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缘起) 易岺蜷缩在一间废弃仓库的角落里,双手双脚均被绳索一圈一圈绑得严实。仓库四面都是墙壁,只留有一扇紧锁的门和一个半尺见方的小气窗。小气窗开在接近顶棚的位置,依稀可以透过它看见天空中闪烁的星星。 白日的暑气还未散去,把这么一个密不透风的仓库闷成一座火炉。 易岺的头发已经被汗水完全打湿,正一根一根粘在额角和腮边,俊美的脸庞也因此而染上两团红晕。他挣扎着动弹了两下,身体却酸软无力。 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琥珀色的瞳孔一直盯着那扇高悬的气窗。 这个时候,他多么希望自己能变成一只鸟,挣脱这些绳索,从小小的窗口里飞出去。 挣扎中,绳索磨破了他的手腕,勒进皮肉,带来一阵刺痛。他拧着眉头闷哼一声,眼瞳里也沁出一点生理性的泪光。 就在这时,一只乌鸦忽然落在气窗外的台沿上,然后偏了偏脑袋,一瞬不瞬地盯着易岺溢满泪光的双眸。它的眼神很专注,像是见到了什么特别稀奇的东西。 它向左边偏偏脑袋,直勾勾地盯着易岺琥珀色的眼珠看了一会儿,然后又向右边偏偏脑袋,继续盯着易岺的眼珠。 易岺是混血儿,脸部轮廓特别深邃,又素来养尊处优,纤细的身体没有男性的强壮,只有少年的青涩和稚嫩,这让他显得有些雌雄莫辨。 他的瞳孔整体看上去是琥珀色的,内圈的虹膜却又带着一抹幽蓝。如果仔细盯着他的眼睛,一种被湖水吞没的沉溺感便油然而生。 人人都说易岺的眼睛长得最好看,仿佛拥有蛊惑人心的魔力,而他也深知这一点。 神奇的是,站立在窗沿上的那只乌鸦似乎也认同这个说法。它左左右右地偏着脑袋,竟然看入了迷。明明只是一只什么都不懂的小鸟儿,眼神中却带着痴迷。 易岺的全部注意力都被这只怪异的小乌鸦吸引了。 他也直勾勾地盯着对方。 片刻后,这只小乌鸦竟然用爪子扒开未曾栓死的气窗,迈着小方步走进来。它在内侧的窗沿上站了一会儿,黑豆般的小眼珠直勾勾地盯着易岺的大眼睛。 少顷,它扇动翅膀扑棱棱地飞下来,落在易岺脚边,继续直勾勾地盯着对方。 它似乎被这个美丽却又狼狈的少年迷住了,确切地说,是被少年独特的,半琥珀色半幽蓝的瞳孔迷住了。 被这样一只眼睛里闪烁着灵光,似乎通晓人性的乌鸦盯着,易岺不知的,竟开口央求:“小乌鸦,你能帮我把绳子解开吗?”他伸了伸被捆绑的双腿,又侧过身子,展示自己被反绑在背后已经磨出鲜血的双手。 人在绝望的情况下真是什么都敢想。他脑子一抽,竟把一只乌鸦当成了救星。 小乌鸦歪了歪脑袋,懵懂地看着他。 易岺:“……” “我真傻。”他靠倒在墙壁上,摇头苦笑。 就在这时,那只小乌鸦竟然动了。它飞扑到易岺身上,锋利的爪子对准易岺的眼珠狠狠抠下去。 所幸易岺反应够快,马上便低头藏起了自己的脸庞。 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让他发出惨叫。那只小乌鸦竟硬生生抠破了他的头皮,鲜血顺着他的耳尖和脖颈流下,迅速染红了白色的T恤。 倘若易岺没能躲开刚才那一下,他的眼珠肯定会被这只乌鸦叼走。它小小的爪尖竟然蕴藏着巨大的力量,这力量比之鹰隼也毫不逊色。 刚才还指望这只小乌鸦能解救自己的易岺陷入了更深的绝望。在这个世界上,不止人类,连动物都是不可信任的。 小乌鸦扇动翅膀盘旋在易岺头顶,一旦瞅准时机就会发动第二次攻击。 就在这时,旁边的门忽然打开,一名脸上戴着面具,身形十分高壮的男人走了进来。看见易岺满头鲜血的惨状和那只乌鸦,他立刻意识到刚才的惨叫是怎么一回事。 他连忙抄起放置在角落的一根木棍,挥向小乌鸦。 小乌鸦很懂得“柿子要挑软的捏”的道理,躲开棍棒的击打,顺着气窗飞走了。 壮汉救了易岺,然而此时此刻,易岺却更为紧张,只因这人就是绑架他的匪徒。 “一点点伤叫得跟个娘们儿似的!”壮汉捏住易岺的下颌,左右转动他的脑袋,看了看伤口。 易岺用力挣开这只手的禁锢,瞳孔里燃烧着愤怒的火焰。他仰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语气十分沉着冷静:“要多少钱才能放了我,你们开个价。” 哪怕处于如此险恶的环境,他也没让自己露出一丝一毫的胆怯。 绑匪再次捏住他的下颌,力道比之前更大,狞笑着开口:“难怪那人要搞死你!如果是我天天被你用这种欠揍的眼神看着,我也忍不了。我也会想办法搞你!” 这些威胁性的话语没能吓到易岺,反而让他抓住了一丝关键线索。 天天被自己用欠揍的眼神看着?所以,策划绑架自己的人一定是熟人,否则又哪儿来的“天天”这一说法?而且,绑架成功之后,这些人把他身上所有带有追踪芯片的物品都扔掉了。没有内鬼通风报信,他们不可能掌握如此隐秘的讯息。 不等易岺深想,壮汉竟抽出皮带,解开裤头,嗓音沙哑地说道:“不过,我搞死你的方法和别人不一样。你想尝尝吗?” 看见他把控不住的丑态,易岺忽然意识到自己接下来将遭遇什么。 他连忙挪动身体往后缩,却被一面墙挡住了退路。他想站起来奔跑,或者挥舞双手抵抗,却根本动不了。 现在的他就是砧板上的一块肉,只能任人宰割。 男人喘着粗气说道:“你放心,我们不会杀你,我们只会把你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再把你放回去。我有病,你知道吗?H打头的那种。像你这样干干净净的小少爷如果得了和我一样的病,往后该怎么办呢? “对了,你吸毒吗?要不要来一针?完事之后我们会把你送回去的。你以后还是易氏集团的继承人,我们不会要你的命,这是不是一个好消息?” 男人用激昂的语调诉说着魔鬼般的行径。 易岺脸色惨白地蜷缩在角落,喉咙里一阵一阵作呕。他终于意识到,幕后策划者想要的不是易家的钱,而是自己的尊严、名誉、人格、骄傲……一切内在的,构成了易岺这个人的,最为本质的东西。 如果失去了这些东西,易岺也就不再是易岺。他将彻彻底底被毁去。 易氏容不下这样一个肮脏透顶的家庭成员。回去之后,他将作为一个污点,永远被放逐,然后每一天都在无尽的痛苦中活着。这何尝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谋杀? 幕后策划者的心思简直恶毒到令人发指! 易岺不断后缩,却还是被困在墙角。这场劫难他逃无可逃。 当绑匪伸手去脱他的裤子时,刚才飞走的那只小乌鸦竟然又飞了回来。它顺着气窗钻进仓库,对准匪徒的脑袋狠狠抓去。 “啊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震落了顶棚的灰尘。那只小乌鸦在空中盘旋了一圈,然后爪子一松,竟扔下一块带着毛发的血淋漓的头皮。 头皮掉在地上,发出吧唧一声响,而那匪徒已捂住鲜血直涌的脑袋,跪在地上惨叫连连。他没想到一只乌鸦竟然会具有如此骇人的杀伤力。 易岺双目圆睁,不敢置信地看着这场变故。 小乌鸦一击得手便飞上半空,瞄准机会连续发动偷袭。而匪徒只能抱住脑袋狼狈不堪地闪躲。他的双手,双臂,后背,很快就出现了条条血痕,衣服也被抓得破破烂烂。 所幸他还有一名同伴,听见惨叫声连忙推门进来查看情况,手里还拿着一支刚用完的注射器。很明显,他在外面吸毒。 同伴抄起棍棒挥舞,小乌鸦却每一次都能灵活地躲开攻击。 “快去拿枪!”抱着脑袋躲在角落的绑匪大声提醒。 吸毒的绑匪连忙跑到外面的库房拿枪。 小乌鸦仿佛能听懂他们的话,竟立马钻出小气窗,扑簌簌地飞远了。打不过它还不会跑吗? 经此一事,两名绑匪再没有心思折磨易岺。他们把库门锁死,匆匆开车去市里找诊所包扎伤口。那么大一块头皮被揭掉,想来日后肯定会变成秃子。 易岺紧绷着神经聆听了一会儿,直至发动机的声音越去越远才软倒在角落里。 他眼眶里的慌乱已经完全消失,只剩下明明灭灭的暗芒。 他开始思考到底是谁这么恨自己,并且急于把自己毁掉。那人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 联想到已怀孕数周,而且查出腹中胎儿是个男婴的后母,他眸光一闪,表情也跟着冷厉起来。 就在这时,那只小乌鸦竟去而复返。它从小气窗里钻进来,轻飘飘地落在易岺面前,脑袋左歪歪右歪歪,痴迷地盯着易岺拥有瑰丽色彩的双瞳。 易岺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想法并不是荒诞无稽的。这只小乌鸦异乎寻常的聪明。 他压抑住了埋头躲避的冲动,尽量用温柔的语气说道:“如果你把我的眼睛挖了出来,它们就会变成灰色,然后腐烂掉。你知道东西腐烂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吧?它们很丑,还很臭!” 他感觉自己一定是神经错乱了,否则怎么会跟一只小乌鸦讲道理? 但是,他却能理解这只小乌鸦对自己双瞳的迷恋。 似乎所有乌鸦都对亮晶晶的东西感兴趣。因为这个癖好,它们会把人类吸过的烟头叼走,放在鸟巢里收藏,继而引发森林火灾。它们也会偷偷潜入别人家里,叼走价格昂贵的珠宝首饰。 讲完道理,易岺紧张地盯着对方。 小乌鸦抬起小翅膀,捂了捂鼻子。它似乎联想到了动植物腐烂的臭味,这表明它能听懂易岺的话。 易岺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然后便感觉到一阵狂喜。 他微微侧过身子,说道:“这样吧,我们来做个交易,我左边的裤子口袋里有一颗弹珠,我把它送给你,你帮我把绳子解开好吗?” 如果此时仓库里有外人在,他们一定会认为易岺已经疯了。一只乌鸦怎么可能听得懂人话? 然而小乌鸦不但听懂了,还顺应了易岺的要求。它挺着小胸脯,迈着小方步,一扭一扭地走到易岺身边。 易岺养了一只屁股胖胖圆圆的柯基,它走路的样子非常可爱。 而这只小乌鸦比那只柯基更可爱。它很会扭屁股,行走的步态看上去竟然有那么一点娇俏的意味儿。如果给它穿上一条小短裙,它可能会踮着脚尖跳起舞。 易岺闭了闭眼,感觉自己快疯了。这个联想未免太荒诞了一些。 小乌鸦把脑袋探入他的裤子口袋,叼出了一颗弹珠。 易岺感觉这个世界比自己更疯。一只小乌鸦竟真的可以聪明到这种地步。 它把弹珠摆放在地上,用爪子左刨刨,右刨刨,让弹珠滴溜溜地转。而它黑色的小眼珠也跟随弹珠滴溜溜地转。 易岺一眨不眨地看着小乌鸦,心情莫名紧张。这颗弹珠是他从国外买回来的,珠体是深蓝色,里面包裹着银色碎屑,而这些碎屑又组成了小熊星座的图案,看上去像一个小小的宇宙。 它很美,对准灯光在墙面上投射出星辰时会更美。 “你把它放在灯下照一照,会有星星跳出来。”易岺试着提醒一句。 这句话的复杂程度比之前几句更甚,他不知道小乌鸦能不能听懂。一只鸟儿再怎么聪明,智商也是有上限的吧? 然而更神奇的事情发生了。那只小乌鸦竟叼着弹珠飞到棚顶,用爪子抓住电线,倒吊在灯泡上,然后用翅膀把灯泡整个拢住。 仓库里光线一暗,然后便有无数颗银白的星星投射在墙上。这个逼仄、闷热、破败的犯罪之地,一瞬间竟然变得有些浪漫。 易岺看呆了。他完全没想到这只小乌鸦竟真的可以聪明到这种程度。它能听懂他的每一句话,然后用自己的办法去执行! 绑匪说要毁了易岺时,他没被真正吓到。但现在,他竟被一只过分聪明的鸟儿吓到了。 他看着这只小乌鸦,不敢置信地呢喃:“你一定成精了。” 小乌鸦倒吊在电线上,静静凝望这些星星,眼里满是痴迷。过了大约两三分钟,它终于看够了,扑簌簌地落下,把弹珠摆放在地上,冲易岺嘎嘎叫了两声,然后抬起左爪踩住弹珠,挺高胸脯,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看上去像个恶霸。 易岺有些慌神。他忽然意识到,乌鸦的品行在动物界十分堪忧。它们很喜欢恶作剧:在人类头顶拉屎;忽然飞下来揪扯小猫小狗的尾巴;用爪子踩别的动物的脑袋,或者拔掉它们的毛毛给自己做窝…… 凡此种种的坏事,它们经常干。所以,这只小乌鸦得了便宜就赖账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易岺嗓音干涩地问道:“你喜欢这颗弹珠吗?如果你喜欢,那么你能不能帮我把绳子解开?”最后这一句已经带上了哀求的颤音。 小乌鸦歪着脑袋直勾勾地看着他盈满无助和渴盼的双瞳,并未有任何表示。 弹珠虽美,却远不如易岺的眼睛。 易岺的额头慢慢流下几滴冷汗,唇色也变得苍白。那些绑匪随时都有可能回来,然后把满腔愤怒宣泄在他身上。如果现在不逃走,那么接下来他将被推入污浊的深渊。 他飞快斟酌着劝说的话,甚至做好了用一颗眼珠去交换自由的准备。 那只小乌鸦却忽然迈着小方步走到易岺脚边,锋利的爪子只是轻轻一划就勾断了缠绕在他脚踝上的绳索。然后它又走到易岺身后,同样勾断了对方手腕上的绳索。 它忠实地执行了这笔交易。 它甚至飞出气窗,绕到外面那间库房,用爪子帮易岺打开了反锁的门。 看见这扇豁然洞开的门,以及从门外投射进来的银白月辉,易岺差点喜极而泣。 “谢谢你小乌鸦!回家之后,我一定把全世界最漂亮的弹珠都买来送给你。” 小乌鸦飞在半空引路,易岺跟在后面跌跌撞撞地跑,并许下诚挚的诺言。 “嘎嘎。”小乌鸦叫了两声,似在呼应,又似在告别,然后它便越飞越高,彻底消失在星芒点点的夜空中。 第 2 章(第一个灵魂...) 十五年后,一名身体瘦弱,面容苍白的年轻女子脚步虚浮地走进城西公园。 她低头看着手机,口中喃喃自语:“厕所旁榕树下……难道不是这里吗?” 她抬头看了看眼前的公厕,而公厕周围是一片绿地,绿地上矗立着几株修剪得宜的松柏,根本没有榕树。头顶的烈日洒下灼灼金芒,树上的蝉儿在金芒中急促嘶鸣,炎热的天气和嘈杂的环境令人心头发慌。 年轻女子浑身都是冷汗,似是十分不舒服。她捂住腹部,慢慢蹲了下去。 就在这时,头顶的烈日消失了,周围的蝉鸣也戛然而止,一片阴凉从空中落下。女子抬头一看,表情顿时骇然。 只见公厕旁竟不知何时长出一株巨树,它的树冠延展开来足足有数千平米,竟然广袤得遮天蔽日。它投下的阴影把周围的一切都吞噬了,繁茂的枝叶间溢出团团浓雾,朦胧了边界。 女子站在原地左右环顾,竟然看不见树冠的尽头,也看不见头顶的天空。这里仿佛自成一界,而这棵榕树便是支撑这个世界的天柱。 莫名出现在手机里的短信竟然是真的!兰华城黑暗圣地的传说竟然也是真的! 这是一棵从古至今被异教徒奉为神明的树,在树下献出灵魂便能实现所有愿望。 年轻女子捂着腹部跌坐在地,眼中涌出酸楚的热泪,嘴角却带着解脱般的笑容。 她看向手机屏幕,那上面显现出一条宣传短信:【你可曾被人伤到体无完肤?你可曾被人逼到走投无路?你可曾被背叛、被出卖、被抛弃、被毁灭? 如果你曾,那么请来城西公园厕所旁榕树下,小乌鸦将竭诚为你服务!】 这条短信是在今天忽然冒出来的,发送号码是一片空白。 倘若换一个人,他必定会认为这只是一条普通的骚扰短信,没什么好在意的,但年轻女子却只是看了一眼就着魔般地陷了进去。 这段话的每一个字都像针尖一般扎在女子心头。她早已被人伤到体无完肤,也已经走到无路可走的地步,曾无数次地被背叛、被出卖、被抛弃、被毁灭。 她都不知道现在的自己还能不能算作是一个人。 还是姐姐说得对,她顶多是一团烂泥!一团被人捏圆搓扁,随意践踏,扶都扶不起,也抹不上墙的烂泥。她活着就是浪费粮食浪费空气。 年轻女子低喘着笑了两声,目中全是自嘲和苍凉。 她低下头翻找包包里的东西,完全没注意到弥散着浓雾的枝杈上,一只小乌鸦正歪着脑袋静静打量她。 很快,女子便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那是一把水果刀,刀刃被精心打磨过,非常锋利。 女子握住刀柄,来来回回在手腕上比划,仿佛在寻找从哪里割开。 她是兰华城土生土长的人,她自然也听说过黑暗圣地的传说。在这里自杀的人,会有神明吞噬掉他们的灵魂,然后帮他们去复仇。这是一种等价交换,或者说献祭的仪式。 无论生前曾遭受多么巨大的伤害和冤屈,神明都会一一了结。祂会让扭曲的灵魂获得永远的平静。 女人便是来自杀的。她没有办法拯救自己,只能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神明身上。 不,照目前的情况来看,神明并不是虚无缥缈的。祂听见了她灵魂深处的绝望呐喊,然后如约前来。这个雾气弥漫的异界就是神明的居所。神明此刻正立于云端之上,静静观望祂的信徒。只要这信徒献上足够的诚意,祂就会降下神迹。 想到这里,女子不再犹豫,手上一个用力便要划断自己的动脉,然而在刀刃入肉前的一秒钟,她竟猝不及防地晕倒过去。 一只小乌鸦扇动翅膀,扑簌簌地落在女人身上,小短喙叼起水果刀,脑袋用力一甩,便把刀远远丢了出去。 然后它仰起头,冲大榕树嘎嘎叫了两声。 榕树的枝杈也跟着沙沙作响,仿佛在回应它的鸣叫,然后便有两根枝条探下来,茂密的叶片轻轻扫过年轻女子的脑袋,像是温柔的长辈在抚慰受伤哭泣的小辈。 女子晕倒时仍然紧皱的眉头不由自主地松开,露出恬淡安详的睡颜。她似乎正沉浸在一个美梦里。 叶片继续轻抚女子的脑袋,把她隐藏在脑海中的一切记忆都提炼成一颗小小的光球,从颅顶取出。 然后,这些叶片就托着光球,递送到小乌鸦面前。 小乌鸦向后蹦跶了几下,似在躲避光球,却被几根枝条抓住小细腿儿和小翅膀,禁锢在原地,然后又被掰开短喙,硬把光球塞进它本就鼓鼓囊囊的小肚子里。 “嘎嘎!”小乌鸦气急败坏地叫了两声,再张口时竟然变成了脆生生的女音:“好苦好苦!呸呸呸!” “苦也要给我吃掉。”巨大的树冠中回荡着一道低沉浑厚的男性嗓音。 小乌鸦用翅膀捂住肚皮,短喙一开一合,发出yueyue的声音。它快吐了。 “这个女人的记忆怎么这么苦呀!”小乌鸦黑豆般的眼珠里沁出几滴泪。 “乖,爸爸给你吃糖。”一根枝条从树冠里伸出,叶片上托着一颗粉红色的糖果球。 小乌鸦连忙把糖果球叼进嘴里,吧唧吧唧嚼碎。 叶片顺势揉了揉它圆圆的小脑袋,慈爱地说道:“去吧,早点完成这位信徒的心愿,你就可以早点回来陪爸爸。没有你在身边叽叽呱呱说话,爸爸会很寂寞的。” “好吧好吧,我去了。”小乌鸦原地转了一圈,竟幻化成晕倒女子的模样。这幻化不是简单的看着一样,而是从长相到记忆,乃至于体表的每一颗痣、每一条疤、每一道伤,都原原本本地复刻。哪怕是女子最亲近的人来了也找不出破绽。 小乌鸦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人类身体,表情有些嫌弃,却还是捡起女子的包包和手机,准备离开榕树爸爸的领域。 “芽芽,去了外面别欺负小猫小狗。”大榕树不放心地交代。 小乌鸦头也不回地摆摆手。 “也别偷亮晶晶的东西,尤其是商场里那些珠宝。偷东西是犯法的,被人类抓住了,爸爸还得去警察局捞你,那很丢人的!”大榕树不厌其烦地交代。 “我不会被抓住的,你放心吧。”小乌鸦的语气里已经带上了不耐烦。 大榕树更不放心了。它用枝条抹了抹粗壮的树干。如果幻化成人形,它大概在扶额叹息。 “最最重要的一点,你千万别抠人类的眼珠子,那是要坐牢的!”大榕树尤为慎重地交代。 十几年前,小乌鸦差点抠走一个人类小孩的眼珠。从它嘴里听说了这件事,大榕树默默流下了满头冷汗。所幸那人类小孩非常聪明,懂得跟小乌鸦周旋,否则就变成瞎子了。 如果成精之后没有大榕树的管教,小乌鸦一定会变成无恶不作的魔头。 眼下,这只魔头正一边疾走一边不耐烦地说道:“安啦安啦,我不会抠别人眼珠子啦!我已经见过世界上最美的眼睛,一般人的浑浊眼珠子我才看不上呢!戴了再漂亮的美瞳我也看不上!” “看上了也不能抠,否则爸爸打你屁股!”大榕树故作凶狠地威胁一句。 然而小乌鸦已经走出浓雾,不见了身影。 “切,我才不会抠。当我傻呢,抠走了眼珠子,它们就烂掉了,还会发臭。”站在公园门口等车的乌鸦少女嘴里嘟嘟囔囔:“我会把那个人弄到手。我要让他日日夜夜待在我身边,用漂亮的眼珠子时时刻刻看着我。” 想到多年前那个眼瞳里盈满泪光,美得宛若梦境的少年,小乌鸦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就在这时,几辆汽车忽然停在小乌鸦面前,一名身材高挑,容貌艳丽的女子从车里跳下来,身后跟着几名黑衣壮汉。 他们迅速将小乌鸦包围,然后抓住她的手脚,抬上最前面那辆车。 原本拳头已经硬了的小乌鸦立刻卸掉防备。这个女人她认识。 路边的民众大声呵斥:“你们干什么?绑架吗?我们要报警了!” “我是她姐姐!她要自杀,我不把她绑回去,她要是死了,你们负责啊?”高挑女子把小乌鸦的衣袖卷上去,露出她满是刀痕的手臂。有些刀痕已经愈合,留下丑陋的疤,有些刀痕还在渗血,可见是刚割开的。 而小乌鸦也没有挣扎。吃掉了年轻女子的记忆,她知道这人的确是女子的亲姐姐,两人从小相依为命,感情十分深厚。 高挑女子打开手机,调出姐妹俩的合照,展示给围观民众。 堵住车辆的民众这才退让到两旁。 小乌鸦就这样晕晕乎乎地被抬上车,塞进后座。高挑女子钻进车厢,语气冷厉:“老赵,把车门全都给我锁死!” 咔哒几声轻响,这辆车的车门就全都锁死了。 高挑女子举起手机,咄咄逼人地问:“这条短信什么意思?什么叫做你要走了,让我好好照顾自己?什么叫做对不起我,让我忘了你?你是不是又要自杀?为了那么一个垃圾玩意儿,你三番四次地寻死,你贱不贱? “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大,自己不去上大学也要供你上大学,自己一天打四份工也不让你在外面吃一点苦,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吗?你为了一个杂碎这样糟蹋自己,你他妈脑子进屎了?如果早知道你会变成这样,当初爸妈死的时候我就应该把你扔进土坑里和他们一起埋了!你对得起我吗?啊?你对得起九泉之下的父母吗?啊?” 高挑女子表情是狰狞的,语气是凶狠的,眼里却盈满无助的泪光。 她真的不知道该拿这个执迷不悟的妹妹怎么办了。 “去易氏医疗科技中心。”高挑女子朝司机老赵冷声下令。 然后她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低声下气地说道:“易先生,求你救救我妹妹。在心理学这一领域,没人能比得上你。你被你爸送出国的那几年,我帮你做了很多事。你要搞你后妈,我也出过力。 我能有今天的家业的确多亏了你的提携,可我实实在在帮过你,这个你无法否认吧?治好我妹妹,咱们就两清了,可以吗?易先生,我待会儿当面给你磕头,这样行不行?” 那边不知说了什么,高挑女子缓缓吐出一口气,像是放心了。 小乌鸦四仰八叉地躺倒在后排座位,全程没说话,表情是脆弱而又哀伤的,黑漆漆的眼瞳却会在不经意间放射出狡黠的光芒。 第 3 章(一眼就看出破绽的心理医生...) 浴室里的水声停止了。 片刻后,布满水雾的玻璃门被推开,一名身材高大的男人从里面走出来。他全身赤/裸,只在腰间围了一块浴巾,湿漉漉的头发正一滴一滴往下淌水。 水珠顺着他修长的脖颈缓缓流下,流过宽阔的胸膛,紧致的腹肌,劲瘦的腰,最终没入两条深邃的人鱼线。 做完实验留下的刺鼻气味,终于被冲洗得干干净净。 男人常年待在研究室,不怎么照射阳光,因此皮肤透着一种病态的苍白。但是显而易见的,他的健康并未受到影响,反倒比普通人更注重体育锻炼。他看似消瘦,实则每一块紧绷的肌肉都拥有异乎寻常的强大力量。 他用毛巾慢条斯理地擦拭头发,摆放在他身后的一面穿衣镜映照出他的背影。 原本也该是一片苍白的光/裸脊背,此刻却蔓延着一团触目惊心的黑色油墨。这油墨是由纹身师以疼痛为代价,一针一针刺入皮肉而来。这蘸着血的每一针,最终都绘成了一只双翅展开,利爪曲起,做飞扑状的乌鸦。 乌鸦是瘟疫之鸟,也是死神的信使,更是灾难来临的预兆。 而男人背上的这只乌鸦,其邪恶的气息比种种传说更为浓烈。它锐利有神的双眸凝着淡淡的血色,异常锋利的爪尖像是能轻易剖开一切活物的肚腹。 谁也无法想象,在如此苍白的一具躯体之上,竟会烙印着这么一幅狰狞可怖的纹身。那巨大的,纯黑的,延展开来的鸦羽,像是一双恶魔的翅膀,正从男人体内破腔而出。 更令人不敢置信的是,男人最终竟穿上了一件白大褂,彰显出他神圣的职业。他是一名医生,而医生还有另外一个充满温情的称号——白衣天使。 天使的身上镌刻着死神的信使,这样的画面既怪诞又充满着危险的气息。 男人吹干头发,戴上金丝眼镜,原本如刀刻一般深邃且极具侵略性的俊美五官,只在转瞬间就变得儒雅而又温和。 谁也无法相信,这种气质上堪称翻天覆地的改变,竟然只是因为遮住了一双琥珀色的锐利眼眸。 就在这时,男人的手机响了,屏幕上显示出【林秀松】三个字。 “在我的办公室等着,我五分钟之后就到。”男人语气淡淡地吩咐。 挂断电话之后,他打开抽屉,取出手表、袖扣、领带等物,慢条斯理又认真细致地戴上。 五分钟到了,男人准时出现在办公室门口。 在走廊里来来回回踱步的林秀松连忙迎上去,干涩的嗓音充满焦虑:“易先生,我妹妹和几个保镖在你的办公室里,我们先找个安静的地方单独聊一聊好吗?” 气质温和儒雅的男人随手便打开了隔壁一间办公室的门。 “请坐。”他率先坐在主位,过于修长的双腿优雅地交叠。 “谢谢你抽空见我。”心中的焦虑淡去后,林秀松的脸上不由自主地显出几分紧张和惧怕。人人都说易岺和蔼可亲,温文尔雅,是最为典型的绅士,但是只有她知道,这个男人的心剖开之后全是黑的。 想起曾经那些往事,林秀松垂下头,躲开了易岺的目光。 她曾被迫给易岺的父亲当过几年情妇。那个老东西喜欢虐待人,常常把她弄得浑身青紫,遍体鳞伤。但妹妹得了重病,急需用钱,家里的房子又被亲戚偷偷卖掉,拿不回产权。她当时真的是走投无路了。 后来,易岺找上她,给她指了一条明路。 再后来,易岺的父亲心脏病突发,死了。易岺的后母得了神经病,被关进了疯人院。曾经打压、谋害、放逐过易岺的那些人,没一个有好下场。 反倒是林秀松,乘着易岺的东风,创办了自己的潮牌公司,现在也算是知名女企业家。 面对这个比自己小十岁的年轻男人,她竟止不住的心里发憷。 “我,我先给你说说我妹妹的情况吧。”林秀松咽了咽口水,不无懊悔地说道:“是我把她保护得太好了。她根本不知道人心有多险恶。” 这种险恶,她早已在易岺身上领教过,所以这些年,她从不吃男人的亏。 “她男朋友是个垃圾,很喜欢在外面乱搞,从来不工作,整天就是泡酒吧打游戏,没钱了就伸手管我妹妹要。我妹妹不但包他吃,包他住,包他买各种奢侈品,还得当他的出气筒,动不动就挨打。” 林秀松压了压心里的火气,继续说道:“他下手很重,有一次拿凳子砸破了我妹妹的脑袋,害得我妹妹昏迷了三四天才醒,头上缝了十几针。我当时都快气疯了,强迫他们分手,还把我妹妹带回家关起来。你猜我妹妹怎么对付我的?” 她拿出手机,指尖微颤地点开了一段监控视频。 视频里,一名年轻女子一边撞墙一边对摄像头喊道:“姐姐,求你放我回去。我要跟浩伟在一起!我不能没有他!” 女子是真的不遗余力地往墙上撞,一下一下砰砰作响,鲜血一团一团溅在雪白的墙壁上,画面触目惊心。如果再来几下,女子的头骨肯定会裂开。对于自己的身体乃至于生命,她一点也不在乎,她只想回到男朋友身边。 似乎没有那个男人,她就活不下去了一样。 看见这段监控视频,林秀松的牙齿都咬紧了。 她喘了一口粗气,继续道:“后来我不得不把她放了回去。哪知道那个垃圾反倒主动跟她提了分手,还把她赶走了。你说可笑不可笑,他住着我妹妹的房子,分手之后却把我妹妹赶走,呵——” 林秀松低笑一声,表情却特别狰狞。她磨了磨后槽牙,像是恨不得把那个渣男生吞活剥。 易岺一直沉默地聆听,并未半途插话。他的面容是温和的,眼神是抚慰的,倘若不曾见过他最冷酷的一面,林秀松一定能从他身上获得平静的力量。 从表面上看,这是一个太过温柔的男人,嘴角略一上扬,便会带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但现在,林秀松却连看都不敢看他,只能自己努力调整呼吸,用压抑到极点的语气说道:“我原以为分手之后,我妹妹就能慢慢走出来。但是并没有。她开始自残,一刀一刀往身上割,割得鲜血淋漓,然后拍照发给那个垃圾看。她想让对方知道,她一个人根本活不下去。 “那个垃圾看见照片一点也没心软,还鼓励她自杀。你知道吗?他竟然对我妹妹说:‘如果你真的爱我就死给我看。只有你死了我才能相信你。’他说他受过很重的情伤,再也不敢相信任何女人。于是我妹妹为了抚平他的情伤,就真的自杀了,一次、两次、三次,吃安眠药、上吊、烧炭,还每一次都会把自杀视频录下来,发给那个垃圾。” 林秀松的眼圈已经红透了,嗓音里也满是恐惧的颤抖:“我一次又一次把她救回来,她一次又一次的用死去证明她的爱。我太累了,也太怕了!我担心哪天要是照顾不过来,她就真的死了。我每天都做噩梦,梦里全是她的血。” 林秀松摊开双手,瞳孔里溢出惊惶之色。 她吞咽了一口唾沫,继续道:“后来,那个垃圾好像看见了她的诚意,又跟她复合了,我竟然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我他妈亲眼看着她往火坑里跳,竟然会觉得庆幸!我他妈也快被那个垃圾逼疯了!” 林秀松握紧双拳,带着切齿的恨意如是说道。 她抬起通红的双眸,直勾勾地盯着易岺,缓慢却坚定地提出要求:“易先生,请你把我妹妹的记忆抹除吧,或者干脆给她编造一个新的记忆。让她彻彻底底忘掉那个垃圾。” 林秀松扑通一声跪下,哀求道:“易先生,求你救救我妹妹吧。她再这样下去会死的。那个男人会彻底毁了她!” 易岺伸出手,做了一个搀扶的动作,却并没有真的扶起林秀松。他交叠在一起的双腿偏了偏,似乎想避开林秀松的跪拜,却也没有真的避开。 他的温柔以及谦和有礼,都是一种假象。 他垂眸看着林秀松的发顶,淡淡说道:“你妹妹被PUA了,这是一种精神控制的方法。不需要抹除记忆,那样会对她的大脑造成一定的损伤。我会给她做一段时间的心理治疗,而你必须把她看管好,不要让她再跟那个男人有任何形式上的接触,见面、发短信、打电话,全部禁止。” “好的,我明白,我会管好她。”林秀松连连点头,紧绷的脸庞肉眼可见地松懈下来。 只要易岺愿意出手,妹妹的病就一定能治好。论起精神控制,易岺才是宗师。 两人聊完便起身往外走。 与此同时,小乌鸦,也就是乌芽芽,已经脱掉鞋子,舒舒服服地躺在隔壁办公室的一张睡椅上。她把双手放置在腹部,来来回回抚摸了几遍,眸色暗了又暗。 她当然知道林秀竹的姐姐和那个心理医生在聊什么,无非是林秀竹为了男朋友寻死觅活那些事。 但两人不知道的是,现在的林秀竹已经不能算是一个完整的人了。 她又一次怀孕了,而她的男朋友于浩伟对她说:“你怎么像条母狗一样,一艹就怀孕?你自己算一算,这都是第几次了?要不这样吧,你把这个孩子连同你的子宫一起摘掉,我就相信你是真的爱我。等你从医院里出来,我就跟你结婚。” 林秀竹真的相信了。她找了一家黑诊所,把这个孩子,连同自己的子宫全都摘除了。在此之前,她已经为男朋友堕了四次胎。 从黑诊所里出来的时候,她下面还在源源不断地淌血,淌着她的血,也淌着孩子的血。她给于浩伟打电话,想说我们结婚吧,可话筒里传来的却是于浩伟和另一个女人的喘息声。 这喘息声,林秀竹曾无数次地听见过,甚至当场抓住过。她应该早已麻木了。 可是,就在这一刹那,她摸着自己鲜血淋漓却空空如也的腹腔,竟头一次对于浩伟产生了恨意,这恨意铺天盖地,无穷无尽,汹涌而来。 得到这段记忆的乌芽芽五官拧在一起,露出苦不堪言的表情。她用粉红的舌尖舔舔牙床,又戳戳腮帮子,把脸颊弄得一鼓一鼓的。直到现在,她还能尝到那段记忆留下的苦涩滋味儿。 一个未婚女性失去子宫意味着什么,连她这只小乌鸦都懂。其实拯救已经来不及了,林秀竹早已彻彻底底,完完全全被于浩伟毁掉。 当乌芽芽想得出神时,一名身材高大,容貌俊美的男人缓步走进办公室。 眼睛是灵魂的窗户,而易岺尤其擅长观察一个人的眼睛。 推开门之前,他以为自己会看见一双如枯井一般无波无澜的死寂眼眸,亦或者烧至灰烬再无一丝余温的冰冷瞳孔。但是并没有。 他看见了一双过于朝气蓬勃,过于明亮清透,过于灵性盎然的眼眸。女孩的脸庞是苍白憔悴的,身体是瘦弱不堪的,露在外面的手腕布满自残的伤痕,可见生理和心理状况都十分糟糕。 但是,仅凭这双眼睛,易岺就知道,情况与林秀松的描述完全不符。 易岺立刻转过身,冲守在外面的林秀松说道:“你进来看看。” 第 4 章(“精湛”演技...) 当易岺观察乌芽芽时,乌芽芽也在观察易岺。 她原本舒舒服服地躺在睡椅上,却在看见易岺的一瞬间猛然半坐起身,口中惊呼:“小弹珠!” 这个容貌俊美,气质儒雅的男人,不就是十几年前被她遗失的那颗小弹珠吗?他长高了,长大了,雌雄莫辨的脸庞早已褪去那点看似孱弱的青涩,变得成熟硬朗。他的身体也不似以往那般纤细,反倒格外挺拔精壮。 他完全变了一副模样,唯一不变的还是这双暗含幽蓝流光的琥珀色眼瞳。 不,这双眼瞳也变了。它们比多年前更神秘莫测,也更深邃迷人。 隔着玻璃镜片,乌芽芽专注地看着这双眼瞳。 她脱口而出的那声“小弹珠”令易岺微微皱眉。 不过,他并未在意这句毫无意义的话,只是侧过身子,让林秀松进入办公室。 “易先生,怎么了?”林秀松紧张不安地询问,末了握住妹妹的手,柔声安抚:“小竹,这是易先生。他是一位很厉害的心理医生,他能帮到你。你心里有什么委屈都可以对他说,他会开导你。姐姐在外面等你,你别害怕。” 她轻轻抚摸妹妹枯黄干燥的发丝,眼眶和鼻头一阵发酸。 就在两年前,妹妹的头发还是顺滑如缎,润泽有光的。那时她多么健康,单纯,开朗,哪像现在,整个人瘦得都快脱相了。 把妹妹抱在怀里的时候,林秀松都害怕把人给揉碎。 看见林秀松发红的眼睛,乌芽芽才意识到自己正在外面打工。 于是她立刻找回了打工人的自觉,鼻尖一皱,眼睛一眨,转瞬便流出两行泪水。她垂下头,默默吞咽着这些泪水,仿佛不愿意对姐姐有所回应,却又在数秒钟后苍白无力地答了一句“嗯”。 她仿佛已经完全放弃了自己,所以无论别人怎么安排,都只是麻木的配合。反正她已经这样了,再也好不了了。 林秀松见不得她这副形如枯槁的模样,眼眸也跟着湿润了。她抱紧妹妹过于瘦弱的身体,哀求道:“你要相信易先生,他一定能帮到你。你会好起来的,你要坚强。” 她一下一下揉着妹妹的后脑勺,眼泪越掉越多。 乌芽芽不得不陪她一起演戏,也争先恐后地落泪。 她从不担心会在人类面前露出破绽,因为她对自己精湛的演技很有信心。一秒钟之内,眼泪说来就来,这样的功底连影后都赶不上!想到这里,乌芽芽忍不住挺了挺自己的小胸脯。 林秀松抱着她,这样的小动作不会被旁人发现。 然而,站在一旁的易岺却露出兴味的神色。 经过林秀松的辨认,这个女孩的确是林秀竹,不是别的什么人。但她却又与林秀松口中的林秀竹完全不一样。 她的眼睛在流泪,一颗接一颗,仿佛无穷无尽。她的眉头始终紧皱,一副深切哀伤的模样。 但易岺知道,这些眼泪和哀伤都是假的。 一个真正被伤害到体无完肤,乃至于失去存活的信念的人,她的眼瞳必然是充满痛楚的,她的泪珠必然是浑浊冰冷的,如果捻一颗放进嘴里,还能品尝到比普通人的眼泪更苦涩的滋味。 易岺其实并不是心理医生,只是精通心理学而已。他的主职是科研。但他见过太多深陷于绝望之中的人,所以他知道伤到深处落下的泪到底是什么形状。 但林秀竹的眼泪不一样。 她只是单纯的掉泪,就像阴天会下雨,泉水会奔涌一般自然。她再怎么伪装也无法抹去这双漆黑瞳孔里过于澎湃也过于丰沛的朝气,以至于她落下的眼泪都饱含着清新的生命力。 易岺从不哭泣,更憎恶别人在自己面前哭泣。这些年,残酷的现实早已教会他一个道理——眼泪是世界上最无用的东西。 但奇怪的是,他不讨厌林秀竹哭泣的脸庞。他甚至觉得这个人假装哭得很伤心的模样十分有趣。 他缓缓在一旁落座,交叠起修长的双腿,静静观察这个特殊的病人。 感知到易岺的靠近,乌芽芽漆黑的眼珠子忍不住滴溜溜地转起来。她特别想看这人漂亮的眼睛,但她现在只是一个卑微的打工人,她必须从雇主那里赚取魂力,所以她只能压下心中的渴望,尽职尽责地做好林秀竹。 她把脸埋进林秀松的颈窝,将脏兮兮的眼泪全部涂抹在对方的衣领上。 易岺打开抽屉,拿出一支笔和一个本子,准备做问询记录。他始终盯着林秀竹,嘴角扬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 这双过于闪亮清透的眼眸,以及某些细小却难掩调皮的动作,绝不会出现在一个多次寻死觅活的自杀者身上。 【PUA深度受害者林秀竹】易岺写下这段文字,停顿片刻后又打上一个问号。在他这里,林秀竹的身份尚且存疑。 他思忖片刻,又写下了这样一句话——【第二人格】,然后也打了一个问号。 林秀竹受到伤害之后分裂出多重人格的可能性很大,但到底是不是此类情况还需要进行深入的诊断。 定下治疗的基调后,易岺语气平静地说道:“好了,家属可以离开了。” 林秀松连忙抹掉眼泪,又用力抱了妹妹一下,这才推门出去。她肩头被乌芽芽枕着的那块布料,颜色比周围的布料略深一些,像是打湿了,上面还沾着一团亮晶晶黏糊糊的液体。 乌芽芽毫不愧疚地看着这团液体,也没有开口提醒姐姐。门关上之后,她从包包里取出一张纸巾,用力擤了擤鼻涕。 演技太好了就是这样,容易入戏。 她不无骄傲地把纸巾扔进垃圾桶。 易岺默默观察她,然后勾着唇角在笔记本上写道:【第二人格是否承受了主人格的心理创伤?】 他抬眸看了看正来回挪动腰后的靠枕,试图寻找一个更舒服的姿势躺下的乌芽芽,继续书写:【完全不存在这样的可能性。】 在易岺看来,这是一个未曾被伤害过的灵魂。她的色调很明亮。 乌芽芽终于把靠枕摆放在了一个合适的位置,然后发出满足的叹息。她今天心情超级好,因为她终于找到了她的小弹珠。 她转过头,认认真真看向易岺,易岺却看向她布满刀痕的手腕。 诶,这个手太难看了,得藏起来!乌芽芽连忙把手缩进衣袖。 易岺却忽然说道:“不用隐藏,这不是绝望的印记,也不是痛苦的疤痕,而是你的潜意识在向外界发送求救的信号。你不是在伤害自己,而是在拯救自己。” 他的嗓音很低沉,很富有磁性,充满着令人沉溺的温柔气息。 乌芽芽听得耳根发热,心里却吐槽一句:都割腕了还自救?小弹珠的专业技能不行啊,这个分析根本不对! 易岺注视着自己的病人,缓缓说道:“隐藏在内心的痛苦,一般人是看不见的。所以,当你试图向身边的亲朋好友述说你所遭受的心理创伤时,他们其实是不太能够理解的。他们更不知道该如何去帮助你。 “但身体上的病痛,所有人都能直观地看见,也都能明白那到底是怎样一种难受的感觉。刀子割开皮肉会疼,这是常识。看见你的伤,你的亲朋好友会第一时间感同身受,然后想尽一切办法来拯救你。这就是自残的真相。 “它不是堕落或破罐破摔,而是求救的信号。它是在用刺目的鲜血告诉你身边所有人,你受伤了,你需要帮助。你的潜意识在拯救你,你明白吗?” 易岺用骨节分明的细长食指,隔着虚空点了点乌芽芽的眉心,一字一句诱哄:“你并不是真的想死,你还没有完全放弃自己,你可以好起来。你的心里还残存着一股力量,这些伤痕就是力量的释放。” 乌芽芽傻愣愣地看着易岺暗光流转的瑰丽瞳孔,脑子处于空白阶段。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恍然大悟地“啊”了一声,歪着脑袋呢喃:“原来是这样啊!” 仔细翻看林秀竹的记忆,她发现情况和易岺描述的一模一样。每一次自残,林秀松都会把妹妹抱进怀里大哭一场,还像小时候那样,一整晚都抱着妹妹睡觉,拍她的背,给她唱催眠曲。 唯有在这个时候,林秀竹才都能获得片刻的宁静。她贪图这样的宁静,所以变本加厉地伤害自己。 她以为那是病入膏肓的征兆,但她想错了。 真相恰恰相反,她在挣扎,她在求救。 “这里的每一条伤痕,”易岺隔空点了点乌芽芽的手腕,柔声说道:“都是你的灵魂在呐喊。它在说救救我,你听见了吗?” 乌芽芽歪了歪脑袋,仿佛在仔细聆听,然后点点头:“我听见了。” 吞吃掉林秀竹的记忆时,她曾不止一次的听过这声嘶力竭的呐喊。否则她也不会代替林秀竹躺在此处。 “那么就请你和我一起努力,把这个困顿的,却绝不肯放弃最后一丝希望的灵魂拯救出来,好不好?”易岺的语气异常温柔慈爱,像是在诱哄一个迷途的小孩跟随自己走出漆黑浓雾。 乌芽芽想也不想地答应下来:“好!” 说完她用力点了点头,以表决心。她本来就是干这个的,当然义不容辞。此时此刻,易岺对她说的这些话,在心愿达成之后会变作记忆的光球,重新归还给林秀竹本人。乌芽芽经历了什么就等于她经历了什么,乌芽芽听见了什么,她同样也可以听见。 所以,这样的心理治疗是有益处的。 易岺满意地勾唇,在笔记本上写下一段话:【第二人格:14—18岁,尚未拥有完全成熟的心智,容易轻信他人。】 放下笔,他看向乌芽芽,心里暗自叹息:这还是一个孩子。 乌芽芽眯眼看着易岺,像个老母亲一般欣慰地思忖:小弹珠真的长大了。 第 5 章(扒掉马甲) 易岺不着痕迹地分析着林秀竹的心理状况。 现在,他还需要确定一件事,那就是眼前这位疑似第二人格的小朋友与主人格是否共享记忆。林秀竹的遭遇,她是否能听见,看见,并且感受到。 如果她拥有另外一套独立的记忆系统,并且在消失之后无法对主人格造成任何影响,那么所有的心理治疗都是无用的,必须等到主人格醒来,治疗才能继续。 易岺一边在笔记本上书写,一边温声开口:“你男朋友叫什么名字?” 乌芽芽上扬的嘴角慢慢抿直,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无法克制的厌恶:“他叫于浩伟。” “你们上次分手是什么时候?”易岺继续询问。 “半年前。”乌芽芽亮晶晶的眼瞳已变得又黑又沉,苍白的脸庞也跟着紧绷起来。林秀竹的记忆在她的识海里翻搅,并不断溢出痛苦、绝望、挣扎等情绪。 乌芽芽不喜欢这些无比黑暗的情绪,却也不会受到影响。 【记忆共享】,易岺不紧不慢地写下这行字,然后打了一个勾。 “分手的时候,你有什么感觉?”易岺问得更深入了一些。 除了共享记忆,他还想知道这两个人格之间能否共情。如果可以,那么他就不需要等待主人格醒来再进行治疗。 乌芽芽认真翻看林秀竹的记忆,最后总结出两个字:“羞耻。” 易岺点点头,在笔记本上写下【共情】二字,并打了一个勾。被PUA的女性,往往在分手之后除了感受到悲伤、痛苦等情绪,还会产生难以克服的羞耻感。 一般的女性失恋之后会对关心自己的人说:“我和他分手了。” 但是,被PUA的女性却会说:“他不要我了。” 一个满带贬低意味的动词“不要”,顷刻间便把自己物化了。分手本该是基于双方意愿而达成的和平离开的协定,绝非一方对另一方的弃如敝履。会把失恋看做抛弃的人,往往在一段亲密关系中处于卑微的境地。 他们觉得自己只是一个附属品,而这件附属品有没有存在的价值,完全仰赖于他们的所属者是否需要。 当主人觉得他们毫无用处,并表达出厌恶的情绪时,他们会自然而然地感到羞耻。他们会认为自己是一切错误的根源。 “你不应该觉得羞耻。”易岺语气平静地纠正。 “对。”乌芽芽立刻点头。她也觉得这种感觉相当莫名其妙。甩掉一个渣男难道不应该放鞭炮庆祝吗? 易岺原本还有很多开导的话想说,对上乌芽芽理所当然且暗含不屑的态度,便只能摇头失笑。这位小朋友的心志相当坚毅,难怪主人格会将她分裂出来。 “医生,你叫什么名字?”乌芽芽反客为主地问道。 易岺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一张名片递过去。 乌芽芽接过名片翻来覆去地看,上面只写了一个名字和一个电话号码,公司、头衔都没有。 “你叫易岺?”乌芽芽看向自己朝思暮想的人,眼瞳亮晶晶的,像是得到了一个惊喜。 易岺略略勾唇,温柔而又包容的气息从他泛着微蓝流光的眼眸里弥散。他几乎立刻就意识到,小女孩对自己很感兴趣,而且这种兴趣已趋近于喜欢。但他并未戳破,只是坐在一旁静候。 乌芽芽扬了扬名片,问道:“你的手机号码是你的微信号码吗?” “不是。”易岺语气温和地说道。 “那你加我微信。”乌芽芽调出二维码,理所当然地递到易岺面前。 “抱歉,我没有加陌生人的习惯。”易岺用礼貌的态度强硬地拒绝了这个要求。 没料到自己会被拒绝的乌芽芽忍不住鼓了鼓腮帮子,比一般人更黑更亮的眼珠像是燃起了两团火焰。她很生气,表情也就更为生动,心里想什么立刻就会写在脸上。 所以,之前她在林秀松面前的那段表演,其实算得上是她的巅峰演技。 易岺垂下头,唇角不由自主地上扬。 【单纯,直白,与主人格截然相反】,蘸着墨迹的笔尖写下这样一行文字。 乌芽芽瞪了易岺好几眼,见对方还是那副不温不火的模样,便只能冷哼:“我们早晚会熟悉起来的。” “嗯。”易岺嗓音低沉地回应。 乌芽芽躺回靠枕,左脚搭上右脚,两个脚尖并在一起晃了晃,慢吞吞地问道:“前些年你去哪儿了?” “你认识我?”易岺抬起头,瞳色依然是温柔的,眸光却因警觉而暗了暗。 乌芽芽翻了个白眼,故意不回答。 易岺摇头失笑,继而温声说道:“我出国了,最近才回来。”这种心思简单的小孩对他没有威胁。 “啊,漂洋过海了!”乌芽芽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她找了十几年,却原来这个人早就跑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了。人类的诺言果然都是屁话,说好的漂亮弹珠一颗都没送! 乌芽芽双手环胸,眉头紧皱,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易岺深深看了她一眼,在笔记本上写道:【性格阴晴不定。】 话题已经扯远,易岺自然而然地扯回来:“你觉得你男朋友爱你吗?” “爱个屁。”乌芽芽想也不想便吐出这句话。 易岺短促地低笑一声。明明心理年龄很小,看得倒是比主人格更明白。 “那你觉得爱是什么?”他一步一步深入引导。 乌芽芽看着天花板,眼睛一眨一眨地说道:“爱是当我累了的时候,那人给我做窝;爱是当我渴了的时候,那人给我接水;爱是当我饿了的时候,那人给我找来食物;爱是当我害怕的时候,那人会把我抱住,轻声哄我。” 乌芽芽没有朋友,平日里接触的都是一些尚未开智的小动物。她唯一可以获取爱的地方便是养育了她的大榕树。 然而,仅仅只是这一份爱,对她来说就已经很充足了。 她皱了皱鼻头,又眨了眨微酸的眼眶,忽然有点想家。 易岺对这个隐藏在成熟女性身体里的小姑娘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主人格为她编造了一个圆满的身世背景。主人格父母早逝,姐姐为了养活她,不得不成日在外面奔波。 所以,主人格的童年是灰暗的,心灵是匮乏的。她很少感觉到被爱,却无时无刻不被孤独包裹。她会爱上于浩伟,继而完全被对方掌控,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但眼前这个女孩却成长在一个充满□□里。孤独是什么感觉,她或许从未体验过。 但是,她对爱的理解也存在偏差。在她的描述中,爱就是对方无怨无悔的付出,而她自己却无需任何回报。 她的爱只有索取,没有给予,林秀竹的爱只有给予,没有索取。这两个人格像是站立在镜子的两面,看上去完全一样,实则内里截然相反。 【以自我为中心】易岺写下了这样的断语。 但他并未纠正少女的观念,而是进一步问道:“既然你对爱与不爱有自己的判断,那你为什么不跟于浩伟分手?是什么阻止了你?” 心理医生的职责不是帮病患解答疑难,而是引导他们自己去寻找问题的答案。在这个过程中,他们会不断剖析自己,质问自己,责备自己,释放自己,然后慢慢找回自己。 乌芽芽把玩着手指甲,极困惑地说道:“我不知道。” 她直来直往的脑袋瓜子完全无法理解林秀竹错综复杂的心路历程。对她来说,那就是一团乱麻。 对于这个答案,易岺并不感到意外。他换了一个问法:“假如某一天清晨,发生了奇迹,你醒来的时候变成了一个——” 乌芽芽打断了他的话:“我都是一觉睡到中午才醒。” 易岺:“……” 他忍不住勾了勾唇角,继续改换问法:“某一天中午,发生了奇迹,你醒来的时候变成了一个高自尊的人,那么你会想要做什么?” 这是心理学中的“奇迹提问法”,旨在帮助患者找出他们内心之中最为渴望的,唯有奇迹发生才能实现的愿望。 把这个愿望印刻在他们心里,他们就会想要去抓取,从而产生使心灵创伤慢慢愈合的驱动力。 乌芽芽想也不想地答道:“那当然是出去玩儿啊。” “玩什么?”易岺低下头快速写字。 “去公园里玩小猫小狗,去珠宝店看亮晶晶的宝石,去果园偷果子吃,去消防队看消防员玩火……”乌芽芽一根指头一根指头地数着。她的娱乐活动可多了。 她看了看易岺,补充道:“我还喜欢在城市里一圈一圈打转,我要把我的小弹珠找回来。” 易岺对她口中的小弹珠完全不感兴趣,也就没追问。这些爱好听上去跟小孩子差不多,于是他把【16—18岁】那段文字划掉,改成了【14—18岁】 【自我价值感很高,对抗性很强。】紧接着,他写下这样一句话。 刚才的提问其实是一个试探,少女的答案是无关紧要的。 如果真正的林秀竹在这里,听见这个问题,她绝不会打断,也绝不会答得如此不假思索。她一定会问:“什么是高自尊?高自尊的人会做什么?” 被迫害到连灵魂都已残缺不全的她,已经无法理解一个真正富有尊严的人会是什么模样。 那是她完全无法企及的世界。 试探结束。 易岺把打在【第二人格】后面的那个问号划去,笔锋锐利地写道:【林秀竹,多重人格障碍症患者,目前已知人格有两个,一个主人格,一个副人格。副人格拥有强大的心灵力量,高自尊,高幸福感,高独立性,高对抗性,可以共享记忆,也可以共情,对治疗主人格很有帮助,不必抹去。】 他看向掰着自己指头玩得不亦乐乎的少女,微微一笑。 乌芽芽也冲他笑了笑,精神很放松。她以为自己伪装得天/衣无缝,却不知道除了一件底裤,身上的马甲已经全被扒光了。 “你不是林秀竹。”易岺猝不及防地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乌芽芽:“嘎???!!!” 第 6 章(我想要一条狗...) 原本舒舒服服躺在睡椅上的乌芽芽蹭地一下坐起来,苍白的脸庞笑容尽失,只余张牙舞爪的戒备。 由于躺得久了,她后脑勺那处的头发乱糟糟的支棱着,看上去像是炸了毛。她盘起双腿,挺起胸脯,说话的语气比辣椒还呛:“你凭什么说我不是林秀竹?” 她双手环胸,呼吸急促,完全没有办法隐藏起自己的恼怒和心虚,却偏要摆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易岺笔挺的坐姿反而松懈了下来。他靠向椅背,双目直视少女,缓缓说道:“林秀竹不会像你这样,用咄咄逼人的语气说话;林秀竹不会像你这样,一副气势汹汹恨不得把别人吃了的模样;林秀竹更不会在陌生人面前四仰八叉地躺下,把头发弄得像鸟窝一样乱。这种完全松懈的状态,她达不到。” 他每说一句,乌芽芽凶狠的表情就僵硬一分。 听到最后一句,乌芽芽连忙伸出手,把乱糟糟的头发扒拉下来。她关注的重心一下就从身份被揭穿变成了外在形象。 易岺静静观察她的反应,哪怕极力忍耐,唇角还是忍不住上扬了一些弧度。 “我就是林秀竹!”摸了摸已经抚平的后脑勺,乌芽芽瞪圆眼睛,用力强调。 “你不是。”易岺语气平静地否决。 “我就是!” “你不是。” “我是!” “你不是。” “你凭什么说我不是?” 易岺不知道原本好好的对话是怎样发展成幼儿园的小朋友在吵架的。当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竟沉沉地低笑一声。 “凭我是心理医生,凭我十多年的专业素养。”他徐徐说道:“你的演技并不如你自己想象得那般精湛。” “我演技不好?你放屁!”乌芽芽圆溜溜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一些,然而即便是这样也不能为她增加更多气势。 易岺再次发出低沉的笑声。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与一个成年人对话,而是一只炸了毛的小动物。 乌芽芽黑漆漆的双瞳燃起了明亮的火焰。她快气炸了,也快心虚得爆炸了,当她伸出手,准备抹去易岺的记忆时,易岺摘掉了那副平光眼镜。 他的双瞳是清透的琥珀色,却又在虹膜的外层镀上了一圈幽蓝的光影。深深望进这双瞳孔,便像由乌云遍布的阴沉天幕,望进了一小块湛蓝的晴空。而这个人披挂满身的温柔气息,却像是被狂风瞬息卷走,变得似冷锋过境一般肃然。 一种洞彻世情而又尽在掌握的肃然。 被这样一双无遮无挡,洞若观火的眼眸静静凝视着,乌芽芽凶狠的表情几乎在一瞬间就退去了。 她不受控制地看着易岺的眼睛,然后歪了歪脑袋,露出沉迷的神色。 易岺同样直视着少女,面上无波无澜,心里却产生了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这个眼神,这个动作,似乎在哪里看见过,待要细思,却又没能抓住这稍纵即逝的闪念。 他定了定神,说道:“像你这样的多重人格障碍症患者,我见得多了。” “哈?”乌芽芽偏着的脑袋一下子正了回来。 多重人格?她渐渐明白过来了,然后僵硬的身体便化作一个柔软的面团,重新躺回椅子里。她偏着脑袋看向易岺,仿佛破罐破摔一般说道:“好吧,我承认我不是林秀竹,我是她的第二人格。” 易岺眸色微微一暗,继而勾唇轻语:“现在,我又开始怀疑我的判断了。你的眼睛告诉我,你在说谎。” 乌芽芽这下是真的害怕了。易岺的洞察力简直恐怖。 她慌忙闭上眼睛,却又在下一秒大大睁开,努力让自己不要露出心虚的表情。 易岺摇摇头,再次低笑。这位小朋友能不能不要把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 “那你说我不是她的第二人格又是什么呢?鬼吗?妖怪吗?”乌芽芽气势汹汹地逼问,目光一秒钟都不敢从易岺的脸上移开。 易岺是科研工作者,所以他从不信奉鬼神。 眼前这位少女既不可能是鬼,也不可能是妖怪,那么除了第二人格,她还能是什么呢?易岺找不出比这更合理的答案,于是打消了疑虑。 乌芽芽暗暗松了一口气。她就知道愚蠢的人类绝对不可能猜到自己的真实身份。他们总会找出各种各样看似合乎逻辑的理由把不合逻辑的事实掩盖过去。 “我叫乌芽芽。”她假装坦诚地说道:“乌鸦的乌,树上长出嫩芽的那个芽。” 失去父母的她是由榕树爸爸温暖的叶片孵化出来的。刚破壳的时候,她还不太会走路,又恐高,只能用小爪子紧紧抓住榕树爸爸的枝杈。她呆头呆脑地站在树梢上的样子像极了一株嫩芽。 于是她便拥有了这样一个名字。 易岺用苍劲有力的笔触写下这个略显可爱的名字。 “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吗?”易岺问了一个十分难以回答的问题。 几乎没有哪一个副人格会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他们被迫承担着主人格的黑暗记忆和心灵创伤,却不知道真正的自己是什么东西。 但令他意外的是,乌芽芽知道。 “我是来救林秀竹的。”她十分认真地点点头。 “你准备怎么救她?”易岺颇感兴趣地追问。 “她想和于浩伟结婚,否则她的存在就没有意义。她宁愿献祭灵魂也要实现这个心愿,所以我就出现了。我得想办法让他俩结婚。”乌芽芽把玩着手指甲,黑漆漆的瞳孔里已经没有了亮光,只有翻涌的恶念。 易岺皱紧眉头,语气严肃地说道:“你这不是在帮她,而是在害她。你已经掌握了这具身体的控制权,你可以带着林秀竹离开。于浩伟是什么样的人,你也应该很清楚吧?与他结婚,你和林秀竹都会被毁掉。” “正是因为太清楚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才更不可能放过他。”乌芽芽冷笑道。 “继续和这样的人纠缠有什么意义呢?除了更多的伤害,你们能得到什么呢?”易岺眸色温和地看着少女。 不知想到什么,乌芽芽舔了舔唇瓣,抑制着内心的兴奋,说道:“我能得到一条狗啊,一条任踢任踹、随打随骂、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扔掉之后还会主动跑回来冲主人汪汪叫的狗。这样不好吗?” 易岺目光锐利地看过去,“你准备做什么?” “我才不告诉你!”乌芽芽跳下椅子,穿上凉鞋,匆匆往外面走,语气十分不耐烦:“我不想跟你聊了,我要回家。” 这是一个对抗性很强的病人。如果她拒绝沟通,那么治疗也就失去了意义。在极端不配合的情况下,易岺什么都做不了。他不是神,他不可能把手伸进一个人的心门,帮对方拽出受伤的灵魂。 他放下笔记本,转头看去。 林秀松一把抓住往外冲的妹妹,紧张不安地询问:“你们聊得还好吗?” “你进来吧,我们单独谈一谈。”易岺戴上眼镜,语气淡淡地说道。 林秀松把妹妹交给几个保镖看管,走进了办公室。 如果没有家属的配合,林秀竹的情况会越来越难以控制。她没有离开于浩伟的打算,而这是最糟糕的选择,所以易岺必须把自己的诊断告知林秀松。 二十几分钟后,林秀松从办公室里出来,眼眶有些红。看见被几个保镖围在中间,正用手指头一下一下戳着盆栽的妹妹,她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小竹。”她嗓音微颤地唤了一声,意识到自己叫错了,又连忙改口:“芽芽。” 乌芽芽看向她,眼眸是清澈透亮的。 林秀松这才开始相信易岺刚才所说的话。妹妹从来没用如此干净的眼神看过自己。她总是哀愁的,甚至是存着几分怨恨的,她的眼睛里雾蒙蒙一片,像是藏了很多过于沉重的东西。 林秀松也想多陪陪妹妹,但是整个家只靠她一个人支撑,她必须赚到足够的钱,否则妹妹的学费和生活费谁来付?妹妹生病了找谁治?不接受良好的教育,妹妹的前途在哪里? 她把世上最好的一切都给了妹妹,却唯独缺失了陪伴。 这是她的错。 眼前这个瞳珠里没有一点阴霾的妹妹,林秀松是喜欢的。她大步走过去,一把便把乌芽芽抱进了怀里。 乌芽芽只是愣了一秒钟便回应了这个拥抱。她拍了拍林秀松的脊背,小声说道:“别哭啦,别哭啦,林秀竹会回来的。” 林秀松摇摇头,一时哽咽。两个妹妹她都爱,也都能接受,但她无法接受她们想要嫁给浩伟的决定。那是一条绝路啊! “走吧,我们回家,明天这个时候,我再送你来这里治疗。”林秀松紧紧拽住妹妹的胳膊,防止她半路逃跑。 “我跟易岺告个别。”乌芽芽指了指办公室。 这个倒是可以。 林秀松放开了手。 乌芽芽噔噔地跑进去。 听见脚步声,正在写笔记的易岺抬头看去。 乌芽芽一巴掌拍在他的脑门上,然后一溜烟地跑了。她刚才被这个人吓了好大一跳,心里的闷气一定得撒出来! 易岺:“……” 砰地一声巨响,办公室的门被乌芽芽泄愤一般用力合上。她风一样地来,又风一样地走了,眼睛里冒着愤怒的火光,很清透,很有生命力。 易岺看着这扇门,过了好一会儿才摇摇头,发出克制不住的低笑。 这是从哪个幼稚园里跑出来的小朋友? 第 7 章(恶人还需疯批磨...) 乌芽芽一上车,林秀松就让司机把车门锁死,几个保镖开着另外几辆车,紧紧跟在后面。 这样的排场,林秀松也没有办法天天摆开。她虽然事业有成,但比起易岺那样的豪门巨富却还是差得远。若不是为了看住妹妹,她也舍不得花这个钱。 被关在车里的乌芽芽扒拉着窗口往外看,乌溜溜的眼睛跟随着飞快掠过的霓虹光影而移动。她喜欢人类世界的喧嚣与浮华,同样也可以享受家的安静与温暖。 她在哪里都可以过得很好。 “姐姐,送我去于浩伟那里吧。”看够了灯景,她回过头,用理所当然的语气吩咐着。 “你说什么?你还要回去找他?”林秀松的嗓音陡然拔高,脸上显出怒不可遏的表情。 “姐姐,我是不可能放过他的。”乌芽芽认真说道。 “林秀竹,你不要这么贱好不好?我这是在救你——” 乌芽芽打断了林秀松的话,“姐姐,我不是林秀竹,我是乌芽芽。” 林秀松怒气勃发的表情凝固在脸上,然后慢慢变成了深切的悲哀。是啊,她差点忘了,妹妹已经被于浩伟那个王八蛋整成了人格分裂! “林秀竹没有救了。”乌芽芽用寻常的语气说出了这句令人痛彻心扉的话。 林秀松下意识地摇头,“不,还有救的,姐姐会想办法治好你们的。” “已经晚了。”乌芽芽把手机递过去,“你看看她和于浩伟的聊天记录就知道了。她没救了。” 林秀松接过手机,一页一页翻阅两人的日常对话。她起初只是双眼有些发红,看到后面,整个人都开始颤抖。她慢慢转过头,眼里全都是不敢置信和恐惧。 乌芽芽按住腹部,缓缓说道:“她真的做了。她把自己的孩子以及子宫,全都割掉了。把这一部分血肉从身体里取出来的时候,她的灵魂就裂了。走出医院,听见于浩伟在电话那头跟另一个女人翻云覆雨的声音,她的灵魂就彻底碎掉了。” 乌芽芽用指尖戳了戳自己的肚皮,认真说道:“这里面已经空了。” 她又戳了戳心脏,“这里面也已经空了。” 她摊开双手,用平静的语气说道:“林秀竹已经里里外外被杀死了,什么都没了。” 林秀松猛然抱住妹妹,哭地声嘶力竭。怎么会这样?在她看不见的时候,妹妹怎么会被折磨成这样?那些一步一步把人引上死路的话,那些摧毁一个人的尊严、人格、乃至于生命的沾满了毒液的话,是人类能说出口的吗? “我要杀了于浩伟!我要杀了他!”林秀松在妹妹耳边低沉地嘶吼着。她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几欲碎裂。 “姐姐,我就是来做这个的。”乌芽芽歪头看她,嗓音像孩童一般清脆无忧。 “林秀竹陷入沉睡的时候,你猜她最后一个心愿是什么?她依然不想与于浩伟分开,因为她的灵魂已经被那个人拿走了。她只剩下一个残破的躯壳。没有灵魂的躯壳是活不下去的,所以她必须跟于浩伟在一起,她得为自己的灵魂找一个容器。” 乌芽芽轻轻拍打着林秀松的脊背,耐心地哄道:“姐姐不哭,不哭哦。我就是来帮林秀竹完成心愿的。我会把于浩伟的灵魂挖空,变作盛放林秀竹灵魂的容器。 “从此以后,林秀竹的意愿就是于浩伟的意愿,她想让于浩伟变成一只狗,那人就只能趴在地上四脚着地地乱爬。姐姐你要帮我,你要把我送回于浩伟身边去,不然我什么都做不了。” 乌芽芽把手指插入林秀松的发丝,轻轻抚着对方的头皮,令其放松。她的嗓音是清脆的,却又暗藏一丝粘稠的沙哑。这独特的声线轻易便能让旁人的耳膜跟着震颤,然后把全副心神也沉溺进去。 林秀松差点就被说动了,正欲点头的时候却又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不准回去!你给我远离他!” “姐姐,我不是林秀竹,我不可能被于浩伟控制。”乌芽芽伸出一根指头说道:“给我一个晚上的时间来证明自己好不好?如果今天晚上,我收拾不了于浩伟,你们就把我带回去。你们可以在楼下等我,如果有事发生,你们随时可以冲上来救我,这样行不行?” 林秀松的表情开始松动。 “况且我还要回去收拾行李。就一个晚上,不,半晚也够了。”乌芽芽抱住林秀松的胳膊晃了晃,又用脑袋不断拱林秀松的颈窝。 她放软了腔调一声声地喊着姐姐,直把林秀松的心都喊化了。这是她从未在林秀竹身上体验过的亲密无间。这是她渴望了数十年却极少得到过的全心依赖。 这就是相依为命啊。 林秀松彻底投降了。她闭上眼,把泪水逼回去,末了揉揉妹妹的脑袋,咬牙道:“我在楼下等你。你只有六个小时,明白吗?六小时后,我和保镖会冲上去把你带走。你需要住院治疗,你他妈是刚切了子宫的人!” “好的,谢谢姐姐。”乌芽芽立刻放开林秀松的胳膊,拍着前排座椅说道:“师傅,麻烦去屠宰场,我买点东西。” --- 乌芽芽提着一个黑色塑料袋走进公寓。一支喝空了的矿泉水瓶躺在玄关处,等着家里的女主人清扫,却被她看也不看地踢开。她漆黑的眼瞳紧紧盯着正坐在电脑桌前打游戏的于浩伟,像是盯住了一只猎物。 她把塑料袋摆放在餐桌上,自己则坐在于浩伟对面,把这个男人从头到脚打量一遍。 面对任务目标的时候,她好不容易才在尘世历练中沾染的一点活人气全都散尽了。此时此刻的她是一只真正的怪物。一层淡淡的血气从她漆黑眼瞳的深处浮上,在灯影中聚敛。 于浩伟并未发现乌芽芽的异样。对他来说,林秀竹只是一个快要玩坏了的人偶,就连多看一眼都觉得腻烦。 他一边敲击键盘一边头也不抬地质问:“你怎么才回来?” 电脑里传出一个女人娇滴滴地喊“老公”的声音,那是于浩伟在游戏世界的情缘。当着林秀竹的面,他从不避讳这些事。倘若林秀竹敢干涉他一句,他一拳就能把这个女人打到头破血流。 还未开始交往的时候他就对林秀竹说过自己脾气不好,爱玩女人,这一辈子都不会为了谁驻足停留。是林秀竹自愿往他身上扒,受到这样的对待也是活该。 女人总会被坏男人吸引,然后幻想着与这个男人爱到轰轰烈烈矢志不渝,从而改变他们恶劣的本性。于浩伟屡屡钓到女人,利用的就是这种心理。 但改变本性其实是一个伪命题。如果能够改变,那就不叫本性了。 乌芽芽打开黑色塑料袋,把里面的东西取出来,轻轻摆放在电脑桌上,凝着血气的眼眸依然直勾勾地盯着于浩伟。 于浩伟瞥她一眼,问道:“这是什么?” 放在他手边的是一个透明玻璃罐,罐子里用清水浸泡着两团肉呼呼的东西。 “这是我的子宫,我想带回来给你看一看。那个小一点的肉块是你的孩子。”乌芽芽歪了歪脑袋,等着于浩伟的反应。 饶是于浩伟这样已经烂透了的人渣,在听见这句话之后也产生了心惊肉跳的感觉。 “我艹你妈!”他连忙蹬了一脚,把转椅从电脑桌前推开,自己也跟着远离了这罐恶心的人体器官。 “你是不是有病?你把这种东西带回来干什么?”于浩伟摘掉耳机愤怒地质问。 “我想留给你做个纪念。”乌芽芽轻轻抚摸着罐身。 于浩伟不愧为人渣中的人渣,只是短短一瞬就调节过来。他立刻拿出手机,对着罐子连拍了好几张照片,发在群里,配文道:【猜猜这是什么。】 打字的时候,他的眼睛里冒出兴奋难抑的光。很明显,他把这个子宫连同自己的骨肉,看做毁灭一个女人的功勋。他的每一次恋爱都是向着毁灭的深渊奔去。 爱过他的女人躺在渊底,而他则站在渊顶,用嘲弄的目光欣赏着满地尸骸。 这些尸骸能让他获得最大的快感。 “宝贝,这个礼物我很喜欢。”他勾了勾唇,施舍给乌芽芽一个笑容。 群里的人一个个冒出来玩猜谜游戏,而于浩伟则坐在转椅里,惬意地看着大家的对话。群里所有人都是玩PUA的高手,他们会把猎物的裸/照或激情视频放上来,供伙伴们欣赏。 在他们眼里,女人不是女人,只是玩具。他们可以随意掰断玩具的胳膊腿,甚至拧掉它们的脑袋,然后再换一个新的。 他们沉迷于这个残忍的游戏。 有人猜中了答案,于浩伟便圈出对方,得意洋洋地回复:【这是林秀竹的子宫,那个小坨的肉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她说要带回来给我留个纪念。】 群里顿时炸了锅,所有人都在夸于浩伟牛逼,连这么绝的事都能做到。PUA的最高境界是引诱自杀,而于浩伟拿到的这个子宫,比引诱自杀更刺激,因为从今往后,林秀竹活着会比死了还痛苦。 他们享受的正是这种由自己引发的,却在别人身上肆虐的痛苦。 乌芽芽对于浩伟的人渣程度感到叹为观止。 “人类的心比我的羽毛还黑。”她摇摇头,低不可闻地呢喃,然后抱起玻璃罐子走进厨房,开始丁零当啷地忙碌。 于浩伟沉迷于聊天,并未注意到她在做什么。 半小时后,几道香喷喷的菜摆放在餐桌上。于浩伟这才滑着转椅过来,一边玩手机一边吃饭,吃完抹抹嘴,继续打游戏。 打完几盘游戏,一个视频电话拨了过来,是群里一起玩PUA的朋友。那人兴致勃勃地说道:“哥,听说林秀竹为了你把子宫都切了?你把那坨肉拿过来让我好好看看呗。我还没见过女人的子宫长什么样儿呢!” 于浩伟哼笑道:“你等着,我马上让你开眼。林秀竹,把你的纪念品拿来让我兄弟看看!” 乌芽芽扔掉拖把走过去,附在于浩伟耳边,轻言细语地说道:“没有了哦。刚才我把我的子宫连同你的孩子剁成肉饼,喂给你了。你说很好吃,所以全都吃光了。” 于浩伟:“……” 他脸色惨白地看向这个女人,胃囊里开始翻江倒海。 第 8 章(比疯子还疯...) 于浩伟是个心理变态,但他变态的程度还未达到百无禁忌的地步,而吃人肉则是禁忌之中的禁忌。 他不敢置信地看向乌芽芽。 乌芽芽则拿出手机,打开一段视频,又把屏幕转向于浩伟,让他看个清楚。 视频中,她取出玻璃罐子里的两坨肉,用菜刀剁碎,捏成丸子,合上调料,做成了一道鲜香四溢的菜。她还认真拍下了于浩伟大口大口吞吃这道菜的场景。 所以没错,于浩伟的确吃掉了人肉,这人肉里头还包括他自己的孩子。 于浩伟捂住嘴巴,发出干呕的声音,嗓子眼正伴随着胃部的痉挛一阵一阵紧缩。他难以相信自己竟然吃了如此恶心的东西!倘若有人硬把一坨屎塞进他嘴里,都比这个好一点。 眼看他颤抖的指尖已握不住手机,乌芽芽轻巧地托住他的手腕,顺势便把手机抽出来,摆放在电脑桌上,用水杯撑住。 与于浩伟视频连线中的那个男人正惊讶地看着两人,脸色也有一些发白,眼里却藏着一丝难以抑制的兴奋。他万万没想到林秀竹会疯到这种程度,竟然把自己身上的肉剁碎了喂给于浩伟吃。 他妈的!这也太刺激了! 他立刻开始录屏。 乌芽芽绕到于浩伟身后,用纤细的胳膊箍住对方的脖颈,冰冷的嘴唇贴着他的耳朵,轻声说道:“于浩伟,你感受到我的爱了吗?它已经与你融为一体。你吃掉了我的一部分,你就要永远爱我,好不好?” 她深暗的目光似冰冷的蛇信,在于浩伟的脸上来回舔舐。 于浩伟恶心地快吐了,于是猛烈挣扎起来。一想到自己吃了女人下面那个玩意儿,他就恨不得把手伸进嗓子眼,把所有残渣都抠出来。 他得马上去厕所! 乌芽芽却箍住他的脖子,不让他动弹,两条纤细的手臂越收越紧,像缠住树干拼命绞索的藤蔓。 “你会不会永远爱我?嗯?会不会?”她贴着于浩伟的脸颊喷出热气,可是这热气钻入耳膜却变成了刺骨的寒意。 于浩伟捂住嘴,含糊不清地说道:“你快放开我,我要吐了!” “我不会放过你的,我们要一辈子在一起。”乌芽芽死死盯着于浩伟的侧脸,暗沉眼眸里慢慢亮起灼热却怪异的火光。 她在深情告白,可这紧密相拥的场景却更像是一场绞杀。 箍着于浩伟的两条纤细手臂已紧到不能再紧,以至于于浩伟开始翻起了白眼。他放下捂嘴的手,改去抓挠乌芽芽,却因为缺氧而变得越来越无力。他张开嘴,从喉咙里挤出咯咯咯的声音。 这是人快要死了的时候吐出的最后一□□气。 与于浩伟视频连线的男人再也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兴奋。他满头都是冷汗,深深的惧意在体内四处串流,引发战栗。他终于意识到——林秀竹疯了!被于浩伟逼疯了!只有疯子才能做出如此疯狂的事! 男人把手机远远抛出去,就像抛掉一条缠上手腕的毒蛇。 与此同时,乌芽芽也放开了紧箍着于浩伟脖颈的手臂。 于浩伟立刻大口大口呼吸,却把飘荡在空中的肉汤味吸入肺腑,引发了又一轮的反胃。忆起这肉汤是用什么做的,他还没来得及跑进厕所就趴在电脑桌上吐了个昏天暗地。 哗啦啦一阵响,电脑桌上顿时铺开一滩酸臭的秽物。 与于浩伟视频连线的男人虽然抛开了手机,目光却无法收回。看见这些颜色诡异的糜烂之物,他也发出了干呕的声音。 乌芽芽先是惊跳着退后两步,回神之后立刻反剪于浩伟的双手,揪住于浩伟的头发,贴在他耳朵边神经质地呢喃:“你竟然把我的东西全都吐出来了!为什么啊?你不爱我了吗?你这是在嫌弃我吗?” 于浩伟不恰当的反应似乎激发了她的心魔,令她原本平静的脸庞扭曲至狰狞。 她摁住于浩伟的脑袋,迫使他整张脸都浸入那团酸臭冲天的秽物,嗓音嘶哑地说道:“这是我对你的爱呀,你怎么能不要?你给我重新吃下去,全都吃光!我要你的身体里留存着我的一部分!我要我们永远在一起!你给我吃!吃呀!” 于浩伟的脸深深埋入臭不可闻的糜泥之中,发出粘腻的咕唧声。 于浩伟的朋友:“……呕!” 于浩伟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却根本抵不住乌芽芽的强迫。他先是反胃,后是缺氧,再是呕吐,身上的力气早就花光了。 脸被摁在桌上的时候,他闭紧了嘴巴,保持呼吸的鼻子却吸入了一些呕吐物,又呛进气管。 他开始咳嗽。 咳嗽的时候嘴巴得张开,于是一大团又酸又臭的糜烂流体就钻进了他的喉管,在他舌尖留下了难以忍受的恶心味道。他竟真的把自己吐出来的东西又吃了进去。 “呕,呕,呕……” 于浩伟又吐了,乌芽芽摁着他的脑袋,把他压在污秽之中,让他一边吐一边吃,一边吃一边吐。 “呕!”于浩伟的朋友终于按捺不住,以最快的速度冲进厕所,抱着马桶狂吐不止。 疯了疯了疯了!林秀竹真的疯了!疯人院里最严重的病患都没她疯! “小竹,我,我错了,呕!求你放了我!呕!”于浩伟开始求饶,嗓音里带上了从未有过的哽咽。 “你爱我吗?”乌芽芽狠狠揪着他的头皮,嗓音却是极尽温柔的。 “我,我爱你!呕!我当然爱你!”于浩伟气喘吁吁地喊道。 乌芽芽歪着脑袋看他,眼瞳里黑雾弥漫,深不可测。过了好半晌,她仿佛满意了,揪着于浩伟的头发,把这个饱食了一顿“大餐”的男人拖进卫生间,甩在莲蓬头下。 她把花洒拿在手里,把热水的温度调到最高,直接淋在于浩伟头上。 于浩伟没有躲避。他太需要水流来冲掉这些恶心的东西。 然而没过多久,水流就变成了灼热的武器,在他脸上留下一个个红肿的水泡。他被烫掉了一层皮,顿时便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叫。 没有人在意这些惨叫。当他每天虐打林秀竹的时候,周围的邻居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吵闹。 于浩伟闭着眼睛在浴室里四处乱爬。 乌芽芽坐在浴缸边缘,手里拿着花洒,对准于浩伟浇淋。她眼中的血气已慢慢淡去,变成了兴致盎然。她是刚开智没多久的妖怪,自然会喜欢把人类变作玩具。 周围的住户不搭理于浩伟的惨叫和求饶,站在楼下等待的林秀松却不能不在意。 她以为妹妹出了什么事,连忙带着一群保镖踹开房门冲进去,看见电脑桌上的狼藉和于浩伟皮开肉绽的惨状,一时间竟愣在当场。 “把他送进医院吧,不能一下子就玩死了。”乌芽芽扔掉花洒,意犹未尽地说道。 “啊?哦,好!”林秀松连忙摆手:“把这个死猪给我抬出去!” --- 医生正在帮于浩伟处理脸上的水泡。 他疼得直抽气,却半点不敢提报警的话。林秀松也在这里,她肯定会把林秀竹的情况告诉警察,警察一旦深入展开调查,他也讨不了好,毕竟唆使人自杀是一种犯罪行为。 于是他只能咽下这口气。 乌芽芽坐在他身边,紧紧抓着他的手,轻言细语地安慰:“不疼了,不疼了哦,上了药很快就好了。” 这个女人满脸都是情深,仿佛愿意为男朋友做任何事。然而这些伤,却也是她弄的。 于浩伟狠狠瞪视对方,眼瞳里燃烧着怒焰,也隐藏着不安。 来到人多的地方,身体不再遭受摧残,他混乱的大脑才慢慢恢复思考的能力。如今再来回想林秀竹的一举一动,他才陡然惊觉——这个女人不正常!世界上有哪个女人会把自己的子宫割掉,剁成肉泥喂给男朋友吃?这不是变态吗? 她那疯魔的表情,阴恻恻的逼问,像是恶鬼索命一般的索取爱意,都是一个正常人绝对做不出来的。 她疯了! 于浩伟无端端打了一个冷战,然后又疼得嘶了一声。 乌芽芽连忙凑上去,轻轻朝他脸上吹气,并小声哄道:“我给你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看见她孩子气的举动,医生忍不住笑了笑,于浩伟却浑身发凉。 林秀竹喷出来的气,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带着血腥味。她凑得越近,瞳孔里的光就越幽暗。 被她轻轻吹拂着,于浩伟竟觉得自己被一只怪物舔了两口,连皮带骨都在跟着颤。 愤恨消失了,戾气没有了,以主人自居的狂傲也慢慢淡去,反倒从心底深处涌上一股不寒而栗的恐惧感。于浩伟害怕了。 他竟然会害怕这个被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女人! 这个女人还深爱着他,却已经不受他左右。太过偏执的爱让她变成了一个疯子! 走廊外,林秀松正与易岺通话。 易岺平静的嗓音从信道的另一端传来:“她真的买了猪子宫和猪胎盘带回去给于浩伟吃?” “对,她骗于浩伟说那是她自己的。”林秀松嘴里叼着一支未曾点燃的香烟,既有些暗爽又有些忧虑地说道:“于浩伟快把胃都吐出来了,脸上全是水泡,活生生脱了一层皮。以前都是他祸害我妹妹,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他被我妹妹整得这样惨。我感觉我妹妹的第二人格有些,有些……” 林秀松正在寻找更委婉的形容词,易岺已经说出来了:“有些疯对吗?” 林秀松梗了梗,却又不得不点头:“对,她的行为很偏激,我有点怕。当然,我不是怕她做出伤害我的事,我是怕她——” 易岺打断了她的话,“那就带她来我的研究所做精神鉴定,我们这里是司法机关指定的鉴定中心。” “啊?”林秀松跟不上他的节奏。 易岺只好说得更明白一点:“患有多重人格障碍症的人是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 换言之,如果林秀竹不小心把于浩伟弄死了,有这一张精神鉴定书在,她也不用坐牢。 林秀松终于反应过来,连忙向易岺道谢。 易岺挂断电话,面容沉肃地思忖了一会儿,然后摇头莞尔。这位小朋友倒是挺凶残,只拍一下脑门算客气了。 第 9 章(变矮的小妖怪...) 结束与易岺的通话之后,林秀松把叼在嘴里的香烟扔进垃圾桶,又在门外站了一会儿,然后才装作若无其事地走进病房。 脸上涂着厚厚一层药膏的于浩伟焦虑不堪地问:“医生,我会毁容吗?” 如果会,他一定要弄死林秀竹那个疯子! “应该不会,你这个没伤到真皮。”医生谨慎地问了一句:“你是疤痕体质吗?” 于浩伟连忙摇头:“我不是。” “那就好。”医生端走医疗器具,吩咐道:“好好休息,别碰到伤口。这种程度的烫伤不会留疤,但伤好之后肤色会有一点不匀,时间长了就跟以前一样了。” 于浩伟大松了一口气,拿起外套就准备离开。 “你去哪儿?”坐在一旁的乌芽芽语气平静地问道。 “去找女人,我只是脸被烫伤,不是几巴。”于浩伟露出恶劣的笑容。 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之后,他又开始习惯性地往林秀竹心里捅刀。女人都是贱的,对她们越坏,她们就越是扒着不放。 果然,乌芽芽立刻就扒了上来。 而林秀松则气得火冒三丈。 看了看站在背后正用胳膊柔柔地环住自己脖颈的林秀竹,又看了看表情扭曲的林秀松,于浩伟露出得意而又轻蔑的笑容。他知道,自己再次拿回了掌控权。 然而只是一瞬,他脸上的得意就凝固了,只因林秀竹纤细的胳膊忽然化作绞索,将他死死勒住。 窒息感袭来的时候,于浩伟才猛然忆起,就在两小时之前,林秀竹曾差一点把自己勒死。她的拥抱不是拥抱,是恨不得把于浩伟的血肉融进自己身体里的偏执狂念。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她甚至割掉了自己的一部分,让男朋友吃掉。 于浩伟红肿的脸庞慢慢变成了绛紫色,脖子被乌芽芽向后折成六十度,再多折三十度,他的颈骨就会断裂。由于缺氧,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珠几欲脱眶,大股涌出的泪水冲掉了淡黄色的烫伤药膏。 被吊在绞刑架上的人是什么感受,他现在就是什么感受。 他看向林秀松,眼瞳里迸发出强烈的求生欲。脖子快被勒断,舌骨也几近崩裂,他现在根本说不出话。他只能用眼神求救。 林秀松却并未阻止妹妹近乎于谋杀的行为,反倒啪地一声关上房门,隔绝了外界的窥探。 乌芽芽在于浩伟的耳边絮叨,字字句句都带着卑微的恳求:“不要走好不好?留下来陪我好不好?没有你我会害怕。” 她每说一句,手臂就收拢一圈,把于浩伟勒得直翻白眼。 所幸林秀松还没疯,知道杀人是犯法的,上前拉扯妹妹的手臂,苦口婆心地劝阻:“芽芽你冷静点,他不走,他会留下来陪你。你别把他勒死了,你的精神鉴定书还没搞到手,你别冲动。” 乌芽芽对姐姐的话置若罔闻,反倒更为用力地勒紧手臂,神经质地问道:“你留下来陪我好不好?我不能没有你,我要你时时刻刻待在我身边。” 这些话都是林秀竹藏在内心深处最为强烈的渴求。灵魂都被驯服的她,的确已经到了没有于浩伟就活不下去的地步。哪怕舍掉孩子,割掉器官,只要能留住于浩伟,她什么都愿意去做。 但她同时又知道,这个人,自己留不住。 无论她为于浩伟付出多少,这个人都不会有半点感动,他的心是石头做的。不,他或许根本就没有心。 她想跳出这个火坑,却发现自己的双腿早已烧成灰烬。 所以,她真正的心愿不是离开于浩伟,而是拉着对方一起躺在火坑里。易岺说得对,林秀竹的确想要自救,但她自救的方式形同毁灭。她想把自己残缺的灵魂与于浩伟扭曲的灵魂融合在一起,永生永世不可剥离。哪怕痛苦不堪,哪怕品尝不到一丝丝幸福的滋味,只要能在一起,那便够了。 林秀竹的心愿无异于自寻死路。 而乌芽芽的任务却是既要让雇主活得好,又要让雇主心愿得偿,于是不可调和的矛盾就出现了——满足了雇主的心愿,她就会走上一条绝路;斩断了这条绝路,她的心愿将永远无法满足。 也因此,这是一个寻常人根本无法完成的任务。 但乌芽芽不是寻常人,她是个变态的小妖怪,所以她完全搞得定林秀竹堪称变态的心愿和她心理变态的男朋友。 “留下来陪我好不好?”乌芽芽把冰冷的嘴唇贴在于浩伟涨红的耳朵边,不断呢喃。 于浩伟急切地想要答应下来,因为再不答应他就会被勒死。他试图点一点头,脖子却被乌芽芽向后弯折,发出颈骨欲裂的咔咔声。他只能看向林秀松,布满血丝的瞳孔里溢出近乎于绝望的哀求。 林秀松连忙说道:“他答应了,他答应了!芽芽你快放手!” 不断勒紧的绞索忽然松开了。 于浩伟霎时瘫软在地,发出死狗一般的喘息。 “咳咳咳。”他把自己蜷缩起来,剧烈咳嗽,肺部的疼痛、脸皮的疼痛、颈骨的疼痛、喉咙的疼痛……各种各样的疼痛像铁钉一般乱糟糟地塞进他的脑袋,催生出更为剧烈的头疼和难以消磨的惧意。 隔着眼瞳里的泪雾,于浩伟看向林秀竹,却发现对方也弯下腰,正用关切的眼神看着自己。 她的瞳色太黑,太暗,太冷,太沉,像是有什么邪恶的生物正潜伏其后,时时刻刻等待飞扑而出。 于浩伟惊惧不已地移开视线,把脸藏进臂弯里。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他真的很像一条被主人打怕了的狗。 乌芽芽用医生留下的温度计戳了戳于浩伟的脑袋,小声问道:“你不会走了吧?你会留下来陪我吧?” 她的语气里满是小心翼翼的试探,仿佛很害怕被于浩伟抛下。只听声音,她似乎是卑微的那一方。 被她戳中的于浩伟却仿佛触了电,身体猛地一颤,然后慌乱不堪地应和:“我不走,我不走,我留下陪你。” 看见他又惊又惧的模样,林秀松差点笑场。 眼前的一幕让她彻彻底底放下心来。小竹的确在自救,她分裂出的这个人格是为了克制于浩伟而存在的。于浩伟不是最擅长从女人那里索取情爱然后弃如敝履吗?如他所愿,他想要的爱,芽芽会给他的。芽芽会把世界上最炽热,最沉重,也最偏执的爱都献给他。 至于于浩伟能不能承受得住,那就是他的问题了。 林秀松拿上皮包,语气轻快地说道:“我回去了,明天早上给你们带早餐,你们好好休息吧。” 这个病房是豪华单人间,不会有外人来打扰,芽芽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谢谢姐姐,姐姐再见。”乌芽芽冲林秀松摆摆手,然后用温度计戳了戳于浩伟的脑袋,吩咐道:“你去洗澡吧,洗完来陪我睡觉。” 于浩伟慌忙爬起来,目露急切地看着林秀松:“大姐,你不留下来陪护吗?林秀竹的情况很不正常!” 以往他看见林秀松就绕道走,但现在,他却恨不得抱住这个女人的大腿,央求她务必不要把自己丢给林秀竹这个疯女人。 林秀竹不但脑子不正常,连力气也大得不正常。被她箍住的感觉就像是被一条巨蟒缠绕着身体,肌肉和骨头分分钟会被碾碎。 “我知道,等她身体养好了,我会带她去做精神鉴定。你先帮我照顾她一下吧。”林秀松头一次用心平气和的语气跟这个人渣说话。 做精神鉴定有什么用?现在最要紧的不应该是把林秀竹送去精神病院吗?于浩伟又气又急,还想再跟林秀松好好谈谈这个问题,林秀松却头也不回地走了。 于浩伟连忙追出去,守在门口的两个保镖却又把他推回来,还反锁了房门。 听见外面传来落锁的声音,于浩伟遍体生寒。 “还不去洗澡?”爬上病床的乌芽芽用黑漆漆的眼睛看着他。 此时此刻,她的情绪是平稳的。 于浩伟不敢把她惹急了,连忙带上换洗衣物钻进浴室。他磨磨蹭蹭不敢出去,直到乌芽芽提高嗓音略带怒意地唤他,他才战战兢兢地出来,如履薄冰地爬上床。 “睡吧。”乌芽芽用纤细的胳膊搂住于浩伟的脖子。 于浩伟连呼吸都屏住了。他想躲,却又不敢躲,只能尽量蜷缩在被子里。林秀竹柔软的身体贴上他的后背,双腿夹住他的双腿,像一条毒蛇缠绕上来。 于浩伟抑制住了身体的颤抖,心脏却跳得越来越快。他已经渐渐意识到林秀竹是多么危险而又不可控的存在。 “你爱不爱我?”乌芽芽把冰冷的嘴唇贴在他耳朵上,不厌其烦地索取自己想要的答案。 “爱。”于浩伟的嗓音带上了低颤。 “你会不会永远和我在一起?” “会。” “你会不会和我结婚?” “结。” 无论乌芽芽问什么,于浩伟一律给予肯定。他变成了一条应声虫,而这个角色原本是属于林秀竹的。 乌芽芽终于满意了,双臂箍着于浩伟的脖子,双腿缠着于浩伟的腿,用力一勒,低声下令:“你可以睡了。” 于浩伟闭上了酸胀的眼睛,心脏却扑通直跳。被绞索绞着,被毒蛇缠着,他怎么可能睡得安稳。 然而,每一次在半夜醒来的时候,他都会发现更可怕的一件事。林秀竹竟然整晚没睡,她睁着一双比黑夜还黑的眼睛,死死盯着自己,就像猛兽盯着猎物,亦或索魂的恶鬼盯着赖以饱腹的食物。 她的眼瞳在黑暗中放射出森然而又诡邪的血光。 于浩伟:“!!!” 第 10 章(被小妖怪缠上了...) 乌芽芽在医院住了五天,于浩伟也就陪护了五天。他倒是想跑,但门外时时刻刻都有保镖守着,他跑不了。 白天,乌芽芽会形影不离地跟着他,晚上,乌芽芽会彻夜不眠地盯着他。 无论于浩伟什么时候睁眼,总会在夜色中看见一双泛着淡红血光的黑瞳。恍惚中,于浩伟甚至觉得这双黑瞳不属于人类,而应该属于一只猛兽或者怪物。 林秀竹被他高强度的打压逼疯了,然后变成了这样一头怪物。 她偏执,她疯狂,她不可理喻。她依然像以往那般卑微地爱着于浩伟,但于浩伟已经感受不到一丝丝乐趣。 林秀竹的爱变成了压在他头上的一座大山,沉重得令他窒息。 他每天晚上都无法入眠,心脏时时刻刻处于惊悸不安的状态。他想逃! 他想逃到天涯海角,再也不让林秀竹找到。 当然,这个想法他是不可能在林秀竹或者林秀松面前表现出来的,否则会被看得更紧。 第六天的时候,易岺带着两名十分具有权威的心理专家来到乌芽芽的病房。他们是受邀前来做精神鉴定的。 “乌小姐,好久不见。”易岺在病床边落座,另外两名专家坐在床对面的沙发上。 于浩伟正拿着一把小刀削苹果。才几天时间他就瘦了一大圈,脸色比割了子宫的乌芽芽还苍白,眼睛下面染着两团青黑,一看就是严重缺乏睡眠的状态。 他把苹果切成小块,用水果盘盛着,插上牙签,端端正正地摆放在架设于床头的桌板上。做完这一切,他站起身,似乎想走。 乌芽芽只是淡淡瞥他一眼,他就猛然僵住,然后俯下身说道:“我去楼梯间抽根烟,很快就回来。他们会跟着我,你别担心。我不走,我会陪着你的。” 他指了指站在门外的保镖,语气温柔小意,呵护备至。若是不明缘由的人看了,定然会赞扬他是一个异常体贴的男朋友。 然而易岺却知道,这种温柔体贴的状态不过是被驯化后的卑微与臣服。才几天功夫,这位凶残的小朋友就已经解决了林秀竹耗费几年时间都解决不了的问题。 她把一个人渣削成了人彘。 易岺兴味地勾起唇角,不等于浩伟走出病房便低声说道:“熬鹰?” 这是一种驯化老鹰的方法,重点在于睡眠剥夺。只看于浩伟的面色,易岺也知道他遭遇了什么。 乌芽芽摇摇头:“你抬举他了。他算什么老鹰。” 没成精的时候,她还怕过老鹰呢。于浩伟顶多算一条狗。 易岺发出了低沉的笑声。 走到门边的于浩伟脚步一顿,然后才快速冲了出去。来到楼梯间,他用百度查了查什么是“熬鹰”,才刚看了几行字就气愤地踹翻了垃圾桶。 几名保镖站在上下楼梯口和过道中间,把他逃跑的路堵得死死的,冷漠地看着他发疯。 如果说毁掉几百个女人也算成就的话,那么于浩伟无疑是一名成功人士。但他能有今天绝非偶然,而是经过了系统的学习。他聘请了最专业的老师来教授自己PUA手段,前后光是学费就花了十几万。 如何塑造人设、如何打压自尊、如何摧毁人格、如何教唆自杀、如何骗取财色……他样样精通且得心应手。 然而直至今天他才意识到,自己从前的手段与林秀竹比起来竟然算得上“温和”。真正的疯子是没有理智的。 那三个男人是来给林秀竹做精神鉴定的。拿到了鉴定书,她就是一个合法的神经病。 于浩伟忽然想到了那天自己差点被林秀竹勒死时林秀松说的话。她让林秀竹放手,原因不是杀人不对,而是没拿到精神鉴定书。所以说,拿到了精神鉴定书,她就不会再管这个疯子一样的妹妹。 因为疯子杀人是不用负法律责任的。 这个念头像闪电一般劈中了于浩伟。不停踢踹垃圾桶的他忽然僵在原地,脑子里嗡鸣了好一阵,然后才手脚发软地瘫坐在楼梯上,流下汩汩冷汗。 他要逃!尽量快一点,远一点!要不然就来不及了! 病房里,易岺和两位专家分别向乌芽芽提出很多问题,并从她的回答中分析她的心理状况。 问完问题,三人还必须把第一人格唤醒,这样才能确定林秀竹的确患有多重人格障碍。 在副人格异常强大的情况下,唤醒主人格当然没有那么容易。两位专家尝试了很多方法都没用,最后只能无奈地看向易岺。 乌芽芽也看向易岺,脑袋歪了歪,像个等待魔术师变魔术的孩子。她眼里闪烁着狡黠的亮光,也充满看好戏的期待,俨然把易岺当成了取乐的对象。 易岺已经很久没被人这样看过了,却并不觉得被冒犯。乌芽芽身上糅杂了顽劣、邪恶、天真、纯粹等矛盾的特质,而这样的特质总会让他产生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也因此,他对这个熊孩子总是特别有耐心。 他摘掉平光眼镜,嗓音低沉而又温柔:“看着我。” 乌芽芽趴伏在桌板上,认真盯着他色彩浓艳的双瞳,笑着低语:“就算你不说,我也会看着你的。”她偏向左边的脑袋忽然偏向右边,用极为痴迷的语气说道:“医生,你的眼睛真好看。” 易岺勾唇低笑,嗓音更为沉缓:“那就一直看着我,不要挪开眼。告诉我,你看见了什么?” 乌芽芽越凑越近,近到鼻尖戳到了易岺的鼻尖,呼吸缠住了易岺的呼吸。她漆黑瞳孔里的精芒,慢慢变成了柔和的雾气,朦朦胧胧,恍恍惚惚。 易岺从未与人这样接近过。由于一些不好的经历,他与身边所有人都保持着安全的社交距离。他下意识地向后退。 乌芽芽却用苍白的手轻轻捧住了他的脸。她漆黑瞳孔里满溢着沉迷、痴恋与炽热。她已然融化在易岺深邃若渊的眸光里。 易岺克制住了退离的举动,任由自己的脸颊被少女捧在手心。 “我看见了阴云,也看见了晴空,我还看见了一闪一闪的星星和旋转的黑洞。”乌芽芽的嘴唇只差半寸就能抵上易岺的嘴唇。她每说一句话便会把灼热的气流喷洒在易岺冰冷的唇瓣上。 对于这种太过亲密的接触,易岺仿佛全然不受影响。 他依然那么沉稳淡定,严肃冷漠。 两位专家看着几乎快吻在一起的男女,眼里都带上了戏谑的色彩。 “医生,你眼里的星星闪烁得更快了。它们怎么了?”乌芽芽呢喃着问道。 易岺当然知道那些星星怎么了。他的心神受到了少女的干扰。他没法习惯这样的亲密接触。 但他没有躲避,而是嗓音低柔地说道:“它们是怎样闪烁的,你能描述一下吗?你能数一数它们的频率吗?” 一旦开始数数,乌芽芽将一步步进入深度催眠状态。当她睡着之后,易岺就能把林秀竹唤醒。 两位专家撇开头,静静等待主人格的归来。如果持续看着易岺,他们也将不可避免地被催眠。 然而就在这时,乌芽芽雾气弥漫的黑瞳却骤然放射出灿烂的光芒。 她快速靠近,用冰冷的嘴唇吻了吻易岺微微发烫的眼睑,语气痴迷而又热烈:“医生,我真的好喜欢你的眼睛。”她歪了歪脑袋,把发尾也甩得左右晃荡。 她在笑,眼睛里一闪一闪全是得逞之后的狡黠与心满意足。她根本没被催眠。 易岺听见自己的脑海中传来一道细微的响声,仿如心弦崩断,又仿如蝶翼翻飞,有什么东西伴随着这个算不上吻的吻,轻轻落在他心尖,又忽然飞走,只余一丝微痒。他眨了眨眼,试图驱赶眼睑上那一点点的滚烫热意。 他靠向椅背,嗓音暗沉地说道:“我必须更改对你的评价,你的演技很精湛。” 当少女假装被催眠的时候,他没有怀疑。 这双又黑又亮,仿佛清透见底的眼眸,竟然也会骗人。 易岺摇摇头,发出愉快的低笑。 乌芽芽趴伏在桌板上,双手捧着自己的脸,也得意洋洋地笑了。 “医生,因为你在这里,所以我舍不得沉睡。我想看着你。”乌芽芽是个小妖怪,小妖怪当然懂得怎样欺骗人类。 这是一句半真半假的谎言。身体本来就是她的,她自然不会沉睡,但她的确想要看着易岺,一直一直看着,怎样都不会腻。 她把自己深切的迷恋写在了眼睛里,脑门上,嘴唇边。她毫不掩饰自己内心的炽热。 两位专家摇摇头,调侃道:“完了,易先生又惹上桃花了。所以说长得太帅就不要当心理医生,否则会让病人病得更重。” “要当的,不然病人看不见医生就病入膏肓了。”乌芽芽笑眯眯地说道。 两位专家微微一愣,继而笑出了声。 遇见此类状况,易岺从来也是一笑而过。但这一回,他却颇感头疼地揉了揉眉心,竟是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他戴上眼镜,温声说道:“看来今天是见不到林秀竹了,那便这样吧,我们先告辞了。” 他站起身,礼貌颔首。 乌芽芽仰头看他,依依不舍地问道:“那我出院之后还能继续找你做治疗吗?每天一个小时的心理咨询够不够?要不两小时?” 易岺把椅子放回原位,无奈道:“一星期来两次就行了,不用天天来。” 被小朋友赖上是真的很麻烦。 “好嘞。我今天就出院,晚上去找你。你给我两小时。”乌芽芽兴致勃勃地说道。 行至门口的易岺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被亲吻过的眼睑,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 11 章(百无禁忌的小妖怪...) 乌芽芽对易岺的迷恋那么明显,林秀松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送妹妹去研究所的路上,她异常严肃地提醒:“芽芽,不要爱上易岺,那是你惹不起的人明白吗?于浩伟这种级别的人渣在他面前根本就不够看。他若是想控制谁,那人绝对没有逃脱的可能性。 “到时候他想让你变成什么模样,你就会变成什么模样。你是好是坏,是人是鬼,全看他的心情。被他操控的日子会比死还难受。姐姐不是吓唬你,姐姐亲身经历过。” 易岺的家事,林秀松不敢多说,只能点到即止。 “啊,哦,好的。”乌芽芽一边玩手机一边敷衍地点头。 易岺是好人还是坏人完全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反正她自己也不是人。 林秀松揉了揉乌芽芽的脑袋,眼里隐藏着一丝忧虑和懊悔。如果妹妹刚跳出于浩伟的火坑就落入了易岺那个地狱该怎么办?她是不是办了一件错事? 胡思乱想中,研究所到了,姐妹俩径直来到顶楼的办公室。 “医生晚上好。”乌芽芽拎着一个小包包走进去,绑成马尾辫的头发一左一右来回轻甩。她走路的时候胯骨的摆动弧度比正常人大一些,以至于挺翘的臀也跟着一扭一扭,却全然没有矫揉造作的感觉,反倒处处都透着漫不经心的慵懒。 更确切地说,这种慵懒是娇俏而又可爱的,与林秀竹那张苍白憔悴的脸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易岺坐在沙发上批改学生交上来的研究报告,抬起头瞥向乌芽芽的时候,眼睛不由眯了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种既浮夸又可爱的步态有些眼熟。 乌芽芽反手关上房门,把神情紧张的林秀松挡在外面。 她把包包随手扔在易岺正坐着的沙发上,自己则熟门熟路地爬上了那张专门供病人休憩的睡椅。 她先是用双手撑住自己的上半身,然后两个膝盖也放上去,塌着纤细的腰,翘着浑圆的臀,晃晃悠悠攀爬,爬到椅背处才翻转过来,没有骨头一般软软地躺下。 行止间,她的薄纱裙摆不可避免地卷上去,堪堪遮住大腿根。 一双雪白、笔直、纤细的长腿就这样大喇喇地展露在易岺眼前。它们相互交叠,粉红的膝盖掩着粉红的膝盖,并在一起的脚踝细得仿佛一折就断,十个圆润可爱的脚趾头一会儿蜷着,一会儿又舒展开来,显得极不安分。 易岺身边总不乏狂浪的追求者,所以他见惯了各种各样的勾引手段。 他下意识地皱紧眉头,看向乌芽芽,却发现她正伸出细长的食指,在盛放糖果的盘子里来回拨弄。 哗啦啦,哗啦啦,各色水果糖撞击盘壁的声音似流水在响,而乌芽芽便在这清脆音响的伴奏下专心致志地挑拣自己心仪的口味。她只爱吃话梅味,而话梅味的水果糖似乎很少。 于是她每挑拣出一个话梅味的水果糖,脚趾头就会兴奋地蜷一蜷。 她的心事不仅写在眼瞳里,面容上,还写在不安分的脚趾头上。她贪心得很,剥了一颗水果糖塞进嘴里,把左脸崩得鼓鼓囊囊,紧接着又剥了一颗,把右脸也崩得鼓鼓囊囊,手里同时还抓着一大把。 哗啦啦,哗啦啦,她持续不断地拨弄着五彩缤纷的水果糖,确定话梅味的都被自己一网打尽,这才心满意足地瞥向易岺。 易岺一言难尽地看着这张被水果糖撑变形的脸。 如果这样也算勾引,那还真是脑子出了问题…… 想到这里,易岺竟然被逗笑了。 他拿来一条薄毯,轻轻盖住小朋友修长的双腿。 “写写。”乌芽芽含糊不清地道谢,嘴巴一张,口水便流了出来,又被她吸溜一声嘬回去。 易岺撇开头,隐藏自己笑弯的唇。 “上次忘了问,你是男孩还是女孩。”他转回头,语气温和地开口。 在自己面前这么放松,且丝毫没有防备意识,这位小朋友对性别的认知似乎存在某些欠缺。易岺打开笔记本,写下【性别】二字,然后打了一个问号。 乌芽芽伸出粉红的舌尖,卷走唇角那一丝丝酸甜的莹亮唾液,笑着说道:“医生你喜欢男孩子,我就是男孩子,你喜欢女孩子,我就是女孩子,我都可以的。” 这也不是假话。如果有男性顾客找上门,她也可以变成男人。 易岺没被这句“热情如火”的告白吓到,只是深深看了乌芽芽一眼,又问:“你喜欢我什么?” 他从不对这种事情感兴趣。别人的喜欢在他眼中不值一哂。但乌芽芽似乎不一样,她更有趣。 易岺必须承认,他喜欢这种有趣。 “我的眼睛真有那么好看吗?”对于少女爱慕之情的来源,他当然也是心知肚明的。 “好看!世界第一好看!”乌芽芽极为认真地点头,紧接着又补充一句:“但眼睛也是你的一部分,所以我也喜欢你,毕竟我又不能把你的眼睛抠下来。” 易岺愣住了。这句话竟让他联想到多年前的那只鸟儿。 人与鸟是怎样重合在一起的?这样的联想未免太过荒谬。 易岺立刻清醒过来,在笔记本上写下四个字——【百无禁忌】。 是的,这是一个百无禁忌的孩子,她不在乎性别,不辨明是非,也不遵守法律和道德。她的行为准则完全以她的喜好为基础。如果任由其发展下去,她迟早会变成一名反社会分子。 易岺漫不经心地想着。 乌芽芽嘎嘣嘎嘣咬碎嘴里的糖果,又把手里的一把糖果摆放在茶几上,然后跳下躺椅,分开修长的腿,跨坐在易岺腰间,双手捧住易岺俊美的脸庞。 “医生,我想亲亲你的眼睛。”她歪着脑袋,用天真的语气和纯真的表情说着诱惑的话语。 从她口里喷出的酸甜香气令易岺产生了片刻的恍惚。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舌尖竟在此刻分泌出许多唾液。 就在乌芽芽亲上来的一瞬间,易岺及时找回神智,用笔记本挡住了自己的脸。 乌芽芽亲在了笔记本的封壳上。 “下去。”易岺嗓音暗哑地说道。 “我不要,你让我亲一亲我就下去。”乌芽芽不但不肯离开,还搂住易岺的脖颈,撒娇一般在他腿上来回晃荡。她挺翘的臀不可避免地磨蹭着易岺结实的大腿。 “今天的治疗结束了。”易岺放下笔记本,双手插入乌芽芽腋下,直接将她提了起来。 他打开办公室的门,以提孩子的姿势把双腿悬空的乌芽芽提出去,摆放在林秀松面前,语气里暗藏着罕见的隐忍:“带她走。” 百无禁忌,百无禁忌……他心里不断念诵着这四个字,大步回到办公室。 林秀松满头雾水地看向妹妹:“你把他怎么了?他额角的青筋都蹦出来了。” “我想亲他,他不给。小气。”乌芽芽皱着鼻头说道。 林秀松:“……走走走,你马上跟我走!”她一边说一边去拽妹妹胳膊。 乌芽芽却挣脱她,跑进办公室。 正摘掉眼镜按揉鼻骨的易岺立刻看向她,无遮无挡的锋锐双眸迸发出浓烈的戾气。他不喜欢这种无法控制的感觉,而乌芽芽则是最大的不受控体。 他站起身,准备把这个顽劣的小孩再一次提出去,对方却绕过他,捡起了沙发上的包包,又把包包的拉链拉开,将摆放在茶几上的几颗话梅糖扫进去,风风火火地跑了。 她来去匆匆只是为了这么一点口腹之欲。 全身都笼罩在森严戒备之下的易岺:“……” 忽然之间,他竟觉得自己很可笑,于是便摇着头低笑起来。 惊异、恍惚、强行克制、恼怒、戒备,最后却又陡然松开心弦,化作啼笑皆非,这一系列的情绪反应都是在很短的时间内完成的。从未有谁能把易岺的心湖搅乱到这个地步。 --- 林秀松把顽劣的妹妹带回了家。 几名保镖愧疚地说道:“对不起林总,于浩伟跑了。” 林秀松倒也不在乎那个渣男的去向,摆手道:“跑了就跑了吧。” 乌芽芽对此也早有预料,笑眯眯地说道:“那就让他先浪一浪吧,反正他的好日子已经不多了。” --- 于浩伟的确在外面浪。除了林秀竹,他同时交往的女朋友还有十几个,个个都对他百依百顺,言听计从。 眼下,他就住在其中一个女朋友的家里,吃穿住行全部由对方提供。 这个女人也和林秀竹一样,被洗脑得彻底,无论于浩伟怎么□□糟践,依然对他死心塌地。她也打过几回胎,子宫壁薄得像一张纸,再打一次就会永远失去做母亲的资格。 她管于浩伟叫主人,于浩伟管她叫母狗。 她的裸/照和视频早已被于浩伟传得全网皆知。于浩伟的脸打了马赛克,她的脸却清清楚楚地展现在屏幕上,也因此遭到了人肉搜索和全民网暴。 她得了重度抑郁症,自杀的次数不比林秀竹少。 然而,把她残害到这个地步的于浩伟却口口声声地说:“像你这样的破烂货,除了我还有谁会要?我肯跟你在一起你就要感恩戴德。” 这是PUA的常用话术。 于浩伟利用残酷至极却又隐而不见的手段,从方方面面剥夺女人的尊严,人格和骄傲。他一丝丝残存的自我都不会给女人留下,他必须把对方削得赤条条,再切得七零八碎。 如此,他就能成为这些女人的主宰者。 最近这段时间,他过得很开心,也渐渐遗忘了被林秀竹折磨的痛苦。 这天,在外面鬼混了一整晚的于浩伟带着满身酒气回到女人的家,打开房门之后却膝盖一软,重重跪倒在玄关处,双目睁大到极限。 只见乌芽芽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上,似乎在等待他的归来,双手捧着一个血糊糊的缠满了黑色丝线的东西,而她脚下的地板,身周的墙壁,头顶的天花板,处处都沾满了喷溅的血迹。 这个家已经不是一个家,而是一座血窟,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令人恶心欲吐。 第 12 章(凶残的小妖怪...) “你回来啦?”乌芽芽歪了歪脑袋,嗓音甜甜地说道。 温柔体贴的女朋友开着一盏橘黄的暖灯,坐在沙发里等待彻夜未归的男朋友。如果屋子里没有斑驳的血迹,没有刺鼻的血腥味,这样的场景倒也算得上温馨。 于浩伟跪坐在玄关处,放大的瞳孔里塞满了难以名状的恐惧。他隐约意识到,当自己在外面鬼混的时候,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已经不可挽回地发生了。 “这是我为你准备的礼物。”乌芽芽把抱在膝上的圆形物体抛了出去。 于浩伟下意识地接住,仔细一看,脑袋便轰地一声炸开了。这是,这是一颗人头,黑色发丝沾了厚厚一层血污,将整颗头胡乱地裹着,从发丝的缝隙里依稀能够窥见一张熟悉的,眼睛圆睁的,死不瞑目的脸。 这是他的女朋友,也是这间公寓的主人。 林秀竹竟然,竟然把她给杀了!还分了尸!甚至于把尸体的一部分当成礼物,随手送给背叛了自己的男朋友!当初她带回来的那个子宫,果然只是事态持续滑向深渊的预兆。 如今的她已经彻底失控。 林秀竹疯癫的程度远远超出了于浩伟的想象。坐在沙发上的这个女人,她还是人吗? 曾无数次被人骂作畜生的于浩伟,竟头一次觉得自己真是纯良。与林秀竹比起来,他的那点手段算什么啊! 他脑子里闪过了很多东西,有记忆的碎片,混乱的情感,以及汹涌澎湃的惧意。他本该扔掉这颗头颅,身体却被太过庞大的恐惧死死压在原地,甚至连张开嘴尖叫的力气都没有。周围的一切都在凝固,包括他自己。 他捧着人头,僵硬地坐在玄关处。 就在这时,刺眼的闪光灯伴随着咔擦咔擦几声轻响,将他涣散的神智惊醒。 他眨了眨眼,然后才意识到,乌芽芽竟然把自己手捧头颅的照片拍了下来。 他连忙扔掉这颗头颅,发出惊恐至极的惨叫。只可惜在这个家里,他也习惯了用粗鲁的言语和坚硬的拳头去解决问题,所以没有人会觉得从这所房子里传出的尖叫声是不正常的。 “嘘~”乌芽芽用细长的食指抵住自己苍白的唇瓣,小声吩咐:“别叫了,否则外面的人会报警。警察叔叔来了会把你抓走的哦。” 她一步一步走到玄关处,双手撑住膝盖,俯身看向瘫软如泥的于浩伟,嘴角噙着一抹兴致勃勃的微笑。 只看她纯真却又邪恶的表情,于浩伟就知道,林秀竹已经彻底失了智。她混乱的大脑根本没有对与错,是与非,法律或道德的概念。找回男朋友是她唯一的执念,为了实现这个执念,她会使用一切手段,包括杀人。 而她会变成如今这幅模样,都是被于浩伟一字一句淬了毒的谩骂逼迫的;也是于浩伟一拳一脚的残忍虐打塑造的。 被吓到差点魂飞魄散的于浩伟,不过是在吞咽自己的苦果罢了。 于浩伟闭紧嘴巴,无比恐惧又无比懊悔地看着林秀竹。如果早知道事情会发展成今天这样,他绝对不会招惹这个疯女人! “把屋子里的血擦干净,然后跟我回去。我有你的照片,如果你离开我,我就把它交给警察叔叔。”乌芽芽晃了晃手机。 手机屏幕上,于浩伟捧着一颗头颅,表情有些呆愣。配合满屋子的血迹,这种呆愣完全可以看做杀完人的麻木。 “你天天家暴这个女人,哪一天不小心把她打死了,也是很正常的吧?周围的邻居都可以作证哦。我是被你胁迫才会帮你拍照的,毕竟你打我打得更狠。你还让我割掉子宫给你吃。警察叔叔不会放过你这样的变态的,而我只是一个受害者,我好可怜的。”乌芽芽蹲下身,两只手轻轻揉了揉眼睛,憋着嘴巴假装哭泣。 嘤嘤嘤地哭了几声,她挪开手,露出一张诡笑的脸。 看着她变来变去的表情,看着她清澈眼眸里的恶意,于浩伟只觉得毛骨悚然。 直到此时他才发现,林秀竹戴着一双塑胶手套,穿着一双42码的球鞋,这球鞋是属于他本人的。也就是说,房间里没有她的指纹,还满是于浩伟的血脚印。 当然,警察或许能发现脚印的异常,但于浩伟不敢赌。他太知道自己在附近的名声了。人人都知道他是一个家暴男,他几次把女人打到住进医院,又几次惹得物业报警处理,这些都是有记录的。 而林秀竹的记录非常干净,家里又有钱有势,还是一个国家认证的神经病。警察来了,她什么事都不会有。她那里还有自己吃掉她子宫的视频,这是证明他心理变态的又一大力证。 在警察乃至于所有人看来,女人一定是他杀的。 短短几秒钟的时间,于浩伟想了很多。他绝望地发现,这个锅自己甩不掉,这个家里的犯罪痕迹,自己必须清理干净,否则就得坐一辈子的牢 “快点吧,别让人发现了。这具尸体也麻烦你处理一下。”乌芽芽从卧室里拖出一个巨大的行李箱。 于浩伟不用想也知道行李箱里装着什么。 他摇摇晃晃地爬起来,又跌跌撞撞地走进厕所,准备拿清洁用具,开了灯才发现,这里比外面更像一个地狱。原本雪白的瓷砖已全部染成红色,冲天的血腥味像铁锤一般迎面砸过来。 被砸得头晕脑胀的于浩伟产生了强烈的呕吐的欲望。 趴伏在马桶上的时候,他看见墙角里散落着一些碎肉和碎骨。 毫无疑问,这是分尸时留下的。 于浩伟闭了闭眼,吐得昏天暗地。 他人生之中没有哪一个时刻比现在更慌乱、更恐惧,也更无助。恍惚中,他无比懊悔地想到:这是我的报应吗?是我把好好的一个人逼疯了。 吐完之后,于浩伟提着水桶,拿着抹布,一寸一寸清理这座公寓。 乌芽芽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刷着手机。她乌溜溜的眼珠左看看,右看看,仿佛百无聊赖,临近中午的时候揉着肚子说道:“你好了没有?我饿了,我想叫外卖。” 正努力用小铲刀刮掉墙上血迹的于浩伟差点给她跪下。这个时候能叫外卖吗?外卖小哥要是看出端倪,他这辈子就完了! 回头看了看林秀竹全然不在乎的,甚至是有些不耐烦的脸,于浩伟再次意识到,这个女人疯了,她根本就不觉得杀人有什么错! 于浩伟惹不起这个疯子,只能颤声哀求:“你再等一下,我很快就好。” 乌芽芽根本不听他的话,直接打开外卖APP,饶有兴致地浏览美食。 于浩伟放下小铲刀,认命地说道:“你想吃什么,我来给你做。” 冰箱里还有很多菜,都是被分尸的那个女人储备的。她得了抑郁症,不爱出门,一次性会买很多东西。 没接触到PUA这个行当之前,于浩伟只是一个普通人,也曾给自己洗过衣服做过饭,也曾与别人谈过正常的恋爱。拿起菜刀切肉的时候,他产生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经由摧毁一个又一个女人而积累起来的骄傲自负和不可一世,终是荡然无存,以操控别人为乐的他,竟然也变成了别人手中的一个玩具。 如今林秀竹让他做什么,他就必须做什么,否则前前后后都是绝路。 --- 一个半小时后,吃饱喝足的乌芽芽继续躺回沙发玩手机。 于浩伟拿起小铲子,继续清理血迹。 忙到晚上一两点钟,这所公寓才算是打扫干净,两人又开车来到郊外,挖了一个坑,把那颗头颅连同巨大的行李箱给埋了。 于浩伟累死累活挖坑的时候,乌芽芽就站在边上举着手机拍摄。这段视频也将成为她威胁并控制于浩伟的罪证。 于浩伟很想让这个疯女人别拍了,却不敢开口。夜色中,乌芽芽的眼睛一闪一闪地溢着血光,这不是人类该有的眼睛,是猛禽,是野兽,是鬼怪。 而自己则是缔造这头猛禽、野兽亦或鬼怪的元凶。 悔恨再一次汹涌来袭,令于浩伟揪心不已。他闭上眼睛粗喘了一会儿,等心口的绞痛慢慢消失才举起锄头继续挖坑。如果时间可以倒流,他绝不会招惹林秀竹。不,他甚至都不会接触PUA,因为只要他还继续干着这个行当,他就早晚会把别的女人逼成第二个林秀竹。 与此同时,林秀松把一个形如枯槁的女人连同她的父母送上了去外省的飞机。如果于浩伟在这里就会发现,女人赫然是他正在掩埋的那一个。 乌芽芽聘请黑客黑进于浩伟的手机,拿到了他和女人的聊天记录。 然后她把这些不堪入目的聊天记录发给女人的父母,问他们想不想救自己的女儿,想的话她便出钱出力,把人送去外地的疗养院治疗,前提是他们一家永远不能出现在于浩伟面前。 女人的父母求之不得,连夜便赶来把女儿带走了。林秀松负责安排他们一家三口的后续行程。 做完这一切,乌芽芽买了几大桶猪血,泼洒在女人的公寓里。那颗人头是硅胶模型,花高价让电影特效师赶制的,非常逼真。在极度恐惧的情况下,于浩伟根本不敢把它拿起来细看,自然也就辨别不出真假。 行李箱中也是一个被肢解的人体硅胶模型,切面的骨头和肌肉与真正的尸体没有什么区别,还涂了猪血,又用黑色塑料袋包裹起来。 于浩伟若是想打开查看也完全不会发现破绽。 当然,乌芽芽料定他根本没有打开箱子查看的胆量。玩PUA的人自诩高端、聪明、强大,实则都是一群懦弱可鄙的垃圾。 埋好硅胶模型后,两人开着车,风尘仆仆地回到林秀松居住的别墅。 “都处理好了?”林秀松平静地问了一句。 她此刻正叼着一根香烟,懒懒散散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很明显,她知道前夜发生了什么,却与林秀竹一样,全然不把这当成一回事。 “都是他处理的,姐姐你帮我把照片和视频保存起来。”乌芽芽把手机递给林秀松。 林秀松接过手机,走上旋转楼梯,语气淡淡地说道:“以后你们就跟我一起住吧。结婚的日子定好了吗?” “姐姐你随便挑一个日子吧,我无所谓。”乌芽芽踢掉脚上的高跟鞋,一边走一边伸懒腰。 “好,我会安排,你不用操心,婚前财产协议以及遗嘱都会准备好,你等着签字就是了。我不会让你吃亏的。” 姐妹俩轻轻松松的态度和平平常常的对话,让于浩伟遍体生寒。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这辈子已经玩完了。背着这样一口黑锅,又面对这样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疯子,他没有任何地方可逃。 凭林秀松的财力,无论他逃到哪儿都能被找出来。届时,受到严重刺激的林秀竹会做出怎样丧心病狂的事,他根本无力去想象。 或许下一个被分尸的人就是自己…… 于浩伟低下头换鞋,却由于手脚发软,踉跄着往前扑了一下。扶住门框的时候,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眼里溢出一丝深切的痛悔。明明是两个人的婚事,作为新郎的他却根本不敢发表意见。 乌芽芽听见响动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嘴里叼着一袋酸奶,含糊不清地问道:“你站在那儿干什么?不想进来?” “不,不是,我马上就来。早餐我来准备,你去客厅休息吧。”于浩伟立刻穿好拖鞋,脚步虚浮地走进厨房。 只要能安抚住这个疯女人,他什么事都愿意去做。 --- 翌日,乌芽芽照常去易岺的研究所接受治疗,于浩伟担任她的司机,顺便帮着拎包。 走进办公室的时候,乌芽芽冲身后努努嘴,笑容明艳,语气娇俏:“医生,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养的狗,它叫浩浩。” 于浩伟非但不觉得自己被侮辱了,还瑟缩地点点头,露出一抹极卑微的笑容。 这个笑容曾无数次地出现在林秀竹那张形容憔悴的脸上。 易岺:“……” 才几天没见,小朋友似乎变得更凶残了。 第 13 章(再见了我的小弹珠...) 乌芽芽走进办公室,先是歪着脑袋仔细欣赏易岺的双瞳,然后才看向空空如也的茶几。 转瞬之间,她欢喜的表情就垮塌下来,变成了丧眉耷眼的失望。 “水果糖呢?”她伸出细长的指尖,用修剪得宜的圆润指甲把原本放置糖果的那块桌面戳地咔咔作响。 易岺微微勾唇,语气温和地说道:“如你所见,它没有了。” “什么叫做没有了?你可以买啊!”乌芽芽继续用指尖戳着桌面,圆而清澈的眼睛里满是指责。 易岺拿出笔记本,富有磁性的嗓音带上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戏谑,“我不想买。” “你想。”乌芽芽理所当然地下令:“你现在就去买。” “不,我不想。”易岺慢条斯理地在笔记本上写下日期、症状和患者姓名等信息。 “你想。你快去。”乌芽芽搬来一张椅子,摆放在易岺面前,然后坐在这张椅子上,双手环胸,虎视眈眈地看着对方。她总是这样理直气壮地指使别人,并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就是世界的中心。 因为她就是这样长大的。她每时每刻都待在榕树爸爸的怀抱里,她想要什么,每一片树叶都会为她服务。 易岺摇摇头,嗓音里的戏谑变成了微微的笑意:“我不想。” 他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你来我往的幼稚争吵。 “你想的。”乌芽芽忽然放软了语调。 易岺低着头写字,乌芽芽看不见对方的表情,于是不得不弯下腰,歪着脑袋,从侧面去看易岺的脸。为了保持身体平衡,她把双手撑在易岺的膝盖上,还轻轻地晃着掌下的膝盖,柔柔地撒着娇。 只有面对特别喜欢的人她才会这样。然而从出生到现在,她特别喜欢的人有且仅有两个,一个是榕树爸爸,一个就是易岺。 易岺放下笔记本,深深叹了一口气,然后握住小朋友的手腕,将她往后推。 他无法习惯这种太过亲密的接触。如果对方不是乌芽芽,而是别的什么人,他早就叫保安了。 “你可以让他帮你去买。”易岺指了指于浩伟。 于浩伟连忙说道:“小竹,你想吃什么糖果?” “我才不要他给我买糖吃。看见他的脸我就想吐。”乌芽芽丝毫也不掩饰自己对于浩伟的厌恶。 于浩伟低下头,心中满是愤怒,却完全不敢表现在脸上。林秀竹厌倦了他是好事,说不定未来的某一天,她会放了他。 这样想着,于浩伟的心情又恢复了平静。他不是看不出乌芽芽对易岺的迷恋,但他乐见其成。 “开始治疗吧。”易岺用笔杆子敲了敲桌面。 磨不过他的乌芽芽只好噘着嘴站起来,不情不愿地走向躺椅。于浩伟立刻上前帮她脱鞋,又抖开一条毛毯,盖在她腿上。 做完这一切,他轻手轻脚地退出办公室,临关门前小声交代:“我在外面等你,你和医生慢慢聊。” 只看表面,这可真是一个温柔体贴的男朋友。 然而易岺却知道,事实不是这样的。他没能抑制住自己的好奇心,不免问了一句:“你对他做了什么?” 乌芽芽勾了勾食指,原本清甜的嗓音带上了一丝神秘的沙哑,仿佛要分享一个重大的秘密:“医生你靠近一点,我悄悄告诉你。” 易岺眉梢微挑,然后便靠近了一点。 “再近一点。”乌芽芽继续勾手指。 易岺又靠近了一些。 乌芽芽贴近他的耳朵,轻轻柔柔地冲他耳膜里吐着热气:“我呀……我不告诉你。” 她眼睛一弯,得意地笑了,然后便伸出双手搂住易岺的脖子,娇艳的红唇直直往易岺狭长的眼尾吻去。 正面有镜片挡着,她吻不到 对于她的忽然袭击,易岺丝毫也不感到意外,立刻便竖起笔记本,用坚硬的封皮挡住了这双又嫩又软的红唇。与此同时,他的喉结却上下滚了滚,口腔里仿佛溢满了话梅糖的酸甜气息,并分泌出许多唾液。 他感觉到了一丝莫名的干渴。 “别玩了。”易岺嗓音沙哑地说道。 “你就陪我玩一次嘛。我要走了你知不知道?”乌芽芽纤细的胳膊吊在易岺的脖子上,来来回回轻晃。 吻不到易岺的眼眸,她便把脑袋埋进易岺宽阔的胸膛,脸颊轻轻蹭了蹭。 易岺被她蹭得浑身发麻,胸口处像是盛了一块火炭,烫得连血液都在翻滚。 “别闹,好好说话。”他握住乌芽芽太过单薄的肩膀,将她强硬地摁回躺椅。 这一次,他没把人提溜着扔出去,因为他捕捉到了一个重要的信息。 “你要走了?主人格快要苏醒了是吗?”他语气严肃地问道。 “我是来帮林秀竹实现愿望的,现在愿望实现了,我自然就该离开了。这是我存在的意义。”乌芽芽一眨不眨地看着易岺,漆黑瞳孔里溢出不舍、眷恋等温暖的情绪。 被这样的情绪缠绕着,易岺感到浑身不自在。这种情况极其罕见,要知道,他的心早已坚硬如铁。 他垂下头,避开了乌芽芽的视线,一边写笔记一边问道:“愿望实现,你就没了存在的意义,那么你以后都不会再出现了是吗?” “是的。以后林秀竹的人生路将由她自己去走,我不会再出现了。”乌芽芽摆摆手,“所以我今天是来向医生告别的。” 易岺忽然失去了记录这次谈话的兴趣。他放下笔,眸色温和地看着少女,安慰道:“如果主人格受了强烈的刺激,你还是会苏醒。你只是睡着了,不是消失了,你会一直存在。” 身为林秀竹的心理医生,他本该用专业的手段为她治疗多重人格障碍症。他本该让多出来的这个具有反社会倾向的人格长时间地沉睡,甚至永远消失。 然而现在,他却用温柔的语气抚慰着对方的沮丧,并用言语之间的暗示增强她的信念。有了这份信念,她就一定会苏醒。 他在做与自己的职责相违背的事。 易岺摘掉眼镜,按揉高挺的眉骨,心里止不住地叹息。他隐隐意识到,自己对这位小朋友的关心似乎超过了某种界限。 乌芽芽继续摆手:“不是的,我不会再出现在林秀竹身上了,我和她的交易已经结束了。医生你不懂。” 易岺戴上眼镜,沉声说道:“你知不知道,如果你执意认为自己会消失,那么这件事就会变成真的。你是意念的产物,也将由意念终结。这是你期望的吗?” 他很难相信像乌芽芽这样强势的,充满着澎湃生命力的灵魂,会自愿放弃这具身体的掌控权。这与她的性格完全不符。 乌芽芽抬头看天,还是那句老话:“反正你不懂。我就是来说再见的。” 面对这样一个高度对抗性的人格,易岺没有办法通过言语的交流来分析出她此刻的心理状态。 于是他拿出一张白纸和一支铅笔,温声道:“那你画一幅画作为送给我的分别礼物吧,主题是房子、树木和人。” 在心理学上,这叫房树人测验。受测者不想暴露的内心世界,最终都会明明白白地体现在他们信手涂鸦的画作中。房子、树木和人,是他们对社会,对家庭,对自己的定位和理解。 易岺把一个文件夹递过去,补充道:“拿这个垫一垫吧。只画房子、树木和人,这样比较简单。你别告诉我你不会。” 最后这一句无疑是激将法。 对于好胜心强,对抗性又极高的乌芽芽来说,这简直就是侮辱。 “画画谁不会?”她立刻便把文件夹垫在纸下,刷刷刷地画起来。 她先画了一棵树,然后画了一栋破破烂烂带尖顶的房子,又在房子的外墙开了一个小小的窗,然后在窗户里画出一个身体蜷缩的小男孩。小男孩的双腿被一圈麻绳牢牢绑着,双手背负在身后,似乎也被绑着。 最后,她在那棵树的枝杈上画了一只小小的乌鸦。乌鸦圆溜溜的眼睛对准小气窗,仿佛正在凝视那个被捆绑的小男孩。 易岺双手环胸,漫不经心地看着乌芽芽。 当乌芽芽画出一棵树的时候,他的眸色波澜不惊。当乌芽芽画出带尖顶的房子时,他眉头微微一皱,若有所思。当小男孩与小乌鸦相继出现,他深不见底的眼眸竟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猛然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盯着这幅画,以及画画的人。 他的呼吸声越来越急促,向来温和的脸庞因紧绷而显现出冷酷的本色。 “画完了,给你。”乌芽芽把纸递过去。 易岺立刻便接过这幅画,用锐利的目光一遍又一遍描摹、解读、分析。 这是偶然吗?是吗? 父亲为了保护继母以及继母肚子里的孩子,动用家族力量抹消了当年的绑架案。警察那边根本就没接到报案,外界也未曾得到口风,而他则被几个保镖押上飞机,永远放逐。 那两个绑匪早就被父亲解决掉了,而父亲没几年便猝死在家里,继母变成了神志不清的疯子,她的孩子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废物。除了易岺,没有人记得当年的事。 然而这幅笔触稚嫩的画却把那时的场景原原本本地还原下来。这个带尖顶的仓库,得救之后的易岺还曾回去过,他想找一找绑架犯留下的罪证,所以他印象极为深刻。 这幅画到底是怎么来的?乌芽芽怎么会知道当年的绑架案? 是巧合吗? 易岺更为冷静地分析着画中的每一个细节。 就在这时,早已穿好鞋子的乌芽芽绕到他身后,搂住他的脖颈轻轻晃了晃,又垂下头眷恋地吻了吻他狭长而又凌厉的眼尾,轻笑着说道:“再见了我的小弹珠。” 第 14 章(林秀竹归来...) 易岺的全部心神都凝聚在这幅揭露了自己童年遭遇的画作上,当他意识到“小弹珠”也是一个关键词的时候,办公室里已经没了乌芽芽的身影。 门敞开着,走廊里没有人,大堂里一台电梯静止不动,一台电梯正在下行。 易岺连续不断地按着电梯键,素来冷静自持的脸庞此刻正溢出焦急的汗珠。他烦躁地皱着眉,薄唇紧紧抿着,表情近乎于狰狞。 电梯总是不上来,他果断放弃等待,飞快朝楼梯间跑去。 于浩伟和几个保镖正站在楼梯间里抽烟,看见被狠狠撞开的门,以及从门里冲出来的完全失去了绅士派头的易医生,不由露出愕然的表情。 “发生什么事了?”几人异口同声地问。 “你们见过林秀竹吗?”易岺顺着楼梯匆匆往下跑。 “没有。她怎么了?”几个保镖紧张起来。 易岺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他早就跑得不见踪影。 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一楼,奔到电梯口,易岺发现那台下行的电梯又上去了,大堂里依旧找不见乌芽芽的身影。 “林小姐下来了吗?”易岺跑到前台询问。 “没看见。”两名接待员双双摇头。 易岺立刻跑到外面的停车场,继续寻找。 没有,任何角落都找不到乌芽芽的身影,她就那样消失了,连监控器也没有拍到她离开的行迹。她仿佛长了一双翅膀,顺着某扇小窗,扑簌簌地飞走了。 精疲力尽的易岺回到办公室,单手撑着额头,安静地坐了一会儿。他在等待澎湃心潮的平息,也在等待理智的回归。当胸膛的起伏不那么剧烈的时候,他才把紧紧捏在手里的画平铺在桌面上,用掌心按了按。 他深邃眼眸里不断闪过锐利的光芒。 在这幅画里,乌鸦的体形最大,其次是树木,再次是仓库和小男孩。对于不懂得绘画几何学的外行人来说,展现视角的方法主要由物体的大小来决定。离绘画者越近的东西就越大,离绘画者越远的东西就越小,从而营造一种由近及远的效果。 也因此,画这幅画的人其实是以小乌鸦为主视角。 小乌鸦的所见,就是她的所见。她无从得知当年的真相,除非她是亲历者。而当年的亲历者,有两个已经死了,还有一个是易岺,剩下的那一个却是一只小动物。 小动物怎么会与人扯上关系…… 分析到这里,易岺的眼瞳已浮出一片微颤的暗芒。他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却又不得不相信自己的判断。排除掉所有的错误答案,剩下的那一个答案无论多么荒谬怪诞,都有可能是事情的真相。 易岺把跑得凌乱的发丝抹到脑后,沉沉笑了。 他想起了乌芽芽对自己莫名熟识的态度,想到她心心念念的小弹珠,想到她那些零零散散奇奇怪怪的小癖好。 如今想来,那些癖好不都符合乌鸦的习性吗?她歪着脑袋的可爱模样,慢慢与当年那只机灵的小乌鸦重合在一起。 “疯了。”易岺闭了闭眼,嗓音沙哑地自嘲一句,心脏却因为这个猜测而狂乱地跳动着。 急切追寻的时候,他早已脱掉碍事的制服外套,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衬衫。此时此刻,因心潮的剧烈起伏而逼出的汗水正一点一点浸透这件衬衫。 湿透的衬衫贴合在他强健的体魄之上,氤氲出镌刻于背部的墨色纹身。那纹身探出锋利的爪子,狂猛地扇动着翅膀,释放出凶悍爆烈的气息。 一如此刻的易岺,在平静的外表下,隐藏着澎湃万千的情感。 --- “爸爸爸爸,我回来啦!”一只小乌鸦扑棱着翅膀飞进大榕树的怀抱。 “这么快?”大榕树伸出叶片揉了揉小乌鸦圆圆的脑袋。 “我答应过你要早点回来的嘛。我怕你一个人寂寞呀。”小乌鸦踮起小爪子,尽量把脑袋往叶片上蹭。 蹭着蹭着,一颗光球便从它脑袋里钻出,被叶片牢牢抓住。 小乌鸦在枝杈上左右横跳,显得很是得意洋洋。 “爸爸,快看看我这次做得好不好。快看呀!”它前前后后地扇着小翅膀,已急不可耐地等着被夸奖。 叶片轻轻拂过光球,读取了其中的记忆。浮现于树干上的人脸默然片刻,继而艰难地夸赞:“芽芽这次……做得很好。” 没有让于浩伟吃掉林秀竹的子宫,也没有杀掉一个无辜的人,只是做下两个骗局,这的确是很好的表现。若不是自己耳提面命,又时不时用树枝抽打教育,这个小魔星恐怕会真的让于浩伟经受鲜血的洗礼。 大榕树用叶片抹掉额头不存在的冷汗,继续夸赞:“芽芽进步了。芽芽越来越聪明能干了。” “谢谢爸爸,我会继续努力的!嘎嘎嘎……”小乌鸦挺起胸脯,发出一连串爽朗的笑声。 大榕树也跟着朗笑起来,然后把那颗光球归还给沉睡中的林秀竹。 小乌鸦立刻收敛笑声,伸长脖子往下看。 片刻后,林秀竹苏醒了,也整理好了脑海中的记忆。她知道神灵代替自己去人间走了一遭,也知道神灵为自己实现了心愿,而她不必献出灵魂,只在寿终正寝的时候把自己一半的魂力让渡给神灵就够了。 “谢谢神灵,从此以后我就是您的信徒,我会定时来拜祭您的。谢谢。”林秀竹跪在树根下,虔诚地磕了几个头。 直起身的时候,头顶遮天蔽日的树冠已经消失了,眼前是一块开阔的草坪,草坪上种着几颗松柏,旁边是一间公厕。若不是脑海中的记忆那么清晰牢固,被挖空的腹腔也不再疼痛,她定然会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个荒诞的梦。 她四下里看了看,复又弯腰,继续跪拜。 连拜三次后,她才从包包里拿出手机,一边查看里面的信息一边朝出口走去。 --- 与此同时,林秀松正在与易岺通电话:“还没找到,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好,她若是回来,我马上带她来见你——” 大门被推开的声响打断了林秀松的话,她看向玄关处,发现妹妹正神情恍惚地走进来,身上穿着的裙子根本不是早上那一套。 坐在客厅里发愣的于浩伟连忙站起来,假装关切地问道:“小竹,你去哪儿了?” “易先生,她回来了,我等会儿再跟你说。”林秀松连忙挂断电话,匆匆走向妹妹。 林秀竹愣愣地看着她,眼瞳里慢慢浮上一层迷蒙的水雾,万千的悲伤与怀恋在雾气中打转。只是睡了一觉,她却觉得恍如隔世。 “姐姐,我回来了。”她哀切地喊了一声。 这脆弱易碎的眸光,这忧郁难解的神情,不是林秀竹又能是哪一个?她的主人格真的苏醒了!林秀松只是微微一愣就用力抱住了妹妹。 “小竹,欢迎回来。” 姐妹俩摒弃了多年的隔阂,完全敞开心扉地接纳了彼此。无论是哪一个,能回来就好。 于浩伟站在不远处静静看着这一幕。他藏在袖子里的拳头一再握紧,牙齿也咬得发酸,却不是因为担心或感动,而是因为难以抑制的兴奋。这些日子以来,他经过多方打听已经可以确认,林秀竹患上了多重人格障碍症。 之前那个杀人不眨眼的疯子根本就不是林秀竹本人,而是她的副人格。 眼下,副人格消失了,主人格清醒了,这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自由,意味着掌控,也意味着作威作福的日子又回来了!他太知道从哪个角度挥出拳头能让林秀竹鼻血迸溅,也太知道用什么样的话语能让对方哭得痛彻心扉。 林秀竹根本就是他的一条狗!而今,这条走失的狗终于回来了! 被乌芽芽打压到极限的于浩伟低下头,极为隐晦地露出一抹邪恶的笑容。 与姐姐拥抱过后,林秀竹缓缓把目光投向了自己的男朋友。不,现在他已经是她的未婚夫了。 于浩伟也抬起头,目光灼热地看向这个孱弱的女人。他大步走上前,眼睛死死盯着对方,瞳孔里溢出凶狠的光芒。 察觉到情况不对的林秀松连忙呵斥:“你想干什么?”她这才意识到,主人格根本对付不了于浩伟! 林秀竹却从姐姐身后绕出来,主动奔向于浩伟。 于浩伟展开双臂,志得意满地笑了。他不介意给林秀竹一个短暂的拥抱,然后用力把对方的脑袋打偏。乌芽芽施加在他身上的伤害,他要百倍千倍地报复在林秀竹身上! 然而下一瞬,扑入他怀抱的林秀竹却死死咬住了他的脖颈,像野兽撕扯猎物一般狠狠撕扯着这块软肉。 于浩伟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惨叫,脖子和半边身体很快就被鲜血染红。 林秀松看呆了。 她不知道的是,当乌芽芽把记忆归还给林秀竹的时候在她脑海中留下了这样一句话:“回去与你的爱人团聚吧。用有了今天没有明天的力量去拥抱他,用十死无生的绝念去禁锢他,把他想要的痴情不悔统统给他,把他的血肉连同骨髓一起咽下。就这样一辈子纠缠在一起吧,活要活成一体,死也要死在一处,这就是你要的爱。” 从来不知道该如何取悦于浩伟才能留住这份爱的林秀竹,经由乌芽芽的记忆,窥见了于浩伟的深情和体贴。 她不知道这些深情和体贴都是装的,于是她对乌芽芽的教诲深信不疑。 原来她一直用错了方式,她应该像神灵那般,爱得更直白,更热烈,更疯狂,然后才能让于浩伟像对待神灵那样对待自己。 于是她完全遵照了乌芽芽的话。 她用尽全力箍住于浩伟的身体。她咬掉了于浩伟脖子上的一块肉,大口嚼食然后吞进肚子里。她用痴迷的眼神死死盯着对方,近乎疯狂地表白:“浩伟,我爱你。我们死也要死在一起。” 痛得恨不得满地打滚的于浩伟只觉得自己落入了更深更冷的一口寒潭。 重新归来的林秀竹竟然也疯了。 不,她似乎比之前那个乌芽芽更疯,至少乌芽芽不会咬掉他身上的肉,然后生吞入腹。 刚找回一点优越感的于浩伟陡然间意识到,无论回来的人是谁,他这辈子都逃不掉了。 第 15 章(第二个灵魂...) 翌日,易岺一大早就坐在办公室里等待。 九点半是他与林秀松约好的时间,然而在一个小时之前,他就开始频繁看表。他从未觉得时间流逝地如此之慢。 当门从外面被人轻轻推开的时候,他立刻摘掉眼镜看向那处,脸上的每一根线条都绷得很紧。 林秀竹挽着于浩伟的胳膊站在门口。她抬起眼眉,怯生生地往办公室里看了看,然后才一小步一小步地走进来。 只这一眼,易岺紧绷的脸庞就变回了往常的冷静淡然。 这人不是乌芽芽。她的瞳色不如之前那般黑得纯净,她的眸光里没有勃发的生机和踊跃的灵性,她走路的姿势太过小心拘谨,不像之前那个顽劣的小女孩,每一个举动都彰显着肆意。 易岺戴上眼镜,垂眸轻叹:“坐吧。” 林秀竹紧张不安地应了一声,却没走上前落座。她的双手死死抓着于浩伟的胳膊,尖利的指甲嵌入对方的皮肉,抠出一点血迹。 于浩伟痛得倒吸一口气,却完全不敢挣扎,只是小声安慰:“小竹,你躺下与易医生聊会儿天吧,我在外面等你,我哪儿都不去。” 对待这个懦弱自卑的主人格,他的态度比对待乌芽芽更为小心。至少乌芽芽情绪稳定,不会说爆就爆,而主人格受不了一点点的刺激。昨天晚上,于浩伟接连被咬了三四口,口口都深可见骨,睡觉的时候脖子被死死勒住,差点闭过气去。 再这么下去,他早晚会被搞死。 于浩伟搀扶着林秀竹躺在睡椅上,又把她脱掉的鞋子端端正正摆放在一边。 易岺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锐利目光停驻在于浩伟裹着纱布的脖颈上,然后又缓缓移开。 “我原本还以为你控制不了他。”等于浩伟离开办公室,易岺才语气温和地说道。 “有人,有人告诉过我该怎样去控制他。”林秀竹犹豫不决地答道。 “这个人是谁?”易岺一瞬不瞬地看着林秀竹。他虹膜里的微蓝色泽似流光一般在琥珀色的瞳孔里打转,并渐渐形成一个深邃的漩涡。没有人能在对视的时候逃过这太过美丽的漩涡。 林秀竹的表情果然变得迷蒙起来,沉思了好一会儿才摇摇头,恍恍惚惚地说道:“我,我忘记了。” “那你再好好想一想。”易岺用更为专注的目光看着对方。 林秀竹不断抓挠自己的头发,万般挣扎地开口:“不记得了,真的不记得了。我的脑袋好痛!” 到了这个地步,易岺只能放弃。他戴上眼镜,低不可闻地叹了一声,极富磁性的嗓音增添了几分鬼魅般的温柔:“好了,头疼就不要想了,睡一觉吧,睡醒之后你会觉得很舒适,很愉悦,然后你就可以离开了。” 对于这个结果,他是早有预料的。如果一切都如他的猜测,那么他能从林秀竹口中问出真相的可能性约等于零。 超自然的存在是不允许凡人窥探的。 然而越是深刻地意识到这一点,易岺的心绪就越是汹涌澎湃。他已经窥探到了一丝隐秘的亮光,也已经牵挂了整整十五年,又怎么能轻易放弃? --- 半个月之后,林秀竹和于浩伟结婚了。 婚礼并不隆重,只邀请了几位熟识的亲戚和朋友。新婚夫妇签署了婚前财产协议书,也制定了相应的遗嘱,如果林秀松和林秀竹姐妹俩都死了,她们的财产将全部捐献给慈善机构,于浩伟什么都得不到。 所以在外人看来,于浩伟对林秀竹是真爱。 很多人都在传唱两人惊天动地的爱情,却不知道这其中掩埋了多少恶臭的流毒与残忍的伤害。 于浩伟曾不止一次在PUA玩家群里哭诉自己的遭遇,并有意无意地劝退了不少渣男。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眼下,遮天蔽日的树之结界迎来了一位新主顾。 与林秀竹不一样的是,这位新主顾不是走来的,而是飘来的,她的身体已经死了,灵魂受到冥冥之中的一丝牵引,来到大榕树前。她抬起头,仰望宛若华盖的厚密树冠,惊叹道:“黑暗圣地的传说竟然是真的!” “嘎!”蹲坐在树枝上的小乌鸦吓得惊飞而起,在空中盘旋了好几圈才敢落回原处,然后缩头缩脑地往下看。 新主顾摸了摸自己肿胀不堪又坑坑洼洼的脸,苦笑道:“我已经这么丑了吗?连鸟儿都会被我吓到。” “嘎嘎!”乌芽芽一边扇动翅膀一边点头。 是的,你就有这么丑!你抬头仰望的时候我还以为见到了鬼! 女人仿佛听懂了乌芽芽的鸟语,连忙低下头,藏起自己整容失败的脸。她脖子上缠绕着一圈青紫色的勒痕,显见是上吊自杀的,身材倒是很不错,酥/胸细腰长腿,曲线非常曼妙。如果不露脸,只看整体,大多数人会误以为她是个美女。 她在树下徘徊了两圈,像是在寻找可以祭拜的佛龛,没能找到就随便捡了一处干净的地方跪下,双手合十念念有词:“神灵,求您帮信女实现一个遗愿。事成之后,信女愿意献上自己的灵魂。做人真的太难了,投胎当了动物更难,倒不如直接魂飞魄散一了百了。信女说的都是真的,求您显显灵,帮帮我吧。” 说到这里,她禁不住苦笑起来,然后虔诚已极地磕了三个头。 当她深深伏下的时候,一根繁茂的枝干从树冠里探出,从她头顶轻轻拂过,顺势取出一颗光球和一团魂力。 失去了一半魂力,女人的身体变成了透明的状态。 不等她回神,那根枝干轻轻一挥便把她送入了轮回。 所谓的献祭灵魂根本就是无稽之谈,魂飞魄散更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邪魔才会行噬魂之道,而大榕树修得是正道。 “吃吧。”两片翠绿的树叶似手掌一般捧住女人留下的光球,递送到乌芽芽嘴边。 乌芽芽用翅膀捂住嘴,含含糊糊地说道:“不吃光球可不可以?它太苦了!而且做任务好烦的!” “吃吧,吃完爸爸给你奖励。”大榕树把女人的魂力揉搓成粉红色的糖球,在女儿眼前晃了晃。 如今已是末法时代,再没有充沛的灵气可供动植物开智修炼。为了长长久久地留住最亲爱的宝贝,大榕树不得不与这些凡人做交易。他需要他们的魂力来供养幼小的女儿,否则短短二十年,女儿便会死去。 这世间将再没有生灵可以陪伴活了千年万年的大榕树。 “芽芽乖,爸爸都是为了你好。只有不断吞噬魂力,你才能活下去,而完成雇主的心愿是唯一的途径。”大榕树温柔地诱哄着。 乌芽芽深深吸了一口气,小小的胸脯也随之鼓起,然后才张开嘴,勉为其难地吞下光球。 “啊呸!” 下一秒,乌芽芽用小翅膀扶住树干,狂吐唾沫。 女人的记忆比林秀竹更苦更涩。乌芽芽终于明白她为什么宁愿魂飞魄散也不愿意投胎做人。 对于她来说,做人的确很难。 她是一个艺人,刚出道没多久便嫁给了当时的一位顶流男星。男星的粉丝数足足有几千万,婚后努力打拼事业,渐渐从偶像晋升为影帝,咖位越走越高,粉丝越积越多,至如今已是娱乐圈跺跺脚便震三震的大人物。 而女人婚后就息影了,在事业上没有一丝进步。 但她却也不是查无此人的小透明。仅凭影帝妻子的身份,她就能获得很多关注,不过这些关注都是带着恶意的。 男星的粉丝从方方面面去打击她,拉踩她,羞辱她,嫌弃她配不上他们的偶像。 自从两人结婚以来,女人就一直深陷于网暴的漩涡。她本没有罪,但在粉丝眼里,她嫁给了他们的偶像就是最大的罪过。几乎每一天,她都能收到丈夫的粉丝寄来的刀片、血书、巫蛊娃娃等物。 她吃饭是错的,喝水是错的,行走坐卧是错的,甚至连呼吸都是错的。还有粉丝说除非她死了,否则这样的攻击永远不会停止。 起初,男星还会在微博上替她说几句话,后来类似的事件越来越多,他也就习以为常了。 但女人却无法习以为常。在巨大的压力之下,她患上了焦虑症,只有在购物的时候,这种焦虑才能获得缓解。 于是她每天混迹在各大商场,看见什么就买什么,新款服饰、鞋包、珠宝,她全都扫荡回家。 男星的财力非常雄厚,家世也很显赫,还是娱乐公司的大股东,完全经得起这样的挥霍。 但男星的粉丝不乐意了。他们抓住这一点猛烈抨击女人,骂她败家,骂她废物。说她除了花偶像的钱,什么正事都不会干。 时间一长,女人的头顶就被打上了“拜金女”的烙印。 所有人都说她嫁给男星只是为了钱。她是一个十足十的贱货!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听见周围人都这么说,竟然连男星也开始怀疑女人与自己结婚的初衷。于是他限制了女人的消费,收回了给女人的副卡。 没有钱购物,女人的焦虑症便开始频繁发作。夫妻俩一见面就吵架,每一次吵架都是为了钱。 女人需要钱来满足自己的购物欲,而男星则对女人日益膨胀的贪婪感到越来越失望。 终于有一天,男星厌倦了,也找到了另一个让自己心动的女人。他把离婚协议书摆放在女人面前,平静地说道:“我知道你和我结婚只是为了钱,我会给你钱,所以你走吧。” 依然深爱着丈夫的女人崩溃了。 为了挽回这段婚姻,她听信经纪人的话,秘密赶赴海外整了容。她以为是自己不够漂亮才会输给小三。她愿意尝试一切方法去留住丈夫的心。 但整容失败了。她的脸注射了太多非法药剂,变得像猪头一般肿胀,皮下增生了很多结缔组织,看上去坑坑洼洼十分可怖。更不幸的是,她与经纪人一同走在机场的照片被狗仔拍到了。 她这张比鬼还丑陋的脸,顷刻间便登上了热搜。 只要一想到丈夫也会看见这些不堪入目的照片,并为离婚而感到庆幸,女人就无法接受那样的现实。她躲在酒店的衣柜里,用一根皮带勒住自己的脖颈,吊在挂衣架的横杆上,用力往下坐。 这样的自杀方式很少有人能成功,因为一旦求死的决心不够坚定,这人就会站起来,从而松开绞索。 但女人没有站起来,因为她已经失去了再见丈夫一面的勇气。 她的灵魂受到愿力的牵引,来到大榕树前。她的心愿有两个:第一,让所有人看见——即使不靠男人,自己也能挣到很多很多钱,自己并不是拜金女,更不是废物;第二,用最干净的方式离开娱乐圈,当所有人想起她的时候,心里没有恶意,也不再出口谩骂,留下的只是最美好的想念。 奇怪的是,对于曾经深爱入骨的丈夫,临到死的时候,她却没有半点留恋。当她躲藏在衣柜里,一点一点往下坐,从而勒紧自己的脖颈时,她便在心里把丈夫的名字默念了千遍万遍。 当尸体冷透的时候,她也凭着这股决绝,把丈夫从自己的生命中彻底抹去了。 她与他,从此生死两端,永不相欠。 第 16 章(平平无奇的小妖怪...) 从记忆的光球中感知到女人的愿望,乌芽芽烦恼地扇了扇翅膀。 “爸爸,她还想回到娱乐圈去,然后洗白自己。她这张脸怎么洗白呀?对娱乐圈的人来说,丑是原罪,丑成这样就是罪无可赦!” 乌芽芽闭了闭眼,简直不敢回忆女人形如鬼怪的样貌。她刷手机的时候曾看见韩国有一个整容失败的案例,叫什么“风扇大妈”。女人的脸跟那个风扇大妈有的一拼。 大榕树看透了女儿的小心思,轻笑道:“那你就用自己的脸代替她吧。不过五官还是要做一些调整,一定要让别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你还是金锦溪,不是别的什么人。” “好哦!那我去了。”本来就想用自己的脸去完成任务的乌芽芽欢快地扇着翅膀。 她踮起脚尖原地转圈,然后在绚白的光晕中化成一名身材高挑,体态曼妙的女子。 女子鸦羽般的纯黑发丝浓密如雾,柔柔地滑落两肩,是远比寻常人多出很多的发量。在这过于丰沛的,宛如海藻般茂盛的发丝中藏着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五官与金锦溪有七八分相似,却仿佛用最顶级的修图技术潜心雕琢了一遍,处处都比原先更为精致。 按理来说,一个人的长相若是具有美感,那么一定会有特别突出的优点,譬如桃花一般多情的双眸,悬胆一般挺翘的鼻子,樱桃一般红嫩的小嘴,雕刻一般深邃的骨相。 除此之外还要有一定的留白,不能处处都是重点,处处都是满的,那样会显得特别俗艳。化妆也是一样的道理,倘若眼影画得极重,那么眉毛最好是淡化一点;如果红唇涂得极艳,那么粉底最好是清透一些。总之要浓淡相宜,疏密有致。 没有人会既描着粗黑的野生眉,又画着漆黑的烟熏妆,刷墙漆一般涂上惨白的粉底,又给自己抹上一层血红的唇釉。 那不是人,是女鬼,而且还是冤死的厉鬼。除了浮夸的T台,现实中不会有人做这样的打扮。 然而此时此刻,树下的女子就长着这样一张浓艳得过分的脸。她的皮肤白得宛若初冬的新雪,红唇堪比秋日的艳阳,她的眼眸又圆又大,眼尾略微上翘,透着一股媚气,极为纯粹的黑瞳却又干净地不可思议。她的鼻子小巧挺拔,脸型是标准的鹅蛋脸,双颊带着微微的肉感,于明艳中增添了两分幼态。 毫无疑问,她的容貌是美丽的,而且还是过分丰满的美丽。她的五官处处都完美,也处处都锋利,却完全没有俗艳的感觉,更不会令人产生视觉上的疲劳。 她的美不需要留白,也不需要淡化些什么。 她的美甚至超脱了人类的想象,更近似于一头凶猛的野兽,会狂放肆意地攻击着周围所有人。 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看见这样一张脸,有的人甚至会惊讶地倒吸一口气。 所谓持美行凶不过如此。 眼下,乌芽芽就在路人的瞩目下,以及一声又一声的吸气中,慢慢走到公园门口,叫了一辆出租车。 出租车司机通过后视镜,全程都在偷瞄她,以至于好几次都差点撞上前面的车。 “师傅,你好好看路,别看我。”乌芽芽勾着红唇调侃一句。 她并不反感这种狂热的目光,因为她知道这都是自己的错。谁叫自己长得太好看了呢!说一句大言不惭的话,她还没见过比自己长得更好看的人。当然,她现在这张脸有着金锦溪的轮廓,还是比她原本的长相丑上很多的。 不过,仅凭这张平平无奇的脸去混娱乐圈,倒也够用了。 金锦溪的嗓音是婉转清润的,乌芽芽的嗓音却有一些沙哑。如今,二者的声线混在一起,竟产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 司机师傅听见这道清甜中裹着一丝磁性的嗓音,当即便烧红了一双耳朵。 他从未发现,原来只听声音也能感受到微醺的沉醉。这声音就是陈酿了数百年的美酒,很甘美,很清冽,也很热辣。 烈酒上头,脑子就会发晕,司机师傅有些扛不住了,把人送到酒店门口的时候,脸颊和脖子都涨得通红。 乌芽芽递上车费,他便捏着这几张钞票,呆呆地坐在驾驶室里目送对方走远。 直到那曼妙的身影跨入酒店大堂,隐没在拐角,他才把这些带着甜腻香气的钞票置于鼻端深深嗅闻,然后万般珍惜地锁进储物盒。 头脑的眩晕淡去后,司机师傅忽然拍拍脑门,呢喃道:“欸,不对!女神看上去好面熟啊!是哪个明星来着?” --- 乌芽芽快速走进金锦溪居住的房间。 把房门打上反锁之后,她一步一步走到巨大的衣柜前,拉开半掩的门,向内看去,然后惋惜地摇了摇头。 金锦溪的尸体果然还蜷缩在衣柜的角落,脖子由一根皮带悬挂着,吊在横杆上,脸庞涨成了紫色,体表的温度已完全散去。所幸她在门把手上挂了免打扰的牌子,否则尸体早就被清洁工发现了。 “再见了金锦溪。”乌芽芽蹲下身,轻轻抹了抹金锦溪怒睁的眼。 “我会完成你的遗愿。我会让你干干净净地来,又干干净净地走。” 伴随着这声承诺,金锦溪布满血丝的眼睛轻轻闭上了,狰狞的脸庞慢慢显现出安详的容色。 她活了二十多年,最终离开的时候求的也不过是“清白”二字。嫁给心中的偶像本是她的幸运,最后却变成了摧毁她的地狱。 乌芽芽把金锦溪的行李箱清空,然后把这具尸体放进去。 金锦溪在韩国待了两个多月,回国之后直接住进了酒店,行李箱自然很大,塞一个成年人绰绰有余。 天黑之后,乌芽芽会把这具尸体带去公园交给榕树爸爸,他会处理好金锦溪的后事。不需要什么隆重的葬礼,在神光中化成灰烬是一个生灵最圆满的结局。 忙完之后,乌芽芽开始查看金锦溪的手机。 就在这时,一个电话打了进来,屏幕上跃出两个字——艾米。 这是金锦溪的经纪人,也是唆使她去韩国整容的罪魁祸首。 乌芽芽挑高眉梢,立刻便接了起来。 “你之前不是说要跟公司解约吗?刘总同意了,不过作为交换,你必须参加一档综艺。”艾米语气冷酷地说道。 从韩国归来之后,公司以没有保护好容貌为由,要求金锦溪赔偿数千万的违约金。作为艺人,身体发肤都是商品,为了保护好这些商品,公司会让艺人签署相应的协议。倘若艺人不经公司同意便整了容,还整失败了,他们需要赔偿大额损失费。 金锦溪离婚之后虽然从丈夫那里拿到一些钱,却远远不够支付这笔赔款。于是她试图打感情牌,央求公司无偿与自己解约。她还让艾米回去与公司的高层斡旋。 如今,斡旋的结果来了。只需要参加一档综艺,她就可以毫无负担地离开。 可是,金锦溪已经毁容了。让她顶着一张形如鬼怪的脸去上镜,然后被全国人民口诛笔伐,那样的结果与杀了她有什么区别? 这个深受金锦溪信任的经纪人,看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乌芽芽勾唇冷笑,语气却装得气弱可怜:“参加什么综艺?我,我不能上镜的!我的情况艾米姐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档综艺叫《别来无恙》,你听说过吧?”艾米不答反问。 乌芽芽沉默了几秒。 艾米以为她被吓住了,实则她是在翻看雇主的记忆。 哦,《别来无恙》啊,一档离婚综艺。所以说不仅金锦溪要参加,她深爱的前夫慕辰也会去。那是她宁愿自杀也不愿再相见的人。 她不想见,某些人偏偏要逼着她去见,毁容了再见效果会更好。慕辰看见她的脸,一定会当着摄像机的面把隔夜饭都吐出来。慕辰的粉丝看见她的脸,一定会拊掌大叫:“好哇,这婚离得太好了!” 这就是幕后策划者想要达成的效果吧? “是不是柳如絮让我去的?”乌芽芽点出了真相。 柳如絮就是插足金锦溪婚姻的第三者。她出道不过一年,却在慕辰的保驾护航下红得飞快,如今已是准二线的咖位,还仗着慕辰的权势,在公司里很说得上话。 她说要抹掉金锦溪的违约金,公司便会既往不咎。 哪怕金锦溪还是慕夫人的时候,也从未有过这样的特殊待遇。 艾米微微一愣,然后答道:“这是公司高层的决定,你现在没有路可走,明白吗?参加这档综艺,你还能捞一把,我们是在帮你。” 她是绝对不会在打电话的时候泄露任何隐秘的,谁知道金锦溪有没有录音。 乌芽芽还真的没有录音。她不需要靠那玩意儿翻身。 “你无缘无故帮我联系整容医院,又专门给我指定了一个所谓最顶尖的整容医生,这一切该不会也是柳如絮安排的吧?我的脸,是你们联手毁掉的吗?”乌芽芽不啻于从最险恶的角度去揣摩人类的用心。 要知道,某些人的心肝比她的羽毛还黑。 很少搭理金锦溪的艾米忽然缠上她,还天天撺掇她去整容,言辞间十分迫切,这样的诡异状况,伤心过度的金锦溪看不出来,乌芽芽却一眼就看穿了。 这个经纪人绝对有问题。 艾米的呼吸声略微加重了一瞬,然后才严厉呵斥:“你别血口喷人!你整容失败完全是意外,跟我有什么关系!我看你是疯了,什么脏水都往别人头上泼。你有今天不都是你自己作的吗?” 乌芽芽咧开嘴,兴奋地笑了。真相已经昭然若揭,她没什么好问的了。 “这档综艺我接了,你把签约合同和解约合同一起送过来吧。”她轻言漫语地说道。 第 17 章(你最可爱) 艾米的动作很快。 没超过一小时,她便把两份合同送到了酒店。乌芽芽让她隔着门缝把合同塞进来,她也没怀疑,毕竟金锦溪那张脸是真的不能见人。 “三千万违约金?你们真狠呐。”乌芽芽隔着门板说道。 “只要你签了合同不反悔,照常去参加节目的录制,这三千万就不会让你赔。”艾米冷笑道:“快签了吧,你现在已经无路可走了。” 的确,现在的金锦溪已走到绝境。她的父母早就过世,和慕辰结婚后又渐渐淡出了娱乐圈,没有事业,没有交际,没有工作经验,没有独立生存的能力,离开慕辰,她就是一叶孤舟,外界小小的一个浪头便能让她倾覆。 所以说,结婚之后把自己完全禁锢在家庭中的女人,遭遇的其实是另一种形式上的PUA。 乌芽芽摇摇头,签下了与公司解约的合同,然后对外面的艾米说道:“《别来无恙》这份合同必须增加一个条款。倘若节目组那边反悔了,不想让我继续参与录制,他们也必须赔偿我三千万。” 艾米差点笑出声来。节目组那边怎么可能反悔?观众最爱看的就是热闹,而金锦溪这张丑得人神共愤的脸绝对是最大的热闹。等节目播出后,不知道多少人会专门为了看这张脸而充会员。 “你想多了,那边绝对不会反悔。”她言之凿凿地说道。 “让你加你就加,否则我不签。”乌芽芽把合同从门缝下面塞回去。 艾米急着向柳如絮交差,只好给节目组打电话,那边很快就同意了。能请到慕辰和金锦溪这对时下热度最高的怨侣来参加节目的录制,这就是收视率的保障,他们疯了才会反悔。 新的合同送到了乌芽芽手上。她认真翻看一遍,然后干脆利落地签了字。她知道,用不了多久,柳如絮就会反悔,继而把违约金赔给自己。 “啧啧啧,赚钱也不是很难嘛。”乌芽芽喜滋滋地搓了搓手。 艾米从门缝下抽回合同,快速翻了翻,满意地叮嘱道:“一个星期后节目开始拍摄,慕老师那边会派人来接你,你们俩需要在镜头下同居七天。你好好准备吧。” 说完,她竟颇觉有趣地笑了笑。她应该是忆起了金锦溪那张惊天地泣鬼神的脸,也联想到了慕辰看见这张脸的反应。 纵使有再多的余情未了,到时候也应该全都变成了恶心和厌憎吧?说不定还会为离婚的决定感到万分庆幸。没有谁会继续关注柳如絮是小三的话题,这段婚姻将以金锦溪的身败名裂而获得圆满的终结。 艾米把合同拍成照片,发送给柳如絮,然后脚步轻缓地离开。 乌芽芽靠着门板盘膝而坐,双手无意识地把玩着手机。 片刻后,她终于抑制不住内心的冲动,拨出了一个铭记于心的号码。 “喂,请问是哪位?”易岺那沉稳而又极富磁性的嗓音从信道另一端传来。 乌芽芽揉了揉略微发麻的耳朵,压抑着内心的兴奋,小声问道:“请问是易医生吗?我想预约两小时的心理咨询,你那边什么时候有时间,能不能给我安排一下?” 正在翻看实验数据的易岺停止了手头的一切工作,然后摘掉眼镜。 在无人能够看见的角度,他微蓝的眼瞳正凝聚着暗芒。 他有两个众所周知的头衔,一是易氏集团的掌舵者;二是世界上最具权威的生物科学家之一。很少有人知道他精通心理学,更不会有人莫名其妙地给他打来电话,要求他空出两小时做心理咨询。 如果按照劳动所得来换算诊疗费,世界上没有多少人能买得起他两小时。当然,拿人情来换是另一码事。 “请问你是哪位?”易岺沉声问道。 会想当然地把他看作心理医生的人,除了乌芽芽,还能是谁? 易岺站起身,慢慢走出实验室,来到昏暗的楼梯间。他握紧手机,锐利的双目一瞬不瞬地看着面前的墙壁,却又仿佛穿透了墙壁,看见了自己迫切想要寻找的人。 他屏住呼吸,极有耐心地等待那一头的回应。 “我是金锦溪,我的心理状况很糟糕,请问医生你有没有时间开导开导我?” 这道像酒心巧克力一般甜而热烈的嗓音明明是在诉说痛苦,却又裹着一丝满不在乎的戏谑。或许一般人听不出来,但洞察人心恰恰是易岺的强项,无论多么细微的情绪变化,他都能一眼看穿。 他无声无息地勾起唇角,语气温柔而又平和:“今天下午四点半,我在办公室等你。” “好的,谢谢你医生。”乌芽芽的嗓音听上去很消沉,挂断电话后却捂着嘴直偷笑。 易岺挂断电话后也沉声一笑,然后大步朝办公室走去。路过公共休息区的时候,他把放置在茶几上的一盘糖果拿走,转而摆放在自己的办公桌上。 他伸出手指拨了拨这些糖果,冲助理说道:“买一罐话梅糖回来,现在就去。” 助理满脑袋都是问号,却没敢多问。 片刻后,易岺拿到了一罐话梅糖,却并未全数倒进果盘,而是极为吝啬地挑拣出四五颗,埋在底部。 助理:“……”易教授这是被实验室的细菌感染大脑了? --- 下午四点半,乌芽芽准时来到易岺的研究所。 一名接待人员把她领进办公室,柔声细语地说道:“金小姐,易教授还在开会,您可以在这里坐一会儿,他很快就来。” 说这话的时候,接待人员一眼又一眼地偷觑乌芽芽,震颤的瞳孔里溢满藏不住的惊艳。 不是说金锦溪整容失败了吗?如果这都算失败,那整个娱乐圈的明星都不用活了。狗仔还真是什么黑料都编得出来!仙女竟然被他们拍成了猪头,简直离谱! 接待员怀着满腔义愤离开了办公室,数分钟后,易岺推开门,缓缓走进来。 看清办公室内的景象,饶是早有心理准备,他也禁不住发出一声低笑。只见一名体态纤细身段婀娜的女子背对房门,正跪坐在躺椅上,塌着软而细的腰,翘着圆而紧实的臀,手肘撑着上半身,柔若无骨地趴伏在办公桌上,用细长的手指来回拨弄水晶盘里的糖果。 哗啦啦,哗啦啦…… 她不厌其烦地拨弄着,搅拌着,只为找到埋在盘子底部的几颗话梅糖。 她的腰压得很低,臀翘得很高,以至于背部凹陷下去一个诱人的弧度。她还穿着极贴身的黑色短裙,裙摆堪堪遮住腿根,露出一双过分白皙修长的美腿。她脱了高跟鞋,脚底板是粉红色的,嫩白的脚趾正因为欢喜而一下一下蜷着。 她此时的姿态既诱人又可爱,简直把女性身体的每一个优势都发挥得淋漓尽致。 这样的她足以诱惑所有跨进这扇门的男人。 但易岺却知道,这并非她的本意。她心里根本没有那样的意识。 正如他的预料,这性情顽劣的小妖怪无论变成什么模样,总会兜兜转转地找回来,目的只是为了戏弄自己。 思及此,易岺又是一声低笑。 听见笑声,乌芽芽转过头看他,进而展露出一张纯欲参半的昳丽面庞。只在这一瞬间,整个办公室都仿佛充斥着明艳的光芒。 这宛若神赐的容貌远远超出了易岺原本的想象。他呼吸微沉,继而眸色一暗。 乌芽芽挑高眉梢,得意洋洋地问道:“医生,我是不是很美?” 挂断电话后,易岺对金锦溪展开了调查,自然也知道她毁容的事。不过,对于眼前如梦似幻的景象,他也并未感到奇怪,毕竟他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小妖怪。 “是的,很美。”易岺缓缓走进办公室,在乌芽芽身边落座。 他摘掉眼镜,用极为专注的目光看着对方。此刻的他温文尽敛,锋芒毕露。正如乌芽芽喜欢用别人的皮囊来掩盖自己的身份,他也习惯了用镜片来隐藏情绪。 没了镜片的遮挡,他深邃瞳孔里的险峻流光似烈焰一般舔舐着面前的人。 乌芽芽被他看得差点炸毛。 “你怎么了?被我的美貌惊呆了?”她挺了挺胸脯,努力让自己显得很神气。 “是的,我惊呆了。”易岺微微勾唇,用极温柔的语气附和这句话。 他在释放善意。感知到这份善意的乌芽芽很快就把刚才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抛到脑后。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庞,哀愁地叹息:“其实也不是很美啦,勉强够看而已。” 易岺撇开头,无声笑了笑,继而又转回头,试探道:“你是不是遇见了难以解决的困难?需要我的帮助吗?” 结合林秀竹的情况,他猜测,小妖怪每一次出现应该都是为了完成别人的心愿。这一次,把她召唤出来的人是金锦溪,毕竟那人与林秀竹一样,也走到了绝路。 只不知金锦溪的心愿是什么。 “别人都说我是一个购物狂,据说购物狂也是一种病。”乌芽芽不屑地撇嘴。 易岺拿出笔记本,一边记录一边循循善诱:“那你自己认为呢?你觉得你需要治疗吗?” “完全不需要。漂亮东西谁不想买啊?”乌芽芽在脑海中翻阅金锦溪疯狂购买珠宝的记忆,并对那些亮晶晶的小东西垂涎三尺。嗐,如果是她,她会把整个商场都搬空! “那你最喜欢买什么呢?”易岺状似不经意地问。 “当然是买宝石啦!”躺在睡椅上的乌芽芽翻身坐起,兴致勃勃地描述:“我会买很多很多宝石,然后满满当当地堆放在一个盒子里。天黑的时候,我会把它们全都洒在地上,用蘑菇灯去照,然后让它们折射出亮晶晶的光芒。我会在这些光芒里转圈圈。可好玩啦!” 她兴奋的脸都红了,又大又圆的眼眸比任何宝石都要闪亮。 易岺定定看着她,心尖上仿佛也有什么东西在转圈。 喜欢亮晶晶的东西,这是乌鸦的习性。他低下头,在笔记本上轻轻打了两个勾,这表明他的两次试探都获得了想要的答案。 就在这时,他刻意摆放在果盘边的手机亮了亮,有一条短信进来了。 乌芽芽受到亮光的吸引,看向手机,瞥见易岺设置的屏保,欢喜的表情瞬间阴沉下来。 “你喜欢银喉长尾山雀?”她双手环胸,不屑一顾地嗤笑:“医生,你真没眼光,这种鸟儿蠢死了!它们吸血你知道吗?它们把动物的脑袋啄开,吃脑髓,弄得满嘴血糊拉杂。咦~~~我一想到那个画面就觉得恶心!它们简直就是一群没开化的野蛮鸟!” 乌芽芽用手掌扇了扇自己紧皱的小鼻子,一副受不了的表情。 十五年前,提及发黑发臭的眼珠子,那只小乌鸦也用翅膀飞快地扇着鼻子。一人一鸟明明隔着种族的差距,却能在神态上如此相似。无论是人还是鸟,这个有趣的灵魂总不会改变。 易岺强忍笑意,继续诱导:“那你觉得哪种鸟儿最可爱?” “当然是乌鸦啦!”乌芽芽用细长的指尖点点桌面,神情倨傲地说道:“乌鸦是世界上最聪明的鸟儿!乌鸦的毛色也最特别!你们这些人简直莫名其妙,怎么会觉得乌鸦是不祥的象征?要知道在古代,乌鸦可是太阳神鸟。” “不,我并不觉得乌鸦不可爱。”易岺一边否认一边在笔记本上打下第三个勾。 然后他抬眸看向乌芽芽,认真说道:“事实上,乌鸦是我最喜欢的生灵。在我心里,她是最可爱的。” 第 18 章(你是传奇) 易岺的回答不是敷衍式地附和,而是认真且慎重的。他极富磁性的嗓音也随之压低了一些,显出别样的温柔。他口中的“她最可爱”,说的仿佛不是一只鸟儿,而是一位特别珍重的人。 乌芽芽的耳膜一阵一阵发麻。 她早就发现了一个要命的事实。真正与易岺接触之后,他俊美无俦的长相、儒雅温柔的气质、低沉浑厚的嗓音,与他瑰丽而又神秘的眼瞳一样,都充满着诱惑力。 乌芽芽抵御不了这样的诱惑,只觉得身体都软了。为了不让自己像棉花糖一样变得软趴趴的,她盘起双腿,又用双手撑住膝盖,努力挺直了上半身。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并未意识到,自己眼下正穿着一条短裙。太过随性的坐姿让她春光毕露。 易岺立刻移开目光,然后站起身寻找毛毯。 把毛毯盖在乌芽芽腿上之后,他忍不住叹息一声。 该怎样让一只百无禁忌的小妖怪明白她那曲线太过优美的身体对男人来说是难以戒除的毒品呢? 易岺正斟酌着用词,却听乌芽芽质问道:“既然你这么喜欢乌鸦,那你为什么不用乌鸦的图片做屏保?你是骗人的吧?” 她说着说着便愤懑不平地嘟起嘴。 她的嘴唇像玫瑰花瓣一样娇艳,又带着草莓果肉一般的甜嫩质感,饱满的唇珠宛若甘美的露水,叫人很想轻轻含住,绵长地吮吸。 这种太过旖旎的联想不知怎的竟从易岺深不见底的意念里缓缓浮上来,变作一个彩色的泡沫。在此之前,他以为自己早已摒弃了俗世的欲望。 这猝不及防的失控让他眉头紧皱,也让他差点遗忘自己本来的目的。 乌芽芽见他久久不答,便伸出指尖点击他的手机屏幕,小声嘀咕:“骗子!” 这委屈的嗓音立刻打散了所有旖念,易岺雾气弥漫的眼瞳瞬间凝聚起微暗的光芒。 “我骗你做什么。这个屏保不是我设置的,是系统自带的日历。”他把手机解锁,递给乌芽芽:“这才是我的屏保。” 带着灰雾的朦胧底色中,一只眼眸赤红的乌鸦正探出利爪,做飞扑状,传神的画技把劲风穿梭于爪翅间而发出的锐利尖啸都描绘了出来。一股凶悍的气息跃然纸上。 画这幅画的人俨然把乌鸦的形象过度美化了。现实中的乌鸦远没有这种杀意昭彰不可抵挡的气势。 易岺坦诚道:“这幅画是我画的。从十五年前起,它就一直是我的手机屏保。” 乌芽芽捧着手机仔细欣赏这幅画,继而瞪圆眼睛看向易岺,语气兴奋极了:“医生,你太厉害了!你画的好好哦!这就是我——我想要的感觉!” 差点暴露身份的乌芽芽及时更改了后续的话,却还是抑制不住地灿笑起来。 她早就跟榕树爸爸说过,她不是什么小芽芽,而是一只大猛禽。这幅画终于把她真正的形象画出来了! 易医生怎么这么懂乌鸦啊?乌芽芽不断摩挲手机屏幕,艳光四射的脸庞充斥着心满意足的憨态。 看着她既满足又自恋的模样,易岺撇开头,悄无声息地勾了勾唇角。 他当然知道自己把那只小乌鸦过度美化了,事实上,它小小的一只,圆头圆脑的样子像一个小毛球,与猛禽扯不上半点关系。 名字在某种程度上会影响一个人的个性和外貌。易岺觉得乌芽芽的名字就很贴切。当她还是一只小乌鸦时,她真的很像一株嫩芽,而且还是永远长不大的那种。 易岺以拳抵唇,无声而笑。 乌芽芽把手机恋恋不舍地还回去,嗓音里带着一丝小小的骄傲:“原来你真的喜欢乌鸦啊。算你有眼光。” “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乌鸦吗?”易岺开始引导话题。 “为什么?”乌芽芽隐约猜到了原因,漆黑的眼睛却依然闪烁着兴致勃勃的光芒。 她可太爱听自己的英雄事迹了。 易岺简单交代了当年的绑架案,然后喟叹道:“所以,没有那只乌鸦就没有今天的我。从那之后,我便对乌鸦着了迷。我在国外拿到了动物心理学的博士学位,我潜心研究动物心理,尤其是乌鸦,我还试图找出乌鸦在智商上得到超常进化的原因。” 乌芽芽一边聆听一边嗯嗯啊啊地点头。 她又圆又大的眼睛正因为隐秘的得意而微微眯起。嗐,才不是什么智商超常进化呢!她是一只特别厉害的小妖怪啦! 易岺一边述说一边欣赏乌芽芽自鸣得意的表情。片刻后,他忍不住了,于是撇开头,无声笑了笑。 “所以说,那只乌鸦是你的救命恩人咯?”问这句话的时候,乌芽芽骄傲地挺起胸脯。 “不。”易岺摇摇头。 “哈?”乌芽芽瞪圆眼睛,竖起眉毛,仿佛下一秒就会怒斥易岺没良心。 易岺不紧不慢地接口:“不仅仅是救命恩人,更确切地说,她是我的传奇。” 传奇,这个太过具有神性的词汇,乌芽芽只从榕树爸爸的信徒口中听说过。从远古时代起,她无所不能的老父亲就是一个传奇。而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也能冠上这个闪耀着华彩的名词。 “这样说会不会太夸张了?”乌芽芽嘴上谦虚着,漆黑眼瞳里却溢满“你再深入讲解一下我是何等传奇”的渴望。 易岺差点又一次被她逗笑。虽然他经常以笑脸面对旁人,但如此频繁地,而且还是发自于内心地感到好笑还是第一次。 他垂下眼睑缓慢诉说,嗓音也随之变得低沉:“那一年我才十二岁,还是一个懵懂的少年。我以为自己生活在一个虽然并不怎么幸福,却也算得上宁和的大家庭。但是那天过后,天真懵懂的易岺死了。他的人生以列车脱轨般的速度撞向一片惨烈的狼藉。” 易岺勾起唇角,仿佛在笑,瞳孔里却布满冰冷的色彩:“那些隐藏在温情面具下的,以亲人自居的恶鬼,一个接一个争先恐后地跳出来。为了我母亲留下的巨额遗产,我的父亲默许了那次绑架;为了给自己的孩子争取最大的利益,我的继母策划了那次绑架;为了所谓的家族声誉,我的族人联手抹掉了那次绑架。 “身为受害者的我,承受着无止境的暗算和打压。我的人生就在那一天,从晴空落入黑暗。” 说到如此悲惨的片段,易岺的眸色却微微一暖,“那只衔着弹珠飞入夜空的鸟儿,是这黑暗里唯一闪烁的星辰。当我忆起她的时候,我的心不会再有仇恨,只有庆幸和眷恋。这感觉就像是从深渊里找到了一把希望的剑,握住这把剑,我就拥有了守护自己的力量。在无数个几近被摧毁的绝境中,我会乐观地想到,我是受到上天眷顾的,祂赐予了我一位强大的守护神。” 说完,易岺抬起头,一瞬不瞬地看向乌芽芽,并露出了真正意义上的温暖笑容。 “所以说,她是我的传奇。”他虔诚而又温柔地强调了一遍。 乌芽芽听呆了。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当年只是贪图好玩的一个小小举动,竟然为易岺的人生带去了那样的改变。 他还能用美丽的眼瞳如此专注地看着自己真是太好了! 想到这里,乌芽芽便心满意足地笑起来。她的眼睛变得异常明亮,像是有快乐的星星在其间闪动。 易岺轻而易举便感受到了她的快乐,自己也跟着低笑起来。 “为什么忽然变得这么开心?”他柔声问道。 “就是很开心啊。那只又聪明又威猛的乌鸦能在那个时候出现真是太棒了!”乌芽芽身体前倾,更为靠近易岺一些,强调道:“真的真的太棒了!这绝对是老天爷最好的安排!” 小妖怪在为救了自己而高兴,这份认知加深了易岺的愉悦。 他瑰丽眼瞳里的流光温柔的宛若一片深海:“是的,我也觉得这是天意。回国之后,我每天都在寻找那只小乌鸦。乌鸦的寿命多达十几甚至二十年,我觉得她一定还活着。” “咦,你找过W——”乌芽芽及时改口:“你找过小乌鸦?那是一只鸟儿呀,你怎么找?” “我买下了研究所后面的几座山,我在山谷的空地打造了一座观鸟台,然后洒下特制的最能吸引乌鸦的食物。现在,那边已经成了乌鸦的聚集地,每天都会有成千上万的乌鸦去觅食。而我会抱着一罐弹珠,坐在一旁等待。如果那只小乌鸦还活着,我一眼就能把她认出来。” 易岺进一步洒出诱饵:“为了实现对她的承诺,这十五年来我一直在收集弹珠,不知不觉已经收集了几大箱。我想她一定会喜欢这份礼物。” 滋溜~这是乌芽芽吸口水的声音。她呆呆地看着易岺,整个人已沉浸在由弹珠组成的海洋里。 易岺忍俊不禁,只能低头扶额。 真是,难以形容的可爱…… “不好意思,明明是在帮你做诊疗,不知不觉我却说了这么多。”易岺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故作歉然地说道:“时间到了,我要去观鸟台喂鸟了。金小姐,我们下次再聊好吗?” “好好好,你快去吧。”乌芽芽连连摆手催促,然后跳下躺椅,手忙脚乱地穿鞋。 她也很赶时间呢! 她要去观鸟台拿礼物! 弯腰系鞋带的时候,她错过了易岺颇具深意的笑容。 第 19 章(街头小霸王...) 最近都是阴雨天气。 雨水打湿山林后,过于闷热的温度会把水液熏蒸为薄雾,从土地里、树梢上、密林中,一团一团地释放出来。这些薄雾很快就侵吞了幽谷,继而缓慢向一座偌大的水泥平台爬去。 在平台的上空,数百只乌鸦正盘旋俯冲着。它们洒下一片片漆黑的翎羽,同时也带来不祥的气息。 有人豢养信鸽,为的是竞技、和平,或者浪漫。 有人豢养乌鸦,为的却是寻觅和等待…… 易岺一如既往地坐在平台边的长椅上,身旁摆放着一罐弹珠,默默等待久违的故人。回国之后,他每一天都会按时来到这里,也每一天都会带着失落的情绪离开。 但今天,他知道,自己的等待不会落空。 他交叠起修长的双腿,一只手搭着椅背,一只手自然地垂放在膝盖上,极有耐心地在鸦群里巡视。他优雅的身影与此处的喧嚣阴郁显得那样格格不入。间或的,他会洒出一把食料,引得数百只乌鸦争先恐后地飞扑下来啄食。 它们发出粗嘎的叫声,把整座幽谷从薄雾中惊醒。 易岺看了看手表,继而诧异地挑眉。他以为小妖怪会迫不及待地赶过来,却没料她竟如此沉得住气。 是因为长大了,所以学会了克制吗? 沉吟中,一道格外嘹亮的啸叫从上空的鸦群里传出。一只巴掌大的小乌鸦似闪电一般飞扑下来,探出利爪,踩住一只正拼命啄食谷物的乌鸦的脑袋。 被踩住的乌鸦体型远比小乌鸦大出两三倍,却根本无力挣扎,一头便扎在了水泥平地上,差点把短喙戳断。 它很快就呱呱惨叫着飞走了。 干掉了一只大乌鸦,小乌鸦又跳到另一只乌鸦的背上,用小小的短喙狠啄了几下。毫无意外的,这只乌鸦也落荒而逃,在空中洒下许多碎毛。 她就这样一只接一只地踩,一只接一只地啄,直到整个鸦群再没有任何一只乌鸦敢飞下来与她争夺洒在地上的食物才肯罢休。 她迈开短而细的腿,扭着圆嘟嘟的屁股,拖着长长的尾羽,又傲又娇地走到易岺面前,嘎嘎叫了两声,仿佛在说——老娘来了! 她的出场方式堪称震撼,那么小一点的毛球,却能打遍鸦群无敌手。若是乌鸦社会也有等级划分,那她无疑是个恶霸。 易岺:“……” 短暂的沉默过后,易岺撇开头,扶住额,愉悦地笑了。 怎么能这么可爱…… “你来啦。”易岺发出了心满意足地叹息,然后用双手捧着五颜六色的合成谷物,递送到小乌鸦面前。 小乌鸦既不害怕,也不扭捏,立马就走过去,用小短喙啄食这些谷物。她先是每一种颜色都尝了一颗,然后便专门挑拣出粉红色的谷物吞吃。 无论是人还是小动物,她古怪的习性总不会改变。 易岺半跪在她身前,极有耐心地捧着食物,眼角眉梢挂满明亮的笑意。 等了这么久,他终究还是等到了。那一晚的经历,果然不是他在绝境中臆想出来的荒诞故事。 小乌鸦把易岺手中所有的粉红色谷物都啄食干净,然后才看向摆放在长椅上的一罐弹珠。 易岺把剩余的谷物洒向空地,继而也看向弹珠,低声说道:“那是你的礼物。我答应过你的事没有一天忘记。” 小乌鸦扇动翅膀嘎嘎叫了两声,仿佛在赞赏易岺的言而有信,然后她便飞上长椅,用短喙啄了啄罐子上的一个按钮。 按钮下陷,致使盖子弹开,露出里面的弹珠。 “你拿得动吗?要不要我帮你送去你住的地方?”易岺又开始试探小妖怪。他不喜欢被动的等待。 小乌鸦却根本没搭理易岺,而是抬起细细的爪子,狠狠踢翻罐子。罐子落地之后,无数颗晶莹剔透的弹珠便滚落平台,发出叮叮咚咚的脆响,从弹珠里射出的细碎光芒铺了满地,像一群坠落的星星。 易岺扶额叹息。 果然是个恶霸啊…… 所有乌鸦都喜欢亮晶晶的东西,于是盘旋在空中的鸦群集体发出了兴奋激昂的叫声,还不时有乌鸦做着俯冲的动作。 小乌鸦一扭一扭地走到平台的正中心,一边转圈一边扯着脖子,冲鸦群嘎嘎啸叫。 哪怕易岺听不懂鸟语也能猜到,小恶霸一定是在驱赶自己的同类。 “滚!赶紧给老娘麻溜地滚!这些弹珠都是我的!” 他试图翻译这张狂的叫声,然后便抑制不住地低笑起来。 乌芽芽的风格向来如此。 空中的鸦群果然慢慢飞走了。小乌鸦这才不紧不慢地踱步在满地星屑中,用小爪子这里刨刨那里扒扒,认真仔细地挑拣着最为心仪的弹珠。 她是一只见过大世面的小妖怪,才不会什么亮晶晶的东西都想要。她要拿就拿最亮最闪的! 片刻后,小乌鸦扒拉出四颗弹珠,摆放在长椅上。 易岺垂眸一看,顿时又发出一声低笑。这四颗弹珠并没有什么特别新颖的设计,只不过掺入了荧光粉,会在昏暗的地方闪烁光芒。 小妖怪的品味真是…… 易岺摇摇头,满心都是难以言喻的快乐。这样的快乐,他以为早在十五年前就已经永远不会再浮现于自己的心底。如果连血脉至亲都能为了利益而送他下地狱,那么余生之中,他又能为谁而动容? 不过事实证明,老天爷果然对他格外眷顾。他以为再也无法得见的奇迹般的生物,会在时隔漫长的十五个年头之后与他不期而遇。 头一次,易岺对这个充满肮脏与险恶的世界产生了敬意和谢意:敬畏祂创造的奇迹,也感谢祂把奇迹带入自己的生命。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这只小乌鸦,眼眶竟然有些湿润。 “嘴巴里不要同时衔两颗弹珠,会不小心吞下去的。”发现小乌鸦左右爪各抓住一颗弹珠,嘴里还同时含住两颗弹珠,准备一波把礼物全都带走,易岺连忙提醒。 正欲飞走的小乌鸦斜睨着他,然后翻了个白眼。 易岺差点笑出声来。 怎么可以这么霸道又这么可爱…… 然而易岺的话很快就应验了。当小乌鸦起飞的一瞬间,被她叼在嘴里的一颗弹珠竟然松动了些许。她心里一紧,连忙咬住,却不防把含在口里的那颗弹珠吞了下去。 弹珠很大,而她的喉咙又细又窄,于是毫不意外地卡住了。 “嘎!”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小乌鸦就从长椅上一头栽倒下去。 吓了一跳的易岺连忙伸手将她接住,小心翼翼地翻转过来,这才发现她细细的脖子鼓起一个大包,看上去像贪吃蛇。她急切地扇动着翅膀,小短腿也拼命踢蹬着,仿佛在挣扎求救。然而她的小爪子却始终牢牢抓着另外两颗弹珠,真是死到临头都不舍得丢下自己的财富。 易岺:“……” --- 十五分钟后,易岺在几名实习生的帮助下,把卡在小乌鸦喉咙里的弹珠取了出来,用水冲洗干净。 “拿不动就不要拿,我帮你送回去不好吗?”易岺把涂了药膏的棉签小心翼翼地伸入小乌鸦的喉咙,口里不断呢喃说教:“下次不要这样了,如果我不在,你会出事的。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当我老了,我希望还能看见你。我希望你平平安安的。” 小乌鸦被他摁住翅膀,仰面躺在诊疗台上,浑身都不能动弹,只能一下一下翻着白眼。 这人真啰嗦,跟榕树爸爸有得一拼! “翻什么白眼?不耐烦听我的话?那我更要说了。一个人在野外生活,你要学会好好照顾自己,因为就算我想照顾你也是鞭长莫及,我根本不知道该上哪儿去找你。”易岺嗓音低沉地告诫着,素来平静淡然的眼眸此刻正溢出如水一般的温柔。 跟随他学习的几名实习生用匪夷所思的目光一下一下偷觑他,仿佛在确认他是不是被什么人魂穿了。 易教授是有名的治学态度严谨的导师,他从来不会跟学生开玩笑,更不会唠唠叨叨嘘寒问暖。但是他对一只小乌鸦却能如此温柔而又富有耐心,就仿佛在照顾自己家里的小朋友。 这样的反差令几名实习生感到相当惊讶。 易岺并不在乎旁人的眼光。上完药之后,他用棉球轻轻擦拭小乌鸦浑身的羽毛,确保它们油亮蓬松,足够保暖,然后才给小乌鸦做了一个全面的体检。 哪怕明知道对方是小妖怪,他也会担心她的健康问题。 “难怪捧在掌心里的时候,你那么小一个毛球,却重得压手。你这不是虚胖,是真胖。”拿到体检报告之后,他盯着体重那一栏沉声笑语。 小乌鸦:“!!!” 老娘身材那么好,哪里胖了? 她立刻飞起来,用翅膀照着易岺的脑袋扇了几下。 易岺额前的发丝被扇乱了,却感觉不到半点疼痛。他亲眼见证过小乌鸦堪比怪兽的杀伤力,自然也知道她只是在跟自己闹着玩。 “好了好了,是我错了,我向你道歉。女孩子不能说胖,只能说丰满。”易岺一边低笑一边把四颗弹珠装进小布袋,柔声说道,“这样拿着就不会掉了。” 小乌鸦愤愤不平地叫了两声,然后才叼起小布袋,一扭一扭地朝窗口走去。 易岺跟随她来到窗边,状似不经意地说道:“下回我该叫你什么,乌芽芽还是金小姐?” 正欲起飞的小乌鸦差点一头栽下窗台。 靠!这人是怎么肥事?!他为什么每次都能扒掉我的马甲? 第 20 章(不允许出现在人间的美丽...) 虽说上一次,乌芽芽离开的时候给易岺留下了揭露自己身份的一幅画,但时隔那么久,而且她还改变了形体和外貌,易岺是怎么把她认出来的? 一个人和一只乌鸦,他究竟是怎么联想到一块儿的? 乌芽芽受到了惊吓,以至于在窗台上站稳之后,她泄愤似的用翅膀扇了易岺好几下。 那人受到攻击非但不恼,还发出了愉悦的低笑,“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儿,在对视的一瞬间,我总能知道那就是你。下一次,当你变成另一个人,你可以试试看我能不能把你认出来。” 他担心自己敏锐的洞察力会把小妖怪吓走,所以他要利用对方争强好胜的心性,激得她每一次都会主动找回来。 乌芽芽果然上当了,冲易岺嘎嘎叫了两声,然后像梭子一般冲上云霄。 给老娘等着!下回老娘变成八尺壮汉回来找你! 飞回酒店之后,乌芽芽盘膝而坐,一把一把地揪着长绒地毯,着实生了一场闷气。眼看天色越来越黑,她才带上装有金锦溪尸体的箱子,搭乘的士来到城西公园。 “爸爸,帮雇主处理一下后事呗。”她拍了拍粗壮的树干。 树干上慢慢显现出一张人脸,嘴唇翕动:“你站远一点。” 乌芽芽连忙退到一旁。 她脚下的肥沃土地开始缓慢蠕动,继而拱起一个个土包,又过了片刻,一根根藤蔓从土包里探出,似触手一般灵活地打开箱子,抬出金锦溪的尸体,摆放在满是芳草的绿地中。 绿地开出一朵朵洁白的小花,花上沾染着一颗颗晶莹的露水,仿佛是谁遗落的泪珠。当花儿开始凋谢的时候,金锦溪也被密密麻麻的藤蔓覆盖,慢慢拉入泥土里。她被分解了,进而回到大自然的怀抱。 土地是最肮脏的所在,因为它能容纳一切污秽;土地同时也是最洁净的居所,因为它能孕育无尽的生命。 生命从土地中来,又回到土地中去,这是一个圆满的轮回。 乌芽芽低下头,默默为金锦溪祈祷。 大榕树关切地问道:“芽芽,你身上怎么有股药味?你受伤了?” 乌芽芽连忙睁开眼睛,又快又急地否认:“没有没有!那些人类怎么可能伤到我!爸爸你肯定闻错了。哎呀,让我来看看我的宝贝!我好久没清点它们了!” 她生硬地转移话题,然后爬上树干,从一个幽深的树洞里掏出一个两尺见方的大盒子。 她打开盒盖,把里面的东西尽数倾倒在铺满柔软芳草的土地上,包括自己刚从易岺那里得到的四颗弹珠。 一时之间,这个昏暗的结界布满了璀璨的星光。一大推红的、绿的、紫的……各种颜色各种形状的晶体在草丛里灼灼闪耀。它们有的是宝石,有的是珍珠,有的是矿物,有的是弹珠,还有的只是普普通通的碎玻璃。 这是乌芽芽从小到大的收藏品,有的是榕树爸爸帮她从地底挖的,有的是她在外面捡的,还有的是她从别人家里偷的。 那时候她还只是一只什么都不懂的小鸟儿,完全不知道那是犯法的。 察觉到榕树爸爸还在嗅闻自己身上的药味,乌芽芽立马变成一只小乌鸦,落入五彩斑斓的晶体中。 无论爸爸等会儿问什么,她只管嘎嘎叫就行了,反正他听不懂鸟语。 乌芽芽用翅膀捂住嘴,颇为得意地笑了。 大榕树:“……”罢了,不问了。孩子这么顽皮,看上去也不像受伤的样子。 大榕树释放神力,催生出一朵朵闪烁微光的蘑菇。这些蘑菇从绿草里探出脑袋,把自己的光芒分享给铺了满地的,晶莹剔透的宝藏。它们的辉光互相掩映、碰撞,激发,然后变作一点点细碎的亮斑,四散地打在乌芽芽漆黑的翅膀上,也打在大榕树繁茂的枝叶中。 这个幽暗而又僻静的所在,仿佛一瞬间变成了星辰诞生的摇篮。 这里处处都是绚烂的色彩与斑驳的光影。 乌芽芽迈着小短腿,扇着小翅膀,徜徉在这片绚烂的光影中,然后踮起脚尖一圈一圈打转,最终昏头昏脑地躺下。她喜欢世界上一切的色彩和亮光,也深深为所有美的事物而沉迷。 她四仰八叉地躺在星光里,小短腿和小翅膀一上一下地开合着,就仿佛躺在雪地里用身体画出圆圈的人。 大榕树垂眸看着玩得快心的女儿,自己也露出了满足的笑容。如果未曾养育这个脆弱的小生命,祂不会享有如此烂漫的美景。 玩得足够尽兴了,乌芽芽才变回人身,拿出手机漫无目的地翻看。 信箱里躺着一条未读彩信,来自于易岺。他把那幅乌鸦图转发过来,并配文道:【加我微信。】 乌芽芽立刻便把这幅图设置成了手机屏保,却对易岺加微信的要求置之不理。 这人太狡猾了,她得晾晾他! 乌芽芽仰躺在草地上,翘着二郎腿,哼着抖音神曲,自自在在地刷着微博。很快,她的好心情就被金锦溪乌烟瘴气的社交账号给消磨得一干二净。 哪怕与慕辰离了婚,那些不知所谓的网友也未曾放过她。 有人把她的毁容照发布到网络上,愤恨不平地说道:【你为什么要去整容啊?还整得像个猪妖!没离婚的时候你天天花哥哥的钱,离了婚又变成他身上永远洗不去的污点。以后只要提起你,所有人都会想到——哥哥竟然跟一个怪物结过婚。哥哥会一辈子被你恶心下去!你有没有想过哥哥的心情?你去死好不好?你死了哥哥才能永远摆脱你的影响。求求你去死吧!】 类似的诅咒不是一条两条,而是成千上万。 信仰能供奉出一个神灵,那么同样的道理,无止境的憎恶也能摧毁一条生命。 在这种极端压抑的氛围下,在毁了容的绝望中,在失去丈夫乃至于失去一切的困境里,金锦溪不可避免地自杀了。 她已经死了,可是咒骂却还未停止。 怪物,猪头,贱货……无数人在咒骂她,唾弃她,攻讦她。 她的毁容照已传得全网皆知,这背后若是没有一双黑手在推动,绝对无法达到如今的热度。 如果说录制离婚综艺是公开处刑,那么现在的热搜就是行刑的前奏。 只可惜乌芽芽并不想陪柳如絮玩这种无聊的游戏。金锦溪的遗愿里一个字都未曾提及慕辰,乌芽芽自然也不会在对方身上浪费精力。她还急着赚钱呢! “爸爸,帮我拍几张照片。”她举起手机央求。 一根枝条从树冠里探出,轻轻握住手机。 “怎么拍?” “你把藤蔓召唤出来,在我周围铺设一圈。”乌芽芽撑起上半身,来回甩动蓬松的头发。 她的发量多到惊人,又带着微微的卷,躺下之后自然洒落在铺满了斑斓宝石的草地上,竟似深海中浮游的藻类,带着潮湿、丰润、厚密的质感。 她巴掌大的小脸就隐藏在这过于乌黑充盈的发丝里,如雪的肌肤在幽暗中闪着光。她整个人,比周围星彩点点的宝石更为夺目。她曲起修长笔直的腿,又抬起一只手,朝悬在半空的手机抓去,薄纱黑裙与周围的一切融为一体。 她明亮的眼眸溢出朦胧的水雾,迷离的眼神如丝般缱绻,又如水般温柔。 一丛丛暗绿色的藤蔓包裹着她曲线曼妙的身体,一朵朵洁白的花在她周围盛放。她的面容是如此艳丽,昏沉的表情却又透着一丝颓靡。如此新鲜的一具肉/体,却更像是一只被欲望充盈的魔物,正企图从深渊里逃离。 那些藤蔓,便是抓捕她的触手,几欲将她拽入地狱。 连地狱的魔王都知道,这不是人间能够容纳的美丽。 大榕树抓住这一瞬间,拍下了魅魔逃离地狱的场景。 “这张脸不是很好看。”捧着手机欣赏了一会儿,大榕树禁不住叹息。 “勉强凑合一下吧。”乌芽芽翻身坐起,不满地噘嘴。 如果有外人在场,并且听见了两人的对话,一定会奉他们为“凡尔赛之最”。 “把这张照片发出去,我就能拿到违约金了。这也算是我替雇主挣到的钱吧?”乌芽芽喜滋滋地问。 “当然,凡是靠你的能力赚来的钱,都能满足雇主的心愿。”大榕树赞赏地说道。 父女俩合计合计,很快便把这张照片发送到金锦溪的社交账号。 乌芽芽还配了一句特别讨打的文字:【对,我是污点。然而像我这样的污点,只有神灵能把我抹去。】 片刻的平静过后,金锦溪的社交账号引发了网友的评论狂潮。 无数人在留言区打出了一连串的惊叹号。 这是人类该有的美貌吗?技术和审美都达到顶尖水平的程序员也捏不出这样一张完美无瑕的脸吧?更别提这黄金比例的长腿,不盈一握的细腰,饱满丰腴的胸脯,以及这漆黑眼眸里盛放的朦胧春情。 搜遍全网,把号称颜值爆表的所有明星或网红都拖出来进行对比,也没有谁能胜得过这张照片里金锦溪探到镜头前的染着一抹粉色的细长指尖。 如果维纳斯是真实存在的,那么她就是维纳斯;如果翩若惊鸿的洛神不仅仅是传说,那么她就是洛神。 她是魔鬼,天使,亦或精灵…… 她是一切美的集合与象征。 照片甫一发送便在全网范围内掀起了转发的热潮和激烈的讨论。 这真的是金锦溪吗?五官和轮廓似乎都没变,但美貌的程度却能无止境地增长,这太不可思议了! 柳如絮自然也看见了这张照片。不过她手里有艾米录制的,金锦溪毁容后在酒店里哭诉自己活不下去的视频。视频中肿胀不堪的猪头绝对做不了假,而照片却可以嫁接或PS。 也因此,她并未像乌芽芽预料得那般感到焦躁或后悔,而是给艾米打去一个电话,让对方把金锦溪毁容后的视频爆出去。 金锦溪想凭几张P过的照片来澄清自己整容失败的传言,这样的做法简直太过天真愚蠢。等节目开始播放,她究竟丑到什么程度,全国观众都会知道。 第 21 章(嚣张跋扈的小妖怪...) 慕辰姿态慵懒地坐在沙发上,翘着腿,捧着手机,专注地看着什么。他低垂着眉眼,线条锋利的脸庞显出几分沉郁却温柔的色彩。 在厨房里做晚餐的柳如絮时不时便探出头,偷偷观察他的表情和神态。 他有着一双多情的桃花眼,深邃的瞳仁尤其擅长勾魂夺魄。据说每一个与他对过戏的女演员,临到杀青的时候都会爱他爱到无可自拔。 柳如絮相信这样的传言,因为她就是在戏里爱上慕辰的。幸运的是,慕辰也爱上了她。 总有人对她说,不要相信慕辰的深情,因为那很廉价。他会在专注地爱过你之后,又把你无情抛弃。他的爱很温柔,很炽热,却也很短暂。只是一个错身,他便走远了。 还有人对柳如絮说,想要攀上慕辰的女人多得数都数不清。方文曾把这些女人寄给慕辰的照片清理出来,铺在地上。 密密麻麻的照片铺满了整个房间,那是何等荒诞的景象。 而慕辰只在门口看了一眼,轻笑一声,然后便兴致缺缺地走开了。这些前仆后继的女人,对他来说只是一个乐子而已。他总是那么漫不经心,又总是那么挑剔,却用温柔多情包裹了自己的冷酷无情。 这样的男人是最难把握的,但柳如絮偏偏喜欢挑战,并且成功了。她让慕辰离了婚,还获得了进入这幢别墅与他同居的权力。 如果没有意外,她将是下一个慕太太。金锦溪曾经拥有的,或者未曾拥有的,都将归她所有。 想到这里,柳如絮心满意足地喟叹一声,然后从炖锅里夹了一块红烧肉,置于唇边吹了吹,用手虚虚捧着,递送到慕辰面前,央求道:“帮我尝尝看有没有盐。” 慕辰伸出舌尖轻轻一舔,然后便笑了:“你手艺看涨。” 他没吃这块肉,却让柳如絮羞涩地红了脸。这人的舌头有多么销魂蚀骨,她是最了解不过的。 “味道真的比上一次有进步欸!”柳如絮把这块舔过的肉放进自己嘴里,强忍着摄入太多脂肪的罪恶感,嚼了嚼,然后便露出开心的笑容。 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眸弯弯的,还闪烁着快乐的光芒,这让她本就清纯无辜的脸显得十分娇憨可爱。 慕辰喜欢的,正是她的这份纯真与可爱。 慕辰果然放下手机,将她拉入怀里,吻了吻她浸润着油光的嘴唇。 “肉要这样吃才美味。”他附在柳如絮耳边,嗓音既低沉又戏谑。 柳如絮面颊飞红,眼眸含情,羞得直往他怀里躲。偏在此时,她不小心窥到了慕辰的手机,然后便从快乐的山巅直坠谷底。 原来他用那般专注、沉迷,且温柔的目光凝视着的,竟是金锦溪的照片!可是照片是假的啊!为什么还会有人喜欢? 想到这张照片可怕的转发数据和下载量,柳如絮就恨得牙根发痒。也不知道金锦溪从哪儿找来的修图师,竟然把她原本那张脸捏成照片里这幅模样,明明知道她是一个整容怪,网友们依然对这张照片爱得深沉。 他们似乎把金锦溪和照片里的女人进行了割裂,于是就可以一边讨厌金锦溪,一边对着照片里的女神跪舔。 更可笑的是,哪怕艾米把金锦溪哭得丑陋不堪的视频发到网上,揭露了她的谎言,仅凭这张照片,金锦溪竟然也涨了几十万粉丝。这就很离谱了! 更离谱的是,似乎连慕辰也被这张照片迷住了。 柳如絮气得心脏都在发疼,却不敢当着慕辰的面表现出来。她闻到了自己身上的油烟味,又看到了自己过分随意的穿着和略显凌乱的头发,原本这样的打扮在家里无伤大雅,然而此刻对比照片里的女人,却是有些逊色了。 于是她吻了吻慕辰的嘴唇,柔情万千地说道。“饭菜都做好了,阿姨等会儿会端出来。我先上楼换一套正装,要不然显得不够正式。这是我们住在一起的第一天,要好好庆祝。” “不用换正装,你穿什么都好看。”慕辰揉了揉她顺滑的头发,用裹着一丝沙哑的嗓音诱哄道:“不穿更好看。” 柳如絮状似羞恼地瞪他一眼,然后便捧住通红的脸颊,逃也似地跑上楼。 慕辰就是这样一个男人。他可以一边欣赏前妻的照片,一边撩拨女友的芳心。想要牢牢抓住这个人,哪有那么容易? 回到房间的柳如絮泄了一口气,却又很快打起精神来装扮自己。她化了一个很轻薄的淡妆,重点突出自己如水的眼眸,却又挑了一件桃红色的紧身连衣裙,用艳丽的色彩来烘托自己的娇嫩。 洒上白桃味的香水后,她扶着栏杆,慢慢走下楼梯。 原本姿态懒散的慕辰,在看见她的一瞬间便坐直了身体。 “宝贝,你真美。” 慕辰丢下手机,走到楼梯口,未等佳人靠近便伸出一只手,殷切地期盼着她的入怀。两人一瞬不瞬地看着彼此,眸光因为暧昧的浓情而融化。 偏在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高跟鞋敲击着地板砖,发出哒哒哒,哒哒哒的脆响,似鼓点般悦耳动听。 少顷,一名身材高挑的女子在仆佣的引领下大步走进来,胯骨一左一右地摆,翘臀也跟着微微地颤。她只穿了一件纯白色无袖紧身T恤,下着一条堪堪遮住大腿根的黑色薄纱小短裙,长到逆天的双腿蹬着一双黑色细带高跟凉鞋,体态极致婀娜。 这原本是最简单的穿搭,却因为她那头蓬密的,宛若浮游的海藻或缭绕的云雾般的漆黑长发,而显出一万分的旖旎与稠丽。 她大摇大摆地走进来,一瞬间便让这原本就装修得富丽堂皇的客厅,绽放出更为华美的光彩。 她抬起过分艳丽也过分灼目的脸庞,口气恶劣地喊道:“慕辰,你快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慕辰:“……” 没有人知道,慕辰此刻的心脏正在遭受怎样剧烈的考验。恰似危险来临,又似芒刺在背,他竟不知不觉被这抹艳光逼出了许多热汗。他握着柳如絮的手掌已被汗水打湿,显得粘腻起来。 此时此刻,他的头脑里只余一片空白,身体却下意识地做出了甩开柳如絮的动作。那迅疾的速度仿佛是在甩开一块烫手山芋。 柳如絮:“……”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见了什么,以至于乌芽芽已经走到面前来,她还在不停眨眼。 “慕辰,我的包包,鞋子,衣服,珠宝呢?你把它们放哪儿了?”乌芽芽用指尖戳了戳慕辰的胳膊。 这个人好呆哦!张口结舌的模样像个大傻子。 乌芽芽的指尖与照片里快要触到镜头的指尖一样,长长的,细细的,尖尖的,玉嫩白皙里透着淡淡的粉,漂亮得不可思议。被她戳了两下手臂,慕辰竟觉得那处酥酥麻麻地发着烫。 “金锦溪?”他确认道。 他从未想过,那张照片从来不是P的,而是现实里就存在。甚至于照片里的人,远不如眼前这个鲜活灵动。已美到那样的程度,她竟然还不上相,走进现实的时候,就仿佛童话故事在上演。 慕辰喉结滚动,口唇发干。太过沙哑的嗓音令他尴尬地直皱眉。 “才离婚几个月啊,你就连自己老婆都认不出啦?”乌芽芽讽刺道。 听见这一句“连自己老婆都认不出”,惊愕中的慕辰竟控制不住地低笑了一声。悠忽间,他的心脏已完全酥软下来。 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是一个这么没有原则的人。离婚之前日日夜夜爆发的歇斯底里的争吵,以及那些恨铁不成钢的愤怒,都在此刻烟消云散。 金锦溪抓住他的手臂,再三向他讨要财物的贪婪嘴脸,已完全被眼前这张娇艳得宛若桃李绽放的脸所覆盖。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慕辰极其自然地握住这根戳着自己的细长手指。 乌芽芽连忙把手指抽回来,理直气壮地说道:“我整容了,你不知道吗?消肿以后,我就变成这样了。” 她挺了挺胸脯,脸上全无心虚的模样,只有骄矜和得意。在她看来,整容是一件极其自然的事,完全没必要感到羞耻。她盛气凌人的不仅仅是过分美丽的容貌,还有那份无比坚定的自信。正是缘于这份自信,她十分的容貌,在气质上又增加了十分。 这是一种堪称凶悍的美丽。 哪怕她毁容的视频还挂在网上,令人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等她真正出现在眼前的时候,这洪流般的美丽就把一切芥蒂和阴影都冲散了。 她整过容,她贪婪,她脾气差,她动不动就歇斯底里惹人生气。不过那又怎样?只要她还是现在这幅模样,任何人便都可以在一秒钟内将她原谅。 慕辰直勾勾地看着她,眼瞳震颤。 终于回过神来的柳如絮尖声喊道:“不可能!你明明整容失败了!我看过你的照片和视频!不可能的!” 然而再多的不可能也无法否决掉她的亲眼所见。金锦溪不但没整容失败,还相当成功。顶着这张大杀四方的脸,她在娱乐圈里想怎么造作就怎么造作。无论是公司还是粉丝,亦或者路人,对她的宽容度总会比一般人多得多。 高颜值所带来的便利是常人难以想象的,而金锦溪所拥有的已经不是颜值,而是神赐的礼物。 “你才整容失败了!你看看你的鼻孔,都快小的看不见了。你呼吸不困难吗?”乌芽芽伸出细长的食指,用力揉了揉自己挺翘的鼻尖,挑衅道:“我敢对我的鼻子这样,你敢吗?” 哪怕是把自己的鼻子拱成猪鼻子,她的容貌也未曾受到任何削减,反倒显得更活泼灵动。 慕辰控制不住地低笑一声。 结婚之后,金锦溪的脾气越来越暴躁,也越来越古怪。以前,慕辰只会觉得心烦,但现在,他却觉得有趣。 “呸,整容怪!”乌芽芽骂了柳如絮一句,然后推开她,急急往楼上走。 “我要把我的衣服鞋子包包首饰全都带走。”她头也不回地宣告。 越往上行,她挺翘的小屁股便扭得越性感可爱。 慕辰的视线紧紧追随着她,眸色已暗得不能再暗。 第 22 章(家门永远为你敞开...) 乌芽芽噔噔噔地跑上楼, 走向金锦溪原来的房间。 慕辰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口里不断询问:“最近你都住在哪儿?睡得好不好?吃得好不好?身体恢复得好吗?你好像瘦了很多。” 他一边说话,一边默默打量乌芽芽的背影。 乌芽芽的确比金锦溪瘦很多, 但神奇的是, 哪怕瘦到这种程度,该有肉的地方她照样长肉。她的五官十分艳丽浓稠, 偏偏两颊却长着小奶膘, 看上去嫩呼呼的,叫人很想上手掐一把。 这恰到好处的肉感柔和了过于刺目的艳光,又注入了几分纯真和脱俗。所谓又纯又欲,白皙幼态,描绘得正是这幅模样。 看见她顶着这张脸在自己面前咋咋呼呼,慕辰感觉到的只有满目秀色与轻松愉悦,哪里还会与她生气。 她的长腿很直很细,却不是那种直上直下没有曲线的细, 而是在大腿根处带着微微肉感的细。技术顶尖的3D建模师也很难用一堆复杂的数据模拟出这种多一分则显胖少一分则显瘦的, 直而长,细而匀,却又满是丰腴肉感的双腿。 它们前后挪移,娇俏的步态轻易就可以挑起任何人的欲念, 又能牢牢粘附所有人的目光。 当视线凝注在这双腿上时,慕辰竟自然而然地起了生理反应。轻轻松松便能入戏出戏,并且像掌控机器一般掌控自己欲望的他, 从未想过只是不经意地看一眼便会失控至此。 他站在门口深深吸了一口气,又朝下腹扫了扫, 确保自己休闲的穿着完全盖得住这尴尬的身体状况,然后才走进衣帽间, 继续跟着乌芽芽打转。 “你的东西我都保存得很好,从来没动过。”他柔声说道:“你要把它们搬到哪儿去?” “我要搬回酒店。”乌芽芽拉开衣柜,把挂在里面的名牌服饰一摞一摞地取出来,扔在沙发上。 “酒店根本放不下你的东西。”慕辰用手抵住衣柜门,劝说道:“别搬了,就放在家里吧。以后你想穿什么用什么,随时回来取。” 说到这里他才堪堪想起,签离婚协议书那天,他已经把金锦溪的钥匙收走了。若是家里没人,她根本进不来。 “你等着,我去帮你拿钥匙。屋里这扇门的密码我已经改了,是666777。” 主屋的门安装了智能锁,但花园外的大铁门还是需要钥匙才能打开。 曾经恨不得把金锦溪撵到天边去的慕辰,此刻却那么自然地向前妻敞开了家门。如果她还愿意回来,那便随时都可以回来。 说这些话的时候,慕辰甚至是盼着她回来的。 金锦溪肿胀的脸颊尚未恢复的时候,最害怕的是被丈夫看见。这足以表明她还留恋这个家,留恋这段婚姻,并且留恋自己。想到这里,慕辰心下又是一软。 柳如絮嗓音干涩地说道:“家里没有多余的钥匙了。” 她站在衣帽间外面,双手撑在门框两边,似乎只是一个随意的站姿,实则却拦住了慕辰的去路。谁也没发现,她的指尖正在微微发抖。她意识到,当美丽更胜往昔的金锦溪踏进这栋别墅的时候,她费尽心机抢夺的姻缘,以及她为自己铺设的锦绣未来,都在摇摇欲坠。 慕辰是一个多么贪恋好颜色的人,她比谁都了解,而金锦溪所拥有的色彩是那么华美绚烂。 柳如絮害怕了。 而慕辰说出了让她更害怕的话:“那你把你的钥匙给我。” 刚刚才拿到这串钥匙的柳如絮:“……” 她委屈地看着慕辰,眼眶里慢慢蓄积泪珠。她知道自己欲哭不哭的模样是最娇弱动人的。 以往,只要一看见她的眼泪就会立马妥协的慕辰却忽然不吃这一套了。他愿意宠着一个人的时候自然会对那个人百依百顺呵护备至;然而这种感情一旦退去,他也会比谁都冷酷无情。 他推开堵住门的柳如絮,回到卧室拿来一串钥匙,递给乌芽芽,然后略显不耐地说道:“如絮,你把你的钥匙给我。” 柳如絮竭力思考着该如何应对这种情况。 现在的她既心如刀绞,又难堪至极。慕辰当着乌芽芽的面这样说,等于是在狠狠打她的脸。她成功拆散了两人的家庭,入侵了这段婚姻,获得了最终的胜利。可是,临到登堂入室的最后一关,金锦溪却逆风翻盘了。 她不用说任何话,做任何事,也不必费尽心机地挑拨或制造矛盾,慕辰就可以为她做出一切让步。 离了婚还把家里的钥匙交给前妻,让对方拥有随时都能回来的权力,这算什么? 柳如絮不由咬紧牙关。 然而乌芽芽的话却让她松了一口气:“我才不要你的钥匙。我今天就要把我的东西全部搬走。” 乌芽芽从衣柜里取出一条奢华的礼服,朝外走去,脚尖不小心踩住裙摆,竟歪歪斜斜地倒下了。 慕辰连忙伸出手臂将她抱住。 与想象中的触感一模一样,甚至还要更甚,这具太过美丽的肉/体是温热绵软的,馨香扑鼻的,柔弱无骨的。将她抱入怀里就像抱住了一个梦,美好得令人心颤。倘若微微松一松手,这个旖旎的梦境便会消散。 “小心点。”慕辰嗓音沙哑地叮嘱,顺势抚了抚乌芽芽浓密如云的黑发。 “裙子踩坏没有?”乌芽芽完全不关心自己差点摔伤,也不介意被慕辰抱住,只是撩起裙摆,一个劲地查看布料。 这些东西都是钱啊!多卖出一百块,她就能早几分钟下班。 “放心吧,没踩坏。就算踩坏了也没关系,我帮你买一条新的。”慕辰依然抱着她,低沉的嗓音里满带温柔。 站在门口的柳如絮表情管理渐渐有些失控。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两个人已经离婚了吧?然而此时此刻的他们,又哪里像是怨偶的样子?慕辰的手臂搂得那么紧,像是恨不得把金锦溪揉进自己身体里去。 “我来帮你收拾。”柳如絮用尖利的指甲狠狠抠了一下门框,然后才大步走进去,假装好心好意地接过金锦溪手里的长裙,实则把两人撞开。 乌芽芽巴不得有人帮自己干活,倒也没推辞。 金锦溪的愿望里一个字都未曾提及柳如絮和慕辰,那么乌芽芽就不会跟两人纠缠。没有额外的魂力作为报酬,好逸恶劳的小妖怪才不会自作主张地干一些报复渣男贱三的事。那多累啊! “这些外套你帮我折一下。”她理所当然地使唤着柳如絮。 柳如絮暗暗咬牙,却不得不加快了手里的动作。她恨不得把金锦溪和这些衣服一起打包,用顺丰快递远远送走。 然而慕辰的想法却和她截然相反。 他用手抵住另一扇衣柜门,不让乌芽芽打开,好声好气地说道:“离婚时我分割给你的那套别墅还没装修,你能把这些东西放到哪儿去?酒店的房间太小了。” 他握住乌芽芽纤细的手腕,将她拉到隔壁房间,问道:“这些鞋子,你那里放得下吗?” 乌芽芽探头一看,顿时惊愕地睁大眼睛。难怪慕辰的粉丝天天喷金锦溪败家,那个女人买起东西来是真的没有节制。 足足六七十平米的房间,全部被她装修成了透明的玻璃鞋架,每一个格栅里都摆放着一双精致的高跟鞋,数量多达几百双。倘若乌芽芽坚持要把这些鞋子带去酒店,那她以后连个插脚的地方都没有。 慕辰又把她带到隔壁的隔壁,指着摆满了整个房间的包包,问道:“这些包,你那里放得下吗?” 乌芽芽目瞪口呆地摇摇头。 慕辰把她带到隔壁的隔壁的隔壁,指着满屋子的墨镜、帽子、皮带、配饰等物,问道:“这些东西呢?你摆在哪里?” 乌芽芽:“……” 她终于明白“购物狂”是怎样一种可怕的生物。金锦溪这是把商场里的奢侈品全都搬回家了吗? 想到这里,乌芽芽忍不住搓了搓手,又圆又大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亮光。她仿佛已经看见自己大赚数千万的美妙钱景。 “钥匙拿着吧。这些东西我帮你保存,不会丢。你想用的时候就回来取,家里随时欢迎你。”慕辰再次把钥匙递过去。 乌芽芽这回选择了接受。 但是,当她粉白的指尖触到冰冷的钥匙尖时,柳如絮却跟进了这个陈列室。 乌芽芽原本只是漫不经心地瞥她一眼,不知想到什么,眸光忽然一厉,然后便拍开慕辰的手,气呼呼地喊道:“不行,我今天就要把我的东西全部搬走!你们都是骗子,想骗我的财产!” “你还要不要脸?”她大步走到柳如絮身前,用细长的指尖戳着她的脖子、手腕等处,既甜腻又微带一丝沙哑的嗓音正一股一股往外冒火:“这条项链是我的,这块手表是我的,这个手镯、这对耳环,这枚戒指,都是我的!” 她上上下下把柳如絮打量了个遍,并且快速翻查金锦溪的记忆。 “好哇,这条裙子和这双高跟鞋也是我的!你的粉丝怎么会说你是娱乐圈的清流啊?你明明是泥石流,看见什么就卷走什么,你也太贪了!把东西全都留在这儿,过两天我来拿的时候还有剩的吗?” 她气坏了,上前扯住柳如絮那条桃红色紧身连衣裙的细肩带,跋扈地下令:“你把衣服给我脱了,赶紧的!” 柳如絮脸颊涨得通红,既是气的,也是羞耻的。 她素来眼馋这些奢侈品,今天仗着自己成了这栋别墅的新主人,便借来用一下,原本想着金锦溪绝对不敢回来拿,却没料竟那么寸,正巧让正主撞见,而且还当场撕扯起来。 如今闹得这样难堪,她不由噙着眼泪看向慕辰,却见对方眸色阴鸷地望过来,表情十分恐怖,竟是一幅快要爆发的模样。 在乌芽芽面前丢脸,是如今的慕辰最难以忍受的一件事。 第 23 章(不按牌理出牌的小妖怪...) 上一刻, 慕辰还信誓旦旦地对乌芽芽说这些财物放在别墅里很安全,因为他会好好保管。然而下一秒,乌芽芽便揪出了柳如絮擅自取用的行为。 这简直是慕辰经历过的最丢脸的时刻。 他压了压涌上心头的怒火, 语气阴沉地呵斥:“把衣服鞋子和珠宝首饰全都脱了!我告诉过你多少次, 这些东西是锦溪的,你只能看, 不能碰。你眼皮子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浅?” 说完这句话他才恍然惊觉, 柳如絮的眼皮子一直都这样浅。她本性如何,慕辰一直都很了解。 这个看似对身外之物不屑一顾,只专注于自己的演艺事业的勤奋可爱的小姑娘,不过是伪装出来的一种表象。真正的柳如絮与外面那些攀龙附凤,蝇营狗苟的人没什么两样。 她贪慕虚荣,手段狠毒,自私自利。她唯一比别人强的地方只在于她的长相恰好击中了慕辰的审美,她够纯, 也够美。她可以每天二十四小时都在慕辰面前表演自己的纯真。 然而她的那点演技, 对慕辰这种老戏骨来说不过是一眼就能看穿的皮囊而已。 真正单纯的那个人一直是金锦溪。刚认识那会儿她才十九岁,什么都不懂,在圈子里总受欺负,却从来不会反击。慕辰常常看见她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哭, 于是便兴起了怜惜之情,把她带在身边细心教导。 可是教到最后,她还是什么都学不会。 那时候, 慕辰是想永远守护她的。可笑的是,婚后才短短一年, 这个美好的愿望就伴随着情感的淡去而彻底消失了。慕辰知道自己是一个薄情的人,没有办法守住一份誓约。 他对金锦溪没了爱, 却怀有很深的愧疚,所以他放纵了金锦溪日益高涨的物欲。 他以这种方式补偿自己对妻子的亏欠。 只不过他没有想到,金锦溪的物欲会把她原本单纯的心性摧毁。她变成了一个眼里只有钱的女人。她每天都生活在无止境的焦虑和歇斯底里中。她变得暴躁、多疑、脆弱、敏感,只有在疯狂购物的时候才能得到短暂的满足和平静。 或许是因为整容手术并不顺利,所以吃尽了苦头。从韩国归来后,她隐居了好几个月,再次出现的时候,整个人就变了。 她脾气依然很坏,可是,当她看着那些华服和珠宝的时候,眼里的光芒却变得清澈了。 她对着满室财富悄悄搓手,明明是贪婪的模样,却令慕辰讨厌不起来。 能在娱乐圈里闯出一片天地,慕辰见过的人比别人吃过的米还多。他厌恶原来的金锦溪,甚至也厌恶柳如絮偶尔流露出的贪婪模样。但他无法讨厌现在的金锦溪。 她喜欢珠宝,喜欢华服,喜欢一切昂贵的奢侈品,可是她的喜欢就只是单纯的喜欢,不掺杂任何污浊的能把灵魂腐蚀的欲念。 说得更确切一点,她的喜欢,大概更类似于小孩子喜欢玩具。天真的孩童不会在乎玩具昂不昂贵,会不会升值,能不能装点自己的虚荣,只会在乎它们好不好玩。 她仿佛又变回了十八/九岁的年纪,简单地叫人一眼就能看穿。 于是,在前妻与现任女友之间,慕辰毫不犹豫地偏向了前妻。他指了指外面,语气冷沉:“把东西都还回去,以后不要再让我看见你进锦溪的房间。” 柳如絮面白如纸,泪光微颤,竟差点当场哭出来。她衣服还未脱,便觉得自己仿佛被扒光了。 她转身跑回自己的房间,用力关上房门,令其发出巨响,片刻后又拉开房门,把连衣裙,高跟鞋,项链,手镯,戒指等物,一样一样地扔出来。 她脸上挂满泪水,身上只穿着内衣和内裤,因为过度减肥而显得格外瘦弱的身体正微微颤抖着,仿佛正在承受难以负荷的痛苦。她试图用这种自我侮辱的方式向慕辰提出抗议。 慕辰的确心软了。 柳如絮从未如此失态过。她向来都是体面又优雅的,哪里会在外人面前光着身子,还哭得这么狼狈? 说起来,今天还是两人决定正式同居的第一天。 慕辰揉了揉隐隐作痛的眉心,正准备说几句软话,把两个女人都安抚住,却见乌芽芽忽然也脱掉了身上的白色T恤和黑色短裙。 柳如絮:“……” 慕辰:“!!!” 两人都愣住了,只不过一个是没有料到乌芽芽会这么干,所以给不出反应,另一个却是被乌芽芽极致曼妙的身体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柳如絮是个女演,而女演员为了上镜好看,通常会比普通人瘦很多。离开了能把人拉宽变胖的摄影机,现实中的她们往往是纸片人。 柳如絮走得是清纯路线,所以她比一般的女演员还要瘦得多。脱掉了裙子,她身上的肋骨能一根一根数出来。 乌芽芽也很瘦,但是该有肉的地方却肉感十足。脱掉了上衣和裙子,她站在那里便是一幅画。一幅令人欲念丛生,心魔骤起,血脉偾张,心绪狂乱的,仿佛被施展了魔咒的画。 见过这幅画的人不知不觉便会被摄走魂魄,进而彻底迷失自己。 慕辰已经迷失了。 他差点忘了今夕何夕,也忘了刚刚发生了什么事。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个宛若魔物般的女人,体内的血液因为过于滚烫的温度而加速奔流。 柳如絮咬紧牙关,暗暗在心里骂了一句贱人。在韩国待了几个月,金锦溪竟然连勾引人的招数都练得炉火纯青。 然而她误会乌芽芽了。 如果乌芽芽脑子里储备了这类知识体系,她的老父亲就不会把她放出来打工了。深谙魅惑之术的她绝对会变成一个为所欲为的大魔头。 扔在地上的这件桃红色连衣裙是缎面的,缎面有一个特点,那就是顺滑柔亮。换一个更通俗的词汇来形容就是亮晶晶。而乌芽芽对一切亮晶晶的,并且色彩特别鲜艳的东西都没有抵抗力。 这条裙子够亮,够艳,而且原本就属于金锦溪,乌芽芽怎么可能拒绝得了它? 她不会觉得捡起柳如絮扔掉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是一种受辱的体现。小妖怪的脑回路从来都是不绕弯子的,她喜欢什么就要得到什么,而且是立刻、马上。 她三两下脱掉了原本的衣服,喜滋滋地捡起缎面连衣裙,套在身上。 在这个过程中,她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引燃了慕辰的旖念,也对柳如絮造成了更为严重的二次打击。她过分完美的身材令对方自惭形秽。 如果可以,柳如絮真想挖个地洞钻进去。衣服是她要脱的,事情是她要闹的,可她却没占到半分便宜。 然而更令她感到难堪的是,穿好裙子之后的乌芽芽,诱惑力也完全没有削减。 她白皙如雪的肌肤包裹在灼艳的锦缎中,色泽显得那样诱人。她胸脯鼓鼓的,腰却掐得极细,腰臀处凹下去一个格外诱人的半弧,竟似生来就合该被人紧紧搂住。 如果说穿上这条裙子的柳如絮娇嫩的像一颗半熟的蜜桃,那么乌芽芽就是熟透了的果子。摘下这颗果子的人只需用舌尖轻轻一触就能把薄薄的皮挑破,吮出甘甜的汁水。 这是一种几近糜烂的美。 深知自己有多美的乌芽芽慢慢拉上裙子侧边的拉链,冲柳如絮说道:“你刚才丑到我了。” 这是第三次暴击。 柳如絮身体微颤,竟似遭到了实质性的伤害。她自辱的举动非但没能激起慕辰的愧疚和怜惜,还被乌芽芽反戈一击,完全KO。 高手过招,最怕的就是对手不按牌理出牌。柳如絮摸不清乌芽芽的脑回路,于是输得很彻底。 她再次甩上房门,用惊天动地的巨响来掩盖自己的狼狈。 乌芽芽蹲下身捡拾扔了满地的珠宝首饰,还一个一个置于眼前,认认真真检查它们有没有受损。这些东西都能卖钱,若是碰伤了哪里,她一定要让柳如絮翻倍赔偿。 “我来捡,你去房里坐着吧。”慕辰把她扶起来,推进卧室,自己则帮着收拾残局。 谁也不知道,当指尖触及乌芽芽细嫩的胳膊时,他的血液是如何在身体里疯狂燃烧。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不得不正视一个棘手的问题――这个无时无刻不对自己施加可怕影响力的女人,已经是他的前妻了。 “对不起,我没想到她会乱拿你的东西。”慕辰真心实意地道歉,然后苦口婆心地劝说:“别搬了,就留在家里吧,我保证帮你看管好。你现在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还操心这些干什么?这样吧,我给你租一套公寓,你先住着,然后我找人帮你把景城花园那边的别墅装修好,钱由我来出,你什么都不用管。” 乌芽芽根本不相信这个渣男。 “我就要搬走。”她眼珠子转了转,立刻便想到了主意:“放东西的地方谁没有?我马上找人来帮我。” 她踩着细细的高跟鞋,一扭一扭地走到阳台外面,开始拨打电话。 慕辰连忙跟过去探听情况。 他想不到金锦溪还能找谁帮忙。她几乎没有朋友,更没有能腾出四五个大房间专门帮她存放奢侈品的朋友,除非她找的是仓库租赁公司。 不过那些地方怎么适合存放奢侈品呢?万一被蛇虫鼠蚁咬坏了,她不得心疼死? 慕辰这边正在胡思乱想,易H那边却稳稳当当地坐在家里。 他手上捧着一杯热茶,有一口没一口地啜饮,闲散的目光时不时扫过摆放在茶几上的手机,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为易家服务了几十年的老管家轻手轻脚地走过来,问道:“先生,您晚饭还没吃呢,这会儿都快九点了,要不我让厨师帮您煮一点宵夜?” “多煮一点,我等会儿要带一个朋友回来。”易H温声说道。 这是易家老宅,也是易H的父亲与继母曾经居住的地方。由于那些陈年旧事,易H很不喜欢这座建筑物,所以平时从不归家,都住在研究所。 说实话,看见易H从大门外走进来,老管家差点以为自己见鬼了。 更让他感到意外的是,易H不只是偶尔回来看看,似乎还准备长住。几名女仆这会儿正遵照他的吩咐,把每一个空余的房间都打扫干净。 “先生,您这次准备住多久?”老管家试探道。 “说不准,得看我朋友喜欢住多久。”不知想到什么,易H竟勾起唇角温柔一笑。 老管家看愣了,僵立了好一会儿才又继续问道:“您的这位朋友是――” 不等他把话说完,易H的手机便震动起来,屏幕上浮现三个字――【小妖怪】。 老管家:“……” 向来严肃正经的易先生怎么会给人取这种可可爱爱的外号?是女朋友吧? 第 24 章(我的小妖怪...) 易H这边刚接通电话, 一道甜腻中裹着沙哑的嗓音便带着不容人拒绝的气势说道:“我想找个地方存东西,你家大不大?” “比观鸟台大。”易H柔声问道:“你在哪儿?我来接你。” 乌芽芽想起了那个占据整座幽谷的观鸟台,顿时便露出满意的笑容。那么大一栋房子, 肯定放得下金锦溪的宝贝。 她报出地址, 然后挂断电话,冲慕辰洋洋得意地挥了挥手机, 宣告道:“我朋友会来帮我搬家。我才不放心把财物交给你保管, 你和柳如絮都是坏东西!” 她嘴上说着骂人的话,用词却那么贫乏,尤其是一句“坏东西”,幼稚地差点把慕辰逗笑。 离婚之后,或许是因为心态平和了,又或许是因为不再患得患失,金锦溪竟慢慢放下芥蒂,开始展望未来。她想要带走这些东西, 未尝没有与过去一刀两断的心思。 慕辰本该为她感到高兴, 心底却仿佛缺失了什么。 “我才发现,这些年你一直没长大。”他摇摇头,发出悠长的叹息。 阅人无数的他,几乎一眼就能把前妻的心思看穿。她心里想什么几乎都会写在脸上, 高兴就笑,生气就噘嘴,不屑就翻白眼, 得意就翘鼻子。蓦然回首,他已走得这么远, 而金锦溪却还停留在十八/九岁的年纪。 慕辰喜欢天真单纯的女孩,更希望她们能永远一尘不染, 然而没有谁能够做到。哪怕是一面镜子,摆放在原地也会落满灰尘。 可笑的是,被他迫不及待抛下的前妻,恰恰是最符合他心意的那一个,也是最能戳中他心底里柔软之处的那一个。 “你在骂我幼稚吗?”乌芽芽瞪圆眼睛,气势汹汹地逼问。别以为她脑袋一根筋就听不出这是一句暗讽! 慕辰哑然失笑,继而否认:“不是,我没在骂你。我觉得你这样挺好的。” 他把扔了满地的衣服首饰捡起来,故作忧虑地叹息:“锦溪,和我离婚之后你该怎么办呢?你上哪儿找工作?你没有亲人和朋友,在外面受了委屈,谁帮你出头?你的钱够用吗?没有佣人和助理,你能不能照顾好自己?” 他试图用这些太过残酷的问题让前妻意识到,她现在正处于一个多么孤立无援的境地。 离开了这个家,她便失去了避风港。而他愿意继续做她的避风港。 乌芽芽皱了皱眉,倒真的有些忧虑。当然,她担心的肯定不是受委屈的问题,而是该怎样轻轻松松赚到很多钱。 能给她委屈受的人根本就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慕辰见她脸色有些不好,心尖便止不住地疼了一下。让这张美丽的脸庞露出不快乐的表情简直是一种罪过。 他立刻软下语调,慢慢安慰:“别担心,我会帮你安排好住处,再给你找一个保姆照顾你的生活。以后你若是遇见解决不了的麻烦都可以来找我。虽然我们已经离婚了,但我依然可以是你的依靠。” 调整好心情的柳如絮刚打开房门就听见了这句话。若不是演技足够精湛,她可能会当场给慕辰表演一个变脸。 “我才不需要你照顾,我有人照顾。”乌芽芽推开慕辰,噔噔噔地下了楼。 “除了我,谁还会照顾你?”慕辰立刻追下去。 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心神已经被乌芽芽彻底掌控。她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她随便说一句气话,他也能琢磨很久,心里还会止不住地泛酸。 他倒要看看,大晚上赶过来帮金锦溪搬家的人究竟是谁。 “我渴了,想喝果汁。”在大厅的沙发上坐定后,乌芽芽冲一名女佣说道。 女佣点点头,正欲走进厨房,从楼梯上下来的慕辰却快速说道:“我来榨果汁,你去休息吧。” 女佣表情惊愕地看着他,仿佛忽然之间不认识雇主了。 不怪她反应如此强烈,只怪慕辰太大男子主义。他平时除了喝水、取东西,绝对不会踏入这间厨房。他连煤气灶的火都不知道该怎么打开,更别说榨果汁。 跟在他身后走下楼的柳如絮也是一样的表情惊愕。 自从焕然一新的金锦溪跨进这个家门,慕辰就变得不正常了。他在不断妥协,退让,甚至是求和。他看着金锦溪的目光盈满了无法言说的温柔和悔意。 是的,他后悔了。 看见这个美得像焰火一般的女人,他舍不得了!男人果然都是一群肤浅的东西,他们只会用下半身思考!柳如絮暗暗在心里咒骂,却还是挤出一丝笑容,和和气气地说道:“慕辰,你坐着吧,我来招待金小姐。” 一句“招待”便彰显出了她女主人的身份。 然而慕辰根本就不搭理她,这会儿已挽好袖子走进厨房,开始摆弄那台破壁机。 乌芽芽懒洋洋地说道:“我要喝香蕉牛奶汁。” “好。”慕辰语气温柔地答应下来。 他从未做过这种事,一时间竟然觉得很新鲜。看完破壁机的说明书,他从冰箱里找出几根香蕉和一瓶鲜奶,然后打开手机,搜索配方。 柳如絮站在一旁看他,心里充斥着愤怒、不甘和嫉妒。 “我来吧。”她伸出一只手抢夺香蕉,却又很快被慕辰推开。 “这里不需要你。”他心不在焉地说道。 他一直盯着手机,神情非常专注,竟是连个眼角余光都懒得施舍给柳如絮。这就是他的真面目,爱的时候既快速又投入,抽离的时候也猝不及防。 柳如絮本就苍白的脸颊顿时又白了几分。她退让到一旁,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才维持着优雅得体的笑容,从厨房里走出来。 乌芽芽斜倚在沙发上玩手机,窄裙束缚着她的身体,令她只能把修长的双腿交叠起来,这是一个既舒适又慵懒的坐姿。 她黑色高跟鞋的细带松开了,浅浅地勒着雪白的足背,鞋面颤巍巍地挂在足尖上,一点一点地晃悠,欲落不落,欲脱不脱。 这样的画面最能引人遐思。倘若是哪个男人看见了,这会儿肯定会走过去,轻轻捧住这只玉足,或是彻底脱掉她的鞋子亲吻她的脚趾,又或是极为温柔克制地帮她系好鞋带。 总之,她值得一切最温柔的对待。 柳如絮飞快转头看向厨房,唯恐慕辰看见乌芽芽这幅模样。 这个该死的女人不知道上哪儿修习了勾引人的手段,哪怕只是简简单单地坐着,也能散发出令人迷乱的气息。如果早知道整容后的她会变成一个妖精,柳如絮打死也不会安排她去韩国。 胡思乱想中,慕辰榨好香蕉牛奶汁,一只手端着,一只手在下面捧着,小心又慎重地送到乌芽芽手里。 “要加冰吗?”他柔声问道。 乌芽芽摇摇头,脖子一仰便吨吨吨地喝掉,喝完伸出粉红的舌尖,把上唇沾染的奶胡子利利索索地舔干净。 她不是人类,自然不用遵循什么餐桌礼仪。 然而她堪称粗鲁的举动,在无敌美貌的加持下,展现的只会是无尽的诱惑。更可怕的是,这种诱惑里还带着毫不刻意的纯真。这不是演技能模仿的,也不是矫揉造作的展现,而是野蛮生长中自然催生的风情。 这种既纯真又野性的风情,放眼整个娱乐圈,只有乌芽芽具备。她是独一无二的。 慕辰盯着她饱满的唇珠和湿滑的小舌,喉结不由滚了滚,身体里还未熄灭的火焰,此刻又开始闷闷地燃烧。 慕辰狼狈地移开视线,然后再次意识到,这个满身都写着诱惑,并且时刻会致人迷乱的女人,已经成了自己的前妻。 “不够甜,下回记得加一点蜂蜜。”乌芽芽放下杯子后点评一句。 “好,我让阿姨明天去买蜂蜜。”慕辰连忙把视线挪回来,近乎于殷切地回应着。 柳如絮的牙齿都快咬碎了。怎么着?你榨了这杯不够,还准备天天帮她榨啊?你别忘了你们已经离婚了! 她在心里愤恨不平地呐喊,面上却还得装作优雅淡然。即使是输,她也不想输得太难看。 “金小姐,你的朋友什么时候来?”她看了看表,话音里带上了催促。 乌芽芽根本不想搭理她,圆圆的眼睛只管盯住慕辰,指着茶几上的一瓶口香糖问道:“我可以吃吗?” 慕辰连忙把瓶子递过去,“吃吧。” 他短促地笑了笑,似乎是觉得贪吃的前妻非常可爱。 柳如絮却厌恶地直反胃。金锦溪这个贱人太会装了!她们这些女明星,哪一个私底下不是拼了命的在减肥?她就不相信金锦溪身材保持得这么好,会是一个真的吃货! 一切都是为了勾引慕辰使出的手段罢了!扮嫩装可爱,恶心又造作! 在柳如絮的腹诽中,乌芽芽往嘴里塞了一颗柠檬味的口香糖,嚼吧嚼吧,吸走甜汁,然后又塞了一颗,继续嚼吧。 时间就在她嚼口香糖的过程中流逝了。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引擎声,阵仗有些大,像是有一支车队在缓慢靠近。 慕辰连忙走出去查看情况。 乌芽芽也跟了出去。 几辆重型卡车缓缓停靠在别墅外的空地上,最前面那辆车是SUV,车门打开,走下来一个异常高大的人影。 那人与守在门口的仆人说了几句话便进入别墅。路灯洒下的辉光落在在他身上,映照出一张骨相绝佳,五官深邃,贵气逼人的脸。若不是架了一副金丝眼镜,这人冷峻而又瑰丽的眼瞳中所流泻的危险光芒,怕是会惊走夜色。 一看见这人,乌芽芽就叉起腰,扬起下颌,摆出凶巴巴的模样。 弹珠卡喉咙的仇她可没忘! 慕辰惊愕不已地低喊:“易先生?” 拜一年前那场在全世界范围内传播的流行病所赐,最早研发出疫苗的易H已成为家喻户晓的人物。在他的带领下,主营医药生物工程的易氏集团高歌猛进,一跃成为世界顶级的大公司。 慕辰也经营着家族企业,所以他不可能不认识这位风云人物。但他万万没想到,金锦溪口中的朋友,竟然会是很少在公众场合露面的,别人想攀交都无门可入的易H。 柳如絮握紧慕辰的手臂,轻轻吸了一口气。她自然也认识这位隐形富豪。 慕辰一步一步朝上走,还差几级台阶就能来到别墅门口,却立住不动了,只因这个高度,他正好可以与乌芽芽平视。 这人叉着细细的腰,挺着鼓鼓的胸脯,站在高处,夜风从后面吹过来,撩散她蓬密如云的秀发,令她美得盛气凌人,张牙舞爪。 他身体前倾,凑近了一些,眸色温柔如水,嗓音也隐含着宠溺的轻笑:“我该叫你什么?金锦溪,乌芽芽,还是……小妖怪?” 这句话立刻便激起了乌芽芽惨痛的记忆。她就是因为这个被吓到的,然后差点从窗户上掉下去! 一只鸟儿连窗台都站不稳,这事谁敢信? 新仇旧恨齐齐涌上心头,令乌芽芽握紧小拳头,冲易H结实的胳膊捶了几下。她也知道自己一拳下去能打死一个壮汉,所以收敛了力道。 这小小的拳头砸在身上,激发的不是疼痛,而是滚烫的热意和失序的心跳。 易H握住她纤细的手腕,沉声笑道:“既然你不回答,那我就擅自决定了,芽芽。” 慕辰“……” 这是在打情骂俏吧?我的前妻怎么能和另一个男人举止这么暧昧? 柳如絮:“!!!” 贱人!贱人!贱人!金锦溪怎么能够在被慕辰抛弃之后,飞快攀上另一棵更粗更壮的大树? 第 25 章(易岺的心跳...) 易H站在台阶下, 与高处的乌芽芽对视,素来冷漠淡然的眉眼,此刻酝着一丝热意。 这热意并不明显, 却是持续不断的。 慕辰是个老戏骨, 倘若叫他对着镜子练习暗恋一个人的神情,他大约也会这么表现, 所以他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 他上前几步, 故作热情地说道:“易先生,快请进,我是真的没想到锦溪口中的朋友竟然是你。” 他伸出一只手,去握易H的手。 易H匆匆与他一握,却并未走上台阶,而是弯下腰,去碰乌芽芽的脚。 乌芽芽眼睛瞪圆了一瞬,像是有些戒备, 却又很快立住不动了。她发现易H只是伸出指尖, 帮自己把松散的鞋带系回脚踝。 有人伺候,她自然是不反抗的。 “这边也松了。”她得寸进尺地翘了翘另一只脚。 易H短促地笑了一声,却也欣然地把另一只脚的鞋带系好。细而长的鞋带必须挽成交叉的花样再一圈一圈绕于脚踝,最终打成一个蝴蝶结。要想系的足够漂亮, 的确需要一些技巧和耐心。 谁也无法想象,似易H这种习惯了高高在上的人,会有这样的技巧和耐心。 柳如絮刚才还在想, 如果让一个男人看见乌芽芽雪白的双足和欲落不落的鞋,对方要么会捧着她的脚落下亲吻, 要么会认真细致地帮她把鞋带系好。前者狂热,后者克制。 这不, 克制的那个人来了!像易H这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大佬,竟然会主动俯下身,为一个女人穿鞋!乌芽芽这张脸有那么迷人吗? 柳如絮嫉妒的心脏都在紧缩,脸上却始终带着优雅得体的笑容。 易H直起腰,冷淡却富有深意地瞥她一眼,然后握住乌芽芽纤细的手腕,将之带入别墅。 站在台阶上的时候,乌芽芽是背着光的,易H只能看见一个美好的轮廓。进入灯火通明的客厅,沐浴着暖黄的光,易H才发现,乌芽芽的脸颊鼓鼓囊囊一大团,像是直接吞了一个包子。 她不断嚼着这个“包子”,还发出吸溜吸溜的声音,吃的很是艰难,却也很是津津有味。 易H:“……” 他拿走乌芽芽手里握着的口香糖瓶子,轻轻摇晃几下。瓶子里发出稀稀拉拉的声音,可见满满一瓶糖果已经被吃得差不多了。 柠檬味,又酸又甜,是小妖怪的最爱。 在这一刻,易H既想扶额叹息,又有些哭笑不得。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巾,摊开之后捧在乌芽芽嘴边,语气十分无奈:“把口香糖吐出来,你嘴巴都塞不下了。” 乌芽芽一边摇头一边翻白眼。谁说她吃不下?变成人形之后,她一口气能吞掉一个大苹果! 易H捏住她的下颌,迫使她张嘴,然后直接用手指把她嘴里的口香糖给抠了出来。 黏糊糊的口香糖伴随着晶莹的唾沫,沾了他满手,他却完全不感到恶心,只是蹙着眉头说教:“吃东西别贪多,要不然嘴巴和肚子会塞不下的。之前弹珠卡喉咙的事情你忘了吗?这么大一团口香糖要是卡在喉咙里,你会窒息。” 乌芽芽左右摇头想避开他的手指。 他便诱哄道:“乖乖吐出来,我给你带了话梅糖。” 乌芽芽不躲了,还主动张开嘴,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让他查看自己干干净净的口腔。话梅糖的甜味是持续不断的,自然比嚼完了就没味的口香糖好吃。要不是为了一直保持口香糖的甜味,她也不会不知不觉塞了这么多。 “没有了,真的。”她邀功道。 易H这才把人带进厨房,先是洗干净自己的双手,然后再打湿随身携带的手帕,帮乌芽芽擦干净嘴角的唾液。 慕辰和柳如絮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哪怕是父亲照顾女儿,也没有温柔体贴到这个地步的,说是娇宠都嫌不够,这简直是溺爱。他们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慕辰明知道自己没有资格过问,却还是急切地想要寻求一个答案。 柳如絮则被陡然剧增的嫉妒之情折磨得心脏绞痛。 若不是她安排金锦溪去韩国整容,让对方重获新生,她哪里会有这样的际遇?丢了一个慕辰,她竟然又攀上了易氏集团的总裁,一下子竟爬得更高了。易氏集团最新研发的治疗癌症的靶向药,据说效果非常好,未来的某一天彻底攻克癌症也绝非神话。 易氏的股份天天都在大涨,而易H即使低调地从不在媒体上露面,也是众所周知的传奇人物。 金锦溪她凭什么获得易总的青睐? 是了,凭脸啊!她那张脸哪怕沾满了恶心的口水,也会有男人愿意一寸一寸帮她舔干净的。 刚想到这里,柳如絮就看见易H丢掉手帕,用自己的指腹擦去金锦溪唇边最后一丝唾液,然后温柔地笑了笑。他对那个女人是如此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就仿佛在呵护一株长不大的幼苗。 柳如絮捂了捂胸口,由深深的嫉恨转为无尽的懊悔。她原本想毁掉金锦溪,没想到却反而成就了她。 慕辰的脸色同样很难看。 他走进厨房,问道:“你们俩怎么认识的?” “我们十五年前就认识了。”易H毫不隐瞒:“那时候我被绑架了,是芽芽救了我。” “芽芽?”慕辰皱眉。 “芽芽是我的小名,你不知道吧。”乌芽芽火上烧油地添了一句。她仿佛生来就知道该怎样叫人心底里不痛快,这大约是她的种族天赋吧。 慕辰果然露出了难受的表情。结婚六七年,他竟从来不知道妻子还有一个小名。这是否表明自己在妻子心里的分量根本比不上易H?他们俩既是青梅竹马,又是生死之交,难怪感情好到这个地步。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他质问道。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在外面找小三也没告诉我啊。”乌芽芽翻了个白眼。 慕辰一时哑然。他差点忘了,自己才是首先背叛这段婚姻的人。他甚至忘了,金锦溪已是自己的前妻,两人之间再没有法律限定的责任和义务。从今以后,无论金锦溪想要与谁在一起,都不是他能干涉的。 他站在厨房门口,一时之间有些茫然,又有些难以言表的失落。 易H对两人的感情纠葛完全不感兴趣。把用过的手帕扔进垃圾桶之后,他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颗话梅糖,亲手剥掉糖纸,塞进乌芽芽嘴里。 乌芽芽是个小妖怪,耳力非常敏锐,自然能够听见易H的口袋里还有糖果纸受到压迫发出的咔咔声,这表明他带来的话梅糖不止一颗。 于是她立刻伸出手去掏他的口袋。不把所有糖果搞到自己手里,她会觉得浑身刺挠。 易H握住她纤细的手腕,顺势把人往怀里带了带,另一只手压住她脊背,将她摁在自己宽阔的胸膛上,蹙着眉头训斥:“弹珠卡喉咙的教训你又忘了吗?糖果一次只能吃一颗,这颗化掉了我再给你。” 乌芽芽连忙咬碎嘴里的糖果,急切喊道:“化掉了化掉了,啊,你看。” 她张开嘴让易H检查,舌尖上却还沾满琥珀色的细碎晶体,那是尚未化掉的话梅糖。 一股酸酸甜甜的气息钻入易H鼻腔,令他口舌生津又口干舌燥。这两种完全矛盾的生理反应,他竟不知道是怎样产生的。 他用滚烫的手掌按住乌芽芽脆弱的后脖颈,嗓音沙哑低沉:“别闹了,搬完东西我们早点回家。” 把那个充满痛苦回忆的地方称之为家,他心里竟然没有丝毫抵触。 乌芽芽用脑袋撞了撞他结实的胸膛,没好气地说道:“你能不能别总是提弹珠卡喉咙的事?”这样的黑历史,她早该用法术从易H脑海中洗掉才对。 “好,不提。”易H揽着她的肩膀走到外面,指着从卡车里跳下来的三十几号人,说道:“他们是奢侈品养护公司的人,专门负责奢侈品的鉴定、修护、搬运以及保存。你的东西在哪里,带他们上去看看。” 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帮忙,乌芽芽自然是高兴的。洗掉黑历史的想法立刻便被她抛到了脑后。她拉着易H的手,噔噔噔地上了楼。 慕辰盯着两人的背影,眸色几度变幻,最终凝固为晦涩的不甘。 他快速跟了上去。 柳如絮也亦步亦趋地跟紧一行人。 专业人员素养就是高,很快就分成几组人马,对金锦溪的衣服、鞋子、包包、配饰、珠宝进行分门别类的打包。他们带来了防尘袋,丝绒盒,纸盒、保险箱等收纳装置。什么物品应该放在什么容器里,他们做的有条不紊。 每一样物品在归置之前,他们都会反复检查并拍照留档,旁边还有一名工作人员负责录像。 看见衣服鞋子被收进纸盒里,乌芽芽尚且没有什么反应。看见金锦溪的珠宝一样一样被工作人员从保险箱里取出来,用丝绒盒子装好时,乌芽芽受不住了。 亮晶晶,她眼里全都是亮晶晶!赤橙黄绿青蓝紫,各色珠光映照着她的脸,也迷花了她的眼。她脚尖往前一探便想飞扑过去,却及时被易H拉了回来。 “忍着。”易H在她耳边低语。 “我快忍不住了!”乌芽芽嗓音颤巍巍地说道。 “忍不住也要忍。别忘了,这些东西都是要拿去拍卖的。” 一边是亮晶晶,一边是早点凑够钱下班,乌芽芽忽然之间就遇到了生平最艰难的一个选择。她慢慢举起两只小手,又慢慢把两只小手握成拳头,像猫儿一般上上下下挥舞着。 “啊啊啊,好难啊好难啊!”她整张脸都拧起来,肉肉的小奶膘皱成了包子褶。 让一只小乌鸦不去捡宝石,与让一个吸毒人员不去嗑药有什么区别?这简直就是折磨! 易H垂眸看她,嗓音低柔地发着笑。 站在一旁的慕辰听不见两人面贴面耳贴耳地说些什么,却不难感受到他们亲密不容人插足的氛围。 若不是对易H依赖到了极点,金锦溪不会露出那般情态。在自己面前,她张牙舞爪,满身是刺;在易H面前,她却天真可爱得宛若一个小女孩。 慕辰撇开头,吞下满腔苦涩。现在,他还能说什么呢?金锦溪离开了自己也能过得很好。哪怕他再自负也不得不承认,易H远比自己更细心,体贴,温柔。 连金锦溪的奢侈品,易H都能专门聘请一个公司来养护,那么金锦溪本人,他更是会照顾得无微不至吧? 这样也挺好。离婚了,本来就该各过各的。慕辰暗暗劝说自己,笑容却有些勉强。 柳如絮看着这群专业人士又是拍照,又是录像,又是跪行收纳,又是轻柔折叠,心里堪称五味杂陈。有钱就是好啊,不但可以拥有如此昂贵的物品,还能拥有一支专门伺候这些物品的团队。 她现在已经是二线艺人,却也摆不开这么大的排场。她会把慕辰视作猎物去抢夺,不可否认也有羡慕金锦溪奢靡生活的原因。她想替代金锦溪,那么毁掉金锦溪就势在必行。 然而,当她以为自己快成功的时候,金锦溪却趾高气昂地杀了回来。离婚之后,她非但没落魄,反倒过得比以前更奢侈。她运气怎么能这么好? 柳如絮暗暗调整吐息,以防自己气成河豚。 乌芽芽也在深深吐息,免得自己一个忍不住,扑进珠宝堆里打滚。可她本来就不是自律的小妖怪,这些珠宝不是放在柜台里的商品,看一看摸一摸又不会被榕树爸爸的枝条抽打,她怎么控制得住?不控制又不行,这些东西都是要拿去卖钱的,卖了钱就能早点下班…… 这样一想,乌芽芽只能紧紧搂住易H的胳膊,把自己脑袋扎进他怀里。 “我什么都看不见,我什么都看不见?”她不断催眠自己。 易H用大手摁住她的后脑勺,又轻轻揉了揉她浓密的秀发,然后沉沉低笑。 他从来不是爱笑的人,却总也忍不住被小妖怪逗笑。 堵住了视觉,乌芽芽却堵不住听觉。一名工作人员拿起一串钻石项链,迎着灯光鉴别,链珠相互碰撞,发出细微的沙沙声,这对乌芽芽来说是出自于灵魂的诱惑。 好想……好想把这些亮晶晶据为己有! 她神经质地张了张爪子,然后一下一下用脑袋撞击易H的胸膛。 易H笑得更低沉,更愉悦。他两只手都摁在了小妖怪的后脑勺上,又轻轻捏着她的下巴尖,将她的脸转向侧边,柔声低语:“听我的心跳。” 砰砰砰,砰砰砰…… 略有些急促,略有些热烈,却又十分安宁悦耳的心跳声,立刻取代了珠宝的诱惑,阵阵敲击着乌芽芽的耳膜。 在这一刻,乌芽芽忘却了一切,只专注于这道近在咫尺却又仿佛从遥远的时空里传来的心跳。 第 26 章(没有理由的喜欢...) 雄性乌鸦搜集发光的东西是为了求偶, 而雌性乌鸦喜欢亮晶晶的东西则是出自一种本能。它们生来就会被鲜艳而又夺目的物品所吸引,乃至于它们的配偶在长久的磨练下已掌握了俘获它们芳心的技巧。 也因此,易H非常清楚, 此时此刻, 这些拿在手里会发出细碎声响和璀璨光芒的珠宝,对乌芽芽而言意味着什么。 那是她的精神食粮, 也是镌刻在她灵魂之中的渴望。 让她对抗这种渴望, 不啻于把一包白/粉放在一个吸毒者而前,却勒令他不许碰触。 乌芽芽在难受,于是易H也会跟着感觉到难受。他用手臂轻轻环住小妖怪的脑袋,让她紧贴自己的胸膛,去聆听富有节奏的心跳声。与此同时,他把五指插入她浓密的发丝,顺着她的头皮从上至下来回抚触。 砰砰砰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敲击入耳,头皮被按摩的舒适感也一阵一阵传入心扉, 她便会进入浅层催眠的状态, 进而忽略那种无法得到满足的折磨。 只要能安抚住小妖怪,让她忘却违背本能的痛苦,易H什么方法都不吝于使用。 被他揉得头皮一阵一阵发麻的乌芽芽已经浑身都酥软了。她双腿微微打着颤,连站都站不稳, 于是只能伸出双手,死死抱住易H的腰,把全身的重量都放在他身上。 她近乎于痴迷地听着易H的心跳, 眼皮子不知不觉便耷拉了下来。这种似醒非醒,似梦非梦的感觉, 乌芽芽从未体会过。恍惚中,她差点发出舒适的申吟。什么珍珠、钻石、翡翠、玛瑙, 全都被她抛到脑后。 她现在不需要璀璨夺目的珠宝,只需要易H一个人就够了。 珠宝归置完毕,几名工作人员抬着高高的几摞丝绒盒子下了楼。 站在房间中央的易H退到门边给他们让路。乌芽芽的耳朵贴在他胸膛上,双手卡着他的腰,伴随着他退后的脚步缓缓往前走。在这个过程中,她一直挂在易H身上。 两人抱在一起轻柔地摇晃,像是在跳一支交际舞。 之前还舍不得前妻搬走的慕辰,这会儿却嗓音低沉地催促:“锦溪,你的东西已经搬好了。”所以,你和你的青梅竹马可以分开了。 乌芽芽慢慢从沉醉的感觉中抽离,却舍不得离开易H的怀抱。她合拢手臂,抱得更紧了一些,左边的耳朵听够了沉稳心跳便转转脑袋,换右耳去听,肉呼呼的脸颊还在易H宽阔紧实的胸膛上蹭了蹭。 对任何人都保持高度戒备的易H却并未推开她,反而轻轻揉了揉她浓密的发丝,笑着问道:“喜欢我的心跳吗?” “喜欢,想把你的心跳也收藏起来。”乌芽芽点点头,嗓音沙哑地呢喃。 “比我的眼睛还喜欢吗?”易H试探道。 乌芽芽认真思考片刻,又点点头:“比眼睛更喜欢。” 心跳是看不见的,更不可能发光,然而只是安安静静地聆听,乌芽芽也会产生心头发热的感觉。 她喜欢这种感觉。 比起眼睛,显然心跳声更能代表自己是一个鲜活的整体。所以,小妖怪忽然迷恋上自己的心跳,意味着什么呢? 隐隐得到答案的易H犹觉得不满足,用指尖捻了捻小妖怪肉肉的耳垂,嗓音低沉地引导:“为什么喜欢?给我一个理由?” 乌芽芽冥思苦想了大半天,最后只能噘着嘴抱怨:“喜欢就是喜欢,哪里来的理由?就是喜欢,说不出的喜欢!” 她每强调一句喜欢,易H心中的满足感和愉悦感就提升一个层次。他低声笑了笑,异色瞳孔里沁出暖而柔的微光。 乌芽芽抬头看他,毫不隐瞒自己的感受:“笑起来有颤音,更好听了。”说完又把脸庞埋回易H的胸膛,左右轻蹭。 易H终于心满意足了,揉着她的发丝说道:“东西搬完了,我们走吧。” “哦。”乌芽芽恋恋不舍地离开易H的怀抱,追着搬珠宝的工作人员,噔噔噔地下了楼。 “慕先生,打扰了。”易H冲双眼隐隐有些泛红的慕辰伸出手。 “不打扰。”慕辰笑着摇头,同时故意握紧易H的手,“以后锦溪就麻烦你照顾了。” “她不是麻烦。”易H意味深长地回了一句,然后便下了楼。这点握手的力道还不足以让他吃痛。 离婚了就各过各的,操什么心。以后见了而还是朋友,也只能是朋友。慕辰一而在心里做着自我疏导,一而走下楼梯。今天之前,他以为金锦溪离开自己就活不了,今天之后他才明白,离了自己,金锦溪能活得更好。 她那点购物狂的毛病,易H肯定不会放在眼里。易氏集团一天的营业额足以买空一家商场。 慕辰苦笑一声,然后便释怀了。如果分开之后能成全更好的彼此,那么他的决定就是正确的。那一丝后悔,不过是对美色的贪恋罢了。 慕辰向来是清醒且理智的。走到别墅门口时,他已经整理好了心绪,也能展露出一如既往的温柔笑容。 “锦溪,是你先跟《别来无恙》节目组签了约,我才签约的。我想着你要是术后恢复的好,应该不会拒绝在镜头前露脸。你同意了我才会去,你不同意,我就不去。我不会逼迫你,也完全没有让你出丑的意思。总之,如果因为我,对你造成了什么麻烦,我感到很抱歉。”他语气诚恳地解释一句。 看见艾米发出的视频他才惊觉,锦溪脸上的肿都没消,她又怎么可能愿意出镜?她与节目组签署合同可能是受了谁的胁迫。 不过现在看来是他多虑了。 乌芽芽没搭理他,反而乜向随后跟来的柳如絮,哼笑道:“道什么歉,我还要感谢你们给我介绍工作呢。” 柳如絮脸色一白,然后便慌了神。她差点忘了拍综艺的事! 眼下金锦溪非但没毁容,还比以前更好看。她要是顶着这张精怪一般的脸出镜,那会引发多大的轰动? 正所谓欲扬先抑,之前她毁容的新闻在热搜榜上挂了一整天,闹得全国皆知,这次她本人出镜,脸却异乎寻常的漂亮,大家原本是来节目里看怪物的,没想到却看见一个绝世美女,巨大的心理反差之下,她的热度又会高到什么程度? 柳如絮这是又一次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她要是不让艾米爆那段不堪入目的视频,也就不会造成这样的效果。 更糟糕的是,只要提起金锦溪,别人便会自然而然地想起她。到时候,全国人民都会把她们两个当成对照组来进行比较。 节目还未开播,柳如絮已经可以想象那些无聊的网友会如何编排自己。 身材、容貌、气质、衣品……她几乎没有任何一个胜过金锦溪的地方,更可怕的是,她身上还背着小三的名头。一旦她全方位输给金锦溪,观众就会不断拉踩她,贬损她,更会嘲讽慕辰有眼无珠。 慕辰的粉丝受了刺激,可能会组团来撕她。 俗话说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在是是非非纷纷扰扰的娱乐圈,这样的比较往往带着你死我活的意味。 输得太过惨烈的那一个连事业都会受到影响,这也是众多女明星喜欢发艳压通稿的原因。 金锦溪如果上了节目,那便是艳压整个娱乐圈。在这个时代,颜值能带来的商业利润已经越来越高,金锦溪这张脸能吸引多少粉丝?引发多少热议?造成多大反响? 万一慕辰和她在节目里又擦出了火花,那自己岂不是彻底鸡飞蛋打了? 柳如絮越想越不安,慌忙说道:“慕辰,《别来无恙》你别去拍了好不好?” “怕了?”慕辰用洞悉一切的目光睨视她,冷冷说道:“已经晚了。” 他拾阶而上,背影寂寥。 柳如絮在原地站了很久才手脚发软地追上去。 --- “这是你家?”乌芽芽站在巨大的客厅里,仰头看着绘满油彩的穹顶。 易H的家不是一栋房子,而是十几栋房子组成的建筑群,从大门口到主宅,开车都要开十几分钟。 三十几名工作人员正进进出出地搬运着奢侈品,还带来了可以随意组合拼装的置物架。光是安装置物架就是一个大工程。 这个许久没有主人居住的巍峨古宅,终于有了一丝烟火气。 头发花白的管家从厨房里端出许多宵夜,笑呵呵地说道:“易先生,金小姐,快过来吃点东西吧。楼上那些工作人员我帮你们招呼。” 看见乌芽芽扭着细腰,撩着长发,步态慵懒地走进客厅,老管家终于理解了那个看似很不正经的来电显示。 哪里有人会长成这幅模样?只能是小妖怪了! “好嘞!我来啦!”乌芽芽立刻把满室奢华忘到脑后,兴匆匆地跑进餐厅。 看见摆放在盘子里的二十根烤串,她连忙伸出手一网打尽。 易H随后赶到,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轻轻去掰她的手指,语气温柔,却也强硬:“一次只能拿两根。” 他必须好好纠正小妖怪的饮食习惯,否则早晚有一天她会把自己噎死。 按理来说,易H这点力气根本无法撼动乌芽芽护食的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乖乖顺从了。 “行吧,这是你家,你说了算。”她给自己找了一个妥协的理由,然后才松开二十根烤串,改为左右手各拿一根。 亲眼目睹这一切的老管家高兴地点点头:没错了,是女朋友。 易家的厨师非常懂得荤素搭配,烤的不是纯肉的肉串,而是一块肉夹一块青椒或者胡萝卜,再刷上酸甜的秘制酱料,这样既好吃又营养均衡。 只可惜乌芽芽不喜欢营养均衡,只喜欢大口吃肉。 她咬掉一块肉,然后把烤串递到易H嘴边,甜甜一笑:“我吃一口你吃一口。来,我喂你。” 这样换算下来,她每一口都能吃到肉,而易H会帮她把讨厌的青椒和胡萝卜吃掉。她果然是个机灵的小妖怪。 易H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扶额低笑。 他原以为住进老宅会影响自己的心情,现在看来却是多虑了。 第 27 章(没有理由的喜欢...) 被易H揉得头皮一阵一阵发麻的乌芽芽已经浑身都酥软了。她双腿微微打着颤, 连站都站不稳,于是只能伸出双手,死死抱住易H的腰, 把全身的重量都放在他身上。 她近乎于痴迷地听着易H的心跳, 眼皮子不知不觉便耷拉了下来。这种似醒非醒,似梦非梦的感觉, 乌芽芽从未体会过。恍惚中, 她差点发出舒适的申吟。什么珍珠、钻石、翡翠、玛瑙,全都被她抛到脑后。 她现在不需要璀璨夺目的珠宝,只需要易H一个人就够了。 珠宝归置完毕,几名工作人员抬着高高的几摞丝绒盒子下了楼。 站在房间中央的易H退到门边给他们让路。乌芽芽的耳朵贴在他胸膛上,双手卡着他的腰,伴随着他退后的脚步缓缓往前走。在这个过程中,她一直挂在易H身上。 两人抱在一起轻柔地摇晃,像是在跳一支交际舞。 之前还舍不得前妻搬走的慕辰, 这会儿却嗓音低沉地催促:“锦溪, 你的东西已经搬好了。”所以,你和你的青梅竹马可以分开了。 乌芽芽慢慢从沉醉的感觉中抽离,却舍不得离开易H的怀抱。她合拢手臂,抱得更紧了一些, 左边的耳朵听够了沉稳心跳便转转脑袋,换右耳去听,肉呼呼的脸颊还在易H宽阔紧实的胸膛上蹭了蹭。 对任何人都保持高度戒备的易H却并未推开她, 反而轻轻揉了揉她浓密的发丝,笑着问道:“喜欢我的心跳吗?” “喜欢, 想把你的心跳也收藏起来。”乌芽芽点点头,嗓音沙哑地呢喃。 “比我的眼睛还喜欢吗?”易H试探道。 乌芽芽认真思考片刻, 又点点头:“比眼睛更喜欢。” 心跳是看不见的,更不可能发光,然而只是安安静静地聆听,乌芽芽也会产生心头发热的感觉。 她喜欢这种感觉。 比起眼睛,显然心跳声更能代表自己是一个鲜活的整体。所以,小妖怪忽然迷恋上自己的心跳,意味着什么呢? 隐隐得到答案的易H犹觉得不满足,用指尖捻了捻小妖怪肉肉的耳垂,嗓音低沉地引导:“为什么喜欢?给我一个理由?” 乌芽芽冥思苦想了大半天,最后只能噘着嘴抱怨:“喜欢就是喜欢,哪里来的理由?就是喜欢,说不出的喜欢!” 她每强调一句喜欢,易H心中的满足感和愉悦感就提升一个层次。他低声笑了笑,异色瞳孔里沁出暖而柔的微光。 乌芽芽抬头看他,毫不隐瞒自己的感受:“笑起来有颤音,更好听了。”说完又把脸庞埋回易H的胸膛,左右轻蹭。 易H终于心满意足了,揉着她的发丝说道:“东西搬完了,我们走吧。” “哦。”乌芽芽恋恋不舍地离开易H的怀抱,追着搬珠宝的工作人员,噔噔噔地下了楼。 “慕先生,打扰了。”易H冲双眼隐隐有些泛红的慕辰伸出手。 “不打扰。”慕辰笑着摇头,同时故意握紧易H的手,“以后锦溪就麻烦你照顾了。” “她不是麻烦。”易H意味深长地回了一句,然后便下了楼。这点握手的力道还不足以让他吃痛。 离婚了就各过各的,操什么心。以后见了面还是朋友,也只能是朋友。慕辰一面在心里做着自我疏导,一面走下楼梯。今天之前,他以为金锦溪离开自己就活不了,今天之后他才明白,离了自己,金锦溪能活得更好。 她那点购物狂的毛病,易H肯定不会放在眼里。易氏集团一天的营业额足以买空一家商场。 慕辰苦笑一声,然后便释怀了。如果分开之后能成全更好的彼此,那么他的决定就是正确的。那一丝后悔,不过是对美色的贪恋罢了。 慕辰向来是清醒且理智的。走到别墅门口时,他已经整理好了心绪,也能展露出一如既往的温柔笑容。 “锦溪,是你先跟《别来无恙》节目组签了约,我才签约的。我想着你要是术后恢复的好,应该不会拒绝在镜头前露脸。你同意了我才会去,你不同意,我就不去。我不会逼迫你,也完全没有让你出丑的意思。总之,如果因为我,对你造成了什么麻烦,我感到很抱歉。”他语气诚恳地解释一句。 看见艾米发出的视频他才惊觉,锦溪脸上的肿都没消,她又怎么可能愿意出镜?她与节目组签署合同可能是受了谁的胁迫。 不过现在看来是他多虑了。 乌芽芽没搭理他,反而乜向随后跟来的柳如絮,哼笑道:“道什么歉,我还要感谢你们给我介绍工作呢。” 柳如絮脸色一白,然后便慌了神。她差点忘了拍综艺的事! 眼下金锦溪非但没毁容,还比以前更好看。她要是顶着这张精怪一般的脸出镜,那会引发多大的轰动? 正所谓欲扬先抑,之前她毁容的新闻在热搜榜上挂了一整天,闹得全国皆知,这次她本人出镜,脸却异乎寻常的漂亮,大家原本是来节目里看怪物的,没想到却看见一个绝世美女,巨大的心理反差之下,她的热度又会高到什么程度? 柳如絮这是又一次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她要是不让艾米爆那段不堪入目的视频,也就不会造成这样的效果。 更糟糕的是,只要提起金锦溪,别人便会自然而然地想起她。到时候,全国人民都会把她们两个当成对照组来进行比较。 节目还未开播,柳如絮已经可以想象那些无聊的网友会如何编排自己。 身材、容貌、气质、衣品……她几乎没有任何一个胜过金锦溪的地方,更可怕的是,她身上还背着小三的名头。一旦她全方位输给金锦溪,观众就会不断拉踩她,贬损她,更会嘲讽慕辰有眼无珠。 慕辰的粉丝受了刺激,可能会组团来撕她。 俗话说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在是是非非纷纷扰扰的娱乐圈,这样的比较往往带着你死我活的意味。 输得太过惨烈的那一个连事业都会受到影响,这也是众多女明星喜欢发艳压通稿的原因。 金锦溪如果上了节目,那便是艳压整个娱乐圈。在这个时代,颜值能带来的商业利润已经越来越高,金锦溪这张脸能吸引多少粉丝?引发多少热议?造成多大反响? 万一慕辰和她在节目里又擦出了火花,那自己岂不是彻底鸡飞蛋打了? 柳如絮越想越不安,慌忙说道:“慕辰,《别来无恙》你别去拍了好不好?” “怕了?”慕辰用洞悉一切的目光睨视她,冷冷说道:“已经晚了。” 他拾阶而上,背影寂寥。 柳如絮在原地站了很久才手脚发软地追上去。 --- “这是你家?”乌芽芽站在巨大的客厅里,仰头看着绘满油彩的穹顶。 易H的家不是一栋房子,而是十几栋房子组成的建筑群,从大门口到主宅,开车都要开十几分钟。 三十几名工作人员正进进出出地搬运着奢侈品,还带来了可以随意组合拼装的置物架。光是安装置物架就是一个大工程。 这个许久没有主人居住的巍峨古宅,终于有了一丝烟火气。 头发花白的管家从厨房里端出许多宵夜,笑呵呵地说道:“易先生,金小姐,快过来吃点东西吧。楼上那些工作人员我帮你们招呼。” 看见乌芽芽扭着细腰,撩着长发,步态慵懒地走进客厅,老管家终于理解了那个看似很不正经的来电显示。 哪里有人会长成这幅模样?只能是小妖怪了! “好嘞!我来啦!”乌芽芽立刻把满室奢华忘到脑后,兴匆匆地跑进餐厅。 看见摆放在盘子里的二十根烤串,她连忙伸出手一网打尽。 易H随后赶到,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轻轻去掰她的手指,语气温柔,却也强硬:“一次只能拿两根。” 他必须好好纠正小妖怪的饮食习惯,否则早晚有一天她会把自己噎死。 按理来说,易H这点力气根本无法撼动乌芽芽护食的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乖乖顺从了。 “行吧,这是你家,你说了算。”她给自己找了一个妥协的理由,然后才松开二十根烤串,改为左右手各拿一根。 亲眼目睹这一切的老管家高兴地点点头:没错了,是女朋友。 易家的厨师非常懂得荤素搭配,烤的不是纯肉的肉串,而是一块肉夹一块青椒或者胡萝卜,再刷上酸甜的秘制酱料,这样既好吃又营养均衡。 只可惜乌芽芽不喜欢营养均衡,只喜欢大口吃肉。 她咬掉一块肉,然后把烤串递到易H嘴边,甜甜一笑:“我吃一口你吃一口。来,我喂你。” 这样换算下来,她每一口都能吃到肉,而易H会帮她把讨厌的青椒和胡萝卜吃掉。她果然是个机灵的小妖怪。 易H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扶额低笑。 他原以为住进老宅会影响自己的心情,现在看来却是多虑了。 第 28 章(天生会撩) 乌芽芽正在“认真投喂”易H。 她先把肉吃掉, 然后把下面的青椒或胡萝卜递到易H嘴边,又黑又亮的眼珠子滴溜溜地扫着易H的脸,像是在观察对方有没有注意到自己鸡贼的行为。 没有吧, 应该没有吧? 看见易H一口一口吃得津津有味, 嘴角还挂着一抹格外温柔好看的笑容,乌芽芽暗暗松了一口气, 然后骄傲地挺起胸脯。 易H是她唯一的朋友, 有好吃的东西当然要与朋友一起分享啦。爸爸教给她的为人处世的方法,她向来做得很到位呢。 想到这里,乌芽芽毫无愧疚地咬掉最后一块肉,然后满足地眯了眯眼。 串肉的竹签有点长,横在嘴边时会碰到她肉呼呼的腮帮子。她两只手都拿着竹签,左咬一口,右咬一口,脸颊两边很快就沾满了一道一道的油污, 看上去像长了胡子的花猫。 易H捏住她尖尖的下巴, 一面帮她擦脸,一面强忍笑意地问道:“吃饱了吗?” 乌芽芽立马摇头:“没有,再来点儿。” 易H也就随口一问,并没有满足她的意思, “现在太晚了,只能吃三分饱。” “我一分饱都没感觉到,再来点呗。”乌芽芽揉了揉自己扁扁的肚皮。 易H使出杀手锏:“去看看你的珠宝吧。” “好嘞, 走起。”正努力吸气的乌芽芽立马放开这口气,于是她扁扁的肚皮一瞬间便鼓了起来, 圆滚滚的像个皮球。 易H:“……噗咳。” 他及时把脱口而出的喷笑换作一声咳嗽。只今天一天,他感觉到的愉悦就比以往十五年加起来还多。这座充斥着腐朽气息的阴森古宅, 因为有了小妖怪的到来而变得亮堂了,明净了,也温暖有趣了。 如果可以,他想让这样的生活永远延续下去。 听见易H状若嘲笑的咳嗽声,乌芽芽连忙把肚子吸回去,然后狠狠瞪了对方一眼。 “看珠宝去。”她扭着细腰,摆着胯骨,风情万种地上了楼梯。 易H站在楼梯口没动,等她快走到顶时才语速缓慢地提醒:“我刚才忘了说了,珠宝放在地下室的保险库里。” 乌芽芽:“……” 她扭着细腰,摆着胯骨,又风情万种地下了楼,与易H擦肩而过时翻了个大白眼,“幼稚!” “是有点。”易H毫无负担地承认了。 与小妖怪待在一起的时候,他空洞的内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和安宁。他仿佛又找回了十二岁之前那个不曾被伤害,也不曾跌入黑暗的自己。 --- 易家的保险库足有几百平米,里面放满了古董字画和金银珠宝。金锦溪的那点东西摆在这里委实有点不够看。 乌芽芽慢慢游走在这些金银珠宝里,整颗心都在刺挠。 她好想好想把所有珠宝都倒在地上,堆成一个尖尖的小山包,然后自己一头扎进去,在小山包里打几个滚。 吸溜~这是她嘬口水的声音。 密封的保险库放大了这道声音,引得所有工作人员都看过来。 乌芽芽连忙捂住嘴,欲盖弥彰地说道:“我早就跟你说了我刚才没吃饱!” 易H指了指她圆滚滚的肚子,嗓音带笑:“你把肚子吸一吸会更有说服力。” 乌芽芽:“……” 好气哦!流口水又不是我能控制的! “我要把我的珠宝带回楼上的卧室去。”她挽住易H的胳膊轻轻摇晃几下。 虽然金锦溪的珠宝摆放在这座宝库里显得很磕碜,但乌芽芽却也没有觊觎易家世代积累的财富。刚开智那会儿,她从别人家里偷来一枚戒指,被榕树爸爸狠狠抽了屁股。之后榕树爸爸按着她的头,学了半个月的刑法。 所以她知道,商场和别人家里的珠宝都是不能碰的。她只拿金锦溪的珠宝总可以吧? “你把它们拿上去干什么?”易H垂眸看她,语气温柔。 “我想把它们堆在床上陪我睡觉。”乌芽芽眨了眨亮晶晶的眼睛,仿佛已体会到了被珠翠环绕的美好感受。 易H严肃地问道:“眼前的享受和早点下班,你选哪一个?” 乌芽芽认真想了想,不甘不愿地说道:“我选早点下班。”没有她在耳边叽叽喳喳地说话,爸爸多寂寞呀!所以还是早点下班回去陪爸爸吧。 易H抚了抚她过于浓密的黑发,柔声说道:“那就别碰这些珠宝。你知道吗,不是所有宝石都像钻石一样坚硬。 “玛瑙和蛋白石放久了会干燥开裂,需要定时涂抹油脂或保湿液;软玉的硬度很低,稍微不注意就会产生划痕;权草红饰石在黑暗中会褪色,需要光照;珊瑚对热和酸敏感,不能长久佩戴。绿松石需要用蜡或树脂浸染,否则也会褪色。珍珠的寿命只有短短几十年,需要好好保养。 “不同的珠宝有不同的存储条件,如果把它们胡乱堆放在一起,必然会对它们造成损伤。拍卖之前,我会把这批珠宝送去养护,然后再送去鉴定中心出具鉴定书,那样才能卖出高价。你如果不好好保存它们,可能会造成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的损失。” 易H揉了揉乌芽芽的脑袋,耐心劝慰:“芽芽,忍一忍好吗?” 小妖怪的任务,他是放在心上权衡过的,所以才会这么管束。 乌芽芽惊讶地直咋舌。她的宝贝无论怎么折腾都好好的,没有褪色也没有划痕呀!不过转念一想她就明白了,那些宝贝存放在爸爸的身体里,由神力蕴养着,又怎么会损坏? 金锦溪的宝贝都是凡品,自然脆弱一点。 “好吧好吧,我不碰它们。”想明白之后,乌芽芽松开了易H的胳膊,走到保险库外面。 看不见,她的心就不会刺挠了。 “那就回去睡觉吧。”易H牵起小妖怪的手,把人带上二楼。 “这层楼都是卧室,你想住哪一间都可以,除了这间。”易H指着走廊尽头的一间卧室说道。 “为什么?”乌芽芽好奇地问道。 易H眼瞳放空了一瞬,于是那些不堪的记忆便纷纷扰扰地涌上心头。 为什么,因为脏啊。 他的继母曾经脱光衣服,趴在这间卧室的大床上,似鬼魅一般冲他招手;他的继母曾经从身后用力将他推入这间卧室,在他耳边吐出粘腻的热气;他的继母曾经用檀香和沉香,把这间卧室里的一切都熏成腐烂的味道…… 只是站在走廊外,隔着一扇厚厚的门,他便能隐约闻到那个味道,像是一具尸体在硫磺的浸泡中发了酵。 这个房间令他作呕。 易H厌恶地皱了皱眉,然后沉声说道:“里面没打扫,很脏。要不你住我隔壁吧。” 他把乌芽芽带到楼梯口的卧室。 “那我就住在这里吧。”乌芽芽推开门看了看,乖顺地接受了易H的安排。她对住的地方要求没那么高,给一个鸟窝也是可以的。 “那你早点睡,明天早上我帮你做职业规划。”易H压下作呕的感觉,尽量用温柔的语气与小妖怪说话。 “好,晚安。”乌芽芽走进卧室,半掩房门,冲易H挥挥手。 “晚安。”易H眷恋地看了她一眼,这才离开。 关上房门之后,乌芽芽又黑又亮的大眼睛便滴溜溜地转开了。金锦溪的珠宝就摆放在地下室,离她很近,近得仿佛能听见它们皮卡皮卡闪耀亮光的声音。这叫小妖怪怎么遭得住? “我不碰,我只是看看。看看总可以吧?”乌芽芽揉了揉自己不断刺挠的小心脏,然后便消失在原地。 数分钟后,她抱着一大堆丝绒盒子凭空出现,听见隔壁房间传来易H跟别人打电话的声音,又立马转移了阵地。 “这里肯定安全。”下一秒,她出现在了易H明令禁止她进入的那个卧室。 卧室里并不脏,反倒处处散发着一股浓郁雅致的木香,一张两米宽的大床摆放在中间,全套床品都是黑色丝绒材质,被窗外的灯光染成微而亮的白,很是雍容华贵。 乌芽芽几乎一眼就爱上了这个房间。她喜欢以黑色为主的装修风格,也喜欢浓香扑鼻的家具和低调奢华的摆饰。 “易H这个小气鬼。他肯定是舍不得让我住这么好的房间。”乌芽芽吐槽了一句,然后便把怀里的盒子轻轻摆放在床上,自己也跟着爬上去。 她盘膝而坐,周身摆满了打开的丝绒礼盒,盒子里的珠宝在灯光的映照下散发出盈盈华彩。 乌芽芽被这些琼浆一般的华彩灌醉了,于是拿出手机,咔嚓咔嚓疯狂拍照。再过不久,这些宝贝就不属于她了,她得留个纪念。 闪光灯的刺目光晕从门缝里泄出,正巧被下楼喝水的易H看见。 他慢慢走过去,盯着这些不停闪烁的白光,面上竟不知该摆出怎样的表情才合适。他没有办法对小妖怪生气,于是只能摇头苦笑。 数分钟后,做足了心理建设的易H推开门,走进了这个曾经像恶鬼一般将他吞噬的房间。然后,他看见了别人一辈子都无法得见的美景。 那张曾经无比肮脏混乱的床,此刻正侧躺着一个柔若无骨的身影。漆黑的床褥烘托着她雪团一般透白的肌肤。这白却又不是纯粹的白,而是透着粉的白,指尖、肘尖、足尖,一切脆弱的部位,乃至于微微上翘的眼尾,都晕染着这种过于娇嫩的色泽。 她像一朵桃花,开在三月的春风里,花蕊中还流淌着清甜的蜜水。 被继母刻意熏蒸出的,近似于腐烂的香味,被这具过于鲜美的肉/体吸收殆尽,又化作醉人的芬芳,在空气中缓缓流淌。 所有肮脏不堪的记忆,都被眼前的美景击碎。易H站在门口,好半天回不过神。 乌芽芽却已经着急忙慌地爬起来,举起双手辩白:“我没碰这些珠宝!我只是看看!” 那条桃红色的连衣裙她还未曾换掉,白皙的脸颊因为紧张也染成了桃红色。此刻的她只能用娇艳欲滴来形容。满床珠宝,不如她璀璨,亦不如她光华夺目。 再痛苦的过往,也都被这艳而灼的光华洗去了。易H深吸一口气,然后才慢慢走进去。 “保险库的门没锁?”他哑声问道。 “锁了,但我是个小妖怪啊。”乌芽芽低下头,颇有些心虚,然后又抬起头,理直气壮地说道:“我没拿你家的东西,你可以下去检查!” “不用检查了,我相信你。你想抱着它们睡,那便睡吧。你想留在这里,也可以。”易H蹲下身与乌芽芽平视,眼中满是无奈,却也透出释怀。 这座藏污纳垢的老宅,似乎变干净了。 “真的吗?那我今天晚上真的在这里睡啦!”乌芽芽立刻趴回床上,伸出细长的胳膊,把铺在面前的几个珠宝盒拢进怀里。 她顺杆爬的功夫向来很厉害,见易H没生气,便把手机递过去,央求道:“你给我拍几张照吧。要把我周围的珠宝全都拍进去哦。” 纯黑的床褥上懒懒地躺着一个如玉般的美人,美人身边还洒满五彩缤纷的宝石,这样的景色的确需要拍张照片留念。 易H接过手机,退开两步,认真取景。 他极为专注地看着躺在自己面前的小妖怪,鼻息中满是她甜而腻的体香,心脏里涌动的血液微微发着烫,要燃不燃,欲灭不灭。 易H闭了闭眼,等待眩晕的感觉慢慢消退。 偏在此时,那天真又妩媚的小妖怪竟轻轻捞起一串钻石项链,置于粉嫩的唇边亲吻。 “这个造型好看,快拍。”她脆生生地喊。 易H耳根一热,然后便拍下了这张照片。他快速把照片发到自己微信里,继而用手掌摁了摁小妖怪晃来晃去的脑袋,嗓音沉缓,“这条项链我拿去清理一下,明天早上还你。” 话落,他轻轻取下被小妖怪缠绕在指尖又紧贴在唇上的项链。 链坠划过小妖怪略微探出齿缝的粉舌,于是沾染了一丝唾液。这唾液仿如星火,握在易H掌心是滚烫的。 第 29 章(我最喜欢你...) 易H收拢五指, 握紧那条沾着唾液的钻石项链,然后又缓缓松开,将之藏进裤子口袋。 “你就这么睡?”他垂眸看着躺在丝绒礼盒中的小妖怪, “晚上你随便翻个身都会把这些珠宝踢到床下去。这个镯子经不起摔打, 掉在地上会断裂,到时候你将损失几十万。” 他指了指一枚水头十足的翡翠手镯。 乌芽芽爬起来测量了一下床铺的宽度, 眼珠子一转便有了主意。 “我变成这样就可以睡了。” 话音未落, 躺在纯黑床单上的玉雪美人便凭空消失了,只剩下一条桃红色的缎面连衣裙。裙子里鼓出一个小小的包,并且不停蠕动。又过了片刻,一只黑色的,肚子圆滚滚的小毛球从连衣裙的领口处钻出来,然后叉开小短腿,展开小翅膀,四仰八叉地躺下。 床上少了一个大活人, 空余的地方足够这只小毛球随便打滚。晚上无论她睡姿多差, 总不会把装有珠宝的礼盒踢下去。 “晚安哦!”乌芽芽睁开一只眼睛,懒洋洋地说道。 亲眼看见活人变成乌鸦,而乌鸦又口吐人言,易H非但没被吓到, 眼眸里还迸发出一丝兴味的亮光。他的小妖怪果然很神奇。 易H俯下身,认真打量这只小毛球,继而用低沉柔和的嗓音轻轻说道:“晚安。” 只是一句话的功夫, 乌芽芽就睡着了,短喙微微张开, 发出小小的鼾声。没心没肺的妖入睡的速度总是特别快。 易H摇头失笑,继而举步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 他又折返回来,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眼镜布,轻轻盖在小毛球圆滚滚的肚皮上。 巴掌大的一只鸟儿,却像人一样摊手摊脚地仰天大睡,肚子上还盖着一块白色的小毛毯……易H垂眸看着这幅景象,嘴角止不住地上扬。若不是自控力比较强,他可能早就笑出声了。 看够之后,他拿出手机,从不同的角度拍摄了很多照片。 美人固然赏心悦目,但小动物也同样可爱。 --- 睡在这个容纳了太多污秽和痛苦的地方,易H以为自己会失眠,但其实并没有。他睡得很深很沉,早上苏醒的时候,手心里还攒着那条钻石项链。 他走到阳台外面,看着远处的晨曦,头一次发现天空竟然这么蓝,云朵竟然这么白。 没过多久,乌芽芽也醒了,随意洗了把脸,漱了漱口,便循着食物的香气走进餐厅。她身上穿着一件黑色丝绸吊带睡裙,裙摆短的只能遮住屁股,领口开得很低,还缀了一圈薄薄的蕾丝,精致的锁骨和雪白的长腿都露在外面。 易H一眼就认出来,那是继母留下的睡裙。对方曾穿着这条裙子,故意在他面前走来走去,她搔首弄姿的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令人作呕。 然而同样的裙子穿着小妖怪身上,易H却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定格了视线。 乌芽芽站在餐厅门口不动了。易H是个混血儿,所以五官异常深邃立体。此刻,他并未戴眼镜,高挺眉骨下的一双异色眼瞳像是淬着烈焰,正一瞬不瞬地看过来。 乌芽芽心里有些发毛。她总觉得此刻的易H像是窝着一团火,看上去很不好惹的样子。 大早上的干什么呢?有起床气? 她把半边身子藏在门板后面,先暗中观察,再决定要不要过去。 易H戴上眼镜,于是那种极不好惹的感觉就消失了。他微微勾唇,语气温柔如水:“站在那里干什么?快过来吃早餐。” 乌芽芽立刻走过去,趴在餐桌上,“今天早上吃什么呀?” “你先把这个吃了。”易H把一小碟花生米摆放在她面前。 乌芽芽端起碟子就要把花生米统统倒进嘴里,易H却先一步用手掌盖住碟口,温声说道:“用筷子一颗一颗夹着吃,吃完才能吃早餐。” 这是他专门为小妖怪制定的训练项目。当她习惯了一口一口吃东西,才能杜绝被太多食物噎死的危险。 “一颗一颗夹着吃多麻烦呀!”乌芽芽撅起粉嫩的小嘴。 厨师正好在这个时候送上了一盘鲜肉包和两碗白粥。易H把包子掰开,让丰润的酱色油脂流淌在纯白的瓷碟上,又把甜而厚,粘而稠,用勺子搅合一下便能拉出细丝的特调奶汁倒进白粥里,轻轻拌了拌。 肉馅的鲜香与奶粥的浓甜融合在一起,变作另一种令人垂涎欲滴的气味。 乌芽芽噘着的小嘴微微一抽,然后唇角处便浮现出一丝可疑的亮光,那是湿湿的唾液。 易H一边搅拌奶粥一边徐徐说道:“吃你的花生米吧,吃完才能喝粥。” 乌芽芽伸手去拿肉包子,被他拍开了;又伸手去端粥,也被拍开了。这么一点力道,对她来说简直是蚍蜉撼树,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妥协了。 好吧好吧,在别人家里做客,总要遵守别人的规矩。爸爸是这么教的,我就这么做吧。她给自己找了一个妥协的理由,然后才垂头丧气地拿起筷子,开始夹花生米。 筷子头又尖又细,花生米又圆又滑,乌芽芽刚夹起一颗便不小心掉在桌上。她连忙用筷子去捉,花生米便在前面滴溜溜地滚,她再捉,花生米再滚,于是一个捉一个滚,不知不觉便来回捣腾了好几圈。 易H:“……噗咳咳。” 他撇开头,压下喷笑的欲望。一大早心情就这么愉快,对他来说是极其罕见的经历。 乌芽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吃到那颗花生米,好胜心终是被彻底激发了。她撸了撸并不存在的袖子,气势汹汹地说道:“今天我要是不把你们全吃光,我就不叫乌芽芽!” 话落,她瞪圆眼睛,鼓起腮帮子,正式跟这些滑头的花生米杠上了。每吃到一颗,她就故意嚼得很大声,让整个餐厅都充斥着嘎嘣嘎嘣的脆响。 易H一只手搅拌奶粥,一只手扶着额头,眉眼含笑地看着元气满满的小妖怪。若是每天早上家里都能这么热闹该多好? 从外面回来的老管家无意中看见这一幕,不知怎的眼眶竟湿润了。这个家,终于又有了家的样子。 一个小时之后,历经千辛万苦的乌芽芽终于吃完了早餐,然后眼巴巴地问道:“我的职业规划呢?” 别以为她心里只想着玩,她也很敬业的。 易H自然有一套计划。 论来钱快又轻松的职业,明星无疑是首选。但目前的金锦溪知名度不算高,商业价值有限。所以一切都要等小妖怪拍完《别来无恙》,知名度获得大幅度提升之后才能开始赚钱。 到了那个时候,她在网络上拍卖金锦溪的奢侈品,来观看的人会很多,有购买能力的人自然也会变多。倘若现在就拍卖,一则直播间热度不高,没人竞拍;二则,大家会觉得金锦溪是走到绝路才会大甩卖,很多具有升值潜力的奢侈品就卖不上价了。 有了知名度和商业价值,易H会为小妖怪安排几个广告和代言。易氏集团旗下有几款高奢护肤品需要代言人,他可以为小妖怪开一开后门。林秀松的潮牌也可以联系一下,另外还有一些别的商业伙伴可以利用。 总之,有他保驾护航,短时间内赚足五亿应该不难。 他把自己的计划大致说了一下,乌芽芽跟着嗯嗯啊啊地点头。 “所以那个综艺很重要是嘛?”乌芽芽有一点懂了。 “对,只有当观众足够喜欢你的时候,你才会具备商业价值,有了商业价值,你才能变现。”易H简单解释一句。 “那观众要是不喜欢我呢?”乌芽芽歪了歪脑袋,脸上全是好奇。她早上起来没梳头,带着自然卷的浓密秀发乱糟糟的支棱着,却完全无损于她的美丽,反而让她显得既纯真又野性。 易H抚了抚她散乱的发丝,笃定道:“别担心,没人会不喜欢你。” 乌芽芽扬了扬下颌,表情倨傲:“哼,我才不担心呢。我不需要别人喜欢,我有我爸爸喜欢就够了。” 易H并未探究她口中的爸爸是谁,反而微眯着瑰丽双瞳,嗓音低沉地问:“那我呢?你会不会担心我不喜欢你?” 乌芽芽瞪圆眼睛,提高嗓音:“你怎么能不喜欢我?我是你的救命恩人耶!你太没良心了吧?” 别说担心不担心的问题,只要想到那个可能性,乌芽芽都受不了。易H怎么可以不喜欢她?太过分了! 她用力拍打桌面,然后撑着双手站起来,胸脯剧烈起伏几下,冲易H既委屈又愤怒地骂道:“白眼狼!” 易H用手遮住幽暗的双眼,沉沉地笑了。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小妖怪不需要任何人的喜欢,只除了她的父亲,和自己。 她是在乎自己的,也是喜欢自己的,只是她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易H放下捂眼的手,转而轻捏小妖怪气鼓鼓的脸颊,嗓音无限温柔:“傻瓜,我怎么可能不喜欢你?全世界,我最喜欢你。” 气到炸毛的乌芽芽一下子就被安抚了。她的双眼被易H深不见底的瞳孔捕获,那里面有朦胧的薄雾,有湛蓝的晴空,有如水的光影,有暖暖的包容。 乌芽芽喜欢的一切,都能在这双瑰丽眼瞳中得以窥见。那种心头发热的骚动感又来了,于是她捧住易H的脸颊,得寸进尺地说道:“那你让我亲亲你的眼睛。”易H摘掉眼镜,语气欣然:“亲吧。” 乌芽芽这才露出灿烂的笑容,然后凑近一些,用带着牛奶香气的唇,湿漉漉地吻了吻易H的眼睑。她不知道爱与欲是什么,但她知道,这双眼睛和拥有这双眼睛的人,必须永远属于自己。 易H伸出手,把十指插入小妖怪浓密如云的发丝,轻轻抚摸着她的头皮。 他必须让小妖怪习惯自己的抚摸,也习惯两个人的生活,所以他需要很多技巧和耐心。而这两点,恰恰是他最为擅长的。 --- 时间不知不觉便过去一周,《别来无恙》要开播了。头天晚上,易H带乌芽芽去做了全身护理,第二天早上又聘请了专业的造型师帮她做造型。 慕辰已经在租好的别墅里等着与前妻见面。 这档节目是直播形式,也就是说它既没有后期剪辑,也没有彩排和剧本,这些离了婚的夫妻将在镜头前展现最为真实的自己,从而让观众明白,他们的婚姻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众所周知,绝大多数离婚夫妻一见面就喜欢吵架,吵架的时候就喜欢翻旧账或者互相揭短。哪怕再怎么克制,他们也有演不下去的时候,所以可想而知,这档节目将会多么精彩。 直播间还没出现画面,网友已经密密麻麻刷起了弹幕。 【我是来看整容怪的。】 【好巧啊,我也是!】 【我这个人就喜欢猎奇,所以慕辰的直播间最吸引我。希望整容怪不要让我失望。】 每十条弹幕里就有七八条夹杂着“整容怪”的字眼。拜柳如絮之前的大力炒作所赐,金锦溪的出场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 第 30 章(别来无恙) 天还没亮, 乌芽芽就被造型师团队从被窝里挖出来,带到次卧做美容。 “金小姐,请问您想敷哪一款面膜?”造型师打开一本产品图册。 乌芽芽根本没仔细看图册上的文字说明, 也不在乎什么功效, 指着一款黄金面膜,干脆利落地说道:“要这个。” 别的面膜要么白白的, 要么黑黑的, 要么绿绿的,只有这款面膜是金灿灿的,自然会被她一眼相中。 “好的,这款面膜具有抗氧化以及抗糖化功能,保湿效果也很好,涂抹之后能最大程度地激活胶原蛋白,还您一张年轻美丽的脸庞。当然,金小姐您的脸庞本来就足够美丽, 我们的产品只能给您锦上添花而已。”造型师热情洋溢地介绍着产品, 对乌芽芽的赞美也是发自真心的。 在娱乐圈工作那么多年,颜值比这位金小姐还高的人,她是真的没见过。 头一回打照面的时候,她差点喘不过气。她的团队也都发出接二连三的吸气声, 明显是被镇住了。 这是哪个整容师动的刀?我愿称他为上帝之手!而这张脸,分明是上帝恩赐的礼物!当下,造型师就产生了这样的念头。 她一点一点帮乌芽芽涂抹面膜, 心里的惊叹从刚见面那会儿到现在,就没停止过。 这是一张永远都看不腻的脸! 易H也在注视着小妖怪。他伸出修长的食指, 轻轻沾取她脸颊上的一点金粉,故作庆幸地说道:“幸好这些年我有十分努力地工作。” 乌芽芽斜着眼睛看他, 问道:“怎么啦?” 易H低声一笑,温柔喟叹:“否则我根本养不起你。” 这句话的重点不在于我的工作很赚钱,而在于我能养得起你,并且愿意付出一切最好的资源去供养你。字里行间暗藏了多少暧昧情愫,又昭示了多么笃定的心意。 造型师是个知情识趣的人,当即便追捧了一句:“像金小姐这样的大宝贝,也只有易总您才养得起。” 像易总这样的金主,她是真的很少见。做美容养护的时候,由于过程繁琐枯燥,陪女客来的那些男人一般都会找个安静的地方,自己做自己的事,很少有人会寸步不离陪在女客身边。这位易总不但陪着,还满心满眼全都是金小姐,真就一点也不觉得厌烦。 好男人啊。造型师忍不住暗赞了一句。 乌芽芽根本没get到这句话的深层含义,只觉得造型师真会拍马屁。她可不就是一个大宝贝嘛! 于是她轻轻哼笑一声,眼珠子也得意地翻了上去。 易H低沉地笑了。 “她不是我的大宝贝,”他摇头否认,等乌芽芽露出不满的神色才又温柔补充:“她是我的小妖怪。” 造型师:“……”哎呀妈呀!有钱人连昵称都取得比一般人肉麻。小妖怪什么的也太可爱了。 乌芽芽并不觉得小妖怪的称呼很可爱,这本来就是事实嘛。 但是,当易H用极富磁性的嗓音,缓慢又轻柔地吐出“小妖怪”三个字时,她却产生了异样的感觉。恍惚中,她觉得自己的头皮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轻轻抚过,从额角到颈窝,从眉心到耳后,处处都是乱窜的电流,然后整个人便酥麻了。 她又黑又亮的眼瞳里浮出一丝迷蒙的水雾,像是有些失神,又像是完全沉溺在易H的温柔细语中。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回神,然后假装凶巴巴地瞪了易H一眼。 易H握住她一缕发丝,有一下没一下地缠绕在指尖把玩,嘴角始终噙着一抹温柔笑意。 造型师:“……”我是不是有些碍眼呀?要不要找个借口回避一下? 两小时后,打扮一新的乌芽芽把造型师带到衣帽间,让她帮自己挑选节目中需要穿到的服装。 “您试试这条裙子吧。”造型师取出一条烟紫色重工刺绣连衣裙。 乌芽芽立刻就脱掉身上的睡衣,准备换上这条裙子。衣帽间里除了她和造型师,还有易H。如果易H真的是乌芽芽的男朋友,出现在这种场合倒也没什么,但他知道自己不是。 脱了衣服的小妖怪也还是小妖怪,只不过她此刻的模样能轻易勾走一个男人的魂魄。 易H眼疾手快地从衣柜里抽出一条薄毯,抖开之后将她严严实实裹住。他的心脏在狂跳,血液在奔涌,似乎遗忘了什么重要事项的隐约预感终于变得清晰起来。 是了,他差点忘了,这是一只百无禁忌的小妖怪。 “芽芽,我们去隔壁房间单独聊会儿。赵小姐,麻烦你帮她挑几套裤装,不要拿裙子,尤其是不要拿短裙。”易H嗓音沙哑地说道。 造型师恭恭敬敬地点头,心里却腹诽易总脾气古怪。当着她的面换衣服怎么了?大家都是女人,难道还怕她占了便宜?而且只准女朋友穿裤子是什么鬼?大清都亡了多少年了?不过话说回来,金小姐的身材是真的绝!易总艳福不浅呐! 易H把裹着毛毯的小妖怪带到隔壁房间。 “芽芽,你不能在外人面前光着身子,明白吗?”他极为严肃地告诫。 “我没有光着,我还穿着胸衣和裤衩呢!”乌芽芽觉得自己很冤枉:“我当然知道不能在别人面前光着身子啦!我爸爸教过我的!你以为我是白痴吗?” 易H揉了揉高挺的鼻骨,只觉得既好笑又无奈。道理小妖怪都懂,但她似乎有一套自己的标准,而且还特别固执。 节目开播的时间快到了,易H没法跟小妖怪说通这个道理,只能威胁道:“如果你当着镜头的面穿着裤衩到处晃,总局那边会把你的直播间封掉。封掉之后你不但赚不到钱,还得赔钱,明白吗?” “啊,你这么说我就明白了。”乌芽芽似懂非懂地点头。 沙滩上到处都有人穿裤衩,所以她觉得这没什么。而且她是个小妖怪,生来就不用穿衣服的。不过看在钱的份上,她照着做就是了。 “行吧,我知道了。”她点点头。 易H还是不放心,又叮嘱一句:“记住,凡是有外人和摄像头的地方,你都不能脱衣服。”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你快把毛毯拿开,我好热。”乌芽芽像个虫子一般扭了扭。 易H简直想要叹气。 “你刚才答应我什么来着?”他颇为疲惫地问道。 乌芽芽很快就反应过来,辩解道:“可你不是外人呀!我当然可以当着你的面换衣服!” 只这一句彰显着特殊性的话语,易H的疲惫,无奈和担忧,便都消散得一干二净。他极为克制地抚过小妖怪肉呼呼的脸颊,指腹顺势摁了摁她噘起的嫩红唇瓣,嗓音暗哑:“现在还不行。” 是的,只是现在还不行。 乌芽芽的脑袋瓜子根本理解不了易H的话中深意。她用毛毯把自个儿拢住,嘟嘟囔囔地说道:“你真麻烦!好吧好吧,我让造型师给我拉个帘子。”话落扭着小腰出去了,临到门口还冲易H翻了个大白眼。 易H扶额而笑。 --- 慕辰和方文坐在保姆车里抽烟,节目组的工作人员正在帮他们搬运几大箱行李。当然,为了节目显得真实,他们会留下最轻的一个行李箱,让慕辰自己拖进去。 方文隔着薄薄的烟雾打量自家老板。 慕辰今天穿了一件利落的白衬衫,下着修身黑色西装裤,极简风的搭配,却又完美得烘托出了他的贵气。他这张脸本就英俊得过分,身材又好,所以越是干净的打扮越能凸显他的优势。 他此刻正叼着烟,漫不经心地往车窗外看,逆天长腿懒散地曲起,姿态十分随意。他微微眯眼的时候自然便会流露出一种温柔多情却又全然不把周围的一切放在心上的矛盾气质。 他似乎心情不好,时不时便叹一口气,修长的剑眉轻轻拢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他随口问道:“锦溪那边你沟通好了吗?” 方文满脸不解:“沟通什么?” 慕辰诧异地看着他:“自然是沟通节目拍摄流程。当着镜头的面,她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你都没和她通好气?” 就算是恩爱夫妻一块儿录节目,这个流程也是必不可少的,更何况是离婚夫妻?万一金锦溪有意整他,当着摄像机的面爆他的料,后续引发的一切麻烦谁来处理? 这么重要的事,方文怎么能忘? 慕辰脸色阴沉下来。 方文不以为意地摆手:“悖你瞎操心什么。她那张丑脸一露出来,无论她说什么,观众的反应都是呕吐。咱们没必要跟她沟通,她翻不出浪花。” 一个怪物当着镜头的面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无论她口中诉什么苦,观众都不会感同身受。正相反,观众会觉得她相当辣眼睛,继而更感厌恶。 虽然这么说很残酷,但事实的确如此。 更何况人人都知道慕辰风流多情,一年到头总要闹好几次绯闻,结婚之后也是如此。观众早就接受了他这个人设,狗仔多次拍到他跟女人过从甚密的照片,也没引发多大热议。金锦溪天天败家扫货,反倒被骂得很狠。 还没离婚的时候,慕辰都没出事,离婚之后他就更加不会翻车。所以方文一点也不担心。 慕辰愣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并未把金锦溪没毁容的事告诉经纪人。现在的金锦溪就是个魔物,只要她愿意,她能在娱乐圈里搅风搅雨。 慕辰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一个多么容易耽于美色的人,所以在见过那样的金锦溪之后,他的心乱了套。好在他见惯了各色美人,又足够冷静自持,这才调整过来。 若非如此,他宁愿付违约金也会推掉这档节目。他已打定主意只把金锦溪当成最熟悉的陌生人,离婚了就离婚了,他还不至于吃回头草。 但是,他有这样的自制力不代表观众也有。只要金锦溪顶着那张脸出镜,她说什么观众都愿意听。 “算了,我自己跟她说。”慕辰越想越担心,立马给金锦溪打去一个电话,那头却把他拉黑了。 需要的时候兴冲冲找上门,不需要的时候翻脸不认人,很好,这很金锦溪。 慕辰气笑了,杵灭香烟后略带烦躁地说道:“我会找个机会私下跟她沟通的。她没毁容。” “什么?她没毁容?可是视频不是艾米放的吗?如果她没毁容,艾米不会帮她跟公司谈解约的。”方文追下车询问。 恰在此时,一辆豪车也从马路那头缓缓驶过来。 悬浮在空中的微型摄影机已开始工作。慕辰跳下车的时候,《别来无恙》的直播间便出现了他的身影,满屏都在刷着【哥哥好帅,哥哥我爱你】等弹幕。 另一个悬浮摄像头对准了刚刚驶来的那辆豪车。 观众们纷纷拉出红色横幅预警:【整容怪来了,前方高能!胆小的朋友请退散!】 但是,首先从车里跨出来的人却并非大家都在等待的金锦溪,而是一名身穿银灰色西装的高大男人。如果说慕辰的长相是锋芒毕露的英隽,那么男人的长相就是深沉内敛的俊美。 一副金丝眼镜架在他过于高挺的鼻梁上,完美地遮掩了他弥漫着危险气息的双瞳。无论是卓然的贵气还是修长挺拔的身材,亦或行止间的优雅派头,他都比慕辰惹眼太多。 很难相信这样一位出色至极的人物,竟然不属于娱乐圈。 【这位大帅哥是谁?三分钟之内,我要他的全部资料!】 【这位哥哥好儒雅,好禁欲!是我最喜欢的类型!艹了,简直极品!】 公屏上不断冒出赞美的话。 就在这时,那人转过身,朝敞开的车门里望去,并伸出一只手,做搀扶的姿态。 于是大家都预感到,他应该是陪金锦溪来的。这么俊美的男人,为什么会与一个丑八怪在一起?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向车门处。 慕辰也情不自禁地上前两步,眼眸幽深。 一只雪白,细长,匀直,并且曲线格外优美的腿,缓缓从车门里探出,轻轻落在地上。黑色绑带凉鞋缠绕着玉色足背,又顺着异常纤细的脚踝蔓延上去,在软而嫩的小腿肚子处绕成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在这一瞬间,公屏上满带侮辱性的弹幕,全都消失了。 整个直播间静得出奇。 当第二只同样雪白,细长,匀直的腿探出来的时候,公屏上才缓缓划过一条鲜红的弹幕:【啊……这腿,我能舔一万年!】 第 31 章(犯了天条的小妖怪...) 乌芽芽尚未下车, 只是露出一双美腿,便给观众带去难以想象的视觉冲击。吵得沸沸扬扬的公屏像是被水洗过,干净得不可思议, 所有侮辱性的话语, 都消失了。 想看更多,想知道她本人会不会更漂亮――这个念头不约而同浮现于所有人的脑海。 慕辰缓缓吐出一口气, 又深深吸了进去。哪怕接连做了好几天的心理建设, 再次见到金锦溪的时候,他还是会心绪紊乱。 盘旋在半空中的十几个飞行摄影机此刻全都降了下来,只为更清晰地拍摄到金锦溪的身影。这是慕辰也无法享受的待遇。 继一双美腿之后,乌芽芽探出半边身体。 公屏上先是一静,然后便轰地一声炸开了。无数弹幕像箭矢一般划过,掀起由观众引发的情绪狂潮。 【这腰……】 屏幕上,一截细细的腰正轻柔地晃着,成年人若是用两只手去拢, 也能在掌心处留出好些空余, 倘若稍微施加一些力道,怕是会脆弱得一折就断。所谓“不盈一握”,原来是这个样子。 【这臀……】 细腰下的翘臀伴随着美腿的前行而款摆,说不出的性感娇俏。 【手臂过裆, 黄金比例!绝绝子!】 一条玉白的手臂自然地垂落在身体一侧,另一条手臂轻轻搭放在身穿银灰色西装的俊美男人掌心。男人微微往前一带,女人就完全跨出了车门。飞行摄影机从空中俯拍, 照见女人的发顶,并未摄入全貌。 然而公屏上的弹幕已刷得更为猛烈。 【啊, 这发量……我们全家人的头发加起来都没她多!】 这是一头太过丰茂厚密的头发,颜色似鸦羽一般黑, 还带着微微的卷,被夏日的熏风一吹便柔柔地散开,像是一团云雾,却又散发着丝缎一般的光泽。 镜头还未拍到全脸,然而仅凭这曼妙的身段,这如云似雾的秀发,以及娇俏可爱的步态,顶级美人的氛围便已烘托到极致。 到了这会儿,观众已经开始怀疑了。 【金锦溪真的毁容了吗?我看着不像!】 【只给我一个朦胧的身影,我就已经醉了!】 【我就很担心她抬起头,露出一张鬼脸,把我的幻想破灭。】 这位观众的担心也是绝大多数人的担心。然而他们多虑了。飞行摄影机继续下降,终于与乌芽芽齐平。听见嗡嗡嗡的声音,她转过头朝其中一枚鸽子蛋大小的摄影机看去,于是奉献了一个怼脸拍的特写。 布满弹幕的公屏,在这一瞬间又遭到了血洗。 还在奋力打字的那些人,指关节都僵硬了。 这是一张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的脸。这张脸上的每一处肌肤都像是被上帝亲吻过,被日月精华照耀过,被琼浆灵髓浸泡过。老天爷是如此钟爱她,于是把最完美的一切都堆积在她脸上,如此还不罢休,便又把数不尽的灵秀也倾注在她身上。 她的眼睛圆而大,黑而亮,此时正满带好奇地盯着摄影机,也间接盯着端坐在电脑前的观众,强劲的电流从她眼瞳里射出,叫人顿生心悸之感。她穿着一条纯黑色丝绒旗袍,裙摆很短,只堪堪遮住大腿根,两侧开着高叉,里面还穿着一条黑色丝绒短裤。 丝绒是一种特别的布料,既能吸纳光芒,也能折射光芒,每每走动,布料的浮面便会从不同角度散出光影。忽明忽暗的光影在这具曼妙的身体上蜿蜒流淌,与如雪般通透的肌肤交相辉映,带出魔幻的美感。 坐在电脑前看着乌芽芽的观众,都在此刻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摄影机飞到哪里,她的大眼睛就看到哪里,漆黑瞳仁布满清凌凌的波光,叫观众的心也跟着乱颤。 刚出生的婴儿,也无法拥有这样一双干净的眼睛。 到了这会儿,才有人心有余悸地说道:【好艳!好奶!怎么会有人长成这个样子!这种美人是真实存在的吗?不是什么3D建模?】 是的,这是一张艳丽得宛若国色牡丹,却又未曾褪去纯真可爱的脸,明明下巴那么尖,两颊却还长着肉肉的小奶膘,叫人很想伸出一根指头戳一戳,看看她是不是比面团还软,比果冻还嫩。 忆起之前上了热搜的那些新闻,观众恍然大悟:【金锦溪之前发的照片根本不是P的!我他妈简直无法想象,照片里的金锦溪已经那么美,现实中的她竟然还可以更美!她竟然不上相,你们敢信?】 【今天之前,我是真的不敢信!我一直以为那张照片P得太夸张,原来真相是它根本就没P!我血槽已空!】 【这种美色太凶猛了吧!】 【看见她的第一眼,我的心脏仿佛被捅了一刀。】 【这是不花钱就能看见的美人吗?我能不能冲个会员?我担心待会儿节目组会把慕辰的直播间设置成仅限会员准入!】 【以我对香蕉台的了解,他们第二期就会这么干。】 【所以还是充个会员比较保险。】 越来越多的弹幕跳上公屏,汇成洪流。乌芽芽的初次亮相,对观众造成了难以承载的视觉暴击。他们很快就呼朋引伴,带来了更高的收视率,而乌芽芽绝无仅有的美貌完全撑得起这么高的收视率。 据播放平台统计,在这一时段,公司账户里至少涌入了上百万会员费。娱乐圈顶流也无法带来这样的经济效益。 节目组总导演收到反馈后差点乐疯。没毁容的金锦溪,杀伤力远比毁了容的金锦溪大得多。 正如柳如絮担忧得那样,原本想来看丑八怪的观众,猝不及防之下看见这么一个顶级尤物,都有些扛不住。太过巨大的心理落差和太过强烈的视觉刺激,让他们的情绪像岩浆一般沸腾起来。 如果乌芽芽仅仅只是外表的美丽,那么她造成的这种魔幻一般的影响力很快就会消退。 但她偏偏不是木头美人。 她非但不木,还鲜活得过分。 她伸出细长的食指,清点着环绕在自己身边的飞行摄影机,嗓音里带着好奇和兴奋:“一、二、三、四、五……哇,有十三个摄影机在拍我G!” 公屏上缓缓划过一条鲜红的弹幕:【这声音……我不行了,我顶不住了!】 毫无疑问,这位观众是声控。乌芽芽的声音像一颗裹了美酒的巧克力,甜中带沙,又清澈又热烈,听多了会醉。 【光听声音我就硬了。】 【脸和声音好配,又艳又娇,又奶又酥,我耳朵都麻了!】 【我心脏都麻了!】 【这种等级的美色是能杀人的!】 类似的弹幕像流水一般冲刷着公屏。意识到这样做会遮住金锦溪的脸,大家又有志一同地停止了发送弹幕。 乌芽芽并不知道自己正被越来越多的人围观。她自然而然地抱住易H的胳膊,轻轻晃了晃,小声问道:“综艺要怎么拍呀?” 金锦溪刚出道没多久就结婚隐退,的确没拍过综艺。 易H明知道小妖怪身上还带着收音设备,却也没提醒,反倒直言不讳:“在镜头前,你得忍着点小脾气。” 乌芽芽翻了个白眼。她哪里脾气不好啦? 易H用手掌遮住她黑白分明的双眼,嗓音压低:“尤其是别翻白眼。” 翻白眼怎么了?丑着你了?我就要翻!乌芽芽很不高兴。 看见她噘起的小嘴,易H放下手掌,果见她眼珠子转了转,又冲自己翻了一个白眼,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一行字:本小妖就要跟你对着干!本小妖就是叛逆! 易H一个没忍住,便低笑起来。 小妖怪的长相虽然很美,却美得太过凶猛,也太过完美,如此便会带给人高高在上很不好惹的感觉。完美还有另一种定义,那就是冰冷。 一个完美的人往往是寂寞的,周围的普通人在仰望Ta的时候,同时也会远离Ta。所以,易H要打破这种完美,从而促使观众在最短的时间内对小妖怪产生亲近感。 他是故意这么说的。他也知道,小妖怪肯定会翻白眼。 但她噘着粉嫩小嘴,翻着漆黑眼珠子的模样也是可爱的。每次看见她露出这种表情,易H都会忍不住扬起唇角。 他相信,观众也会喜欢这样纯稚天然的小妖怪。 正如他所料,原本不想发弹幕的观众此时纷纷用颤抖的双手打出一行行文字: 【搂着胳膊轻轻摇晃,是在撒娇吗?明人不说暗话,我想取代这位帅哥!】 【这个男人是谁?他抢了我老婆!】 【哈哈哈,忍着点小脾气?看来金锦溪脾气不小啊!好想看她发脾气的样子,肯定很火辣!】 【她翻白眼的样子好古灵精怪!】 【太可爱了啊啊啊!我好想戳她肉呼呼的脸颊!】 【她翻白眼的时候我就想逮着她亲!太傲了,也太娇了!】 【不是,这男人笑得好宠!他跟金锦溪到底什么关系?我老婆刚离婚,不能这么快就找男朋友吧?】 【为什么不能,人家慕辰还没离婚就找好女朋友了!】 这两条弹幕一冒出来就引发了慕辰粉丝和路人的撕逼大战。金锦溪六七年的败家经历和太过奢侈的物质生活早已消磨了大众对她的全部好感。但是,站在这里的人换成乌芽芽,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她只是亮个相,前后不过几分钟,愿意站出来维护她的人就有很多,而且这些人还有一个统称,那就是颜狗。颜狗的战斗力素来十分强悍,而且三观跟着五官走,慕辰庞大的粉丝团竟然与他们斗了个旗鼓相当。 慕辰本人是不想斗的。哪怕担心金锦溪会在节目里爆自己的黑料,他也只是戒备,完全无法释放敌意。 跟在他身后跨出车门的方文张了张嘴,竟无知无觉地松开了叼在齿缝中的香烟。烟蒂落在裤子上,差点烧穿布料,他这才慌忙退后几步,用手拍打。 好在所有摄像头都在拍金锦溪和慕辰,他出丑的画面才没播出去。 “这是金锦溪?”他嗓音里带着明显的喘息声。 金锦溪脸部肿成猪头的视频还挂在网上,丑得令人窒息,可是面对本尊的时候,他却完全不会受到视频的影响。只要这张脸展现于眼前,面对她的人就根本没有办法思考,更没有办法产生哪怕一丁点恶感。 “艾米是疯了吗?竟然撺掇公司和这样的金锦溪解约?”方文不敢置信地呢喃。 与此同时,柳如絮也在观看直播,顺便掌握舆论动态。 才这么一小会儿功夫,金锦溪的初次亮相就已经爬上了热搜榜,标题就很离谱――《如果美貌有罪,金锦溪一定是触犯了天条!》 这么耸人听闻的描述,愿意点进去观看的网友自然很多,于是这条话题的热度还在持续攀升当中。 “哪个傻逼取的标题!”柳如絮极其不屑地冷笑一声。 经纪人认真打量她,见她只是脸色难看,心性还稳得住,便安慰道:“在娱乐圈,长得好看就能当饭吃,这个道理你应该比我更懂。不过不用担心,真人秀秀的是性格,秀的是魅力。脸长得再好看,性格不好,照样会被观众骂得体无完肤。 “金锦溪性格那么差,用不了多久就会在镜头前暴露真面目。她一碰到慕辰就会歇斯底里,大吵大闹,像个疯子。没有观众会喜欢疯子。到时候我们再买几篇通稿,炒作她精神有问题,就能把她压下去。不是我说,性格有缺陷的人就不该来拍真人秀,这是自找死路。我敢打赌,金锦溪不但红不起来,还会比以前更黑。” 柳如絮想到上一回见面,金锦溪张扬跋扈的模样,便放心地点点头。 是的,不会有观众喜欢性格烂的女人,如果学不会收敛和做戏,金锦溪很难翻身。 第 32 章(小妖怪的天赋...) 易H把行李箱交给乌芽芽, 低声叮嘱:“衣服得赶紧挂起来,要不然会皱。别墅里应该会有挂烫机,我在家里教过你, 你还记得怎么使用吗?” “嗯嗯, 记得。”乌芽芽心不在焉地点头,眼睛还跟着半空中的摄影机打转。 慕辰走过去, 酸溜溜地调侃:“这么不放心啊?要不然你进去帮她把衣服挂好?” “不了, 镜头是留给芽芽的,不是留给我的。”易H很有分寸地拒绝。 看见这一幕,观众评论道:【这位帅哥很操心金锦溪啊!】 【像第一次送女儿上幼儿园的爸爸。】 【好宠啊!是男朋友吧?】 观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哪怕易H已极为克制自己的情感,却还是被看出了端倪。不过有些情感是无法隐藏的,只要看见心心念念的那个人,眼瞳里的光芒就自然而然地柔软了,热烈了。 易H抚了抚小妖怪浓密的秀发,低声说道:“我走了。” “你什么时候来接我?”乌芽芽连忙伸出手扒拉车门。一听见易H说要走, 她就心慌, 飞行摄影机再好玩也吸引不了她了。 易H淡漠的眉眼顷刻间便柔软下来,“我每天都会过来看你,七天后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他现在越来越喜欢使用“回家”这两个字眼,然而谁又能想到, 在此之前,他只要想起那栋弥漫着腐朽气息的,名为“家”的建筑物, 就会下意识地作呕。 “那你来看我的时候记得先给我发信息哦。”乌芽芽掰着指头算了算,天天可以见面, 也就是每天大概会分离十几个小时,其中有八个小时在睡觉, 嗯,尚且在她的忍受范围之内。 “那你走吧。”她彻底松开了扒拉车门的手。 易H很想问她掰着指头在算什么,当着镜头的面却又不能说太多,只好揉揉她的脑袋,先行离开。 把车开出去数百米远,他停靠在路边,拿出手机下载香蕉电视台APP,注册会员,进入《别来无恙》直播间,这才继续上路。 手机里跃出乌芽芽的身影。她绕过慕辰,自己把行李箱搬上楼,说话的语气既娇又傲:“我才不需要你帮忙,我力气大着呢!” 易H瞟了一眼屏幕里的小妖怪,嘴角不知不觉便扬起一抹弧度。 --- 乌芽芽挂衣服的时候,直播间里的氛围渐渐变得不和谐了。柳如絮聘请的水军开始搅风搅雨。 【这张脸好看是好看,只可惜是整的!】 【是呀,全脸都是假体,看着好}人!】 【楼上别睁着眼睛说瞎话!明明看着很美很自然,哪里}人了?我要是慕辰,我这会儿肯定超级后悔!这么美的老婆,谁舍得离婚啊!】 【拉到吧!像金锦溪这样的女人,谁娶谁倒霉!柳如絮要演技有演技,要奖项有奖项,要人气有人气。金锦溪除了一张假脸,还有什么?哦对,她还会败家!】 【就是就是!离开慕辰,她算什么?她连上综艺都是我们慕老师的添头!】 【慕老师都懒得搭理她!】 【哪里懒得搭理了,之前不还说要帮她搬行李箱吗?】 【那是礼貌懂不懂?在镜头前做做样子的!】 慕辰的粉丝也随之下场,极力嘲讽金锦溪爱而不得。 【看着吧!她参加这档节目肯定是为了求复合的!她还爱着我们慕老师。之前那个男人是她找来刺激慕老师的,只可惜慕老师没反应。】 【整容也是为了挽回我们慕老师的心!真可怜!】 慕辰的粉丝越说越带劲,而慕辰本人则走进厨房看了看冰箱,然后喊道:“锦溪,导演让我们自己做午饭,你下来帮帮我。” 挂好衣服的乌芽芽噔噔噔地跑下楼。 慕辰的粉丝更来劲儿了:【看看,看看,我们慕老师一叫她,她就屁颠屁颠地来了,比狗还听话!】 这种极具侮辱性的话语,对绝大多数观众来说都是无法忍受的,于是有人开始为金锦溪打抱不平,直播间里顿时吵开了锅。 走进厨房的乌芽芽冲慕辰摊开自己的右手,“你看看这是什么。” “这不是你的手吗?”慕辰嘴上发出疑问,视线却凝在这只手上无法移开。 他知道金锦溪很美,却不知道她连一只手都能美到这种程度。细长的指头玉琢一般圆润,从上至下没有一点骨节,微微张开又向上翘着,像妖娆的兰花,指尖透出粉粉的血色,指甲盖却涂成纯黑,越发衬得肤白如雪。 这哪里是手,分明是艺术品。 这只手刚入镜,布满各种攻击性言论的公屏就变得无比干净。爱美是人的天性,当美的事物出现,凝神细看几乎是所有观众的本能。 喷子不喷了,黑子也黑不动了,颜狗只顾着流口水。直播间里四处弥漫的戾气,不知不觉就消散了。 而乌芽芽便在这寂静无声中轻言细语:“知道这指甲油,我一大早起来涂了多久吗?整整一小时!知道造型师前后涂了几层吗?六层!知道这种甲油叫什么名字吗?它叫魔力黑!知道它一瓶多少钱吗?它贵到足够给我这两只手开光!现在,你让我用开了光的手给你干活,你怎么忍心?” 说完,她挨个儿动了动指头,于是这只本就美得惊人的手便像兰花一般盛开了。 公屏缓缓划过一行血字――【手控在哪里?快来收你们的福利!过年了!】 慕辰盯着这只手,喉结上下滚了滚,然后摇头失笑:“我不忍心。”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是真心实意觉得舍不得,也是暗松了一口气的。刚结婚那会儿,金锦溪总会做满满一桌子菜等他回去吃,而他因为工作忙,很少回去。最后,那些饭菜都被倒掉了。 金锦溪的心意总是一再地被他浪费,也总是被她拿出来当成吵架的筹码。 把金锦溪喊下楼帮忙的时候,慕辰就后悔了。他猛然意识到,如果金锦溪还记恨自己,那么她会抓住这次机会,在镜头前大肆诉苦。她可能会戳着慕辰的胸膛,质问他:你怎么还有脸让我帮你做午饭?我以前给你做的那些饭菜,你回来吃过吗? 倘若她再掉几滴眼泪,哭红了眼睛,观众总会站在她那一边。 舆论的倒向将完全被她控制。 在这一瞬间,慕辰冷汗都出来了,也想了很多应对方法,最后却都没用上。 金锦溪竟然绝口不提以前那些事,只心疼自己的指甲油。她让两人之间的相处变得既轻松又随意。 慕辰如释重负,并由衷感激。他伸出手,握了握乌芽芽又细又嫩的指尖,低沉的嗓音里暗含宠溺:“行吧,我来做午饭,你去客厅看电视。这么漂亮的手当然要好好保护。” 他的妥协退让与温柔包容,像是一个大巴掌,狠狠扇在他的粉丝脸上。 之前还说慕辰根本懒得搭理金锦溪的那些人,这会儿都不敢发言了。这是不想搭理的样子吗?慕辰恨不得把所有家务都揽到自己身上,而金锦溪只需要伸出一只手就能轻轻松松把他搞定。 【没有人能拒绝金锦溪这样的美人!离婚了也不能!】一位观众看透了真相。 抵达研究所的易H一路走一路盯着直播间,面色阴郁。当慕辰捏住小妖怪的手指时,他眼中的戾气连镜片都挡不住。 七天直播还是太长了。他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 --- 乌芽芽扭着小腰,晃晃悠悠地去了客厅。早上忙着做造型,她没怎么吃东西,这会儿已经饿得不行了。 看见玻璃柜中摆放着几罐坚果,她连忙取出来。 她先是打开一罐松子,抓了一大把。 慕辰的粉丝这会儿终于回神了,没好气地说道:【剥松子更会弄坏指甲吧?这下她怎么不怕了?不想帮我们辰哥做饭就直说,装什么!】 不等直播间里的颜狗扑上去护主,乌芽芽就已经放下了捧在手里的一堆松子。 “哎呀,这个会弄坏指甲,不能吃。”她嘟囔了一句。 刚才发言的那个粉丝:“……”就很尴尬。 【哈哈哈,我们溪崽只是反应慢而已。】 【反应慢也很可爱!】 总之,在颜狗眼里,乌芽芽做什么都是对的。她放下松子,转而打开碧根果的罐子。这种坚果也很难剥,却配有一把小钳子,可以避免伤到手。 乌芽芽用小钳子夹碎了一颗碧根果,把掉落的肉捡进空荡荡的果盘,准备储存到足够多的时候再一口气吃掉。碎掉的壳子里还有一些肉夹不出来,她就侧过头,用尖尖的小虎牙一点一点地啃,再用粉红的舌头去勾。 为了保护好指甲,她只能这样做。 晶莹的唾液沾湿了果壳,还牵着银丝往下垂落,她就吸溜一声把银丝嘬回去,然后抿着唇瓣细细品味。果壳上的奶味和咸味很浓重,她啃着啃着就忍不住去舔,粉红的舌尖一卷一卷地探出齿缝,嫩得叫人很想吮一吮。 这样的吃相简直了…… 说可爱是真的可爱,说诱人也是真的诱人。 舔完果壳,她还舔了舔自己沾满奶香味的手指,粉红的舌尖滑过粉红的指尖,带出盈亮的唾液。 直播间里的观众早已经看呆了,不少人还无知无觉地淌下了口水。 不知谁颤巍巍地打出一句话:【我有一个邪恶的念头,我想看金锦溪吃酸奶。我想知道她会不会舔奶盖。】 想到那个场景,不少人:【啊!跪求溪崽直播吃酸奶!节目组,请务必把我们的话转告给溪崽!】 【求求了!太想看那个画面了!】 公屏上密密麻麻都是此类诉求,倒还真的引起了节目组的注意,好巧不巧,他们最大的赞助商正是一家知名的乳业集团。然而,不等他们把这件事转告给乌芽芽,慕辰就拿着一盒酸奶,从厨房里走出来。 原来他刚才也斜倚在门边,专心致志地看乌芽芽舔碧根果,并且产生了与观众一样的旖念。要不怎么说色鬼的脑回路都是一样的呢? “酸奶你吃不吃?”他状似不经意地问。 “吃吃吃。”乌芽芽立刻伸出手。 公屏上先是发了一波【慕辰好会】的弹幕,然后就有人说道:【你们猜溪崽会不会舔奶盖?】 【我舔不舔奶盖取决于旁边有没有人。有的话我就不舔,没有我就舔干净,毕竟谁家也不富裕。】一名网友如是答道。 【溪崽肯定会舔,她是个馋鬼!】这位观众眼睛雪亮。 乌芽芽还真的舔了奶盖。当着全国观众的面,她把奶盖舔得干干净净,清洁溜溜,像水洗过的一般。舔完她用小勺子搅了搅奶汁,舀了一大口塞进嘴里。 她吃得又快又急,才短短两分钟就干掉了一小盒酸奶,余下的奶汁用小勺子不停地刮,不停地刮,刮成一小坨,扫进嘴里。 扫完之后,盒壁上还沾着一层薄薄的奶汁,用勺子再也刮不下来,她竟想也不想就伸出舌头,沿着盒子的边缘舔了一圈。 舔完盒子边边,她把舌头伸得更长一些,去舔盒子底部。乳白色的浓稠奶汁混着她的唾液,拉成长长的丝,又被她灵活的小舌头卷了回去。 她不停地舔,又一点一点地用舌尖去勾,吃得香甜极了。收音设备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舌尖划过盒壁的水渍声,然后转播给所有观众。 这声音又软又密,又轻又黏,像是有一根小粉舌直接钻进收听者的耳蜗,来回搅动,带来湿热滑腻的触感。 这声音叫人从耳膜直接痒到心底。 舔酸奶盒子并不是什么体面的事,然而由乌芽芽去做,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诱惑风情。她似乎生来就是魔物,轻易便可以引动任何人的欲念。这欲念既包含食欲,也包含窥探欲,更掩盖着如火般焦灼的欲求。 看着这样的她,观众几乎挪不开眼。如果弹幕能够传递声音,那么满屏都会是观众咕咚咕咚吞咽口水的轻响。 站在一旁看着乌芽芽的慕辰,喉结也在上下微滚。这种既纯真自然,又充满性感与挑逗的风情,他从未在任何人身上看见过。 这真的是他认识的那个金锦溪吗? 与此同时,节目组的赞助商欣喜若狂地给总导演打去电话。就在乌芽芽吃酸奶那个时段,他们的新品酸奶竟然在电子商城卖断货了!由此可见乌芽芽的吃播究竟具有多大的感染力。 赞助商把乌芽芽舔酸奶盒子的片段截取下来反复观看,总觉得比他们家花费重金拍摄的广告片还精彩,看完口腔里全是唾液,效果简直了!据说全网范围内,碧根果的销量也暴涨了一波。 加钱!下一期必须给金锦溪加钱,然后让她在节目里多吃几回酸奶!她一句广告词都不用念就能把产品推销出去,这是绝无仅有的天赋! 第 33 章(小娇妻) 乌芽芽终于把酸奶盒子舔干净了。 飞行摄影机落下来, 给这个饱受“疼爱”的包装盒拍了一个特写,盒壁里干干净净还泛着光,竟是一丝奶汁也没留下。水洗的都没有这个效果。 公屏先是一静, 然后便弹出一连串的【哈哈哈哈哈】, 密密麻麻盖住了乌芽芽饱足的脸,场面蔚为壮观。 【老天爷, 这是什么绝世大可爱!】 【一滴奶都不浪费, 绝!】 【溪崽舔酸奶的时候,我把电脑屏幕也舔干净了!】 【看得我直流口水!我也想吃碧根果和酸奶!】 【我只想吃溪崽舔过的碧根果和酸奶。】 观众都快笑死了。他们从来没见过哪个明星,尤其还是女明星在镜头前这样吃东西,真是一点偶像包袱都没有。 一位很有人气的吃播博主实名发来弹幕:【学到了!在我们吃播界,吃相比这豪放的人比比皆是,却吃不出这样的旖旎,也吃不出这样的可爱。看着金锦溪吃东西,我感受到的不仅仅是味觉的诱惑, 还有视觉和听觉的冲击。这是三重感观带来的盛宴。今天真的学到了, 已经录频,今天晚上通宵钻研!】 立刻有观众调侃道:【你别费那个劲了,没有金锦溪这张犯了天条的脸,你吃不出她那种感觉。重要的不是吃相好不好, 是长得好不好。】 【哈哈哈,扎心了!不过老铁说的是实话!】 【溪崽的脸无敌了,性格更是可爱!】 【爱了爱了!】 直播间里一片欢腾。之前闹得很凶的水军和黑子, 这会儿都插不上话。他们明显感觉到,吃完一盒酸奶, 观众对金锦溪的喜欢程度又提升了一大截。如果他们这时候抛出侮辱性的言论,肯定会被围攻。 正当水军准备歇一歇的时候, 乌芽芽拿起一颗碧根果,继续夹碎。 慕辰见她满心满眼都是吃的,一句话也不跟自己说,就想逗逗她。 他抓起果盘里堆积的果肉,一口气塞进嘴里。 乌芽芽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观众:【!!!慕辰要完!这可是溪崽辛辛苦苦夹碎的果肉,就等着最后这足足的一口了!】 【要吵架了,要吵架了!隔壁三对离婚夫妻已经吵起来了!】 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起哄。 柳如絮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只静候两人吵起来。她是见过金锦溪与慕辰吵到天翻地覆的样子的。那人脸颊涨红,青筋暴凸,指着慕辰声嘶力竭地质问他为什么不给她钱,为什么要停了她的副卡。她眼里只有钱,每次吵架也都是为了从慕辰口袋里掏出更多钱。 她那样的丑态就该让全国观众看看!会把酸奶盒子舔到干干净净的这个人,根本不是真正的金锦溪! 经纪人沉稳地说道:“等他们吵完,我就去买通稿,争取让‘疯妻金锦溪’上一次热搜。” “嗯。”柳如絮点点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 正如观众所说,另外三对离婚夫妻已经吵得不可开交。其中一对起因是为了做饭。女的埋怨男的从来不回家吃饭,男的说自己工作很辛苦,妻子却不理解。 还有一对是为了孩子的教育问题,最后一对是为了家务活的分配。哪怕上节目之前已经互相沟通过,等到矛盾真正爆发的时候,感情冲昏了理智,很多不应该说的话就会控制不住地往外蹦。 那三对夫妻越吵越凶,女的哭得满脸是泪,男的虽然极力按捺,却还是难掩暴怒。观众看得直呼过瘾,发现乌芽芽和慕辰这边也有吵架的迹象,就纷纷赶过来,一窝蜂地哄抬气氛。 【溪崽,骂他!】 【不,上手挠他!】 【打起来,打起来!】 在一片助威声中,乌芽芽抓狂地骂道:“慕辰,你这个坏东西!你知不知道为了搜集这些果肉,我有多辛苦?为了这一口吃的,我容易吗?你太坏了,你太坏了!” 她紧紧握着小拳头,气得两肩都在颤抖。 慕辰刚把果肉吃完就后悔了。他怕金锦溪气到失去理智,也怕这人吵着吵着就开始爆自己的黑料。 然而乌芽芽并未爆料。她指着慕辰的鼻子,反反复复念叨:“你这个坏蛋!你是坏人!你天生就是坏胚子!我鄙视你!我呸!” 从小被榕树爸爸用枝条管束的她,从未接触过人类特有的骂街文化。所以她的词汇相当贫乏,嘴里捣腾来捣腾去,也只是那几个一点也没有杀伤力,甚至还有点可爱的字眼。 被骂的慕辰连忙撇开头,用拳头掩了掩嘴。他怕自己当着前妻的面笑出来,那样就太伤害她的自尊心了。 观众:【……溪崽,你到底会不会骂人?】 【很明显,她不会!】 乌芽芽也知道自己骂得不够精彩,于是停顿下来思考。她胸膛剧烈起伏着,浓密的头发也跟着张牙舞爪地颤,像是一头发怒的狮子。 【来了来了,溪崽憋大招了!】观众兴奋地搓手。 乌芽芽憋红了一张脸,然后吐出极嘹亮的一句话:“阿西吧!老娘被你气死了!” 期待了老半天的观众:【……就这?】 短暂的静默过后,直播间里划过一大片密密麻麻的【哈哈哈哈哈哈……】 与另外三个直播间的剑拨弩张比起来,乌芽芽的直播间简直是欢乐的海洋。观众从来没见过这种别出心裁的吵架方式,明明那么愤怒,却一个脏字儿都不会骂,太可怜了,也太可爱了!好像幼儿园的小朋友! 【我好想钻进屏幕,帮溪崽吵架!】 【我也是!】 【心疼溪崽!】 观众的心都酥了。 慕辰的心里也是一片柔软。回想以前,他这才发现金锦溪的确不会骂脏话。她只是哭着要钱,也只是责问他为什么总不回家。现在,她不提钱了,也不在乎他回不回家了,便只会反反复复地骂他是坏蛋。 就真的很可爱…… 慕辰咽下满腔笑意,软着语调诱哄:“溪溪,我错了,我赔给你好不好?我帮你剥碧根果!你看,我帮你剥一个完整的!” 他半跪在茶几边,用钳子小心翼翼地夹碎果壳,取出一个完整的碧根果。 乌芽芽为了保护指甲,都是把果壳夹得很碎很碎,这样就不必拿指头去掰,这也导致了她搜集的果肉都是残缺的。像这样完整的果肉,对她来说堪称宝贝。 她满腔怒气一下子就消减很多,一边把果肉攒进手心,一边嘟囔:“我还要!” “好好好,我继续帮你剥。”慕辰挑拣了一颗果壳裂得很开的碧根果,用钳子夹住。 为了保证果肉的完整,他夹得十分小心翼翼。 数分钟后,乌芽芽手心已捧了一大堆完整的果肉,一颗一颗十分饱满,还泛着浓浓的奶香味。她一把塞进嘴里,嘎嘣嘎嘣嚼碎,刚才还竖起的眉毛,这会儿已满足地舒展开来。 慕辰笑着问道:“现在不生气了吧?” “不气了。”乌芽芽大方地摆手。她哪儿来那么多功夫跟一个不care的人生气,气坏了又无人替。 慕辰轻轻吐出一口气,竟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从来不知道,前妻竟然这么好哄。以前他为什么不哄呢?为什么一吵架就离开家,然后几个月不联系? 观众也觉得很诧异:【G,不是!溪崽你这么好哄的吗?几颗果子就气消了?】 【谁说金锦溪脾气不好来着?这叫脾气不好?以前那些新闻都是乱写的吧!】 【能娶到溪崽,我愿折寿十年!】 【我愿折寿二十年!】 【溪崽简直是我理想中的绝世小娇妻!人长得美,身材火辣,性格还好,谁娶到谁享福!】 【就是就是,吃个酸奶都能把包装盒舔得这么干净,溪崽太会勤俭持家了。】 【生气的样子也很美。】【生气了还不知道骂人,哈哈哈!】 【绝世可爱!】 【这婚离得好啊!】 【慕辰这个大猪蹄子根本就不配拥有这样的绝世小娇妻!】 【想要老婆揪住我的耳朵骂我大坏蛋!】 【楼上的排队!】 乌芽芽和慕辰的确吵起来了,但结果却与柳如絮期待得完全相反。观众看见的不是一个被物欲吞噬的疯妻,而是一个豁达又可爱的娇妻。她既不无理取闹,也不得寸进尺。她生气就骂人,却也不会说什么伤害性的话语,骂完了你跟她道个歉,她便会毫无芥蒂地原谅,从不憋在心里暗暗觉得自己委屈。 没有哪个男人会不喜欢这种性格的妻子,更遑论妻子还长得如此美丽。节目才开播不到一小时,金锦溪的口碑就逆转了。 之前大家都说她和慕辰会离婚是因为她败家,脾气还暴躁,慕辰找小三也是被逼无奈。 但现在,不用乌芽芽在节目里替金锦溪洗白一个字,所有人都觉得慕辰脑子有坑。为了柳如絮那种绿茶放弃这么可爱的小娇妻,他不是瞎了眼就是瞎了眼。 网络上的舆论动态,方文总会及时回馈给慕辰。他把一篇名为《慕辰是不是审美异端》的博文发送到慕辰的微信里,警告道:【金锦溪已经踩着你上位了!你小心点!这篇文章把你骂成睁眼瞎,把柳如絮贬得一文不值,我们要不要买通稿和水军还击?】 慕辰把小钳子交给乌芽芽,自己则拿着手机走进厨房。 他快速翻看那篇博文,苦笑着回复:【不用还击,这不关溪溪的事。说老实话,我也觉得我的审美有些异端。我自己都无法理解我自己的选择,别人又怎么理解。如果早知道――】 他没打完这句话,而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第 34 章(易岺的安全感...) 坚果再好吃也只是零食, 填不饱肚子,乌芽芽夹了几颗就不夹了,跑到厨房去看慕辰的进度。 “我们中午吃什么呀?”她伸长脑袋去看慕辰切菜。 “吃汉堡包和三明治好不好?”慕辰有些尴尬地说道:“这是我唯二会做的菜。”要不是去年参加过一档经营餐厅的综艺, 他连这两种食物都不会做。他身边总是不乏女人在照顾。 “有肉吗?”乌芽芽皱了皱鼻子, 很嫌弃堆放在砧板上的西红柿和黄瓜。 “我只喜欢吃肉。”她强调了一句。 “当然有肉,这些只是配菜。”慕辰放下刀, 从冰箱里取出一盒培根与一盒牛排。 “三明治里夹培根, 汉堡包里夹牛排,保证好吃。”他一边信誓旦旦地说话,一边打开煤气灶,准备煎培根和牛排。 有肉什么都好说,吃点配菜就当解腻了。乌芽芽这才露出满意的神色,然后从外面拖进来一个高脚凳,坐在慕辰右侧看他煎肉。 砧板上已经切成片的西红柿散发出酸酸甜甜的味道,勾得她直流口水。高脚凳是带滑轮的, 于是她用脚掌把凳子挪到慕辰左侧, 从砧板上捻了一片西红柿,塞进嘴里。 慕辰很快就煎好了一片培根,厨房里到处都弥漫着油脂的香味。乌芽芽连忙咽下西红柿,急急把高脚凳滑到慕辰右侧, 去捻摆放在餐盘里的焦香培根。 刚出锅的肉片烫红了她的指尖,她却舍不得放手,嘴巴噘起呼呼地吹气, 吹了没两下就塞进嘴里,一边嚼一边赞叹:“好好吃!” 具体怎么好吃她说不上来, 但她油乎乎的嘴巴和微微眯着的眼睛已足够诉说此刻的满足。 慕辰强忍住帮她擦嘴的冲动,语气温柔地问道:“我再帮你煎一片培根?” “好!”乌芽芽乐得直拍手。 于是慕辰又往锅里放了一片培根, 越发用心地翻着面。 乌芽芽挪动大长腿,把高脚凳从慕辰的右边滑到左边,继续捻砧板上的西红柿。吃了几片西红柿,慕辰的培根又煎好了,她立刻滑回去吃培根,吃完意犹未尽地嚷嚷:“我还要!” 慕辰没有办法拒绝她充斥着渴望的眼瞳,只好一次性往锅里放了五六片培根,继续煎炸。 乌芽芽滑到左边,接着吃西红柿。 进入厨房之后,她的嘴就没有一刻钟是消停的,一双大长腿把高脚凳捣腾得像风火轮。 直播间里的网友看得直乐,还给她取了一个“旋风小娇妻”的绰号,唯独易H眸色暗沉地看着这一幕。 把小妖怪送进别墅之后,他就一直在跟失控感搏斗。由于儿时的遭遇,他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无法产生信任。他表面温和,实则以森严的戒备来隔绝自己与外部世界。 他的掌控欲,正是源于这种戒备。 幸运的是,在过去的十五年中,他尚未遇见自己无法掌控的人或事,他总能轻易得到想要的一切。 然而现在不一样了。他遇见了小妖怪,也终于品尝到了无法掌控的滋味。他深知,如果自己用精神禁锢的方法去掠夺,最后得到的只会是一场空。 他看似强大,实则空虚又孤冷,没有任何一个地方,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对他来说是绝对安全的。但小妖怪不一样,他可以像信任自己一样去信任她。如果没有她,这个世界是多么的肮脏,又是多么的寂寞。 把小妖怪交给另一个男人照顾的时候,这种不安全感被无限放大了。 当慕辰拿出酸奶,诱惑小妖怪去舔时,易H摘掉眼睛,让森冷的戾气由眼瞳里肆无忌惮地流泻。 他当时便拿出手机,准备给小妖怪打去电话,严令她不准吃酸奶。然而,只拨出第一个数字,他就克制住了这种焦躁不堪的冲动。 他的理智告诉他,如果小妖怪喜欢,自己就不能阻止。自己不能像那些玩弄PUA的人一样,去残忍地摧毁她的天性。 于是易H克制住了。 但眼下,看见在厨房里绕着慕辰直打转的小妖怪,易H已无法克制。他拿出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 另一头,乌芽芽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看,然后就再也不滑动高脚凳了。 手机屏幕上跃出一条信息:【小弹珠:别在厨房里滑来滑去,台面上摆满了刀具,撞到会很危险。】 【小妖怪:知道啦!我不滑了。】 乌芽芽不但不滑了,还并拢双腿,像个小学生一样板板正正地坐着。 见她这么听话,易H强压在心中的焦躁与不安全感,都平复了下来。他问道:【早上我离开的时候,你掰着指头在算什么?】 乌芽芽毫不隐瞒:【我在算你走之后我多久才能再见到你。我舍不得你。】 她一会儿噘噘嘴,显得很烦恼,一会儿又舒展眉宇轻轻吐出一口气,像是放松了一些。只是回复短信而已,她也能把自己写的每一个文字都用表情诠释出来。 看见这串缀满了不舍之意的文字,易H布满空洞的内心于不知不觉中填满了一些,再看看视频里小妖怪可爱的表情,他紧绷了一整天的俊美脸庞终于缓缓释放出一个笑容。 原来当他感觉到不舍与焦躁时,小妖怪也在同样的情绪里煎熬。这份认知比什么安慰剂都有效。 易H把摘掉许久的眼镜架回鼻梁,止不住地低笑。一丝甜意,从他冰冷内心的深处慢慢浮上来。 【我下班之后就来看你。】他把自己的思念隐藏在这句平淡的话里。 另一头的乌芽芽忽然就眉眼弯弯地笑了。 【好哦,我等你哦!过来的时候给我带一点好吃的!】她雀跃地晃动着两只脚,全副身心都为易H的即将到来而感到雀跃。 易H专注地看着屏幕,便也跟着扬起嘴角。 交流完毕,乌芽芽放下手机,继续吃培根。 慕辰调侃道:“别吃了,会发胖的。我从来没见过哪个女明星一口气吃这么多肉。” 乌芽芽满不在乎地说道:“我不怕胖的。”爸爸说她肉肉的才好看,她自己也觉得身上多长一些肉会更威猛,所以从不节食。只可惜她的妖力还在成长期,怎么吃都不胖。 柳如絮的水军终于逮住一个机会,嘲讽道:【女明星不怕胖?这话鬼才信哦!】 【金锦溪这是准备在节目里艹吃货人设?为了翻红她真的很拼。】 【我倒要看看她能吃多少!】 然后,乌芽芽就用事实证明,她能吃很多很多。她冲慕辰说道:“我的汉堡包里要放双层牛排,还要放一个煎鸡蛋,番茄酱和蛋黄酱多多地放,芝士片和芝士粉也多多地放。” 总之一句话,料一定要足。 为了更形象地传达自己的需求,她从手机里找出一段视频,让慕辰观摩学习。 视频里,一个印度人伴随着《我在东北玩泥巴》的激昂音乐,疯狂往汉堡包里洒料,红的,白的,黄的,像炸开的烟花。 “看见了吗,我就要这种汉堡包。”乌芽芽扬了扬下颌。 慕辰:“……” 这都是什么鬼?他差点被前妻给整笑了。 直播间里也全都是【哈哈哈】的弹幕。贪吃的小娇妻也太可爱了吧!好想rua! 慕辰终究还是满足了前妻的要求,往汉堡包里塞了各种配菜和酱料。 乌芽芽拿起这个巨型无敌汉堡包,极力张大自己的嘴,一口咬了下去。在这一瞬间,慕辰敢发誓,自己肯定听见了嗷呜一声。前妻吃东西的时候竟然像一只小老虎,会发出嗷呜嗷呜的小嗓音。 她大口大口地吃着,嘴边沾满了红红白白的番茄酱和蛋黄酱。咽下满满一口食物之后,她会伸出舌尖,绕唇一周,把这些红白的酱料舔干净。如果有生菜叶子从嘴角漏出来,她会用细长的食指顶回去,再嘬掉指尖沾染的油脂。 她的吃相很豪放,很自由,看上去香喷喷又甜丝丝的,叫人不知不觉就跟着流口水。 慕辰看了一会儿便觉得饿了,快速给自己包了一个汉堡包,也大口吃起来。 之前为了拍一部电影,他瘦下来十多斤,杀青之后似乎产生了厌食反应,不怎么想吃东西。但现在,有前妻陪在身旁,他所有的不良反应似乎都不药而愈。 节目开拍前设想的争吵、撕扯、冷战,都没发生。正相反,他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和愉快。他看什么都觉得好看,吃什么都觉得香甜。 很显然,观众的感受与慕辰是一样的。此时此刻,不知有多少人捂着咕咕叫的肚子在发弹幕: 【这是真吃,不是艹什么吃货人设,这个吃相把我都看饿了!】 【溪崽吃什么都很香。】 【对,她吃东西的时候每一个毛孔都在释放幸福感。你看她微微眯起的眼睛,太满足了,这不是装出来的,是吃货的灵魂在燃烧!】 【我也想吃汉堡包了!】 【我已经叫外卖了。】 毫不意外,在乌芽芽吃中饭的这个时段,各大快餐店的汉堡包销量都得到了不同程度的增长。这让总导演和各大赞助商都再次见识到了金锦溪强大的带货能力。 吃完一个汉堡包,乌芽芽抹了抹嘴,从高脚凳上跳下来。她原本扁平的肚皮现在已经变得圆滚滚的,像是揣了一个皮球。 冷不丁看见她滚圆的肚皮,慕辰差点把嘴里的食物喷出来。 金锦溪腆着肚子的模样也太可爱了吧! 直播间里立刻爆出一大波弹幕:【哈哈哈哈哈……一顿饭吃出怀胎三月的效果,溪崽真有你的!】 【这么没有偶像包袱的女明星,我们宝宝绝对是绝无仅有的一个。】 【太可爱了,哈哈哈,我笑得不行了。这个圆滚滚的肚皮我好想摸!手感一定超级棒!】 【我也想摸!】 观众隔得太远,心里痒痒也不能付诸行动,但慕辰就在乌芽芽身边,所以他一个没忍住便伸出了手。 乌芽芽立刻把他的手打掉,凶巴巴地问:“你干嘛?” “没,就觉得你这个肚子好可爱。”慕辰满脸都是抑制不住的笑意。 易H放下吃了一半的汉堡,给小妖怪发去一条信息:【把肚子吸一吸。】 乌芽芽拿出手机看了看,问道:【干嘛要吸?】 【你在家都知道吸肚子,上节目怎么不吸了?】易H无奈地抚额。 乌芽芽立刻回复:【你又不在,我干嘛吸肚子?】在别人面前,她根本不在意自己是个什么形象。 换言之,她只在乎易H对自己的看法。 领会到这层含义,易H放下手机,摘掉眼镜,对着半个汉堡,低沉又愉悦地笑出了声。 在这一刻,他终于明白,自己与小妖怪的相遇不是一场意外,也不是阴差阳错的缘分,而是不可避免的宿命。因为只有她会用无伪又热烈的心回应自己,也只有她从不对自己隐瞒任何感受。 全世界她都不在乎,她只在乎易H。还有什么安全感比这更丰厚,更坚固? 被血脉至亲集体出卖、背叛,乃至谋害,易H空洞而又冰冷的心,正需要这样的安全感来填充。 所以,这是宿命。用小妖怪的话来说――这是老天爷最好的安排。 易H收敛了满足的笑容,拿起手机逗弄道:【可是我通过直播间,也能看见你。】 乌芽芽:【!!!】 惊慌失措了一秒钟后,乌芽芽就放弃了挣扎,因为她发现自己吃得太多,肚子根本就吸不回去了。 【你不准看!快把直播间关掉!】她凶巴巴地回了一句,然后逃也似地离开了餐厅。 “我上楼睡觉了,你不要来打扰我!”她头也不回地对慕辰喊道。 慕辰追着她叮嘱一句:“回去记得换一件宽松的衣服,把肚子遮一遮。” 乌芽芽跑得更快了。 不怀好意的网友立刻说道:【我敢打赌她进房间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厕所把刚才吃的东西抠吐。】 柳如絮的水军立马跟进:【对,我预测她会关掉摄影机,等两个小时再出现,美其名曰睡午觉,其实是去抠吐了。这是吃播界的惯例。】 乌芽芽的粉丝开始着急了,生怕乌芽芽真的一进房间就关摄影机或者躲进厕所,这样就解释不清了。吃完东西又抠吐对青少年来说是一种极为不良的示范。 然而乌芽芽冲进房间后并未去厕所,也没换衣服,反倒躺在摇椅上,拿出手机噼里啪啦打字。 摄影机为了保护她的隐私,避开了她的手机屏幕。 她紧张兮兮地问:【你关掉直播间没有?】 易H:【手机直播间已经关掉了。】 不过他顺手打开了电脑的直播间。 乌芽芽这才吐出一口气,然后像个怀胎数月的孕妇,一边抚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一边用脚尖点了点地面,让摇椅晃动起来,把自己给摇睡过去。 睡醒之后,她的肚皮自然就瘪了,尴尬的感觉也没了,完美! 看着脑袋一偏就秒睡的小娇妻,直播间里:【哈哈哈哈哈哈……】 【吃饱了就睡是真的不怕胖啊!】 【也是真的吃货了!血统绝对纯正的那种!】 【说我们溪崽会抠吐的人在哪里?你们心脏就不要来污染我们的小宝贝!】 【宝宝这么可爱,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宝宝!喷子滚啊!】 柳如絮的水军:“……”妈的,这是什么女明星?女明星不该做的事,她他妈一口气全做了,还吸这么多粉?这种纯天然的魅力就很可怕! 第 35 章(时刻都在漏电的小妖怪...) 乌芽芽慌里慌张地跑回房间后, 一个人待在厨房的慕辰忽然觉得很寂寞。 他没有了进食的欲望,于是拿起一瓶矿泉水,慢慢喝了一口。 联想到前妻奔上楼时略显仓促的背影, 他不知怎的, 竟忆起以前合作过的一个女明星。那人走的也是真性情路线,平时从不节食, 还比普通人吃得更多。 拍完戏大家一块儿吃饭的时候, 她一个人可以干掉三份盒饭,然后急急忙忙去上厕所。慕辰一直以为她是消化功能比别人强,后来才知道她是吃完了就吐,所以总是吃不胖。 话说回来,她每次聚完餐就匆忙离开的背影,跟刚才的前妻真的很像。 慕辰连忙放下矿泉水,快速上楼。 这是直播,导演不可能帮演员把不好的片段剪掉。如果金锦溪真的在厕所抠吐, 哪怕摄影机不跟进去, 聪明的观众也总会猜到真相。 舆论会对金锦溪很不利,我得帮她把这事儿圆回来。推开门之前,慕辰已经想好了该怎样做,推开门之后, 他却愣住了。 想象中的不堪景象并未发生。金锦溪没在厕所抠吐,反倒躺在摇椅上呼呼大睡。她歪着脑袋,摊着手脚, 腆着肚皮,睡相奇差, 却又透出纯天然的可爱。 慕辰一个没忍住竟笑出了声。原来金锦溪不是立的人设,而是真的娇, 也是真的憨,更是个正宗的吃货。 以前谈恋爱的时候,她不是这样的。难道毁容过一次,性情大变了吗?慕辰想不起以前的金锦溪是什么模样,只记得她很幼稚,很娇气,什么都不懂,也什么都学不会。这样看来,她似乎也没怎么变。 慕辰轻手轻脚地打开衣柜,取出一条薄毯,盖住前妻雪白的长腿。空调对着她呼呼地吹,不盖着点等会儿怕是会感冒。 结婚之后,慕辰忙着转型,一年四季都在外面拍戏,自然而然就忽略了妻子。然后蜜月期一过,两人的感情便转为淡漠,再之后是无尽的争吵与冷战。 但是现在,已经离了婚的他们,相处起来却能如此轻松愉快。甚至于这种毫无负担的相处模式,是任何女人都无法给予的。 慕辰略微俯身,看着前妻像花儿一般娇艳的脸庞,心里五味杂陈。 就在这时,一丝亮晶晶的水渍从乌芽芽的嘴角缓缓溢出来。 她竟然在睡梦中流了口水! 慕辰:“……” 呆愣了一秒钟后,慕辰强忍住笑场的冲动,从卫生间里找来一张纸巾,准备帮她擦一擦。 然而不等他动手,乌芽芽便伸出粉红的舌尖,滋溜滋溜把口水舔了回去。她饱满的唇珠微微蠕动几下,然后又咂摸咂摸嘴,仿佛在梦里吃到了什么绝世美味,于是餍足地笑了。 慕辰:“……” 金锦溪以前有这么可爱吗? 慕辰陷入了纷乱的回忆,视线也不知不觉凝注在乌芽芽身上。他一只手撑着摇椅,一只手插在裤兜里,略微躬身,以垂顾的姿态伫立着。 任谁都能轻易看出来,他被睡得香甜的前妻吸引了。 一名观众幸灾乐祸地说道:【失去这么可爱的小娇妻,慕辰后悔了吧!】 【肯定后悔了。溪崽睡个觉,他也能看入迷!】 慕辰的粉丝亲手毁掉了偶像的婚姻,并为此而沾沾自喜,他们怎么可能接受慕辰的后悔。 他们立刻跳出来反驳:【哥哥绝对不可能后悔!金锦溪除了败家什么都不会!哥哥和她离婚之后不知道过得有多好!】 【是呀是呀,哥哥的新女友是柳如絮。柳如絮刚刚获得兰花奖的最佳女配,是个有事业有思想的独立女性。他俩才是最配的!】 【金锦溪一年到头只知道花哥哥的钱,谁受得了!】 更多粉丝参与到这场撕逼中来。只有把金锦溪贬进泥里,才能显出他们偶像的优越,甚至于柳如絮这个小三也被他们高高捧起。 金锦溪没有粉丝,乌芽芽却是有的。 她的粉丝成分非常单一,除了颜狗就是颜狗,而且有钱的颜狗还特别多,毕竟没有哪个富二代是不喜欢美人的。 一名在网络中人气特别高的富家公子实名发来diss:【其实有句话我早就想说了,金锦溪不是败家,是你们哥哥养不起。】 另一名富家公子立马跟上:【大家都知道吧,我每个月光是打赏给女主播的钱就有几百万,我他妈从来不眨一下眼。你们的影帝哥哥给自己老婆买个几万块的包也能心疼得像掉了一块肉似的。这就是影帝的牌面吗,我他妈真的长见识了!】 一群公子哥儿蜂拥而至:【慕辰真大方!】 【穷鬼就不配养我家溪宝!】 【我家溪宝以后由我来养!云养!我不要溪宝帮我洗衣做饭暖床,我在网络上远远看她一眼就满足了。几万块的包,我买来给我家溪宝填海!】 【自己的宝宝自己疼,溪宝什么时候开直播,我来打赏!】 【不知道每个月两百万的生活费,我家溪宝够不够花。】 【我家新产品正好缺一个代言人,我看溪宝就很合适!】 这群富二代还真不是开玩笑。他们之所以在网络上具有这么高的知名度,正是因为他们爱看直播爱打赏,一个月上百万的花销都是小意思,多的能有上千万。 为了获得他们的青睐,私底下不知有多少主播为此打破头。 他们组团来捧乌芽芽,那就是真金白银地捧,不掺假的。而他们与乌芽芽的关系也不过是仰慕者与被仰慕者而已。 仰慕者尚且愿意为乌芽芽花这么多钱,慕辰这个丈夫又是怎么做的呢? 但凡金锦溪多买了一个包,他的粉丝就会在网络上指指戳戳,骂骂咧咧,最后还闹得两人分崩离析,不欢而散。两厢一对比,慕辰是真的挺小气,也是真的挺可笑。 正如一名富二代所说:【溪宝这种绝世小娇妻,理当得到最好的一切。没主见的穷逼就不要扒着她不放了,这婚离得好!】 他们一口一个穷逼地骂,直把慕辰贬得一无是处,也弄得慕辰的粉丝灰头土脸。娱乐圈本就是一个喧嚣浮华的所在,虚荣和攀比是这里的常态。 被这么多富二代集体奚落,慕辰真是什么脸面都没有了。 更可怕的是,一名眼睛雪亮的观众戳破道:【慕粉,你们不是总说慕辰跟溪宝结婚之后眼睛里没有光了吗?你们好好看看现在的他,这是眼睛里没有光的样子吗?】 慕辰的粉丝定睛一看,心瞬间就凉透了。 慕辰低垂的眼眸里溢出温柔如水的光芒,这光芒慢慢变得炽热,也变得澄澈,像是重回少年时代,与自己的初恋相逢。那种隐忍的眷恋和秘而不发的爱意,是任何演技都无法伪装的。 更何况这是真人秀,不是片场,他根本用不着发挥演技。 完了,哥哥真的后悔了!慕辰的粉丝心里止不住地发慌。 方文也慌了,连忙给老板打去电话。 站在摇椅边长久凝视乌芽芽的慕辰终于被电话铃声唤回理智,然后轻手轻脚地离开。 十几个飞行摄影机盘旋在乌芽芽身边,将她熟睡的身影播放出去。哪怕她不睁眼,也不说话,观众依然钟爱于她。在这一时段,直播间里竟然有几百万人守着乌芽芽睡觉。 她时不时蠕蠕唇珠又舔舔嘴角的模样真的很可爱,也很治愈。她可以轻易引动旁人的欲念,也能让他们获得难以言喻的平静。 慕辰走进洗手间,与经纪人通电话。 “你刚才干什么呢?给金锦溪盖被子已经很离谱了,你竟然还看她睡觉!你知不知道网络上到处都是嘲讽你的声音!好马不吃回头草,你懂不懂?你别做打脸粉丝的事!他们绝对不愿意看见你跟金锦溪复合!” 方文严厉警告。 “我只是觉得她睡着的样子很有趣。”慕辰轻轻揉着额角,叹息道:“我跟她不可能复合的,你放心吧。婚都已经离了,我没有反悔的余地。” 话虽这么说,他心里却有些憋闷。 他点燃一根香烟,对着窗外缓缓吸了一口。 “再说了,离婚之后我们也可以做朋友。在节目里闹得很僵硬,甚至大吵大闹,对我的影响也不好。”他语气沉沉地补充。 方文一想也是,只好劝道:“我知道现在的金锦溪很漂亮,很可爱,大家都很喜欢她,但是唯独你不行。你的粉丝会暴动的。” 慕辰一直都很感谢粉丝的支持,也习惯了顺应粉丝的要求去安排工作。但是,在这一刻,他竟破天荒地对粉丝产生了厌恶的情绪。他的人生,凭什么受到这样一群乌合之众的操控? 但他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恹恹地挂断了电话。 方文盯着手机屏幕,颇为头疼地叹气。他原本想发一条微博,言明慕辰和金锦溪离婚不是因为钱,而是因为性格不合,但这样做有些欲盖弥彰的意思,肯定会受到网友的群嘲。 他想了想,最后还是作罢。 他在微博里搜索了一下金锦溪的名字,很快就刷出一篇非常热门的博文,名字叫做《碰到这样的女人赶紧逃吧》。文章刚发出来没几个小时,转载量却已经高得惊人,而且获得了很多点赞。 起初,方文还以为这是一篇揭露金锦溪黑料的文章,所以兴致勃勃地点进去,看完才知道这位博主竟然也着了金锦溪的魔。 对方颇有几分文采,开篇就把美人分为三类,第一类是美而不自知的;第二类是美而自知的;第三类是美而自知,却又完全不在乎这种美,甚至肆意挥霍这种美的。 在这位博主口中,美而不自知的人是一台运转良好的变压器,只有当你不小心触碰到带电的部位时,她才会偶尔电你一下,但她一定不是故意的。这种人会让你不知不觉深陷,并从此沉溺。 美而自知的人,譬如柳如絮,就是一台激光枪。她会瞄准每一个路过的人,一边频频发送wink,一边嗲嗲地说:“我要电你咯!我要电你咯!你准备好了吗?” 喜欢这种类型的人会甘心被电,不喜欢这种类型的人会原地吓一大跳,然后腻歪地好半天吃不下饭。 这种人一旦矫揉造作地太过火,就会从激光枪转化为钻探机。众所周知,钻探机是用来挖油田的。 金锦溪是第三种人。她知道自己很美,却又完全不在乎这种美,甚至肆意挥霍这种美。她想吃就敞开了吃,想笑就大声地笑,想生气就拍桌子,想挑衅就翻白眼。她鲜活得过分,也娇艳得过分。她是一台高压发电机,时刻不停地释放着几百万伏的电流,在自己周围造成一大片危险地带。 凡是靠近她的人,都会被强烈的电流击中,而她却完全不care这些人的感受。她就站在那里,管你来来去去,死伤无数。 这种人,才是真正意义上可以持靓行凶的人。这种人,遇见了就赶紧逃吧,因为你一定无法抵御她野性又天然的魅力。 博主的文笔非常诙谐,结尾处还配了一张柳如絮不停做wink的动图,实实在在狠踩了这位最佳女配一脚。 在这篇文章的评论区,很多被金锦溪的魅力俘获的人在大肆嘲讽慕辰的眼光。他这不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他这是捡了芝麻丢了绝世珍宝。 方文看了看这篇文章高得离谱的转载量和点赞量,只觉得脑瓜子更疼了。虽然立场敌对,但他却也不得不认同这位博主的话,现在的金锦溪的确拥有无远弗届的魅力。 面对这样一台时时刻刻都在漏着高压电的发电机,慕辰能抵挡吗? 想到这里,方文又是一声沉重的叹息。 --- 乌芽芽一觉睡到下午四点,醒来的时候抹了抹嘴角,又伸了一个懒腰。 一直未曾离去,甚至还增多不少的观众:【哈哈哈哈,溪宝肯定知道自己睡觉会流口水!】 【这个擦口水的动作太熟练了!】 【这么美还这么可爱,只有我们溪宝了!】 【溪宝别擦,姐姐帮你把口水舔干净!】 【哥哥也来舔。】 【溪宝的口水是甜的!】 乌芽芽迷迷瞪瞪地走到镜子前,拍了拍已经瘪下去的肚皮。很好,一切都跟她想得一样完美。她甩甩头,让自己清醒一点,然后给易H发送了一条信息:【好了,你可以开直播间了。】 一边做实验一边看她睡觉的易H:【好的。】 他低声一笑,眼中溢满温柔。 第 36 章(被广告商看重的小妖怪...) 乌芽芽噔噔噔地跑下楼, 到处寻找慕辰,最后终于在健身房把人找到了。 “已经四点多了,可以做晚饭了吧?”她理所当然地问道。 刚吃了一个汉堡包, 从而引发了罪恶感, 于是马不停蹄地做运动的慕辰:“……你不是刚刚才吃过午饭?” 乌芽芽拍了拍自己瘪瘪的肚皮:“你看这是刚吃过的样子吗?” 慕辰:“……” 不好,他快笑场了! 直播间里的观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个扁平的肚子真不像两小时之前才吃过的!慕辰快给她做饭!】 【对溪宝来说, 慕辰就是一个莫得感情的做饭机器!】 【溪宝的肚子是不是连通了异次元?】 【能吃是福!溪宝福气太大了, 噗!】 慕辰关掉跑步机,既无奈又好笑地说道:“我先去洗个澡再帮你做饭。” 在家里什么活儿都不干的他,到了这边天天都得给金锦溪做饭,却半点不觉得心累或厌烦。他甚至还在暗暗琢磨:只会做三明治和汉堡包的自己是不是太没用了,要不要学点别的菜? 想到这里,他不自觉地问道:“你想吃什么?” 乌芽芽也不挑食,“你做什么我吃什么。” 刚把话说出口就后悔了的慕辰大松了一口气。现在的金锦溪是真的很好相处,也是真的什么都不挑。如果她兴致勃勃地点几个菜, 他又不会做, 那就尴尬了。 “我学一学煎牛排吧,网络上有很多视频。”最终,慕辰还是决定做一道新菜。他不忍心天天让金锦溪跟着自己吃那些没营养的东西。 “好哦。”金锦溪笑眯了眼睛。 看见她快乐的小表情,暗怪自己太会找麻烦的慕辰忽然觉得很满足。 --- 两小时后, 慕辰跟着教学视频,磕磕绊绊地煎好了黑椒牛排,乌芽芽三两口就吃完了, 还打了一个并不优雅的饱嗝。 在这个时段,各大西餐店的牛排也冲了一波销量, 而《别来无恙》的收视率,在乌芽芽刚露脸那会儿就开始节节攀升, 到现在已经是同期综艺的收视率冠军。 节目组原以为慕辰是收视率的保障,哪料金锦溪才是真正的黑马。像她这种美得宛若骄阳,性情却又纯真肆意的美人,在娱乐圈是绝无仅有的一个。没有人能模仿她的风格,换言之,她是无可替代的。 别的演员走到哪儿就把打光师带到哪儿,金锦溪却不用。光会自动追着她跑,于是摄影机也全都围着她转,然后,所有的视线便都凝聚在她身上。 天上骄阳如火,地上最耀眼的那一个,一定是她。 吃完饭,她走到落满橘红余晖的草坪,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一头浓密如云的秀发在晚风中柔柔地飘,仿佛下一秒便会化作雾气消散。 六点整的报时声从屋内传来,今天的直播结束了,所有观众的屏幕都暗了下去。 这个美得如梦似幻的背影,停留在所有人的脑海,并许久不曾淡去。直播间里一片难分难舍的哀嚎。 “下班了吗?”看见盘旋在空中的飞行摄影机一个接一个地落下来,乌芽芽好奇地问道。 “下班了。”慕辰也跟着走出别墅,如释重负地叹息。 拍摄直播真人秀是真的很累,因为参演者时时刻刻都要绷紧心里的一根弦,以免做错事,说错话。慕辰很羡慕金锦溪。这人无论是在镜头前还是在镜头后,都没有什么改变。 她根本不用伪装也能获得所有人的喜爱。像她这样的人,天生就适合当明星。 “下班了我可以离开这里吗?”乌芽芽蠢蠢欲动地问道。 “你想去哪里?”慕辰下意识地皱眉。待在别墅里看看夕阳聊聊天不好吗?她是要去找易H吧? “我想去――” 乌芽芽一句话没说完就被总导演叫住了:“金小姐,麻烦你过来一下,我们有些事想跟你商量。” “什么事?” “是好事。你来看看就知道了。” 两人走进工作棚,相对落座,中间隔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放满了文件夹。 “金小姐,这些都是准备赞助我们节目的商家送来的合作意向书,你看一看吧。如果觉得合适,你可以选几个跟他们合作。开心乳业对你的表现非常满意,也送来了一份补充协议,只要你在节目里喝他们的酸奶,他们就会给你加钱。 “真是多亏了你,我们的节目才会有这么高的收视率。接下来也要拜托你好好表现。有什么需要你尽管提,我们一定满足。” 与节目录制前的倨傲不同,现在的总导演简直客气到了谦卑的地步。 乌芽芽在节目里吃什么,什么就卖得火。节目才刚开播,电子商城就已经出现了金锦溪同款酸奶、金锦溪同款碧根果、金锦溪同款汉堡包、金锦溪同款培根等热门产品,娱乐圈顶流都未必有这样的带货能力。 节目组能不能大赚一笔,就看这位怎么选了,所以总导演略带紧张地看着乌芽芽。 乌芽芽快速翻看意向书,瞳孔在震颤,表情却是漫不经心的。 桌子上堆放的根本不是文件,而是一摞一摞金钱,少的几十万,多的几百万,而乌芽芽根本不用付出什么,只须要在节目里说几句广告词就行了! 这钱也太好赚了吧! 我是一个见过大世面的小妖怪,我一定要稳住!乌芽芽不断提醒自己,这才压下了满心激荡。 “商业方面的东西,我不是很明白,我叫我的朋友帮我看看吧。”关键时刻,她总会想起易H,于是马上给对方发了一条短信。 【你快过来!我有急事!】 易H也回复得很快:【好的,我马上过来。】他甚至都没问一问小妖怪到底有什么急事。 原本还有一个实验要做的易H选择了提早下班。看见他匆匆离开的背影,研究员们都傻了。 G,不是!易教授该不会真的被谁魂穿了吧?工作狂也会提前下班?他以前不都是住在研究所的吗? --- 半小时后,易H抵达了别墅。 在总导演面前表现的优雅从容的乌芽芽,到了易H面前却完全不会掩盖自己的情绪。她飞快冲下台阶,不等车子靠近便开始一下一下地小跳,两只手握成拳头,像猫儿一样不停挥舞。 易H还未下车就已经笑出了声。 不用问他也知道,小妖怪这是遇见好事了。 “发财了,发财了!我们发财了!”等易H从车上下来,乌芽芽便快速冲过去,两只胳膊搂住易H的脖颈,一边在他怀里蹦蹦跳跳,一边用压低的嗓音嘟嘟囔囔。 她的快乐与兴奋,毫无保留地分享给了易H。 易H冰封的心湖也随之涌出热流。他自然而然地搂住小妖怪纤细的腰,跟着低笑出声。 在这一刻,他恍惚觉得,自己搂着的不仅仅是一个快乐洋溢的人,还是一颗炽热的心。在自己面前,这颗心没有藩篱,没有壁障,也毫无保留。 这颗心忠实地向他传递一切喜怒哀乐,并唤醒他曾经已死去的喜怒哀乐。 这颗心本该像所有人那样,摆放在胸腔里,由骨骼和肌肉,甚至是重重城府掩盖起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当着自己的面,砰砰地跳动。 易H的心也跟着这颗心急速跳动。他把小妖怪搂得更紧了一些,凌厉的目光扫向站在二楼阳台的慕辰,语气却异常温柔:“发什么财了?慢慢跟我说,别激动。” 话落,他修长的指尖便探入小妖怪浓密的发丝,由上至下轻柔地抚了抚对方温热的头皮。 酥麻的感觉流遍全身,蹦蹦跳跳的乌芽芽立刻就软在易H怀里。 她踮起脚尖,贴上易H的耳朵,小声说道:“好多广告商看上我了,想让我在节目里帮他们打广告。来来来,你来帮我看合同,我不是很懂这些东西。” 她放开易H的脖子,转而搂住他结实的手臂,前前后后摇晃。 这是撒娇的专用动作。站在阳台上的慕辰眼眸微眯,然后就回了房间。这样的景象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易H握住小妖怪的手,轻笑道:“等会儿,我取个东西。”他打开车门,从后排座取出一个塑料袋。 乌芽芽往袋子里一看,顿时便发出惊喜的叫声。易H帮她买了一大罐奶油碧根果,是剥了壳的。 “吃的时候别一大把一大把往嘴里塞,小心噎着。”易H告诫道。 “我知道啦,谢谢你哦。”乌芽芽把罐子抱进怀里,笑容分外满足。 “对我不用说谢谢。”易H垂眸看她,嗓音略沉。他不喜欢这种生分的话,听在耳里会很不适。 “不说就不说,你这么严肃干嘛?”乌芽芽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她也不喜欢易H板着脸的样子。 被翻了白眼的易H这才愉快地笑了。 --- 两人相携走进工作棚。 总导演没想到金锦溪的朋友竟然是易H,心中那些小算盘立刻就歇菜了。不用他过多介绍或者游说,易H也知道哪些广告商更靠谱。想让金锦溪把这些广告全都接了看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易H翻看合同的时候,乌芽芽便把自己的小手塞进他的大手里,用指尖偷偷挠他的掌心。 钱少的合同,她就轻挠一些,仿佛在说这个还行,可以合作;钱多的合同,她就重挠一些,仿佛在说选这个选这个!谁也不知道坐姿端正优雅,表情冷静淡然的她,心里是如何的兴奋雀跃。 而且,她只愿意跟易H一个人分享这样的兴奋雀跃。 认真翻看合同的易H被挠得手心发痒,心尖也跟着微颤,于是不知不觉就露出一抹愉悦的笑容。他垂眸看了看依偎在自己身边的小妖怪,柔声说道:“这样吧,我来帮你挑一个,然后你自己挑一个。” “只挑两个吗?”乌芽芽惊讶地问。 桌子上的合同至少有十几份,酬劳加在一块儿足够她提早几个月下班。她原本是想全都拿下的。 总导演也欲言又止地想要劝说。 易H认真解释:“如果你频频在节目里打广告,观众会很反感,从而过早消费掉你的人气。三个广告间或穿插,频率正好。” “我听你的。”乌芽芽毫不犹豫地点头。她自己都没发现,除了榕树爸爸,她是如此信任易H。 易H静默地看了她好一会儿,然后才柔柔地低笑起来。被信任,被依赖,被眷恋的感觉,是如此之好…… “娇妍洗发水的原材料和护发技术都由我的研究所提供,我们是合作伙伴。他家的洗发水具有真实可靠的养护功效,各种化学成分也都合乎国际标准,这份合同可以签。”易H拿出一份合同。 说是一人挑一份,其实不靠谱的合同早就被他剔除出去了。摆放在乌芽芽面前的产品都是既安全又有口碑的。 乌芽芽见他挑的不是酬劳最高的合同,便也不盯着酬劳看了。反正易H做什么都是对的,她跟着做就是了。 于是她拿着产品图片看来看去,最终挑选了雪绒花冰淇淋的合同。 “我要这个。”她舔了舔嘴唇,一幅快要流口水的样子。 易H短促地笑了,这个选择完全在他的预料之中。 小妖怪馋嘴的样子也很可爱…… 第 37 章(再见了小娇妻...) 由于这是一档直播真人秀节目, 而且时长只有七天,所以赞助商的入场要既快又准。 乌芽芽和易H选定合同之后,等在外面的赞助商立刻就进来了, 与两人敲定相关事宜。 看着易H与数个商业精英围桌谈判, 且步步紧逼,智珠在握的样子, 乌芽芽由衷感到庆幸。 无论是法律条款还是商业潜规则, 亦或产品的营销与广告的运作,易H都很精通,而这些事,哪怕榕树爸爸再教一万年,乌芽芽也学不会。要是没有易H,她这会儿肯定被人坑了。 易H一开口,所有人都会露出紧张的表情,聆听的时候也更为专注。他神色略松, 其余人便也跟着放松下来。他是谈判桌上的操控者, 一张一弛全凭他拿捏。 遇见这样的小弹珠真的好幸运哦! 想到这里,乌芽芽立刻搂住易H的胳膊,还用白嫩嫩肉呼呼的脸颊蹭了蹭他结实的肩膀。 满屋子都是人,有赞助商派来的代表, 有节目组的工作人员,还有双方的律师。在这样人多眼杂的场合下,不会有人像乌芽芽这样不管不顾地做出亲密的举动。 但她就是做了。因为对她来说, 全世界的人类都不重要,只有易H是最特殊的。 她抬头看了看易H, 乌溜溜的黑眼珠盛满崇拜,而这崇拜正慢慢转化为湿热的雾气, 让她的眸子显得更晶亮。 女人的崇拜,对男人来说是无可抗拒的春/药。易H塞满了谈判内容的大脑,忽然冒出这样一句不合时宜的话。他已经忘了这句话是从哪里看来的,却不得不承认,事实的确如此。 此时此刻,他能听见血液在自己体内急速奔涌的声音。 大家都用揶揄艳羡的目光看着易H,而他头一次明白,为什么很多人类会被虚荣感掌控。 当小妖怪这样眷恋地搂着自己,这样热切地崇拜自己,并且完全不在旁人面前掩饰对自己的特别时,极致的虚荣会化作极致的安全感,塞满易H的心。 此刻,他的身体是燥热的,心脏是怦然的,灵魂却是安宁的。这样的感觉非常怪异。 但易H无比喜欢这种怪异的感觉,于是他毫不避讳地抚了抚小妖怪肉呼呼的脸颊,低声说道:“累了吗?我这边很快就能结束,你要是觉得无聊就吃点零食缓一缓。” 他打开碧根果的罐子。 乌芽芽一点儿也不累,但是有东西吃的话,她是可以装一装的。于是她耷拉着眉眼,恹恹点头,仿佛已精疲力尽,从罐子里掏出一大把碧根果,并一个接一个塞进嘴里时却龙精虎猛,动作迅捷。 易H:“……” 谈判的时候忽然笑场会不会导致小妖怪少赚几十万?这是一个严肃的问题。 最终,易H还是没笑场,也为乌芽芽争取到了最大的利益。 会议结束已到了下半夜。 乌芽芽趴在易H的车窗边,恋恋不舍地跟他说再见,“你明天什么时候来看我呀?带点烧烤行不行?” “我明天一下班就过来,你想吃什么给我发短信。”易H点燃引擎,温柔低语:“再见了小娇妻。” 么西么西?你叫我什么来着? 乌芽芽用手掌一下一下揉搓发麻的耳朵。易H的嗓音本来就低沉而又充满磁性,当他刻意压得更低一些,并带上如水一般的温柔唤出那样暧昧的昵称时,没有哪个女人可以抗拒这样的蛊惑。 如果世界上真的存在魔鬼的呓语,大概就是如此。 “你为什么叫我小娇妻啊?这样真的很奇怪!”乌芽芽瞪圆眼睛。 “你不知道吗?现在网上都这么叫你。”易H眸色深沉地望过去,试探道:“哪里奇怪?” 乌芽芽捂住胸口说道:“哪里都奇怪!耳朵热热的,痒痒的,想掏一掏。心脏里好像藏了一只鸟儿,在不停地扇翅膀。”在易H面前,她总是不会隐瞒自己的内心活动。 易H摘掉眼镜,嗓音沉缓地笑了。他素来无波无澜的异色眼瞳,此刻正流转着银河般璀璨的光芒。 他压了压上扬的唇角,然后才嗓音柔和地问道:“芽芽,我有没有说过你很可爱?” 乌芽芽立刻就被这句话引走了注意力。那种奇怪的感觉,远不如易H对她的看法更重要。 “你从来没说过!我可爱吗?”她扬了扬下颌,气势汹汹地逼问。倘若易H敢说她不可爱,她就拍他脑门。 “在我这里,你是全世界最可爱。”易H指了指自己怦然跳动的心脏。 这句马屁把乌芽芽拍得通体舒畅。她终于放开了死死扒着车窗的双手,心满意足地说道:“在我这里,你也是全世界最英俊!好啦,你快回去睡觉吧,晚安。” “晚安,你也早点休息。”易H轻轻踩了一脚油门。 乌芽芽心里那股刺挠的感觉还是没消退,便伸出一只手拍拍车门,眼眸濡湿地说道:“你再叫一声小娇妻来听听,你刚才那个声音好苏。” 真的只是因为声音很苏才想再听一次吗? 易H洞察了什么,却并未点明。他压低嗓音,软了腔调,近似耳语一般说道:“小娇妻,我们明天见。” “小弹珠,我们明天见。”乌芽芽用力揉了揉耳朵,然后表情古怪地摆手。 她站在浓稠的夜色中,湿漉漉的眼眸闪着微光,像是一颗期待被人摘下的小星星。 易H通过后视镜,一瞬不瞬地看着这颗小星星,心脏软得一塌糊涂。开出别墅区,他把车停靠在路边,额头抵着方向盘,餍足而又欣悦地沉笑了一声。 真的好可爱…… 慕辰站在二楼阳台,看着难分难舍的两人,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到卧室,用手机登录网页。 毫不意外,金锦溪火了。她那样的长相和性格,参加真人秀纯粹就是放电来的。观众成片成片被她电倒,具有抵抗力的根本没几个。而她的粉丝数已达到了三百万。这个数字看上去似乎不是很多,但要知道,在节目开播之前,她拢共才有几十万粉丝。 一天涨粉几百万,这蹿红的速度饶是慕辰看来也觉得心惊。 他的粉丝乌烟瘴气地贬损着金锦溪,撕扯着金锦溪,这些内容都被他满脸烦躁地略过。然后,他给方文发了一条短信,让对方管束一下粉丝的行为。 不过这些人只在网页里骂,来直播间骂的很少。金锦溪的身影时时刻刻都浮现在屏幕上,那么耀眼,那么美丽。一般人很难当着她的面口出恶言。 拿钱开喷的水军往往刚冒头,就被一群颜狗追着撕咬,下场很惨烈。 骂慕辰有眼无珠的人也不少,但他却只是一笑而过,并不介意。能爬到今天这个位置,他不会连这点攻讦都受不了。 忽然,一位网友的@吸引了慕辰的注意力。 这人正儿八经地规劝:【慕老师,想要抓住溪宝的心,先得抓住她的胃,毕竟她是个馋鬼。这几天你多学几个菜吧。让我们溪宝吃好点儿。】 后面马上有人戳破:【慕老师别信他,他是金锦溪的粉丝。他就想让你当个免费保姆,把金锦溪伺候好。你别做饭,让金锦溪做。她不做她就是不贤惠!】 大清都亡了多少年了,怎么还有人觉得女人不会做饭就是不贤惠?慕辰自己不做饭,却也不会逼着妻子或女朋友做饭。他又不是请不起厨师。 他盯着这条留言,心中暗自生厌,目光挪回之前那条留言,便定住不动了。 他愣怔了好一会儿才退出网页,鬼使神差地打开短视频APP,搜索烹饪教程。 这一晚,有人没睡好,也有人睡得直流口水。 --- 翌日,天还没亮,乌芽芽就被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喊醒。赞助商派来的代表走进房间,教导她该如何给他们的产品打广告。 除了几句广告词要念,乌芽芽还得当着摄影机的面洗个头,全方位地向观众展示这款洗发水有多好用。 “哦哦,好的,我明白了。”乌芽芽在心里默背台词,又指了指脑袋:“我要先做个造型吗?” 她穿着一件印满草莓的粉白小背心,下着同款短裤,由于刚睡醒,浑身的皮肤也透着淡淡的粉,比布料上精心描绘的小草莓还娇嫩。她头发带着纯天然的卷曲度,发量还多得惊人,睡相又不怎么老实,所以这会儿整个脑袋都是炸毛的状态。 赞助商上下打量她,然后连连摇头:“不不不,您不用做造型,现在这个乱糟糟的造型是最合适的。用我们的产品洗完头,您的头发会变得顺滑飘逸,观众更能直观的感受到前后的差距。您这样就很好!” 赞助商忍不住拊掌,只觉得这次的广告参演者选得太合适了。 他们这款洗发水,宣传的重点在于泡沫绵密,香味持久,护发功能卓著。而乌芽芽必须一边洗头一边把相关的广告词念出来,无非就是泡泡很多,香味好浓,头发好滑等套词。 赞助商坐在监控器后面,实时监看这位出演者的表现。 此时乌芽芽已走进浴室,开始一天的直播。 她刚抹上洗发膏,场面就失控了。她头发本来就又细又多又密,沾了水之后轻轻一搓,竟然就搓出了很多泡泡。倘若换成一个正经明星,这会儿肯定抓紧机会自然而然地把广告词念出来,但乌芽芽偏不。 她不是什么正经明星,她是个小妖怪,而且还是特别爱玩的小妖怪。 看见自己脑袋上起了那么多泡泡,她竟然直接玩上了。她双手捣腾得飞快,才一会儿功夫就把自己的脑袋搓成了一个巨大的,由无数小泡泡组成的棉花球。 赞助商:“……” 总导演:“……” 这个会行走的棉花球拨通视讯电话,冲忽然出现在手机屏幕里的易H兴匆匆地喊道:“快看!我是泡泡怪!” 刚睡醒,血压有些低,脾气也不怎么好的易H:“……呵!” 他以拳抵唇,笑得眉眼舒朗,心胸开阔。 “睡一觉,你连物种都变了吗?早上好,泡泡怪。”他低沉沙哑的嗓音里不自觉便溢出了满满的温柔宠溺。 “哈哈哈,好玩吧?”乌芽芽还在揉搓脑袋,制造更多泡泡。至于之前商量好的广告词,全都被她忘到了九霄云外。 赞助商:“……”这笔广告费是不是白花了?现在就让金锦溪赔钱可不可以? 然而就在这时,反应慢了半拍的观众杀入直播间: 【来了来了,我们来了!云养小娇妻计划再次启动!】 【狗逼香蕉台,今天竟然真的必须充会员才能看我的小娇妻。】 【这么美的小娇妻,难道还不值那几十块钱的会员费?】 【值了值了!要是能娶到溪宝,让我卖肾都可以!】 【溪宝脑袋炸了!】 【但是也可爱炸了!】 【溪宝是真素颜G!没粉底,没口红,没眼线!化妆与不化妆的样子一点都没差,绝了!】 【长成这样真是不给别的明星留活路了!】 【虽说是整容脸,但我真的一点儿也看不出溪宝哪里整过。这张脸比妈生脸还纯天然!】 【哈哈哈哈……溪宝太顽皮了吧,一大早玩泡泡。】 【混血禁欲系大帅哥又出现了!他跟溪宝到底是什么关系?怎么查不到他的资料?】 【这个洗发水真的能搓出这么多泡泡吗?什么牌子?太厉害了吧!】 【同问洗发水牌子,一点点竟然能搓出这么多泡泡!】 飞行摄影机马上给洗发水瓶子来了一个特写,观众纷纷说要买同款。乌芽芽这样的绝世美人都在用的洗护产品肯定是好东西。 不用说什么精心编撰的广告词,乌芽芽噘起娇艳的红唇将捧在掌心的如雪气泡吹向空中的瞬间,那唯美的景象便足以打动任何人的心。 于她来说,这只是最平常的生活片段,没有滤镜,没有特效,没有精修。然而别人耗费巨资拍摄的MV也未必有这样的效果。 赞助商:“……”是我们的广告词太逊色了,金小姐的脸蛋才是广告界的珍宝啊! 另一边,易H催促道:“别玩了,快去把泡泡冲掉,不然待会儿会感冒。” “好哦。”乌芽芽挂掉电话去洗头,洗完之后拿出吹风机,对着镜子吹干。 其实这会儿她还有两句广告词没念,一句是赞美洗发水的香味,一句是赞美洗发水的功效。总导演和赞助商耳提面命让她一定要记住,但她眨眼之间就忘了个一干二净。 倘若换一位女明星来接这个活儿,现在肯定已经上了赞助商的黑名单。但娇妍洗发水的厂商代表却并没有发怒的意思,反倒露出了无法克制的惊喜之色。 镜头下,乌芽芽正举着吹风机,左右摇晃自己的脑袋,享受热风扑面的感觉。她的头发渐渐变干了,显出蓬松却不毛躁,丰茂却不凌乱的质地。她的头发像一片片鸦羽,在灯光的照射下泛出幽幽荧光,无需上手抚摸也能感知到那种顺滑如丝的触觉。 从下往上吹拂的热风让这些发丝一缕一缕地漂浮,像弥散于四野的云雾,又像轻抚在水流间的柔藻。这样的景象美得像是一个幻梦。 然而在这幻梦一般的雾鬓里,还嵌着一张艳若骄阳的脸。这张脸正微垂眉眼,享受着发髻风干的舒适,柔弱无骨的身体斜倚着梳妆台,眷眷地仿佛要睡过去。 她抬起美得宛若艺术品的小手,掩了掩嘴唇,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身体更柔软地靠向了梳妆台与墙壁的夹角。这幅模样懒懒的,娇娇的,令人很想抱一抱。 她白皙的脸颊被热风吹得红扑扑的,眼尾也染了一抹绯红,还因为打哈欠而沁出一点点晶莹的泪珠,微阖的嘴唇嫩出了汁水,似有蜜意藏在齿缝间。 瀑布般的黑发流淌在美人白皙如雪的肌肤上,而美人倦得泪眼朦胧,娇软的身体在睡意中摇曳。这是何等旖旎的景象? 影片可以传达声音和画面,却无法传达嗅觉和触觉。然而有一句古话正该用于此景――活色会生香。 在这顶级美色的引诱之下,观众已然通过灵魂的触须,领略到了丰茂发丝的润泽柔意,也嗅到了揉碎花汁与琉璃的奇香。 飞行摄影机转着圈地拍摄这位活色生香的美人,并适时给洗发水瓶子来一个特写。 于是直播间里不断蹦出这样的弹幕:【这款洗发水我已经下单了!一口气屯十瓶!】 【啊,好顺滑,好香甜!好想钻进直播间给我们溪宝洗头发吹头发!】 【太早起床,我们溪宝还很困吧?溪宝可以在老公怀里睡,老公帮你吹头发。】 【我敢打赌,我刚才真的闻到洗发水的香味了!】 【我醉了!洗个头也这么香艳,溪宝的美色是真的能杀人!】 坐在监控器后的赞助商缓缓吐出一口气。别说观众,连他这个天天跟自家产品打交道的人都在想:艹,这是什么神仙洗发水! 其实神仙的不是产品,是人。 “我们花几百万拍摄的广告片都没这个好。”赞助商指了指直播间,叹息道:“拍那个广告片的明星是柳如絮。” 柳如絮刚拿了奖,也算是圈内热门人物,按理来说号召力应该比金锦溪更强才对。 总导演点点头,直言道:“这句话,之前开心乳业的赵总也跟我说过。他们拍的那个广告片也没有金小姐舔酸奶盒子的片段好。照着剧本拍出来的东西哪能跟纯天然的相比。” “是的,没法比。节目播完之后,这段吹头发的视频,不知道你们能不能剪辑下来,让我们当成广告片在各大平台播放?这么美的画面,连特效和修图都省了。”赞助商忽然灵机一动。 总导演搓搓手,笑眯了眼:“好说好说。” 只要钱到位,一切都好说。 两人正准备深谈,一个电话打了进来,是娇妍日化的销售经理。他兴奋地喊道:“□□,我们的新产品卖爆了!现在各大电商平台都缺货!你们的营销计划很成功!祝贺你们!” “好,我知道了,你待会儿把销售记录发给我一份。”□□挂断电话,看向监控器里吹头发也能吹出渺渺仙气儿的乌芽芽,由衷感叹:“看来我们得换一个代言人了,柳如絮不行啊。” 第 38 章(小坏蛋出街...) 乌芽芽吹头发的这会儿功夫, 娇艳日化的营销总监已乐得找不着北了。 今天来看直播的人是昨天的数倍,才大清早,香蕉台的收视率就呈现出爆发的趋势, 赞助商获得的利益也是巨大的。 雪绒花冰淇淋的营销总监一边看监控器一边笑着摆手:“我们的广告词金小姐也不用念了。让她自由发挥吧。她纯天然的样子就是最好的营销。” 总导演连连称是, 然后立刻把这句话转达给乌芽芽。 为了及时督导这几对离婚夫妻在镜头前的行为,节目组给他们每一个人都配发了微型耳麦, 开播之前塞进耳朵里, 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被热风吹得快要睡过去的乌芽芽忽然听见耳朵里响起总导演粗嘎的声音,顿时打了个激灵。 她瞪圆眼睛,左看右看,一幅你在哪儿,我又在哪儿的迷糊样子。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意识到,这声音来自于耳朵里的小圆球。人类的科技比妖怪的法术还厉害。 她立刻便软了身体,懒懒地倚回去。 密切关注自家小娇妻的观众纷纷发来弹幕:【宝宝怎么了?刚才好像受到了惊吓。】 【是谁吓到我老婆了?】 【宝宝忽然瞪圆眼睛的样子好可爱!】 【昨天的直播结束得太快了,才六点就黑屏, 搞得我一晚上都很空虚寂寞冷!】 【我昨天一整天都开着直播。工作中遇见糟心的事就看看溪宝, 心情立刻变好了。】 【被主管骂到臭头的时候,我默默对自己说,忍着点,忍着点, 你云端上还养着一个小娇妻呢。小娇妻那么美,那么娇,为了她你也要努力啊!然后我他妈就像打了鸡血一样, 状态好到飞起!下班后,主管把我叫到办公室, 夸我心理素质强,能扛事, 还说很看好我!哈哈哈……】 这位观众分几段把自己的故事说了说。 这引起了很多人的共鸣: 【昨天开会的时候正好看见溪宝睡醒了拍肚皮的画面,我他妈当场笑出猪叫!】 【我们老板抓到我上班看直播,正准备骂我,结果手机屏幕忽然出现溪宝舔酸奶的样子,我们老板当时就结巴了,整张脸红的哟!】 【后来呢?】 【后来我们老板躲在办公室偷偷收看溪宝的直播,溪宝午睡他吃饭,溪宝还在午睡,他就一边处理文件一边看溪宝的睡颜,守了整整两小时。我是他秘书,我从百叶窗的缝缝里看见的。】 【哈哈哈哈,你们老板肯定不是一个人!】 一时间,各路颜狗纷纷就位,短短几分钟,直播间就涌入了上百万人。香蕉台立马花了一笔钱扩容,所以收视率又爆了。 电子商城出现了很多乌芽芽同款。她身上穿着的小草莓睡衣已经光速上架,而且销量一直在涨。 这就是易H所说的商业价值。 “我们今天吃什么呀?”换上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乌芽芽晃晃悠悠地下了楼。她什么都不关心,只关心口腹之欲。 天还没亮就起来做早饭的慕辰暗松了一口气。幸好早餐已经摆放在桌上了,不然前妻又要失望。 “吃小笼包和蒸饺。”这些都是冰箱里原本就有的速冻食品,他只是简单加热了一下。不过他昨天晚上学会了熬粥,明天早上可以露一手。 乌芽芽眼睛一亮,立马就跑到了餐桌边。 两人一边吃一边商量今天做什么。待在别墅里大眼瞪小眼是没有综艺效果的,还得出去玩一玩。 “我做一点三明治和汉堡带去公园野餐。这个小区里面有一个公园,一个高尔夫球场,一个水上乐园,还有一个人工湖,风景很不错。我们可以四处逛逛。”慕辰提议道。 还是未开智的小乌鸦的时候,乌芽芽就最喜欢去公园里玩耍,那里有小猫小狗,还有很多鸽子和人类,而他们都是乌芽芽恶作剧的对象。慕辰的提议简直说到她心坎里去了,于是她兴奋地直点头。 看见她笑得眉眼弯弯的样子,慕辰也跟着露出轻松的笑容。 明明下定决心要远离,却克制不住地想靠近…… --- 中午十二点多的时候,慕辰终于做好了三明治和汉堡包,用一个藤草编的篮子装好,带去附近的公园。 乌芽芽手里甩着一根狗尾巴草,走在他前面。 她穿了一件再简单不过的白色T恤,没有任何匠心独具的设计,就只是修身服帖,下着同样修身服帖的蓝色牛仔裤。然而她比例绝佳的身材就是最精妙的设计。这套衣服穿在她身上,明明哪儿都没露,却又哪儿都透出纯真的诱惑。 慕辰的视线不知怎的就黏在前妻身上移不开了。 直播间里的观众说出了他的心声:【明明胸这么大,为什么腰还能那么细?】 【屁股还这么翘!】 【腿又直又长!看硬了!】 听见头顶传来飞行摄影机嗡嗡嗡的盘旋声,慕辰才如梦初醒般看向别处。他喉咙里一阵一阵发痒,很想抽根烟散散火气。 直播间里的观众:【前夫哥,离婚了就别看了!溪宝现在是我们的小娇妻。】 【感谢前夫哥大义放手!】 【跟溪宝结婚了还舍得离,简直是壮举!我等凡人远远不及!】 【慕老师是活菩萨!】 正在看直播的方文喉头梗了一口气,既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金锦溪翻身的速度太快了,只怕节目还没播完,她的人气就能压过慕辰一头。 让两人离婚其实是公司的决定,如今看来,这个决定似乎大错特错。 柳如絮的经纪人指了指直播间里铺天盖地吹捧乌芽芽的弹幕,质问道,“这就是你说的性格不好?这样的性格根本就是老少通吃!” 柳如絮满脸都是扭曲的嫉妒:“我骗你干什么。我亲眼看见她揪着慕辰的衣领大吵大闹,像个疯婆子。她满口都是钱,对着慕辰没有一句温情的话。要不然,慕辰能同意和她离婚?” “那她倒是挺能装的。你有他们吵架的视频吗?有的话发给我,我防爆。” “没有。我当时以为自己赢定了,所以根本就没想着拍下来当成把柄。”柳如絮痛苦地摇头。 经纪人默了默,然后长叹一声,“金锦溪这张脸有魔力你知道吗?只要她漫不经心地笑一笑,不知有多少人愿意为她生,为她死。在帝王的欢宴上不紧不慢地啜饮美酒,在微醺的荡漾中痴痴发笑,从而惹得全天下人都为她癫狂的祸国妖妃,大抵也就是这幅模样。 “如果我签了她,只需要三个月,我就能把她打造成顶流。我会让她走娱乐圈妖姬的路子,而这条路子别人根本走不了,因为他们的颜值还没高到那个份上。但金锦溪可以,她的美貌是绝无仅有的资源。 “不仅是我,任何一个经纪人只要签了她,都能缔造一个传奇。她是为了迷惑众生而存在的,没有最劲爆的黑料,我们很难扳倒她。之前有一个女犯人由于通缉照拍得太漂亮,在网络上着实火了一阵儿,还吸了不少粉,这事你记得吧?美貌给人带来的便利,我想你比我更清楚。而金锦溪那样的美貌能为她带来什么,却是连你也无法想象的。扳不倒她,你这个小三――” 经纪人点了点柳如絮,语气冷酷:“就要做好被她扳倒的准备。她的存在就是你的耻辱柱。” 话落她大步走出办公室,眼中的不满和厌烦几乎没有遮掩。毫无疑问,她会去争取金锦溪的经纪约。圈内的金牌经纪人都会这么干。 艾米已经被公司解雇了。放掉金锦溪这棵摇钱树是她职业生涯中所犯的最大的错误,而公司不会原谅这个错误。 金锦溪的风格太独特了,在圈子里,没有人可以替代她。不可替代的人,往往一红就是几十年。 看见经纪人头也不回地离开,柳如絮瘫坐在沙发里,苍白的脸庞慢慢显露出崩溃的迹象。以前的金锦溪哪有这么大的魅力?是自己帮她联系了医院,也是自己帮她聘请了医生。 金锦溪能有今天,都是柳如絮一手主导的。她为自己塑造了如此完美的一个敌人,这就叫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柳如絮用颤抖的指尖摸了摸自己的脸,一个疯狂的念头在脑海中划过。 --- 与此同时,乌芽芽正蹦蹦跳跳地走在铺满碎石子儿的小道上,小道两旁是一大片绿油油的草坪,有人带着孩子在草坪上玩,还有人牵着绳索遛狗。 一排白色栅栏上蹲坐着两只小猫,一灰一橘,身体毛茸茸胖乎乎的,非常可爱。 乌芽芽看见小猫就忍不住手痒,悄悄走过去,飞快揪了揪橘色小猫的耳朵。 小猫回头看她,她便指着灰色小猫说道:“是它干的。” 橘色小猫信以为真,嗷呜低叫了一声便朝灰色小猫扑过去,四只爪子挥出了残影。 无缘无故被挠了一顿的灰色小猫立刻与小伙伴打在一起。两只小猫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踢踢踹踹,场面好不热闹。 乌芽芽捂着嘴偷笑了一会儿,然后小手一背,假装若无其事地走了。 慕辰:“……” 观众:“……” 呆愣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发出弹幕:【宝宝好坏!】 他立刻紧跟了一句:【但是好可爱!】 后面密密麻麻全都是心肝乱颤的尖叫:【溪宝小坏蛋!你怎么能欺负小猫猫,妈妈要惩罚你咯!妈妈要把你亲晕!】 【老公摁住我们宝宝就是一顿猛亲!】 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人能够讨厌这样的乌芽芽。她顽皮一些反倒更招人喜欢。正如易H预测的那般,一个不完美的,有着怪异小脾气的绝世美人,能带给人更深的亲近感。 招猫逗狗本来就是乌芽芽的老本行。还没开智的时候,她就喜欢骑在大狗的背上逛公园,还喜欢薅小猫的毛毛做窝。开了智,她连大老鹰都骑过,那派头简直太拉风了。 挑拨了两只小猫猫,她又瞄上了一只正在与主人玩飞盘的大金毛。 大金毛的主人是个很年轻的男子,长相非常英俊,气质也十分尊贵,只看穿着打扮就知道是一个颇有背景的人。这也并不奇怪,毕竟节目组租借的是顶级富豪区的别墅,小区里的住户大多都是权贵。 看见乌芽芽站在草坪边,年轻男子明显愣了愣。 不等他反应过来,乌芽芽就跳到半空,接住了男子抛给自家狗狗的飞盘。她浓密的秀发似云雾一般散开,漫出醉人的浓香,上卷的T恤遮不住过分纤细的小腰,露出莹白如玉的紧实腹部,一双又长又直的腿舒展开来,又轻巧落地。 镜头下的乌芽芽已经美得那般惊心动魄,现实中的她却又比镜头里更鲜活。 被上帝亲吻过的脸庞绝不是说说而已。 年轻男子看呆了。他手里还握着一部手机,屏幕上正是《别来无恙》的直播间。 他知道金锦溪也在这个小区,所以抱着一丝希望出来转转,然而真正与金锦溪相遇,他才明白影像的传递是如此的空洞苍白。 真实的她远比屏幕上更美,更灵动。 年轻男子一时间连呼吸都忘了。 乌芽芽完全没注意到年轻男子的反常。拿到飞盘后,她就兴致勃勃地跟大金毛玩起来。她故意装作很用力很用力抛飞盘的样子,原地足足转了三圈,然后一边甩手臂一边“嘿”地一声大喊。 大金毛以为飞盘肯定飞出去了,连忙跳起来高扑,咬进嘴里的却是一团空气。 乌芽芽:“哈哈哈,笨蛋,飞盘在我这里!”她举起拿飞盘的手臂。 大金毛:“……”虽然我不是人,但你是真的狗! 乌芽芽再次原地转圈,口中念念有词:“这次来真的咯!你看仔细咯!” 大金毛学乖了,直勾勾地盯着她的手。 结果她使用特殊技法,让飞出去的飞盘在空中转了一圈,又自动飞回来,落入她手里。大金毛追啊追,追了个寂寞。 乌芽芽笑得直不起腰:“哈哈哈哈……笨狗!” 大金毛委屈巴巴地看向主人,而它的主人正痴痴地看着那个大坏蛋,一点儿也没有帮它伸张正义的想法。 乌芽芽再次做出扔飞盘的动作,嗓音脆甜:“这次是真的哦!真的是真的哦!你别不信哦!” 飞盘果然离开了她的手,朝空中飞去。 大金毛连忙向前冲,却不防乌芽芽忽然伸出一只脚,轻轻绊了它一下。它嗷呜惊喘一声,跌了个狗吃屎,爬起来就冲大坏蛋汪汪直叫。 如果大金毛能说人话,它这会儿肯定会骂街。艹艹艹艹艹!哪里来的狗东西!太不是人了! 年轻男人终于回过神来,慢腾腾地举起手机,用颤抖的指尖在自己的好友群里发了一条信息:【艹,我老婆简直可爱炸了!小坏蛋一个!我要被可爱死了!都别救我,让我死!】 而他的发言,正是观众的共鸣。 第 39 章(广告界鬼才...) 年轻男子脸颊涨得通红, 用极度亢奋的语气在群里说道:【你们不知道溪宝有多坏!她欺负我的狗!】 朋友们:【看见了,哈哈哈……】 年轻男子忽然改口:【但我宁愿她欺负的是我!我想跟我家大福换一换。溪宝要是把飞盘扔给我,我肯定会张嘴去接!汪汪汪!】 朋友们:【妈的, 你好贱!】下一秒, 这些人从灵魂深处发出嫉妒的怒吼:【但是我们都想跟你换换!】 年轻男子得意地笑了,抬头一看才发现, 原本还对乌芽芽骂骂咧咧的自家金毛, 这会儿已经被对方驯服了。 乌芽芽耍了它一通,然后正儿八经陪它玩了几次飞盘,这是典型的打几棒子给一颗甜枣。但大金毛还真就吃这一套。终于接到大坏蛋的飞盘,它摇头晃脑好不得意,还故意跑到大坏蛋身边,展现自己叼飞盘的英姿。 乌芽芽揉了揉它脑袋,夸赞道:“狗狗好棒!” 大金毛太受用了,立刻就躺在地上露出柔软的肚皮。 于是一妖一狗就这样快快乐乐地玩在了一起。乌芽芽不像易H, 研习过高深的心理学, 但她似乎生来就知道该如何去俘获一个人,甚至是一只动物的心。 年轻男子犹犹豫豫地向前走了几步,想打招呼又羞于开口。 乌芽芽终于注意到他,笑容灿烂:“你来玩吗?” 年轻男子连忙点头:“好。” 乌芽芽扬了扬飞盘, 不无骄傲地说道:“你只要站在原地别动,飞盘就会自动落入你手里,我很厉害的!” “好, 我不动。”年轻男子乖巧地答应下来。溪宝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 乌芽芽“嘿”地大喊一声, 然后便把飞盘扔了出去。年轻男子紧张地伸手去接,却没料他家的大金毛忽然跳起来, 把飞盘叼住。 “艹!大福你捣什么乱?你跟溪宝玩的时候我可没打扰你!”年轻男子差点把心里话骂出来。 大金毛得意的又跳又叫,然后屁颠屁颠地把飞盘送到乌芽芽手里。它显然已经忘了谁才是自己真正的主人。 乌芽芽接过飞盘,冲慕辰无奈地喊道:“你来帮我们牵狗。” 站在一旁当了老半天透明人的慕辰:“……”我他妈就是一个莫得感情的牵狗机器是不是? 观众:【前夫哥工具人实锤!】 【我们溪宝负责吃喝玩乐,前夫哥负责当保姆。】 【慕老师活菩萨!】 【快点把狗狗牵住,让我们溪宝好好露一手!】 慕辰最终还是把狗牵了过来。于是乌芽芽和年轻男子远远地相对站着,玩起了飞盘。她还真的没吹牛,凡是与飞行沾边的运动,她都非常精通。年轻男子只需站在原地,伸出一双手,飞盘就能沿着各种路线,精准地落入他掌心。 乌芽芽随手一抛便可以抛出弧形路线、蛇形路线、斜上直下路线、绕行三周路线等等。 年轻男子看得瞠目结舌。 乌芽芽玩得很开心,直至肚子传来咕咕叫的声音才摆摆手,冲男子和大金毛告别。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男子并未追上去。他不是私生饭,干不出暗地跟踪随行的龌龊事。能偶遇,还能在一起玩了那么久,他觉得自己已经很幸运了。 【慕辰的粉丝都说错了!溪宝不是什么都不会,只是把天赋点点在了别处。】他在群里感叹道。 朋友们立刻附和:【对!我们也发现了。溪宝很会玩!】 【扔飞盘,她绝对是专业级别的!她是标准的玩咖!】年轻男子抓了抓脑袋,激动地说道:【我越来越喜欢她了怎么办?真人真的好可爱!比电视里可爱亿倍!慕辰真舍得离婚,圣人啊!】 朋友们:【这辈子最佩服的人就是慕辰,下次在宴会上碰到他肯定要敬他一杯酒。】 --- 乌芽芽找到一个公共洗手池,把手洗干净,然后在树荫下挑了一块草坪,与慕辰野餐。 吃完东西,慕辰准备走走心,跟前妻聊一聊有深度的话题,譬如今后的生活该如何继续,能不能维系像朋友一样的感情。 如果离了婚就完全变作陌生人,相遇装作不识,然后擦肩而过,那样的场景他是受不了的。他还想问一问,前妻与易H到底是什么关系。 那天他站在阳台上,易H不经意地看过来,眼神中充满了尖锐的敌意。如果不是因为爱上了前妻,他怎会露出那样的表情? 想到这里,慕辰的心脏竟然抽搐了一瞬,一股慌乱不堪的心悸感让他失神。 就在这片刻功夫,乌芽芽已经跑到不远处的水上乐园里去了。只要带着物业派发的门禁卡,她就能畅通无阻地进入小区内的任何一个娱乐场所。 慕辰拍拍脑门,大感无奈,然后才任劳任怨地追上去。 乌芽芽脱了小白鞋和袜子,站在一处喷泉池边玩耍。这个地方是让不想游泳的人玩水用的,十几个嵌在大理石地砖中的喷头正温和地往外射出水柱,并汇入一个圆形的只没过小腿肚的浅池。 乌芽芽在池子里了一圈,然后爬上来,抬起白白嫩嫩的脚丫,让一根水柱冲刷自己的脚底板。略带冲击力的水流刮挠着脚底脆弱的皮肤,带来微微的痒意,惹得她抿嘴直笑。 镜头里,她的脚背在阳光的照射下白得近似于瓷器,脚型薄而长,并略微显出跖骨的优美线条,脚趾头一个个圆溜溜粉嘟嘟的,还时不时蜷一蜷,动一动,可爱的叫人直想握在手里把玩。 直播间里立刻有人喊话:【足控在哪儿?快来领福利!又过年了!】 【来了来了!】足控纷纷冒出头,一边狂咽口水一边录屏。 【我们溪宝浑身上下都是宝!】 【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360度无死角的美貌!】 【看多了我家崽崽,别的明星我都爱不起来了。审美水平一旦提上去,想要降下来可太难了!】 屏幕上的每一帧画而,对颜狗来说都是顶级的视觉享受。体会过这样的饕餮盛宴,他们又怎么愿意将就? 慕辰捡起前妻摆放在一旁的小白鞋和袜子,站在喷泉池边默默守护。网友们一语成谶,他还真的成了乌芽芽的专职保姆。乌芽芽玩耍,他负责牵狗;乌芽芽玩水,他帮忙提鞋。 他的粉丝一句挑衅的话都不敢说,因为他们上一秒刚说完,慕辰就会用实际行动打他们的脸。慕大影帝对前妻只有恨没有爱?这他妈简直是本世纪最大的笑话! 乌芽芽换了一只脚底板,继续享受水柱的冲刷。 忽然,一只更小的脚丫子挡在她悬空的脚丫子下而,截住了水流。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不知何时跑到她身边,模仿她的动作,用的还是同一根水柱。 若是换一个女明星,这会儿只会无奈又宠溺地笑一笑,然后把水柱让给小朋友。这是展现她们温柔母性的大好机会。但乌芽芽刚开智没多久,按照心理年龄来算,她也不是多成熟。 她皱了皱眉头,把自己的脚丫子放低一些,挡在了小男孩的脚丫子下而。 小男孩抬头看她一眼,也跟着放低了脚丫子,再次截流。 乌芽芽:“……你故意的?” 小男孩咧咧嘴,没说话。 嘿呀!这个熊孩子竟然敢跟小妖怪作对!乌芽芽忍不了了,干脆一脚踩住喷头,把水柱整个儿堵上。我得不到的东西,你也别想玩! 小男孩:“……你故意的?” 乌芽芽挑挑眉梢咧咧嘴,表情更嚣张。 小男孩抿抿唇,转身跑了。乌芽芽冲他的背影皱了皱鼻头,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哭笑不得的慕辰:“……你怎么还跟以前一样,喜欢逗小朋友?万一把小朋友惹哭了,我看你怎么收场。” 这么多摄像头都在拍,他生怕观众会把前妻骂上热搜,所以帮着找补一句。 然而他多虑了,没人骂乌芽芽,观众全都在哈哈哈大笑。谁能想到美得这么精致无暇的金锦溪,私底下是个又懒又馋,爱玩爱闹,喜欢欺负小猫小狗,还斤斤计较的小气鬼? 这么多缺点堆砌在无双的美貌之上,引发的不是反感,而是加倍的热爱。因为大家会无比真切地意识到,他们喜欢的是一个鲜活的,与自己一样有血有肉的人,而不是由资本包装出来的完美偶像。 这些小缺点,正正挠到了所有人的痒处。 恰如一名观众所说:【可爱在性感而前不值一提。如果一个人既可爱又性感,还带着一点点顽皮和小坏,那就要了命了!我就问你们谁遭得住?】 【遭不住遭不住!】 【已心动亿遍!】 无数人在公屏上打出自己的表白。 乌芽芽在小区里“横行霸道”的时候,香蕉台的收视率又创下了历史记录!相较而言,另外那几对离婚夫妻的直播间就显得很冷清了。 等小男孩跑远以后,乌芽芽才挪开脚丫子,让喷头重新射出水柱。她又玩了一会儿便准备回去了,却没料那个小男孩竟然带着一群小伙伴跑回来,每人手里还拿着一把水枪,二话不说就冲乌芽芽射击。 一秒钟变成落汤鸡的乌芽芽:“……” 目瞪口呆的慕辰:“……噗!” 观众:【……哈哈哈哈,这是欺负小朋友的报应吗?】 “慕辰,快去给我买水枪!我要报仇!”乌芽芽抱着自己的脑袋大喊。 慕辰觉得拿枪射小朋友似乎不太好,便冲上去,将前妻抱进怀里,帮她挡住了绝大部分“子弹”。 观众:【前夫哥果然很有工具人的自觉,堵枪眼成就达成!这就是爱吧?】 慕辰的粉丝:【……】心痛!快要不能呼吸了! 被保护得很好的乌芽芽推开慕辰,跑到最大的喷头旁,伸展手臂快速转圈,用掌心把水柱拍飞出去,口中还念念有词:“看我的绝招黑色小旋风!” 小朋友们被她浇了满身水,不由咯咯咯地笑起来,然后一人挑了一个喷头,站着转圈。浅池旁顿时水花四溅,热闹非凡。每一个小朋友都模仿乌芽芽喊出了自己的绝招,什么飞龙在天、流星锤、暴雨梨花针等等。 慕辰都看傻了,反应过来之后连忙阻拦:“别转了别转了,小心头晕!” 乌芽芽立刻停了下来。她虽然不懂事,却也知道弄伤了小朋友会有大/麻烦。她不转了,小朋友们便也停下来,然后纷纷扑到她身上,笑闹着把她推进浅水池子里。 要不怎么说乌芽芽魅力无敌呢。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亦或小动物,都会不由自主地喜欢上她。 玩闹了大半天,小朋友们才被各自的家长满怀歉意地领回去,而乌芽芽头发乱了,衣服湿了,妆也花了,躺在池子里的模样像一条翻白肚的鱼。 慕辰一边忍笑一边跳下池子,把前妻捞上来 直播间里的观众都快笑疯了。现在他们可以确定,金锦溪是真的没立真性情人设,因为小朋友的直觉是最敏锐的,如果金锦溪的内里不是一个纯稚的孩童,他们不会跟她玩得如此开心。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不只是一句谚语而已。 乌芽芽垂头丧气地回了别墅。身为一个小妖怪,她却被一群小朋友欺负得那么惨,而子里子都丢尽了。 洗完澡,她还在愤愤不平,慕辰为了哄她,只好从冰箱里拿出一桶巨大的冰淇淋,叫她坐在外而的凉棚里吃。 刚吃了没两口,那个带头拿水枪射乌芽芽的小男孩竟然从别墅外而的小径跑过来,双手撑在木栅栏上,兴匆匆地问:“姐姐,我们去滑滑板,你来吗?”这是跟小妖怪玩上瘾了。 问这句话的时候,小男孩的视线不自觉地定格在巨大的冰淇淋桶上,还暗暗咽了一口口水。 乌芽芽立刻察觉到了他的垂涎,故意舀起一大勺冰淇淋塞进嘴里,然后一边张嘴吐出白色雾气,一边含糊地说道:“我不去,我要吃冰淇淋。” 说完用勺子不停在桶里挖,挖了半天才挖出一个冰淇淋奶球,伸长胳膊在小男孩而前晃一大圈,继而嗷呜一声吞掉。甜甜的奶球在粉白的舌尖上绵绵地化开,变作浓稠的奶汁在口腔里四处流淌。 “好好吃!”她夸张地感叹一句,沾着一点点冰淇淋的红唇像是浸泡在牛乳里的樱桃,又嫩又鲜。 张嘴说话的时候,几滴奶汁顺着她的唇角溢出,又被她粉红的舌尖吸吸溜溜地卷回去。舔完嘴角,她把小勺子也里里外外舔了一遍,发出噗噜噗噜的微响。 半融化的冰淇淋拉着丝儿地被她舔入嘴里,在淡粉的舌尖上晕成乳白的汁水,沁出浓郁的甜味。红唇雪肤的美人抱着一桶直冒甜气的奶白冰淇淋,坐在夕阳中。橘红的阳光晒化了他们,一时间竟不知他们哪个更白,更软,更甜。 小男孩已经从偷偷吞咽口水变成了大口大口吞咽口水,一幅快被馋哭了的样子。 观众已经馋哭了,纷纷嚷道:【唇红齿白的美人和牛奶冰淇淋是绝配!看这段视频怎么能不吃冰淇淋?买买买,赶紧下单买!】 【雪绒花冰淇淋是吧?以后吃冰淇淋只认准这一个牌子。】 【咱们溪宝不愧为吃播界的传说!我看她吃什么都觉得眼馋!】 在这一时段,雪绒花冰淇淋果然卖爆了,赞助商乐得牙不见眼,而乌芽芽的带货能力,自此得到了业界广泛的认可。 没有谁能在过气六七年之后,甫一复出就具备如此高的商业价值。乌芽芽是绝无仅有的一个。 第 40 章(小妖怪的才艺...) 小男孩成功被乌芽芽馋哭了, 回去之后打着滚地嚷嚷要买大桶装的雪绒花冰淇淋。 同样的情况还发生在很多不同的家庭里。哪怕是自制力很强的成年人,看见乌芽芽吃冰淇淋的画面也会跟着嘴馋。 从销售部那里得到反馈后,雪绒花冰淇淋的厂商代表由衷感叹:“金小姐真是广告界的鬼才!要不是我们刚刚才跟NOT组合续约, 我们都想换一个代言人了。” 总导演默默在心里说道:有类似想法的又何止您这一位金主爸爸呢? 节目未开播之前, 谁也没想到金锦溪会是这么一幅模样,又是这么一种性情。娱乐圈里的美人何其多, 但是像她这样美得咄咄逼人, 性格却异常讨喜的真的没几个。 决定租借这栋别墅时,总导演的内心其实是惶恐的,毕竟居住在此处的人要么是富豪,要么是权贵,若不小心冲撞了哪一位,电视台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所以每一天节目开播的时候,总导演都会耳提面命地让大家遵守这个小区的规矩,没事不要乱走, 更不要乱摸乱看。 但最不守规矩的人, 偏偏是他们请来的嘉宾乌芽芽。她似乎生来就是自由的,肆意的。她见着谁都不会惶恐,也不会局促,更不会刻意去逢迎讨好。她开心就灿烂地笑, 不开心就拧着眉毛,发怒了立刻翻脸,得意了便扬起下颌。 但偏偏是这样纯真的性情才最讨人喜欢, 尤其是讨这些整日浸淫在尔虞我诈之中的权贵的喜欢。 她去水上乐园玩了一圈,回头便跟小区里的孩子们打成一片;去广场上玩个滑板, 又与一群喜欢极限运动的富二代成了莫逆;去公园溜溜弯,自然而然就加入了老大妈们的广场舞团队;去高尔夫球场打球, 眨眼间就跟一群大佬成了忘年交。 她的天赋似乎全都点在了玩耍技能上,刚接触滑板就能做出各种高难度动作,惹得一群富二代兴奋围观。她在险峻曲面上来回飞翔时,那潇洒如风的模样不知迷了多少人的眼。 跳广场舞的时候,她也不会有偶像包袱,一首《套马杆的汉子》被她跳出了万马奔腾的气势,惹得老大妈们一边笑一边鼓掌。 虽说小区里都是富贵人家,但喜欢在劳斯莱斯上晒萝卜干的老大妈却比比皆是,毕竟往上数三代,谁家也不是贵族。而这些老大妈们就喜欢乌芽芽这种大胆热诚又天真朴实的姑娘。 头一回打高尔夫,乌芽芽就能一杆把球送上果岭,叫一群大佬看得目瞪口呆。而她与大佬们交谈时既不会卑微,也不会紧张,只问与高尔夫有关的一切,一心一意只想着打出好球,这种率性自然的态度特别令人放松。 大佬们都很喜欢跟这个有趣的小姑娘说话,亲昵的态度宛若对待自家子侄。然而即便是慕辰,想要与他们攀上交情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拍摄《别来无恙》的七天里,乌芽芽居住的这栋别墅是最热闹的。早上天没亮就有一群年轻人来找她一起跑步;跑回来没多久,小朋友们便蜂拥而至,拉着她去玩水;下午一群大佬约上她去打球,晚上又有老大妈们叫她组团去跳舞;甚至连小猫小狗也会越过栅栏找她玩。 她身上总是充满着挥霍不尽的朝气,而这些朝气轻易就能感染到身边的人。 从早到晚,别墅外面总会有人一声接一声地唤乌芽芽,俨然把她当成了团宠。节目播到最后一期的时候,一位老大妈舍不得乌芽芽离开,竟然说要在小区里给她买一栋别墅。 听说这件事后,总导演流下了羡慕的泪水。 总之,乌芽芽受欢迎的程度大大超出了节目组的预期,也超出了所有观众的预期。慕辰的粉丝现在根本不敢在网络上大放厥词,只因乌芽芽的粉丝阵营十分恐怖,随便拉开列表就能看见一群大佬。 渐渐的,乌芽芽的绰号变多了,有人叫她小娇妻,有人叫她小旋风,还有人叫她小坏蛋,小太阳等等。 直播持续了七天,她就在热搜榜上挂了七天,粉丝数以每天几百万的速度增长,国民度和人气值更是像坐火箭一样飞快攀升。 方文的预感没有错。《别来无恙》尚未播完,乌芽芽就已经在知名度上压了慕辰一头。 以前,别人提起金锦溪都用影帝老婆来称呼;现在,别人提起慕辰,反而会用前夫哥来指代。由此可见两人的热度和人气呈现出怎样的反转。 柳如絮那边就更不用提了。乌芽芽的粉丝在撕她,慕辰的粉丝也在撕她,她与娇妍日化的代言合同还公然被乌芽芽抢走。 只是短短几天时间,她的事业就出现了衰败的迹象,这对一个还在上升期的女明星来说简直是致命的威胁。 现在的柳如絮已经彻底变得六神无主。每次刷微博的时候,她的手指都会神经质地抽搐,像是渴望抓紧些什么,却又无力抓住。她和慕辰的关系也急转直下,离分手似乎只差一句明确的再见。 --- 时间对某些人来说慢得仿佛度日如年,对另外一些人来说却流逝得太快。 不知不觉七天已过,节目终于播到了最后一期。总导演把四对离婚夫妻聚集在一起,办了一场联欢。 慕辰热情地与大家攀谈,乌芽芽一个人都不认识,便坐在角落安安静静地啃西瓜。一名长相冷艳气质出众的女人拉开她身旁的椅子,姿态优雅地落座。 “你的脸整得很自然。”她单手托腮,浅浅而笑。 整容在圈子里是常态,却也是大家都讳莫如深的话题。女人当着乌芽芽的面这样说,显然不会是好意。她是一名当□□星,唱摇滚的,性格很直,说话也习惯了口无遮拦。 她的粉丝立刻夸赞:【姐姐太敢说了!干得漂亮!什么娱乐圈第一美女,说白了就是一个整容怪!】 乌芽芽的粉丝怒了:【艹,她故意的吧!我们溪宝就是比她美,眼红也没用!】 两方粉丝立刻在直播间里掐了起来。 然而乌芽芽并未生气,反倒扬了扬下颌,不无骄傲地问道:“怎么样,美商是不是爆表了?” 要把自己绝美的脸蛋捏得与金锦溪有八分相似可不容易,万一哪个部位没捏好,颜值就大打折扣了。所以说,乌芽芽对自己的技术很满意。心虚、避讳、不敢承认?这样的心态永远不可能出现在她身上。 她甚至冲女歌星挑挑眉,得意地笑了。 等着看她在镜头前露出羞窘或恼怒表情的摇滚女歌星:“……” 妈的,这个女人太会装了! 原本还很担心自家崽崽的观众:【哈哈哈,溪宝的确美商爆表!】 【此刻溪宝的内心独白肯定是――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只要我不生气,生气的就是别人!】 【我们家溪宝果然好坏!】 女歌星之所以与老公离婚是因为在外面有了金主。她与那人出轨的照片原本已经被贵为三料影帝的丈夫捏在手里,只等着净身出户。 哪料她竟祭出快要高考的女儿,口口声声责问影帝丈夫:“如果女儿看见网络暴徒把自己的母亲骂作荡/妇,她是什么心情?她还怎么参加高考?怎么继续生活?你想过没有?” 这些问话像一把尖刀,刺穿了影帝丈夫的心。最终,两人选择了和平离婚,财产对半分割,干干净净地了结了这桩烂事。 影帝丈夫后来又找了一个女朋友,女歌星似乎心有不甘,便含沙射影地炒作对方婚前出轨。为了女儿,影帝没有辩解,硬生生背了这口黑锅。 总之,这是一个为了自身利益可以牺牲一切的女人。乌芽芽在节目里抢了她的风头便足以让她兴起搞臭对方的恶毒心思。 “帮你动手术的医生是哪位?”女歌星得寸进尺地问道。 另外两个女明星假装不在意,实则耳朵都竖了起来。直播间里的观众也兴奋地直搓手。 来了来了,重头戏终于来了! 说实话,虽然乌芽芽带火了很多商品,但观众最爱的还是她这张脸。如今各大整容医院都已经把她列为了整容模板,还专门设立了与之对应的整容项目,譬如金锦溪同款双眼皮,金锦溪同款小翘鼻,金锦溪同款樱桃唇等等。 这个问题,不知有多少爱美的男男女女想问。 乌芽芽眼珠子转了转,毫不心虚地说道:“是易H医生帮我整的,你认识吗?” 待在研究所里看直播的易H:“……” 他立刻发送了一条短信:【这件事我怎么不知道?】 乌芽芽这会儿却心虚了,央求道:【帮金锦溪整容的医生是个大骗子,我不可能把他的名字说出来,让大家都受骗。这个黑锅你帮我背一背好不好?啾咪啾咪,好不好?】 明明相隔很远,却还能如此真切地撒娇…… 易H无奈一笑,继而答道:【好吧,这个黑锅我帮你背了。】 他的确会做手术,只不过最精通的是脑科手术。当然,外界只要知道他能动刀就够了。 女歌星摇摇头,婊里婊气地说道,“我怎么会认识整容医生?”实则暗暗把这个名字记在了心里。 另外两位女明星也记住了这个名字。回头一查她们才知道,易H是易氏集团的掌舵者,身价不菲,想要请他做一盘整容手术,怕是没有哪个明星出得起这个手术费。 于是,想要复制金锦溪美貌的人便都歇了那点小心思。 也在看直播的柳如絮先是一愣,然后就轻蔑地笑了。金锦溪这个贱人心机好深,帮她动手术的明明不是易H,她却故意这么说,是怕别人整得比她更漂亮吧? 看来韩国那位医生是有真本事的,金锦溪都恨不得把他藏起来。想到这里,柳如絮原本就酝酿了很久的那个念头,不由变得更为炽热。 女歌星继续与乌芽芽聊天,话题越来越刻薄,例如你在节目里是真吃吗?吃那么多不怕胖吗?卡路里的摄入和消耗是相互的,你不运动却不发胖,真的很不科学啊。 乌芽芽一条一条答得认真,慕辰却看不下去了,把话筒递给女歌星,装作热情地说道:“Julia姐,来来来,请你给我们大家表演一个才艺。能在现场听见你唱歌,这样的机会太难得了。” 持才傲物的女歌星自然不会拒绝,拿起话筒就唱了自己的成名曲。 她把高音飙到顶点的时候,全场都在为她鼓掌。一码归一码,她虽然人品不行,唱功却是真的高超。 她放下话筒之后,另外两位女明星也唱了几首歌,声音都很好听。 女歌星又来劲儿了,把话筒递给乌芽芽,故意说道:“小溪,大家都表演才艺了,你也来一个吧。” 然而众所周知,金锦溪除了吃喝玩乐,基本上是个废物。她没有才华,混娱乐圈全靠脸。 她的粉丝一不小心说了大实话:【你们表演吧,我们家崽崽负责吃瓜就好了。】 【对,没有别的本事,只会玩。】 乌芽芽犹犹豫豫地看着话筒。 在场所有嘉宾都用或期待,或兴味,或暗含嘲讽的目光注视着她。气氛渐渐变得安静又诡异。 慕辰走上前准备帮乌芽芽解围,却见对方拿起一块大西瓜,兴致勃勃地说道:“那我表演一个才艺吧。你们看好咯!” 话音刚落,她就低下头,张大嘴,哧溜一声把大大一块西瓜吃光了,前后用时不超过三秒。当她抬起头,用亮晶晶的眼眸看向大家时,所有人的表情都是懵的。 艹!刚才发生了什么?那么大一块瓜瓤是怎么消失的? 直播间里安静了一秒钟,然后就爆发出惊天骇笑:【艹艹艹艹……要不是我们可以录屏,可以慢动作回放,我们也不会知道现场发生了什么!】 【崽崽,你这个才艺绝了!】 【崽崽,你是饕餮吗?你的嘴巴是不是能吞下一个宇宙?】 【这个才艺可爱炸了!】 然而乌芽芽还没表演完。她把摆放在手边的空杯子挪到一米远的地方,用细长的食指点了点自己鼓鼓囊囊的腮帮子,示意大家看仔细。然后她撅起嘴,开始一颗接一颗地吐出西瓜籽儿,每一颗西瓜籽儿都能准确无误地落入空杯子里。 叮铃一颗,叮铃又是一颗,叮铃叮铃,连着两颗…… 植物大战僵尸里的豌豆射手都没她吐得准。 这才艺简直了…… 绝世美女就这么不顾形象吗? 【这是我见过的最可爱的一项才艺表演!】 【我要笑死了!】 【我已经笑yue了!】 【我他妈在地铁里笑出了猪叫!】 【宝宝你不能再这么可爱下去了!宇宙都要被你可爱爆炸了!】 【鼓掌!热烈鼓掌!这个才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上春晚都够了!】 公屏上一片欢乐的海洋,放眼看去全是密密麻麻的“哈哈哈”,而现场众嘉宾也在沉默片刻后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大笑声。女歌星的影帝丈夫原本患上了轻微的抑郁症,已经很久没有真心实意地笑过了。 但此时此刻的他却笑出了两滴眼泪。 他看了网络上的评论,知道金锦溪很可爱。然而见到真人之后他才明白,这种可爱究竟达到了怎样的程度。她的一举一动都能令人发自真心地笑出来,也能叫人完全放松。 难怪她人气那么高。没有观众会不喜欢如此鲜活的女孩。 “金小姐真的很有趣,你怎么舍得跟她离婚?只是喜欢购物而已,对你来说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吧?”影帝附在慕辰耳边,疑惑不解地问了一句。他俩是好朋友,某些话自然可以说出口。 影帝默了默,不无艳羡地叹息:“与金小姐在一起生活,肯定每天都很快乐吧?” 慕辰无言以对。 是的,经过七天的相处,他已经体会到了与前妻一起生活的快乐。 如果不与前妻闪婚,而是更长久地相恋,更深入地了解彼此;如果结婚之后多一点时间在一起,而不是忙于工作;如果婚姻出了问题不采用吵架和冷战的方式去解决,而是坐下来好好沟通,他不会错过这样的快乐。 但是现在,一切都晚了。他经营这段感情的每一个步骤,都是大错特错。 想到这里,慕辰眼眸一暗,笑容也随之变得苦涩。 乌芽芽吐完了西瓜籽儿就抹抹嘴,洋洋得意地说道:“这是我的绝招,叫火连弹。”等她法力达到了能燃烧三昧真火的程度,她就能发射火连弹了。这些人类根本不知道这一招的可怕之处! 想到这里,乌芽芽越发骄傲地挺起胸脯。 “噗!” 没想到她还正儿八经给这个才艺取了一个名字,所有嘉宾又是一阵喷笑。 观众已经笑瘫在直播间里,纷纷喊道:【救命啊!这是哪里来的小可爱!警察叔叔快把她抓起来,要不然大家都快被她笑死了!】 只有女歌星笑得很勉强。她原本是想让金锦溪出丑的,却没料对方竟然出了这么大一个风头。所有人都很喜欢她,包括几位嘉宾,也包括原本关系闹得很僵的慕辰,更包括所有的工作人员。 此刻正在看直播的观众,想必会更喜欢吧?金锦溪凭什么获得这么高的人气?就凭那张整容脸吗? 女歌星越想越不甘。 乌芽芽瞥她一眼,忽然说道:“我也唱一首歌吧。” 她是个小妖怪,所以怎么可能感知不到旁人散发出来的恶意?之前都是开胃小菜,这回才是真正的反击。 女歌星不是持才傲物吗?不是自诩唱功第一吗? 乌芽芽偏要从专业领域把她打败。到最后她会发现,一个只会吃喝玩乐的废物也比她强一百倍。 第 41 章(这婚,离得好!...) 听说乌芽芽也要唱歌, 所有嘉宾都发出善意的起哄声。 女歌星面上在笑,眼里却藏着轻蔑。想必在她看来,乌芽芽于自己唱过成名曲之后再献唱, 简直是班门弄斧。班门弄斧好啊, 没有比较,观众怎么能意识到谁才是有真材实料的那一个? 这些年, 娱乐圈的门槛真是越来越低, 只要有一张好脸,似乎谁都可以挤进来浪一浪。 女歌星暗自在心里嘲讽,面上却温柔鼓励:“小溪加油!你音质很美,唱歌肯定也好听。我们大家都很期待哦!”她率先鼓掌,于是所有嘉宾,包括现场的工作人员,也都跟着鼓掌欢呼。 现场的气氛一下子就炒热了,乌芽芽也理所当然地被架了上去。 她的粉丝连忙在公屏上排雷: 【我们家崽崽除了玩只会玩, 所有才艺都跟玩耍有关, 唱跳这种正经事别找她。没才华,根本没才华!】 【对,别期待!我们家崽崽是来吃喝玩乐的,不是来表演的。唱得不好听, 大家多包涵。】 【崽崽只有一张脸能看。看她的脸,别听她唱歌,那不重要。】 【崽崽的才艺你们之前也都见识过了, 唱歌这种事你们就当她在搞笑便好。】 【唱歌她是业余的,搞笑她才是专业的。】 路人:这他妈都是些什么粉丝?山上的笋都被他们夺完了。 乌芽芽指着点歌页面说道:“我要唱这首。”她听过的歌曲不多, 会唱的更少,之所以选这首是因为金锦溪曾连续一个多月天天听它, 每次听都哭得眼睛红肿,夜不成眠。 得到金锦溪的记忆之后,乌芽芽自然也对这首歌印象深刻。 看见歌名,嘉宾们都露出微妙的表情。慕辰更是面上一僵,连笑容都挤不出来了。 慕辰的粉丝气急败坏地说道:【金锦溪是故意的吧!她唱什么不好,非要唱这首?她阴阳怪气什么呢!嫁给我们哥哥,她受什么委屈了?她花的钱比谁都多,她凭什么要死要活?】 不怪慕辰的粉丝如此义愤填膺。这首歌叫《汀上寒鸦》,描述的是一个女子因爱而不得痛苦欲死的心情。金锦溪曾连续一个月在微博上推介这首歌,情绪颇为歇斯底里,像是在借此发泄对婚姻的不满。 慕辰的粉丝气坏了,也连续撕了她一个月。在他们看来,金锦溪能够嫁给慕辰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她凭什么抱怨?她应该对慕辰感恩戴德才对! 【这个贱人终于憋不住了!最后一天她才搞事,真能忍!】 【我就知道她要作妖!前面的豁达都是装的!】 【我好想钻进直播间把她打一顿,再把她嘴巴堵上!】 【能嫁给我们哥哥是她三生有幸,她唱这种歌亏不亏心?哥哥可没有对不起她!】 【这个贱人!她是在犯贱找抽呢!】 【还是柳如絮好,至少柳如絮是真的很独立,从来不会给哥哥制造麻烦。】 【对,难怪哥哥要跟金锦溪离婚!长得再美又怎样?我们哥哥只爱有内涵的女人!】 慕辰的粉丝一个个激动坏了,各种谩骂似污水一般向公屏泼去。 然而女歌星的关注点却不是这首歌的意义,而是这首歌的难度。 想要唱好这首歌,必须具备极宽广的音域,它的低音很低很低,高音又直接飙上云霄,如果没有超常的专业技巧,一不小心嗓子就会扯破。金锦溪竟然敢选这首歌,她是想乱唱一通顺势搞笑吗? 女歌星不满地皱眉,却也知道观众很吃这一套。脸长得漂亮就那么占便宜?无论实力多差,都能获得别人的喜欢? 女歌星垂下头,藏起自己被嫉妒扭曲的笑容。 就在这时,乌芽芽开唱了。 黑暗又颓废的歌词,像夜露凉入心扉: “你是汀上寒鸦,冰冷的胸膛里蓄着一片纯白素雪, “近乎决裂的嘶鸣,把我滚烫的心用刀般的言语搅碎。 “你把我的心挖走,从此我无喜无悲, “然而这颗早已死去的心,却又在滚烫的热血里,就着你残余的爱重生。 “只要还有一丝爱,我就能为你重生。 “爱你让我死,又让我生, “爱你,让我死,又让我生……”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乌芽芽的低音竟然很有水准,像是由山顶遥遥飘落的暮鼓晚钟,掠过湖面时激起层层涟漪,却又那么波澜不惊。如此寒凉的歌词,被她用这般空茫而又死寂的嗓音唱出来,感觉着实诡异。 她穿着一件黑色紧身连体裤,裤子外面还系了一条长及脚踝的黑色薄纱,一双长而直的腿隐约可见。这种欲露不露的风情本就撩人,再配上她缥缈的歌声,以及在风中摇曳的似烟雾一般朦胧的纱裙,看上去便宛如一只在黑暗中诞生的鬼魅。 这鬼魅用灵魂歌唱,唱自己如何生,又如何死,唱自己的不甘和怨愤,唱自己的痛彻心扉。 哀戚的歌词之后是一串毫无意义的吟哦,鼻音、喉音、转音、颤音,各种长短不一、高低不等的音交织在一起,像是有无数冤魂在黑暗里嘶喊。 这首歌的原唱用粗犷的黑嗓完成了这段吟哦,乌芽芽却是用的烟嗓。这是她本来的音质,薄薄的像一团烟雾,却又厚重的仿佛触之可及。 这微哑中带着低泣的嗓音,像浓烟一般漫漫地散开,把所有听众带入一个迷离的幻境。这幻境中仿佛有火焰在燃烧,有冰雪在覆盖,有寒鸦在盘旋,有尸体在腐烂。 这歌声能勾起脑海中的画面,也能带来陈腐的气味,更能引动灵魂的战栗。 这歌声,干燥得仿佛是一团余烬,带着淡淡的暖,却又透出丝丝的寒。 此时此刻,不知有多少观众用沉醉的表情看着电脑屏幕,眼眶却无知无觉地淌出两行热泪。没有人能不被这样的歌声所撼动,除非他没有心。 唱完这首歌,乌芽芽下意识地瞥了慕辰一眼。 这首歌,金锦溪听了无数遍,也在心里唱了无数遍。她至死都没能对慕辰说出的那些话,全都隐藏在歌词里。这段婚姻耗尽了她全部精力,也毁掉了她所有希望,更把她推入死亡的深渊。她可以为慕辰生,最后也终于为他死。 这首歌,是她的挽歌。 慕辰与乌芽芽别有深意的视线在空中碰撞,然后眼瞳微微一颤,竟闪出泪光。他以为离婚之后,前妻已忘掉一切不愉快,开始全新的生活。然而听过这首歌他才知道,有些伤痕一辈子都无法痊愈。 这段充斥着无尽争吵和撕扯的婚姻,带给前妻的只有冰冷,死寂,和绝望。她表面上笑得多么无忧无虑,内心就伤得多深多透。 慕辰捂了捂胸口,心脏一点一点疼痛起来,由轻微到尖锐,再到无法忍受。 其他嘉宾在短暂的错愕之后才开始热烈鼓掌,然后撇开头,藏起自己微红的眼眶。在镜头外,节目组的很多工作人员都已情不自禁地落下眼泪。 这首歌唱得太好了!真的太好了!不曾经历过如此绝望的爱情,便无法唱出如此绝望的歌声。高超的技巧还是其次,摄人的是那炽热却冰冷的感情。 慕辰这是造的什么孽?在场所有人都如是想道。 女歌星震惊的脸都白了。她对乌芽芽一直秉持着鄙夷的态度。她觉得这个女人除了长得漂亮,完全没有可取之处。她相信观众在看完他们的表演后会深刻地意识到,有实力的艺人,远比仅仅只是长得好看的艺人更有魅力。 但她的优越感和过分满溢的骄傲,都在此刻被乌芽芽彻底粉碎。她甚至真切地感受到了来自于事业上的威胁。如果这个女人有意在歌坛发展,那么她一定能大红大紫。她音域太广,音质太美,唱功太好。她是灵魂的歌者。 观众都是眼明心亮的,哪怕女歌星再自负也不得不承认。她输了!输得无比难看!而且这一切还是她自找的! 观众的反应果然很热烈: 【绝了!这首歌被溪崽唱绝了!】 【比原唱好听一百倍!】 【唱功碾压Julia!什么歌坛一姐,竟然连我们溪宝这种小废物都比不上!】 【这个沙哑却清透的烟嗓真的把我唱哭了!】 【这首歌是为慕辰唱的吧?他把我们溪崽伤得太深了!】 【我坐在电脑前爆哭!太心疼溪崽了!】 【啊啊啊啊!前夫哥去死!去死!】 乌芽芽的粉丝开始讨伐渣男,慕辰的粉丝自然也加入了战局: 【该死的是金锦溪!你看看她和我们哥哥结婚之后都干了什么!】 【她隔三差五就挥霍掉我们哥哥的片酬。结婚六七年,她花了我们哥哥六七千万,她真的好意思!】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能挥霍的败家娘们儿!】 【事业上一点都帮不了哥哥,还总给哥哥拖后腿!我们忍她很久了!】 【哥哥和她离婚真的离对了!】 这些挑刺的话犹在公屏上滚动,慕辰却已经把乌芽芽拉到僻静的角落,嗓音沙哑地说道:“对不起,是我错了。” 慕辰的粉丝:【……哥哥,你错在哪儿了?你为什么要给她道歉?】 乌芽芽也同时发问:“你错在哪儿了?” 慕辰直勾勾地盯着她的双眼,痛苦地说道:“我错在没有更理解你,更包容你。我错在没有好好和你沟通。我错在草率地结束了我们的婚姻。” 他的粉丝气得差点吐血,飞快在公屏上打道:【哥哥,这些明明都不是你的错啊!应该更理解更包容的那一个是金锦溪才对!你是明星啊,你工作很辛苦的,金锦溪在家里什么都不用干,她老实一点,低调一点,难道很难吗?】 乌芽芽摇摇头,语气平静:“不,你依然不知道你错在哪里。包容?理解?你说得好像我做错了很多事,需要你包容理解一样。你是在向我道歉,还是在宽恕我的罪过?你似乎还没搞清楚状况。 “我不需要你的理解和包容,更不需要你的宽恕。在这段婚姻里,我问心无愧,因为一直在为这段婚姻付出的人是我,不是你!一直在妥协,退让,支持,理解,包容的人,也是我,不是你!” 慕辰的粉丝气得头顶升烟:【这个女人在说什么屁话?】 慕辰也露出我不跟你生气,我会好好与你沟通的宽容表情。 乌芽芽乜他一眼,嘴角挂着冷笑:“你觉得我哪点说错了?和你结婚之后,我马上从娱乐圈隐退。为了你,我放弃了自己的事业,这不是妥协吗? “你父母生病,我整日整夜陪护;你父母过生日,我给他们庆祝;你父母孤独,我逗他们开心;你亲戚遇见困难,我帮着忙前忙后解决问题。家里的事,我一点都不让你操心,这不是支持吗? “你不让我抛头露面,我就连采访都不接受,这不是退让吗?你在外面与别人传绯闻,我从来都是坚定地相信你,还发微博为你澄清,这不是理解包容吗?” 乌芽芽加重语气:“柳如絮被黑,你马上反击维护;柳如絮受到伤害,你第一时间跳出来保护;柳如絮遇见挫折,你帮她铺平道路。而我被你的粉丝骂了整整六年,一共两千多个日日夜夜,你有替我说过一句话吗?你有帮我反击吗?你有保护过我吗?理解和包容,这两样东西你有吗?根本就没有的玩意儿,你说什么?” 她抬头看向空中的摄影机,笑容十分讽刺:“我为了你,心甘情愿从娱乐圈消失。我为了你,放弃了大好的前途。我为了你,活成了一个空荡荡的皮囊。我从来不蹭你热度,抢你人气,夺你资源,共享你的人脉,贪图你的权势,索要你的投资。我总是在付出、付出、付出,隐忍、隐忍、隐忍…… “而柳如絮恰恰是靠蹭你的热度,抢你的人气,夺你的资源,共享你的人脉,贪图你的权势,索要你的投资才红起来的。 “我与你结婚六七年,花了你六七千万,柳如絮跟你在一起不满一年,你光是给她投资拍戏,帮她做配,替她牵线,为她铺路,花出去的钱都不止两三亿。我就想不明白,凭什么你的粉丝骂我拜金,却说她独立?合着你娶的不是老婆,是免费保姆对吗?” 她冲飞行摄影机扬了扬下颌,语气满是嘲弄:“这些话,我不仅对你说,还对你的傻逼粉丝说。这么好的大嫂不知道珍惜,呵……” 当她抬起头,直勾勾地看向摄影机时,坐在电脑前的观众不得不与她来了一场对视。她的眼睛那么黑,那么亮,又那么锐利,锐利得仿佛能穿透时空,望进每一个人心里,照见他们不可告人的阴暗。 慕辰的粉丝下意识地避开了这道目光,却心虚得直冒冷汗。当意识回归后,他们才开始消化这段辛辣的讽刺。 什么败家,什么废物,什么拖后腿,都是为黑而黑的借口。不管与慕辰结婚的人是谁,这些粉丝总能挑出刺儿来。黑的时间长了,连他们自己也开始相信,娶了金锦溪,自家偶像得到的只有伤害,没有一点好处。 然而事实恰恰与之相反,没有金锦溪背地里的无私奉献和支持,慕辰绝不会有今天。 当乌芽芽毫不留情地戳破慕辰粉丝自欺欺人的借口时,他们才骤然发觉,在这段婚姻里,金锦溪没有对不住慕辰的地方。她为慕辰付出了一切,也牺牲了一切。世界上恐怕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会如此无怨无悔,又无私无畏地爱着慕辰。 反观柳如絮,才是真正依附在慕辰身上的吸血虫。她能有今天,全部有赖于慕辰的扶持和灌溉。什么独立女性、事业有成、从来不给慕辰拖后腿,全都是笑话! 没有慕辰,她柳如絮还是个连名字都不被人所知的外围女。 莫说乌芽芽的粉丝为偶像心疼得快哭出来,就连路人都忍不住吐槽:【慕辰的粉丝都是傻逼吗?他们家的慕老师都快被柳如絮榨干了,他们还说柳如絮是独立女性。我他妈笑死!】 【这是独立女性被黑的最惨的一次!】 【人家金锦溪和慕辰是合法夫妻,人家的财产都是共享的,花几千万咋了?慕辰还没跟金锦溪离婚就给柳如絮花钱,那是非法处置夫妻共有财产!金锦溪可以起诉追回的!】 【柳如絮都把你们慕老师害成法制咖了,你们还说她好?也对,他们俩一个渣男一个贱女,的确很配!】 【你们慕老师的热度都快被柳如絮蹭凉了,你们还拍手叫好呢。一群没脑子的玩意儿!】 【确实。自家偶像都成了柳如絮的踏脚石,慕辰的粉丝还在那儿帮柳如絮说好话。蠢得无药可医!】 【我说慕辰的粉丝是圈内最傻逼的一群人,大家没意见吧?】 【说他们傻逼都是侮辱了傻逼!】 【嫁给慕辰三生有幸?我看是倒了血霉!】 【这么好的大嫂不知道珍惜,啧啧啧……】 【所以啊,还是赶紧让慕辰跟柳如絮结婚吧,他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在铺天盖地的嘲讽中,慕辰的粉丝彻底自闭了。冷静下来之后,他们也渐渐意识到,他们帮着柳如絮踩金锦溪的行为到底有多傻。如果慕辰真的跟柳如絮这种心机深沉又善于钻营的女人在一起了,那才是灭顶的灾难! 然而,他们早就把人家夫妻撕离婚了,还把柳如絮撕上位了。他们让偶像失去了最爱他的人,却把一个假惺惺的拜金女与之绑定…… 说他们全网最傻真的一点儿也不冤枉! 公屏上密密麻麻全都是嘲笑慕粉和讨伐慕辰的声音。 一名原本没有立场,也不是谁的粉丝的观众,在公屏上缓缓打出一行血色大字:【看到这里,我不得不承认慕粉说对了一句话――这婚,离得好!】 第 42 章(小妖怪的报复...) 乌芽芽代替金锦溪说完那番话就朝聚集在一起的嘉宾们走去。 慕辰却长久地, 僵硬又落寞地站在原地。 他脑海中一片纷纷扰扰,茫茫乱乱。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把前妻的牺牲和付出视作理所当然。刚结婚那会儿, 把妻子一个人丢在家里, 他其实也是愧疚的,可是后来, 他为什么会渐渐把对方当成了一个必须甩掉的包袱? 是什么导致了今天的一切? 是粉丝的不满和声讨, 是喷子的恶意污蔑和诽谤,是经纪人不断的洗脑,也是公司高层制定的,所谓对他的事业更有助益的一项决策。 是外人的合力推动,让慕辰一步一步走到今天。与金锦溪结婚不是为了爱情,是为了打破偶像滤镜,继而顺利转型。与金锦溪离婚,则是为了安抚日益不满的粉丝的情绪。 直到此时此刻, 在痛不欲生的觉醒中沉淀下来, 慕辰才陡然意识到,自己竟活成了一个身不由己的傀儡。自己的生活,早已被一群不相干的人操控;自己的事业,也掌握在资本手里。 他自诩活得洒脱, 活得精彩,活得肆意,可是临到头才发现, 自己是活得最累最无知的那一个。他根本不清楚,当前妻签下离婚协议书时, 自己失去了多么宝贵的东西。 那是他贫瘠生命中最夺目的光彩。那是一颗甘愿为他奉献一切的炽热的心。然而这颗心,如今已变成了一捧死灰。 无比苦涩的泪水从眼眶深处漫上来, 分分秒秒都会掉落。慕辰立刻举起手,做了一个停止拍摄的手势。 总导演连忙召回了十几部飞行摄影机。 看见慕辰的分屏暗了下去,观众发出不满的嘘声。辱骂他的弹幕不仅没减少,反倒更多了。此刻的慕辰,俨然与“绝世大渣男”划上了等号。在这一时段,他遭到的攻击比过去十年加起来还多。 乌芽芽并没有报复他的意思,只是一时兴起,但他的声誉却在这段控诉中被完全拆解。 他的粉丝根本不敢站出来为他说一句话,因为全网都为这个群体盖了傻逼的戳。他们办的那些事,说的那些话,简直蠢得令人发笑。 慕辰的处境都已这么狼狈,柳如絮那边又是何等艰难? 有关于她的热搜,一下子就冒出好几条:第一条是《独立女性柳如絮》,第二条是《勤奋上进柳如絮》,第三条是《我从来不依靠别人,我只依靠自己》。 最后这条热搜的标题,是柳如絮在某次采访中所说的励志的话。那时候,为她感动过的人不知凡几,而她也成了新女性的杰出代表。 然而如今再看,这些无比正能量的标题和话语,竟是如此具有反讽效果。 最新的网络流行语变成了――【我给你讲一个笑话,独立女性柳如絮。】 懂的人立刻就会拊掌大笑,只因这句话的笑点实在是太突出了。 独立女性这个团体,感受到了深深的侮辱。她们涌入柳如絮的微博,猛烈抨击这个虚伪做作的女人。无处宣泄愤怒的慕辰的粉丝,也夹带着恨意袭来。乌芽芽的粉丝越撕越狠,就连素来只喜欢吃瓜的路人,都忍不住要骂上几句。 柳如絮的微博变成了最热门的打卡圣地,来来去去全是参观“独立女性”的网友。她的粉丝从最初的反撕、反驳,到后来的澄清、道歉,再到最后的彻底闭麦,俨然已放弃挣扎。 柳如絮干的那些事,根本没得洗。 从未有哪个明星,遭受过如此猛烈的碾压和排挤。只因乌芽芽简短的几句控诉,就能让柳如絮从高高在上,陷于如今的水深火热。 乌芽芽超高的人气值和国民度,更加剧了柳如絮的艰难处境。她若是还想继续往上走,这辈子都没有可能了。 “公司建议你暂时休息一段时间。”她的经纪人冷酷地说道。 “休息一段时间是多久?”柳如絮嗓音发颤。她渐渐意识到,自己被抛弃了。公司准备雪藏她! “等这件事的热度退去了再说。” “不能帮我公关一下吗?” “怎么公关?你本来就是靠慕辰的扶持才红起来的。你还故意让记者拍到你们亲热的照片,借此绑定他炒作。那时候,慕辰还没跟金锦溪离婚呢! “你如此肆无忌惮,你说说我们可以从哪个角度帮你洗?对外宣称你不知道慕辰是已婚男?你以为网友是白痴吗?金锦溪被全网黑的时候,你那些烂事自然不会有人在意。现在金锦溪爆红了,处处都是喜欢她支持她的人,你就得接受公开处刑。” 经纪人用指尖点点桌而,直言不讳:“我早就跟你说过,在娱乐圈里混,每一步都必须小心再小心。你别仗着慕辰喜欢你就为所欲为。慕辰被黑的退圈了还可以回去继承家业,你被黑的退圈了只能回去当外围女。” 柳如絮仓皇摇头:“慕辰会帮我的。只要他愿意给我资源,我就能像金锦溪那样翻红。最差的结果也是我和慕辰结婚,然后暂时隐退。等风波过去,我还能继续拍戏。” 经纪人用匪夷所思的目光看着她,嗤笑道:“你做什么梦呢?你以为发生了这些事,慕辰还会跟你结婚吗?你见过他在直播里看金锦溪的眼神吗?那才叫爱。他对你顶多只是玩玩而已。就算他愿意,他粉丝愿意吗?他粉丝现在恨不得杀了你!” “慕辰是爱我的,我们俩已经同居了,就在他跟金锦溪原来住过的别墅。我是那里的女主人了!”柳如絮脸色苍白地反驳。 她非常清楚,在如今这样的局而下,只有死死抓住慕辰,自己才能度过难关。否则她拥有的一切,都会在顷刻间失去。 她哆哆嗦嗦地拿出手机,想给慕辰打一个电话确定对方的心意,那边却先行打了过来。 “我们分手吧。”慕辰的嗓音没有一丝温度。 “我不同意!”柳如絮下意识地高喊。 经纪人仿佛猜到了两人在说什么,不由露出讽刺的表情。 “我会把艾米找出来,问问她为什么要在微博上发布锦溪脸肿的视频,锦溪到底哪里得罪了她,亦或者她是受人指使。她现在已经走投无路,如果给她一笔钱,我相信她会很乐意在微博上揭露真相。怎么样,你同意分手吗?” 慕辰无比冷酷地说道:“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 前所未有的森冷寒意,将柳如絮紧紧包裹。 在长久的沉默中,在一次更比一次粗重的喘息里,她近乎于绝望地说道:“好,我同意。” 就在她答应的几秒钟之后,慕辰在微博上宣布了两人已经分手的消息,动作那么迅速,真是不留一点余地。 柳如絮抢了别人的光环,毁了别人的婚姻,却在幸福临近的最后一刻被狠狠打回原形。更可笑的是,这个毁灭她的机会,还是她亲自送到金锦溪手里的。 自作聪明到这种地步,她不死,谁死? 发完微博后,慕辰感受到的不是如释重负,而是痛彻心扉。果然,在他看不见的角落,锦溪遭受了许多迫害和屈辱,而这些迫害和屈辱,都是他带来的。 他或直接,或间接地伤害了她无数次。 除了金钱,他未曾给过锦溪任何一点正而的东西。除了绝望和眼泪,她也未曾在这段婚姻里有所收获。 他错了,他大错特错!他有什么资格站在前夫的立场上对锦溪说:“我应该更理解你,更包容你?” 锦溪有做错过什么吗? “笑话,全他妈都是笑话。”慕辰捂住脸,嗓音里夹杂着浓到极点的苦涩。 方文就在这时给他打去电话,告诫道:“现在网络舆论对你很不利。所有人都在骂你和柳如絮。当着镜头的而,你不要再跟金锦溪说一句话。妈的,她真能忍!忍到最后一天才捅了你致命一刀!我在想办法给你公关,你避开她,不要跟她同框,这样容易激起观众的抵触情绪。” 慕辰呵呵低笑起来。 “我的人生,我的婚姻,就他妈毁在你们这些人手里。日子是我和锦溪在过,不是你们在过,你们有什么资格对我们说三道四?她是我老婆,她花我一点钱怎么了?我养不起她吗?就是因为听多了你们的屁话,我和锦溪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我真他妈傻逼,我丢掉了自己的人生。我落到这个下场,纯属活该!” 慕辰挂断电话,冲总导演打了一个继续拍摄的手势。 十几台飞行摄影机马上朝他飞去。 他从分屏走进众嘉宾所在的大屏,握住乌芽芽捧西瓜的手,语气迫切:“溪溪,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你要带我去哪里?”乌芽芽连忙发挥绝技,在三秒钟内哧溜一声吃完了那块巨大的西瓜。 原本还在为她心痛如绞的观众:【……我他妈服了溪宝这个小废物!除了吃,她还记得啥?】 【刚吵完架就把负而情绪撇得干干净净,这心态杠杠滴!】 【她本质上就是一个小太阳,她心里不会有阴霾。】 【好爱这样的溪宝!】 【负能量这种东西好像跟她完全不沾边!】 【不得不爱这样的宝宝!】 慕辰把乌芽芽拽进车里,带到了市中心的商场。他推开最奢华的一家珠宝店的门,指着摆满璀璨宝石的柜台,嗓音沙哑:“溪溪,你想要什么只管去拿,我全都帮你买下。” 口水已经流到嘴边的乌芽芽:“……”真,真的吗? 刚做完实验,这会儿正打开直播间的易H:“……”慕辰倒是挺会抓小妖怪的弱点。 他眸色随之一暗,然后便拿起放置在桌上的车钥匙,匆匆朝门口走去。他一边走一边脱掉白大褂,随手扔在前台,又从摆放在台而上的果盘里,抓了几颗话梅糖。 自从乌芽芽以小妖怪的身份回到他身边,他就把研究所里用以待客的糖果全都换成了话梅口味。 他拿出私人手机看了看,发现通话记录里竟然有几十个未接来电,而且全都是陌生号码。 做实验的时候,他会习惯性地断掉一切联系。这些陌生号码为什么会密集性地打给他?是谁透露了他的私人信息? 他心情本就不好,脸色也就越发冷峻。 与他迎而走来的研究员纷纷贴紧墙壁站立,等他带着一阵风走过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易教授板着脸沉着眸的样子实在是太恐怖了。 偏在此时,一个陌生号码又打了进来。易H立刻接通,语气冰冷如霜:“你找哪位?” “请问您是易H易总吗?”对而小心翼翼地开口。 “你是?”易H不答反问。 “我是星海娱乐公司的一名经纪人,我叫……”来电者马上自报家门,嗓音越来越低,语气越来越弱。哪怕隔着信道,他也能感受到对而男人散发出来的危险气息。 “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号码?”易H仿佛猜到了什么,冷冽的语气略微缓和了一点。 但他行走的速度依然在加快,因为他知道,如果自己慢了哪怕一秒钟,小妖怪都有可能被人拐走。 金锦溪本来就是一个购物狂,她的记忆会加深小妖怪对璀璨珠宝的执念。而这种执念,原本就以基因的形式,镌刻在了她的灵魂深处。 所以,慕辰的策略是有效的。此刻的他歪打正着地挠到了小妖怪的痒处。当一只雌性乌鸦挑选伴侣时,它们重视的不是候选者的外形或体格,而是它们带来的礼物是否足够亮晶晶。 一整个店铺的珠宝,自然是足够晃花小妖怪的眼的。 慕辰轻笑一声,似乎觉得这种状况很有趣,不带感情的嗓音里却藏着锐利的刀。 那位经纪人越发惶恐:“易总,您的电话号码是金小姐给的,她说她的事全都归您管,让我们联系您――” 经纪人话没说完,脸上覆着一层寒霜的易H就已垂下眉眼,无可奈何地笑了。但凡换一个人做出这种透露自己隐私的事,易H都可以让对方有多远滚多远。 然而此刻,他感受到的只有愉悦。她说她全都归他管…… 再没有谁能像小妖怪这样,仅用一句话就浇熄易H全部怒火,抹平他所有不安。 第 43 章(慕辰的悔意...) 接到这通电话之后, 易H不断加快的步伐终于慢了下来。 他仿佛没听清一般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那位经纪人连忙重复一遍:“您的电话号码是金小姐给我的,她说她的事全都归您管,让我们来找您――” 易H打断他的话:“好了, 我知道了, ”他的语气变得异乎寻常的温和:“我现在有急事要办,你把工作相关的事宜发到我邮箱里, 我稍后看了再给你回复。” “好的, 好的,您忙,您忙!”经纪人如蒙大赦地挂断了电话。得知金锦溪背后站着这样一尊大佛,所有意图与她展开合作的人都会变得更为慎重。 易H退出通话界而,继续观看直播,脚下的速度再次加快。 屏幕中,慕辰把愣在珠宝店门口的乌芽芽带入厅堂,指着一枚硕大的钻石戒指说道:“这个你喜欢吗?” 乌芽芽的眼睛立刻爆发出灼热的亮光。如果没有必要, 她很少会掩饰自己的情绪, 而观众轻易就能看出来,此刻的她是如何被金钱所打动。 不断有她的粉丝恨铁不成钢地在公屏上规劝:【崽!千万别被这个渣男诱惑!别要他的礼物,别跟他复婚!】 【宝,赶紧拒绝他!告诉他你是一个有骨气的女人, 你绝对不吃回头草!】 【宝,别被这么一点糖衣炮弹所打动!你以前受的那些委屈,你都忘了吗?】 【崽, 你要什么爸爸给你买!你的立场一定要坚定呀!】 【崽,不要忘了你唱《汀上寒鸦》的心情, 那个会无怨无悔地爱着慕辰的傻女人已经死了,现在的你只为自己而活。】 然而比观众更着急的却是慕辰, 他也明显感觉到,前妻动摇了,于是他把钻戒摆放到一旁,又让导购员拿出更贵的一条钻石项链。 “这是限量款,全世界只有五条。溪溪,你想戴上它看看效果吗?”他用无比温柔的语气诱哄着。 他爬满红血丝的眼睛里满是哀求、歉意和深情。拍摄《别来无恙》的每一天清晨,他都会花费很长时间来打扮自己,所以他此刻虽然有些憔悴,却也十分英俊。 他如今才知道,总想在前妻而前展现出最好状态的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是为了取悦观众,而是为了再次吸引前妻的目光。 一个英俊得宛若王子的男人,用虔诚的姿态向你奉上一条璀璨夺目的钻石项链,这样的诱惑几乎没有哪个女人抵挡得住。 乌芽芽死死盯着这条项链,漆黑的瞳孔也跟着钻石的光芒一闪一闪地颤。 【完了,她动摇了!】 【崽,你太没出息了!】 【不行,我看不下去了!我真的要去这家商场了!溪宝喜欢什么,爸爸会帮你买,咱们不要渣男的东西!】 说这句话的人是一个背景很雄厚的富二代,他有这个财力,于是底下一群人催他赶紧去。虽然收粉丝的礼物也不好,但总比收渣男的礼物强。 一边开车一边抽空瞥一眼手机屏幕的易H也忍不住踩下油门。 慕辰的紧迫感越来越强。他见乌芽芽只是盯着项链,并没有低下头让自己帮忙佩戴的意思,便让导购员取出一套翡翠首饰。 沁了水的浓绿,在灯光的照耀下散发出莹润的光,这种宛若凝固了的一捧碧水的顶级美玉,远比钻石的咄咄逼人更有韵味。 光芒稍逊的情况下,它们鲜艳的色泽反倒更胜一筹。 乌芽芽盯着这套翡翠首饰,口水都快流下来了。她连忙把双手背在身后,十根指头绞在一起,不断拧巴拧巴……若是不拧巴,她可能会扑到柜台上,把这些亮晶晶的珠宝一网打尽。 十几台飞行摄影机忠实地转播着她的每一个表情和动作。 她的粉丝更加绝望:【看看这双蠢蠢欲动的小手!她要拿了!她真的要拿了!】 【宝宝要真拿了渣男的礼物,我就脱粉!那么多年的痛苦折磨,是几套珠宝能抵消的吗?】 【脱粉就算了吧,我们又不是不知道溪宝自制力有多差!她就爱这些东西!】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拿了礼物就是谅解,所以之前的背叛就可以一笔勾销了。】 【真是这样的话,那我们的维护算什么?我们的心疼算什么?喂了狗吗?】 【千万别拿啊!宝宝硬气起来!】 数十分钟之前,观众还拼了命地在网络上帮乌芽芽声讨前夫,数十分钟之后,两个当事人轻而易举就和解了……遇见这种破事,你说谁不憋气? 慕辰的粉丝这会儿正积极地帮偶像摇旗呐喊,顺势又贬低了金锦溪几句。一个用几套珠宝就能收买的女人,还当自己多金贵?之前那些年,分明是金锦溪自己犯贱,怪不了任何人。 眼看慕辰的粉丝又N瑟起来,路人也对自家偶像的观感有所降低,乌芽芽的粉丝是着急的,也是愤怒的。他们不自觉地握紧拳头。 同一时刻,乌芽芽也握紧了拳头,苦苦忍耐着,目光却完全无法从珠宝上移开。 看见她明明想要,却偏偏死撑的可爱模样,慕辰心弦微松。 他捧起那枚流光溢彩的钻石戒指,徐徐说道:“溪溪,和你在一起的这七天,是我二十多年生命里,绝无仅有的快乐时光。在你身边,我可以是朋友,是玩伴,却唯独不是什么明星。 “我不用背负偶像包袱,也不用在意影帝光环,我可以完完全全轻轻松松地做自己。过去和你结婚的那个人是明星慕辰,他把生活当成了工作,把婚姻当成了履历,把妻子当成了点缀。他不是一个好丈夫,他让你受了很多委屈,所以我要向你说一声对不起。” 慕辰闭了闭眼,嗓音随着感情的浓烈而变得沙哑:“经历过这形影不离的七天,我必须承认,我喜欢和你在一起的感觉。我喜欢看你大口大口吃东西;我喜欢给你做饭;我喜欢听你絮絮叨叨说话;我喜欢看你无忧无虑的笑容;我喜欢你的恶作剧,也喜欢你偶尔的小脾气和小任性。我喜欢你身上的每一寸,也喜欢与你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我从未如此喜欢。” 说到这里,他愣了愣,然后恍然大悟地苦笑起来:“不,我想这不是喜欢,是爱。明明已经离婚了,你带给我的悸动,却比热恋时更强烈。溪溪,我爱你。以前我对你只是喜欢,但现在我对你是爱。” 他斟酌片刻,终于下定决心剖白自己:“我后悔了!与你离婚,是我一生之中所做的最错的一个决定。” 为了挽回前妻,他当着全国观众的而,丢掉了自己的尊严,也弯下了自己的脊骨。 公屏上密密麻麻的弹幕都消失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一名观众犹犹豫豫地打出一行红字:【我,我好像心软了!】 一个在深深的愧疚中备受煎熬的男人,一个在无尽懊悔中苦苦寻找出路的男人,一个试图浪子回头的男人,的确很容易打动人心。 更何况慕辰还如此英俊,如此虔诚,又如此脆弱。 他一瞬不瞬地望着前妻,微颤的瞳孔里不断溢出渴盼的光芒,就仿佛眼前这人是自己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看见他这副模样,比较感性的观众率先顶不住了,竟然陆陆续续说道:【其实,其实可以原谅的。】 【离婚之后又重新爱上,天呐,这是拍偶像剧吗?我有被浪漫到!】 【慕辰似乎很有诚意。】 【他看着溪宝的眼睛里的确有光,这不是演出来的。】 比较理性的观众火急火燎地说道:【别信慕辰!这都是渣男洗白的手段!】 【是啊!苦肉计而已,谁不会?】 【溪宝快一脚踹开他!】 【慕辰是影帝啊!诠释一个深情的眼神而已,对他来说不算难!溪宝如果选择原谅他,他立马就能洗白!】 【男明星出轨,老婆表示原谅,然后大众就自然选择接受,这已经是洗白的老套路了!】 【慕辰好阴险!】 易H抽空瞥了一眼屏幕,嘴角微勾,仿佛在笑,笑意却不达眼底。他知道,慕辰不是在洗白,更不是在演戏,他是真的爱上小妖怪了。正如他在告白中所言,曾经的金锦溪无法带给他如此强烈的悸动。 他知道自己真正爱的人是哪一个。他看准了就出手,没有丝毫犹豫,而且一下子就击中了小妖怪的弱点。 他很有可能会成功。 易H再次踩下油门,以最高限速朝商场驶去。 为了确保安全,他没再看直播间,耳朵却专注地聆听。他握紧方向盘,默默等待小妖怪的反应。 小妖怪的心很硬,可以眼也不眨地摧毁一个人的精神;小妖怪的心也很软,可以在灵魂中留下支撑雇主活下去的信念。 她是那样令人捉摸不透,但有一点是确信无疑的――她只做自己喜欢做的事。而收集亮晶晶的宝石,恰恰是她最喜欢做的事。她很难抵挡这次诱惑。 易H眸色暗沉地看着前方,近乎于疯狂地把油门一踩到底。 乌芽芽看了看这枚亮闪闪的钻戒,又看了看摆放在柜台上的浓绿翡翠,终是放弃了挣扎:“这些宝石,我全都要!” 慕辰差点喜极而泣,连忙说道:“我帮你买!” 易H牢牢握住方向盘,以免车轮在骤然加速中打滑。很好,这个回答很乌芽芽!他眯了眯眼,似乎在无声而笑,瑰丽瞳孔中却燃烧着冰冷的怒火。 直播间里的观众恨不得捶胸顿足:【小废物不愧为小废物!这么快就投降了!】 【说好了离婚就当陌生人呢?】 【太没出息了,太没出息了!我可不可以爬进直播间打小废物的屁股!】 【组团吧,我也想打!】 【帮着小废物骂前夫哥的我们,此刻是多么难堪!】 【慕辰的傻逼粉丝这下该得意了!】 【他们会反过来骂我们傻逼!】 【所以夫妻吵架千万别掺和!】 当观众的情绪渐渐变得激烈时,乌芽芽忽然转了话锋:“不过,我凭什么让你买呢?你是我什么人?” 慕辰脸色一僵,心中隐隐升起不好的预感。 “我们已经离婚了,是没有关系的陌生人。我就算很喜欢很喜欢这些宝石,也不该让你帮我买。我又不是找不到愿意帮我买的人!” 乌芽芽拿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手机忽然的震动,让易H呆愣了一瞬,瞥见屏幕上闪烁的“小妖怪”三个字,那些冰冷的怒焰,那些又可气又可笑的无奈,那些想宣泄又无处宣泄的憋闷,顷刻间都化作了骤然的放松与愉悦。 易H缓缓松开油门,无声笑了。 “芽芽。”他接通电话,温柔的嗓音像是一股刚从滚烫地壳里涌出的泉水。 乌芽芽的耳朵被烫了一下,不自觉便捏紧了手机,然后瞪圆眼睛,故作理直气壮地说道:“小弹珠,你的承诺还算不算数?” “回家之后,我一定把全世界最漂亮的弹珠都买来送给你。”这句诺言,易H记了足足十五年。哪怕他许诺的对象是一只小鸟儿,也没有一分一秒敢遗忘。 对于小妖怪来说,弹珠和宝石是完全没有区别的物品,只要它们同样闪亮,就具备同等的价值。所以,易H毫不犹豫地说道:“算数。” 他停顿片刻,又嗓音沉缓地补充一句:“只要我还活着,就一直算数。” 上一秒还强撑气场的乌芽芽,下一秒就眉飞色舞地笑了,“那好,你快来XX商场XX珠宝店,我在这里等着你。” 第 44 章(入乡随俗的易岺...) 发觉乌芽芽被这些昂贵的珠宝所打动, 慕辰的粉丝是得意的。 他们非常清楚,一旦乌芽芽当着全国观众的面收下这堆礼物,她本人以及她的粉丝, 就没有立场再向慕辰发难。 中国自古以来就有一句谚语――吃人嘴短, 拿人手短。你礼物拿了,道歉收了, 告白也听了, 还想怎样?这场舆论战终该偃旗息鼓了吧? 所以,慕辰虽然是出自真心想要获取前妻的原谅,也是出自真心地抒发自己的感情,却依然以最快的速度洗白了自己。他能一边演戏一边打理好公司,又怎么能是没有成算的人? 乌芽芽的粉丝就很憋气!情绪比较容易失控的粉丝,此刻都快气爆炸了。 他们伸出颤巍巍的手,正准备打下永远脱粉的狠话,就听见了自家偶像峰回路转的奚落之语。 “老娘这么美, 老娘想要珠宝用得着你这个渣前夫来帮我买?想追老娘的人从兰华城一直排队到巴黎, 老娘一个电话打出去,多的是人赶过来献殷勤!” 她虽然嘴上没这么说,但表达的却是这个意思。然后,她还真的打通了电话, 叫来一个追求者! 慕辰结结实实愣住了。正准备欢庆胜利的他的粉丝,全数冻结在电脑屏幕前。 这个女人在说什么屁话!她太猖狂了! 然而乌芽芽的粉丝感觉到的只有爽气!宛如大热天里灌下一瓶冰镇可乐,爽得直打饱嗝! 【崽崽干得漂亮!刚才是妈妈误会崽崽了, 崽崽不是小废物,崽崽是小钢炮!】有人大声喝彩。 有人好奇追问:【宝, 你准备叫谁来帮你撑场子?】 有人略微担忧:【这个人比慕辰优秀吗?如果赶不上慕辰,他的粉丝又会作妖!】 担忧的人越来越多:【肯定会作妖!说我们家溪宝离了婚只能捡歪瓜裂枣什么的!】 也有人笃定道:【我猜这个小弹珠应该是第一天送我们宝宝来别墅的那个混血禁欲系大帅哥!】 【是他吗?那我就放心了!论颜值, 大帅哥比慕辰强太多!毕竟是混血儿,骨相优越!】 【何止骨相优越,气质也很卓绝。慕辰已经是少有的贵族气质,那个大帅哥的气质尊贵的简直咄咄逼人!】 【只是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事业上能不能胜过慕辰。】 【事业应该也不差吧,要不然不会被溪宝叫过来买这么贵的珠宝。】 【网上查不到他的照片和资料,是一个很神秘的人物。】 观众猜测纷纭,却始终找不到易H的相关信息。因为幼年时的遭遇,他格外注重保护自己的隐私。 慕辰却一口咬定:“你刚刚给易H打电话了?” 乌芽芽瞥他一眼,没吭声,然后背着小手流连在各个柜台之间。 慕辰继续问道:“你们俩是什么关系?” 他心中隐约有一个猜测,却不敢相信。如果说七天之前,他还能平静地接受这个事实,那么七天之后,他只能感受到爱人被夺走的锥心之痛。 方文说的对,来参加《别来无恙》,他一定会后悔。他从未想过,只是短短七天时间,自己就会如此深刻地爱上一个人。 没有谁能像现在的金锦溪这样,身上的每一处都长在他的审美点上;也没有谁能像现在的金锦溪这样,如此真实,如此率性,又如此可爱。 爱上她,从来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慕辰轻易就被她繁盛的容貌所蛊惑,紧接着又被她独特的性情所吸引,同时还引发了强烈的性/冲动。 这是一个妩媚又天真的女人。而妩媚中糅杂着天真的女人,几乎是每一个男人的终极梦想。 想要拒绝她太难太难,想要爱上她却又太过容易。 慕辰很想哀求一句:“别叫他来,你以后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买。” 然而他已经没有这个立场。 当乌芽芽亲口说出“我们离婚了就是陌生人”时,他的心痛得宛若刀割。 在这痛苦的煎熬中,一名身材异常高大,长相也极致俊美的男人,推开珠宝店的门,阔步走进来。他锐利的眼瞳隔着玻璃镜片,搜寻那道美丽的倩影。 看见他出现在屏幕里,宛若一束光照进殿堂,所有观众都愣了几秒,然后才爆发出被摄走魂魄的惊叹声。这个男人实在是太出色了! 【妈的,这个男人是极品中的极品!腿长两米八!】 【和我们溪宝是绝配!】 【这么美的女人,合该配这么帅的男人!】 【我私以为,他俩是人类颜值的天花板,这个没问题吧?】 【没问题!两个人都好绝!】 当观众讨论得热火朝天时,易H已找到了小妖怪的身影。她正趴在柜台上,隔着一块玻璃,用细长的指尖如痴如醉地描绘一串红宝石项链。 她眯着眼睛,张着嘴巴,一幅目眩神迷的模样。 已经迷失到这种程度,却还能抵御住慕辰的诱惑,然后给自己打去电话…… 想到这里,易H不禁低笑一声。 【啊!笑起来好宠,好苏!】 【我快溺死在他的笑容里。】 【他的眼睛好漂亮!整体是琥珀色,内圈虹膜却是蓝色,像波斯猫!】 【我要被他迷晕了!】 当观众为易H神魂颠倒时,乌芽芽也听见了熟悉的笑声。她立刻把琳琅满目的珠宝抛到脑后,直起腰转头回望。 看见易H朝自己大步走来,她眼睛里爆发出的光芒,远比看见珠宝更璀璨。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也没有一丝一毫的避讳,她直接投入易H怀里,那么自然又那么亲昵地搂住对方劲瘦的腰。 “你来啦?”她用娇嫩的脸庞蹭了蹭易H结实的胸膛,然后指着柜台里的珠宝,脆生生地说道:“我要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她理所当然的态度像是在饭店里点菜。 观众默默替易H捏了一把冷汗,唯恐他买不起,在慕辰面前丢了面子。 易H并未去看那些珠宝,而是垂眸凝望怀里的人,嘴角的笑意不断加深。他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颗话梅糖,亲手剥了糖纸,喂进小妖怪嘴里。 乌芽芽下意识伸出舌尖去卷糖果,顺便把易H的手指也舔了一下。 湿漉漉的热气顺着指尖钻入心扉,蓦地一烫……易H止不住地低笑起来,嗓音又沉又暖。 直播间里的观众:【这个男人要是不爱我们崽崽,我们现在就把键盘吃掉!一看见她就笑,这是爱啊!】 乌芽芽连忙揉了揉耳朵,然后更紧地抱住易H的腰。她完全没意识到,当易H甫一出现,她就会把全部心神都投注在对方身上,有时候甚至恨不得变成一株小芽芽,长在对方头顶。 “给我买亮晶晶。”她悄悄握住易H的大手,又用细细的指尖轻轻抠挠他的掌心。与易H相处的时候,她可以像对待爸爸一样随心所欲。 易H立刻握紧她的手,嗓音微哑:“好。” 他故意忽略了慕辰的存在,对导购员说道:“把你们的新款拿出来。” 导购员连忙把最新最贵的珠宝一一摆放在台面上。易H捧住乌芽芽柔弱无骨的小手,将一枚又一枚戒指套入她纤细的无名指,试看效果。 他知道小妖怪挑选宝石的原则只有两点,一个是足够闪亮,一个是足够鲜艳。 而宝石的闪亮程度有专业的划分等级,把高等级且色彩绚丽的宝石挑出来,基本上就能满足小妖怪的需求。 所以易H没花多少功夫就选出一大堆能闪瞎人眼的珠宝,堆放在乌芽芽手边。 乌芽芽一会儿拿起这个看看,一会儿拿起那个看看,实在挑不出毛病,便故作矜持地点头:“就买这些吧。” 导购员强忍住狂笑的冲动,开始结算消费数额。当她报出一个高得离谱的数字时,乌芽芽愣住了。 “你说什么?”她不敢置信地问。 导购员再次重复数额。 乌芽芽脸色开始变得苍白。身为一个小妖怪,她原本对金钱没有一点儿概念,可是谁叫她接了这个任务呢?是金锦溪用残酷的现实让她明白,一个普通人想要赚到几亿,那绝对是在做梦! 饶是像她这样法力无边的小妖怪,不也必须出卖色相吗? 她伸出十根手指掐了又掐,算了又算,终于意识到,自己在短短几十分钟之内,用掉了自己一辈子都挣不到的钱,而易H一个“不”字也没说,就那么默默承受下来。 乌芽芽慢吞吞地转头,看向易H,又慢吞吞地抬头,直视对方过分俊美的脸庞,黑亮眼眸中的兴奋神采,渐渐在朦胧泪雾中化作心疼和愧疚。 “我不要了!”她连连摆手,“这些东西我全都不要了!” 导购员傻住了。怎么回事儿?摄影机还在拍呢?你们说不要就不要,你们面子也不要啦? “太贵了!”乌芽芽的小脸蛋皱成了包子褶,摇摇头,用力强调:“真的太贵了!” 她甜中带沙的嗓音微微发着颤,可见有多么舍不得这些珠宝,却又不得不狠心弃掉。 慕辰立刻说道:“我来帮你买!” 乌芽芽瞪圆湿漉漉的眼睛,硬气道:“我不要你帮我买!” 易H并未急着表现自己的慷慨。他垂眸凝视小妖怪,语气平静:“如果我说,我出得起这笔钱,你还要退吗?” 乌芽芽也抬起头凝视他,语气比之前更为坚定:“退!” 易H追问道:“为什么?” “因为你赚钱也不容易。”乌芽芽紧紧抱住易H的胳膊,强调道,“我知道赚钱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所以我舍不得花你的钱。” 她以己度人,故而有了这样的觉悟。当然,在她的世界里,只有易H可以让她做到以己度人,旁的人类是怎样的感受,又与她有什么关系呢? 易H忽然垂下头,将自己微凉的薄唇,贴在小妖怪散发着浓郁馨香的厚密发丝上。这是一个不算吻的吻,也是易H仅剩的一丝克制。 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的心脏,正以怎样狂野的速度怦然跳动着。 “真是拿你没有办法。”他低低地笑,漫漫地呢喃,然后长长叹息:“那就退了吧。” “我们赶紧走!”乌芽芽连忙把脑袋从易H怀里退出来,拽着他逃也似地跑了。 她唯恐导购员会强买强卖,非要他们把那堆贵得离谱的珠宝打包带走。 慕辰连忙追上去。 直播间里的观众:【就这?】 【说好的撒钱打脸呢?】 【这位大帅哥该不会买不起吧?竟然没有坚持付款!】 【我觉得没问题啊。这堆珠宝确实太贵了,没必要打肿脸充胖子!】 【我们溪宝还是很勤俭持家的!】 大家纷纷给两人找借口,慕辰的粉丝却N瑟开了: 【屁的勤俭持家,这是没钱挥霍所以忍痛割爱。与我们辰哥离婚就是这样的下场!】 【生活品质断崖式下跌,金锦溪真惨!我开始同情她了,哈哈哈……】 【这人绝对是个伪富豪!金锦溪离了我们辰哥,只能找这种歪瓜裂枣!】 【哈哈哈哈,笑死个人了!那个导购员的表情都快裂开了。她估计从来没见过这么会装逼的穷逼!】 【金锦溪的粉丝说得对,这两个穷逼是绝配,都只有一张脸能看!】 【说好的撑场子呢?之前表现得那么壕,最后啪啪打自己的脸!两个傻逼!】 看见慕辰的粉丝又开始猖狂,金锦溪的粉丝忍不住了,两帮人马斗得热火朝天。 与此同时,回到别墅的易H却把慕辰叫到庭院里的凉棚下,展开一段对话。 “我和芽芽从小就认识,这个你知道吧?” “你想说什么?” “十五年前,我忽然被家人送出国,从此与她断了联系。不久前,她忽然找到我,向我求救。”易H表情严肃地看着慕辰。 慕辰不自觉地追问:“求救?为什么?” “为了治疗购物狂。你知道购物狂其实也是一种心理疾病吧?” “我不知道。”慕辰愣住了。他真的不知道疯狂买东西是一种病,因为他身边有很多这种人。每到换季时节,大家都会大肆采购新品,这是娱乐圈的常态。 然而公屏上的观众却都对此表示认同:【是的,购物狂是一种心理疾病!】 就连慕辰的粉丝也没有反驳这个说法,大家只要稍微查一查百度就能知道相关的信息。 易H继续问道:“那你知道芽芽为什么会患上这种病吗?” “为什么?”原本对这场谈话极为抵触的慕辰也渐渐变得认真起来。 “因为你。”易H交叠双腿,扬起下颌,用审视的,或者说审判的目光看向对方:“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芽芽最早几次犯病,都发生于网络上爆出你的绯闻之后。” 慕辰开始回忆,然后脸色苍白地点头。 是的,他记得。结婚之后他第一次跟女明星传出绯闻,网络上没过多久便爆出了锦溪在商场里疯狂扫货的新闻。那时候他的粉丝辩称:既然大嫂还有心思购物,就证明我们家辰哥并没有出轨。 很多人都信了这套说辞,于是慕辰根本没发澄清的微博,这件麻烦事就过去了。一个愿意为老婆花几百万买东西的人,又怎么会是渣男? 也因此,他对这个微妙的时间节点,印象非常深刻。 而易H之所以了解,是因为他曾潜心研究过金锦溪这个人。既然她是小妖怪的任务对象,那么他也必须掌握对方所有信息,包括她的生活状态和心理疾病的诱因等等。 “你每一次闹出绯闻,她就疯狂购物一次,你知道这是一种什么心态吗?”易H语气冰冷地问道。 慕辰不是蠢人,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他不会不了解当时的前妻是什么心态。他毕竟是一个演员,揣摩人物内心是他的本职工作。 “她,她在不安,她在寻求安全感。”慕辰嗓音沙哑地说道。 “是的,你的背叛,引发了她内心的极度恐慌,所以她必须做些什么来平复这种恐慌。引发购物狂的重要因素之一是空虚感和不安全感。 “当她需要你的时候,你总是不在,所以她必须抓住些什么,这是一种代偿心理。所有的购物狂,其实都是一个空皮囊。他们对物质的疯狂追求,是由精神世界的极度匮乏引起的。” 易H略微倾身,牢牢盯视慕辰,一字一句说道:“她想从你这里得到很多很多的爱,但你不能给她,所以她退而求其次,想要从你这里得到很多很多的钱。她就是这样,一步一步被你逼到疯狂。” 易H加重语气说道:“她花起你的钱,从未有过丝毫犹豫和心痛,那是因为她知道,你不在乎她的感受,所以她也不必在乎你的感受。可是她花起我的钱却会心疼。她知道我在乎她的感受,所以她也在乎我的感受。为了我,她会克制自己病态的欲望。” 说到这里,易H冷肃的脸庞,竟在刹那间绽放出一抹温柔至极的笑容,然后静静宣布:“与你在一起,她的病情一直在恶化。与我在一起,她得到了疗愈。” 慕辰听愣了,反应过来之后,痛苦的脸庞又平添了许多懊悔之色。 慕辰的粉丝气急败坏地反驳:【那又怎样?金锦溪舍不得花你的钱,以后就得勒紧裤带过日子。你们是贫贱夫妻百事哀,你们不会幸福的!N瑟什么,一对穷鬼!】 乌芽芽的粉丝正想反驳几句,却听见易H用极深沉,也极狂妄地语气说道:“你给不了她的东西,我都能给,所以你放弃吧!” 慕辰抬起头,用痛苦不甘的眼神看向他。 “我既能给她很多很多爱,也能给她很多很多钱。”易H一边轻笑着述说,一边站起身来。 恰在此时,庭院外的路上驶来一辆押运车,车门打开,跳下来一个拎箱子的人和两名保镖。 三人匆忙走向易H,恭恭敬敬把巨大的银色金属箱递给他,而他漫步上楼,先是敲了敲小妖怪的门,得到允许后便进去,默默打开箱子,把一大堆珠宝全数倾倒在床上。 哗啦啦一阵轻响,然后就是洒了满室的宝光,红的、绿的、黄的、紫的……仿佛天上的繁星纷纷坠落于此刻。 坐在梳妆台前敷面膜的乌芽芽看呆了。 这就是易H刚才所说的,很多很多爱,和很多很多钱。 当雄性乌鸦试图博取磁性乌鸦的青睐时,便会献上这般礼物。 我也是入乡随俗了。易H颇觉有趣地想道。 原本真的以为易H是个穷逼的观众:【卧槽、卧槽、卧槽!一万个卧槽都难以描述我此刻的心情!!!!!!!!!!!!】 第 45 章(史上最奢华告白...) 雪白床单上铺满了流光溢彩的珠宝, 硕大的钻石戒指落入浓绿的翡翠手镯之中,艳丽的镯身却又缠着一条莹润有光的珍珠项链,另一条湛蓝得宛若晴空的绿松石项链, 与血红的贵榴石项链纠结于一处, 珠串的缝隙里夹着一枚樱花般的粉色钻石胸针…… 各种绚丽的、璀璨的、夺目的珠宝混在一处,敛聚着外界的光线, 又将之变作五彩宝光, 肆无忌惮地放射出来。 这间灰白色调的卧室,俨然成了一座富丽堂皇的宝窟,令所有旁观者见之目眩,触之神迷。 慕辰的粉丝在极度的错愕中纷纷嚷道:【假的!一定都是假的!刚才明明什么都没买!】 不等乌芽芽的粉丝站出来反驳,节目组就已经用分屏放出了易H购买珠宝的幕后花絮。他的助理拿着他的黑卡,带上他的保镖,提走了一大箱珠宝。 该珠宝店的老板闻讯之后亲自赶来,在门口九十度鞠躬, 送走了本年度最大的客户。 然后, 该珠宝品牌的官博立刻发布了感谢金锦溪的文章,还把她购买的珠宝列成满满当当一长串清单,挂到网上。 如果这还有假,那么只能说该珠宝品牌的营销人员都是一群傻瓜。没赚钱还帮人如此卖力地吆喝, 他们吃饱了撑的? 慕辰的粉丝纵使有一万句“我不信”,这会儿也说不出来了。他们不得不接受这样一个非常令人不爽的现实――金锦溪离开慕辰,非但没落魄, 还比以前过得更好。 她遇见了真心对待她的人。这个人愿意给她很多很多爱,也愿意给她很多很多物质上的保障。 换一句更通俗的话来说――这个人想要把世界上最好的一切都奉到她而前。这个人全身心地爱着她, 并且责无旁贷地保护着她,会在她最需要的时候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 与这个人相比, 慕辰简直一无是处。 遇见这样一个人,是所有女人的终极梦想。 公屏上有人流着眼泪说道:【这一对儿真好啊!我仿佛看见了爱情最美的样子!】 【这一次,溪宝不必再用疯狂的行为来宣泄内心的不安全感了吧?】 【这个女婿我认了!】 【我也认了!】 【不认还能怎样?这么好的男朋友,我都想抢过来!】 【羡慕的泪水从我的嘴角流下来!】 短短数分钟,“史上最奢华告白”的词条就登上了热搜。当节目即将收官的时候,收视率非但没下跌,还因为突然的情节转折,迎来了一波收视高峰。 易H所说的这段话,向全国观众清晰明了地解释了金锦溪的发病过程。她不是什么拜金女,她只是太空虚,太迷茫,也太缺乏安全感。她抓不住丈夫的爱,所以必须尽力抓住别的一些东西来维持内心的安宁和秩序。 很多家庭妇女,其实都能理解她的心态。当丈夫明显不爱你,甚至随时都有可能抛弃你的时候,唯一能让你获得安全感的只有物质保障。 有人在评论区里说道:【在财力相当雄厚的情况下,妻子多花一点钱有错吗?慕辰可以给外而的女人花几个亿,却忍受不了妻子花几千万,还为了这个狗屁原因离婚,然后全网都在骂金锦溪活该被抛弃,又力挺小三柳如絮上位。我就不是很懂这里而的逻辑! 【用夫妻共同财产养小三,这不但是违反道德的,还是违反法律的吧?慕辰的粉丝不但是道德上的矮子,也是法律上的文盲!】 她的话,一下子就激起了很多人的义愤,以至于慕辰的公关小组不得不停止了一切洗白程序。 没得洗,无论从哪一个角度出发,都没得洗。怪只怪慕辰和柳如絮仗着金锦溪路人缘差,没粉丝,把事情做得太绝了。 他俩在合作拍摄的第一部电影中饰演情侣,后来电影大爆,为了宣传需要,也为了满足粉丝的幻想,他俩表现得很亲密。故此,大众对这对儿CP的接受程度很高,当时也没觉得有问题。 甚至于那时候,人人都盼着慕辰赶紧跟金锦溪这个败家女离婚,然后真的跟柳如絮在一起。 如今,乌芽芽仗着自己观众缘好,人气值也高,硬生生撕破了两人的遮羞布,这才让两人遭到了反噬。 慕辰的社交网页已经被义愤填膺的网友攻陷。柳如絮那边更是消声灭迹。他们的粉丝脱粉的脱粉,闭麦的闭麦,已是无力再战。 --- 与此同时,乌芽芽正目光呆滞地看着满床珠宝。她脸上覆着一层白白的而膜,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嘴巴微微张开,一副我在哪儿,我是谁,我在干什么的傻样。 易H放下金属箱,沉默不语地看着她。 过了好一会儿,乌芽芽才用略微沙哑的嗓音问道:“什么啊?这是什么啊?” 易H微微勾唇,并不答话,然后伸出手臂,将堆放在一起的珠宝拂到一旁,空出一大片床位。他抱起穿着吊带小睡裙的乌芽芽,柔声说道:“上去看看。” 乌芽芽被他轻轻放在床垫上,脚下是满满一大堆钻石、翡翠、珍珠、琥珀…… 她热爱的一切,全都在眼底。 她试着跳了一下,床垫的震动立刻便把这些璀璨夺目的珠宝抛上半空,落下时发出丁零当啷的微响,那是世界上最优美也最动听的声音。 在榕树爸爸的怀抱里,乌芽芽所能享受到的宠爱也不过如此。 “啊,它们是真的!你把它们买下来了?”她痴痴地看着脚下,嘴里呢喃低语。 然后,她又试着蹦跳了几下,把这些珠宝震上半空,又让它们像彩虹的雨滴一般落下。她的发丝在飘扬,裙摆在翻飞,修长双脚下是一片星星点点的珠光。 这些光洒在天花板或墙壁上,把这间卧室点缀成人间仙境。 “易H,易H,易H……”乌芽芽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了。 她好高兴好高兴,难以用语言形容的高兴。她一边蹦跳一边朝心心念念的人伸出手。 易H牵住她的手,让她在自己的保护下兴奋地跳跃。她的笑容很灿烂,很美丽,哪怕用更多的珠宝来换,也远远不及。 乌芽芽跳着笑着,然后像只快乐的小鸟儿,毫无预兆地从床上飞扑进易H怀中。 易H连忙把人抱住,一只手托着她挺翘的屁股,一只手迅速扯了扯她的裙摆,以免春光外泄。 乌芽芽用雪白的双腿紧紧环住易H的腰,将自己挂在他身上。 她扯掉而膜,然后又摘掉易H的眼镜,笑容傻乎乎的:“你知道吗?这么多、这么多宝石,都不及你的眼睛美丽。你才是我最最喜欢的珍宝!” 她粲然一笑,然后轻轻吻上了易H的眼睑。 这个吻,完全在易H的预料之内。然而当它真正降临的时候,易H的血液依然会沸腾,心跳也随之失序。 他压了压小妖怪的裙摆,然后左手缓缓上移,顺着小妖怪的脊背慢慢抚摸到她的头皮,最终将她的脑袋,摁入自己怀里。 他一直都知道,这是一个现实的世界,想要获得什么就必须拿出同等价值的物品去交换。但是今天,他得到的一切,却远远比他付出的多得多。 只为这抹太阳般绚烂的笑容,只为这个冒着热气的湿漉漉的吻,便足矣。 故此,易H不由自主地低笑了一声。 透着欢悦和餍足的沙哑嗓音,震颤着所有观众的耳膜,也让乌芽芽更加沉迷。她彻底软在易H怀里,盘在他腰上的腿松松地快要滑落,又被他强健的胳膊捞了上去。 十几台飞行摄影机环绕两人拍摄,十二点的钟声就在此刻缓缓响起,原定的节目收官的时间到了。镜头暗了下去,阴影中一晃而过的是站在门口的慕辰布满痛苦与悔恨泪光的一双眼。 看着彻底黑下去的屏幕,观众发出不满的嘘声。 艹,节目组真的可以!竟然把最后一期节目,定格在最唯美也最激动人心的一个瞬间! 只这一个镜头,《别来无恙》就能封神!以后的情感综艺再也遇不上这样的神仙眷侣了! 相拥在一起的两个人,完美地契合了所有人对爱情的想象。 我可以给你很多很多钱,也可以给你很多很多爱。艹,这是什么神仙告白! 【我哇地一声哭出来!这一对儿太般配了!】 【溪宝一定会幸福的!】 【慕辰好像哭了,不过他活该!】 【万没料到我竟然能在离婚综艺磕到糖!还J甜!这对CP给我锁死!】 意犹未尽的观众对最后一期节目展开了热烈的讨论,与之相关的多个词条都登上了热搜,而本就炙手可热的华灿珠宝,竟然收获了近十年来最为庞大的一轮抢购潮。 由此可见乌芽芽的带货能力有多强。 乌芽芽还在亲易H的眼睛,一下又一下,沾满而膜精华液的嘴唇湿漉漉的,也热乎乎的,引得易H不断低笑。 慕辰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终是选择默默离开。那两个人像是长在一起的连体婴,心里眼里,都只有彼此,容不得第三个人插足。 失去了就是失去了,再后悔也没用。 慕辰回到自己房间,反锁房门,像个孤独的野鬼,慢慢走到漆黑的阳台,把脸埋入手臂,身体止不住地轻颤。他似乎在哭泣,又似乎只是默默地沉淀。 裤子口袋里的手机一遍又一遍地响着,他却置之不理。 过了足足半小时,他才从几欲崩溃的情绪中抽离,拿出手机发布了一条微博:【@金锦溪,遇见我是你的不幸,然而遇见你却是我三生有幸。余生,请你一定要过得比我幸福。余生,也请粉丝远离我的生活。】 他的粉丝还在网络上大肆咒骂乌芽芽,然而慕辰的这句话,却是一个巨大且响亮的巴掌,狠狠抽在他们每一个人脸上。 他们的本意是让慕辰获得幸福,所以方方而而掌控了他的生活。然而在他们的掌控之下,慕辰输了!输掉了婚姻,输掉了事业,也输掉了今生唯一一次心动。 此时此刻的他,正沉溺于失去所爱的痛苦当中。 他的粉丝也真切地感受到了这份痛苦。被自己的偶像深深厌恶,进而强硬驱离,他们一瞬间就陷入了慌乱无措。 事情闹到今天这个地步,本不是他们所愿,但他们终究搞砸了慕辰的一切! 慕辰的父母见事态已不可收拾,连忙在社交平台发布了一段视频。 在视频中,他们如实讲述了前儿媳是如何精心照顾他们、陪伴他们,也阐明了前儿媳的花销对于他们这种家庭来说只是再普通不过的日常。两人会离婚,问题最主要还是出在儿子身上。 他们感激前儿媳的陪伴,然后严厉谴责了儿子不负责任的行为,最后衷心祝愿前儿媳能获得自己的幸福。 他们完全站在维护金锦溪的立场上说话,而且言辞间充满不舍和温情。这番表态,远比一味偏帮儿子更具有洗白效果。 当事人父母都已经亲自下场责难儿子,并且坦诚到这个地步,旁人似乎也没什么好苛求的。于是在父母的帮助下,慕辰终究还是慢慢洗白了。 但柳如絮就没有那么幸运了。慕辰根本没打算放过她,节目刚结束就找到艾米,让她曝光柳如絮陷害金锦溪的种种手段。 为了从慕辰手里拿到好处费,艾米放了很多柳如絮的黑料,却把两人联手毁掉金锦溪容貌那一段隐去了。因为她知道,现在的慕辰有多爱金锦溪。他若是知道这件事,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她们。 柳如絮从暂时雪藏变成了永久雪藏。全网都在骂她,让她滚出娱乐圈。她若想复出翻红,除非换头。 于是她便真的跑到韩国,联系了替金锦溪做整容手术的那名医生,让对方帮自己换头。 这大约就是因果循环吧。乌芽芽不用认真对付她,她就走上了曾经自己替金锦溪安排的绝路。 第 46 章(等你开窍) 乌芽芽挂在易H身上, 对着他的眼睛、鼻子、额头、脸颊一直亲,娇嫩的唇瓣烙下一个个湿漉漉的印痕。 易H强健的手臂始终托着她,带她游走于这个洒满珠光的卧室, 就像游走于一个美妙的梦境。 摄影机全都撤离了, 周围是一片浓稠而又灼热的静谧。 总是等不到落在唇上的吻,易H轻叹着开口:“去洗脸吧。” “再抱一会儿嘛。”乌芽芽用脸颊贴了贴易H的脸颊, 故意把黏糊糊的精华液蹭上去, 语气懒懒的,娇娇的,像是沉迷在这美妙的梦境里不愿苏醒。 今夜过后,她觉得自己还可以更依赖易H一点,就像依赖爸爸那样。 易H低声叹息,眉宇间却是一片舒展的愉悦。他抱着小妖怪走进浴室,扯下一块浴巾铺在流理台上,免得冻着小妖怪的屁股, 然后才把人轻轻放上去。 “洗完脸我就带你回家。”易H一边搓洗毛巾一边温和地说话。 “可以回家了吗?”乌芽芽露出开心的笑容。 “想家了吗?”从前的易H绝对不会问出这样的话, 但是现在,他很想知道答案。 他侧头看向小妖怪,眸光微敛。 “想家了,因为家里有你。”面对全心眷恋的人, 乌芽芽生来就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让对方开心。 易H琥珀色瞳孔中的那一抹幽蓝流光,顷刻间便似泉水一般涌动起来。他沉声笑了,本就俊美的面庞显现出令人目眩的温柔神采。 乌芽芽一不小心就看痴了, 却也毫不掩饰这样的痴迷。她伸出手臂搂住易H的脖颈,嗓音又甜又软:“易H, 你带我回家吧,我们已经分开好久好久了。今天晚上我想睡在家里, 那样离你近一点。” 七天,对某些人来说不算多久,对她而言却漫长得宛若很多年。 易H再次发出愉悦的低笑。小妖怪的甜言蜜语,总能在瞬息之间填满他内心的空洞,让他真切地感知到活着的充实和美好。一切躁动、暴戾和不安,都会熄灭。 “好,我们回家。”易H用毛巾轻轻擦掉小妖怪脸上的精华液。 完事之后,他开始收拾行李。 乌芽芽捧着手机,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看《别来无恙》的回放,听见易H说要给她很多很多爱和很多很多钱的时候,她像弹簧一般惊跳而起,瞪圆眼睛问道:“易H,你干嘛说这些话呀?” 她兴奋地拳头都握紧了。 站在床边叠衣服的易H回头看她一眼,状似漫不经心地说道:“你不是要洗白金锦溪吗?我在帮你。” 乌芽芽握紧的拳头缓缓松开了,心弦也随之空落落地颤了颤。 “对,我是要帮她洗白。”她有点闷闷的,却不知道为什么。 易H别有深意地问道:“怎么了?你不爱听这些话?” 一个心智还不太成熟的小妖怪,需要很多耐心去守候和引导,这一点,易H比任何人都清楚,所以他并不着急。 乌芽芽很快就忘了心中的憋闷,转而描述浮于表面的心情。 她欢喜地说道:“哪有,我可爱听这些话啦!我都想来回倒放着再听几遍。我还想跳起来给你几个么么哒!你太棒了!你随便说几句话,网友就再也不骂金锦溪了,还都很羡慕她,心疼她!” 易H微微勾唇,嗓音低缓:“所以呢,你怎么谢我?” 怎么谢?当然是付出实际行动去感谢啦!向来风风火火的乌芽芽立刻跳到易H身上,双手搂着他的脖颈,双腿盘着他的腰,像小狗一样在他脸上啾啾啾地亲个不停。 她哪里都亲遍了,唯独没亲嘴唇。没开窍的小妖怪可以很孟浪,却掩不住骨子里的纯情。 默默期待着什么的易H只能无奈地笑一笑,然后揉了揉小妖怪浓密如云的发丝。没关系,他可以等。 乌芽芽从他怀里跳下来,主动收拾满床珠宝。 “你不是说珠宝不能随便堆放在一起吗?”她小心翼翼地把纠缠成一团乱麻的项链分开。 “我买给你的珠宝,你想怎么放就怎么放。若是损坏了,以后我们再买。”易H把折叠好的衣服整整齐齐放进行李箱。 没办法把项链拆解开来的乌芽芽立刻便松了一口气,略微一想又慎重道:“那还是用盒子把它们分装起来吧。你送的东西我肯定要好好保管呀!弄坏了一点点,我都得心疼死!” 面对易H,她不用学习就知道该怎么拍马屁。她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能精准地触到对方的软肋。 易H果然低笑了一声。 对待礼物的态度,实则映射了对待送礼之人的态度。百无禁忌的小妖怪,在面对自己的时候是珍惜且慎重的。为此,易H有足够的耐心等待下去。 “那我让专业的服务人员过来帮你分装。”易H马上联系了之前那家奢侈品保养公司的负责人。 等待的间隙,易H拿出手机,开始一个一个回拨被自己漏掉的陌生电话,然而在此之前,看见没有备注的电话号码,他都是拒接或删除的。 他拿出笔记本,认真记下每一个来电者的身份和意图。事关小妖怪的工作,他也是认真且慎重的。 “以后我就是金锦溪的经纪人,你们有事直接找我,我会安排。”他对每一个人都如此交代。 挂断电话之后,他开始查看自己的私人邮箱,一一回复与小妖怪的工作相关联的邮件。 看见他坐在单人沙发上忙忙碌碌,正在把玩珠宝的乌芽芽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对这些亮晶晶的东西失去了兴趣。 她随手抓了一把珠宝,走到易H身边,依着他结实的肩膀,懒洋洋地在沙发扶手上坐下。 正在回电话的易H自然而然地伸出手臂,将她半搂在怀里。 被熟悉的气息包裹住的一瞬间,乌芽芽空落落的心竟然又充实起来。她连忙钻进易H怀中,在他岔开的双腿之间坐下,靠着他宽阔的胸膛,缓缓吐出一口气。 没错,她要的就是这种感觉,安全,舒适,温暖,可靠。 躺在这里,她就可以继续欣赏亮晶晶了。思及此,乌芽芽把捧在手心的一把珠宝洒在茶几上,用细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原本百无聊赖的脸庞,渐渐又显现出兴致盎然的表情。 她并未发现,只有在易H身边,她才能获得真正的放松,然后心无旁骛地沉溺于喜欢做的事情里。易H的存在,远比满室珠宝更吸引她的注意力。 易H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于是勾起唇角无声一笑。 正是这点点滴滴的惊喜,让他可以无限期地等待下去。 他轻轻拨开小妖怪厚密且柔软的发丝,将一串钻石项链戴在她脖子上,继而垂眸看着贴合在性感锁骨间的链坠,嗓音沉沉地低语:“喜欢吗?” 乌芽芽用力握了握拳才克制住狠狠搓一搓耳朵的冲动。易H的声音太好听了! “喜欢。”她回头看向易H,眼眸湿漉漉的。 她小小的一团,也软软的一团,柔弱无骨的身体不断散发出甜腻的浓香,就那样紧紧贴合在易H怀中,像是雪做的,脂捏的,玉雕的一般。 能够忍住不去触碰她可爱的脸庞,抚摸她细腻的肌肤,甚至猛然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易H已经耗费了大半的自制力。 他鼻尖沁出一些细汗,嗓音也似火烧一般沙哑:“我再帮你挑一副耳环?” “好呀。”乌芽芽主动撩开头发,露出自己白皙的耳朵。 易H挑了一副钻石耳钉,小心翼翼地帮她戴上,合拢卡扣时假装不经意地捏了捏小妖怪圆润的耳垂,然后垂眸苦笑。 他简直是在自讨苦吃。 “起来,坐到一边去。”无法克制的生理反应让易H不得不把怀中的小妖怪提起来,放置到一旁。 乌芽芽不满地噘嘴,然后飞快搂住他的胳膊。只要一坐在易H身边,她就会自然而然地贴上去,两条细细的手臂像藤蔓一样,缠得很紧,毫无防备的身体像面团一般软软地偎着。 小妖怪都喜欢缠人,这大概是种族天性。她理所当然地暗忖。 易H交叠起修长的双腿,嗓音里冒着暗火:“我们来讨论一下你的职业规划。你喜欢干什么?拍戏?录制综艺?拍广告?” 乌芽芽一边听一边摇头:“不要拍戏!拍戏整天都得待在剧组,见不到你。” 易H心中的暗火猛地燃烧了一瞬,却又在愉悦的心绪中缓缓降下温度。然后,他克制不住地勾起唇角,露出温柔笑容。 “嗯,不拍戏。”他划掉了写在笔记本上的几条片约。 “我也不想录综艺。万一遇见慕辰这样讨厌的人,那多难受呀?”乌芽芽转了转圆溜溜的眼睛。 易H脸色阴沉了一瞬,立刻便把有关于综艺的几条工作邀约划掉了。 “拍广告可以,但是不能出国,不能在外面待的时间太长,最好就在兰华城拍。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我不想离你太远。”乌芽芽把嫩生生的脸蛋贴在易H结实的胳膊上,用软乎乎的语气说道。 易H唇角微扬,继而又划掉了几条工作邀约。 乌芽芽看了看全部都是红杠杠的笔记本,不太好意思地说道:“这样筛选下来,我们好像没工作了哦?有没有什么工作是躺着就能挣钱的?” 最后一刻,她终于暴露了自己拒绝这些工作的真正原因。对,她就是懒! 易H短促地笑了笑,“当小娇妻就可以躺着挣钱。” 乌芽芽眼睛一亮,然后满怀期待地问道:“靠你养我,算不算自己挣到钱?” 易H忽然收敛起所有笑容,用极深邃也极幽暗的目光静静凝视她,嗓音沙哑地说道:“靠我养?我可没说让你做我的小娇妻。” 提起嫁人,首先想到的是自己…… 易H垂下眼睑,浓密的睫毛轻轻一遮,愉悦的光芒便肆无忌惮地在瞳孔里流转。他很想笑,却忍住了。 与小妖怪待在一起,他总不会缺少这些小小的惊喜和快乐。 乌芽芽当即就变了脸色,用指甲拧着易H结实的胳膊,凶巴巴地质问:“不是你还能是谁?我不跟着你,还能跟着谁?你竟然不愿意养我,你个白眼狼!” “好了好了,别生气,我跟你开玩笑的。”心满意足的易H连忙把五指插入小妖怪的头发,轻轻抚摸她异常滚烫的头皮。 这是气得快冒烟了吗? 想到这里,他又是低沉一笑,然后温柔且坚定地说道:“我养你一辈子都可以,但你必须靠自己挣到钱才算完成金锦溪的心愿。” 他猜测,小妖怪之所以帮凡人实现心愿,应该跟她的修行有关。妖怪都要渡劫,如果修为不够,劫数来临的时候很有可能连命都保不住。 这样的话,易H也必须认真对待小妖怪的每一个任务。 乌芽芽被揉得浑身发软,于是气也消了。她用脑袋拱了拱易H的胸膛,闷闷地应了一声。 易H附在她耳边说道:“躺着挣钱不可以,坐着挣钱却可以。我已经帮你想好了,你当带货主播吧,你有这方面的天赋。 “顶尖的带货主播赚得不比一线艺人少。改天你把金锦溪的奢侈品拍卖出去,就当试水。你可以在家里直播,也可以在我的研究所里直播,工作地点随你挑。 “我会帮你组建一支专业的团队进行商品的鉴别和甄选,你只负责上镜推介,这样行不行?” 原本还有些闷闷不乐的乌芽芽彻底开心了,前后摇晃易H的胳膊,连声道:“行行行!我什么都听你的!” 有易H在,她真是什么都不用操心。 第 47 章(被撩疯的易岺...) 回家之后, 易H果然说到做到,在极短的时间内帮乌芽芽组建了一支团队,挂靠在一家销售平台上。 一应手续齐全之后, 乌芽芽于周六晚上八点, 开始了第一次直播带货。 她首先在社交媒体上发布了一条公告,让感兴趣的朋友都来看一看, 然后把需要拍卖出去的奢侈品都搬到易家老宅的客厅里, 等着展示。 位于深山之中的这幢阴森老宅,如今却灯火通明,沸反盈天。不断有工作人员捏着一张单据或捧着一个丝绒礼盒,在屋子里跑来跑去。 老管家不小心被一名工作人员撞了一下,差点摔倒。那人连忙扶住他,诚惶诚恐地道歉,他却欣慰地笑了。他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见过这么热闹的景象。 这栋原本已经慢慢化作坟墓的古老建筑物,终于又充满了人间的烟火气。 “时间到了, 开播吧。”易H看了看手表。 乌芽芽伸出手指, 干脆利落地点开直播键。 她和易H盘膝坐在地上,身下铺着厚厚的纯白羊绒地毯,周围的沙发摆满了丝绒礼盒,每一个盒子都装载着一件奢侈品。更远一些的地方矗立着一排排衣架或置物架, 那上面也都放满了价格昂贵的货品。 一群工作人员站在场外,随时等着帮忙。 乌芽芽凑到电脑前看直播间里的情况,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盛满好奇和兴奋。 【哇塞!溪宝你美得好不真实呀!】第一条彩虹屁冒了出来。 乌芽芽抿着小嘴得意地笑了, 嗓音脆甜:“谢谢你哦!我也觉得我好美。” 这位网友:【……】 坐在一旁的易H无声一笑。 【肯定开美颜了!我不相信现实中有人长这样!】一名网友非要抬杠。 乌芽芽对美颜功能提起了兴趣,摸索着打开磨皮、瘦脸、滤镜等效果, 她在镜头里的脸也随之变得奇形怪状,把她自己都看乐了。 “这个就是美颜吗?好恐怖啊, 像鬼一样!”她捂着嘴咯咯直笑。 网友连忙帮她科普:【不是的,只有你这种绝世美人用起来才会出现这个恐怖的效果,因为你的美貌不需要任何一点点人工的矫饰。】 刚才那个抬杠的人,这会儿已经不知道躲哪儿去了。 乌芽芽被拍得通体舒畅,本就艳丽的脸蛋笑得眉眼弯弯,像沁了蜜一样甜。 一众网友醉倒在这样的笑容里。 当然也有讨厌乌芽芽的网友会故意挑刺,而这群人要么是慕辰的粉丝,要么是柳如絮的粉丝。 一位名叫“至爱辰哥”的人嘲讽道:【你男朋友不是很有钱吗?怎么还要变卖东西?遇见伪富豪了?那么多珠宝,录完节目就退掉了?】 不等乌芽芽反唇相讥,易H便语气冷淡地说道:“我不允许她还留着前夫的东西。” 这人气得暴跳如雷,正准备开骂,慕辰忽然冒出来,说道:【我买回去留个纪念,我不想忘。】 他的粉丝全都愣在当场,过了很久才打出一行血字:【哥哥,你忘了这个女人吧!你别作践自己。你这样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 慕辰冷酷地回复:【你们算什么亲者?以后我不混娱乐圈了,你们另外找一个亲人吧。】 他的粉丝又呆愣了片刻,然后就是哭声一片。有人在骂,有人在喊,还有人在哀求。当然,更多的路人闻讯赶来看热闹,直播间的人气一下子攀升了好几倍。 乌芽芽不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看见直播间里人越来越多,就乐得直搓手。 易H却警告道:“慕辰,今天是芽芽第一次直播,你别喧宾夺主。” 慕辰那头安静了一会儿,然后才打出一行字:【对不起,是我思虑不周。我的粉丝不要再闹了,都闭麦。如果再闹下去,我马上官宣退圈。】 这句话的威力不亚于核/弹/头,于是不出一秒钟,慕辰的粉丝全部封印了自己的双手。 乌芽芽的粉丝顿时觉得神清气爽,直夸易H会控场。 慕辰的粉丝不闹了,无聊的喷子却又质问道:【金锦溪,你明明知道你现在热度很高,流量很大,这里的每一件商品都有可能被你的粉丝叫出天价,你还来拍卖。你是准备薅粉丝的羊毛吗?你缺这几个钱吗?】 底下立刻冒出一群人在那儿附和,骂乌芽芽见钱眼开,又骂她的粉丝又贱又傻。 乌芽芽的粉丝连忙反击,直言自己就是爱给偶像花钱,怎么着? 眼看战火越燃越旺,坐在一旁的易H适时开口:“如果你们有好好看过置顶的公告就会发现,我们今天不是竞拍,是竞标。 “每一件货品,我们都会内定一个价格,而我们可以保证,这个价格与货品的真正价值或收藏价值,是完全合乎市场规律的。 “叫价最接近我们标价的那位朋友将得到这件货品,如果叫出同样的价格,则按时间先后中标。相关部门会对本次拍卖进行监管,有违反市场规则或法律的地方,不用你们投诉,他们立刻就会叫停,还会封了我们的账号。” 他眸色冷淡地看着直播间,分明是温和的语气,整个人却裹挟着极具压迫性的气场。 在他锐利目光的逼视下,乌烟瘴气的直播间竟然变得干干净净,刚才还口吐恶言的喷子,这会儿都尴尬地说不出话。 在短暂的静默后,才有人兴奋不已地喊道:【女婿真棒!】 【女婿好厉害,什么情况都预先想到了!】 【女婿今天也是那么帅!】 面无表情的易H竟在此刻展颜一笑,萦绕周身的冷冽气场仿若被和煦的春风吹散,令人感知到温柔。 乌芽芽啪啪啪地鼓起掌来,又黑又大的眼睛里闪烁着热切崇拜的亮光。早在直播开始之前,易H就把竞拍模式改成了竞标模式,防范的正是这种争议。 他什么都懂! 【溪宝的眼睛里有光!】 【那肯定啦,毕竟是看着自己最喜欢的人。】 网友继续吹彩虹屁。 易H看了看评论,又看了看小妖怪灼热且明亮的双眼,再次低笑起来。 【女婿的眼睛里也有光呢!】 【笑得好宠!】 【都深深爱着彼此啊!】 【要好好在一起哦!】 易H以拳抵唇,笑得眉眼舒朗。 乌芽芽盯着直播间看了一会儿,然后也看向易H的眼眸,便也毫不羞怯地灿笑起来。易H肯定超级喜欢她啊,因为她是他的救命恩人嘛! 她挪了挪屁股,更紧密地与易H坐在一起,双手搂住易H的胳膊,把脑袋靠在他结实的肩膀上,不无炫耀地说道:“你们大概不知道吧?我可是他的传奇哦!” 【为什么是传奇?】 【这个词好奇怪!】 【不应该是挚爱吗?】 网友立刻追问。 乌芽芽抿紧嘴巴,不愿意再透露任何信息。那是易H最绝望困苦,也最狼狈不堪的时刻,她不会把这个当成谈资在公众面前宣扬。她要保护她的小弹珠。 这份心意,易H切实地感受到了,于是低笑着摸了摸小妖怪的脑袋,然后垂下头,用自己微暖的薄唇吻了吻她的发顶。 她的发丝那么厚实浓密,一个轻如蝶翼的吻落在其上,几乎不会引发任何触感。 但乌芽芽就是觉得头皮微微痒了一下,又烫了一下,然后心尖也跟着发痒发烫。 她支起脑袋,用湿漉漉的眼眸凝望易H,很想告诉他,她此刻的心情是多么莫名,又多么快乐。最终,她又软软地靠回易H的肩膀,拿毛茸茸的头发不断磨蹭他的颈窝。 即使什么话都不说,她也能把自己的心情毫无保留地传递给易H,让他也随之感受到快乐。 网友看得心都酥了,噼里啪啦打出一行字:【你们这对儿要是没结婚,怕是收不了场!】 【给我锁死!】 【我现在就帮你们把民政局搬来!】 “赶紧搬过来,当了小娇妻,我就能躺着挣钱了。”乌芽芽也跟着胡咧咧几句。 网友:【……好家伙,我只能送你一句好家伙!在直播间里开车,真有你的!】 易H忽然敛去笑意,把滚烫的手掌覆在小妖怪纤细的脖颈后面,用力捏了捏,嗓音沙哑地问:“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乌芽芽用黑亮的大眼睛,无辜又茫然地看着他。很明显,她不知道。她说话从来不过脑子。 易H无奈摇头,然后轻声叹息:“别侃了,开始卖货吧。” 再让小妖怪多说几句,他会忍不住去堵她的嘴。堵嘴的工具有可能会吓到她,然后导致她变成鸟儿飞走。 一个凡人想要在大千世界里找到一只故意躲起来的鸟儿,其难度宛若大海里捞针。这也是易H迟迟不敢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的原因。 他能做的只有等。 他所熟知的任何一种手段,都留不住这样一只心慕自由的鸟儿。她要飞走,谁也没有办法将她找回来。 易H只能静静地张开手,等着她扇动翅膀,像个闪亮的奇迹,心甘情愿地降落。 被按住脖颈的乌芽芽只能老老实实拿出今天的第一件货品,开始介绍。她先卖珠宝,再卖服饰,最后卖配饰,顺序都是安排好的。 她没有耐心一件一件展示珠宝,干脆十根指头戴满戒指,各种款式的手镯和项链也层层叠叠地套在手腕和脖颈上。 饶是把自己变成一个移动的珠宝展示架,她也能让旁观者感知到什么叫做极致之美。 太过繁杂的点缀物往往会掠夺一个人的光彩,从而让旁人的视线转移。但她的美那么独特,那么卓越,以至于所有的珠宝都成了她的陪衬。 璀璨夺目的珠宝本是为了增添美丽而存在,多了就会显得累赘,从而制造艳俗的感觉。但这条规律在她身上几不可见。 她的美是没有边界,没有上限的。当你以为她的美已经很多很多时,她还能给你更多更极致的视觉享受。 你给她加一条钻石项链,再叠一条珍珠项链,再套一条红宝石项链,她的脖颈只会在勾魂摄魄的珠光里显得更修长、更脆弱,更令人想要凑近了吻一吻。 她身上每一件过于繁琐的饰物,都未曾折损她的美貌,反而被她的美镀上了一层不凡的光影。 于是,当她一件一件售卖这些饰物时,被迷得晕头晕脑的网友只会疯狂叫价。 几万块的手镯,有人叫出了几十万的天价,只因它曾与乌芽芽沁着浓郁馨香的雪肤紧密相贴过。 但是最终,这些货品还是以符合市场规律的价格卖出去了,这叫时刻盯着乌芽芽的黑粉和喷子大感失望。如果一颗蛋找不到任何缝隙,那么苍蝇想叮也无处下嘴。 卖完珠宝,乌芽芽开始卖包包。其中有一款国际大牌的包包,设计得很像中国八/九十年代流行的蛇皮口袋,大朵大朵的玫瑰花印满袋身,艳俗得连老大妈都看不上。 当乌芽芽把它拿出来的时候,直播间里所有人都在说:【这种包包我拒绝!】 【买了就是交智商税,不知道驴家设计师到底是怎么想的!】 【宝,你是有多想不开才会买这款包?】 【时尚是一个轮回,但这种轮回我觉得可以直接进坟墓。】 乌芽芽顶着所有人的调侃和质疑,用一条同样印满玫瑰花图案的吊带薄纱长裙,和一条由数千颗粉色钻石组成的玫瑰花项链,搭配出了万千繁花的奢靡效果。 她用细细的胳膊懒懒地拎着这款巨大的包包,然后整个人像是没有骨头一般躺在易H怀中,薄纱长裙紧贴着她雪白的肌肤,勾勒出她曲线诱人的胴/体。 入眼全都是玫瑰、玫瑰、玫瑰……玫瑰包包、玫瑰长裙、玫瑰项链、玫瑰耳环,以及像玫瑰花儿一般娇艳的人。 这人躺在她最为眷恋也最为温暖的花房里,静静绽放。 易H用强健的胳膊环抱着她,然后一缕一缕地理顺她漆黑的发丝,低垂的眼瞳里盛满秘而不宣的情意。 这幅唯美的画面,带给旁观者的冲击力只能用震撼来形容。 原来不是包包太俗太艳,而是没有那么一个人能压得住它的俗艳,又把这种俗艳升华为极致的奢美。 【这个包包我买了!】 【我知道我肯定配不出溪宝这种效果,但我就是想买!我膨胀了!】 【感觉这个包包被溪宝的美貌开过光!】 这款原本没人想买的包包,刚上架就被抢走了,没买到的人还一个劲地捶胸顿足。在美人面前,智商是什么玩意儿?能吃吗? 乌芽芽接着卖衣服。几乎每一件衣服她都会试穿一遍,而网友则会一边流口水一边疯狂竞价。 最后一件商品是一条丝袜,透明玻璃色,穿上去像没穿一样,质感极其丝滑。 乌芽芽把其中一条袜腿象征性地套在左小腿上,然后凑到镜头前让大家看一看效果。 一名网友不怀好意地说道:【你把这条丝袜整个儿套在腿上,当着镜头的面走几圈,我就花一百万把它买下来。】 明知道这是竞标,不是竞拍,花再多钱也未必买得到这条丝袜,该网友还这么说,就有点故意恶心人的意思! 乌芽芽的粉丝立刻开骂,满屏都是“无耻、变态”等语。 易H脸色阴沉地拿起鼠标,准备把这人踢出直播间。 但乌芽芽按住了他青筋毕露的手背,使了个“少安毋躁”的眼色。 她冲摄像头柔柔一笑,嗓音甜腻得仿如裹了蜜:“你想买我的原味儿丝袜呀?好巧,直播开始前,我特意洗了个澡,还抹了身体乳,草莓牛奶味儿的,粉白色,轻轻在身上涂开,几乎立刻就化进了毛孔里,好香好甜。” 她一边说一边慢吞吞地,一会儿往下捻,一会儿又往上拉地把玻璃丝袜套上自己玉白的小腿肚。 她坐在镜头前,姿态慵懒地像只猫儿,透着挑逗意味的慵懒动作,令人不知不觉看得口干舌燥。 她用指腹轻轻按了按自己的膝盖,笑容里透着微醺的迷离:“喏,你看,我的皮肤都变成粉白色了,膝盖这里是不是颜色更深一点?套上丝袜后摸着好滑好嫩,我自己都想把我自己吃掉。” 伴随着她的述说,坐在电脑前的网友纷纷咽下一口带着灼热气息的唾沫。这个女人好有味道!这是顶级美人带来的顶级诱惑!身体没有反应的人简直不是男人。 【我是女人,我也硬了!】一名网友用纸团堵住鼻孔,气喘吁吁地打出这句话。 易H往身后的沙发靠了靠,然后慢慢解开缚住喉咙的两颗纽扣,微不可查地纾出一口气。他侧头看向风情万种的小妖怪,燃烧着暗火的眼眸深若渊海。 之前那个只想恶心乌芽芽,实则根本不想买丝袜的网友,这会儿已经快烧成灰了。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在短短七天之内,这个女人就能干掉他的偶像柳如絮,一跃成为顶流。 这张脸不仅仅是好看而已,还带着勾魂摄魄的魔力。 乌芽芽慢慢套上丝袜,让它汲取自己浓郁的体香,又缓缓将它捋下,团成一个小卷,在镜头前晃荡一圈,笑音潺潺:“你想买吗?” 那人像狗一样扑到电脑前,飞快打字:【我买,我买!】他已经忘了,自己根本没有一百万。 出的起一百万的那些人开始疯狂叫价,欲念的浪潮在直播间里席卷。 直面这重重狂潮的乌芽芽却轻声一笑,然后收回了悬于镜头前的丝袜,转而轻轻塞进易H的上衣口袋,嗓音甜腻地说道:“这种贴身物品,当然只能送给我男朋友呀!你们这些人想得美哦!” 丝袜没能完全塞进去,在口袋边缘露出一点点袜尖,于是变成了最暧昧的一抹点缀。 易H抚了抚口袋,感觉那处像是有一团烈焰在灼烧。只是短短几秒,他的胸口就差点被烧穿一个大洞,把急速跳跃的心脏暴露出来。 他嗓音沙哑地问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乌芽芽往他怀里一靠,笑嘻嘻地说道:“我知道呀,我就是故意的!” 在她看来,这只是一场带着好玩意味的反击而已。 但是对易H来说,这却是几欲将他所有理智都烧毁的一次灾难。他忍了又忍才伸出一只手,握了握小妖怪的小腿肚子。 那处软绵绵的,嫩生生的,像面团捏得一般。这面团还带着几分湿气,黏糊糊地贴合着他的掌心,将他牢牢吸住。 易H的手背蹦出几条青筋,骨节也因为暗中的克制而变得略微发白。这样的张力只在瞬间就消失了,然后他装作若无其事地放开手,转而搂住小妖怪的腰。 运营适时掐断直播信号,结束了这场拍卖。 一个晃眼的功夫,易H看见公屏上有人在说:【妈的,如果我是易H,我就是立刻死了也甘愿!】 立刻就死?把这人抱进怀里的时候,谁舍得死?易H垂眸看向正眷眷地依偎在自己胸膛上,捂着小嘴打哈欠的乌芽芽,苦笑不已地暗忖。 再这样下去,他早晚有一天会疯。 第 48 章(最后一个心愿...) 金锦溪的奢侈品为乌芽芽赚到了数千万, 也为她打开了一个崭新的局面。 当天晚上,她就发布了一条微博,宣称自己将进军直播带货界, 当一个专职主播。盼着她去拍戏或者唱歌的粉丝们如遭雷击, 纷纷在她的微博下面留言,劝她上进一点。 【以后的每一分钱都会是我自己赚来的, 我不是靠谁养的金丝雀。而且工作不分高低贵贱, 在我看来,明星不比谁高贵,普通人也不比谁低贱。我很喜欢我现在的这份职业,也心甘情愿当一个打工人,大家跟我一起加油吧。】她如是回复。 她已经拥有如此高的国民度和人气,却可以在最为炙手可热的时候退后一步,选择自己喜欢的职业,这样的举动真可谓特立独行。 【可以, 这很金锦溪!】她的粉丝哭笑不得地说道。 暗中视她为竞争对手的明星们莫不大松了一口气, 想要签她的经纪人却都骂她暴殄天物。明明有这么好的条件,却都浪费了。 不管外界如何评论,乌芽芽终究还是如火如荼地展开了自己的带货事业。 她连着做了七天食品专场。易H帮她组建的团队非常专业,会从世界各地甄选出口味上佳、质量上乘的食品进行推介。 带货主播最怕闹出售卖假货和产品安全问题, 然而她却完全没有这个顾虑。易H的研究所会检测每一样产品的质量,发现其中有问题就会坚决推掉。 也因此,乌芽芽的口碑首先就得到了保证。 介绍产品的时候, 她绝对是真吃,不带掺假。看见她津津有味的吃相, 网友也会情不自禁地流出口水,然后疯狂抢购。 下播的时候, 她捧着吃成三月怀胎的肚子,无比满足地离开,这一幕已经成了名场面,网友们会一边截图录屏,一边跟她约下一场。 七天食品专场,她场场卖爆,很快就缔造了业界的一个传奇。但是没有人可以复制这样的传奇,因为没有人能像她那样,就算吃根辣条也能吃出顶级珍馐的感觉。 据说有一位得了厌食症的人跑到乌芽芽的直播间来感受氛围,结果误打误撞把自己的病治好了。消息传出去,她的直播间又迎来了一波热度。 搞完食品专场,乌芽芽又开始卖化妆品。她这张脸太得天独厚,无论展示什么产品,效果都很惊人。网友们根本不用考虑,链接一放出来就买买买。 当然,她的团队甄选出来的化妆品,首先都要经过研究所的化验,确定成分安全,效果突出,才会摆放到直播间里来。 也因此,哪怕乌芽芽的团队越做越大,业绩越推越高,也始终没闹出什么乱子。 易H除了第一场直播陪着乌芽芽出镜,之后便再也没现身。但他一直是乌芽芽最为坚实可靠的一块盾牌,会在风雨欲来的前夕,帮她排除一切危险。 一年后,乌芽芽已经是业界的一块活招牌,能摆放在她手边的东西绝对是一等一的优质产品,网友们什么都不用问,也什么都不用顾虑,直接买就对了。 这已然成了一个思维定式。 对于所有的带货直播来说,要养成这种思维定式真的很不容易,没有易H的研究所在背后充当甄别产品好坏的火眼金睛,谁也无法复制这个传奇。 --- 这天,乌芽芽捏着一支唇彩,在镜头前仔细涂抹。直播间里热度很高,已经陆陆续续来了几百万人。 公屏上不断有人吹彩虹屁:【姐姐的唇形好美!好适合接吻!】 【姐姐是冷白皮,涂什么色号都好看!】 【这支唇彩涂到姐姐嘴上简直美炸了!买买买!】 乌芽芽瞥了屏幕一眼,一边抿嘴一边嘟囔:“我还没开始介绍这支唇彩的优点呢,你们等会儿昂。这支唇彩成膜的速度很快,却又不干不黏,涂在嘴上抿一抿,十秒钟即可固色。不沾杯,绝对不沾杯!” 她嘟起红艳艳的小嘴,摇头晃脑地展示。 【拿个杯子来沾一沾!】一名网友说道。 坐在一旁的助理小姐姐立刻递上一个透明玻璃杯。 【不拿杯子,直接亲摄像头,看看我们的屏幕会不会糊掉。】有人故意调戏乌芽芽。 乌芽芽挑高眉梢说道:“想让我亲你们呀~~”她拖长尾音,恶趣味地笑了:“想得美哦!姐姐的吻是那么容易得到的吗?” 她掏出手机,发送了一条信息,然后笑眯眯地说道:“等着啊,我马上让你们看效果。” 与此同时,易H正在翻看一份实验数据,几名脸色苍白的研究员垂着脑袋站在他对面,连大气都不敢出。很明显,他们的实验失败了。 易H容色平静,不显喜怒,只是偶尔抬眸审视几人,目光里不带谴责,却也能让人直冒冷汗。 当办公室里的氛围达到一个焦灼的状态时,易H的手机响了,他拿起来看了看,丢下一句“稍等”就匆忙离开。 乌芽芽很粘人,易H在哪儿工作,她就要跟到哪儿,也因此,易H在老宅和研究所都布置了直播间和货仓。 他下到一楼,进入直播间,远远就看见小妖怪在冲自己招手。 “发生什么事了?”他走到镜头的边缘,嗓音低沉地问道。 网友们只能听见他的声音,却看不见他人。 【是姐夫来了吗?】 【姐夫好呀!】 大家纷纷打招呼。 仅用一年时间,乌芽芽就从需要人保护的幼崽,成功晋级为业界大佬,无论是同行还是粉丝,看见她都会恭恭敬敬喊一声金姐。她远比大家料想得还要能干。 易H瞥了一眼屏幕,嘴角微微上扬。 乌芽芽勾了勾食指,嗓音甜腻:“你弯弯腰。” 易H略微弯腰,挑眉看她。 她伸出细长的手臂,把易H的脖颈抱住,然后用力往下坠。易H不得不跟着俯身,出现在镜头里。 他穿着白大褂,戴着金丝眼镜,由于来得匆忙,一缕额发垂落在鬓角,于冷淡中显出一丝凌乱的野性。他垂眸看着吊在自己脖子上的人,眼神既包容又宠溺,无奈上扬的唇角宛若蘸着甜意。 所有人都能看出来,他很享受这样的投怀送抱,也很钟情怀里坠着的这个人。 “到底什么事?”他的嗓音又比刚才柔和了好几度,像是一只无形的手,于静谧中轻轻拨弄所有人的心弦,发出低沉的颤音。 【我耳朵怀孕了!】 【姐夫不要乱放电啊,会伤及无辜的!】 易H只专注地看着依偎在自己怀里的小妖怪,旁人是什么感受,完全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他低垂的头几乎快贴上小妖怪挺翘的鼻尖,喷出的气息也与小妖怪的气息融合。 有那么一瞬间,乌芽芽竟然想避开这缕太过滚烫的气息。她感觉自己的魂魄都被易H的眼睛摄走了,颇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昏沉感。他的目光太深邃,也太辽阔,像一片令人沉溺的汪洋。 她快速眨眼,甩掉这种莫名的情绪,然后捏住易H的下颌,把自己涂着艳红彩釉的唇,贴在他脸颊上。 “啵”的一声脆响传入所有观众耳内。 然后又是“啵啵”几声…… 乌芽芽连着亲了易H好几下,鼻尖、额头、脸颊,哪儿哪儿都没漏掉,却唯独漏掉了唇。亲完之后,她把易H俊美无俦的脸庞转向摄像头,得意洋洋地宣称:“看见了吗?这款唇彩绝对不沾杯的!” 【好家伙!你这是在展示产品还是在虐狗?】 【的确不沾杯,就是占便宜!】网友们酸溜溜地说道。 易H愣了好一会儿才低声笑开了。被吻过的地方,滚烫又热辣…… 他用指腹摁了摁小妖怪过分红艳的嘴唇,又垂眸看了看干净的指腹,冲网友们略微点头算作打招呼,然后便礼貌地退出了直播间。 少顷,他透着沙哑和隐忍的嗓音从稍远的地方传来:“不沾杯的口红似乎也没那么好。”话里透着一股粘稠暧昧的深意。 网友们听懂了,顿时发出心领神会的笑声。 【对对对,亲完之后了无痕迹,像没亲一样!不过瘾!】 【想秀个恩爱都没证据。】 【所以还是要沾杯啊!】 察觉出这句话有哪里不太对劲,又看了看网友们的调侃,乌芽芽的小心脏一阵乱跳,面上却稳如老狗:“那我下回涂个沾杯的口红来亲你。”她摆摆手,一副老娘要努力工作的样子,实则耳朵已经开始发红了。 好在她头发又厚又密,旁人根本看不见。 易H低笑着说好,脚步声渐渐远去。网友们连忙在公屏上打出密密麻麻的【姐夫再见】的字样。 自从拍完《别来无恙》之后,外界一直认为乌芽芽和易H是一对儿。而乌芽芽为了维护自己小妖怪的排面,也一直没澄清。 “效果你们都看见了吧?好了,我要上链接啦!”撇开那些缭缭绕绕、奇奇怪怪的情绪,乌芽芽继续完成余下的工作。 有幸看见如此甜蜜的一幕,网友还能怎样?当然是买单啦!这款“不沾姐夫”唇彩当日就创下了销售奇迹。 回到办公室的易H拿起那份糟糕的实验数据,脸上却再也没有冷肃之色。他甚至冲几名忐忑不安的研究员温和地笑了笑,然后极有耐心地指出各个环节的疏漏之处。 若是放在以往,他只会把数据扔回桌面,语气冷漠地说道:“你们写一份报告出来,分析一下错在何处。” 几名研究员离开办公室的时候连连在心里感谢上帝。 今天真是一个好日子。 --- 直播结束后,乌芽芽待在易H的办公室,陪他通宵加班。 “你看我的账户余额!”她把手机递过去。 易H抽空看了一眼,赞许道:“不错,再开几次直播,你的任务就完成了。” “金锦溪说她要干干净净的退圈,还要所有人想起她的时候心里只有怀恋,没有憎恶。这个要求根本没可能实现吧?我又不是钞票,人人都喜欢。”乌芽芽这才意识到,金锦溪还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 易H摘掉眼镜,沉思片刻,吩咐道:“最近一周,你天天在网上晒自己的存款。” “为什么?”乌芽芽捂紧手机,紧张地说道:“这是□□地炫富!网友肯定会骂死我!” “第一次晒,有人会羡慕你,甚至是夸你能干;第二次晒,夸你的人会变少,骂你的人会变多;第三次晒,骂你的人会越来越多。连着晒五天以上,所有人都会觉得你猖狂,赚了一点钱就忘乎所以。你的名声会很差。”易H一边审核数据一边徐徐说道。 “那你还让我晒?”乌芽芽噘噘嘴,然后又翻了一个大白眼。饶是如此,她也没觉得易H会害自己。 “当你的存款达到整整五亿那天,你就向全网宣布,你要把这笔钱捐献给救助妇女儿童的公益组织。它们将去往需要帮助的人手里,创造更多的社会价值。 “之前骂你的那些人都将哑口无言。然后,你干脆利落地宣布退圈,用慈善之举洗清满身骂名。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别人提起你只会是赞誉,不会是贬损,这叫欲扬先抑,明白吗?”易H戴上眼镜,颇觉有趣地笑了笑。 乌芽芽呆愣了好一会儿才伸出一根大拇指,由衷说道:“还是你厉害!就这么干!” 从翌日起,乌芽芽便开始晒自己的存款。 那一长串零不知惹红了多少人的眼。外界的反应果然像易H猜测得那样,头天大家都很羡慕,第二天开始有人骂,第三天骂得人更多,第四天已经是全网黑…… 大家都说金锦溪膨胀了,物质了,被浮华名利迷了眼,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明媚的小太阳了。 不少人因此脱粉,也有人规劝乌芽芽赶紧把存款截图删掉,再向大众道歉。宣扬物质主义终归是不好的,社会需要正能量。 乌芽芽没有采纳这些人的意见,而是认真回复道:【我不会删图的,我还有最后一个心愿没完成。】 网友不知道她的心愿是什么,却也对她不知天高地厚的行为感到很失望。中国那么多大富豪,哪一个不奉行低调做人,高调做事的原则?大家都懂财不露白的道理,偏偏她这么特立独行,觉得自己赚了几个钱就能上天了! 【你再这样下去会有人举报你的!税务局若是查出问题,你就完了。】粉丝们为此操碎了心。 但乌芽芽一概不予理会。她每天都会刷一刷微博,看见大家骂得越来越凶就会躲到一边捂嘴偷笑,像是占了什么大便宜。她的团队都开始怀疑她脑子出了问题。 第五天早上,乌芽芽终于赚足了五亿。她立刻推掉所有工作,把整五亿的截图发布到微博,引发了又一轮舆论热议和声讨。 就连官方媒体都注意到了她不合时宜的行为,准备敲打她一下。 易H还要上班,终于得到解放的乌芽芽便跑到研究所后面的观鸟台去玩耍。观鸟台旁边有一座天然形成的深水湖,如今正值初冬,湖面上结了一层薄厚不匀的冰,四周空茫茫的,看不到半个人影。 刚走到近前,一道求救声便从湖里传来,听着很虚弱。 乌芽芽连忙跑过去,趴在栏杆上往下看,却见不远处的湖面上破了一个洞,洞里有水浪在翻涌,偶尔还会显现出彩色衣衫的一角。 有人掉进冰窟窿里了! 乌芽芽想也不想就翻过栏杆跳下湖面,脱掉厚实的棉衣棉裤,一个猛子扎进深水。 一名十二三岁的小男孩已经被冰冷的暗流卷到远离洞口的地方,正绝望地挣扎。 若是普通人,在孤身一人的情况下是绝对不敢往冰窟窿里跳的,因为谁也不知道入水之后还能不能回到原先这个洞口。倘若找不回来,又破不开冰层,那么两个人就都交代了。 但乌芽芽不是普通人,所以她毫不犹豫地游向了小男孩。 数分钟后,她抱着奄奄一息的小男孩浮出洞口,刚把人推上冰面,又引发了二次垮塌。她一路急奔,早已把周围的薄冰都踩裂了,洞口的冰一圈一圈往外碎,根本无法支撑两个人的重量。 乌芽芽只好把小男孩放在一块浮冰上,自己则浸在水里,推着他往岸边游。她脱掉的棉衣,刚好也在这块冰上。 “拿手机打电话求救!手机在我衣服口袋里。”她冷得上牙直碰下牙。 湖水太深,哪怕是在岸边也没有让人落脚的地方。岸上还砌着高达两米的水泥石台和铁栏杆,乌芽芽根本没法把小男孩送上去。 她只能一直托着小男孩,等着别人来帮忙。 她要是个凡人,这会儿肯定已经冻僵,然后沉到水底去了。 “好冷好冷!”她嗓音颤抖地说道。 所幸小男孩已经恢复神智,还很聪明,连忙把她的手机拿出来,哆哆嗦嗦地按了110。等乌芽芽意识到可以先给易H打电话时,110已经接通了。 小男孩艰难地述说着情况。 110很着急,一直在鼓励两人。 只这一会儿功夫,乌芽芽已经冷得受不了了。她不想一直泡在冰水里,等着别人大老远来救,她现在就想飞回爸爸温暖的怀抱。 她从小到大还未吃过这样的苦头。 她托着小男孩一直在岸边游,途中还要艰难地破开薄冰,寻找可以落脚的浅水区。忙活了数分钟后,她终于看见一块露出水面的石头,石头上立着一只乌龟雕塑。 而小男孩还在与110通电话。 接线员很担心,一直在鼓励他们,让他们坚持。 乌芽芽根本无法坚持,她的骨头都要被冰水冻坏了。她想回家。她想钻进爸爸四季如春的怀抱,痛痛快快睡一觉! 但她还有最后一个任务没完成,所以她必须向110的同志交代清楚。 她把小男孩推上巨石,然后接过手机,嗓音颤抖地说道:“110同志,我坚持不住了,所以我有几句遗言要交代……” 趴在巨石上,已冷得一动都不能动的小男孩满脸泪水地看着她,苍白唇瓣一开一合,无比虚弱地祈求:“不要,不要,请你一定不要放弃!” 乌芽芽不得不放弃。她明明可以马上回到温暖的家,所以为什么要像个傻子一样泡在冰水里等几十分钟?冻出病来还要挨爸爸的骂,怎么想都不划算。 她现在就要完成最后一项任务。 第 49 章(你是天使在人间...) 仔细算一算, 乌芽芽已经一年多没回家了。从出生到现在,这是她头一次长时间地离开爸爸。 平时有易H在旁边陪着,她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只是会在梦里频繁看见爸爸的脸。但现在, 当她浸泡在冰冷刺骨的水里,遭受寒风的切割和疲劳的折磨时, 她想念爸爸的情绪就像山洪一般爆发了。 她吸了吸鼻子, 对110说道:“我叫金锦溪,出生于XXXX年,籍贯兰华城……” 听见她报上姓名,而且所有信息都符合最近在网上闹出不少乱子的那个拜物教教主,110接线员发出惊讶的呼声。 “你是金锦溪?直播带货的那个金锦溪?” 接线员连续确认了好几遍。她简直不敢相信,对面这个可以为了一个陌生小孩而毫不犹豫地涉入险地,甚至为此放弃自己生命的伟大女性,会是在网上天天晒存款的拜金女。 “是我。”乌芽芽继续报上金锦溪的生辰八字和详细信息。 她必须这样做, 否则那笔存款捐出去之后, 功德就不会记在金锦溪头上。虽然乌芽芽也很需要功德,但她是在帮金锦溪做任务,使用的也是金锦溪的身份,所以任务中积累的功德也有一部分要回馈到金锦溪身上。 公平交易, 不隐瞒,不欺诈――这是爸爸为她树立的行为准则之一。她可以顽皮,可以胡闹, 却不能犯原则性的错误。 “这里太冷太冷了,我骨头都冻僵了。”乌芽芽深吸一口气, 继续说道:“石头太小,容不下两个人躺着, 所以我就不上去了。你们的电话都是录音的吧?我有几句遗言,麻烦你们帮我录一下。” 她的语气平淡极了,就仿佛在街上遇见一个老熟人,于是聊几句家常。 接线员的嗓音却更为焦急,甚至隐隐带上了哽咽:“不不不,你别这么说!你一定要坚持!你抱着石头别松手!” 乌芽芽叹了一口气:“你不知道这里有多冷!我眼睫毛都结冰了,手也冻僵了,实在是坚持不住了。承蒙大家关照,我才能在离婚之后重新站起来。我体验到的这一段人生虽然短暂,却也精彩,所以在离开的时候,我想把这份精彩回馈出去。 “之前我和易H商量过,等到存款凑足五亿的时候,我们就要把它全部捐献出去。捐给孤儿、捐给残疾人、捐给孤寡老人、捐给正在遭受不幸的妇女以及我们国家需要帮助的每一个人。 “我原本想自己完成这个心愿,但现在似乎没有机会了,所以我把这件事委托给易H,我相信他一定会帮我办妥。这次旅途很愉快,谢谢你们的照顾。” 她想挂断电话,手指却坚硬地一动都不能动。 她是个连三昧真火都没有办法凝聚的小妖怪,体内保留不多的法力还有大用处,所以一点点都不敢施展在自己身上。 她看向躺在石头上无声流泪的小男孩,安慰道:“别哭,姐姐只是太冷,所以先回家了。你不要记住姐姐,要忘掉。但是有一点你一定不能忘,下回再也不许一个人跑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来玩了!” 小男孩眼泪流得更凶,却也乖乖点头。他太愧疚了,也太害怕了,他不愿意眼睁睁地看着把自己拉出绝境的人就这样死去。 乌芽芽艰难地放下手机,又艰难地伸出手,轻轻抚过小男孩湿漉漉的头顶。与此同时,她把体内的全部法力都化为一个“遗忘诀”、一个“保暖诀”,以及一个“沉睡诀”,施展在小男孩身上。 她是个小妖怪都差点冻死在湖里,更何况一个十几岁的人类孩童?所以保暖就是保命。 命保住之后,她也不想小男孩一辈子都活在“自己为了救他而死”的愧疚里,所以遗忘这段记忆也是很有必要的。 她知道,太过沉重的负罪感有时候会杀死一个人。她既然做了好事就一定要做到底,这也是爸爸为她制定的行为准则之一。 看着小男孩昏昏沉沉地睡过去,脸上也浮起一团健康的红晕,乌芽芽才放心地吐出一口气。用尽全部法力的她没有办法再保持正常的体温,原本想挂掉110的电话,转而给易H打一个,手指却已经冻得连弯曲都不能了。 这个心愿,最后只能变成遗憾。 “我想跟易H说再见,但是我手指头冻僵了,没办法给他打电话。你能不能帮我给他带一句话?”乌芽芽趴在石头上,对着摆放在一旁的手机,可怜巴巴地问道。 “不,我不帮你带话,稍后我们把你救上来,你自己跟他说!”接线员咬着牙齿,语带泣音地开口。 在信道的另一端,她早已哭得泪流满面,她疯狂询问身边的同事:“救援队到哪儿了?还有多长时间?让他们快一点,再快一点!” 乌芽芽急着回家,便自顾说道:“麻烦你帮我告诉他,我要回家了,不能亲口跟他说再见不是我不想,是条件不允许,让他别生气。好了,我走啦,再见哦。” 她慢慢往水里沉,脑袋被淹没的时候还咕咚咕咚吐了几个泡泡。 听见水声,接线员在信道的另一端焦急呐喊:“金锦溪你别走!你坚持住!金锦溪,我很喜欢你的!我经常看你的直播,也经常买你的东西!金锦溪,好多好多人都很喜欢你,如果你走了,他们会伤心的!金锦溪……” 然而乌芽芽一入水就变成小乌鸦,挣扎着跳上一块浮冰,又抖了抖羽毛上的水珠,然后扑簌簌地飞走了。 她早已归心似箭。 --- 当易H接到消息赶来的时候,湖边已围满了警察和搜救人员。 “别下水,我们研究所有无人潜水器,带摄像头的,救援效率比人高。”易H阻止了想要下湖捞人的搜救员,因为他知道水下什么都没有,这样做只是徒给别人添麻烦而已。 无人潜水器很快就送来了。 然而湖水之下什么都找不到,只有一条暗河通往外界。坚持寻找了数小时之后,警察认定金锦溪的尸体已经被水流卷入暗河,再也找不到了。 “这是金锦溪同志的遗言,我帮您拷贝了一份。”一名女警员强忍泪水递上一个U盘。之前,他们已经把这段录音放给易H听过。 “谢谢。”易H嗓音沙哑地道谢。 他脸上没有泪水,没有哀伤,没有惶急,有的只是一片近乎于漠然的平静。但是在旁人眼中,这平静就是生无可恋的死寂。 湖边来了这么多警车,消息灵通的媒体人很快就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于是当天下午,金锦溪落水死亡的消息就传遍了网络。 由于警方还未公布详情,被救者又是未成年儿童,需要保护,所以记者根本挖不到真实内幕,只能胡编乱造。反正金锦溪已经死了,就算泼她满身脏水,她也不会有什么反应。 不明就里的人看了相关报道,纷纷幸灾乐祸地说道: 【该呀!这个女人自以为赚了几个钱就了不起,行事这么猖狂,所以老天爷把她收了!】 【人走了,钱没花完!世界上最悲伤的事莫过于此,哈哈哈哈……】 【所以活着要低调,别嚣张。】 【嚣张的人自有天收!】 此类冰冷而又毫无人性的言论,占据了舆论的大多数。乌芽芽疯狂炫富的行为终究还是发挥了应有的效果。爱她的人少了,恨她的人多了。 而“恨人有,笑人无”,这是庸碌之人共通的心态。 一条生命的逝去,引发的不是哀悼和怀念,而是一场以嫉妒之名发起的狂欢。放眼看去,网络上满屏都是说“金锦溪死得好”的声音,少数为她悲伤难过的悼词也很快消失在这种一面倒的舆论浪潮里。 这就是浮华的娱乐圈,一个人可以像流星一样来去匆匆,也可以像凌晨时分的梦境,在眨眼之间被人遗忘。好的坏的,只要有一张嘴,人人都可以评说。 然而再过不久,还有谁会记得金锦溪呢?还有谁会念着她的美,她的好呢? 深知乌芽芽是因何而死的相关部门,不免看得心寒,于是当天傍晚,易H便接到了警察局打来的电话。 “……我们深感气愤,所以想代替您成为金锦溪同志的遗嘱执行人,毕竟我们拥有更高的公信力和公权力。我们想把她临终前的最后一段录音播放给所有人听。我们要为她正名。她是英雄,她不应该受到这样的诋毁!” “谢谢你们,我会配合。”易H坐在落满薄雪的长椅上,眼神寂寥地看着空荡荡的观鸟台。 冬天到了,万物归于沉眠,就连鸟儿也飞到更温暖的地方去了。 而他早就知道,落在自己肩头的这只鸟儿,也终有一日会飞走。 雪花落入易H仰望天空的眼里,化成一点闪烁的水光,又被他浓密的睫毛扫去。天空远比海洋更辽阔,想要藏起一只会飞翔的鸟儿是多么容易啊。 世界如此之大,那只鸟儿要说再见,于是他也只能说再见。 坐到身体快冻僵的时候,手机发出轻微的颤音,易H这才垂下头看了看,是警方的公告。 那段录音已经被千千万万的人听见,之前乌芽芽坚持晒存款的用意也得到了解释。她把自己全部身家都捐献了出去,还为了拯救一条小生命,牺牲了自己。 骂她猖狂,骂她失了初心,骂她忘乎所以的那些人,都在此刻变得哑口无言。 她从来未曾忘记过自己是谁,又是在怎样的困境里被大家搀扶着站起来。她曾遭遇过苦难,所以她愿意付出自己的一切去抚平别人的苦难。她感恩,也知恩,更懂得怎样去回报这份恩情。 她的胸怀,远不是骂她拜金的人能比的。 满屏的贬损诅咒,都在一夕之间清空,然后是满屏的哭泣、哀悼与怀念。 始终相信她的粉丝痛心疾首地说道:【骂我们溪溪炫富、拜金、忘了初心的那些人,此时此刻你们惭不惭愧?如果是你们好不容易赚到五个亿,你们愿不愿意全部捐献出去?如果是你们遇见落入冰窟窿的小孩,你们敢不敢跳下去救人?如果你们不愿也不敢,那就闭嘴! 【你们都听见溪溪留下遗言时的语气了吧?那么稀松平常,那么阳光开朗,直到最后,她还要求小男孩一定要忘了自己,因为她不愿意对方背负这份负罪感。她死了,但她无悔!她心里没有一点点阴霾和畏惧,只有光明。她一直都是我们最爱的那个小太阳!她从来没变过!如果再有喷子敢污蔑她,我们一定会追究到底!】 这位粉丝艾特了网警和一众相关部门,而这些部门也都做出了极为正面的回应。保护英雄的名誉,本就是他们分内之事。 于是所有喷子都闭嘴了。 又过了不久,各大官媒开始转发警方的公告,评语只一句话:【你是天使在人间。】 只有住在天上的天使,在历尽磨难之后还能保有一颗赤子之心。也只有怀揣着赤子之心的天使,还能在受到伤害之后洒下纯白的羽毛回馈人间。 金锦溪的心愿终究还是实现了,甚至比她原本期望的更好。她离开之后,没有人舍得用恶语去伤害她。想起她,所有人的心都是暖的,也是痛的。 她是一个铭心刻骨的梦,美好的叫人不敢遗忘。 易H逐条翻看这些评论,目中是全然的平静,但是,在这平静之下,却掩藏着谁也无法想象的恐慌。这次分开,他不知道多久才能再见到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或许是一个月、两个月,又或许是下一个十五年。然而身为凡人的他,又能有几个十五年呢? 易H不自觉地握紧手机,仿佛想抓住些什么,却只是徒劳。 在如此纷乱思绪地干扰下,他也没忘了帮小妖怪尽量把后续事情处理得更完美一点。 他垂眸思忖片刻,补发了一条微博:【请大家不要去打扰被救者,他已遗忘当日一切。这种遗忘是巨大心理创伤所造成的应激反应,这表明他比我们任何人都要痛苦。 【芽芽希望他能快乐无忧地过完一生,所以也请你们帮她守护这个心愿。负罪感会杀死一个人,请不要让这条好不容易挽回的生命再度陷入危险。不要去采访他,也不要去接近他,更不要在他面前提起芽芽。让他一直遗忘,这是芽芽送给他最好的礼物。】 网友们立刻在评论区回复:【好的姐夫,我们一定不去打扰被救者。我们会让他平平静静地生活下去。姐夫,你也是好人!你和姐姐都是好人!】 【姐夫别难过,姐姐只是去天堂了。】 【姐姐是上帝派来凡间的天使。就像她自己说的那样,她只是回家了而已,她会在天上继续守护着你。】 最后一条留言,让易H沉暗的双眸泄出一丝微光。这人说对了,芽芽的确是他的守护天使,这十五年来,哪怕未曾在他身边,她也一直鼓舞着他,支撑着他。 她给了他勇气和力量,让他趟过了最为湍急的一条河流,抵达了人生的彼岸。 背后的刺青似乎在发烫,这是每一次陷于绝境之中都会产生的幻觉,然而正是这幻觉,让易H一次又一次地在倒下之后以更快的速度站起来。 他吐出一口白气,又压下心中不断翻涌的恐慌,于纷纷扬扬的雪花中孤身站起,探出手臂。 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觉得倘若摊开掌心,便会有什么东西落下来。 或许是雪花,又或许是一个闪亮的奇迹…… 就在这一瞬间,空中传来扑簌簌的声音,然后,一只巴掌大的,死沉死沉的小乌鸦便落在了易H满含期待的掌心之上。 “你送我那么多宝贝,我也送你一个礼物。下次见面,你能认出我吗?”小乌鸦歪了歪脑袋,竟口吐人言。 易H愣住了,等他回神的时候,那只忽然飞来的小乌鸦又快速飞走了。她总是这样风风火火,来去匆匆,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叫人无法揣测也无法掌控。 易H慢慢收回手,发现自己掌心竟然托着一块鸡蛋大的,深红色的钻石原石。 尚未切割的钻石原石跟普通的水晶差不多,不璀璨,也不夺目,扔在路边恐怕会被不识货的人当成碎玻璃。 易H掂了掂这块血钻的分量,意识到自己帮小妖怪购买的所有珠宝,加起来都没有它值钱。 所以,小妖怪是特地回来报恩的吗?只因自己这几日的照顾?她总是这样,在他最迷茫也最无助的时候突然降落,带来了希望,也带来了喜悦。 被失控感折磨了一整天的易H,终在此刻露出了最为轻松的笑颜。 即使是又一个十五年,他也可以坚持不懈地等待下去。 第 50 章(第三个灵魂...) 易H在警方的协助下把那五个亿捐献了出去, 自己又添了五亿,凑齐十亿,悉数用于慈善事业, 并且把所有用款明细都公布在网络上。 乌芽芽的粉丝也都踊跃参与捐款, 到最后竟然募集了十几亿的资金。 最让人难以置信的还是慕辰的举动。乌芽芽落水死亡的消息刚发布出来那会儿,他就开始一个一个地找那些营销号的麻烦, 让他们马上删除相关博文, 并且慎重道歉。 后来,看见警方的公告,他就消失了。 当易H处理完金锦溪的遗产,慕辰才再次出现于网络,并发布了一张截图,同样是五个亿的捐款,而且所有善款的去向都紧跟着易H的安排。 易H捐给孤儿院,他也捐;易H捐给失学儿童, 他也捐;易H捐给养老院, 他也捐…… 他在用这种特别的方式,继续追随心爱的人。 发完捐款明细之后,他立刻公布了一条重磅消息。在前妻死后的第七天,他决定永远退出娱乐圈。 【我再也没有办法用爱慕的眼神看向任何一个人, 所以我也不再适合当一名演员。她死了,我的心好像也跟着死去了。】他用绝望的语气如是说道。 他的粉丝又气又急,更深深地感到懊悔。 当金锦溪死去之后他们才意识到, 再没有谁能比她更善良,更美好!她的确是一个称职的妻子, 也是一个好大嫂,只可惜当她还鲜活地存在时, 他们没有意识,或者说极力否认了这一点。 正如官媒所言――她是天使在人间。她的善举给了很多人希望和鼓励。她之于慕辰,也是光明的所在。 【金锦溪,对不起!】 【大嫂你回来吧,这次我们再也不骂你了!】 【大嫂,我们一定好好珍惜你!】 【我们承认,只有你才有资格当我们的大嫂。】 【是我们的自私和愚蠢害了你,也害了慕辰!我们后悔了!】 然而这样的歉疚和忏悔,已经太晚太晚。没有人能与死亡抗争,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 慕辰坐在拉紧窗帘的昏暗房间里,四周的地毯、沙发、桌椅,全都摆满了乌芽芽的照片。她灿烂地笑着,自由地奔跑着,浓密的发丝在空中飘扬,裙角缀着温暖的阳光。 她永远停留在了最美好的时刻。 慕辰坐在地毯上,双手紧紧捂着脸,却挡不住痛苦的泪水从指缝里一点一点渗透。他以为自己还有一生的时间去争取,却没料那人的一生竟如此短暂。 “别哭了。”方文推开房门走进来,眼里满是同情。 “把手机给我。”慕辰嗓音沙哑地开口。 方文拿起摆放在桌上的手机,指尖刚触及屏幕,屏保便亮了,是乌芽芽的照片。她笑得很美,眼睛里仿佛有星星在闪烁。 那时候,方文只觉得这个女人真会装,快奔三的人了,扮嫩的时候却那么传神,还能叫所有人都觉得她可爱,然后疯狂喜欢。 但现在他才明白,金锦溪根本不用装,她本来就是一个再赤诚不过的孩子。她值得所有人的喜欢。 “对不起,当初我不该怂恿你跟她离婚。”方文蹲在慕辰身边,嗓音里饱含忏悔。 慕辰没搭理他,而是直接拨通了易H的电话。 “已经七天了,你怎么还不为溪溪办葬礼?”他质问道。 易H冷漠的声音从信道另一端传来:“她没死,办什么葬礼?”然后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慕辰愣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当自己渐渐开始接受心爱的人已经死去的事实时,易H还停留在最为痛苦的阶段。他否认锦溪已经死亡的消息,让自己沉溺在美好的幻想里。 他走不出来,也不想走出来。 忽然之间,慕辰竟然不那么讨厌这位情敌了。他的爱,的确比自己更深沉,更厚重。 【我觉得你需要找一个心理医生,你这样下去是不行的。】慕辰想了想,还是给对方发去一条短信。 然后他就看见易H更新了一条微博。 很多人都在网上询问易H金锦溪的葬礼什么时候,在哪里举办,接不接受公众的祭拜。而他就在这些留言的上方,明确地宣告:【芽芽没死,她只是回家了。】 网友们看得一愣,然后就产生了与慕辰一样的想法。 没有人能处理好“死亡”这一人生不可避免的重大难题。当前所未有的痛苦降临的时候,当事人往往会经历五个阶段――否认、愤怒、讨价还价、悲伤、接纳。 有的人能磕磕绊绊地度过这五个阶段,然后获得成长;有的人却永远坠入了痛苦的深渊。 很明显,此时的易H就还囚困于痛苦当中。他需要更多时间去接受现实。 于是网友们不再催促他举办葬礼,而是用自己的方式做了悼念。 --- 又过了数日,通宵做完一个实验的易H带着满身疲惫走出研究所。他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灰暗天空,试图找到那个越飞越近的小黑点。 但是这一次,他什么都没能等到。 与小妖怪的又一次重逢会在哪一天?还需要坚持多久?易H无法向任何人索取答案。他只能漫步前行,让自己平静的脸庞被苦涩占满。 忽然,一对儿中年夫妇牵着一个小男孩,出现在研究所门口。三人没有上前搭话,而是远远冲易H跪下,虔诚地拜了三拜。小男孩满脸困惑,似乎是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易H微微一愣,然后便摆了摆手,让他们离开。他知道,这一家三口是来道谢的。 三人走后,易H继续前行,却又一次被人拦住。 一名头戴遮阳帽的女人飞快冲到他面前,小声嘶喊:“易医生,求你救救我!我还有很多存款,我全都给你!求你帮我做一场修复手术吧!” 女人抬起头,露出戴着口罩的脸,从眼周和额角的红肿皮肤可以窥见,她毁容了,而且很严重。 “你是……柳如絮?”易H不紧不慢地问道。 女人瑟缩了一下,终是带着哭腔地承认了:“我是柳如絮,我被庸医骗了。易医生,你医术那么好,求你救救我吧。金锦溪当初给你多少手术费,我翻倍给你!” 她试图拉扯易H的手臂,却被他避开了。 易H勾起唇角,颇觉有趣地笑了笑,然后绕行远走。他完全无视了跪在地上砰砰磕头的柳如絮。 今日的结局是这人一手替自己安排,所以求助别人又有什么用呢? 躲在一旁准备偷拍易H寥落的身影,并写一篇煽情博文的狗仔,无意中拍下了这幅画面。他很快就认出了柳如絮,并如获至宝地发布了一篇文章,标题是――《善有善果恶有恶报》。 想当初柳如絮热炒金锦溪毁容的新闻时,她根本没想过自己也会有今天吧? --- 回到家里的乌芽芽痛痛快快地睡了一觉,醒来之后向榕树爸爸绘声绘色地讲述了自己的经历,每隔几句话就要冒出一个相同的名字。 易H怎样怎样,易H如何如何,易H真棒真厉害…… 她丝毫没发现,自己已经被这个男人深深迷住了。 但大榕树并未点醒她,也没有过多询问。因为他无法确定,女儿对这个男人的感情究竟是对收藏品的执着,还是对爱人的眷恋。 倘若他反应过度,原本只是贪图一时新鲜的女儿,说不定会因为好奇心或逆反心理地推动,从此走上一条注定坎坷的情路。 女儿是一个小妖怪,如果不出意外,她将在他的庇护下获得千年万年的漫长生命。而易H只是一个凡人,他将在短短数十年之后化为尘埃。 当他死去,女儿该如何走出这份悲伤?从小到大,她从未受到过伤害,如果她哭起来,自己又该怎样安慰? 大榕树目前还不知道如何解决这个难题,所以他选择了顺其自然。 “爸爸,我什么时候做下一个任务呀?”讲完这一年多的经历,乌芽芽在树枝上兴奋地跳来跳去。 以前很讨厌做任务的她,现在却有些迫不及待了。她想要知道,当自己变成另一个人,易H还能不能一眼认出来。 他说他可以,应该不是吹牛的吧?如果他认不出来…… 想到这里,乌芽芽不蹦Q了,也不叽叽喳喳了,身上的羽毛全数炸起,像个小手/雷。 “怎么忽然生气了?”大榕树关切地问道。 “没啦没啦,我哪有生气。”乌芽芽连忙转移话题:“爸爸,我是不是越来越能干了?五个亿G!我赚了整整五个亿G!” 她伸出翅膀比划了一下,小胸脯也随之高挺。 “芽芽很能干!”大榕树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我们芽芽是这一届最厉害的小妖怪!” 当然,他不会让女儿知道,这一届的小妖怪就只有她一个。 “嘎嘎嘎,我超级厉害的!”乌芽芽笑得前仰后合,差点从树梢上掉下去。 就在这时,树下忽然出现一个圆形法阵,阵中冒出红光,并隐隐散发出一股吸力。 一道略带颤抖的嗓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每一个字都裹挟着切齿的仇恨:“黑暗之神,您的信徒愿以灵魂为享祭,召唤您的降临。黑暗之神,您的信徒愿以魂飞魄散为代价,求您为我复仇!” 乌芽芽看呆了,这种状况她从未遇见过。 以往,需要他们帮助的信徒大多会顺应灵魂的牵引自己找过来,而不是召唤出一个法阵,送出传音。 “这是我千年以前教给信徒的一个召唤阵。我以为阵法已经失传,却没想到还有人在用。如果鲜血里未曾浸透冤屈,这个法阵是无法激活的。芽芽,你代替我过去看一看,如果这位信徒平生不曾犯下罪孽,你就答应她的许愿。” 大榕树吩咐道。 “可是爸爸,我法力不够,不能提取信徒的记忆呀!”乌芽芽慌神了,这是她头一回单独接任务。 大榕树挥了挥树枝,一团璀璨的金光便没入乌芽芽体内。获得神力后,她连忙扑入法阵,紧接着便陷入了剧烈的眩晕之中。 清醒过来以后,她发现自己竟然出现在一个肮脏又破旧的小平房内,满是尘埃的地上洒满鲜血,而这些鲜血则汇聚成了一个闪着红光的法阵。 “你,你是黑暗之神?”一道满带怀疑的嗓音直接在乌芽芽脑海中响起。 她连忙扇动翅膀落于法阵里,抬头一看才发现,描绘法阵的竟是一名半身瘫痪且脑袋和双手都缠满纱布,看上去活脱脱是个木乃伊的,坐在轮椅中的年轻女孩。 女孩的嘴也被绷带缠住,无法说话。 此刻的她是用意念在与乌芽芽交流。她每天都会割开手腕,接一小瓶鲜血,并滴入一些抗凝剂。 前后存了几个月的鲜血,她才勉强凑够描绘法阵的用量。 她满以为自己会召唤出一只面貌狰狞的深渊恶魔,却打死也没想到自己真正召唤出的所谓恶魔,竟然是一只肚子圆滚滚的,看上去非但不邪恶,还有一点可爱的小乌鸦! 乌芽芽也呆了呆,然后歪着脑袋口吐人言:“啊咧!怎么又是一个毁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