萧太爷挤眉弄眼,低声道:“太爷您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我哥白天被一个丫头追问,都哭了。” 宋余:“……” 宋余拉着风少羽急急忙忙往外走。 到了门口,突然听见萧太爷惋惜的声音道:“丫头叫如意。” 宋余胸口一震,如意? 称心如意。 真是一个吉祥的名字。 他倏然回头,挤出一模苦笑问道:“李如意吗?”那为什么她并没有如意啊? 萧太爷人躺下去了,但是声音还是传过来,道:“我不知道她的大名叫什么,只知道杏云候妻子临死时候给丫头取的小名,如意。” 李大老爷从外面回来先问了萧太爷的情况,对于大太太的人没看见萧太爷,他非常的烦躁。 大骂大太太就知道吃咸饭,没有用。 大太太憋了一肚子气,却也不敢翻脸,她把如意赶出去还没跟大老爷说呢。 女儿为了外甥打架丢了女儿家的脸她也封口了,大老爷知道他们都没好果子吃。 大老爷其实心里明白,萧家人不是那么好接近的,发了一顿脾气之后饿了,让大太太和蒋姨娘上饭菜,他要吃晚饭。 大老爷喜欢吃梅菜扣肉,几乎没顿都要吃一碗。 晚餐也不例外,酒足饭饱,他想起什么东西好像给忘了,啊,如意。 第十七章 圣人 “你去看过那丫头了吗?赵家要来人,这几天你可不要对她缺衣少食,免得被赵家人抓到把柄。” 大太太的心咯噔一下,饭菜都不香了。 大老爷又说:“还有你那个外甥,老大不小了,不要总叫到家里来,家里的女孩子才多大?你也不知道避讳,万一出点什么事,你还指不指望嫁女儿了?整个李家都会被抹黑,你给我注意点。” 大太太心又咯噔一下,直接心烦意乱。 一个男人怎么这么多事啊?明明是后宅女人的事,他怎么这么烦?大太太心想,要是这男人不会说话就好了。 好巧不巧的,大老爷突然咳出一口血。 大太太:“……” 大太太顿时吓的三魂去了七魄,她只是希望丈夫不要唠叨不停的说她,可没想过要顶梁柱死啊。 大太太手足无措站在那里,叫道:“翠心,快来啊,你看大老爷这是怎么了?” 大老爷之后再没咳出血,可是嗓子哗啦呼啦跟拉风匣子一样的响,喘息费力,面色潮红,一看就是病了。 蒋姨娘带着大太太将大老爷扶到床上去,想到什么,她从未有过的紧张道:“大太太,你说会不会跟如意小姐有关吗?” “跟她有什么关系?她不都被赶出去了吗?难道又回来克我们了?”大太太差点派人出去找,看那个扫把星是不是回来了。 蒋姨娘心急如焚的说:“太太,不是的,您忘了她临走的时候说什么了?那个海棠丫头说,大老爷会生病,让我们三思后行。” 啊! 大太太愣愣的看着蒋姨娘,四目相对,都看出来了对方严重的畏惧,两个人好像一起在说,不会那么邪门,那丫头不会真的会医术吧? 大太太先抬起手,摆的跟招财猫一样道:“不会不会,我们就是自己吓唬自己,我都没有会织云,我连布都不会织,她怎么可能会医术?” 蒋姨娘心想如果这么说,我也不会送子。 她自己都不能生呢,怎么给别人送? 所以傻子应该不会医术。 既然傻子不会医术…… 大太太和蒋姨娘再次四目相对,用眼神交流,二人同时点头,大太太道:“去吧,先请个大夫来再说,至于那个傻子……你找找,看她去哪了。” 雨过天晴的夜,天空中繁星点点,万家灯火如长长的火龙,将朱雀镇沿着锡林河一分为二,一半是细碎的金,一半是萤虫般密密麻麻的光亮,任谁看了,都要轻轻感慨一句,漂亮。 如意坐在悦来客栈前静静的看着远方,身边是掌柜的在和海棠无力的争执。 “小姐啊,我再重申一遍,我们的客房被贵客包了,真的没有房间,不是不留你们。” 海棠理直气壮的道:“我们给钱。” 掌柜的的:“……” 他用手比划着,表情快哭了:“是被人包圆儿了,不是钱的问题了,我不要你们的钱,我也没有屋子给你们住。” 海棠看一眼如意后问道:“那镇上还有别的客栈了吗?” “没有了,镇上脚店还是有两家,可你们两个姑娘家也不能住啊,那些都是大老爷们……明日是李大小姐出殡的日子,达官贵人都从远道而来的,就算有客栈,肯定也没你们的房间了,倒是有好心的人家你们可以碰一碰……” “那您就当好心人,我们住您家。” 掌柜的:“……” “我家被人包了,不能住……” “花钱被人包了不能住,我们是您好心收留的也不能住吗?” 掌柜的:“……” 废了好些口舌,海棠回到小姐面前,蹲下来失望的告诉他:“还是不肯让我们住,小姐,我们怎么办啊?我们去找好心人家投宿吧。” 他们被大太太给赶出来了,本来他们口袋里还有五十两银子,也够投宿了,可是偏偏镇上来了不少外地人,当然,当官的有头有脸的都住知县衙门或者大户人家别院。 剩下的要去祸害驿站,并没有多少人住客栈。 可是偏偏就有个霸道的,只五六个人,就把整个客栈都包了,连马棚都只能住他们家的马,看看这财大气粗的。 这样他们无处可去,就要流落街头了。 太难了。 大太太不是人,连老天也欺负老实人,海棠暗暗呼吸一口气,又安慰如意:“小姐不用怕的,世上还是有好心人的,肯定有人会收留我们。” 如意的目光收回来,黑白分明的眼明亮的跟天上的星星一眼,她很不在意的说:“我就是,在等,好心人啊。” 海棠斜了一眼掌柜的,委屈的道:“他算什么好心人啊,都不让我们住。” 掌柜的:“……” 不用很小声,他都听见了。 突然,哒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如意伸出手让海棠扶她起来,她说:“好心人,不对,是好心的圣人,来了。” 宋余远远的就看见一个长发垂腰的女孩子站在璀璨的灯光下看着她。 一身浅浅的灰色,请风一吹,长发飞舞,就如夜空中的精灵一样。 不得不说,那种湛然若仙的气质,真的很像李家大小姐。 他不由得加快马步,到了客栈门口看清了,竟然是白天遇见的那对主仆,他们怎么在这里? 这位小姐与众不同,神似李大小姐,他派人去调查过了,也姓李,是西李被人嫌弃的傻瓜。 傻不傻的不好说,阴魂不散就是真的。 宋余收回目光,面无表情要从如意面前路过。 如意微微垂眸,长长的睫毛跳了跳,叫道:“圣人,熟人见面,都不打,招呼吗?” 宋余:“……” “秀才,人都倒下了,你还不跑吗?”他脑海中倏然想起一个好听的声音。 宋余回过头问道:“我跟你哪里很熟?你叫谁圣人?” 如意道:“不熟,为什么我,一叫,你就停了?圣人,就是你,喜欢一个人,不求回报,人家喜不喜欢你,都不知道,你不是情圣吗?那不就是,圣人吗?” 宋余:“……” 果然跟那人一样,喜欢给人取外号,那人嫌她婆婆妈妈,就叫他秀才。 第十八章 争辩 宋秀才这个别号,她往后的日子里看见他就这么叫,真真调皮的很。 可是她死了,人死不能复生,从此这个世界再也没有人叫他宋秀才了。 除了她,别人再像都不是她。 宋余一撩袍子往前走,海棠着急道:“小姐,人家不同意,不让咱们住呢。” “那就说服他啊,说服他,他就同意了。” 海棠攥进了拳头,在心里组织语言:“我们家小姐很可怜的,刚回家就因为别人的事被赶出来了。” “少爷,一看您就是心地善良的好人,您忍心看我们两个弱女子流落街头吗?” “一共一间客栈,您有钱也不能让别人流落街头啊,我们给钱……” 想了很多,等要上的时候,看着宋余无情的薄唇,海棠脚又缩回去了。 人太高贵,她不敢。 海棠看着如意,期期艾艾道:“能行吗?” 如意站起来道:“女人,怎么能不行?女人,不能不行!” 海棠:“……” 海棠摆手低声道:“小姐我不行,我真不行。” “我来!”如意一甩袖子,她僵硬的身体第一次做这么大的动作,迫有些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气魄。 宋余:“……” 他忍无可忍,倏然回头,对如意不客气的道:“我看你是个病人,所以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触碰也的底线我都不跟你计较,但是你不能得寸进尺。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是谁啊?” 这对主仆是不是在戏耍他? 好可怕啊,情圣发脾气了,还好自己不行啊。 海棠紧张的看向如意。 如意波澜不惊,直视宋余的眸子:“琳琅长公主,的儿子,定国公,长子。” 宋余点头:“那你是不是不知道长公主和定国公代表的意义和份量?若不是在平时,你一辈子都没有见到我的机会。” 竟然敢赖上他,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如意伸出一根手指,动作虽然随意,可警告意味明显:“我通常,只给人一次机会,你到底让不让,我住。” “我通常只给人三个数的机会,你到底跟不跟我走。”宋余脑海中,某人霸道的冷艳样子映入眼帘。 可是她不是,她为什么总是模仿她? 宋余顿感心烦意乱,没好气的道:“我就不让你住,你能怎么样?” 如意放下手,好看的眉毛挑着,威胁道:“你派人跟踪我了。” 宋余:“……” 如意上前一步逼近宋余道:“你,青春少艾的,少年,我,云英未嫁的,女子,男女,授受不亲,你跟踪我,干嘛?” 海棠后知后觉,看着宋余道:“大公子,您跟踪我们了?您有事?” 宋余:“……” 灯光下,少女莹白的小脸蒙着一层光彩,大大的眼睛像是黑宝石镶嵌在白宝石上,黑白分明,可惜她表情僵硬,无法很好的衬托出她眼神的狡黠。 可依然能感觉她眼神笑眯眯的无赖! 活脱脱一个小无赖。 跟不想走路缠着他背着的某人十分相似。 宋余做贼心虚,羞的脸如秋天的苹果一样红。 可如意还没完,如意勾着嘴角道:“你可以不让我,住。那我就把你,跟踪我的事,宣扬出去,我要告诉,所有人,你喜欢我。” 宋余:“……” “你个女孩子家不知羞。”宋余有些抓狂道:“我没有喜欢你,你不要乱说。” 如意笑呵呵晃动手指:“一次,机会呦!” 宋余:“……” 她完全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只要她自己的目的达成可以不择手段。 和她更像了。 客栈二楼,女儿墙的窗边,宋余剑眉凛然,目沉如水,抬起手去捏着什么,语气冷酷道:“说,为什么要模仿李大小姐?” 对面无声。 宋余摇摇头道:“不对,说,接近我到底什么目的?” 对面还是无声。 突然,他对面原本关着的窗户来了,一个娇俏的丫头露出笑呵呵的脸,客气的道:“大少爷,您有话直说,别拿窗户撒气,您不就是想质问我家小姐吗?我家小姐说您有问题进来说。” 是的,如意住进来了,宋余脸皮薄,拗不过她,只能忍气吞声让人住进来。 不过住进来也好,就入了他的瓮里。 宋余傲然道:“我不进女人的闺房,既然她能听见,你告诉她,我虽然跟踪她是我的不对,可她神神叨叨模仿李大小姐,我不得不防。而且我住在这里你们都能找到,如此处心积虑的接近我还不是有目的?我丑话说在前头,我不会可怜你照顾你的,如果你想模仿李大小姐从我这里得到好处,那你就打错算盘了。” 海棠忙不迭的点着头:“我转告。” 随后垂下眸子看着坐在窗口的如意道:“小姐,他在说丑话。” 宋余:“……” 这到底什么主仆? 如意捏着指尖道:“不怕。” 对上宋余好看的眼,她又笑了,听起来很耐心的说:“我没有,接近你,更无需,处心积虑,你想啊。” 她指着天空道:“上面的人,谁住客栈?” 又指着地面道:“下面的人?谁住客栈?” “唯有你,既无公干,还有钱。客栈就这么,一家。”最后她指着自己的脑袋:“用膝盖想,都知道,那个贵人,就是你。用得着,处心积虑吗?” 所有这只是一个巧合。 朱三那种人是不会住客栈的,小官吏要去祸害驿站,也不会住客栈。 可是一瞬间她能想到他这么多事,能分析的这么透彻,难道不算处心积虑? 还是说,她虽然是病人,却心里特别的通透。 某人也是这样,明明年纪比自己还小,却通透的像个智慧的老人,让人心疼她是不是遇到过太多挫折,才会活的那么清醒。 宋余转着拇指上的玉扳指,用怀疑的目光看向如意。 她真的没有刻意接近他? 她,和某人相似,也只是巧合吗? 万家灯火熄灭,万籁俱寂,沿着街道的轩窗敞开,月光透进来,清白的颜色撩人心弦。 少女的指尖莹白纤纤,十分可爱。 宋余心头一跳,急忙转过脸,他方才在干什么?明明要质问这丫头,怎么会看起了她的手啊。 第十九章 夜探 宋余灰溜溜道:“你们早点休息,住在我的地盘不要给我惹祸。” 海棠像个招财猫一样摆手:“慢走不送大公子。” 宋余暗暗哼了声,却听那小姐道:“情圣,你明日,有事吧?小心,你看到的,会和实际的,不一样,不顺利!好在,有贵人指点。” 他明日要去送某人。 他看到的什么会和实际的不一样? 宋余倏然回头,防备的问道:“什么是实际我看到的不一样?” 不用说了,贵人是她呗? 如意摇头道:“不知,我只是,略通面相,你,有点麻烦。” 宋余想到那个坚持要给某人扶棺的表兄皱了皱眉头。 这次他转身就走,身后的少女道:“晚安,情圣。” 真是够了。 宋余又回过头快走两步到如意窗前:“有些话我必须跟你说清楚。” 如意点头:“你今天想,跟我说清楚的话,有点多。” “我就是情圣怎么了?”宋余伸出一根手指,看起来信心满满却有点破罐子破摔的味道道:“我必须跟你好好掰扯掰扯。你今天白天说的道理不对,喜欢一个人是自己的事,哪怕对方不知道也不可怜,既然是自己的事,为什么一定要别人知道?你喜欢一个人难道不是因为对方有魅力?你还管他知不知道你喜欢他?” 海棠心想这话他憋在心里很久了吧? 他其实也很想小姐住进来吧? 如意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跟小扇子一样,她很坦然的反驳:“我喜欢一个人,是因为那个人,喜欢我。不喜欢我,我喜欢他,干什么?我绝对不会喜欢,不喜欢我的人,我又没有什么,癖好!” 宋余:“……” 他有呗? 宋余羞红了脸,辩解道:“我对李大小姐是敬重,感激。” 如意挑眉:“那你在我,窗下,干什么?” 宋余:“……” 如意:“你不是想,让我认同你,认同你暗恋,李大小姐是,高尚的吗?虽然对方,不知道,但是你,不可怜,你不是希望我,这么说吗?明明就是,却不承认,你,真难伺候。” 宋余:“……” 谁让她伺候了? 如意的眼神突然认真又好奇起来:“所以,你真的是,暗恋?你不认识她吗?从来都没机会,说喜欢?人生啊,有花堪折直,直,直……” 海棠忍不住提醒:“有花堪折直须折,是不是这样的说的?” 如意:“……” 她点点头道:“对。” 又用可怜的目光看着宋余:“你,可怜啊,看吧,你不折,她死了。” 她死了,她死了。 她再也不会活过来了。 她永远都不知道他喜欢她。 如意的每一句话,都跟一锋利的刀,刮着宋余心头的肉,凌迟着他的神经。 笑容在宋余脸上凝结,他感觉自己不做点什么,会崩溃的。 他捏紧了手指,重重的强调:“我不后悔,我说了,喜欢一个人,是自己的事,与别人无关,你不管怎么说,都动摇不了我的信仰,爱情是奉献,不是索取,我跟你不同,我只要她过得好就好,至于她知不知道我喜欢她,有那么重要吗?那是我的事。” “可是……”如意轻飘飘的道:“这个问题,可怜在……或许,她也,喜欢你呢?她也喜欢你,那就是,你们两个人,的事了!” 可是他却不知道。 宋余有个小厮叫来福,在他八岁的时候跟的他,算是一起长大的,后来他四处游历身边带的人也只有来福,他有什么事都会吩咐来福去做。 去萧太爷那里他没带来福,来福在客栈里等着他。 看他进屋,正在嗑瓜子的来福惊讶的站起来:“公子,您又想李大小姐了?这次想的有点狠啊,都想哭了。” 宋余:“……” 他没有哭好不好。 他只是难过,他在心里建立的坚固的城墙,被那个无赖的女人用一句话瞬间就击垮了。 喜欢一个人明明是不求回报的,可是为什么他那么想知道李大小姐对他的印象是什么?他们也算单独相处过一整天,她的生命里,他算不算一个印象深刻的人呢? 原来他对她有欲望。 他做不到对喜欢的人无欲无求。 他后悔了,竟然把时间都用在别的事上,过年都没回来问她一句,可不可以向她提亲。 那个无赖的女人,好像都把他看透了。 那个女人…… 宋余解开腰带坐在床边,想了想拿出一袋子钱放在来福面前:“一炷香的时间,我要那个女人的全部消息。” 嘎啪,来福丢掉瓜子皮直接将钱袋子撇到一边,语气嫌弃道:“你收留的那个?早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知道的就那么多,你们家一炷香时间能了解一个人啊?少爷你能你上,反正我不能。” 宋余:“……” 这到底是谁家小厮? 这是少爷吧。 宋余想了想,从床头拿下一把剑放在来福面前:“一盏茶!” 来福:“……” 来福推开窗,直接将宝剑扔到天井下,回来道:“早点睡,少爷你伤心过度,最近有点糊涂了。” 说完翻身上床,想起什么又抬起头道:“对了,洗脚水自己打。” 然后就去睡觉了。 宋余:“……” 万籁俱寂,更鼓声将难眠的宋余叫醒。 天边星光摧残,西南边的远处灯火点点。 宋余凝视那边片刻,眉头越皱越紧。 突然,他转过身将压在枕头下面的夜行衣拿出来。 来福听见动静,一骨碌坐起来,他还没开口,宋余低声道:“我出去一趟,你继续睡吧。“ 衣服已经穿好,他蒙上脸,拎着另一把宝剑出去了。 宋余轻功极好,他沿着客栈到光亮处民宅的屋几个兔起鹘落,很快就到了光亮处。 那是知县衙门的后宅。 此时有重兵把守,可以预见里面住了了不得的大人物。 宋余却对这些值班的兵毫无畏惧,他趁着两班交班时候直接越上墙头,成功落进宅子里。 珉江知县是个贪官,后宅衙门却十分萧条,一个后花园经久失修,长得都是不知名的花草。 不过这也让宋余很容易就找到了停放棺材的卷棚。 四周无人,突然风起,紫檀木棺材孤零零的躺在那里,月光下凄然又瘆人。 第二十章 出殡 宋余却一点也不害怕,尸体都是他抱出来的,他怕什么? 可是他没能送她最后一程,就被高老三摘了桃子。 “如意!”宋余手抚上棺材,轻轻的念叨:“原来你叫如意啊。” 他也是今天才知道的。 想到这个,他心下又是一片凄然。 不由得就想到小结巴给他相面说的话:“你,真可怜!” “万一,她也喜欢你呢?” 那就是他们两个的事了。 他们两个…… 宋余又想起了:“不像外面看见的那样。” 外面看起来的那样! 外面看起来的是什么呢? 宋余突然一推棺材,定死了。 他眉头狠狠的拧在了一起,当初他同意把尸体交出来,前提就是李大小姐必须叶落归根入土为安,棺木路上运输不方便,钉起来也正常,可是下葬之前亲朋好友要瞻仰遗容,李家虽然没有亲戚了,尸体保存的也不见得好,应该没人想看,那也不应该定死了啊。 为什么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呢? 宋余想了想,决定还是找工具,把棺木打开看一看。 砍断棺材不可能,拔出钉子动静大,宋余最后用铁钻头在棺材底下钻了个洞,之后他将洞口扩大,眼睛对着那个洞往里一看,那好看的眉眼立即染上愤怒的神色,果不其然,里面是空的。 某人的尸体呢? 真的不见了。 药柜前面,身形硕长的男人背对着光,低着头,拿着簸箕颠莱菔子。 如意想要看清他的脸,却怎么也看不见。 如意试探的叫道:“爹?” 男人没有抬头:“今日殿下又跟我提了你跟你的婚事,我看这件事我们躲不过去了,既然你不想嫁给他,那就早点把婚事定下来,免得他惦记,你有没有自己喜欢的人啊。” “没有啊。”她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怎么会有喜欢的人。 恰好,里面的女孩子也是这么回答的。 男人笑道:“嫁娶呢,最重要的是人品好,不然就你这无拘无束的性子,别被人家给休回来。” 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突然跑过来道:“大伯大伯,姐姐被休会来没人养他,我养他。” 真是的,小臭孩,谁要他养啊。 如意去抱人,方才明明如清风朗月版的爹爹却被悬挂在菜市口的木架子上,地上躺着尸体,上面挂着血淋淋的人头,面目全非。 而那个弟弟,不见了。 “爹!小休!”如意尖叫一声,倏然坐起,等她回过神来,发现外面天已经亮了。 如意擦擦额头,全是冷汗。 海棠被惊动了,坐起来一看大吃一惊,问道:“小姐,你怎么哭了?” 如意回手摸了摸枕头,湿透了。 原来她做梦哭了啊。 她为什么哭? 梦中,有个人是爹,有个人是弟弟。 他们好像都死了。 那才是她真正的家人吗? 竟然一点都想不起来,只有头疼。 如意躺下去大口的喘气才能安慰头疼欲裂的痛楚……突然,外面纸钱纷飞,哀乐时有时无。 如意揉着太阳穴痛苦的问道:“今天是……” 海棠眼神悲哀,轻轻的道:“今天是李大小姐出殡的日子,街上应该有很多人吧。” 出殡啊? 那也太早了点。 西李,松鹤堂,大老爷垂死病中颤巍巍的坐起来:“不行,我不能这么躺着。” 大太太和蒋姨娘在床边侍疾,听见动静,大太太急的扶住她,心疼的埋怨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起来干什么啊?” 蒋姨娘断了米粥过来,也温柔的说:“大太太担心您担心的整晚睡不着觉呢,您病都没好,要去哪里啊?” “你们懂什么?咳咳……”大老爷喘息都困难,却还艰难又悲伤的说:“今天是东李大小姐下葬的日子,城里百姓都去了,我是乡绅豪族之首,咳咳咳……怎么能,咳咳咳……不露面呢。” 大夫人撇着嘴,很嫌弃的说:“你不是说咱们跟东李除了姓李以外毫无关系吗?他们家大小姐又是阶下囚死的,死了就死了,你还要去给她送葬,这是什么道理?你是不是病糊涂了。” “我看你才是糊涂了。”大老爷气的咳到上气不接下气,蒋姨娘喂了他好多水,他才好一些。 然后心烦意乱又恨铁不成钢的道:“你能不能关注一下外面的事啊,这给,给李大小姐送葬的是三皇子,皇子啊,你这辈子见过皇子吗?你以为大家是冲着一个阶下囚去吗?是皇子,我是当地的豪绅大户,我去了知县会让我在最前排,我就能近距离接触皇子,万一能搭上话……咳咳咳咳…… 后的话,就算大老爷不说了,大太太也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都是姓李的,三皇子为什么给东李的大小姐送葬?八成是喜欢吧,那他们家三丫头呢?不也是李家姑娘吗?万一搭上话了,皇子会不会看上三姑娘? 天呐,她说不定还能当皇子的老丈母娘。 那万一皇子当上皇帝呢? 大太太掰着十个手指头,感觉脑子都不够用了,对大老爷激动的叫道:“我不就是国太了吗?我是国太啊!” 蒋姨娘:? 从哪里论的?不是话都没搭上吗?怎么就成了国太? 大老爷认同,激动的点着头道:“是啊,你说我们身为国丈国太,怎么能不去给李大小姐送葬?” 蒋姨娘心想我是越来越不配当解语花了。 大太太急的在地上打转转,回头问道:“可是您这身体怎么办?怎么去啊?” “我就算是跪着,我爬着,我死,我也得去!” 大太太看向蒋姨娘,没好气的道:“平时主意那么多,怎么现在一点想法都没有了,你说,大老爷能不能去?” 蒋姨娘心想大老爷去了,最多丢掉一条命,不去,那失去的就是国丈之位,那可太严重了。 她道:“刚好大夫不是开了一副补药吗?妾已经熬好了,大老爷服用了之后身体见强,不就可以去了吗?” 没等大太太答复,大老爷挥着手道:“去,快去拿,别耽误我,咳咳,办正事。” 李大小姐下葬的时辰提前了,人们猝不及防棺材就上街了。 第二十一章 骨灰 人们汹涌而入,街上很快就已经挤了不少人,路祭的纸棚子旁也有不少下人在烧纸。 百姓是为了看热闹,而那些乡绅官吏则是为了讨好皇子,都在使尽浑身解数的给李大小姐送行。 可李大小姐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帮助他们很多的杏云候却没要人祭奠。 站在客栈无人的侧门口,风少羽嘴角带着讽刺,似漫不经心的反问:“你说他们知道三皇子是一点都不受宠的人吗?他们就没想过,讨好了他,可能会得罪圣上吗?” 据说三皇子母亲的身份十分低微,到底是谁,大家谁也没见过。 就连老一辈人都不知道。 生母不详,皇帝对三皇子一直是冷落的状态,除了赐了府邸,连子粒田都只有三十多亩。 不说大皇子和二皇子,贵妃生的三皇子、四皇子在大兴有一片片庄子,连通州都有,三皇子真的什么都没有。 他自小又身体不好,平日里也不上朝做事,如果不是他给李大小姐求情“一举成名”,京城的大家都差点忘了皇上还有个三儿子。 不占嫡长不占宠,实在是个可有可无的人。 可那也是皇子啊。 名头还是能吓唬人的,看吧,除了知府是怕皇子在他地盘出事所以来护卫的,其他人都觉得能攀上皇子是一件好事。 有皇子出面安排后世,大家自然就忘了杏云候是谋反死的,皇帝并不喜欢李家人。 他旁边的宋余没有说话,而是眯着眼看向街道道:“你说,高湛是真的喜欢李大小姐吗?” 风少羽微微摇头,难得的认真道:“哥,你不在京城不知道,我必须告诉你,李大小姐虽然一医成名,名声在外,可她并不在外面行走,据说她有读不完的书,配不完的药,除非妇科杏云候看着不方便,不然她是不会出诊的。” “至于三皇子,那更是很少交际的一个人,杏云候虽然给他治病,可是李大小姐也不会跟着去啊,他们连交集都没有,我都不知道三皇子什么时候见到过李大小姐,他们之间真的一点绯闻都没听说过。” 所以一切都是从三皇子给李大小姐的求情开始的。 却死无对证。 宋余也要去给某人送行,风少羽顺路,要跟他一起,时辰差不多了。 宋余要监视高湛,让某人顺利下葬。 他二人下人都没带,就这么往出走,宋余一边低声道:“我想,他或许是真的喜欢……如意。” “如意?”风少羽反应一会才想起来:“哦,李大小姐的乳名叫如意。” 他好奇的问道;“哥你怎么这么确定三皇子特别喜欢李大小姐啊?何以见得?就因为他找皇上求情都哭晕过去了?你之前不还说那是假象吗?” 可是高湛竟然把李大小姐的骨灰偷偷的藏起了起来,不给下葬。 风少羽想起了什么,指着路上道:“不对啊,咱们还没去拜祭,还没瞻仰遗容,怎么棺材就上街了,他把吉时提前了!” 宋余将自己晚上看到的事情低声告诉了风少羽:“他不敢让我看的,他是想把骨灰留在身边,我是趁着他外出的时候在他枕头旁边找到的,你说,如果不是喜欢到了极致,他怎么会抱着死人的骨灰睡觉?” 风少羽下意识的打了个冷颤,用惊骇的目光看着宋余:“真的?他那么变态吗?” 皱着眉头道:“他不是把李大小姐给炼了吗?他怎么敢,你没找他算账?” 在平常人眼中,这种行为或许真的很变态,可是爱一个人爱到了极致,就一点都不害怕了,不想失去她能留在这世上的最后一点东西——灰烬。 至于把人烧了,宋余虽然气愤也没有到要为了这点事打草惊蛇的地步。 因为他知道如意不在乎躯体,她自己就说了,人死早晚都是一抷土,烧了起码暖和…… 宋余慢慢抬起头,神色伤感的看着远方:“有时候我想……” “哥,你不想,你一点都不想。”风少羽打断宋余的话,气愤道:“你再喜欢李大小姐也不会抱着她的骨灰睡觉的?是吧,是吧?” 他继续道:“而且高湛那个狗东西他违背诺言了。当初明明是你把李大小姐的尸体从锦衣卫抱出来的,等着他说不定都被人扔到乱葬岗子去了,这是你蹲了七天七夜诏狱换来的,你忘了文武百官要处置你,皇上重重给你那二十鞭刑了吗?” “真正喜欢李大小姐的不是他,是你,只有你会认真的考虑,李大小姐到底要的是什么。” 宋余劫狱,满朝震动,文官那些汪汪队自然不会放过这种攻击皇亲贵胄的好机会,要不是皇帝亲外甥,那些老头子能把宋余吃了。 这样宋余也是被狠狠揍了一顿才被放出来的。 出狱之后的宋余一直跟皇帝闹,要将李大小姐和杏云候合葬,皇帝偏爱这个外甥比亲儿子还厉害,拗不过他,就答应了他的请求。 可中途皇帝又变卦了,说是死人阴气重,让宋余不要沾惹,他派别人给李大小姐送葬,最后这个人选成了三皇子。 大家都说皇帝是为了保护亲外甥的名声才把这件事推给三皇子去做的。 ——给忤逆之人送葬的那不是在跟皇帝作对? 皇帝也确实自此没再召见过三皇子,文官们对他避之唯恐不及。 可这些并不是宋余想要的。 他最后答应下来皇帝这个决定是三皇子答应他了,一定会让李大小姐和杏云候埋在一起。 如今,是三皇子先违背了这个约定。 宋余凄凉一笑道:“我实在不愿意把小聪明用到这上面。我把如意的骨灰拿出来又房到棺材里了,在高湛床头放了一个一摸一样的骨灰坛。” 最终,他还是希望李大小姐能够入土为安。 风少羽松了一口气,真怕大哥跟高湛一样变态。 放回去就好,放回去就好啊! 风少羽和宋余亲近,本来他们对三皇子都很友好的,但是因为李大小姐这件事,风少羽自然是战队宋余的,他就想看三皇子倒霉:“哥,另一个骨灰罐里你放东西了没有?” 第二十二章 担心 宋余:“……” 风少羽说到气愤处,眼睛一瞪义愤填膺的道:“我要是你,新骨灰坛子里我就撒尿,让他抱着我的尿睡觉。” “咳咳!”宋余脸被呛的通红。 风少羽目光狐疑起来:“哥,你不会真的撒尿了吧?不会吧不会吧?你会干这种事吗?小伙子你看起来不是这种人啊!” 哭声隐隐约约,却没人回答他。 下葬路线是从县衙到朱雀山的北麓。 那里有个青龙白虎的好穴,是宋余之前找人看过的。 东李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东李人都不能入祖坟了,只能找离祖父近一点的地方相互照应着。 送葬队伍从卯时开始出发,等宋余和风少羽混到街道人群中的时候,远远相望的,一群官吏和带着哭丧队伍已经往这边走了,一个大红的棺材如众星捧月般。 看着那个棺材,风少羽突然想起一件事:“哥,你昨晚是没睡觉吧?” 不然怎么会知道人家棺材是空的? “那你为什么会没睡觉呢?就为了去看一眼棺材?”他虽然没有啧啧啧,可神态已经掩饰不住调侃:“既然这么喜欢,为什么当初不表白?” 宋余:“……” 他现在看起来有心情开玩笑吗? 再说了,他也不是故意要去的,还不是那个结…… 等等! 高湛身材修长,气质斐然,哪怕距离很远,宋余一眼也能看见他,他就在棺材后走着,脚步都因为悲伤而显得轻浮。 哪怕在他心里那是个空棺材,他也做戏做全套,目的不言而喻,是怕他发现了找他要骨灰。 这个人,对李大小姐是真感情吧? 可是情从何时而起?一往情深到什么程度? 如果他看见了和如意神似的小结巴,会对小结巴如何? 仿佛有一只大手,狠狠的攥住了他的心,宋余顿时就喘不过气来的疼。 小结巴! 如果高湛什么都不做,根本没当回事还好,万一高湛想找个替身…… 李大小姐一定不会喜欢有人代替她。 小结巴虽然是病人,可是谈吐气质,也不会希望代替别人。 防患于未然,还是不能让高湛见到小结巴。 可是人在哪呢? 宋余拍拍风少羽肩膀道:“外围的事情交给你,我去找个人。” “哥,哥……” 风少羽看着宋余消失的背影直歪头,今天是李大小姐入土为安的日子啊,什么人能比李大小姐还重要? 稀奇! 青山连绵不尽,万里晴空偶尔飘来几丝的如烟一样的白云,山镇水域,很少有这么晴朗的好天气,不得不说,今天真是个好日子。 李临风被下人抬着到了路祭的主路,距离李家祭棚还有一段路。 大太太和蒋姨娘怕李临泉出事,都遮着面跟着呢,可二人毕竟很少抛头露面,对祭祀行程也不熟悉,只听到震天的嚎叫声,没有看见三皇子。 “人呢?来了吗?” 大老爷坐的高,远远看见众星捧月之中,棺材旁边,有一个高挑的身影。 那人身着一身黑色圆领长袍,万黑从中,头上有一点白璧无瑕的玉簪稳稳的束着发。 等那人近了,感觉全身的穿着将他漆黑如墨的眼沉得越发黑白分明,明明周身的气质冷漠桀骜,可你看了他的脸,还是立马会想到斯文儒雅四个字。 不愧是未来李家的姑爷,真是好看啊。 李临泉焦急的拍着抬椅扶手,叫道:“凑上去,凑上去,我要给姑……皇子磕头。” 蒋姨娘却看见人群中的一抹灰色,她明明穿戴那么普通,可万人之中,她就是那么瞩目。 蒋姨娘叫着大太太:“如意小姐……” 在哪里? 大太太看见了,本想派人去抓人,又被蒋姨娘拦住了,蒋姨娘低声道:“看见咱们,别跟三皇子告状啊。” 可不是,他们是要拜见三皇子的,像是他们家这样的高门大户,地方豪绅,万一那死丫头冲出来乱说话怎么办? “先撤,撤。”大太太担心,却不敢跟李临风说实话,用别的借口劝李临风:“去咱们家的祭棚,三殿下能多跟咱们说句话。” 也是。 毕竟家属要谢礼的。 李临风挥着胳膊,脸憋得通红:“快,过去!” 别耽误他和姑爷子见面。 喇叭声音低沉悲凉,哭丧的声音响彻云霄。 如意和海棠走在哭丧的队伍之中,海棠感觉自己看见大老爷了,踮着脚张望,原地却没有了,等她再回头,小姐看着前方的虚空出神,木然的跟着队伍走,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姐一定没看见吧? 海棠不知道该不该说,欲言又止。 此时的如意眼睛莫名的酸楚。 这就是人死啊,盛大繁华,却是因为落幕。 海棠终于问了:“小姐您也觉得很难过是不是?我听着这个声音,心里酸酸的。” 她不止难过,她是心疼。 每靠近那个棺材一步,心就疼上一分。 “海棠!”如意艰难的叫道。 海棠抬头看着她:“是,小姐您要说什么?” “我好难过啊!”如意带着哭腔道:“我想,看一看,棺材里的,人。” 海棠:“……” 还好四周都是哭声,没人能听见他们说的话。 “小姐不行啊。”海棠摆着手,指着不远处的棺材道:“据说是三皇子在主持,你没看抬棺的人都是生面孔吗?可能是官兵呢,不会让我们接近的。” 孝子在前边扛幡指路,两边是撒纸钱的,三皇子捧着排位走在棺材旁,之后才是哭丧队伍。 如意看着前面高挑的人影,问道:“就是他,不让我看吗?” 海棠:“……” 任何人都不会让你看吧?那是别人的尸体啊。 “不过也可以这么说,如果咱们捣乱,会掉脑袋的。” 掉脑袋啊? 一颗,两颗,三颗…… 菜市场地面上,滚得都是人头,一个个面目狰狞死不瞑目,有中年的,年轻的,男的,女的……地面血流成河…… 只有挂起来的那个神色慈祥,他的眼深邃而深情,看着天空的方向微笑。 如意听见他说:“如意啊,要好好活啊!” 是啊,要好好活啊。 可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 他们到底是谁啊? 第二十三章 袒护 他们每一个人好像都在祝福她,每一个的表情都能牵扯她痛苦的神经,都能让她疼到窒息,可她却想不起来他们是谁。 到底是谁啊? 他们是谁,她是谁? 身体推心裂肺一样疼,所以那些人都是她的家人吧? 家人好像都死了,那为什么她还活着? “如意啊,要好好活着!”为了他们,也要好好活下去,可是好痛苦啊!她根据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如意啊!”如意脑海中不断的有慈祥的声音重复这句话,她悲从中来,身子顿时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她跪在地上放生大哭:“回来啊,你们都,回来啊,再也,回不来了吗……” 突如其来悲怆的哭声,惊动了路边的飞鸟,一群群的扑棱着翅膀,把吹丧号的人都看愣了。 四周短暂一静,只有女孩子伏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朱雀镇组织丧事的队伍有两支。 皇子办事,知县为了撑门面,两支死对头都请来了,一共二百多号人。 吴班头用他的三角眼酸溜溜的看着郝班头:“深藏不露啊,哪里找的人,一个人哭,把我们好几十人都给比过去了。” 郝班头:“……” 他也想问呢。 哭丧他们都是专业的,可也比不过中这位女子,家里光死一个爹都哭不出这种效果。 也太敬业啊。 给多少钱啊? 一会得问问,这位姑娘愿不愿意加入他们。 海棠感受着四面八方投来的好奇目光,她吓都要吓死了,她这辈子见过的人都没有今天看她的人多。 “我们小姐是病人。”海棠蹲下去去扶如意,一边畏惧的跟四周解释,主要是想给那位解释,他们不是要捣乱的,是小姐真的是病人,病人嘛,哭和笑都可被原谅。 却在这时,一个沙哑好听的声音由远及近,在他们面前停下来:“你也觉得很伤心是不是?她死了,再也活不过来了。” 海棠微微抬起头,就看见一张清秀非凡的俊脸,这人眉眼竟然和情圣大公子相似,比较情圣英俊的攻击性,这个人身上有种忧郁的书卷气,虽不至于平易近人,可让人感觉沐浴春风,不会害怕他。 海棠却还是别开眼睛低下头,因为不管是谁她都有点怕。 海棠低声道:“对不住贵人,我家小姐是病人,她不是故意要捣乱的。” “是病人啊!”海棠并没有听出男人语气中冰冷,她依然感觉这个人像是春风一样和煦,他道:“那太可惜了,我以为,她是真的因为李大小姐而悲伤。” 海棠:“……” 这要她怎么说呢? 那人又道:“抬起头来,不管你为何而哭,既然哭了,哭的这么好,就该赏赐。” 说着对着身后的人微微偏头。 海棠愣了,啊?哭还能挣钱啊? 早知道她也哭好了。 当那面白无须,看来像男人但是目光阴柔到阴鸷的男人走过来的时候,海棠又本能的不想让他们看小姐长什么样子了。 “我们不……”要钱了。 可那男人已经伸手去抬小姐的下巴。 “小姐……”海棠感觉到了来者不善,蹲下来挡在如意面前。 “高湛,别人只是没有哭她你就要杀人吗?你还有没有王法?”突然,一个傲慢无情的声音呵斥道。 海棠倏然回头,一脸惊喜:“圣人!” 圣人说的是真的吗?因为小姐哭的不是李大小姐,这位就要杀人? 宋余:“……” 这丫鬟能别在这时候破坏肃杀的气氛嘛? 宋余低下身子去扶如意,不能让那太监记住脸的,太监燕七是个杀手,被他记住的人都死了。 在这些表兄弟中,他和高湛长的最想,所以他对高湛最好,也是因为如意死的事,他们两方才决裂起了争执。 他才知道平日里低到尘埃柔弱无害的高湛也会杀人。 如意感觉自己置身在无边的黑暗之中,豁然一道光出现,她扑向那道光,抱着宋余不放手:“再也,回不来了,都死了,都死了,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宋余僵着身体求助的看着海棠,他是想帮忙遮挡住小结巴的脸,可是没打算被占便宜,这位动手动脚的是不是有些过分? 海棠红着脸去扶如意:“小姐,小姐……” 小姐不撒手啊,那只能抱歉了情圣,情圣嘛,对这种小状况应该得心应手的。 宋余想直接带如意走,可这不是他的做事风格,高湛外面温柔儒雅,是个翩翩君子模样,可是心思极其缜密,这样反而会让他小结巴感兴趣。 宋余将如意推到一边,命令海棠:“把人带走,不要妨碍我的事。” 说完向高湛,愤怒的质问道:“吉时还没到,为什么不等大家瞻仰遗容就把棺材上路了?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棺材里难道有什么秘密?” 就算没有如意,他也必须出面这么问,他不问高湛才会起疑心。 方才的问题竟然就这么过了。 高湛一脸是伤感,态度温和的像个邻家哥哥:“表弟,你来了啊?并不是我要更改吉时,是我找人看的,横死之人,哪有什么吉时,尽早上路最好,免得让百姓不快。” “我们要风光安葬她是为了让世人关心她爱戴她,不是为了让别人恨她吧?你说,我说得对吗?” 如果他还是之前的懵懂少年肯定会被这位表哥的演技欺骗的。 可是因为李大小姐,他离开了京城,游历五年,见惯了世间百态,人世间有许多善良的事情,也有虚伪和恶。 能背着他把人火葬了把骨灰藏起来,却能做戏做全套,他能相信他说的话? 宋余不依不饶道:“是哪个人说的?你把人给找来,他会看嘛?难道比京城我找的风水大师还要厉害?” 高湛让下人把一个道士叫过来:“他是当地很有名的张真人,京城的先生虽然厉害,到底水土不服,不知道本地风俗。” 说完,让道士跟宋余解释。 眼看解释完了,宋余还是不甘心的样子,高湛揉着鼻梁又是无奈又是悲伤道:“如果你真的不信,那就打开棺材看看吧,我能对她作什么呢?” 第二十四章 暴露 最多留下骨灰抱着睡觉而已。 宋余心中冷笑,这人也城南德云社出身。 不过呢,现在最不想开棺的人是他。 演戏谁不会啊。 “那怎么能行?”宋余怒气冲冲道:“棺材都订好了,怎么能随便打开?你到底对李大小姐有没有尊重?别人说你喜欢她,是假的吧?” “表弟,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真的是为了她好。”高湛慌张的解释,一点都不像个皇子,跟宋余完全掉了个个一样。 太监燕七是高湛的拥趸,冷着脸开始护主:“这差事本来不是殿下的,是为了谁殿下千里迢迢来到这里?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宋大公子不然您给个章程出来,我们照着做可以了嘛?别什么好处都是某些人的,我们只有挨骂的份。” 宋余微微仰头,不屑一顾道:“你算个什么东西?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燕七狭长的眼眯了眯。 “燕七,你放肆了。”高湛呵斥一声,很难得的发了脾气,稍纵就又的温和的说:“奴才不懂事,表弟你别往心里去,你想怎么样,表哥都会配合你,但是这么僵持下去,吉时真的过了,百姓心里肯定也不喜欢她在路上停留的太久,这样对她一点好处都没有。” “不然,还是打开棺材看一看吧,你放心。”高湛目光真诚的说。 宋余冷冷一哼:“谅你也不敢作什么手脚。”说完亲自扶棺,让送葬的其他人跟上:“走。” 他先走了,燕七目光阴鸷的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回头对停下来的高湛道:“殿下,宋大公子对您也来越不客气了,以前他还总是向着您呢,这游学还不如不游,越来越没礼貌了,要不要属下去教训他?” 是啊! 越来越没礼貌了。 还没有眉眼高低。 他做梦都没想到了,这个纨绔竟然也喜欢他的如意。 竟然还会因为怀疑他害死如意而跟他反目成仇。 多有趣的人啊,抢他的东西理直气壮的,真是不知死活。 还好这个人蠢,他敬畏如意,不敢开如意的棺材的。 哪里早已经空空如也了。 还有方才那个放声悲哭的女子。 人呢? 那么伤心竟然不是为了他的如意,如意那么好,这世上有什么比如意去了还让人悲伤的事? 这世上不该有比如意去了还悲伤的事。 也就不该有因为这件事而悲伤的人。 高湛突然心中一突,嘴唇颤抖,伸手一只棺材:“慢着,给我打开。” 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燕七看不透主子,不确定的问道:“打开?” 正在这是,留在县衙的小火者匆匆追上来,冲破人群,跪在高湛身边。 高湛看着宋余的眼神冷的能冻死人,声音却依然温和道:“起来回话。” 小火者不敢大声说,就靠近一些,用只有高湛能听见的声音道:“您床上的坛子,碎了,里面有……有……骚……” 他真的不敢说,杀了他吧。 小火者哭着跪下去。 高湛不用听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熊熊怒火从心头而起,直冲头颠,抬了两次自己的左手,才能露出温文尔雅笑容站在宋余面前:“把棺材打开。” 是跟燕七的人说的。 燕七一挥手,宋余伸出手挡在棺材面前,眉头拧的跟麻花一样道:“你要干什么?是你说不要停留太久,不要惊扰李大小姐的。” “什么时候?”高湛笑着反问:“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我只想知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态度有多温柔,内心就有多怨恨。 很好啊,这个纨绔,废物,已经学会了欺骗他了。 宋余却不怕的,他呵呵一笑道:“我也想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眼看着双方剑拔弩张,有人开始靠后了,海棠和如意在人潮之中靠前的位置,海棠听着两个人的对话一脸的问号? 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到底是啥? 高湛问宋余自然是什么时候知道棺材里没有如意的。 而宋余很想知道,他明明都骗过高湛了,为什么这人突然想通了他的不对劲? 高湛依然温和,微微摇头道:“你太小看你自己了,你怎么会是这么暴躁粗心的人呢?你之前虽然纨绔了些,可也是个翩翩公子很有欺骗性。” 最重要的,高湛心里想着方才大哭的女子:“你明明知道我把吉时更改了,按照你的性格,应该一碰见我就质问我,怎么会先去安慰一个疯女人呢?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不然是那个疯女人在你心中比如意地位高,不然就是你根本就知道棺材里发生了什么是,所以你不心急。” “为了如意,你擅闯锦衣卫,杀头都不顾了,可见是真感情,又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移情别恋一个女子呢?那只有后者了,你根本就知道。” “故意跟我打马虎眼!” 宋余听的心惊胆战,不是因为高湛知道了真相。 而是他既然为了小结巴弄出这么大的漏洞。 高湛说的没错,他正是因为早早就知道棺材里的事,所以一开始就打算要找高湛麻烦的,免得他起疑。 却因为小结巴把这件事全部抛在脑后。 可他怎么可能喜欢上小结巴? 天方夜谭。 他就是去死,不做人,也不会移情别恋喜欢小结巴的。 宋余收拾好心情道:“你想怎么样?” 高湛道:“你还没回答我,什么时候知道的。” “难道告诉你你防范我吗?”宋余冷笑道:“阴险小人,违背誓言,李大小姐我是一定要送她入土为安的,接下来的事情我不用你了,你走吧。” 高湛依然微笑,什么都没说,只是对着身后轻轻一挥手,然后要往后退。 谁知道宋余根本没给他机会,抽出腰中宝剑直接朝着他的胸口扎过来。 高湛脸色一变,抽出软剑格挡,等落地站稳后温和的俊脸终于忍不住冷起来,二话不说冲向宋余。 宋余一愣,停下来冷笑:“我们手无缚鸡之力的三殿下好身手。” 第二十五章 偷窃 大皇子都没读过书,不受宠的三皇子能有什么教育? 可高湛却会剑法,真是让人出乎意料。 这人还不知道有多少秘密瞒着众人呢。 高湛挽了个剑花,语气平静的命令自己人:“不留活口。” 说完,无情剑直奔宋余额头。 两张神似的脸,无声的打成一团,刀光剑影你来我往,招招狠毒不像是熟人打架。 这就很诡异。 打架竟然不说脏话,只拼你死我活,这样太认真了。 只听高湛在攻击之际怒吼一声:“开棺。” 燕七等人一拥而上,却不想人群中涌来一群人和燕七等人打成一团,棺材被倒立在地上,板子摔开了…… 高湛看见是风少羽的带头,嘴角喊着冷笑看向宋余:“你早有准备,很好,免得别人说我欺负你。” 还好早有准备,把岷江知府等人都弄走了,否则………那些人一定会怪他把他们掺合到这种是非中来的。 风少羽一边跟人打斗,一边骂高湛道:“表兄弟说灭口就要灭口,不知道天下人知不知道我们三殿下这么无情啊。” 高湛的脸沉了沉。 宋余冷笑道:“我一定要李大小姐入土为安,这是我对她的承诺,想杀我,你还办不到。” 两伙人打的昏天暗地,难舍安分,一看就是拼命不是闹着玩的,只为了抢一口棺材。街上人早都跑光了,留下来不怕死啊, 这时,有一只纤细莹白的手,慢慢从棺材地下伸出来,趁人不备,伸到棺材里,一下子将骨灰抱住了…… 海棠抱住骨灰后会回到棺材底下,那里如意蹲在下面。 “小姐啊,拿到了。”海棠哆哆嗦嗦将骨灰递给如意:“您可拿住了,别摔了。” 附近看热闹的人都没有,她也是惜命的,可是小姐不走,还非要偷人家的骨灰。 是不是神仙有什么癖好啊? 都吓死她了。 海棠忍着害怕,又低声提醒道:“这是别人的骨灰啊小姐,骨灰就是人死了,用火一烧,只剩下了一把灰,真的没什么好看的好玩的。” 只有恐怖而已。 “你看看就算了,还回去咱们跑吧。” 如意摩挲着光滑的坛子,像是摸着一件珍宝,她轻声道:“好似,很熟悉,就像是,摸着自己,一样。” 海棠摇头道:“这个就是他们说的李大小姐,您是您,你二人稍微有点亲戚,五百年前是一家嘛。” 只是亲戚这么简单啊? 可她真的觉得很亲切。 抱着她,方才如刀割一般难受的心没有那么疼了,只剩下了感伤。 好像一个老朋友消失了。 她和李大小姐应该有一些渊源的,可是这份渊源到底是什么,她实在是想不起来。 如意慢慢站起来道:“我们走,吧!” 走? 抱着人家的骨灰上哪去? 小姐你知道你这是偷嘛? 宋余和高湛手腕各自受了伤。 宋余将袖子斩断将手腕包上,后冷漠的看着高湛:“再来啊!” “殿下!”燕七一刀推开风少羽,急急忙忙来检查高湛的伤口,看高湛血流不止,他神色大骇,一双阴鸷的眼睛喊着滔天巨怒,恶狠狠的看着宋余:“难道大公子不知道我们殿下的病?真是下死手啊,这些年我们殿下对大公子如何?是不是跟亲兄弟一样,你怎么下得去的手?” 宋余眼神无情,语气讥讽道:“真的那么严重吗?对哦,我好像是听过三表哥自小有病,不能有伤口,否则就会血流不止,好像杏云候还说过,您要小心不要让自己受伤,不然说不定哪天这血就真的止不住,一直流干了。” “你知道还让我们殿下受伤?”燕七气的就要拔刀,被高湛制止了。 燕七想到了什么,叫着下人道:“去拿杯温水来。” 说完送高湛腰间拿出来一个小瓷瓶,后倒出一粒丹药交给高湛:“您快服下,杏云候说过,一定要及时服下血凝丸,否则后果可大可小。” 高湛点头,含住血凝丸,这药是杏云候亲自给他配的,可惜只剩下最后两粒了,该说不说,等时间空闲下来,他必须要再找一个好大夫来配药了。 宋余知道不能再打了,收回宝剑走向棺材,他以胜利者的姿势去那骨灰,却发现敞开的棺材里空空如也。 一股无名火呈燎原之势,直接窜上宋余头顶,宋余凶狠回头,宝剑指着高湛道:“骨灰拿出来,否则我真的把你按在地上放血,不信你试试看。” 高湛温和的面一颤,拼命看向棺材里,什么都没有。 心仿佛被什么东西剜走了,高湛疼的额头发汗,粗鲁的拽住宋余的与衣领,从未有过的凶狠道:“还给我,如意是我的。” 宋余心想一个人如果是演戏演的这样真挚,那也是爱如意的吧? 很抱歉,如意是李家的,不是任何人的,他谁都不会让。 宋余推开高湛,翻身上马,叫着风少羽:“看见有人偷骨灰了吗?” 风少羽摇头。 方才他们打的实在太热闹,没看见有什么外人啊,再说了,偷骨灰干什么?他们又不是高湛那个变态。 老百姓都跑光了,真的没看见人。 宋余看了高湛一眼,后目视前方,催马而行。 高湛要去追,却被燕七给拉住了,燕七已经没有任何戾气,眼泪汪汪的摇头:“殿下,您的身体要紧啊。” “谁偷走了如意,我要抢回来!”高湛一声怒吼。 燕七跪下去哀求:“殿下,您的身体……” 如意抱着骨灰步履蹒跚的走在细鳞河边。 正是汛季,河水泛着混浊的浪花拍打着石头垒成的河岸,像是风在呼啸,远处的人声被风声水声掩盖,什么都听不见了。 这也是一种别样的寂静吧。 就这里吧,别的地方太远,她根本走不动。 海棠看如意的眼泪一串串流下,无声的哭泣却更能让心酸。 她忍不住了,眼睛湿湿的道:“小姐,您要抱着李大小姐去哪里啊?咱们别把她弄丢了,会惹麻烦的。” 说真的呢,如果被那两伙人发现了,会砍掉他们的脑袋吧? 她都有感觉,人家很快会发现骨灰不见然后来追他们的。 第二十六章 水葬 如意忽然停到了一块大石头旁,踩着石块上去,走在距离河水最近的地方,然后打开骨灰坛的盖子,将坛子倾倒。 “不要!”哒哒哒的,宋余骑着马飞快停在旁边,他翻身下马,伸着手掌畏惧的看着如意的动作:“不要,你要干什么?” 如意直接将骨灰撒到河水里,将坛子也扔进去。 噗的一声,坛子落入水中,灌了水,慢慢沉下去。 海棠惊呆了,小姐干了什么事? 把不相干的人的骨灰给撒了? 宋余愣愣的注视着不平静的河面,下一刻,那里依然不平静,却更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一切都被河水掩藏起来了。 很快的,他回过神,双目顿时猩红,回头看着如意克制不住的怒吼:“傻瓜,你干的好事,你把如意给丢河里了,你是不是找死?” 他提着剑就要爬上石头去杀人。 海棠吓得半死,一下子扑过去抱住他的大腿不放开:“我们家小姐是个病人,大公子您大人大量,不要跟他计较。” 怎么能不计较? 他十四岁就开始喜欢的人,如今他已经十八岁了,爱慕的话都没跟她说过,那人却走了,并且再也回不来了。 他去诏狱劫狱,去太和殿哭闹,他用忙碌和跋扈掩盖内心的悲伤和痛苦,不做点什么他感觉自己都要崩溃了,最后他还是救不了她,他对她无能为力。 他绝望的想,那就让她入土为安吧,把她和杏云候的骨灰放在一起。 杏云候被皇上说是谋反忤逆,他的尸体多难收啊,他收到了,化成了灰带过来,只是为了让他们父女团聚的。 最后全完了,杏云候还在,如意化成了水,灰都没了。 他的诺言,永生永世都无法兑现了。 都是因为这个傻瓜。 他看他是个病人,所以不跟她一般见识,甚至在高湛为难她的时候帮她解围,可她竟然就这么报答他,他感觉自己就是个可怜的东郭先生。 他想要踢开婢女,愤怒的质问:“难道我不应该翻脸吗?你觉得偷人家骨灰是对的?我把你们送到衙门里去,县太爷都会砍你们的头。” 偷人骨灰跟挖坟掘墓差不多了吧? 可是他们家小姐想要那个骨灰啊。 海棠只能磕头:“奴婢知道小姐不对,可是小姐喜欢。” 小姐喜欢,一个当奴婢的,知道不对也要纵容。 可她娘的忠心耿耿啊。 一种无能为力的绝望拥上宋余心头,他攥进了宝剑怒吼着:“你玩什么不好,你玩人家骨灰,你就不怕遭报应?” 相比较宋余的暴跳如雷,如意平静的像是在晒太阳,她慢慢的说:“这,不是玩,是埋葬。” “埋葬?”宋余被她挑起的怒火彻底的燃烧起来,咄咄逼问道:“你凭什么埋葬?和你有任何关系吗?那是别人的骨灰,不是你的,也不是你的亲人的,是你不相干人的,你凭什么作主?你就是偷,你小偷,偷别人骨灰罪大恶极的小偷。” 也太过分了吧? 小姐的行为是不好,可是女子沾了一个偷字,他们家小姐的未来岂不是都毁了? 本来他们就够难的了,为什么小姐不肯让人省心。 为什么温柔的大公子也开始骂人了? 太难了,有时候她都不想活了。 海棠呜呜呜的哽咽起来。 如意语气有些不屑,问道:“那你,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是亲人吗?” 宋余被问住了。 如意慢慢摊开手:“是恋人吗?” 宋余因为羞恼,好看的脸面红耳耳赤:“我是她朋友不行吗?” “朋友啊!”如意的声音拉的有些长,可以听得见的讥讽道:“原来,跟你也,没关系啊。” “我……”宋余咬着下唇,不甘心的看着如意。 如意指着河面道:“不然,你们订过婚?” “你媳妇吗?” “你亲戚吗?” “跟你有,一分钱,关系吗?” “你喊她她答应吗?” 宋余:“……” 别再歪理邪说了,他很好劝的。 如意虽然嘴角没动,可眼神总感觉在笑,她又问道:“你姓什么?姓李吗?” “可是,我姓李!” 所以真的轮资格,如意比别人更有优势,毕竟东李西李本来是一家。 宋余气的呼吸都有些乱了:“牙尖嘴利,我从未见过想你这样无耻之人,扬了人家的骨灰竟然还那么理直气壮,我确实不姓李,也不是她的亲人,可是我不会遭践她,你到底凭什么?” 海棠更委屈了,他们家小姐是结巴,哪里见过牙尖嘴利的结巴? 自己说不过还凶别人。 小姐,太难了,呜呜呜…… 如意对上宋余的好像的眼,突然正经起来,声音嘶哑伤感的说:“凭我觉得,就算埋了她,也会被人挖出来。” 宋余:!! “这是怎么了?”咳咳咳! 李临风忍着身体的不适迎接三皇子。 但是棺材队哭丧队的怎么没了?只剩下皇子府的几个人。 竟然是专门来找他他的吗? 三皇子不安葬那个大小姐,改看上他们家了?他是不是真的可以当国丈啊! “咳咳咳!” 李临风当着三皇子的面可不敢再坐轿了,带着大太太和蒋姨娘跪在高湛面前。 他身体不适,低下头的刹那头有些晕沉沉,不过不要紧,是为了见皇子呢。 皇子是小龙,见到的人会好运连连的,他不会有事的。 李临风不敢抬头,可是身体不舒服,身子在无风的地上颤抖,看起来像是吓的,有些滑稽。 高湛却很喜欢这种害怕他的人。 他的伤口不再流血了,说明这次他不会死。 但是他的心被人挖走了,竟然有人趁他不注意偷走了如意的骨灰,简直罪该万死。 袖子底下,高湛将拳头攥的紧紧的。 有人看见抱着骨灰的是一对年轻漂亮的少女,可打扮都是破旧的道破,像是代发修行的尼姑,他再问就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了,就连知县脑海中也没有这号人物。 只能找乡绅问话,东李倒了,如今西李是城西的富户,别人都不知道的事情,西李的人可能知道。 第二十七章 没病 高湛微微俯下身子虚扶了一把道:“李大老爷快快请起,孤还有事需要你帮忙呢。” 天呐,姑爷子也太平易近人了,简直跟春风一样。 李大老爷激动的手都不知道放在哪里好了,忙不迭的道:“您,您说,您有什么需要,尽管说,咳……” 高湛问道:“您这是病了?” 燕七脸色一变道:“生病了别过了病气给我们殿下,我家殿下的身子娇贵,你可赔不起。” “不敢不敢!”李临风急忙否认,一口痰上来,赶紧咽回去,脸憋得通红的道:“没有生病,有什么事您说,您说。” 是啊,承认生病皇子不就走了吗? 大夫人帮着隐瞒:“他是见到殿下您太激动了,壮的跟一头牛一样,怎么可能生病呢。” 高湛没有再理会其他,他内心心急如焚,问道:“你知不知道,有两个穿着道袍的美貌少女,其中一个好似有些病的,是谁家的?” 李临风:“……” 不是他们家如意吗? 说的好像是如意啊。 “您说这两个人小人有点印象,但是小人确定,您肯定没见过他们。” 燕七冷声道:“知道你就说,见没见过的,我们殿下会自己判断。” 李临风道:“因为他们是千金小姐,从来不出门的,殿下您怎么可能见过呢?” 大太太:“……” 大太太忙接过话道:“这两个人我们之前确实见过的,好像是外地修行的女子,但是上两天下大雨,山上塌了很多小庙,据说这两个人都被压死了,殿下好端端的怎么问起他们来了?” 李临风:? 压死的不是真正的尼姑和王二吗? 高湛好看的眉头皱起来,不可思议道:“死了?你们没搞错吧?” 燕七冷着脸警告大夫人:“这个人犯了事,我们方才还看见他们了,你可别信嘴胡诌,说错话小心你的脑袋。” 李临风脑袋缩起来。 大太太吓个半死,急忙问道:“他们是犯了什么事啊?” 那两个死丫头,不会出门就给她惹麻烦了吧? 高湛抿着嘴没出声,一副生气的样子。 燕七声音依然阴鸷道:“怀疑他们偷了李大小姐的骨灰,你们如果知道线索,抓到了人殿下重重有赏,若是隐瞒,被我发现的话,连带着她的亲人和你们,我一起处置。” 大太太越发急了,话都说的断断续续的:“她,她的家人,怎么家人也要一起处置?” 燕七道:“自然,偷盗骨灰,一个都跑不了,告到官府衙门要问斩的,你说呢?” 大夫人摇摇欲坠。 心里暗骂那个死傻子,出门在外怎么还给她惹麻烦?真是上辈子欠了她的。 如果不连累家人她或许还会说实话,既然要连坐,那算了。 大太太跪稳了,低着头嘴硬:“真的不太熟,民妇认得的两人已经死了,既然大人您说他们还活着,想必咱们说的不是一个人。” 李临风也不是真傻,不管那人是不是如意,他都要撇清关系,他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道:“真的不认识。” 高湛站起来道:“那孤再去别处问问。” 他和燕七有话要说,这两口子有些不对劲,应该调查调查。 却不想李临风根本舍不得高湛离开,他女儿没带出来,姑爷子还没见女儿呢,别看这姑爷子如今对他听冷淡的,见过他如花似玉的女儿肯定就会变样的。 “殿下您就这么走了?”李临风站起来,堵在高湛面前道:“不是要找人吗?小的愿意替殿下效犬马之劳。” 他实在太热情了,高湛和燕七都有些怀疑,他们提防这个人真的有必要吗? 这个人难道不是真傻,而是大智若愚? 再加上宋余救过那个病人,或许跟别人都无关,就是宋余的一场阴谋。 高湛第一次的,开始对事态的判断不确定了。 他客套的回绝李临风:“您这身体好像真的不怎么太好,就不麻烦你了,我已经派人去找了,相信很快就能找到。” 那怎么行啊,还是去他们家看一看吧。 李临风拍着胸口保证:“我真的没病,健康的狠。” 这一拍,方才的痰上来了,口中突然腥甜,嗓子痒痒的控制不住,李临风双手按住高湛的肩膀,一个没忍住,一口鲜血直接喷到了高湛的脸上。 高湛猝不及防,眼前一花…… “我的老天爷啊,这不是要了我的命吗?” 西李,大太太坐在床边拍着大腿哭,中年女人的嚎叫,跟杀猪一样,实在难听。 蒋姨娘就劝道:“大老爷会没事的,您放宽心。” 她哪里是关心那死鬼有没有事啊。 她现恨不得砍死这个挨千刀的。 三皇子带着人走,大太太和蒋姨娘把李临风带回来,可就算回到家,那种对权势深深的恐惧感依然挥舞不去。 李临风谎报病情,喷了皇子一脸,简直就是以下犯上大不敬。 大太太怕三皇子来找他们麻烦,得罪了皇子,别说做国太了,儿子们将来的前途怎么办啊? 偷鸡不成蚀把米,知道她就不去送什么葬。 这下好了,马屁没拍到,拍马蹄子上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清算我们,我的老天爷啊!”大太太又开始哭天抢地了。 蒋姨娘道:“您看三皇子多么温和可亲,街上的人都说了,三皇子平易近人一点架子都没有,还还亲自给调皮的孩子买糖呢,那么光风霁月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找咱们算账呢?您真的放宽心吧?” “不会来吗?”大太太抽抽搭搭的:“你确定?” 好像也是,皇子当时只关心她快给大老爷治病,没说要惩罚他们。 可保不齐给别人看的,万一秋后算账呢? “妾确定!”蒋姨娘给大太太打保证,并且建议道:“为今之计要么找好的大夫,要么,咱们是不是把如意小姐请回来?大老爷这病很邪门啊!” 大太太皱着眉头不说话了。 夫妻一场,女儿都小,她之前说的事气话,大老爷的病还是要治好的。 把那傻子弄回来她是一万个不愿意,可是人家临走时候说了,大老爷会生病,现在为了大老爷,也确实应该把人找回来审一下了。 第二十八章 偶遇 可有个问题,他们不能让小结巴回来了。 蒋姨娘摇头提醒:“你觉得她会医术的可能性大吗?我觉得不大,是海棠那个丫头神神叨叨的在利用她。 反过来讲,就算他真的会点东西,能把人领回家吗?你不觉得,偷李大小姐骨灰的人就是她吗?” 大太太也是这么想的,不知道为什么,她和傻子都多少年没见面了,可是三皇子一说的时候,她就感觉到了,骨灰肯是傻子偷的。 不傻的人谁会去偷骨灰? 回来是不可能让她回来的。 但是又需要知道她和海棠到底搞得什么鬼。 大太太命令道:“不管怎么样,先把人找到。” 还不能让三皇子发现了。 她想起川荷来:“那个厨娘毕竟和小傻子他们熟悉,知道他们常去的地方,兴许就找到了,让她带人去找,找不到把她也赶出去。” 另一边三皇子心里的想法被大夫人给猜到了,当着人前,他不能把那个李临风怎么样,可是这笔账不能这么算了。 竟然喷了他一脸血,是一脸血啊,可能还混着吐沫星子,他一定要把这个人碎尸万段。 不过是时机不对罢了。 燕七正好过来回话:“查过了,他们家没有街上人看见的,那两个奇怪的少女。” 那可能真的跟西李无关了。 高湛更倾向于那两个人是宋余找来的。 可惜他们都没看见脸,那两个人只要换一身衣服,他们估计就找不到了。 燕七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道:“去搜宋大公子的住所,不信她能把人藏起来。” “这个不用了。” 高湛太了解宋余了,那人心里住了如意,不会把别的女人带在自己身边的。 客栈是最不可能的地方。 反而别的住处还有可能。 “我记得你说萧家太爷也在城里。”高湛摸着手指等燕七回复。 燕七皱着眉头道:“您不说我都忘了,萧太爷说被一个神医女子给救了,却不知道人家是谁,如今萧家下人到处寻人呢。想来也没什么可以藏人的地方。” 又有神医啊? 不愧是朱雀镇。 高湛想着自己的病情,他也需要一个好大夫。 可是他不能在此地久留,父皇下了命令,让他月底必须回到京城。 “骨灰的事你就盯着宋余吧,他拿走的不管埋在哪里,都要给我挖出来。” 高湛顿了下又道:“至于那个神医,派人跟住萧家,找到了直接带回会京城,我留着有用。” “是,主子!” 萧家下人几乎倾巢出动,全都在找那位神医小姐。 韩琦和仇管事在细鳞河旁边遇见了。 他们都听说有个道姑偷了李大小姐的骨灰,两个人都有感觉,那是那位神医小姐(狐狸精)。 可是他们一无所获。 仇管事一早上没少挨骂,正憋着气呢,从轿子上怒气冲冲走向韩琦:“韩琦不是我说你,那位小姐一看就不简单,老爷子过后还要调理身子呢,你怎么能把人放在山上不管?现在好了,茫茫人海,找人跟大海捞针一样,我去哪里找?” “都怪你都怪你!” 韩琦也认识到自己失误了。 幸好太爷过后没有再发热,不然他去哪里找人呢? 他十分自责的道:“仇叔你说得对,都是我不好,当时那位小姐让我不要打扰他,我就没好意思让他们跟下山。” “什么不打扰,太爷的身体重要还是一个狐狸精重要?”仇管事一甩袖子哼道。 这个人太包子了,不骂白不骂。 韩琦是真的自责,可是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还是会默默离开,他相信小姐说的话,小姐能安心的去休息就说明太爷不会有事。 韩琦惆怅的道:“叔,你说小姐会不会真的是狐狸精?您当时不信任她还不让他治了,不然咱们去山上找找,兴许还能碰见。” 仇管事感觉韩琦在反击。 太爷骂他的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当时不同意陌生人给太爷治病,太爷说他目光短浅。 他刚数落了这小子,这小子就哪壶不开提哪壶。 以为是个憨憨,原来是扮猪吃虎。 仇管事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是在指责我有眼无珠,把珍珠当石头了?” 韩琦:? “仇叔你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指责你了?”韩琦想了想道:“你是说你没有管太爷,还阻拦我给太爷找大夫这事吗?后来你不是没阻止我去睡觉了吗?也因此我才能让小姐安心的给太爷看病,你也没撤后腿,我怎么会指责你呢?” 仇管事暴跳如雷指着韩琦:“你这还不是指责?我什么时候心安理得的睡觉了?我也很担心太爷的伤势。” 韩琦:“……” 可是这人就是去睡觉了,他哪里说错了? 仇管事从没有过的生气,一个小辈,竟然拐弯抹角的挖苦他。 等着姓韩的,到底谁当萧家大管家还不一定了。 “我一定会把那个狐狸精……大小姐找到的。”仇管事指着韩琦放狠话:“这次你不要再扯我后腿,不然太爷怪罪下来,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一个老人这么愤怒韩琦倒是不生气,他就是想告诉仇管事,当时不让小姐给太爷看病的时候,仇管事也是这样,跳起来说:“出了事你负责。” 结果是没出事,太爷感激他,而仇管事挨骂。 这次…… 看着仇管事上轿,韩琦忍不住挥手叮咛:“仇叔,小心啊。” 仇管事黑脸,果然,这个龟孙还会诅咒人了。 二人分道扬镳之后,韩琦来到朱雀镇主街。 人还是要找的,不过山上暂时不用去了,哪怕小姐是狐狸精,暂时还没听说山上有女人。 他之前雇了当地不少帮闲做探子,可是竟然没有一个人给他回复,眼看着又要到下午了,该吃饭了。 韩琦带着两个下人进了一家酒馆,就听一个娇俏的声音道:“您看看我种炸鸡值多少钱?” 韩琦心头一震,目光看过去,就看见一个穿戴一新的清秀少女在柜台前跟掌柜的讨论厨艺。 “这不是,这不是……”韩琦叫不上来名字,脱口道:“小狐狸精吗?” 川荷:“……” 第二十九章 礼物 她招谁惹谁了? 不过是想把小傻子的配方卖一卖挣点钱而已,她也没勾引谁家男人,怎么就狐狸精了? 还小狐狸精,那谁是老狐狸精呢? 川荷回过头要骂人,她现在可不是普通的婢女了,却看见了一身绫罗的威严青年。 “您……”川荷大喜:“是韩公子啊,您怎么在这?太爷好了吗?” 不会认错的,这人是贵人家的下人,和贵人也差不多了。 年轻长的还挺俊,李家可没有这么出色的青年。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他们治好了太爷,这人欠她人情呢。 川荷凑上来叫道:“韩大哥,山中一别你好不好啊?” 韩琦比川荷还惊喜,他又是个直心眼儿的,直接叫道:“好好好,不不不,不好不好!你谁家的?你家小姐呢?” 川荷一愣,这说的都是啥啊? 找小傻子的。 傻子没在家不说,是不是给人家治坏了来找他们算账的? 当时她就说,什么神医啊,大家在一起几年,谁不认识谁?那就是个傻子。 “这里面可没我什么事啊。”川荷带着哭腔道:“我就是来卖鸡的。” 韩琦忙问道:“你怎么了?怎么哭了,我这边有个贵人病了,还想找你家小姐看病呢,你怎么哭了?” 不是找麻烦的,还要找他们看病啊? 这么说小傻子真的是个大夫? 可是小傻子被赶走了啊。 拒绝的实话刚要说出口,川荷又改了主意,报了家门,又道:“我们家小姐现在出门不太方便,你可能找不到她,等我回去跟老爷太太们回过,让他们给您消息。” 韩琦一看有了眉目,松了一口气,报上一个地址道:“我在那边等你消息,你安排好了,请及时告诉我啊。” 川荷心里笑了,挥着手道:“您放心吧,怎么会不告诉您?” 怕你跑了才是。 川荷前脚回到西李的院子,后脚一个小厮打扮的人停在一定轿子跟前。 “仇爷爷,打听到了。”那小厮语气兴奋的道:“她是李家三小姐的丫鬟,错不了了,那位神医小姐,就是李家三小姐。” 仇管事拍着退呵呵笑:“韩琦那个傻瓜。” 还好被他跟踪到了,这种事情怎么能等人上门?要他们来找才是。 他喊着人道:“去请风少!” 有了这个人情,风家以后会对他刮目相看的。 如意刚睡醒,就被一个叫来福的小厮匆匆唤到门口:“小姐,我们家大少爷叫您过去呢。” 如意打了个哈欠,也不问什么事就要走。 男女授受不亲啊,那位爷又不是随便的人。 海棠急急忙忙跟上,难免的担心:“小姐,是不是您犯事了?那位皇子来抓咱们的吧?咱们要死了吧?” 她感觉雁过留声,虽然他们偷拿骨灰的时候没人站出来阻止,可并不代表没人看见。 情圣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亲自把他们带回客栈,命令他们不要出门。 十有八九是露馅了。 海棠竟然有种解脱感觉,眼圈含着泪道:“有时候活着也挺累的,是不小姐?我不怕。” 如意:“……” “有我在,你死不了,除非,你作死。” 跟那个陷害她的姚姚一样,自作孽是不可活的。 海棠心想之前小姐的放个屁都是仙气,如今她对小姐吹牛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二人慢悠悠的到了天字一号房。 如意脚步停下来,海棠急忙去敲门。 里面传来清冷的声音:“进来吧。” 海棠扶着如意进去,进来一看,原来是宋余给他们买了两套衣服。 海棠又惊又喜,有些傻眼的道:“圣人,您就为了这么一件事叫我们来?我家小姐刚睡醒,都没吃饭呢。” 不就送衣服吗?这么着急。 宋余坐在圆桌旁的椅子上,不高兴道:“这就是大事,我看你有点不知死活,快换上。” 高湛在找道姑,他坚信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才把人带回来,但是如果这两人一直这么奇奇怪怪的打扮,高湛很快就会找过来。 他也说不清为什么要帮小结巴,可能因为小结巴处理骨灰的方式更对吧。 海棠二话不说,接过裙子就要去屏风后换。 宋余:“……” 这丫头能不能长点心,他是男人,她不要名声他还要脸呢。 “带你们家小姐回屋换去。”宋余看了如意一眼,红着脸命令道。 海棠这才反应过来,连声说着对不起。 末了咧嘴一笑:“大公子您是真正的圣人,我信了。” 宋余:“……” 别再黑他了。 他明明是个正常少年,这是迫不得已好吗? 宋余捂着心口挥手:“你有点记性吧。” 他眼看着主仆二人到了门口的,他松了一口气,却不想那小姐慢慢回过头道:“那你为什么,不给我们,送过去?多此,一举!” 宋余:“……” 果然挑刺可能会迟到,但是绝对不会缺席。 她就认准了他脾气好,天天这么怼他是吧? 过分。 宋余眼光很好,给如意挑的是一条白色到葱心绿由下到上渐变的长襦,跟比较袄裙比起来,显然襦裙跟符合如意冷艳的气质。 海棠看着坐在梳妆台前的美丽小姐,不由得喜上眉梢:“小姐您真好看。” 如意点头:“我知道!” 海棠:“……” 这么聊,天会死的。 如意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满意的点头:“长成这样,人生的烦恼都少了一半了。” 海棠:“……” 好吧,可能除了偷骨灰,神仙会有别的爱好吧,比如自卖自夸什么的。 突然如意抬起头,眼角带着微微笑意,认真的赞美:“你,也好看,很好看!” 海棠:“……” 海棠羞涩的抿着嘴,从小到大这是她第一次穿新衣服,是裙子呢,还带着颜色呢。 但是她是沾了小姐的光。 有小姐在,她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以后再也不暗地里吐槽小姐了。 起码,小姐的眼光好到无人能及。 如意和海棠收拾好后走出长廊,宋余正等下那里。 看着自己的“作品”如此的赏心悦目,宋余竟然有些不好意思,等瞬间反应过来他黑了脸,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问道:“接下来你们有什么打算?总不能一直跟着我。” 第三十章 生气 今日的葬礼,如意觉得自己虽然还是想不起来,脑袋中模模糊糊有个印象,她的家人可能跟李大小姐有关。 她肯定有个爹爹,有个弟弟,那两个婢女的印象也深刻,不管生死,她要找到他们。 如意道:“我要,去京城,找我爹。” 宋余打听过了,如今李家是小结巴的伯父家,看来她有个亲爹。 宋余道:“也是,到底还是自己的亲人更妥帖些,你总是他亲生的,他也不会真的不管你,但是我不方便带你走,我给你拿着钱,你自己找个商队吧。” 他们到底是女孩子,商队都是一些男人,有没有路引,被卖了怎么办? 海棠真的很委屈很害怕,圣人怎么就不能收留他们吗?圣人才会让人觉得安全。 至于二老爷,如果真的能指望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如意满意的看一眼海棠,小丫头都懂的道理,好多人都不懂。 她不冷不淡的道:“我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我怎么走,你也管不着。我只是个傻瓜,而已,没什么好处,可捞的。” 宋余:“……” 他怎么听出这人生气了? 她为什么生气? “喂,你们去哪里啊?我不能让你这么走了。” 宋余追上如意,这时候风少羽兴奋的找来:“哥,哥,神医我找到了,仇管事让人来送信,是西李的三小姐。” 海棠:? 那个跟姐姐抢未婚夫的刁蛮女子? 海棠道:“公子您搞错了吧?我们家小姐才会医术。” 他们在啊,又来了。 风少羽从怀里拿出一包碎银子塞给如意,用哄孩子的语气道:“去买糖给你和你家小姐吃。” 海棠:“……” 她说的是真的好不好? 风少羽已经拉着宋余往外走了:“哥你跟我一起去。” 宋余走了两步却回头看着如意:“跟我走。” 风少羽:? 哥不跟着他去找大夫,送别的女人? 除了李大小姐之外的女人。 如意对宋余视而不见,慢慢的往外走,宋余看着她有些笨拙的背影紧紧的皱了皱眉头,又跟上去。 等到了客栈二门,宋余不由分说拉着如意上了他事先准备的马车。 海棠心急如焚,这位大少爷怎么回事?强抢民女啊? 她咬着唇爬了上去,预想的争吵并没有发生,圣人和小姐面对面坐着,小姐靠在车厢闭目养神,小姐都没理会圣人。 空气安静却有些剑拔弩张味道,海棠小心翼翼坐在小姐身边,目光怯怯的看着宋余。 宋余:“……” 宋余气不打一处来,命令车夫启程后叫道:“你有什么好生气的?我跟你无亲无故,收留你是情分,你应该感激才对,凭什么对我生气?” 她是跟如意说的,如意却闭着眼睛不出声。 海棠:“……” 这么装做听不见不太好吧? 宋余心想如意小姐是不是也是这样的脾气?爱使女子小性。 他的心痒痒起来,用手指着车棚道:“蚊子!” 如意:“……” 她睁开眼道;“你是不是,很幼稚?” 宋余傲然道:“我就不明白你凭什么生气?” “那你就,想明白!” 豁,果然生气了。 宋余恨不得掰着手指跟如意讲道理:“我们无亲无故,你承认不?是我收留了你,你承认不?你已经麻烦我很多了,你承认不?那你凭什么生气?” 如意想了想道:“可能,我小气吧?” 宋余:“……” 说的也太理直气壮了。 他要的是具体的事,他君子顶天立地,无愧于心,也没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这丫头是什么时候开始跟他生气的? 对,好像送衣服的时候就有些冷冷冰冰。 不对,他们撒了骨灰之后她就这样了。 难道是因为他当时说她是个傻瓜什么都不懂就知道祸害人? 可是她本来就……不是,当时的情况,她没有祸害人,是他误会她了。 宋余脸突然有些不自在,稍后又觉得自己没有错,当时那个情况,任何人都会生气,生气了口不择言…… 算了,宋余靠在车厢里也闭上眼睛。 反正他没错,他是不会认错的、 稍后宋余又睁开眼,挑衅的问道:“既然你跟我生气,那我拉你上车你为什么不挣扎?” 如意淡淡道:“累。” 她又道:“我听过这样,一个故事。一个小男孩,总是喜欢揪,一个小女孩,头发,然后引发女孩,惊叫。女孩苦不堪言,后来,有人告诉女孩,你当做没看见,不喊,不叫,不理,不屑,那人无趣,自然就,不再揪头发了。试过,果然。” “你随便拉我,去哪里,反正终究,会下车。” 宋余:“……” 他是个无赖吗? 这态度也太敷衍了。 他不可思议的抬起头:“所以你觉得小男孩是在欺负人?” 那明明是喜欢小女孩好不好?都揪女孩子头发了,当然是喜欢,不喜欢的人才不会揪他头发。 这人到底懂不懂啊? 如意摊摊手:“不然呢?总不能是喜欢吧?” 宋余觉得很郁闷,不管故事里的小孩子是什么想法,眼前这个人对他的想法就是没把他放在眼里。 他到底做了什么要她这么冷漠? 不就是骂她一句…… 反正他没有错……那么离谱。 宋余将头偏到一边也不说话了,他已经仁至义尽,问心无愧,剩下的,别人爱怎么想怎么想吧。 风少羽眼看着拉着大哥的马车走了,他很难以置信?哥真的抛下他了是吗? 还是为了一个女人? 啊,老天爷,这到底什么情况?说好的一起去找神医呢? 宋余将如意送到萧太爷的临时住所。 萧太爷身体好多了,杏云侯的骨灰也顺利埋了,萧太爷要进京养病,萧太爷人品光风霁月,又是长辈,如意和海棠跟着太爷进京再合适不过了。 到了地方,宋余让如意和海棠下车,他自己不下来,语气不善道:“能做的我已经做了,你们愿意跟着太爷就跟着,不愿意,我也没办法了。” 说完心一横,告诉车夫:“掉头,我还有很多事呢,何必费力不讨好,反正人家也不需要。” 第三十一章 误会 马车走远,如意也没理,回头看看眼前的宅子,是个非常简谱的小四合院,不过大门修了抱夏。 抱夏前面有两只抱着绣球的小石狮子,还没有人的膝盖高,憨态可掬十分可爱。 如意却看的眼热,这里异常熟悉,她以前应该来了。 海棠轻声念叨:“听说这是东李的祖宗的老宅,虽然后来东李一直住着大房子,但是祖产一直未变卖,还和东李的正宅合并在了一起,可惜东李倒了,也不知道会被谁家给吞了。” 原来,这也是东李的地方。 东李,如意心中重复这两个字。 门楣上的族标是剑兰花,如意越发觉得亲切,直接就要往里走,突然一个高大的青年从抱夏中迎出来,他语气兴奋的道:“小姐您真的来了,我等了好久,以为您今天不来了呢,正要去找您呢。” 海棠心想你能找到吗? 又一想不对,他在这里等着肯定是圣人提前打好招呼的。 圣人找好了人带他们去京城,原来就是韩小管事啊。 如意想要进屋,恭敬的问道:“我可以,进去吗?” 怎么会不可以,他都等了这么久了,求之不得啊。 韩琦忙伸着手道:“小姐快请,这下子太爷不会骂我们忘恩负义了。” 等他们走进了门,韩琦觉得少了点什么,问道:“川荷丫头呢?” 那丫头不会给他带了口信,却自己没跟来吧? 他得好好谢谢人家啊。 海棠直接回答道:“川荷被三小姐要走了,你是找她有事吗?” 天呐,也太快了吧? 他刚见到人不久吧,就被三小姐给要走了。 三小姐也太霸道了,他还没给谢礼呢。 韩琦想好了,给海棠也是一样的,到底跟川荷姑娘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了。 想必川荷如果知道韩琦的想法,一定肠子都悔青了,直接讨好韩琦算了,何必跟现在,大太太竟然又要问她一边当时发生了什么。 大老爷病的起不了床,如今家里事只能是大太太说了算了,审问川荷,大太太带着蒋姨娘出面的。 川荷说她认识萧家人,能帮大老爷牵线跟萧家搭上关系。 大夫人觉得这个说法十分的荒唐,她不是派人去找傻瓜了吗?怎么扯到萧家去了? 川荷是不敢说如意给萧太爷治过病。 她道:“当时在山洞里萧家年轻的管事接济过我们吃的,因此奴婢跟他认识了,方才在街上碰见他还跟奴婢说话来着,还说让奴婢有时间可以去拜访他们家太爷,奴婢想,这事虽然不是大事,但是要跟您说一声才行。” 这还不是大事? 他们费尽心力要拜见萧太爷,老参都不管用呢。 如今一个婢女就能解决这么大的难题。 大太太忍不住埋怨:“都遇见了为什么不请回家里?” 又好想把这个消息告诉大老爷,兴许大老爷一听就从床上坐起来了。 她问蒋姨娘:“你说怎么办?我们不能错过这次机会啊。” 可是大老爷病着,剩下一些女眷去见外男也不方便啊。 她还有个大儿子,可惜大儿子是残疾,也不能让一个残疾出门去给家里丢脸。 怎么办怎么办呢? 蒋姨娘还没给出答案,外面看门的婆子递过话来:“大太太……”下人说的时候因为激动有些舆论次:“我们家来贵客了,来了好多……贵客。” 大太太的坐不稳了,不是三皇子来秋后算账来了吧? “什么人?” 下人摇头:“忘了问了。” “来干什么?” 下人心虚的低下头:“忘了问了。” 大太太:“……” 蒋姨娘呵斥道:“什么都没问,你们干什么来着?” 下人虽然人跪下去了,也知道错了,但是回答的时候依然能听出当时的兴奋:“就看那位少爷的脸了,一看就是贵人面。” 得多好看啊 三皇子就好看的不了了了。 不过大太太又觉得不会是三皇子算账的,如果算账没必要这么客气还要下人来传话。 那到底是什么贵人呢? 川荷心头一喜,后又有些埋怨,萧家来人,大太太会更加相信她对她好,但是她不是跟韩琦那个傻子说好了让他先别过来吗? 真是的,这样她只能见缝插针,把功劳多多引在自己头上了。 可大太太哪能这么容易让别人如意? 大太太根本不带川荷去见客人。 大太太在蒋姨娘的伺候下,换了一身名贵又庄重的紫色褙子出来见客。 可当她看见客人的刹那,她就后悔了应该换个颜色浅一点衣服出来。 这位小哥浓眉大眼十分精神,她想给小哥留下好印象。 见三皇子的时候要穿孝衣是她上午的遗憾。 风少羽有求与人,先站起来,客气的行晚辈礼:“晚辈见过太太。” 大太太心都飘了,红着脸道:“您太客气了,您坐,冒昧问一句公子您贵姓,家住何处?” 来干什么她不敢问,人家能来就是他们家的福气,给问走了怎么办? 蒋姨娘敢发誓,大太太一定发生了什么事,跟大老爷都没这么和声细气说过话。 风少羽却不太喜欢跟女眷打交道,问道:“您家老爷呢?晚辈想见一见家中叔伯。” 大太太笑的十分温和道:“他病了,病的很严重,不能出门见客,还请公子海涵。” 风少羽愣愣的看着仇管事:“他们家老爷生了很严重的病啊。” 家里有神医怎么可能会生病?他是不是又一次被人骗了? 仇管事一下子想到自己当初也是那么怀疑那位小姐的,那位小姐也是病人。 当时人家怎么告诉他的来着? “这叫医不自医。”仇管事现学现用道:“没事的,外人看得准,咱们都是外人。” 风少羽:“……” 他第一次觉得外人这个词这么亲切。 风少羽这才开始介绍自己和说明来意。 真正身份他不能说,变了个伯爵府的职务告诉大太太:“我家中表哥病了,听闻贵府三小姐的医有所成,不知道能不能请贵府千金到京城一趟,给我表哥治病。” 啥? 三小姐医术了得? 大太太感觉自己听了个天方夜谭。 女儿是她生的,什么时候会医术了她怎么不知道? 第三十二章 答应 大太太对于女儿会医术这个消失实在有点意外,她自己没办法做主,就拉着蒋姨娘去找大老爷说这件稀奇事。 大老爷李临风如今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咳的放不下身也下不了地。 听了大太太的描述,他使劲的咳嗽一声。 大太太忙不迭的点头:“是正经人家,那些下人穿的甚是体面,还给我看了一块官府的牌子,错不了,是贵人的,如果有绑匪这么处心积虑来绑架女儿,咱家女儿得多有名气啊?您不用怀疑。” 李临风让大太太扶着坐起,又咳嗽一声。 大太太想了想皱眉道:“老三也不是一点医术都不会啊,她会。” 对了,大太太想起来了。 三女儿从道观里得了一本狐妖精怪的闲书,因此她差点没被丈夫骂了,那里面倒是有狐狸精是怎么给人治病的桥段,莫非女儿才看,别人就知道了? 越想大太太越觉得可能。 天呐,三女儿小时候有个老尼姑说孩子命好,果不其然,才这么小就入了贵人的眼。 “会,老三会的。”大太太此时十分肯定了。 蒋姨娘心想厉害啊,为什么我就什么都没听出来,大太太却能准确的回答李临风的话? 果然王八配绿豆,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大老爷觉得事情有些蹊跷,要等他好起来在做决定。 可大太太经过自己的一顿分析,已经认定女儿会出人头地了,等这个挨千刀的好起来要什么时候? 她黑着脸把李临风摁倒:“算了,还是病人你就不要操心了,我女儿就是神医,他们要找的就是这么女儿,这件事你不用再管了。” 李临风:“……” 他瞪大了眼睛用难以置信的看着大太太,颤抖的嘴唇是在无声的质问:“他只是病了,还没有死呢,这娘们就敢不把她放在眼里?” 大太太也是着急的。 三女儿长得好但性子暴躁,不是听话的主,二女儿才是她真正的小棉袄,如今两姐妹却因为外甥起了嫌隙,她必须得把两个人分开。 二女儿是要留在附近给自己使唤的,那只能把三女儿发配走了,虽然当皇子妃是最好的出路,可也要有人捧啊,眼前明显是一条非常好的出路。 大太太不顾李临风的反对,让下人去跟三女儿赶紧送几本医书过去,所谓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吗。 等大太太再回到话厅的时候,心里更加有底了,当风少羽好奇的问她:“三小姐真的只有十几岁吗?那怎么会有那么高的医术呢?” 大太太坐的稳稳当当,提起这个一脸的与有荣焉道:“我娘家祖上就曾习过医,多多少少有些祖传的手艺在里面。” 风少羽点头:“对,我想起来了,李家本来也是医学传世。” 大太太眼睛一亮道:“可不是,我们李家的老祖宗曾经就是个少女,我家老三也是祖先庇佑的结果。” 风少羽一脸的崇拜道:“果然家学渊源。” 仇管事不愿意听别人吹嘘,再牛逼的大夫,在他们家老爷面前也得跪下,一个小小李家,跟他装什么大半蒜。 端起下人放下的温茶,他的语气中透着一丝不耐烦:“你们到底考虑好了没有?难道还要我家大人亲自来请吗?也该准备一下,跟风少进京了……” “什么?要我去京城?”三姑娘因为犯了错,被大太太关在房间不许出门,她无事可做,便让小丫头换着法的给她梳头上妆,等下人提醒她要去京城了,三姑娘直接摔了珠花跳脚起来:“他们就是要把我和表哥拆散,我是不会去的,这辈子,我只嫁给表哥,除了表哥,我哪里都不去。” 可大太太不允许啊,那些下人被吓得心惊胆战的,大太太说了,如果三姑娘再提表少爷,就把他们这些伺候的人全部卖掉。 传话的丫头带着哭腔道:“小姐,是真的有贵人邀请,就在前院花厅呢,您不信过去看看啊,见过的人都说那位少爷特别好看。” “敌得过表哥的十分之一吗?”三果酿傲慢的道:“一个丑八怪就像接我去京城?我告诉你们,他是痴心妄想,我就算死了,跟人跑了,我都不会跟这个丑八怪走的,我就亲自去见一见,让他彻底死心,我不管他是谁找来的,想跑坏我和表哥之间的感情,那她就想错了。” 三姑娘怒气冲冲到了花厅,她要看看那个丑八怪到底有什么资格让她去京城?隔着落地罩的帘子向外一看,只见客厅左上方有英俊少年正坐在那里喝茶。 他浓眉大眼十分精神,棱角分明的脸型又显得很清秀。 一身葱心率的夏袍配上一根镶这红宝石的碧色腰封,肤色越发白净通透,那举手投足的做派,把富贵公子四个字体现的淋漓尽致。 竟然比表哥还俊上三分。 天呐,怎么会这么好看呢? 显然也十分的有钱,不仅如此,这人竟然还知道她喜欢读医书,不会是一直默默关注她的爱慕者吧? 然后没办法接近她,就想出这么拙劣的借口要接近她。 笨蛋,爹和娘怎么会同意她去那么远的地方啊? 借口找大哥借书本都能留在家里,真是笨死了。 三姑娘红着脸转过身,对着丫头挥挥手;“去跟娘说,不要为难他们,不就是去京城吗?他们不是早就希望我去京城投奔二叔吗?既能投奔二叔,又能解这位公子的燃眉之急,告诉他们,我去。” 下人:“?” 方才他们没有耳聋啊,这么快就改变主意了?女人,太善变了。 风少羽和仇管事此时起了一点争执。 风少羽警告仇管事,对李家人要客气一些。 仇管事委屈的像个孩子,李家算什么东西,据说只有一个吃绝户的老爷在京城当个五品小官,给他们老爷提鞋都不配好吗?就这种人家,还需要商量?别说要他们家小姐去行医,就算拉去做妾他们都会感恩戴德。 可风少的话还是要听的。 仇管事消停了,风少羽对大太太行了个礼,道:“能否让在下见小姐一面,在下要当面感谢小姐,谢谢她跟答应跟我一起去京城。” 第三十四章 水落 他是诚心实意的,毕竟是背井离乡的,他也不会给这位三小姐反悔的机会,说是道谢,这其中还包括一些内疚,他需要跟这位小姐见上一面。 仇管事很狗腿的命令大太太:“没听见我们风少吩咐吗?去叫人啊。” 确实也要见见那几个人,尤其是那个小丫头,当着他们家主人的面,得好好敲打敲打她,免得她没上没下不知道天高地厚。 大太太则想,看吧,这人果然喜欢我女儿。 分明就是来看人的,还不好意说。 说真的,如果不是有三皇子珠玉在前,一个伯爵公子比不上皇子名气大,她也会同意这风少当姑爷的。 可惜,他们家老三太出色,已经名花有主了。 大太太心情非常好,掩着嘴笑点头道:“见一面而已,这有什么难的?” 喊着下人道:“去把三姑娘给请来。” 三姑娘在隔断后早已经听见了,激动的小心肝差点跳出来,她双手捂着胸口,未曾开口,人已经羞答答的靠在墙边,天呐,这位风少真是大胆,男女授受不亲的就要见她。 说什么请神医,明明就是个大胆“狂徒”,不过这狂徒只为了她一人狂,倒是可以原谅了。 丫鬟过来了,三姑娘红着脸道:“什么请不请的,是我应该去见客才对。” 过了一会,她手里摇着一把团扇羞答答的就走出去了。 “公子万福。”三姑娘声音拉长,软暖暖的给风少羽问好。 风少羽眉心急不可查的皱了皱,女子给他的感觉和他想象中不一样。 李大小姐也是少年成名,他跟李大小姐打过招呼,是那种超脱了男女,只有一种自由洒脱气质的少女,这位更像是不好地方出来的。 仇管事也觉得不对劲呢,看身形,跟狐狸精的气质差很多,狐狸精是光看影子,都想看一看她到底长得什么样的有魅力的人,眼前这个扭扭捏捏比大户人家的下人都不如,就算成精了也是个怪,精都轮不上。 仇管急不可待,开口的时候带着一些质问和不耐烦:“你是谁啊?摘下扇子我看看。” 还要摘下扇子啊?好吗? 三姑娘回头看向母亲,这不太好吧? 大太太道:“摘了吧摘了吧。” 有她这个长辈在也不算私相授受,怕什么? 人家风少就是普奔女儿来的,不给人家看一眼,多说不过去啊? 三姑娘慢慢放下扇子。 仇管事彻底懵了,眼前的女子勉强算得上好看,但是跟狐狸精可差的老远啊。 这根本不是一个人。 仇管事看向大太太,开口就是指责和质问:“这就是你说的三小姐?她会医术?” 大太太:“……” “会……”对上仇管事警告的眼神,她又道:“或许会!” 会个屁。 什么外祖家是郎中,什么家学渊源,都是骗人的。 仇管事提高了声音质问:“我们要请的是三小姐,会看病,你这给我的是什么东西?当我瞎子没见过人是吧?” 三姑娘直接就哭了,她怎么就是东西了? 不对,她也不可能不是东西。 三姑娘转身跑了。 大太太还在梦里一般。 风少羽很茫然,说不失望是假的:“原来是搞错了啊。他就说年级这么小,怎么可能会看病呢? 给人希望又让人失望,这滋味可不怎么好受。 风少羽撩开袍子,对着仇管事埋怨的一哼,起身往外走。 仇管事急坏了,风少真的生气了,风少以后不会信任他了,儿子当大管家的难度增加了。 仇管事可不是吃亏的主,都怪李家人,尤其是这个扭扭捏捏的老妇女最可恶, 他没好气的叫道:“我亲眼看见一个死丫头进了你家门口,就是你家的,那位神医也肯定是你家人,今天你不把真正会看病的神医给我交出来,小心我家老爷收拾你们,我可不是普通小老百姓,我是萧家人。” 萧首辅。 仇管事的愤怒像是一盆冷水,让她火热的心瞬间就凉了。 原来川荷说的是真的,他们真的跟萧家有关系。 可是川荷可没说治病的事啊? “川荷!”大太太喊道:“来人,去把川荷那个死丫头给我叫来。” 川荷一直偷偷在外面听着呢,见事不好,踉踉跄跄跑进来,直接跪在仇管事面前道:“大管家,我是川荷啊,我们家小姐给太爷治国病的,你不认识我了?” 仇管事没好气的问道:“你家小姐呢?方才那个不是,到底是谁会医术?” 川荷这时候哪里还敢隐瞒,直接说出如意的身份:“是我们家二老爷的女儿,如意小姐会医术。” 总之还是李家人。 仇管事气的要死,抬起头看着大太太,眼里已经带着不耐烦:“还看什么?如意小姐人呢?没看风少在找人吗?” 大太太:“……” 所有人都不说话了,屋子里寂静的有点可怕。 仇管事跺脚,仿佛下一刻屋子都要塌了一样:“人呢?” 他质问大太太:“不会是不是你亲生的,你虐待别人,把人赶出去了吧?” 川荷砰的一声头磕在地上。 大太太:“……” 恰好在这时,仇管事的属下来找他回话,那人慌慌张张怕挨骂的样子道:“仇爷爷,韩琦找到那位神医小姐了,去了咱们落脚的地方,韩琦已经把人带到太爷面前了,太爷感激小姐,要带小姐一起回京。” 仇管事恨得要死,怎么又被韩琦抢了先,不应该的,他明明先找到了川荷。 大太太后知后觉明白了这话的意思,被她赶出去的傻子成了萧太爷的座上宾,而萧太爷,是他们送老山参都见不到面的主。 她的耳朵没出错吧? 这怎么可能呢? 茶碗落地,大太太石化。 东李老宅,韩琦将仇管事在西李发生的事说了,韩琦是心肠好,讲述的时候语气带着感慨:“真是想不到,小姐神仙一样的人物,竟然受着这样的嫌弃,原来我们在山上能遇见小姐,都是因为李家虐待所致,这李家人也太可恶了,虐待一个没娘的孩子,就不怕遭报应吗?” 第三十五章 后悔 谁说没有报应,这报应不就来了吗? 老仇是什么人,能吃这种亏? 此时李家人肯定不好受吧? 虐待侄女的名声又传出去了,大户人家,都讲究个善名,就算你真没有,外面也得做出来。 李家积累了几十年的声誉,此时怕要毁于一旦了。 萧太爷坐在床上,看着手中的新方子,清虚热的黄芩已经去掉了,加了熟地,他脾胃湿腻,所以和砂仁服用。 砂仁去湿行气的,正好压制熟地的腻。 真是什么都兼顾到了。 这样思维缜密的大夫,怎么可能容忍被人欺负呢? 萧太爷又抬头问韩琦:“你确定是川荷告诉你的,然后小姐上门来找你的吗?” 韩琦摸着脑袋,眼里都是迷茫:“不然小姐怎么来的?自己来的?” 如果她不来,李家人怎么会被人收拾了? 人家来可不是真的给他看病的,方子之前都开完了,人家是来讨医药费的。 就是不知道这小姐懂不懂,人情用一次薄一次,都要用在刀刃上,不然碰见没良心的,一点举手之劳就能把救命之恩抵消了。 罢了罢了,他一个老头子,不是那种没良心的人。 萧老爷对韩琦交代:“小姐对我有救命之恩,她要做什么,你都依着她,听懂了吗?” 韩琦点头:“听懂了。” 萧太爷:“……” 听懂了就去伺候小姐啊?显然没听懂的。 这孩子心眼也太直了,根本不会转弯。 萧太爷正想着,一股引人垂涎的肉菜香味传来。 他好久都没有畅快淋漓吃过东西了,这是哪来的?哪个厨娘做的? 下人去打听,很快回来说:“是那位小姐的婢女做的,叫炸鸡。” 萧太爷靠在引枕上,目光绝望如待宰的羔羊,别说举手之劳抵救命之恩,他这辈子离不开这丫头了。 破旧但是清净的厢房中,海棠将炸鸡兴奋的放在如意面前道:“比之前的还好吃,小姐您尝尝。” 如意轻轻的咬了一口,眼泪慢慢流下来。 到底是大户人家的厨房,调料齐全,这个味道和爹做的一模一样了。 可是她依然只能看见被挂在菜市口的爹,别的什么都想不起来。 爹啊,您到底为何被杀,是谁害死了爹呢? 海棠一看小姐又馋哭了,急忙递上帕子,原本要打算啃的鸡翅膀她决定两个都留给小姐。 两个人刚开始吃,外面韩琦来通报:“小姐,您的伯母来接您回家了。” 海棠先是眼睛一亮,大太太真的来接她们回家了?可想到他们是被大太太赶出来了,这份惊喜瞬间全无,大太太为什么突然要接他们回去呢? 如意放下鸡腿,看着韩琦嘴角含笑的问道:“萧太爷,怎么说?” 韩琦心想太爷可真神,太爷说小姐一定会问的。 他也不知道这么回答对不对,因为太爷让他照实了说。 韩琦道:“太爷是不打算让人进来的,可是几个女的在门口哭,影响不好,太爷说到底是小姐的亲人,还是要小姐知道才行,您如果不想见,小的就把人赶出去。” 如意满意的点头道:“既然是亲人,怎么好不见,请过来吧。” 韩琦去带人了,海棠提醒如意:“他们是被迫的,小姐您别轻易答应大太太。” 太容易得到的东西人就不知道珍惜。 如意笑了笑,点头:“我从来不吃亏的。” 大太太是带着蒋姨娘和川荷一起过来了。 大太太之前根本不屑看如意,此时只看见一个低头啃鸡腿的清瘦女子,脸她看不清,不过她一眼就看出来那是如意了,因为她是见过海棠的。 如今的海棠已经出了成了大姑娘,长眉秀目,一脸的娇俏,竟然跟三丫头也差不多。 要说这两人,无论哪个她都不该怕的,可是来的时候萧太爷大发雷霆,骂他们家没有人性,要把他们告到族长那里除名,一户人家没了根基那还怎么在世上生存,更别想讨萧太爷欢心了。 还有大老爷,知道她把如意赶出去的时候病中坐起,要休了她。 所以不管因为什么,她今天都得取得如意的原谅。 可是让她一个长辈跟小孩子的道歉,她怎么都无法开口。 大太太站到川荷面前,抬起手来凶态已经露出来,直接给了川荷一巴掌:“贱婢,都是因为你挑拨离间,明明是小姐的功劳你说成是你的,要不是你我怎么会把我们李家的亲骨肉往外推,还不跪下来给小姐磕头,承认你的错误?” 川荷本来要狡辩的,看着如意手里拿的鸡骨头,知道什么话都是徒劳,她听话的跪下来,满脸都是委屈的泪:“小姐奴婢知道错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原谅奴婢这一遭吧,您要是不原谅奴婢,大太太会把奴婢卖掉的。” 如意低头啃鸡腿。 海棠看小姐没反应,不得不出头,虽然大太太这是拿别人做筏子,可她对川荷实在没好印象,人往高处走是人之常情,可是给鸡腿吐口水,给他们破烂的衣服羞辱他们,这就是人品问题,就算今天原谅了她,往后她也不会实心实意的跟小姐好。 海棠放下胸脯肉道:“当时小姐怎么跟你说的,让你别后悔,小姐不是事先没有提醒过你,作为主仆,小姐已经仁至义尽了,你就不要再为难小姐了。” 她不为难小傻子,大太太真的会把她卖掉的。 川荷说不后悔是不可能的,明明当时她比海棠受器重。 可她不就想给自己找个更好的出路吗?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虽然是婢女,也有追求不行吗? 非要她跟一些行尸走肉一样蠢笨的人,为别人卖命致死才行吗? 她就是想过好日子而已。 川荷对着如意诉苦:“小姐您忘了吗?王二欺负奴婢,是您救了奴婢,您是好心肠,您那么善良,怎么今天却见死不救?” 啪的一下,一个鸡腿骨刚好砸中川荷的脑门,骨头虽小,侮辱性很强,川荷头上一疼,直接就倒仰在地上。 如意是真的生气了,如果川荷不提这段她或许会放过这个女人,可救命恩人被川荷转身出卖,现在还有脸来提? 知不知道廉耻两个字怎么写? 第三十六章 不救 “滚!”如意淡淡的吐出一个字,之后继续啃鸡腿。 一个傻子骂人有什么可怕啊,可是大太太却打心眼里觉得寒颤,她命令下人:“还不把这个贱蹄子给我拉下去,搅了小姐吃饭的雅兴。” 川荷目光幽怨又恶毒的看向如意。 她不敢埋怨大太太,大太太本来就是个恶人,可是这个傻子,明明之前那么听她的话,现在却见死不救。 她就算死了,也要记恨傻子一辈子。 李家下人拖走了川荷后,海棠看见川荷眼里的恨意,无声的叹口气,川荷她到底凭什么?落到这般地步全是她咎由自取,她想可怜她都不行。 大太太连作筏子的人都没有了,只能求助的看向蒋姨娘。 蒋姨娘瞅着海棠给大太太使眼色。 其实他们来的时候就分析过,如意有些痴傻,是绝对不会有旷世医术的,但是有可能被什么东西附体,他们附近就有女孩子傻了,但是可以行巫医看病的。 这就需要一个人来操控她,他们觉得都是海棠搞的鬼。 与其跟如意说干了嘴,不如去跟海棠商量。 大太太没有办法了,硬着头皮走到海棠面前,和声细气的道:“海棠啊,你觉得大少爷怎么样?你也不小了,又不是家生子,没人给你张罗婚事,我不帮你谁帮你?这样吧,我把你放在大少爷屋里,给你太为贵妾怎么样?” 海棠擦手的动作僵住了,大太太是不是病了? 好端端干什么给她找婆家? 难道他们到现在还看不清,小姐才是当家人吗? 海棠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我永远跟小姐在一起。” 然后把小姐当摇钱树笼络贵人是吗? 大太太早就腻烦了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一个傻子能给他多少钱?当李家的姨娘可不一样了,大儿子是残疾,不见得能娶到什么地位高的妻子,如果贵妾能生儿子,直接就压过正妻一头。 这样的好事一个贪得无厌的小丫头会拒绝? 想通这些,大太太就不慌张了,让蒋姨娘搬了把椅子坐下,挑了挑眉头才说:“我给你二百两银子做聘礼,还给你置办好的头面和衣裳,在大公子没成亲之前,那边的院子都有你掌管,这你总该满意了吧?” 海棠有些急了,她要跟小姐在一起,大太太能不能不要强迫民女啊? 她脱口问道:“您真的是来接我家小姐回家的吗?” 大太太:“……” 大太太和蒋姨娘找不对路,自然无功而返。 他们走后,海棠越发迷茫。 今天小姐的表现并不积极,确实,小姐因为是神仙变得比之前有本事了,可是不也得回家,不也得找家人吗? 等如意睡了一觉醒来,海棠问道:“小姐,我们是不回去了吗?难道真的进京去找二老爷去?” 二老爷是个什么东西? 如意真的要去京城,她虽然什么都不记得,可是有一种强烈的愿望,必须要去京城看看。 不然她死… 她不会死的。 如意命令海棠:“去跟萧太爷,说。我要进京,尽快启程。” 当萧太爷那边接到消息的时候,仇管事忍不住抱怨。 “太爷,小的就知道这丫头事多,您身体刚好一些,怎么能折腾呢?怎么说也要养个一个月的。” 那样就到了旱期,水路不好走了,陆路又要耽误多少天呢? 估计这小姐算到了。 现在进京,他们能赶上过八月节。 过一个月,他们就只能回去过年了。 失之毫厘差之千里,赶路也是这个道理。 萧太爷想了想,叫来韩琦:“你去问小姐一句话,看她怎么说,她如果说不管,我们就出发。” 韩琦要问如意的是李大老爷病了,病的很严重。 身为李家侄女,难道小姐不管吗? 如意听了勾起嘴角讥讽:“不管,他活该的。” 李大老爷身上有很多痰核儿,如果他们不把她赶出来,好好对她,她一包莱菔子就能把人治好。 莱菔子就是萝卜籽。 民间有谚语,来到九月九,大夫抄了手,人人吃萝卜,病从何处有? 萝卜行气的,萝卜籽行气更厉害,还去湿。 可那伙人偏不啊,不光欺负傻孩子不给饭吃,还把傻孩子赶出来,这和杀人无疑。 如意笑问道:“你看我,长的?心慈手软吗?” 说实话,小姐长的冷艳不好接近。 可小姐是好人啊。 韩琦点头:“小姐长的心慈手软。” 如意:“……” 人过于正直,就可以去德云社说相声了。 如意叹气道:“我们讲儒学吧。” 韩琦一愣道:“小姐刚才说玄学了吗?” 到底哪来的下人? 是不是想要逗她笑? 如意不得不耐心的道:“子曰,以德报德,以怨报怨,若以德报怨,何以报德?这个道理,你懂吗?况且,我不救他,才是救他的命,我若救他,他就没命了。” “小姐真的这么说?”萧太爷已经坐在塌上喝茶了,他放下茶碗思考。 仇管事问道:“小的只听过要以德报怨,这正是孔子说的吗?” 韩琦道:“小姐到底什么意思啊?” 所以说,这位小姐很有意思啊。 萧太爷手指谈着桌子,解释道:“这话自然是孔子说的,以德报怨,才是世人误会孔子的话,儒家从来都不是以德服人。只要你对我好,我对你好,这才是真理,不然你对我越不好,我却对你越好,那怎么对得起那些对我好的人呢?你们说是这个道理吧?这位小姐倒是学到了精髓,不是那等迂腐之人。” 他是最看不起迂腐的人的,从不以为伍。 “不过那位小姐说的,不救才是救命,救了反而是害了他,是什么意思呢?我真的不知道,也想不通。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在这里怎么用啊?” “或许,我知道是怎么回事。”突然一个儒雅清澈的声音传过来。 萧太爷笑道:“砚钧,少羽,你们来了?” 宋余坐道萧太爷对面道:“三皇子一直在监视李家,我从那边刚过来,那位小姐的意思,或许我知道是怎么回事。” 第三十七章 打听 宋余说这话的时候,也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 他想过小结巴虽然生病,可言行举止不一般,是个有故事的人,可没想到治好萧太爷的人就是她。 这和如意大小姐越来越像了。 是老天爷在暗示他什么吗? 他继续道:“你们可能有所不知道,高湛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当时这位小姐哭的厉害,却因为哭的不是如意大小姐,高湛都动了杀机。 李大老爷喷了他一身血,这种仇恨他怎么可能放过? 李大老爷病个好歹还能活命,李大老爷如果被治好了,高湛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从这个意义上来讲,这位小姐真的是在救李大老爷的命!” 萧太爷等人有些目瞪口呆。 原来如此啊。 后萧太爷感慨道:“这小姐根本没在家,这些问题都知道了?还能看的这么长远,真的不是一般人啊。” 又道:“真的和李家人有很多相似之处。” 宋余猛然抬头看向萧太爷:“您真的觉得她像李大小姐?” 萧太爷笑的意味深长:“老头子我说的是像李家人,可能说是如意。大公子你听什么呢?” 宋余:“……” 他不好意思站起来,道:“太爷,我去问问,她是不是坚定的要回京城,我先走了。” 说完很快的转身。 韩琦挠挠脑袋道:“太爷啊,大少爷怎么跟之前不太一样,活泼了。” 萧太爷哈哈笑,少年嘛,就是应该感动向上的,那才是少年。 这位大小姐聪明漂亮有个性。 宋大少虽然富贵可命苦,又是一往情深的好人,他们要是能在一起真不戳。 就这么定了,这对小情侣他一定要凑成。 萧太爷心想果然人老咯了,就爱凑对。 他又看向无精打采的风少羽,问道:“我刚想少年要积极向上的,你又怎么了?” 风少羽心里苦啊,他狗眼看人低,小丫头都告诉他了,那结巴就是神医,他却舍近求远还得罪了结巴,这可如何是好? 风少羽坐下来哀求道:“太爷,您可帮忙说说话,让那小姐去给我表哥治病啊!” 萧太爷哈哈笑道:“这个可保证不了,我又不是李小姐,谁让有人凭喜好做事,不相信人家呢?你说是吧?” 风少羽不死心的嘟起了嘴巴。 宋余到了如意所住的院子,夕阳西下,来不及收拾的衰草一丛丛躺在地上,和着光,显示着生命最后的顽强。 容易看海棠在打水,问道:“小姐呢?” 海棠回头一喜,笑道:“圣人您找来了啊?可巧了,这位萧太爷正是我们小姐的一个患者,萧太爷人又好,不光收留我们,还打算带我们去京城呢。” 看宋余好像很着急的样子,她又道:“小姐在堂屋里发呆呢,您有什么事就进去找她吧。” 宋余笑了笑,将背着的手偷偷放在前面,用袍角挡走进去。 西边光影如火,安静的坐在椅子上的少女像是一副恬静的画,不管你有什么烦恼,看见她,好像都消失不见了。 宋余自己也说不清的欢喜,嘴角忍不住勾起来。 “你在想什么?”他问道。 接着手里拿出一捧不知名的紫色小野花,直接送给如意:“方才看见的,开的很好看,你行动不便,就带给你了。” 如意听见声音回头,却没有显得很惊讶,她先是收下花,看着自己对面的位置道:“坐吧,刚好我,有些事,想请教你。” 宋余捋顺了下袍子,轻轻坐下来。 他眼睛一直看着花朵,想要听到什么话,可惜他知道不可能了。 正好海棠上了茶水来。 如意开门见上问道:“你们说的,杏云侯,真正的死因,到底是什么?” 宋余没想到她问的是这件事。 他皱了皱眉头道:“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要知道?你知道杏云侯是什么人吗?” 如意摇头,神色中透着悲凉的迷茫,道:“我只跟你,说……” 所以使他们两个人的秘密,如意还没说完,宋余即可认真起来。 如意带着回忆道:“我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可是感觉和杏云侯有源源,他们家的人和事一直牵动着我的情绪,我想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更想了解,他们家的,事。” 宋余看着如意,沉默了很久,才道:“罢了,你若是心术不正,我不跟你说,别人也会跟你说的,还不如我跟你说。” “杏云侯家非常简单,你之前也听说了,就是医学之家,先皇后的外家。 杏云侯有兄弟三人,他是老大,他的妻子是一个孤女。” 说起来,杏云侯真是重情重义的人。 妻子只给他生了如意大小姐一个孩子就死了,这么多年,他却没有续弦也没有找别的女人。 据说是怕如意大小姐受气。 “他两兄弟倒是有儿有女,不会这次浩劫,所有人都没有幸免。” 宋余说道这里,眼睛发红,也有满腔的愤怒和怨恨在其中:“至于他是怎么死的,我也在查这件事,面上说他是为了大皇子给皇上下了慢性药,是忤逆,我是不信的。这件事一定有幕后主使,跑不了要争权夺位的那几个。” 所以,是党争之死? 如意轻轻摇头道:“所以,你其实,也不知道。” 宋余:“……” 海棠在一旁急得不行,小姐,这么说话你会没有朋友的。 宋余浅浅一笑,没有计较的问道:“也是。我们说你吧,真没想到,你真的有医术在身,是跟谁学的?” “如意啊,歌诀都背不会,怎么行医啊?” “我会被仲景还不行吗?” “仲景可是会背歌诀的啊,我们行医之人最忌讳的就是闭门造车。仲景虽然是经典,可是覆盖面有局限,作为医者,最重要的是经验,集中价值所长……” 如意耳边想起这样温馨的对话,她笑的又甜又苦涩:“我爹,跟我爹,学的。” 海棠心想撒谎,明明是神仙。 宋余皱紧了眉头,不是她爹不要她了吗? 怎么会是她爹呢? 可能是小时候他爹教她的吧。 之前他也不信什么神童,可是神童就在眼前,也没什么好不信的了。 第三十八章 表露 宋余的点着头道:“我了解,有后娘就有后爹。既然如此,你真的要去京城找你爹?其实你也可以留下来,我跟你你大伯父说句话就行,去京城,未见会好,你变了,你爹也变了,我怕他对你不好啊。”他爹死都在告诉她,要好好活下去,爹怎么可能对她不好? 爹一定是这世上最好的爹,无人能及。 可是爹没了,她又想不起来事,她一定要去京城看一看才会死心的。 谁都阻挡不了。 如意语气中透着一丝落寞和可怜,也更坚决:“我要回家,没人能,阻拦。” 宋余听出了眼前女子语气中的坚决。 可就她那个家,到底有什么好会的? 他总感觉那里不对劲,却有说不清道不明。 最后看了桌子上花束一眼道:“我会帮你跟萧太爷说,早点启程的。” “多谢!”如意端起茶,有送客的意思。 宋余心中有些失望,他以为他在这女子心中是所有不同的,毕竟她可没少调戏他。 不曾想,也好似路人差不多。 宋余失望的站起来。 如意看着他的背影捧起花束,轻声道:“这花很漂亮,我记得有人送过我一个大大的花环,可是到底是谁,我记不起来了。” 宋余倏然转身,像是从来没认识过眼前的人一样惊讶。 如意用眼神问他你怎么了? 宋余慢慢的摇头,否定着自己的想法,他们逃跑的路上,他送给如意大小姐一个花环,但是眼前的人,肯定不是她。 从这之后宋余再没有来找如意,当然,如意和海棠也都没在意。 因为萧太爷已经安排下去,他们第二天就要启程进京了。 正好队伍出发的时候,李家管家带着两抬礼物来了。, 萧太爷以为是李家人知道他们家小姐要进京,良心发现所以送了些用品过来。 谁知道那李家管家说是给海棠的,是他们家大少爷求娶海棠的聘礼。 萧太爷听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们家把孩子赶出来,现在不赶紧着来接人,竟然要娶孩子的婢女,他们到底什么意思啊?” 这种问题,韩琦是想不通的。 到底是仇管事,一肚子的坏水,感同身受一下李家人的想法,瞬间就明白了。 仇管事小心翼翼可语气中带着不屑的回话:“这个道理其实很简单,据说李家的大少爷是个残疾,想要娶高门闺秀是不可能的,如果是小门小户的,给李家也带不来什么好处,还不如娶能给他们家带来好处的婢女。 太爷您没听说吗?说这位李小姐其实是病人,什么都不懂,她的行为举止都是海棠控制的, 如何李小姐是您的座上宾,其实海棠才是你的座上宾,您看看这么一算,虽然海棠是婢女,可娶海棠也很划算啊。 这一定是李家人研究一晚上想出来的结果。” 萧太爷点头:“难怪,原来如此。” 这家人宁可讨好婢女,宁可牺牲家里的大少爷,也不肯用心关心下亲侄女,舍本逐末的背后其实是贪得无厌没有良心。 罢了,去给老爷写封信,让他关注一下李临风,看看李临风那个当官的兄弟叫什么,暂时不要提拔这个人。” 萧太爷动了怒,却不是针对如意,反而是心疼如意。 不过这些也不必让如意知道。 但是李家送礼的人,萧太爷还是让他们进来找海棠了。 毕竟这事海棠的机会,也能考验一下海棠,看这个丫鬟值不值得留在李小姐身边照顾。 海棠看着系慢了红绸的两口大箱子,眼珠子都要就惊讶的掉下来了? 她问李家下人:“大太太这是要干什么?我昨天说的还不够清楚吗?我是不会离开小姐的。我的婚事也由小姐做主,肯定不会嫁给大少爷。” 李家下人还等着回去复命,可不敢接海棠的话。 而且他们人也不走。 两边就这么僵持着。 海棠气的够呛,什么人啊,她真的不想嫁人。 这时海棠就听屋子里有一个轻轻的声音在召唤她:“海棠。” 海棠忙答应:“来了。” 回头郁闷挥手:“你们别闹出动静来,我家小姐身体不好……你么真是过分,我说了我不……算了,你们能站就站着吧。” 海棠回到屋子里,看小姐背上挎着一个包袱已经准备也出发了。 海棠急忙去接包袱,如意没给,让她坐下来,后认真的道:“我觉得,你可以,考虑一下,大少爷,毕竟是,正妻之位……如果跟着我,我怕,耽误了你。” 海棠顿时急了:“小姐你这是不想要我了?那我就去死。” 如意:“……” 能不能理解一下她说的话啊? 海棠也不是不理解,是真的着急,怕小姐撇下她不管。 其实李家大公子是好的,当年他们刚回来的时候,李家其他两位小姐偷偷剪他们的鞭子,大公子值了,将两个妹妹教训了一顿。 后来他们去了家庙,也是大公子时常接济他们。 大公子的腿是摔坏的,可他的心比李家其他人都好。 但是这并不能让她下定决心嫁给大公子。 大公子根本也不会喜欢她,她嫁过去更是对大公子残缺之身的侮辱。 就凭她的脑子和手段也不能嫁给大公子,大公子再好大太太也是大公子的娘,嫁过去她会被吃干抹净吧? 海棠委屈的是小姐肯定也知道这些道理,那为什么还说让她选择嫁人啊? 小姐是不是不信任她啊? 如意看着还给你委屈的样子,就知道这丫头想差了,她就说这丫头有时候神经兮兮的,原来是爱不恼。 如意道:“不嫁就不,嫁。出发。” 海棠破涕为笑,小姐没有不要她,她还要跟着小姐进京呢,哇,是京城啊。 如意跟海棠说好之后带着海棠出来。 李家下人还在呢, 如意抬起头,目光从他们每一个人脸上扫过,冷冷的道:“你们,回去吧,告诉大太太,我要个大老爷,一条腿,我们两清。” 都不用回家看,李家下人全都知道了,大老爷病种,一条腿不能动了,请来的大夫都说是中风,很难好起来, 这小姐怎么知道? 大家这才发小,他们家的小姐相貌俊美气质冷艳,哪里像个傻瓜? 估计小姐不是傻瓜,他们才是。 第三十九章 不情 如意把李家下人赶出去之后带着海棠上了车。 他们要赶路了。 或者好事多磨,当他们要走的时候又来了个不速之客。 如果是如意自己的主意,肯定是不想见的。 但是萧太爷一听是如意的姐妹,就把人放过来了。 三姑娘自己,爬上了如意的马车。 看着如意艳而不妖的脸,三姑娘心里嫉妒的要死,明明是个傻瓜,没爹媚娘的狗东西,怎么会长得这么好看。 当时她不应该哭着跑开,真的应该抓花她的脸才行。 不过现在没机会了。 三姑娘有些不服气的道:“你可真是好命,竟然能跟贵人们一起去京城,正好我也要去京城,我给你一起走。” 然后就能时常看见那位风公子了。 据她刚才看的,好像有另一位公子比风公子更美? 海棠无语的看着三姑娘,什么就跟他们一起,还想他们想结伴一样。 海棠可不能让人再欺负小姐占小姐便宜了。 海棠不客气的拒绝道:“三姑娘您也看到了,我们都是借别人的光,附庸再带附庸,我们也没那么大的脸啊。” 对,这人明明就是想占便宜跟他们一起走,去说的冠冕堂皇。 三姑娘指着海棠道:“原来是真的,难怪我娘和蒋姨娘都说,就是你在控制如意,原来真的是你,我跟如意说话呢,你一个下人哪有你插嘴的份?” 海棠气的要反驳。 如意突然道:“好。” 海棠皱眉叫道:“小姐!”显然她不同意。 三姑娘很得意,她觉得如意是傻瓜,怕她。 如意脸可以笑的自然些,她就笑着说:“一起去京城,这,有何难?” “只是你家人,同意吗?” 三姑娘显然是自己跑出来的。 他爹中风了,娘很没用的就知道哭,就知道抱怨。 二鬼头见她跟乌鸡眼一样。 大哥又是残疾不管是。 剩下一个小崽子就知道烦她,她才不喜欢弟弟呢。 家里的气氛太差了,她是待不下去了,去京城能投靠二叔不说,还能跟贵人走一路。 她长得也不差,日久生情,说不定就能进贵人的眼。 三姑娘没好气的道:“你一个傻瓜你管那么多干什么?我去我叔叔家,他们本来就要送我过去的。” 如意道:“既然你想,跟我一起走,就得听我的,我不想有,后顾之忧,你要跟那个,小白莲,说清楚,我才带你,免得他追来,闹事。” 谁? 任聪吗? 干什么要跟他交代?他算个什么东西? 三姑娘刚要说,又见如意神色冰冷的道:“否则,滚。” 三姑娘:“……” 如果是以往,她能挠花这个傻子的脸。 但是傻子现在跟贵人在一起出行,是她无法得罪的。 三姑娘不甘心的道:“他没在附近,你可要等我啊。” 如意道:“我,从不撒谎。” 三姑娘哼了一声下了马车。 等人走后,海棠却急了,问道:“小姐你真的要她去京城啊?那女子不安分,会给我们惹麻烦的。” 如果摊摊手:“我什么时候,说了?” 海棠:“……” 这是要耍赖? 不会吧。 海棠哭笑不得道:“您自己说的,您从来不撒谎,她肯定会去找什么表少爷说的,那您不带她岂不是要失言了?” 如意又笑了,道:“你知道,阴阳吗?你知道,物极必反吗?这些,都出自易经,而《易经》的精髓就是,阴,就是阳;阳,就是阴。大盈若缺,大巧若拙,大智若愚,大冲若直。懂了吧?从来不撒谎,本身就是,撒谎。” 因为谁都做不到。 海棠:“……” “小姐您撒谎就撒谎吧,就别弄这么多学问了,你这不是在教我也撒谎吗?” 如意忍不住笑了。 撒谎本来就是学文。 因为好像有人说过,中华文化,不管你学不学,它就在那里。 有人学成了君子,也有人学成了小人。 端看你自己的心。 这话谁说的?是爹吗? 海棠还担心三姑娘会发飙,毕竟她一会还会回来,却看见车马都走了。 如意不认同的摇头,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她直接就被人从李家赶出去就是因为这女子。 见异思迁也就罢了,却惹到了她。 她就是要让她尝尝全部失去的滋味,免得她吃饱了撑的崽祸害人。 “我的老天爷啊,这不是要了我的命吗?” 西李,大太太坐在床边拍着大腿哭,中年女人的嚎叫,跟杀猪一样,实在难听。 蒋姨娘就劝道:“大老爷会没事的,您放宽心。” 她哪里是关心那死鬼有没有事啊。 她现恨不得砍死这个挨千刀的。 三皇子带着人走,大太太和蒋姨娘把李临风带回来,可就算回到家,那种对权势深深的恐惧感依然挥舞不去。 李临风谎报病情,喷了皇子一脸,简直就是以下犯上大不敬。 大太太怕三皇子来找他们麻烦,得罪了皇子,别说做国太了,儿子们将来的前途怎么办啊? 偷鸡不成蚀把米,知道她就不去送什么葬。 这下好了,马屁没拍到,拍马蹄子上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清算我们,我的老天爷啊!”大太太又开始哭天抢地了。 蒋姨娘道:“您看三皇子多么温和可亲,街上的人都说了,三皇子平易近人一点架子都没有,还还亲自给调皮的孩子买糖呢,那么光风霁月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找咱们算账呢?您真的放宽心吧?” “不会来吗?”大太太抽抽搭搭的:“你确定?” 好像也是,皇子当时只关心她快给大老爷治病,没说要惩罚他们。 可保不齐给别人看的,万一秋后算账呢? “妾确定!”蒋姨娘给大太太打保证,并且建议道:“为今之计要么找好的大夫,要么,咱们是不是把如意小姐请回来?大老爷这病很邪门啊!” 大太太皱着眉头不说话了。 夫妻一场,女儿都小,她之前说的事气话,大老爷的病还是要治好的。 之前预言过大老爷会生病的是傻子。 把那傻子弄回来她是一万个不愿意,可是人家临走时候说了,大老爷会生病,现在为了大老爷,也确实应该把人找回来审一下了。 第四十章 哭声 三姑娘回到家之后让下人把任聪的东西全部扔出府,并且让下人告诉任聪,以后不要再来他们家了。 任聪岂能是这么容易就被打发走的? 他急急忙忙来找三姑娘。 “三表妹你是不是不去京城了?那我很快就会向你提亲,你不要这么生气嘛,我真的不喜欢二表妹。” 三姑娘叉着腰道:“我们老李家闺女不值钱吗?我们嫁不出去了,干什么都要嫁给你?是二鬼头不要你了别以为我不知道,那我告诉你,我也看不上你,要不是你,我们家能变成现在这样?你也不撒泼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样子,你们家才几亩地几间房,就想娶我,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赶紧给我滚。” 看着任聪面目扭曲的样子,三姑娘觉得自己眼睛吓了,跟风少一比任聪脸提鞋都不配,她之前怎么会觉得任聪长得好呢? 任聪如何劝慰三姑娘三姑娘都只是侮辱他,他恼羞成怒道:“很好,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见异思迁了,像你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白给我我都不会要,你要么去京城找婆家,敢留在朱雀镇,我让你永远都嫁不出去。” 三姑娘对着任聪的背影呸了口,她马上就要跟着小傻子进京了,路上有风少,她给风少做妾都可以,谁要留在朱雀镇,怕他吗? 而在这时,她心中的小傻子他们已经启程了。 一重山水一重人情。 朱雀镇走个半天,如意他们就改水路了。 太祖定都金陵,不过太宗靖难得天下,之前太宗的封地是燕京,也就是如今的北京,太宗靖难之后舍不得自己的老窝,再加上京城是门户,这里放谁抵挡蒙古人太宗都不放心,最后太宗决定迁都。 迁都之前,最棘手的问题就是米粮。 江南是鱼米之乡,养个十几万人不成问题,北方的粮食就差多了。 迁都能成功,必须要解决这些人口的粮食问题。 于是太宗命令工部疏通了运河,让南北变通途。 这本来是一件好事,但是朝廷官员腐败,漕运慢慢变成了生意。 如果是平常的商家过运河要交成倍的税,那些资本不够雄厚的只能将商品放在漕船上走,这样不用交税,却要被漕兵们扒几层皮,不过跟名目繁多的税务比起来,漕船的费用要少许多。 再一个,水路也不是一帆风顺的,有水寇。 可再猖獗的水寇也不敢劫持漕船。 萧家风家和宋余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不用找关系就能坐到漕船。 所以,如意和海棠坐的就是漕船。 也就是管家的船只。 十分大和气派,光客房就分了两层。 海棠显然是第一次坐船,就算他们住在第一层依然吐的七荤八素。 看着如意没事人一样,海棠躺在床上有些嫉妒:“小姐,大家都是第一次坐船,怎么你什么事都没有呢?” 如意心想要么不是第一次。 要么……她傻,反应迟钝感受不到。 她想,应该是第一种,毕竟第二种是假的。 还是不能让可怜的婢女这么吐,不然会死人的。 可如意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就出去找韩琦。 韩琦走南闯北的,总有办法。 却不想她走出船舱的时候,风少羽也在。 以为她不搭理风少羽,风少羽语气酸溜溜的道:“你不是神医嘛?怎么一个晕船都治不好吗?” 如意很冷淡的看他一眼,道:“你确实,不想给你表哥,治病了。” 风少羽:“……” 不是请不动吗?他破罐子破摔怎么了? 韩琦确实有点经验,他让人给如意拿一些特质的酸汤:“这个喝了,会好受一些。” 如意闻了闻,里面有一些杏子梅子,都是发酸的食物。 她喝了口,味道很冲。 她问韩琦:“所以你觉得,晕船,是因为,胃部不舒服?” 韩琦很冤枉,那不是他认为的,那是老人的经验。 如意心中否认这个原因,如果晕船是脾胃引起的,那么脾胃不好的人更应该吐,可事实上也有很多强壮的人晕船。 或许跟脾胃有一点关系,可并不是全部的原因。 那原因是什么? 如意感觉自己终于碰到一个很棘手的问题,她想为了这个问题关门研究几天。 当她要回去的时候,二楼却隐约传来哭声。 如意抬起头,有些好奇:“很,悲凉,她一定,遇到了,莫大的难抽。” 风少羽觉得自己就很难,他道:“别看我们这一行人都不赖,可你也不要多管闲事,能坐上这条船的人非富即贵,不是你能惹得起的。” 二楼还有不是他们的人。 如意不以为然,嘲笑风少羽:“你不就是,怕我,给你找,麻烦吗?放心,你越怕,你的生活,就会越麻烦。” 她不给表哥治病,可不是大麻烦。 风少羽立即闭嘴了。 如意转身要回去,从二楼走下一个长身玉立的少年拦住她:“跟我走,帮我看一个人。” 如意没有拒绝宋余,点着头就跟了过去。 风少羽很好奇他们要干什么坏事,小跑着追到楼梯口:“哥,等等我,到底什么事啊,怎么不叫我呢?” 他们沿着楼梯上了二楼仓口,宋余指着传出哭声的房间道:“这里以为大嫂的女儿病的很严重,我看不过眼,你能帮帮她吗?” 宋余问完觉得自己说的多余。 如意耳环不说就跟他上来肯定是踩到了有患者,不用她说,如意也会这么办的。 果然如意点头:“你去把人,请出来吧。” “或者问问,我能进去吗?” 她得看见患者才行。 宋余点头道:“我去试试。” 宋余轻轻拍着客房的拉门,叫道:“这位大嫂,我……有位朋友是很好的大夫,我看你的孩子好像病了,你与其哭不如出来让她看一看。” 她话音刚落里面就爬出一个神色憔悴,头发凌乱的年轻妇人。 那妇人穿戴都很平常,不想什么富贵人家,长相却很清秀,她哭着看着众人:“谁是大夫?请救救我女儿。我给你们磕头了。” 第四十一章 人为 风少羽可能宫外心软,快速的,亲手把妇人扶起来,着急的埋怨:“你光磕头有什么用,到底出了什么事,孩子怎么了,在哪里?你让我们看看啊,我们这里有神医,这位小姐肯定会帮你治好女儿的。” 韩琦心想小姐医术确实高明,但是也别直接夸海口啊,万一有万一呢? 不过如意并没有出言反对。 那妇人真的太绝望了,根本也没想眼前的女孩子太小了,到底有没有医术,二话不说拉着如意就进了船舱。 拥挤的仓房中,一个小小女孩躺在床上,约莫三四岁左右,昏迷不醒脸色有些发青。 如意还没有诊断,突然门口窜进来一个人,那人硬是把不大的房间挤满了,并且没好气的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孩子眼看就是不行了你还找什么大夫?我看她像是瘟疫,直接扔河水里算了,免得连累别人。” 妇人目光恐惧,步步后退挡住孩子,一个劲的摇头道:“娘,宝丫头不是瘟疫,她之前都好好的,怎么可能说不行就不行?她高高兴兴的要去见她爹的,如果她爹都没见到,她不会有事的。” “妇人之仁。”那婆子看一眼如意,防备的道:“再说了,这么小能看好吗?” 风少羽他们听见动静,风少羽哼道:“胡椒小辣人心,秤砣小压千斤,年纪小怎么了?你年级大活了一辈子不是该不是东西还是不是东西吗?” 那老婆子显然十分生气,但是竟然还撑着笑脸道:“这我少爷啊,这孩子是得了瘟疫了,你看这脸,紫了嚎青啊,你们都不怕吗?” 风少羽笑道:“那丫头都没跑呢,我们怕什么?是不是瘟疫的,我听她的。” 宋余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点头。 那老婆子一脸诧异,没想到一个小丫头能在一群男人中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妇人显然也看出别人十分尊敬如意来,有些人虽然年纪小,但可能会什么邪术。 她现在穷途末路,没有别的办法,不管什么人她都会相信。 她哀求的看着如意,是把如意当成救命稻草,多希望如意说她的孩子马上就能好。 如意摇头道:“没救了,很快,要死了。” 妇女一愣,显然没想到她等了这么久,结果竟然是这个。 稍后她像是疯了一样的把孩子抱起,虽没有赶如意滚出去,但是一脸的防备和愤怒已经出卖了她此时的想法。 那婆子担心的脸却落下来,她以为这帮人是来捣乱的呢。 那婆子没好气的呵斥儿媳妇:“这下你满意了吧?就连大夫都说不行了,你还抱着那讨债鬼干什么?” 如意声音冷漠道:“你们母女,一场,我看你,还有奶,再给孩子,喂口奶吧。” 妇人瘫软的坐在床边嚎啕大哭。 那哭声悲怆,感人至深。 风少羽哪里受得了这个,不满意的看着如意道:“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还神医呢,就这样你敢自称神医?孩子不管怎么样,你得说人话。” 宋余直接用手肘点在风少羽肚子上,风少羽疼的顿时说不出话来。 如果只是疼他无所谓,男子汉大丈夫也不是吃不了苦。 但是是大哥打的,为了一个女人打的,他有点怀疑人生,人生好无常,这男人怎么说背叛就背叛,人心太不可信了,他要回家找娘。 如意没理他们挤眉弄眼,到了门口,向妇人招手:“出来,喂吧,里面拥挤,也不枉费,你们母女……一场。” 风少羽心想听听,多么无情的女人才能说出这种话。 那老婆子这些倒是没什么防备,催促道:“去啊,人家大夫不是都说了吗?你们母女一场,缘分就这么多,别强求了。” 妇人抱着孩子行尸走肉,绝望的往前走,等她出了船舱,突然间如意伸出一只脚,她猝不及防,整个人往前倾倒,手里的孩子顿时跟着飞了出去。 说时迟那时快,宋余和风少爷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要去接孩子,奇迹般的,他们两个练武的大小伙子竟然没有母亲快,妇人在摔倒的刹那接住了孩子。 不过孩子也受到了颠婆,突然有什么东西从孩子鼻孔中飞出来。 妇人低头一看,是一颗泡涨了的花生米,都已经发芽。 妇人有点懵,这时却听孩子哇的一声哭了:“娘,娘……” 妇人大喜过望,大哭出来,将孩子抱的更紧了:“宝丫头,宝丫头,娘的宝丫头,你可算醒了。” 母女二人哭了好一会,知道韩琦端来了点心给小孩吃,小女孩这才不哭了。 妇人不明所以的看向如意,问道:“小姐,我家宝丫头是你治好的吧?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可如果说是这人治好的,这人不是说没救了吗? 如意点头道:“好了,我是骗你的,不然,花生米怎么,出来?” 其实道理很简答,小孩子一看就是呼吸不畅,根据她的经验,是呼吸的器官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 这种情况下,她没有专业工具也取不出来,只能剑走偏锋,让孩子受到颠簸,兴许就能颠出来。 太低了不管用,太高了危险,她就想到了外面有两大高手,肯定能接住孩子。 她也想到了,母亲为了孩子可以奋不顾身做一切事情,果然如她设想的那般,最后还是母亲在用生命接住孩子。 这次用的,是激将法而已。 如意又道:“我确实说没救了,但易经说法,没救了,就是有救。是你们听不懂而已,我可没骗人。” 这还不叫骗人吗? 果然最滑最无耻是读书人。 感觉到了众人想笑又不敢嘲笑,如意轻轻犯翻了个白眼:“而且啊,这也不是病,也不是意外,是人为。” “人为?”妇人顿了一下,心疼又生气问小女孩:“你为什么将花生放在鼻子里,多危险啊,你是要吓死娘吗?花生是用来吃的,要放在嘴巴里,你记住了吗?” 小女孩点头,懵懂的道:“可是不是我放的啊,是奶奶将花生米给我放在鼻孔里的,她还说,不许告诉妈妈,也不许拿出来。” , 第四十二章 拆穿 妇人一点都不怀疑孩子的话,气的全身都在颤抖,回头找了找,才看见躲在舱门后的婆婆。 她放下孩子,怒不可遏走过去:“你这是谋杀,谋杀!宝丫头难道不是相公亲生的孩子吗?不是你的孙女吗?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呢?你到底还是不是人。” “你这人怎么说话呢?”老婆子目光闪烁,指着地上宝丫头道:“挨千刀的小蹄子,黑心肝的小娼妇,我什么时候往你鼻子里塞花生了?小小年纪不学好,你就知道诬陷老人啊。” 坐下来撒泼打滚道:“我容易吗,我一把屎一把尿把儿子养大,最后他娶回来媳妇陷害我,欺负老太太,你们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看妇人神色隐忍,她又站起来的叫道:“说我谋杀,你有证据吗?没有证据诬陷家婆,我要去乡里告你,你就是个不贤妇人,我要让我儿子休了你。” 妇人虽没有退缩,但是眼神迟疑了。 如意慢慢拍了拍手,笑道:“你可以,去当御史。” 众人都看着她,不明所以。 那婆子对如意印象很不好,治好了宝丫头就是她的敌人,她不客气道:“你有话直说,我怎么能当御史?那是官老爷,你可比害我。” 她明明是在骂人,把御史和泼妇放一起,说御史胡搅蛮缠,撒谎成性脸不红。 这丫头是个促狭鬼,宋余忍不住发笑。 如意也笑道:“我不是在,夸奖你。” 又道:“你不是,要证据吗?其实,我有。” 一句话如沸水滴到油锅里,周围的人顿时就炸了。 风少羽问道:“你的意思,这老婆子确实谋害孙女了是吗?” 老婆子跳着脚道:“什么证据?你们可不能诬赖好人,我儿子也是当官的,我也是有身份的人,诬陷我,我让我儿子把你们全都抓起来。” 如意道:“你有身份,就最好了,免得你,耍赖。” “你这孙女,你不光想,憋死她,你还给她下了,乌头。” “乌头?”风少羽问道:“那是什么?邪术?” 宋余很嫌弃的,让风少羽小点声:“乌头是药材。” 那婆子一愣,接下来神色十分惶恐的争辩:“你胡说,你诬陷我。” 妇人突然对着如意跪下来,哭道:“我相公很喜欢宝丫头的,可婆婆因为她是女孩子,死活都不喜欢,求您告诉我真相,不然我宝丫头以后也活不成。” 如意点头,虚扶一把道:“你起来吧,我见不得人,动不动就,下跪。举手之类,而已。” 妇人这才听出来,这位小姐是个结巴。 小姐自身还带病呢,她却一直哭哭啼啼麻烦小姐,她也太不坚强了,这绝对不是她。 妇人站起来。 如意走到老婆子面前,用脚尖点点老婆子的膝盖:“你有痛风,所以喝乌头,治病,对不对?” 那妇人摇头:“没有,你撒谎。” 如意道:“你有大夫,开药,无法抵赖的。” 妇人叫道:“是又怎么样?那我就谋杀宝丫头了?就因为我吃乌头我就谋杀了?你就这么当大夫的?我看你不像是大夫,你去当县官大老爷好了。” 如意冷笑:“用不着,跟我撒泼。” 爹爹说过,他们家祖宗有句话叫抛开计量谈毒性都是耍流氓,乌头在安全剂量下,是治病良药,可是一旦多吃就是毒药。 这老婆子深谙这个道理,所以给孙女喝药又怕别人发现了不敢多喝,只能日积月累的喝。 但是身体会自然代谢药物,孩子一直没事。 她就又想出一个恶毒的计策。 如意继续道:“孩子汗液,唾液,排便中,都能验出来,而乌头,你们家,只有你,在用。去官府,你跑不了的。” 老婆子眼看着瞒不住了,叉着腰道:“你敢去告我吗?我可是你的婆婆,我想让你生你就生,我想要你死,你就死。” 她这话显然是对妇人说的。 那妇人果然不敢动。 啪。 如意突然抬起头,一个大巴掌就把老婆子打倒在地。 众人:“……” 这个老婆子太可恨了,风少羽都想打人的,但是他是男人不打女人,更不会打老太太。 这位小姐…… 说好说。 那婆子被打的一愣一愣的,反应过来哭天抢地:“老天爷啊,这都什么世道,有人打老年人啊,我儿子可是当官的,我告诉我儿子抓你,你比想跑了。” 如意揉着手指道:“原来,你儿子是,当官的,我还以为,是当皇帝的呢。” 还她想谁死谁就死,她想谁活谁就活。 大言不惭。 如意道:“虽然,民不究,官不告。但是谋杀,不用你儿媳妇,出手,我就能,收拾你。” 风少羽和宋余同时想,也不知道她会用什么法子。 如意回头看着风少羽:“交给你了。” 风少羽:“……” 这个方法真是简单有效啊。 如意挑眉问道:“怎么,你不愿意?但是有人,求之不得啊。” 谁让人家有本事呢,经过这次,风少羽更加相信如意的医术了。 她明明什么都没看到,但是凭着经验,什么都说对了,这就是神医。 表哥有救了。 如意自己也没办法处置那老婆子,虽然有人证物证,但是谁都没有亲眼看见她给小丫头下毒,只能让有权的人去衙门里说一声了。 忙了好一会,又要耗费精力和人吵架,如意累了。 下了楼梯往自己的房间走。突然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如意回过头去,见是那妇人抱着孩子跟过来了。 见她回头,夫人放下孩子,腼腆的道:“小姐,我姓吴,夫家姓刘,您叫我燕娘就行。” 如意点头:“您是问你女儿,的身体吗?无妨,气已经通了,正常吃喝,就可以了。” 也就是跟正常孩子一样的。 女儿终于没事了。 妇人喜极而泣,又想跪下,想到如意之前说的话,她感激涕零的道:“多谢小姐,如果没有小姐出手相救,我和女儿今天都活不成了。” 女儿出事,她肯定不会苟活的。 见如意不敢兴趣的样子,那妇人尴尬笑了笑,道:“我来是跟小姐说,我丈夫确实是当官的。” 第四十三章 背景 提起自己的丈夫,吴燕娘笑的有些腼腆羞涩:“家夫是在吏部为官,名叫刘博远,婆婆虽然对他不慈,但是到底婆婆是他的亲娘,他不会对婆婆入狱坐视不理,婆婆自己也会跟本地官府说,本地官府听闻他的名字肯定会放人的。” 看来这位的刘博远官职不低。 其实如意也猜到了,花生是海上来的东西,如今还没有大面积种植,一般人家可吃不起。 刘老太太能想到用花生米让孩子窒息,也算是奢侈的谋杀。 只是看吴燕娘的衣着打扮和行为,一点都不像是官太太。 见如意一直打量自己,吴燕娘红了脸道:“小姐是不是以为我在吹牛,确实,我很不像是官太太。” 她手捏着衣襟,语气都带着局促。 如意摇头:“这世上,什么样的人,都有。也不能,光看外表,看问题。” 吴燕娘有种知书达理的气质,一看就像是读书人家的大娘子。 吴燕娘笑的苦涩道:“多谢小姐信任,我也是没法子,相公不在家,我跟婆婆和大伯哥他们住一起。” 刘老太太一共三个儿子,一个女儿都没有,在老家那种地方,虽然个数上少了点,但是都是小子,这老太太一直得意洋洋的。 后刘博远是老二,正是爹不疼娘不爱那么一个,不过就他读书好,也只有他有出息。 只可惜他一直跟吴燕娘分居,只生了一个女儿就再也没有孩子了。 如果是别人家的老婆婆,应该赵家给儿子纳妾才对,也不至于谋杀自己的亲孙女。 刘老太太却不,她之前嫌弃吴燕娘没用,不会生儿子,然后就找人算命,说是宝丫头挡了弟弟们的福气,有她在刘博远就不会有儿子,她就一直想把把丫头送人。 可刘博远与别的男人不一样,哪怕是女儿,他也喜欢的不得了,送人的事刘博远根本不同意。 于是刘老太太动了歪心思。 把宝丫头弄死了,刘博远总不能喜欢了吧? 开始他是希望刘博远尽快的再生儿子,后来又发现刘博远对妻子和女儿太好,对刘老太太怎么劝这个儿子都跟他不亲近。 她就不想儿子再生孩子了,反正她最疼的大儿子小儿子都有儿子。 宝丫头一死,吴燕娘跟着也会死,他那个二儿子重情重义不会再娶,也就不会再有孩子,到时候家产就都是大孙子的了,也就等于是大儿子的。 宝丫头活着就会跟大儿子挣家产,凭什么一个丫头片子能拿到她大儿子的家产? 刘老太太愤愤不平很久了,一直在找机会杀死宝丫头。 吴燕娘跟在这样狼子野心的婆婆身边能有什么好待遇? 吴燕娘将这些事能说的都说给如意听了,反正当着如意的面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她带着哭腔道:“不然她也不会这么急迫不择手段的,是因为相公要我们进京去,她怕我跟相公团圆,她曾经对丈夫不好,丈夫如果跟我团员了自然不会听她的摆布,那样丈夫的钱财就不会给她,不给她大哥就没钱,她受不了老大没有钱。” 第三十五章 报信 总之就是一个偏心的老太太。 如意听明白的吴燕娘的意思了,她是怕他们势力不够,踩到铁板。 当然,潜意思她也是希望有人惩治刘老太太的,无关孝顺不孝顺,谋害人家怀胎十月生的孩子,是个母亲就会愤怒。 不过吴燕娘说的十分委婉。 如意没有点破,微微颔首道:“我知道了,我会转告他们,应该给你丈夫,写封信,提前把事情,说了。” 这样丈夫就不会为了一个杀人者东奔西走了。 有了人证,丈夫也不会怪她。 吴燕娘破涕为笑,拉着宝丫头要给如意磕头。 如意摇头道:“我不太习惯,别人拜我,都是,举手之劳,刚好我能,如果我不能,求我也没用,,缘分吧。” 吴燕娘心想这小姐是真善良,真是个大大的好人啊。 她一脸的感激要说什么,如意又道:“我累了,要休息。” 言外之意,她打扰她了。 吴燕娘:“……” 她尴尬一笑,这小姐善良是善良,说话也太直接了些。 吴燕娘倒是没跟如意记仇,等如意再次醒来的时候,她把祖传的晕船药给如意拿过来:“我家祖上其实就是跑船的,经常要出船,时间久了没什么,可是带新人的时候总能用得上,听闻小姐妹妹也会晕船的,如果小姐不嫌弃,这个房子可以给小姐妹妹试一试。” 如意拿着药材闻了闻,里面竟然有些补药。 如意很意外,问道:“晕船,难道不是,脾胃不和?” 吴燕娘一愣,想了想道:“小姐是在考虑人为什么会晕船吗?这个我也说不清,不过问娘说过,她之前一点都不晕船,生了一个孩子之后可是晕船,再后来生的多了,又是坐车也不会舒服。” 女人生育多,体质变差。 所以晕船跟体质也有关系。 如意获得了灵感,觉得要写一个篇文章,要找几个晕船的人来仔细研究,或许研究透彻了还能为人类造福呢。 爹爹怎么说的? 爹爹说,这叫样本,采集样本,得出科学结果。 其实也不是爹爹说的,李家的祖宗就喜欢做这样的研究。 爹爹啊! 如意手轻轻的抚摸着药材包,对京城的期许又进了一层。 与此同时,李临泉派去接如意的管事到了。 京城李家对西李的人向来很傲慢的,那管事接不到人,竟然也没有很好的给李临风请安。 李临风说不生气事不可能的,之前他是好人一个的时候都会很生气,如今成了半身不遂,心娇的很,总觉得全世界都抛弃了他。 对管事的行为他自然是气的发疯。 可是生气过后,李临风还是更关心弟弟一些。 他把那管事叫道面前来,问道:“你,你,你知道,我为什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吗?” 那管事在他面前还算恭敬,道:“听说您病了。” 李临风点头:“所以,你现在,立刻,马上,马不停蹄,回去送信,不然你家老爷,会跟我,一样。” 在一旁的大太太和蒋姨娘:“……” 第四十五章 进京 经过了一个月的舟车劳顿,如意等人终于到了进城。 南城门外有个福业寺,福业寺旁边就是驿站,过往的官家在进京前会在驿站歇歇脚,也有人因为福业寺的斋菜好吃,所以选择留在福业寺。 萧太爷和家里人越好了,在福业寺等着他们来接。 宋余和风少爷自然也要等一等萧阁老。 如意和海棠觉得斋菜不错,也留了下来。 用过斋菜就是下午,再不进城城门就要关了。 海棠看如意要动身,很惆怅:“小姐,咱们真的直接去给风少表哥治病啊?不应该先回家吗?” 如意看着窗外湛蓝湛蓝的天空,眼中有一丝阴霾:“家?我就是不知,家在哪啊。” 所以她才来京城的。 海棠也很无奈,她让风少帮忙给二老爷写过信,告诉二老爷他们要进京,可是外面的客人都有家人来接,却独不见他们家的二老爷。 正在这时,外面有人叫门:“……你们,出来一下。” 海棠看向如意:“是宋公子。” 在船上他们除非必要正事,基本没什么交流,如今又来了。 如意神色平常的指着门口:“开门吧。” 宋余这次来找如意,也是关于如意的一些小事情。 “这是刘夫人给你留下的地址,她说让你有什么事就去找她。” 那位吴燕娘吧? 如意接过地址看了看,叫什么杏子胡同的。 她好像有印象,又好像没有。 宋余解释道:“距皇宫不算很远,很多清流官员会置办二三进的宅子住在那里,价格也不是很便宜。” 那说明这位刘大人混得真的不错。 如意将地址交给海棠,反正她记性不好,放在手里也会丢掉,后她问道:“他们的事情,解决了吗?” 宋余看她要走,转过身跟她走在一起,笑道:“这位刘大人还真是个妙人,我早早给他写了信,说了他母亲的情况,本以为他会使人把她母亲捞出来,却不想给当地县令写信要公事公办,同时又上了请罪的折子,说他为了孩子不救母亲是不孝,但是母亲到底涉案,救了就是践踏法律是不忠,忠孝难两全,他要致仕。你想啊,这种事皇帝能说他什么?说他不孝,那就是告诉文武百官可以对他不忠,所以皇帝肯定不会追究,不仅没有追究,还安抚了他一番,说他对朝廷忠心耿耿,赏赐了一百两银子。” 要知道皇帝多抠啊,赏赐向来都是子粒田居多,因为也不是他的。 开他的小金库有点难了。 如意点头道:“这么说来,确实是一位妙人。” 起码是聪明人,知道以退为进。 如意又道:“也可以看出来,他,非常憎恨,他的母亲。” 如果这位刘大人不上折子,这位刘老太太或许还能有救,可是刘大人上折子,就等于皇帝下了圣旨要处置这个老太太,刘老太太没活路了。 宋余并没有听出如意语气中的意思,不过他自己还是有些义愤填膺道:“那不是她自己咎由自取吗?” “我有时候很搞不懂这些当父母的,他们自己想帮扶儿子就算了,为什么总是要勉强别人也帮他们一起养孩子?刘大人这么做就对了,他也不是天生就欠她娘的,更不会欠他兄弟什么,他母亲为了他的家产却要谋杀他女儿,千刀万剐也不可惜。” 如遇直接道:“你怨恨,是因为你父母,也不好吗?” 宋余:“……” 他真的表现的那么明显吗? 宋余不喜欢别人看穿他的心事,哼道:“难道你觉得刘老太太无辜么?” 如意抬头看着宋余:“你和刘老太太,有没有什么,必要的联系?我想,是没有的,那为什么我讲述了,关于你的事实,你就给我扣,帽子呢?” “你自己,带入性太强,还要怪别人。我,不理你了。” 宋余:“……” 不理还要说出来。 可真是幼稚。 跟小孩子一样呢? 宋余浅笑,跟在如意身后走。 风少羽跑着,很突然的出现在他们面前。 如意看着他焦急的样子,不解的问道:“被,狗,撵了吗?” 风少羽:“……” 这女人说话就不能好听点。 风少羽警告道:“你可是答应给我表哥看病的,就算你回家了,你也要给我表哥看病?” “我,回家?”往哪里回? 她都不知道她家在哪里。 风少羽不高兴道:“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外面有人说是姓李的,还是当官的人家,不是来接你的吗?” 海棠忍不住道:“姓李的也太多了,您怎么就确定是我们家来人接小姐的,难道你听见他们说好了?” 如意淡淡道:“我要走了,你如果,没事的话。” 这就赶人了? 他说了什么没有啊。 人家小丫头也只说不太可能,也有概率是可能的。 这位直接断定不是来找她的了。 “你是不是有点自卑啊?”风少羽问道:“说不定真的是来找你的呢,我去给你问问去。” 风少羽风风火火的跑了,很快的,他又说不上是什么表情的样子回来了,他看着如意:“确实不是来接你的,也不知道谁家的人,其实是来找那位刘大人呢,” 风少羽又道:“打听了一下,就咱们救的那个吴娘子的丈夫,是吏部郎中令,掌管这次京查。外面那些人估计是哪个小官的下人,想要巴结刘大人这次要调动的。” 宋余突然来了句道:“你要是这么说,兴许真的是她的家人呢。” 众人:“……” 吴燕娘听见自家马车后面一直有人在追,她好奇的看向自己相貌儒雅的丈夫。 刘博远笑道:“肯定是兵部那位李临泉的家人,他还掌管武选司这个职务,调兵遣将归他,可坐在京城知道什么人是什么人啊?油水一点没有,全是得罪人的活,他想找我帮忙调动,可这人没有什么大功绩,也不好为了他徇私。” 吴燕娘道:“也是姓李啊?姓李的人真的是太多了,我说救咱们宝丫头那位小姐,好像也姓李。但是别人都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我隐隐约约听见她的小人叫她,如意小姐……” 第四十六章 拦路 刘博远也觉得十分庆幸和感激,将女儿抱的更紧了:“往后如意小姐用我,我肝脑涂地在所不辞,如果没有她,我就没有家了……” 萧太爷也十分感激如意,家人来接他之后,他打算认如意做干孙女,然后带如果回去。 却给下人告知:“那位小姐已经被风少请走了,宋大公子也不知去向,不知道是不是跟他们一起走了。” 宋余和风少爷有来跟萧太爷此行,那时候萧太爷身体不好正在补觉,就让下人带话了。 萧太爷觉得很遗憾:“就给请走了啊,那一定是去陈家了。” 萧阁老和陈阁老同样在内阁,关系微妙,这人去了陈家,萧太爷就不好上门去找人了。 萧太爷很遗憾的道:“至今只知道那位小姐姓李,父亲是个京官,却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和排行,真是遗憾啊,我以后要怎么找人呢?” 那可能只能去陈家门口蹲着了。 其实如意他们此时还没到陈家,他们进了城,眼看到目的地了,去往陈家的街道却被五城兵马司给戒严了。 谁都不让过。 风少羽下马来跟宋余商量:“也不知出了什么事?怎么了啊,哥你派人过去看看。” 宋余语气玩味道:“这就很有意思,你也知道我的人手不多,一个来福懒得要死,我派谁去?你不如直接让我去算了。” 风少羽嘿嘿笑道:“他们都怕你,会给你让路了,我过去,又要打一架,我爹会骂我的。” 宋余弹风少羽一个脑瓜崩:“你学聪了。” 宋余走后风少羽看着无所事事的来福道:“你方才没听见你家少爷说你懒吗?你是真懒啊,人家那么说,你竟然都不往心里去,你就不能去给我们开开路。” 来福对着他翻白眼:“我们少爷说得对。” 风少羽:“……” 这个来福,像极了有背景的样子。 宋余背着手往执勤的五城兵马司那边走,刚好有个挑着担子的妇女要路过,他们却不肯让,那妇女急的都哭了:“也没听说出什么事啊,我现在过不去,今晚就不能出城,不能出城我也没地方过夜,我会沦落街头的。” 每日南城城门开的时候,都会有附近的人进来做买卖,城门关闭之前他们再出去,只为了卖一点土特产之类,十分的辛苦。 宋余看那妇人担子上好像是米,应该是上午卖了钱给家里置办了点粮食。 那妇女明明应该挺年轻的,但是晒得黝黑,脸上还有小细纹,显得十分辛苦和苍老。 宋余脸色一沉,走过去看着那推搡妇女的兵问道:“前面到底什么事,你们为什么不让人过?总要说个理由吧?” 那官兵不认识他,看他穿的还算不错,但是语气依然不耐烦:“我们家夫人在逛街,夫人怀孕了,金贵这呢,放这些穷鬼过去磕碰到了夫人怎么办?你要是有急事,就走别的路吧,此路不通。” 担米妇人眼神委屈又绝望。 宋余眉头深深的拧着,语气有些不可思议:“只因为一个女人逛街,几百号人被阻隔在外面你们不让过,到底是谁给你们的特权?” “你恨牛逼是吗?”那士兵也不甘示弱,其他士兵直接就围了过来。 那士兵指天指地的道:“你是外地人啊?看清楚了,这是我们指挥使大人的地盘,如今是指挥使大人的妇人怀孕,你知道这一胎要的多艰难?肯定是个大胖小子,你们给碰倒了怎么办?碰倒了就凭这跟竹竿子一样的身份,你赔得起吗?” 宋余很想笑,道:“你觉得我赔不起?那大长公主府呢?定国公府呢?你觉得我姓宋的,到底赔不赔得起呢?” “你是宋大公子?”那士兵脸色一变,有些怕了。 宋余一脚将他踹翻在地,骂道:“没眼色的狗奴才,你自己当狗就算了,还觉别人也应该是狗。” “赶紧把这段路给我解开,否则别怪我翻脸无情。” 这回不光领头的,那些士兵见识不好全都蔫吧了。 他们全都跪下来,那个领头的屁滚尿流的感觉,反手抱住宋余大腿:“大少爷,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是您回来了,小的知道错了,但是小的也是没办法啊,我们夫人之前坏过两胎都在三个月大的时候没留住,这好不容易又有了,的,指挥使大人紧张的狠,说什么都要戒严。” “我们如果放人过去,那是吃不了兜着走。” 宋余想起来了,五城兵马司新换了指挥使,是之前指挥使大人的儿子,名字好似叫赵昼。 那为什么不把人关在家里呢?那样就不回影响到别人了。 1也不是大太太大度,竟然什么是都要跟一个姨娘商量。 实在是蒋姨娘太本分,本分到大太太有时候都替她不值。 李临风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自打大太太生下残疾的大公子,他就左一个妾室又一个妾室的纳。 蒋姨娘比大太太小五岁,是大公子七岁时候,那时候李临泉更跟赵氏成亲,李临风纳的蒋姨娘。 蒋姨娘相貌出众,人还识字,当时大太太如临大敌,倍感压力,以为蒋姨娘会取代她的地位,会是后宅不安定的因素。 不曾想,蒋姨娘比她的丫鬟下人都听话对她好,不管她怎么不待见她,她都会体贴的为她暖穿,捶腿…… 如果只是身体上的顺从,大太太也不会相信蒋姨娘,蒋姨娘说为了摆好自己的位置,不让自己有非分之想,当着大太太的面喝了绝子汤,果然她一辈子都没孩子。 后期更是为了伺候大太太,连李临风都不顾,李临风觉得他见了鬼,是给夫人纳的美妾,渐渐的就不喜欢蒋姨娘了,蒋姨娘却对大太太越发尊敬和孝顺。 开始大太太也怀疑过蒋姨娘是不是假装的,可是如果一个人能假装十多年就是为了伺候一个人,大夫人觉得,那蒋姨娘一定是假装过了头,自己都相信了。 能想到以为是兵临城下,最后却是友军那种感觉吗? 总之,大太太十分信任蒋姨娘,什么事都会跟蒋姨娘商量,包括女儿见不得人的事。 第四十七章 肾阴不足 宋余身后传来一个清冷抵哑的声音:“孕妇在哪?给我看看。” 什么就给你看看?人家都怕磕碰着,还给你看看呢。 宋余不用回头也知道是那位小姐来了。 宋余走到如意面前,让如意会车上去:“这里人多又杂乱,别磕碰到了你,你还是会车上去吧。” 如意不冷不淡的道:“我也不是,孕妇,更不是纸扎的,怕什么,磕碰?你也不是我,丈夫,操这份心,干嘛?” 宋余:“……” 他就不能关心她? 心事被人戳穿,宋余红了脸问道:“你就是为了看一看孕妇?孕妇有什么好看的?” 如意道:“几日,没有病人,手痒。看个孕妇,也行。” 可真是勉强您呢,还也行,看这位孕妇多难啊。 宋余那她没办法,叫着那侍卫头子:“去吧你家大人请过来,就说是我找他。” 本来也要去找的,撤兵的事情他们根本无法做主,不找大人等于找死啊。 不多时,一辆宽敞气派的马车停到了宋余和如意面前。 先下来一个青年男人,男人相貌中等,身材中等,什么都中等,他下来之后小心翼翼掀开帘子,又小心翼翼的扶着一个女人走下来。 那女子倒是有些漂亮,尤其是肌肤十分白净,让人忍不住摸一下确定真假。 他们下来后,成毅脸上带着笑的跟宋余道:“这是贱内,有了身孕无非给公子请安,让公子见笑了。” 宋余没有娘,爹当他不存在,后娘想方设法想让她出局,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后笑话他,可是真的到了他面前,没人敢充老大,要知道他背后撑腰的人是皇帝,人家是皇帝外甥,这就足够所有人低头谄媚了。 成毅之所以带宝贝妻子过来,也是因为跟宋余不能耍横,他要让宋余知道他的不容易,也算是给宋余一个台阶下。 宋余没说话,就听如意道:“这个孩子,还会掉的。” 宋余:“……” 虽然他是皇帝外甥,但是也不能这么坑他啊,人家两口子重视孩子已经到了以权谋私的地步,这位竟然不慌不忙的说人家孩子会掉,不是讨打就是找死。 眼看着成毅脸色都变了,宋余不慌不忙道:“这位是朱雀镇的神医,我们请回来,给陈世兄治病的,医术很厉害。” 陈绍庭的病几乎家喻户晓了,就连他要冲喜大家都知道。 成毅脸色并没有得到缓和,越是神医那不是看的越准?就这么诅咒他的孩子? 倒是这位成少夫人想通了其中的关键,越是神医看的越准,那她的孩子…… 成少夫人紧张的眼泪都流出来了:“真的?你凭什么这么说?” 成毅也是真的生气,宋余在一旁他都忘了,他道:“你若是敢胡说八道,信不信我弄死你。” “你敢!”宋余横眉冷对成毅。 成毅:“……” 可是总不能诅咒他的孩子啊。 如意这时候抬起手,示意宋余她不介意。 她慢声道:“你前面落过,两次胎,不是你不小心,而是,肾阳,不足。如果不及时,治疗,这一胎再过一个月,也保不住。” 成少夫人回忆之前掉孩子的场景,真的都特别小心,然后突然间感觉疼,然后就没了。 “你救救我的孩子。”成少夫人哭出来,几乎站不稳,一个劲的求如意。 成毅却看不得这个,骂道:“你再说,再说我真的不客气了。” 如意从怀里拿出一个锦盒来,摩挲两下舍不得的递给成少夫人:“专翕大生膏,我做了9天,也爱得了这么,一小盒,你先,拿去吃吧,吃好了,你再来找我,买方子。” 对,是买。 她也不做慈善的,今后都要收费。 成毅觉得不靠谱,根本不给妻子拿,倒是成毅太太,可能她太担心孩子了,伸手就把盒子拿过去,看了又看,纠结吃还是不吃。 如意告诉她:“一定要吃,如今吃,还来得及,再过一月就没用了。” 成少夫人没有理解答应,而是看了成毅一眼,成毅自然是不同意的。 如意话已经说了,至于别人信不信,采不采取行动,真的跟她没关系了。 如意突然换了话题:“我要,回去,我累了。” 哦,这是给成毅说的,但是成毅没理。 他还在为如意说的那句话而耿耿于怀,根本不让路。 宋余背着手,冷笑一声:“成大人,您是想让我撕破脸吗?我是无所谓的,但是欺负女人不行。” “她是你女人?”成毅试探的问。 宋余:“……” 过分了,说了是神医,神医。 宋余脸颊可以的红了:“让你让路就让路,你看看这些要赶出城的人,难道只有你娘子是女人,别人是鸟铳啊?易地而处,将心比心,我希望你赶紧解决问题。” 成毅真的生气了,道:“那如果我偏偏不让呢?” 宋余的脸也以可见的速度瘦下来了,冷声道:“那我只能自己动手,我的手没轻重,真磕碰了尊夫人,到时候你别怪我,毕竟这地盘不是我家更不是你家的。” 往下再说,那话就非常难听了,毕竟这里不是他的更不好是成毅的地盘,宠老婆凭什么不把别人当人?只能说不积德。 也不是大太太大度,竟然什么是都要跟一个姨娘商量。 实在是蒋姨娘太本分,本分到大太太有时候都替她不值。 李临风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自打大太太生下残疾的大公子,他就左一个妾室又一个妾室的纳。 蒋姨娘比大太太小五岁,是大公子七岁时候,那时候李临泉更跟赵氏成亲,李临风纳的蒋姨娘。 蒋姨娘相貌出众,人还识字,当时大太太如临大敌,倍感压力,以为蒋姨娘会取代她的地位,会是后宅不安定的因素。 不曾想,蒋姨娘比她的丫鬟下人都听话对她好,不管她怎么不待见她,她都会体贴的为她暖穿,捶腿…… 也不是大太太大度,竟然什么是都要跟一个姨娘商量。 实在是蒋姨娘太本分,本分到大太太有时候都替她不值。 李临风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自打大太太生下残疾的大公子,他就左一个妾室又一个妾室的纳。 第四十八章 考验 问题这是宋大少爷心情好的,骂你两句,心情不好呢? 锦衣卫诏狱都劫得,何况对付不占理五城兵马司指挥使? 成毅是个聪明人,不然他做不到今天这个位置,他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拦路为妻子行方便。 还不是知道这里不常来贵人,冲撞不到,今天,他失误了。 成毅很快分析出来利弊,保护好妻子,对着属下一扬手。 不管是进城还是回城的路都恢复了畅通。 如意坐回到马车上,海棠不解的问道:“小姐,这位指挥使大人以前谋私,耽误别人出行,实在不是什么好人,您怎么还给他的妻子看病呢?” 如意手里盘着两颗小小的桃核,自己也想不通:“可能我觉得,爱老婆的男人,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吧。” “而且他再坏,新生命,是无辜的。” 海棠想了想道:“小姐也不必有心里负担,毕竟是指挥使大人,说不定什么时候能用得上,如果用不上,就当小姐积德行善了,也没什么。” 如意点头:“是,所以我,没有负担。” 是她想多了。 海棠:“……” 风少羽跟家里一直保持通信,知道表哥还活着,接下来他不敢耽误时间,带着如意和海棠快马加鞭往陈家走。 陈家人听说有大夫来,管家早就等在二门口。 如意下车的时候,发现宋余也在。 如意很好奇:“你,不回家吗?” 游子远道归来,第一件事应该拜见父母给父母报平安,宋余虽然没有母亲,但是父亲还健在,而且活的十分健康。 哪怕定国公对宋余并不好,可礼节就是礼节,人一旦失了礼节就没了道理。 宋余还是应该先回家的。 宋余看如意的眼神有些别人察觉不到的委屈:“我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陈夫人待我不错,我来看看世兄再给夫人请个安怎么了?” 如意摇头:“我以为你是,为了我,才留下李的。” 这一路相处宋余已经了解如意是从来不拐弯抹角的人,她现在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她都不会觉得稀奇了。 他略带笑意道:“你啊,自作多情。” 如意语气淡淡的:“自欺欺人的,是狗。” 宋余:“……” 陈家毕竟是大户,陈大人又是读书人。 读书人对医学有个通病,就是他们几乎都看过基本医书。 儒医儒医就是这么来的,毕竟这世道庸医太多了,大家深怕那天自己生病了碰见庸医。 反正医学来源一易经,儒家思想跟易经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同宗同源,还有一句话叫秀才学医如笼中捉鸡,非常容易的意思。 可大夫是要实践的,经验越丰富才能提升医术,不是看两本书就行的。 这些读书人就让真正的行医之人多了很多麻烦,因为他们一知半解,就总怀疑别人的医术有问题。 陈家这样的人家不可能让如意直接去给陈绍庭医治,陈大人和陈夫人都要见如意一面。 风少羽什么都没想,直接带着如意和宋余去见陈家两夫妇。 陈大人是一个大圆脸,肌肤白净的比女人还光滑,就是眉宇间有藏不住的威严,这让他不管什么表情都十分清冷,毕竟是内阁辅臣,这点威严还是有的。 陈夫人眉目如画身材高挑,保养的也十分得益,坐在陈大人的下首一派当家主母的端庄大气,让人看不出她有个十九岁大的儿子。 如意他们刚进来,陈夫人就站起来相迎:“舟车劳顿,累了吧,小姐请上座喝茶。” 又道:“砚钧也来了,真是劳烦你,给我们找大夫还要特意跑一趟。” 他们没问如意的医术,滴水不漏的接人待物习惯,让她看起来十分温柔体贴,就是正事一句没说,让人看不透她到底对如意满意不满意。 如意倒是无所谓,坐下来吃点心,陈家点心一般般,感觉她可以做出更好吃的。 陈夫人借着陈大人问如意话的功夫,把风少羽叫道一旁,未曾开口,埋怨已经堆积在眼角。 “少于,这丫头也太小了,能不能行啊?你哪里找的大夫?你是要右拐良家妇女吗?” 风少羽:“……” “姨母,这位小姐真的是神医,有萧太爷可以作证,萧太爷您知道吧,临走的时候都病的什么样了?全是小姐给调理的,我们这一路水路,大家都上火了瘦了好几斤,唯有萧太爷还胖了,您不信我还不信萧太爷?” 跟萧阁老的刻板威严不同,萧太爷为人洒脱热情,很愿意与人相处,陈夫人跟萧太爷也有些交情。 既然是萧太爷推荐过的大夫,陈夫人倒是信了些,可是真的太小了。 风少羽看她犹豫,带着包票:“如果治不好,我就跟表哥一起去。” 陈夫人呵斥道:“说什么胡话?” 见姨母生气,风少羽语气有些撒娇道:“姨母,表哥如果再不治好就要被冲喜了,您真的甘愿表哥娶一个傻姑娘?我想,我们只要能试一试就应该试一试,不然才是耽误表哥一辈子。” 陈夫人理解点头:“那就让她给看一看吧。” 外面,陈大人在问如意一些医学常识。 其实他本人只看过伤寒杂病论的几个方子,也提不出什么苛刻的问题,如意一一回了他,答案都对。 这让他对如意稍微有一些信心,不过如此就去给他儿子看病,还有点远。 陈大人继续问道:“我有个朋友,身体倒是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每到清晨要醒的时候就会咳嗽的很严重,后面的觉根本睡不着了。我还有跟朋友每每晚上看东西都会胃疼,持续半月了,他真是苦不堪言,不知道小姐如何看待他的问题,” 如意道:“我并没有看出大人有咳嗽迹象,想来病是好了,其实也没什么捷径,吃的太咸,多喝水吧。” 陈大人忙道:“不是我,是我的一个朋友。” 如意笑道:“那就当您的朋友好了,坚持一个月少吃盐或者不吃盐,就会立竿见影。” “至于第二个病,思路过多,心肾不交,补肾吧。” 第五十九章 诊断 陈大人眉头皱的深深的,语气都带着不满意:“是胃疼,为什么要补肾?你这不是头疼医脚吗?” 如意道:“木火,土金水,肝心,脾肺,肾,大人听过吧?肾主主湿,阴阳抱负而生,阴不足阳则泛滥,肾之上是肝,阳上亢肝主木,则火更加旺盛,肝旁是胃,故而伤肾阴,则胃疼。” “不信肝主情志,我们生气都说,气的胃疼,也是这个原因。” “少熬夜,熬夜伤肾阴。” “大人吃,六味地黄吧。” 陈大人:“……” “说了,不是我。” 如意点头:“让你朋友吃,六味地黄丸吧。熟地滋补肾阴,无药能及,你俩谁吃,都一样。” 陈大人:“……” 这女孩太直了,陈大人没办法跟他计较。 而这半年他身体有许多不舒服,其中一个就是干咳无痰,平时都还好,天快亮的时候嗓子会痒痒,梦中咳醒就很难受。 不过他之前支持修皇陵,因为天气炎热真的喝了很多水,那边饭菜又都清淡,这个症状好了。 而第二个,他深夜办公,以为是饿了胃疼,可吃了东西也没见好转,办公越多胃疼的越厉害。 还真的都被这丫头给说中了。 如意那边淡淡的道:“大人还有,要考的吗?如果没有,您下个决心,是让我看,或者不让我看,给个准信,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您是大人,应该知道,时间,才是世间最宝贵的,财富。” 陈大人:“……” 她一生为官,哪个女人见到他不是恭恭敬敬唯唯诺诺的,就算皇家公主见了他都要叫一声先生,还真没人…… 不对。 陈大人没有说看还是不看,道:“小姐像一个人。” 如意点头:“我有时候,还像一个猴。” “我们大家,都像。” 陈大人:“……” 这丫头有点像死去杏云侯家的人,切确的说,想杏云侯唯一的女儿,李大小姐。 那丫头不太喜欢废话和拐弯抹角,你如果浪费她的时候她就会阴阳怪气的怼你。 本来规格小姐,他不应该有交集,是因为他看过那小姐给人治病,一手银针用的出神入化…… 不管嘴怎么样,李大小姐的医术是信得过的。 那么这位可以相信吗? 陈大人看一眼风少羽。 风少羽点头。 宋余这时道:“陈大人,李小姐舟车劳顿还没有休息过,如果您真的拿不定主意,我先带她去休息吧。” 说着就要带如意走。 显然,他先生气了。 陈大人心中诧异,这位小爷他还是了解的,应该说看着长大的,之前不是为了李大小姐连诏狱都劫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变心了? 他还以为这人是来看儿子的,原来他自作多情了。 陈大人忙道:“既然来了,还是有劳小姐了,我们是诚心求医,怎么会不让大夫给病人看病呢?” 宋余询问似的看向如意:“你可以吗?” 如意放下茶碗道:“总不能,因为别人矫情,就耽误病人,还是,要去看看的。” 宋余这才同意她去。 陈大人:“……” 谁交情啊? 有风少羽带着如意等人去看陈绍庭,陈大人和夫人走在后面。 想着方才宋余的样子,陈大人警告妻子道:“宋大公子移情别恋了,但是不是晚晴小姐,你之前答应的事情不要再提了。” 皇帝堂妹昭华郡主的小女儿跟宋余青梅竹马,上些日子昭华郡主跟陈夫人聊天的时候表示,有心要把女儿嫁给宋余,想让陈夫人说和。 毕竟陈夫人的嫂子是皇后娘娘表妹,丈夫又是阁老,比较有面子。 陈夫人都答应了。 陈夫人捏着手,显而易见的意外:“宋大公子不是这样的人啊?” 陈大人叹口气道:“越不是这样的人,你就更不应该保媒了,宋家那趟浑水还是不要掺和的好……” 前面,宋余也在跟如意说话。 应该说是如意先提起来了,避开风少羽,如意对宋余道:“难怪这位,不如姓萧的,这人,磨磨唧唧,走不到巅峰。” 宋余想了想,这是说陈大人的。 是因为陈大人考验她烦了吧? 陈大人确实被人说心细如发,像个娘们。 宋余看如意一脸的不认同,笑道:“你忍了很久了吧?方才怎么不说?” 如意用看傻瓜一样的目光看他:“我是来行医的,不是,来吵架的。” 宋余:“……” 你还知道啊。 如意接着又道:“背后说人,比较安全,我喜欢,背后说人。” 宋余:“……” 这有什么好炫耀的吗?不就是八卦吗? 李小姐你不是那样的人好不好。 宋余感觉看这丫头的眼睛,又碎了。 风少羽给如意介绍,陈绍庭是陈家最小的公子,才华横溢,十分出众,就是被病情给耽误了。 等如意到了一个叫“不谏院”的地方之后,发现这位比较受宠。 院子阔朗,后面有单独的果园,院子回廊阴影下摆着几盆名贵的兰草,其他地方也都是兰花,光着花草就值不少钱。 男人爱兰草倒不是什么新鲜事,可年轻公子可以毫无顾忌的发展自己的爱好,这是要钱的,家里人不支持的话哪来的钱? 等进了屋子,里面的博古架都放了孤本书籍,有的书本被翻烂了,可见这位是读书人,并不是那种假把式。 如意也是喜欢读书的,对这位陈公子印象不错。 等进了卧房,小丫头打开床上帷幔,如意又觉得这位公子可惜了,之前应该是姣好的五官,因为病情,如今看起来眼睛像是突出的铃铛一样,大的下人。 不过这人肌肤颜色还算正常,说明内脏器官没有病变。 这是外感病。 如意直接道:“发热,能治好,但是经常反复。” 陈大人听了这话,还哪敢怠慢如意?儿子确实被治好过两次,风少羽当时都不在京城不知道,那就没人告诉这位小姐,她是自己看出来的。 陈大人急忙道:“李小姐,您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 陈夫人此时也反应过来,看着骨瘦如柴的儿子,她激动的哭出来,拉着如意的手道:“小姐,救救我儿子吧。” 第五十章 心病 明日再改错别字,今天太晚了,语音写的。 如意让陈太太站好了,摇头道:“有点难。” 陈大人和陈夫人心都提到嗓子眼,眼里带着绝望:“怎么?没救了?真的这么严重?” 如意道:“无情草木不治有情之病,陈公子这是心病,心病不除,再厉害的大夫也救不了她。” “心病?”陈咬着唇若有所思。 陈大人黑着脸道:“胡说八道,我儿子有什么心病?我们家庭富裕,夫妻和睦,这孩子一出生就顺风顺水的,在此之前用心读书也没有什么感情纠葛,他能有什么心病? 我看你八成是个庸医。” 如意摊摊手:“你既然这么会看,那你就看吧,我不看了就是了,你说的都对。” 众人:“……” 从来没有见过胜负心这么弱的大夫。 就很让人着急。 风少羽。还要当着和事佬,劝道:“你既然看出什么了就直说好了,你什么都不解释,既然我们不懂,姑父他是太紧张,表哥,就是心切,你就原谅一个做父亲的悲伤吧。” 如意。看了陈大人一眼那眼神有些嫌弃,好像在说他还不如一个孩子。 陈大人。记得胡须抖了抖,不过最终他还是没说什么。 如意让人拿纸币来。 他说话很费力,如果解释完天都要黑了,还是写下来吧。 七情包括,喜怒忧思,悲恐惊。 怒伤肝,喜伤心,忧伤肺,思伤脾,恐伤肾。 激情所致的内伤对应的就是这几个器官的失调。 这是黄帝内经中概括出来的。 这位陈大公子身形消瘦,懒言少语,颧骨发红发热,喜欢在午后,又有咳嗽,稍微带出来。 经常梦中咳醒,这是典型的病症已入肺。 明显是。思虑过重引起的。 如意放下笔后看着陈氏夫妻:“既然方才大人,把你们家,说的那么好,陈公子,又一路顺风顺水的,那他为何会,思虑过重? 家事,国事,天下事,到底哪一样,是他所牵挂的呢? 我想,总不会是天下事吧?他这个年龄,有点早。” 是啊,陈大人正该是思虑天下的时候,可他都不想怎么能轮到他儿子呢。 陈氏夫妇看着如意热搜都有些惊讶。 因为他们还没说病症呢,这位小姐竟然知道儿子什么时候咳,什么时候发热。 怎么能是来时风少雨说的风少雨也不知道。 那就更不可能是家里的下人说的了。 只有一种可能,这小姐只能看出来。 可儿子的病要他们怎么说呢,陈氏夫妇全都沉默了。 这时躺着的人突然间剧烈的咳嗽,人醒了,那人要坐起来却坐不住。 试了几次,最后他放弃了。 但依然满脸胀红,用手指指着如意。 “我没病,来人,送这个小姐出去。” 家人们哪能听他的。 都要来安慰她却来不及了,他一个倒仰,人晕死过去。 陈夫人。下载花容失色,想要把人抱起,却又怕触碰了儿子的脆弱,张开手臂,他满脸泪痕的喊道:“儿子儿子你怎么了?不要吓唬娘。” 陈大人。到底经历的多,见多识广,稳重极了。 他让家人把夫人扶起来,然后对如意做了个请的样子。 “我想小姐你一定有办法,只要你能治好,我儿子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我也要来银针,将给陈公子见证国学等人的气儿回来了,他看着陈大人道:“这病我可以治,但是我的条件比较苛刻,第1把人救回来之后,你们家要给我买一个下人,先别答应的太快,下人我要风春馆的,具体什么样的我也说不好看了再说。 第二让我治病,全程都要听我的。” 陈大人心想这第2个条件都是好答应,既然已经请了的自然就什么都听他的,只要他不把人治死了就行。 第1个就有些难,因为春风馆的吗。下人都是罪臣家的,甚至有一些罪臣之后,那些人买回来会有麻烦的,实在不好答应。 也不是大太太大度,竟然什么是都要跟一个姨娘商量。 实在是蒋姨娘太本分,本分到大太太有时候都替她不值。 李临风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自打大太太生下残疾的大公子,他就左一个妾室又一个妾室的纳。 蒋姨娘比大太太小五岁,是大公子七岁时候,那时候李临泉更跟赵氏成亲,李临风纳的蒋姨娘。 蒋姨娘相貌出众,人还识字,当时大太太如临大敌,倍感压力,以为蒋姨娘会取代她的地位,会是后宅不安定的因素。 不曾想,蒋姨娘比她的丫鬟下人都听话对她好,不管她怎么不待见她,她都会体贴的为她暖穿,捶腿…… 如果只是身体上的顺从,大太太也不会相信蒋姨娘,蒋姨娘说为了摆好自己的位置,不让自己有非分之想,当着大太太的面喝了绝子汤,果然她一辈子都没孩子。 后期更是为了伺候大太太,连李临风都不顾,李临风觉得他见了鬼,是给夫人纳的美妾,渐渐的就不喜欢蒋姨娘了,蒋姨娘却对大太太越发尊敬和孝顺。 开始大太太也怀疑过蒋姨娘是不是假装的,可是如果一个人能假装十多年就是为了伺候一个人,大夫人觉得,那蒋姨娘一定是假装过了头,自己都相信了。 能想到以为是兵临城下,最后却是友军那种感觉吗? 总之,大太太十分信任蒋姨娘,什么事都会跟蒋姨娘商量,包括女儿见不得人的事。 也不是大太太大度,竟然什么是都要跟一个姨娘商量。 实在是蒋姨娘太本分,本分到大太太有时候都替她不值。 李临风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自打大太太生下残疾的大公子,他就左一个妾室又一个妾室的纳。 蒋姨娘比大太太小五岁,是大公子七岁时候,那时候李临泉更跟赵氏成亲,李临风纳的蒋姨娘。 蒋姨娘相貌出众,人还识字,当时大太太如临大敌,倍感压力,以为蒋姨娘会取代她的地位,会是后宅不安定的因素。 不曾想,蒋姨娘比她的丫鬟下人都听话对她好,不管她怎么不待见她,她都会体贴的为她暖穿,捶腿…… 总之,大太太十分信任蒋姨娘,什么事都会跟蒋姨娘商量,包括女儿见不得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