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雾隐门 华夏历,七月十五。 宜祭祀、斋醮、祈福、定盟、造物。 忌入殓、安葬、动土、入宅、嫁娶。 ...... 林易睁开眼,屋内一片漆黑。 隐隐的膏药味飘入口鼻。 拖着沉重的头,林易缓缓坐起身来。 这是哪儿? 猛然间一片恍惚,纷杂的记忆如狂潮般涌入脑海。 片刻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当下是大虞朝,天佑十一年。 庙堂腐败,妖鬼横行,天灾人祸,生灵涂炭,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他现下是寿霖城西雾隐门里的一名术士,在一处偏僻的铺子里靠卖虎虎酒和狗皮膏药为生。 ...... 什么是雾隐门? 其实是个谐音,真实的说法叫五阴门。 市井之间有一句老话,形容专门捞阴门钱的职业。 刽子手的刀,仵作的眼睛,扎纸人的手艺,二皮匠的针线。 关于这四种职业,还有一句顺口溜。 刽子手的刀,墙上挂。 仵作的眼睛,看得见。 扎纸匠的手艺,活又现。 二皮匠的针线,走皮面。 因为他们都是捞阴门的,挣得都是死人钱,又因为他们都是五行八作下九流的营生,所以就被好事之人起了个名字,叫作四小阴门。 老话讲的好,钱压奴婢手,艺压当行人。 在过去的时候,这四小阴门就是个响亮的牌子,和现在的名牌一样。 名头一打出去,就得被人高看一眼。 但是这四小阴门可不是谁想叫就能叫的。 必须是祖传的手艺,至少得经过太祖玄孙四代人,这才能称自己是四小阴门里的人。 但既然是四阴的行当,为何又叫五阴门呢? 那是因为一阴一阳之谓道。 这前面四阴做的,都是死人的活,就需要一行当,来中平调和一下。 就是这第五阴门,江湖术士。 前门死人,后门救人。 不过第五阴门的术法,自古流传下来几乎都绝迹了,只剩下一些治风寒的方子和活血通络的狗皮膏药。 现下是挂羊头卖狗肉,它是有名无实。 但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就得留着,没人敢去坏了老祖宗的规矩。 老话说的好,规矩虽然是死的,但它却是行业内的讲究,是祖师爷代代相传留下的约束。 无论你信或者不信,遵守或者不遵守,规矩就在那摆着。 仿佛冥冥之中的一双眼睛,时刻观察着从业者们的所作所为。 有道是举头三尺有神明,谁敢保证这些看似荒诞的规矩就当真没有一点玄机呢? 五阴门就一直这么流传了下来。 又因为五阴门煞气太重,就有高人指点,改叫雾隐门。 于是民间便有庙堂六扇门,江湖雾隐门的说法。 ...... 同为雾隐门,其它四门可一点儿也不待见这第五阴门。 你想啊,那前四门可都是有手艺的,是代代相传下来的。 可这第五门呢? 江湖术士? 啊呸! 你让他施展法术瞅瞅? 多少年了,没人见过。 只剩下些不上台面的东西。 所以其他四门多少都有些人气,手艺也有传承,门人来来去去,不像那第五门,一直青黄不接,手艺也渐渐落下了。 不过呢,因为林易的这个铺子帮他们镇住了煞位,所以另外四门也从来不欺负孤身一人的林易。 要不是生辰八字合适,林易这样在街坊看来寡言少语的傻小子,凭什么有个自己的铺子啊。 这是衙门配给的。 毕竟那侩子手和仵作,都是帮衙门办事的,而那扎纸匠和二皮匠的活计,也和前两门有关。 至于林易在这雾隐门里的地位。 就是个镇住煞位的活摆件。 只要不出乱子苟活着,这就够了。 死了,衙门还要费心再找一个生辰八字合适的。 没人想操这份心。 所以虽然生意不怎么样,但林易每月还能从衙门那里配给点碎银子。 一人吃饱,全家无忧。 ...... 整理完记忆的林易感觉现在的世界太乱。 绝非前世的太平盛世那般。 这里不仅是妖魔横行、鬼怪霍乱... 雾隐门那另外四门似乎也不太平,即便煞位被镇,依然隔一段时间就会遇上一两个门人癫狂、暴毙、中邪、疯魔、失魂、染疾的事件发生。 前几天刚有一个失踪的扎纸匠,被报丧猴把衣服送了回来。 都是拿命换钱的买卖。 指不定什么时候,这种丧事就落在自己头上。 但想要不过这样的日子,就得换个活法。 林易从床榻下地,走到桌前,看到桌面上放着一本小册,册封上写着三个字。 翻开第一页,是一首无名诗。 穷达皆由命,何劳发叹声。但知行好事,莫要问前程。 冬去冰须泮,春来草自生。请君观此理,天道甚分明。 林易读完这首诗,不禁豁然开朗。 贫穷富贵都是天意,不需要长吁短叹。只要把握现在做好当下的事情,不要管将来会怎样。 冬天过去了冰雪就会消融,春天来了花草就会开放。只要能参悟这个道理,就能把世间万事万物都看透彻了。 这首诗让林易有些焦虑和恐惧的心情逐渐安定下来。 活在当下,为所应为。 做好自己目前能做的,这就够了,不用为了还没有发生的事情而去妄自担忧。 正想着呢,林易突然觉得额头一阵剧痛。 眼前缓缓起雾,雾气之中,隐现一座山峦。 奇山兀立,群山连亘,苍翠峭拔,云遮雾绕。 山体上隐现三个大字:须弥山。 ...... 第2章 开天眼 青山隐隐泛中流,洞天云霄何处生。 须弥山下,一切众生尽收眼底。 林易知道,它来了... 古有五眼六通之说。 所谓五眼:肉眼,天眼,慧眼,法眼,佛眼。 肉眼是碍非通,只能看大看不了小,看明看不了暗,看近看不了远。 天眼则是通非碍,能看大看小,看明看暗,看近看远,更可见过去未来。 《起世经》中言,开天眼,第一眼见到的,就是这须弥山。 天眼可见须弥山。 林易开了天眼。 不过,林易这天眼只开了一半。 能看过去,不可见未来。 要知道未来发生的事情,是根据当下事情的发展不断变化的。 过去的经历只有一个,但未来的可能有千万个。 要知过去容易,想看未来可不容易,需要具备天眼神通。 这天眼通外力不可开启,本身没有很深的道行,是不可能开启天眼通的。 而天眼与肉眼之间,其实还有一眼,叫阴阳眼,也就是人们口中常说的鬼眼,可以看到不干净的东西。 对普通人而言,肉眼我们都具备,可以看到具体的实物,鬼眼和天眼则可以天生,或以外力催生,但天眼通和其它三眼,都是要靠修行的。 林易没有想到,自己的挂居然是天眼... 还是一半... 紧接着。 在那缥缈如仙境的天地山川间,林易看到了一杆秤。 秤盘上端放着一物,透明可见其中内容。 正是林易用天眼所见这一世的一段过往生平。 ...... 那时的林易还只是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 整天整夜的哭闹,怎么哄都哄不好。 找大夫,大夫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 一天一名术士恰好路过,被林家人请进家门。 术士瞧了瞧林易,询问了林易的生辰八字后,在屋里巡视一圈,嘴里念念有词,似有咒语。 接着,术士从身上摸出一块小巧的檀木薄片,又让人准备笔墨,手持符篆,烧后融入墨中,当场画了一幅八卦递给林爸,说道:“这孩子的生辰八字阴气重,这个八卦让孩子随身携带,以后长大了,阳气充盈,就用不着了。” 临走前,术士还教给林爸一方口诀,让林爸在林易每日睡前,念上几遍,念足一月方罢。 “乾三连,坤六断,震仰盂,艮覆碗,离中虚,坎中满,兑上缺,巽下断。” 说来神奇,自从将画着八卦的薄片塞进林易的小包裹里,他便再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哭闹过。 每当小林易要入睡的时候,林爸就按照术士临走前的嘱咐,念上三遍口诀,小林易睡的是又香又甜,睡梦中的嘴角常常都挂着微笑。 那幅八卦,在林易长大后,还一直枕在枕头下面,直到... 后来有见多识广的人看到了这幅八卦,说那术士施展的是一门叫祝由术的法术。 ...... 林易回过神来,只见秤杆笔直水平,秤砣上挂着东西。 天地之间一杆秤,善恶赏罚有计较。 恍惚之间,山川云雾消失不见,那杆秤也消失不见,但林易的手上多了一物。 祝由图录。 书本表皮斑驳,显是年份已久。 林易翻开,发现书上记载的是正是祝由术。 ...... 祝由之术存在已久,几可远溯上古,后失其传,惟民间尚有之。 历朝历代的中医体系中都有祝由术的身影,属太医院十三科其一之祝由科。 所谓祝由,这祝字,有祝福祷告、咒语符咒的意思,由呢,就是疾病的由来。 《黄帝内经》里写到,百病生于气。 怒则气上,喜则气缓,悲则气消,恐则气下,寒则气收,炅则气泄,惊则气乱,劳则气耗,思则气结。 人身上的很多疾病,都是源自于心理。 祝由术正是通过心理暗示,缓解情绪,疏导心理,调顺理气。 ...... 天眼,天地秤,奖励... 林易感觉自己找到了一条新的出路。 但在这鬼盛人微的吊诡乱世,林易还不能立即就脱离雾隐门。 别说衙门会不会答应,毕竟想要找一个同样生辰八字的人可不容易。 再者,离开这雾隐门,铺子即刻收回,连个栖身之所都没有。 单凭着虎虎酒和狗皮膏药,想要养活自己,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不过... 苟全性命于乱世,再求闻达于江湖。 躲在雾隐门慢慢发育,伺机而动,倒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那酒和膏药卖不了几个钱,但衙门每月还是会拨些银两。 起码目前不用为住所和生计发愁。 至于那四门的怪事,咱躲的远远的。 惹不起还躲不起嘛。 ...... 有了天眼的加持,林易看书记忆的速度特别快。 只是喝杯茶的功夫,林易已经将祝由图录里的内容看了一遍,所记十有八九。 合上书,林易闭上眼睛,又回忆了一遍,确定将图录的内容全部记在了脑海里。 穿越后的林易通过这本祝由图录知道,在这个吊诡的乱世,完整的祝由术可不止是心理治疗这么简单,它有着更强大的力量。 学了祝由术后,林易这才算是一名真正的江湖术士。 起码懂门法术,算是有手艺了。 否则就单凭着虎虎酒和狗皮膏药,林易还真不敢开门做这江湖术士的营生。 ...... 第3章 以眼换眼 鱼肚泛白,五更鸡鸣。 林易卸下门板,只见对门的墙边有一个白花花的屁股蛋子。 “呸,你个不要脸的狗东西!” 老妪拉起裤子,边骂边走。 林易闭上了眼睛。 打开钱包一个钢镚.gif 瞎了我的天眼... 天亮开张,林易坐在门口,嘴里叼着半个饼,瞧着这熟悉而又陌生的街道。 林易的铺子开在一个三岔口,容易“招风”。 左边街口通往一条主街叫马蹄街,因为这条街东西向,如弯月形,靠东头南侧又有一节南北路,两段路连一块儿,形状犹如马蹄,所以叫马蹄街。 这街上经常有跑江湖的在那边卖艺,还有集市和菜场,但通往林易这边的街口狭窄,很少人从那边通行过来。 右边街口则是雾隐门的其它四门,只不过离得林易这铺子稍稍远了些。 林易铺子所在的这个街口,就林易这一个铺子,背后都是空置的破门铺,门上挂把锁,从不见有人来,荒凉的很。 话说这里是真的偏僻,等林易吃了一个饼,又喝了碗豆浆,门口就只瞧见一辆拉夜香的马车经过。 除了零星几个伙计到街口的摊上买个早点,真看不见几个活人。 这日子... 过的也忒没劲了! 正感慨着呢,街头突然由远及近,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夫人,那术士怕只是徒有虚名,没听说过有什么真本事。” 那轿子里的人先是叹了口气,接着回道:“唉,这城里的医馆都跑遍了,已经没有其他大夫可看,姑且也只能跑到这儿来试上一试。” “也只好如此,起码那术士的药酒和贴膏还是挺管用的。” 又走几步。 “夫人,就在前面,快到了。” 林易伸着头,想看看这是哪家的热闹,就瞧见一行人直勾勾的冲着自己这边来了。 几个衣着统一的轿夫,抬着两顶轿子,急匆匆的赶到林易的铺子门口。 一名漂亮的中年妇人率先推帘从后面的轿子下来,招呼着轿夫道:“快,快扶老爷进去。” 林易连忙从凳子上站起来,这是来活了啊。 妇人来到林易跟前,上下打量了几眼,又在屋子里四下望了望,见无他人,这才迟疑着向林易问道:“阁下可是林易林术士?” “是...阿姨...咳咳...夫人您找我这是?” 此时几个轿夫已经将老爷抬到椅子上,这老爷两眼泛白,气息微弱,几乎是摊在椅子上,要不是旁人扶着,恐怕能从椅子上滑下去。 美妇也不多礼,作揖说道:“请您救救我家老爷。” 林易瞧了过去,那是黑眼瞧白眼,看不明白呐。 要说这老爷的长相颇有几分俊俏,能看得出来是个风流人物,皮肤白皙,想年轻时恐怕也迷死万千少女,但此刻两眼泛白,这皮肤再一衬,倒是一副瘆人的惨白模样。 “这位老爷怎么变成这副模样呀?” 妇人摇着头回道:“我也不知,昨个白天还好好的,晚上刚要休息,突然就变成这样了,这一晚上,我们把全城的医馆都跑遍了,就剩下您这了...” 看来实在是没辙了,病急乱投医才到这地儿来。 说到这里,美妇突然瘫倒在椅旁,哭道:“您要是再救不了,我家老爷可就没法活了,我也活不下去了。” 瞧这阵势,这妇人是把最后的一点点希望寄托在他林易身上了。 但从这妇人的表现来看,恐怕她也知道,指望林易去救他相公,几乎是天方夜谭。 人呐,就是这样。 明知希望渺茫,然而但凡有那万分之一的可能,也要拼上一试。 林易双目瞧向椅子上瘫坐的老爷,眼神逐渐缥缈空洞。 他用天眼,看到了这位老爷过去的经历。 ...... 这位老爷名叫李诞,二十岁那年去京城赶考,路过寿霖城,晚上上街闲逛,看见一马姓大户人家门口的走马灯上有一联语。 走马灯,灯走马,灯熄马停步。 显然是在等人对出下联。 李诞看后,不禁拍手连称“好对”。 他的意思是说,这上联出句妙。 但是站在旁边的马家仆人误以为李诞的意思是容易对,立即回屋禀告员外。 这上联是马家小姐为择婿而出的,因此马员外急忙出来找李诞。 要说这马家仆人也是够笨的,没想着让李诞等一下就进去禀告。 李诞夸了一句后就走了,与赶出来的马员外两下里没碰着面。 在科场上,李诞第一个交卷,主考官见他交卷快,便想试试他的文采。 指着厅前的飞虎旗说道:“飞虎旗,旗飞虎,旗卷虎藏身。” 李诞听完不假思索的用马员外门前的联语“走马灯,灯走马,灯熄马停步”来对,自然又快又好,令主考官惊讶不已。 李诞出了科场,想起走马灯给他的机缘,忍不住在回到寿霖城的时候,又来到了马家门前。 马家那个仆人一眼就认出是日前说“好对”的那个人。 这次仆人留了心眼,直接请他到府中应对。 有了主考官的飞虎旗,这联子自然好对了。 马员外当即就把女儿许配给他并择吉成婚。 正举行婚礼呢,有报子来报“李大人高中!” 这李诞命是真好,捡来两联,上应主考,下获美妻。 当真是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成婚后,李诞和马夫人是佳人才子、好不快活。 赴京为官二十余载,李诞辞去官职,带着马夫人回到这两人初识的寿霖城。 按说这桩过往,应该是一段人间佳话,可林易的天眼,看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 李诞小时候天资聪慧,但刚出生的时候,却整整两周都没有睁眼。 正常的婴儿出生一周左右就该睁眼了。 这可把李诞的母亲李氏给急坏了,抱着孩子到处求医。 坐诊的大夫和走江湖的郎中瞧了不少,都说是眼睛里生了内障,但没有什么医治的办法。 李氏成天抱着小李诞以泪洗面。 或许是李氏的诚心感动了上苍,在梦里,有仙人指点李氏,可以用舌头舔开婴儿的眼皮。 醒来后,李氏便按照梦中仙人的指示,轻轻的舔舐儿子闭着的眼睛。 有人瞧见李氏的行为,冷嘲热讽说这法子肯定没用,但李氏不为所动。 整整一个月,奇迹出现了。 婴儿终于睁开了双眼。 那一天,李氏专程向苍天祷告,感谢梦里的大仙指点,救了孩子和自己。 可就在那一天,李氏瞎了一只眼睛。 这逆天而行的事情,本就是交易,一物换一物。 然而... 就是这双眼睛,日后给了李氏多少的白眼。 ...... 第4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话说这位李氏,那是相当不容易。 她相公原本是个当地的私塾先生,就在李氏怀胎不久,突然身染恶疾,一命呜呼。 可怜的李氏是一个人一只眼,一把屎一把尿,把小李诞拉扯大。 “宝贝宝,贝宝贝,岁岁平,年年安。” 干着男人的活,不舍得用度,省吃俭用,一个铜板一个铜板的攒着钱,把李诞送去私塾读书。 李诞打小就聪明,四岁能赋诗,七岁诵数经,十岁就在附近十里八乡以文章知名。 日子虽然过的困苦,但李氏一直对生活充满希望。 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李诞对于娘亲却在一步步的疏远。 为啥啊? 李氏只是个农妇,大字不识。 李诞这样的读书人瞧不起。 更何况,她还瞎了一只眼睛。 为此李诞常被私塾的同窗讥讽有一个独眼娘。 自个瞧不起自个儿的娘,这事可不少见。 李氏呢,一直觉得自己做的不够好,亏欠了儿子,所以即便李诞给了她不少的白眼,李氏依旧默默的支持着儿子读书考功名。 虽然家里很穷,但李诞连一天农活都没有干过。 陌生人要是看到雪鬓霜鬟的李氏和肤白玉肌的李诞,决计不会把他俩联系到一块儿去。 李诞考取功名,娇妻美眷,却把老娘给忘到了九霄云外。 剪断的脐带,怒摔的门。 自打和马夫人成婚,只是偶尔私下里差人送点银子,并没有告诉众人自己在乡下还有个老母亲。 这马夫人一直以为李诞父母双亡,只是孤身一人。 此时此刻,可怜的李氏已是身染重疾,病入膏肓,躺在家中床上,身边无人照料。 嘴里只是一遍遍的咕囔着。 “宝贝宝,贝宝贝,岁岁平,年年安。” ...... 李诞翻白眼,可不就是那白眼狼吗? 白眼狼,现世报。 林易收起天眼,将自己推算出李氏的事情告诉了马夫人。 因果循环,屡试不爽,一报还一报,现下是报应来了。 马夫人虽然出身富贵人家,却非常明白事理,当即就跪在老爷面前,双手合十哭着说道:“婆婆,我实在不知有您老人家,我这就去把您接过来,好生照顾您。” 边哭边向林易问道:“林高人,还请您指条明路。” 林易便凭借着祝由图录里的祝由术,先画了一幅安神镇心的燮字咒符篆,凌空虚点几下,将符篆交给马夫人,嘱咐了几句。 “将这符篆置于李老爷枕头下压着,可保七日无忧,尽快去接李氏,好生照料,剩下的事情,就看老爷自己和您自个儿的造化了。” 话说林易这一符篆还真有些神,在林易施术后,李诞的白眼竟然慢慢翻了回去,呼吸也逐渐顺畅起来。 马夫人见识了这一手,再加上林易说的那些经历,和自己所知的内容一点儿不差,心里毫不怀疑。 当下就安排了轿子,按照林易的指点,亲自去接老夫人,同时遣了几个仆人在家照顾老爷。 一路赶着趟,终于找到了那一生凄惨的李氏。 可惜的是,就在马夫人刚刚抵达村子的时候,李氏撒手去了。 马夫人当即大哭了一场,将李氏的身子带回寿霖城,找了一处宝地,风光大葬。 要说也怪,就在李氏的尸身安置好后,李诞的病一下子全好了。 恢复意识的李诞听了马夫人的讲述,尤其是以眼换眼这件事后,泣不成声,涕泪俱下,不住的用拳头拍打着自己的心口。 “老爷,为什么不说?” “我这不是怕你们瞧不起我吗?” “老爷,你我相处这些年,还不知我是怎样的人吗?你也太小瞧我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错了!我错了啊!” 经历这一遭,李诞是悔恨不已。 这日,跪在李氏碑前,李诞流着眼泪,献上一束花,撒上一杯酒。 晴空万里,湛湛蓝天。 坟旁的那颗老槐树,枝叶沙沙作响。 “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 “宝贝宝,贝宝贝,岁岁平,年年安。” ...... 那日马夫人急匆匆的前脚刚走,林易的眼前就浮起缥缈白雾。 白雾之中,又见须弥山。 奇山兀立,群山连亘,苍翠峭拔,云遮雾绕。 端的是千山以外有千山,云雾深处藏云雾。 天地山川,天地秤现。 那秤盘上端放着一物,透明可见其中内容。 正是林易用天眼所见李诞的过往生平经历。 秤杆笔直水平,秤砣上挂着东西。 ...... 天地之间一杆秤,善恶赏罚有计较。 恍惚间回过神来,山川云雾消失不见,那杆秤也消失不见,但林易的手上又多了一物。 走马灯。 “马灯”是长江中下游一带,在民间驱除疫鬼的活动,其渊源可追溯至《诗经》所记载的“祃祭”。 槐坎走马灯相传已有两百多年的历史。 古时候当地有王氏兄弟四人,长兄王荣堂是极具经济头脑之人,动员家乡人种树养畜,因此家家户户圈养了许多家畜,如马、牛、羊、鸡、犬、猪等,称为六畜,其中马为六畜之首。 夜晚喂食时,村民点灯笼照明,灯笼上写一个“马”字,以祈求六畜兴旺,后经过演变,出现了具备马的形状的“马灯”,并渐渐形成了一套表演形式。 每逢喜庆节日,村上便有走马灯表演。 走马灯象征着太平、吉祥,所以亦有“太平马灯”之称。 后来,走马灯被赋予了特殊的意义。 民间相传,人在死前会看到自己生前最美好的东西,并且会不断回味,还有细数自己的过错,对自己的一生进行忏悔和祷告,这个过程被称为人临死前的走马灯。 阳间通天眼,阴间走马灯。 有了这走马灯,林易便可借助外力看到介于肉眼与天眼之间的事物。 ...... 按照祝由图录第一次施法的时候,林易心里其实并没有底。 画符篆的时候,心里都有些哆嗦,唯恐穿越来的第一笔活就给自个儿搞砸了,更怕人没治好,再搁在自己手上。 但既然来了,祝由图录里也明白着写清楚了燮字咒专治这种需要安神镇心的症状,林易便放手一试。 毕竟,挂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不过毕竟是拿活人施术,林易在送走了马夫人后,又在脑海里不断按照图录上的图画和文字,修炼着祝由术里的各种法术。 来回演练,直到黄昏,确保根据图录上的内容做到万无一失后,林易这才站起身来活动活动筋骨。 遮眼望去,日薄西山。 肚子已经咕咕叫了。 马夫人走时,差人给了林易两吊钱。 那时候的两吊钱就是2000文,相当于二两银子,这笔钱对于现在的林易来说可是一笔巨款。 兜里塞了一把铜钱,出去找了家馆子。 ...... 这可是林易第一次在这大虞朝下馆子。 找了家门面不大但人声喧闹的小店,进去坐下,就有小二招呼着,点了碗烂肉面。 什么是烂肉面呐? 古时候的饭摊儿、茶馆里都有的卖,相当于现在的大肉面,只是它把猪肉给剁成碎块儿,碗里放上八九成熟的面条,配上葱段、姜片、桂皮、大料、干辣椒、油菜花,撒上一把青菜叶,再浇上锅里滚烫的卤子,香气扑鼻。 俗话说,管他驴或马,吃饱了烂肉面再打镲。 “打镲”就是指谈天说地、瞎聊、侃大山、闲聊之类的意思。 面条都是手打面,筋道的很,卤汤浓郁,同时飘着青菜的清香。 这可都是纯绿色的有机蔬菜。 林易吃的是津津有味,满头大汗。 正吃着呢,就听到旁边有人正闲聊着,说起城东头有一家王姓的大户,最近遇上了一档怪事。 ...... 第5章 一尺巷 “城东头王家?” “那家做布匹丝绸生意的大户?” “他们家怎么啦?” 有人七嘴八舌的问道。 “你们还不知道呐?” “快给哥几个说说,到底是怎么啦?” 对于这种八卦...林易顿时竖起了耳朵。 那人嘬了口面,含在嘴里吧唧吧唧嚼了两口,这才说道:“听说他们那个少东家,被鬼给缠上啦!” 这话一出,众人立即窃窃私语。 “这事你是怎么知道的?”有人对这事的真实性表示了怀疑。 那人又吧唧吧唧两口,将嘴里的面吞下去,压低声音说道:“那少东家三天前,到传闻闹鬼的一尺巷去过,当天晚上回家就不对劲了。才短短三天,人都脱了相了,你说不是被鬼缠身,还能是什么?” “找大夫看过了吗?该不是患了什么病吧?” 那人连面也顾不上吃了,连忙回道:“怎么没看过,已经找了不少有名的大夫,说可能是受惊了,开了些药,一点儿用都没有。” “哎呀,这可怎生是好?” “那小子也是闲的,没事往什么一尺巷跑呢。” “那里都荒凉多久了,也不知是怎么想的。” 那挑事的人将面汤咕噜咕噜喝下去,砸吧砸吧嘴,冲桌上的其他人说道:“唉,咱别说这晦气的事了,待会吃完,咱们去看戏听曲啊?” “你就惦记着唱戏那小娘们吧。” “人家岂能是我们这等人能染指的,你就断了那念头吧。” “最近菜场那儿刚来了个耍把式的,有两下子,咱们去那儿瞧瞧吧。” “成啊,我也听说了,据说用一根绳子就能上天呐!” 听到这里,吃完面的林易知道听不到什么八卦了,桌上拍了四文钱,站起身来走出小店。 初来乍到,林易将自己铺子周边的三岔路都逛了一遍。 先摸摸环境,熟悉熟悉地形,以后跑路也好抄个近道。 在路过雾隐门其它四门的时候,有人见到林易,也不打招呼,都是鼻子里带着哼哼,下巴对着你,没有正眼瞧人的。 林易也不以为意,毕竟在记忆里,这些人压根就没瞧得上自己。 他也懒得搭理这些人。 躲都还躲不及呢。 ...... 话分两头。 城东王家近期因为少东家这邪门的病情愁苦不已,傍晚突然有一位叫李固的年轻人上门。 他自称是少东家的好朋友,要找王老爷说事。 仆人回报,两人见着面,李固就告诉王老爷:“王老爷您好,我是您儿子的朋友,听闻少爷近日生了场怪病?” 那王老爷叹了口气,说道:“可不是嘛,都找了好些大夫了,开了些药,但病情一直也不见好转,可真是见了鬼了。” 李固便上前说道:“我听李员外家人说,他们家老爷最近也生了怪病,其他人都瞧不出,结果今天去了雾隐门,找了一位叫林易的术士,给瞧出来了。回来老爷病情就好了不少,这会儿已经能安然入睡了。” “还有这事儿?” “那可不,千真万确。” “好,好。我这就差人,往城西雾隐门请那林术士。” ...... 东升彩霞,晓灯天明。 林易刚拆下铺子的门板,就见门口恭敬的站着一人。 华冠丽服,锦衣玉带,单从衣着上来看,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个字:有钱。 “请问阁下可是林易林术士啊?” “没错。” “在下城东王家管家王德,听闻林术士手法高明,特来请林术士到府上去瞧瞧我们少东家的病。” 嘿,昨天刚听到这门事,没想到今天天一亮就找上门来了。 还真是巧呐。 手法高明? 这是哪听到的小道消息? “这个...” 林易还憋着晨尿呢。 见林易有所犹豫,王德麻溜的从袖口里掏出一锭银子,足有二两。 “不会让您白跑一趟,假如您能帮咱们少东家治好,另有重谢!” 塞到林易手里。 林易瞅了瞅银子。 “您前面带路。” 想要在这个新世界立足,钱是绝对不能少的。 老话说的好,一文钱逼死英雄汉。 这些老话能够历经几千年传承下来,必然是经过历史的锤打和检验,真金不怕火炼。 有时候,粗盐都比尊严贵。 ...... 王德在前面带路,林易跟在身后。 到了路口,早有轿子等着。 “林术士,请您上轿。” 那王德头发胡须已白,虽脸色红润,但年纪估摸着也该是林易爷爷辈的。 这般客气,倒让林易有些不好意思。 “老爷子,您别这么喊我,叫我林易便成。” 那王管家见多识广、耳聪目明,当下点头称是,将林易请上轿。 两把轿子一路就往城东的王家去了。 到了王家,早有人在门口迎着。 包括王家的老爷和夫人。 一行人簇拥着林易来到少东家王勉的房前。 路上王老爷已经将自己儿子最近几天的情况和林易说了。 内容和那天在面馆里听到的几乎不差。 到了房前,只有王家老爷和夫人陪着林易进屋,其他人都在门口候着。 王老爷挥退床边服侍的小婢,对林易说道:“林术士,您只管放手施为,万事有我承担!” 不愧是城东大户,王老爷这番胆色和担当,倒是让林易颇有几分好感。 来到床前,林易探身一望,不由得吓了一跳。 这位叫王勉的少东家,瘦的已经不成模样。 一双眼睛深深陷进眼窝,两腮同样凹陷,一双白皙削瘦的手上爬满了一条条蚯蚓似的血管,又青又紫。 呼吸时而急促,时而缓慢,非常紊乱。 林易双目瞧向床上昏睡的王勉,眼神逐渐缥缈空洞。 他用天眼,看到了这位少东家过去的经历。 ...... 一周前。 一更夜,黄昏始。 天空犹如血染一般,红色的罗幔笼罩着大地。 寿霖城一条闹鬼的巷子口,聚集着几个十七八岁的青年人。 这几个活闹鬼都是家里头的甩手掌柜,不愁吃穿用度,平日无事便聚在一起吃瓜扯皮、惹是生非,就是玩儿。 名声臭了,附近的人谁也不爱招惹他们。 这日几人吃了酒后,来到一条名为“一尺巷”的巷子口。 这条巷子又窄又长,离着民宅有一段路。 当年这儿也有些房子,但现在已经没有人住了。 这块地方萧条下来后,就显得这条巷子有些凄冷。 巷子背阴,白天很少有人走,晚上更是连个人影也看不到,更是显得瘆得慌。 之所以被叫做一尺巷,是因为它的宽度非常狭窄,还不足两尺。 巷子里要是有两个人迎面而过,都得后背贴着巷边,面对面横着移过去。 这会儿几个青年正伸长脖子,探着头向巷子里头张望,但时间已近黄昏,巷子里黑黝黝的,什么也看不见呐。 “我说哥几个,咱们不是谁也不服谁嘛,就是这条巷,谁今晚三更能从这个巷口走到那边的巷口,谁就是咱们的大哥,成不成?” “成啊!这不咱刚才吃酒的时候都说好的嘛?谁不同意,谁就是绿豆王八,以后没人瞧得起。” “行吧,那谁来?” 一阵阴风从巷子口迎面吹过,七八个年轻人没一个吭声的。 酒桌上趁着喝酒的热乎劲,一个个口气都大得很,真到了跟前,一个个都怂了。 为啥? 这巷子闹鬼啊! 眼瞅着这气氛就要不对劲了,王家的少东家王勉开口了。 “我,我来!” ...... 第6章 三更穿巷 众人一瞧,乐了。 这不是平日胆子最小的王勉嘛。 别瞧人胆量小,但人家志气高啊。 刚才在酒桌上,贪多了几杯,都说酒壮人胆,还真是那么回事。 王勉想着平日自己个头最矮、胆子最小,经常被哥几个笑话,心里非常不服气。 稀里糊涂的,就祸从口出了。 “王勉,可就是你啦,话说出来可不带反悔的。” 立即有人就要拍板定论。 但实际上,话刚说出口,王勉那酒就醒了一半,后悔了。 见王勉不搭腔,脸上显出犹豫的模样,一开始挑头的主子说话了。 “嘿,老王,可不带这样的,你想想,你要是今晚穿过这巷子,以后咱们可全都唯你马首是瞻!” “没错,以后你就是咱们的大哥!” “说一不二!” 几个人这一怂恿,当真让王勉下了决心。 “成,我说了就我来,没旁人的,哥几个今晚三更就到对面的巷子口等着。” 那挑头的主子叫李固,见王勉是真要穿巷,心里不由得起了几分敬佩。 虽说这几个人平日里都是酒肉朋友,但关键时刻,还真挺讲义气,说话算数。 “老王,汉子!这样,今晚咱们留俩人,三更的时候到对面的巷子口等你,其他人到酒铺去开个席,等着大哥过巷,咱们一起庆祝!” 李固这话,别的没听着,就听见“大哥”这俩字了。 把王勉给乐的,浑身说不出的受用,比喝酒快活多了,那嘴角止不住就飞起来了。 “咱三更见!” 一伙人很快就散了。 ...... 王勉回到家,心里虽然有些怕,但一想起“大哥”这俩字,腰板一下子就硬气了。 这几个活闹鬼家里在这寿霖城都有些名声,不然也经不起这般游手好闲、好吃懒做呀。 能做这些人的大哥,对于个头最矮的王勉来说,那也算是脸上有光的事情。 尤其是那李固,平日里俨然是这伙人的带头大哥,连他也得叫自己大哥,那别提多带劲了。 还有一副小白脸模样的许林,他那妹妹长的是真标致,这要是当了这伙人的大哥... 嘿嘿嘿... 王勉越想越快活,恨不得现下立即就去那一尺巷走一遭。 时辰尚早,王勉想找点事打发打发时间,突然想起家里有一套戏服,立即计上心头。 心说你们都说我胆子小,我便搞个恶作剧,吓你们一吓。 找出红色的戏服,套上。 脸上抹了白粉,化了妆。 头上套个假发饰,把那长长的假发垂到脸前。 对着铜镜照了照。 嚯! 把自己都吓一跳。 主要那妆画的实在难看... ......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当,当! 二更锣声起。 时间差不多了,王勉整了整戏服,推开门,迈起大步往一尺巷去了。 到了这一尺巷口,王勉的酒劲可全醒了。 风一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看了看天色,月黑风高,时候差不多了。 估摸着现在进去,走到那边的巷子口,也该三更天了。 俗语有云。 一更人,二更锣,三更鬼,四更贼,五更鸡。 三更半夜,正是阴气最重的时候。 王勉拳一握,脚一跺,硬着头皮就进去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落子无悔大丈夫。 ...... 这巷子挺深。 王勉迈起大步,只想赶紧走到巷子那头,之后永不再踏足这里。 话说巷子越深,四周越冷。 走了一会儿,王勉心里惧意渐起。 为了给自个儿壮胆,开口大声哼唱起了戏里的小曲。 “到三更,真个是月明星稀,猛听得窗儿外似有人行,忙移步隔花荫留神觑定,原来是秋风起扫叶之声...” 有了声响,惧意便弱了下来。 所以你瞧那路上,但凡有人吵架,嗓门最大的那个,肯定是心里最虚最怕的。 不过有老话说,夜晚赶路的人最好不要唱歌。有些人说唱歌胆子大,实不然,那只会咄你的阳气。 正唱着歌呢,巷子前面突然出现一人。 王勉先是一惊,随即便乐了。 为啥啊? 因为对面那人竟然和自己一般打扮。 红衣、白脸、长发... 这定是哪个鳖孙和自己想一块儿了,装扮起来吓他。 王勉也不答话,迈着大步就走过去了,心想我不出声,看你能把我咋样。 对面那人也是一声不吭。 两人迎面走到跟前,相互背贴着巷壁,面对着面就蹭过去了。 背对着那人,王勉心里不禁哼了一声。 就这? 见巷子里除了自己还有其他人,心里更是有底了。 想着待会出去问问,看是哪个王八羔子和自己闹着玩儿。 往前没走两步,右手边就是巷子里传闻的鬼宅。 这巷子闹鬼的传闻,就是从这间旧宅子开始的。 然而人多口杂,三人成虎。 话传着传着就变味儿了。 这旧宅到底有什么故事,已经无人知晓真相。 神秘鬼宅,反倒激起了王勉的好奇心。 旧宅的破木门上有一小洞,已经彻底克服心理恐惧的王勉趴了上去,想看看透过这小洞能看到些什么。 谁知道瞅了半天,什么也没瞧见,满眼只能看到红彤彤的一片... ...... 王勉在木门上扒拉半天,不禁大失所望。 嘴里骂着妈了个巴子,一路头也不回气冲冲的迈到巷子口。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当现实发生的事情与自己预期的完全不相符时,原本所有的幻想在一瞬间化为泡影,心态的变化能影响整个人的状态。 在进巷子之前,王勉在心里求爷爷告奶奶,千万别碰到脏东西。 结果呢。 眼瞅着出了巷子,真的没碰到脏东西时,竟然喜极而气了! 王勉走出巷子口,看到俩哥们正站在那儿等自己呢,不禁又开心了起来。 对面俩人见了王勉,都是身形一滞。 王勉脑袋也活,当下心情愉快,也不打算整这俩人了。 人家在这里站在三更等自己,那也不容易。 这也有份情谊在不是。 把发饰连着假发摘掉。 “哟,老王!” “什么老王,叫大哥!” “对对对,大哥!” 俩人这对话可把王勉乐坏了。 人生巅峰,就在此刻。 大半夜的,天挺冷,都不容易,俩人簇拥着王勉就往酒铺去了。 ...... 三更半夜,鹅毛细雨,天寒地冻,酒铺里生了炉子,锅里炖着肉,大老远就闻到肉香。 脱了戏服,找池子洗了把脸。 推门而入,众人纷纷站起来,那一声声大哥,让王勉如在云雾之中,快活似神仙啊。 “大哥,啥也甭说了,您是条汉子,我李固服您,这碗我干了!” 说罢,李固仰头就是一碗。 街外冷飕飕,铺里暖烘烘,酒美肉肥。 正喝酒吃肉呢,有人突然开口说到。 “我说大哥,人家都说那巷子里有个旧宅,里面闹鬼,您路过那儿,可瞧见什么没有?” 王勉此刻已是半醺,一摆手,张口骂道:“什么鬼宅,屁都没有。” 做了这大哥,气势都起来了。 那开口的人继续说道:“是嘛,我倒是听我家里扫地大婆子的儿媳妇的邻居家奶奶说过这宅子的事。” ...... 第7章 棺材板儿 ,苟在雾隐门当术士那些年 见有人知道这宅子的故事,立即就有接茬的问道:“什么事,快给大家伙说说看呐。” “说这宅子里啊,原来住着一女的,死的时候老惨了,七窍流血,死状恐怖呐!” 王勉这碗酒正喝着一半呢,听到这里的时候也停了下来,竖起耳朵听。 “这女的定是死的太惨了,说不定又有什么冤情,才一直阴魂不散。据说啊...” 声音突然压低下来。 “这女鬼在宅子里,喜欢趴在门口木门的小洞里往外张望...” 咣当! 王勉手里的酒碗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那酒瞬间就醒了。 刚才在那旧宅小洞里看到的... 一股凉气直接从王勉的脚底板冲到脑门顶。 这后怕,可比现怕厉害多了。 眼瞅着王勉原本醺红的脸色突然就变白了,众人都不敢开口说话,只是呆呆的瞧着。 “咳...那谁,你们谁在巷子里穿着红色的戏服吓我来着?” 没人吭声。 李固面带疑惑,眼睛扫了众人一圈,这才看向王勉说道:“大哥,除了俩人在巷口等您,我们一直都在这儿啊?” 这一句话,彻底把王勉给吓瘫了。 打哪晚开始,王勉是茶饭不思、水米不进,闭上眼睛就是噩梦,睁开眼睛就是满世界的红... ...... 不过,真正压倒王勉神经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在三日前的晚上。 王勉好不容易喝下碗粥,又喝了大夫开的安神静心的药,准备上床休息,就见门上的窗户纸隐约透着一道影子缓缓靠近。 “王勉,开门,我来找你玩儿。” 这声音不阴不阳,不男不女,让王勉脊骨透寒,心惊胆颤。 这不像是宅子里谁的声音啊。 坐在床边,屏住呼吸,王勉一动不动。 见没有声响,王勉疑心是不是自己耳鸣出现幻觉了。 刚准备脱鞋,那诡异的声音再次响起。 “王勉,开门,我来找你玩儿。” 这一吓让王勉脑子嗡的一响,直接从床边跳了起来。 “谁?” 没有回应。 王勉轻轻的移到门口,将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倾听。 等了半天,一片寂静,只有院子里那口空置的大水缸发出嗡嗡的风声。 老话说,鬼不叫三声。 王勉不敢开门,蹑手蹑脚的准备退回去。 就在他转身刚走了两步... 嘭的一声。 门竟然莫名打开了! 晚风从堂前吹过,晃了桌上的煤油灯。 王勉惊恐着转身看去,门口空空荡荡。 这时候王勉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然拔腿,快步走到门口,把门嘭的关上。 刚喘了口气,背后传出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王勉,我来找你玩儿。” 这一声可把王勉魂都要吓出来了。 颤抖着转过身。 红衣、白脸、长发... 正是他在一尺巷遇到的那个东西。 “你是人是鬼?” 对方没有答应。 王勉稳定情绪,扭动着酸软的双腿,摸着桌边,缓缓向床头挪去。 枕头下放着王家人为了驱邪而放的菜刀。 王勉想要拿刀壮胆。 对方就这么站着,一动不动。 王勉来到床边,鼓起力气扑到床头,将枕头下的菜刀拿出来,双手握住,心情稍定。 回过身,那东西还杵在那里。 “喂,你是人是鬼,转过来和我说话。” 那东西缓缓的转身。 不转身倒还好了,这一转身,差点没把王勉给吓死。 转过身,竟然和没转身一个样。 依然是红衣、白脸、长发... “王勉,我来找你玩儿。” 这一刺激不得了,王勉拿起刀就冲了过去,对着那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照着脑袋就是一刀子砍下去... 只听“吱----”一声破空刺耳的尖叫。 那东西被刀砍后剧烈的摇晃着,竟然变成了一块棺材板儿,而本就精力衰弱的王勉经过这一刺激,直接背过去了... 接着两天就一直是这种昏昏沉沉的状态。 ...... 林易收回天眼,眼神逐渐清明。 “王老爷,你们家里是不是有块...咳...棺材板儿?” 王老爷愣住了。 棺材板儿? 谁家没事会准备这晦气玩意儿? 等等... 莫不是我家小儿... 没等王老爷开口,旁边王夫人已经嚎哭起来。 “哎呀!我的儿啊!当真就没救了吗?这都要准备棺材板儿了呀!” 林易愣住了。 这是经验不足,让人家误会了。 连忙解释了一番,这才稳住王氏,可那眼泪还止不住的往外流。 王老爷按照林易的指示,出了门,向候着的一众管家仆从问道:“你们谁在少爷院里,见过一块棺材板儿啊?” 众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 这是哪一出啊? 怎么好好的问起棺材板儿的事啦。 林易从房里也跟着出来了。 没人吭声。 “请大家再好好想想,应该就在两天前。” 林易这一句“两天前”,倒是让一个伙计想起一事。 “王老爷,林术士,我想起一件事,两天前我在伙房搭手跑堂的时候,见过老孙头抬着一块板子进了膳堂,嘴里还说什么,今儿赚便宜了,搞了这么大块木板,倒省柴钱了。” 这老孙头是王家厨房的老厨子,年纪大,眼神和听力都不大好,做的菜倒是很不错,色香味俱全,但为人有一条,爱贪小便宜。 在后厨的时候,有时候就会偷摸个葱姜蒜啥的。 也被其他人告过。 王家念在他年事已高,为王家做了多年,加上手艺的确不错,也只是口头劝谏罢了。 这边听罢,王老爷便立即带着林易去了膳堂。 推门而入,老孙头正坐在灶台前边吃饭呢。 见大老爷来了,老孙头立即站起来,躬身拜福,问道:“老爷您怎么来了?” “老孙呐,最近可瞧见过一块大木板啊?” 老孙头也没隐瞒,指着柴火堆那边说道:“前两天是在少爷院子里头捡到一块木板儿,问了一圈没人要,想着拉过来劈了做柴火得了。” 到底有没有问,也没人在意了。 林易连忙探身过去,正是天眼里所见的那块棺材板儿。 刀身已经不见,但板子上好大一个刀口,刀口里竟然还缓缓的沁出鲜血... ...... 林易使出祝由图录里的止血术。 口中默念口诀。 “太阳出来一点红,手执金鞭倒骑牛。三圣夺断长江水,斩断龙门血不流。” 食指在棺材板儿上书写符咒。 待林易书写结束,那板子上的刀口,竟然停止出血了。 真是神了! ...... 第8章 妖道也是道 林易知道,这块棺材板儿绝不是普通的木板。 手里拿出走马灯,天眼这么一瞧,不一会儿,这走马灯就转起来了。 但在外人眼里,这灯就只是普通的马灯。 走马灯,灯走马... 林易借助走马灯,用天眼看到了这块棺材板儿的来历! 原本它只是一块普通的棺材板,是很早之前一尺巷一户人家办丧事定做的。 去世的是这户人家的老太太。 老太太信佛,陪葬的时候,家里人将一些佛珠、佛经什么的,都做了老太太的陪葬品,压在棺材底,和老太太一块儿埋了起来。 这棺材板,正好就是这副棺材的底板。 积年累月,吸收佛物的灵气,棺材板儿竟然修炼得道,成了一只妖。 什么是妖啊? 妖就是指除了人类之外存在于天地间的超自然生命,和怪、精、灵属于一类。 妖怪妖怪,妖和怪本就不分彼此,怪一般特指比较奇异或者奇特的妖。 精一般指非生命体长久修行后,还未成妖但已经有些道行的状态,比如人参精、槐树精等,法力比妖略小。 灵则指已经拥有自我意识的状态,但还未曾修炼的存在,一般天生就具有灵性。 《搜神记》中曾指出,妖怪者,盖精气之依物者也。 它出现在人类可以接触到的范围内,而不像神鬼一般,出现在天界地狱等普通人类无法证实存在的虚幻场所。 这个棺材板儿依附着佛物,一心向善悟道,竟也走上了妖道。 妖道也是道。 这棺材板儿修炼得道后,已然能像人一般走动。 这一日,就在巷子里遇到了装扮起来的王勉。 棺材板儿得道不久,玩心仍重,看见活人就想逗他一逗,于是照着王勉的模样变化,而由于它一直对着老太太的背面,受到认知的局限性,竟然就变化成两面一模一样的样子。 在和王勉面对面贴着巷子边过去的时候,对方一点儿也不怕自己,这让涉世未深的棺材板儿以为王勉愿意和自己玩儿,这才有了它晚上去找王勉的事情。 自从成妖后,它太寂寞了,难得有个不怕自己的人,愿意和自己一块儿玩。 其实这棺材板儿修炼成妖也就是近些年的事,智力和四五岁的小孩子差不了多少。 它也没安坏心,可坏就坏在,它太不了解人类了。 叶公好龙知道吧? 表面上非常喜欢龙,但当真遇上的时候,没把叶公给吓死。 更何况王勉并非好妖。 当时他只是以为棺材板儿是个和自己想法一样、打扮也一样的人,没想到是个妖。 要当时知道,非吓死不可,哪会乐呵着和棺材板儿照个面过去呢? 后来因为上门找王勉玩,被他一刀下去,直接砍回了原形。 人受伤会死,妖也一样。 它和鬼不同,妖是生命体,会死,鬼只有魂魄,不会死,只会魂飞魄散。 有人会问魂飞魄散不就是死了吗? 那不一样。 往后看,慢慢就都明白了... 话说林易给棺材板儿止住血,再用走马灯这么一瞧,知道这东西并非恶类。 但王勉这病,却是因它而起。 随着走马灯逐渐停滞,灯熄马停步。 ...... 林易站起身来,对王老爷说道:“令公子是因为走那一尺巷沾染了不干净的东西,现下有一法子,或可以治疗它身上的怪病。” 这时王夫人也来了,一听儿子的病有救,眼泪刷的又下来了。 没等林易开口,直接就跪那儿了,说道:“多谢林公子的大恩大德,多谢林公子的大恩大德!” 众人连忙将王夫人扶起来,那边王老爷也偷偷的拭了拭眼角。 林易便对王老爷讲了应该如何如何,王老爷一个劲的点着头。 第二天,王家可热闹了,一行人备着一副刚做好的上好桃木棺材,几个力气大的仆人挑着,直接奔寿霖城郊去了。 到了那里,按照林易的指点,找到了原来一尺巷那户人家下葬的老太太的坟。 果然,坟头已经破土,再一瞧,棺椁的底板没了。 王老爷立即指挥众人,给老太太的尸骨连同佛物移到新棺材里,又将坟重新填好,找了个道士做了三天的法。 三天后,王勉睁开眼睛。 “娘,我饿了。” 这边王勉的病是好了,但那可怜的棺材板儿呢? 这会儿已经成为了新棺材的底板,是否还能再次成道,就要看它自个儿的造化了。 王勉怕鬼,棺材板儿却未曾伤他分毫。 妖不怕人,王勉却将它砍回原形。 或许经历了这一遭,就老老实实的当一块板材板儿,也比成道出去被人砍强多了... ...... 话说指点完王老爷,林易坐上回铺的轿子,眼前便缓缓起雾。 白雾之中,巍峨的须弥山再现眼前。 奇山兀立,群山连亘,苍翠峭拔,云遮雾绕。 天地山川,天地秤现。 那秤盘上端放着两物。 一物是林易所见的王勉的经历,一物则是通过走马灯所见棺材板儿的经历。 秤杆笔直水平,秤砣上挂着两物。 天地之间一杆秤,善恶赏罚有计较。 恍惚间回过神来,山川云雾消失不见,那杆秤也消失不见。 林易瞧了瞧手上,多了一把桃木剑和一块斑驳的老树皮。 ...... 林易瞅了瞅桃木剑,色如紫铜,清香怡人。 剑身上刻有北斗七星,南门六星,散出丝丝道韵。 桃木亦名“仙木”、“降龙木”、“鬼怵木”,是用途最为广泛的伐邪制鬼材料。 在民间,桃木剑是正气和武力的象征,具有驱邪避凶的功效。 《太平御览》中曾言:桃者,五木之精也,古压服邪气者,此仙木也,桃木之精在鬼门,制百鬼,故今做桃木剑以压邪。 手持这把桃木剑,可镇宅辟邪、斩鬼纳福。 好家伙,终于有把可以防身的宝物了。 在这个诡异乱世,起码得有自保的能力。 手持桃木剑舞了几下,虽然不会什么招式,但拿在手里也是相当称手,比拿折凳更让人踏实,况且这里也没有那种武器。 ...... 将剑摆在一旁,林易又拾起那块其貌不扬的老树皮。 这树皮的一面粗糙不堪,经历了沧桑岁月,但翻过来,树皮的另一面却异常光滑。 上面刻了几行小字。 “孩儿已于西域血海寻得混沌钟,并降服呲铁、飞廉、鬼车、九婴四员猛将,待率众围攻昊天塔,救出王母,脱离上界。” 这几句无厘头的话让林易有些莫名其妙。 怎么... 难道奖励里还有小说? 分段也就算了,竟然还是分句的! 这忒娘也太短了。 ...... 第9章 鬼下油锅,剑斩妖魔 云破日出,棒打五更。 林易起了个早。 昨天去了趟王家,临走时管家王德塞给自己一个大元宝,沉甸甸的,再三感谢。 这一趟算是收获满满。 得了钱不说,治好了王勉的病,顺带给了棺材板儿一个好归宿。 实际上,一把火把棺材板儿烧了,一了百了,那王勉的病立即就好。 但是... 妖的命也是命呐。 何况人家并没有恶行,甚至连那恶心都没有。 至于王勉,多熬几天,算是对他不知敬畏的惩罚。 棺材板儿重新下葬,也是给王勉这小子多积点阴德。 ...... 来到街口的早点摊。 一老大爷一老太太。 也没什么生意,零星几个人过来吃碗面。 这边就是最普通的青菜面,也下些刀削或者面疙瘩。 老大爷端面收账,老太太下面煮面。 早上吃清淡点也不错。 一碗清汤寡水面,撒点葱花香菜醋,味道不孬。 “大娘,来碗青菜面。” 老太太头也不抬,抓把面下到锅里,嘴里喊了句:“老头子收钱。” 这老头子便上前招呼。 林易把两文钱递过去,老头子收着,手指拨拉,没错,笑脸说道:“面马上就好,您稍等。” ...... 一早无事。 中午的时候,林易关了铺子,去马蹄街逛逛。 主街就是不一样,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街道两边满是茶楼,酒馆,当铺,作坊... 两边的空地上,挤满了各种商贩。 街上行人不断,挑担压路的,赶牛送货的,毛驴拉车的... 街头有一内城河,河上一座石桥,不少人在桥上驻足观赏,欣赏美景。 也有些仕子在那河边摇头晃脑、吟诗作对。 这马蹄街最热闹的地方,莫过于地拱。 地拱是个地名,和天桥类似,都是杂耍卖艺、游人云集之处,非常热闹。 关于这地拱,还有个传说。 传闻,这个寿霖城城下面有一座巨大的地宫,有人曾在深夜嘘嘘的时候,看见阴兵借道,吓得差点没倒吸回去。 地面上被拱出了好大一个洞,里面走出不少身穿铠甲的骷髅兵,沿着这条街一路向西... 后来有高人前来卜卦,将这条街改名为马蹄街。 不仅仅因为这条街的布局像马蹄,还有马踏压实之意。 马蹄将这地儿踩实,便不会有阴兵从地下涌出借道扰民。 同时马蹄也有辟邪的功效,取名叫马蹄街,寓意不言而喻。 后来地拱这地儿越来越热闹,成了江湖人聚集卖艺之地,这地儿也是越压越实。 ...... “瞧那,人扎堆的地方,肯定是那个变戏法的又来了。” “哟,会上天的那对父子?” “没错啊。” “那还不赶紧呐!” “走,瞧瞧去!” “不知道今个儿能不能看到那神仙索。” 人呐,都有个好奇心。 搁往常,林易是不太爱凑那热闹的,但“神仙索”这个戏法,还真是有所耳闻,但没有亲眼见过。 在林易上一世的时候,这个戏法就已经失传了,只有些零星的关于神仙索的传闻,并不可信。 林易想要亲眼瞧瞧,这神仙索到底是怎么个神仙法,变戏法的人到底又是怎么上天的。 好不容易挤到跟前,只见在这摆摊卖艺的是一老一少。 一个糙门老汉儿,带着一个披着长发的小孩。 此刻表演的戏法,叫做“鬼下油锅”。 摊前的空地上摆着一口滚开的油锅。 在围观众人的惊呼声和尖叫声中,老汉儿将半截手臂伸入油锅里。 只见老汉儿面不改色,还用手在油锅里划拨两下,说道:“嗯,此油已开,可以炸鬼了。” 小孩便抱着一筐子来到老汉儿身旁。 “爹爹,鬼骨来了。” 老汉儿接过筐,将号称鬼骨的黑色残骨扔进油锅。 只听那残骨“吱吱”作响,犹如鬼叫。 那油面起伏翻涌,真犹如鬼祟在油锅里挣扎一般。 众人惊讶不已,接着掌声如潮。 小孩趁着气氛热闹,手捧托盘向众人讨钱,嘴里念念有词,道:“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脚踏贵宝地,眼望陌生人,城墙高万丈,全靠朋友帮。各位老爷爹娘,请高抬贵手,赏我们个吃饭钱、住店钱吧。一文钱也是爱,两文钱也是赏。钱给够,咱们精彩继续!” 这鬼下油锅的把戏的确叫众人开眼,再加上一听精彩继续,便你一文、我一文... 转了一圈,小孩那托盘里的银钱就满了。 林易本想白嫖,但在那小孩渴望而真诚的眼神注视下,手不由自主的摸进兜里,掏出了两文钱放进盘里。 “谢爷赏。” 这可是打赏两文钱才有的待遇。 一文钱,也就是点个头的礼。 小孩将托盘给老汉儿瞧了眼,老汉儿一拱手,说道:“多谢各位爷赏,承蒙关照,接下来咱们父子来一个‘剑斩妖魔’!” “好!” 围观的众人轰然叫好。 这边撤锅的时候,旁人还在讨论刚才老汉儿探手入油锅的戏法,啧啧称奇。 林易倒没有什么惊讶。 毕竟这种把戏在他眼里,也就是个演技,根本谈不上什么玄妙。 诀窍无非有二。 一是表演前先将硼砂放入锅里,硼砂遇热产生气体,看上去犹如开锅。 二是在锅底放醋,醋边上放油,由于醋密度大,受热时向上运动,如同滚油烧开无异。 至于鬼骨被炸之后发出鬼叫,林易猜测是因为老汉儿事前在骨髓腔中装入了水银。 水银遇到高温分裂,会发出“吱吱”声。 骨头随着油的运动上下翻动,看上去犹如挣扎鬼嚎。 虽然林易很轻易的就破解了老汉儿的戏法,但即便如此,那演技也属上乘。 面容生动、神情逼真,感染的周围人都相信自己亲眼所见鬼下油锅。 这可不是街上随便拉一个人就能做到的。 ...... 油锅撤下,老汉儿手持一把木剑,站立圈中。 剑身上书“桃木”二字,但见过真桃木剑的林易一瞧就知道这桃木剑是假的,充其量就是个道具而已。 老汉儿闭上眼睛,似在口念咒语。 小孩原本只是乖乖站在一旁,这时如平地里一声雷,大喝一声:“妖魔哪里逃!” 这一声将大伙儿给吓了一跳。 老汉儿突然睁大眼睛,手扬剑出,在空中挥舞。 小孩手持等同身高的一张白纸,张开挡在身前。 老汉儿将剑收起,低头含一口水,对着白纸一喷。 只见那纸上显出红色妖尸,个个鲜血淋漓,头分尸残... ...... 第10章 神仙索 见那纸上显出妖魔血尸,当场就有不少人倒吸一口凉气。 林易也觉这把戏有些蹊跷,一时间想不明白。 周围人议论纷纷。 这边小孩又拿着托盘来讨赏钱。 得,又送出去两文钱。 “谢爷赏。” 林易原本看了这剑斩妖魔后转身就想走,无奈腿脚不听使唤。 好奇心驱使着林易留了下来。 越是看不懂,越想看个究竟。 这不,又被动的送出了两文钱。 突然,一阵记忆从脑海里涌出。 眨眼之间,林易就想通了这个戏法的秘密。 原来这白纸是事前经过处理的,先用笔蘸上碱水,在纸上画出流血的鬼形。 晒干后,鬼便隐去。 表演的时候,拿出事先备好的姜黄水,喷到纸上。 姜黄水与碱水起反应,生成红色。 白纸上便显出血淋淋的妖尸了。 这秘密想明白之后,就一点儿也不稀奇。 但林易怎么会知道这把戏呢? 林易不禁自嘲,看来自己之前做江湖术士的时候,手里面也会一些这种装腔作势的假把戏。 糊弄人的。 所以才破了这玄机。 没办法,虎虎酒和狗皮膏药卖不动啊。 虽然破了谜底,但林易却更走不成了。 为何? 有位豪爷直接拿出了二两银子,要看老汉儿表演那神仙索。 俗话说得好,有钱能使磨推鬼。 耍把戏的本来就是赚个卖艺钱,巴不得有豪爷出重手,更何况有人想看,那也是赏识自己。 接了银子,没有二话,就准备表演那神仙索。 表演前,老汉儿闲白了几句,和众人唠了会嗑,互动了一番。 一盏茶的功夫,天色稍暗。 “孩儿,取我神仙索来!” 小孩忙从旁边搬出一麻袋,放在老汉儿脚边。 此时浮云蔽日。 老汉儿俯下身子,从麻袋里抱出一团绳子,攥住绳头往空中一扔,那绳头就如同挂在空中一般。 接着,绳子越升越高,那空中竟然涌出云雾。 绳子则如直通云霄一般。 不一会儿,一团绳子就拉完了。 这一手就已经赢得了满堂彩。 老汉儿拽了拽绳子,对小孩说道:“儿啊,我老了,身子笨,你来上吧,记得上那王母娘娘的园子里摘个仙桃,送给那位出手阔绰的贵人。” 说罢,将绳头递给小孩。 小孩接过,拽着绳子手挪脚蹬,像蜘蛛爬丝一般渐渐升高,直爬得没了影儿,消失在云雾中。 不一会儿,一个碗大的桃子从天而降,老汉儿一把接住。 用袖子擦了擦,递给先前打赏二两银子的那位豪爷。 豪爷接过后,先给周围的人瞧了瞧,一饱眼福。 然后“嘎嘣”一口,芳香四溢、晶莹圆润,汁水饱满。 怎一个好字了得! “不愧是王母娘娘园里的蟠桃,味道好极了。” 这一口让不少人默默的吞下了口水。 就在人人伸长脖子想瞅瞅那仙桃长什么样的时候,原本笔直的绳子突然如断了线一般坠地。 老汉儿脸色一变,惊呼道:“哎呀不好,天神割断绳子,我儿危矣!” 说着,就有一个血淋淋的东西坠下。 老汉儿慌忙拿起,正是那小孩的人头! 捧起来嚎啕大哭。 “真是惨啊,想必是被那看守的神仙发现了,我儿完了。” 紧跟着,又从云雾中掉下人脚、四肢和半截身子。 老汉儿边哭边拿出一个木箱,将小孩的残肢一一捡进箱内,合上箱盖。 转身,老汉儿面向众人跪下。 “老汉就这一个儿子,跟随我四处卖艺,也没过上什么好日子,但求诸位老爷给个埋葬钱,让我儿入土为安。” 围观的众人此刻个个惊慌失色,当真是七分害怕三分同情,纷纷慷慨解囊。 林易明知这把戏应该是假的,但在演技逼真的老汉儿面前,也忍不住拍出了五文钱。 那个手捧仙桃的豪爷,更是直接掏出一锭元宝交到老汉儿手里,还陪着落了几滴眼泪。 老汉儿起身将收来的银钱装好,连拍木箱呼道:“我儿,还不出来谢赏!” 眨眼间,箱盖被拱开,小孩从箱子里跳了出来,微笑行礼,拜谢赏赐,竟然毫发无伤。 众人目瞪口呆。 林易也是惊讶不已。 这下子,任凭脑袋瓜想破了,也没瞧出了所以然来。 这神仙索的把戏,可真是神呐! 林易也不禁对这一老一少肃然起敬。 说起来,这对跑江湖卖艺的父子,应是属于江湖八大门中的彩门。 什么是江湖八门呐? 金、皮、挂、彩、平、团、调、柳。 都是跑江湖的谋生手段。 彩门就是这江湖八门的其中一门,属于变戏法的行当。 这一门在八门中的地位颇高,受人尊敬,毕竟都是依靠真实的手艺吃饭。 在江湖艺人中,规矩最严的行当便是这彩门一行。 变戏法的,叫彩立子。 变戏法带武功的,叫签子。 变洋戏法的人,叫色唐立子。 像是人头蜘蛛、山精海怪、索命追魂等等戏法,统称为腥棚。 这彩门卖艺人厉害的地方就是,他们的戏法都是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让人摸不着底细。 ...... 今儿表演结束,那老汉儿正要收摊,一处人群突然散开,几个身材壮硕的家丁涌出,看起来凶神恶煞,态度傲慢。 那眼神瞧着周围的老百姓,是三分薄凉,七分不屑。 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狗。 家丁当中站着一名面容儒雅的中年人。 这人倒是与几名家丁截然不同,风骨道然,一眼望去就容易让人产生亲切感。 那中年人对着老汉儿和小孩拱手,说道:“在下方敬,城中苏家掌事,后天就是我家老太爷七十四岁寿辰,特来请您二位在我家老太爷寿宴上献艺,这是小小心意,还请一定答应。” 说罢,旁边一名家丁走上前,将一袋银子放在小孩手上。 这小孩恐怕从来没有拿过这么多银子,双手捧着,眼睛瞪得大大的,望向老汉儿。 瞧瞧,这就是手艺钱。 什么行当做到有名气了,都能挣钱。 这时林易就听到周围有人窃窃私语。 “城中苏家,那可是咱们城里的首富啊。” “怪不得这几天看苏家人都在忙里忙外的,原来是老爷子要过寿。” “奇怪,我记得苏老太爷去年不是才七十二岁嘛。” “你懂什么,七十二过完就是七十四。” 林易听了几人七嘴八舌,心里瞬间敞亮。 民间有种忌讳,说“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 意思是说,这两个岁数,很不吉利。 为了避开损头,到了七十三,就说自己七十四,到了八十四,就说自己八十五。 所以其实这苏老太爷,今年应该是七十有三。 这寿宴,要大办。 ...... 话说方掌事给的这包银子,够这爷俩忙活俩仨月的。 老汉儿忙回礼,道:“这位贵人,请您回禀苏老太爷,后天我爷俩一定到!” ...... 第11章 连环女尸案 日有朝夕昼夜,天有不测风云。 喧闹的马蹄街,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倾盆大雨淋了个底透。 人群瞬间作鸟兽散。 地拱摆摊的、卖艺的,也纷纷卷起铺盖,往那屋檐下面赶。 瓢泼大雨中,只剩下一个搭棚唱戏的台子,孤零零的显得突兀。 台下一个人也没有,台上依然在那里笙歌婉转、起霸舞剑。 这是什么? 这就是规矩。 老祖宗说过:戏已开腔,八方开听,一方为人,三方为鬼,四方为神。 即便台下空无一人,也一定要唱完。 搭台唱戏是为了敬鬼神、平人和、祛妖邪、安家园,不是特意为了给人看的,即便台下无一人,即使外面大雨倾盆,闪电交加,开场就不能停。 虽然那戏声相当不错,但林易无暇听曲,跑到一处茶馆避雨。 这茶馆名叫松韵轩,地方挺大,原本都快满座了,这会又涌进来一帮子躲雨的人,坐的满满当当。 林易一落座,就有人给把茶沏上,摆上四方小碟,瓜子、花生、果脯、绿豆糕。 “这位爷,您品茶,吃点点心,休息休息。” 现下是申时,是茶馆的正地。 正地,就是茶馆里正式说书的时间。 茶馆聘请的说书先生,都是在这个时间段在这茶馆里说书的。 正地前也有说书的,那叫说早。 小学徒或者是落魄说书的,没人请,就跑过来说书,练练台风、混个脸熟或者挣点赏钱。 正地之后说书的,叫灯晚,一直说到茶馆打烊。 林易嗑个瓜子,剥点花生,喝一口茶,还在想那个神仙索的奥秘。 外面风雨飘摇,屋内热火朝天。 眼瞅着外面雨一时也停不了,就有人开始聊起近期城里发生的连环女尸案。 “听说昨个平旦,又发现一具女尸。” “这是第三具了吧。” “可不是嘛,衙门已经开始在街上到处张贴告示了。” “有什么线索没有?” “哪有什么线索,这告示可不是什么海捕公文,是告诫家里面有女人的,晚上少出门儿。” “哎呀,这都已经死三个了,衙门就没查出点啥?” “指望他们?可别了吧,你没听过吗,衙门八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这些官老爷,哪管咱们的死活啊。” “唉,这可如何是好啊,我才刚成亲,这丧事可别落在我媳妇头上。” “说什么呢,晦气,还不快呸掉。” “我嘴脏,呸呸呸...” 林易听的入神,心想这寿霖城里怪事可不少啊。 看来还是一起连环杀人案,对象都是女性。 这杀人的家伙多数是个心理变态。 正想着呢,林易隐约察觉不远处有人在盯着自己。 顺着眼神瞧去,一个长着胡子的猥琐胖子正瞧着自己仔细打量。 我去! 哪里来的猥琐死胖子。 这该不会就是那个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吧。 脑海中,已经构织起了一幅画面。 猥琐胖子身处夜色中,尾随一名独身女性,待到僻静处,掏出凶器,猛然上前! “咣...” 椅子向后摩擦发出的声响,打断了林易脑补的大戏。 胖子站了起来,哼了一声,白了林易一眼,撑着一把油纸伞,昂首去了,全然没有发现屁股蛋上沾着一块被坐扁的绿豆糕。 这时茶馆跑堂的过来添茶,林易指着走到门口的胖子说道:“伙计,那家伙好像没付钱就走了。” 伙计瞧了一眼,压低声音说道:“这位爷,您是不认识那位主啊。这主子可不简单,衙门的曹捕快,平时为人低调,但知道他事迹的人,可都要给他竖起大拇指。” 真没想到,这模样的人,居然是个捕快。 趁着有闲,伙计便对林易三言两语说了一些曹捕快的英雄事迹。 从伙计的话里,林易对这个长着胡子的猥琐胖子有了个大概的了解。 曹捕快的真名叫曹达华,三十出头,还是个单身汉,衙门里一名资深捕快。 捕快怎么还有资深的啊? 曹达华这捕快做了十几年,也没混个捕快头头,所以称呼他为资深捕快。 这曹达华之所以受人尊敬,主要是不像其他一些捕快,搞什么敲诈勒索、横征暴敛。 反而有时候,会拿自己的俸禄口粮,去接济一些颇有姿色的小寡妇。 看见那些卖身葬父的小俏姑娘,也经常慷慨解囊。 行得正,坐得直,不同流合污,所以一直也提不上去。 茶馆的老板也曾受过曹捕快的恩惠,所以他来这松韵轩喝茶,一概免费。 不过说实话,听完伙计的介绍,林易倒是觉得... 介胖子不像个好人呐! ...... 话说那捕快曹达华喝完茶,踱步向外走。 雨水打在油纸伞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 声音悦耳,但他此刻心里却是一团乱麻。 一周前,城里连续发生了两起命案,死的都是女性,而且死状极为恐怖。 眼睛里只剩下眼白,倒地的四肢呈现不规则摆放。 死者都是不足二十的年纪,但死后的皮肤却如同风烛残年的老妪一般,斑驳褶皱。 死因不明。 眼瞅着距离县令的十天办案时限只剩三天,依然毫无头绪,谁知昨天一早又发生了第三起命案,雪上加霜。 案情与前两个如出一辙。 衙门里,县太爷可是发了大火,限期曹达华七日内务必解决这桩案子。 这曹达华虽然有一副侠义心肠,却无奈能力平平,之前连续追查了一周,也没找到什么有效的线索。 这会儿正愁着呢。 当时身着便衣坐在茶馆的时候,一边喝茶想事,一边侧耳听着周围茶客谈天说地,看看能不能获得一些线索。 对于一些陌生的面孔,也是仔细观察,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这无异于大海捞针,结果当然是失望的。 尤其是那几个吐槽衙门的茶客,让曹达华产生了一股丧气之感。 来到衙门,曹达华抖了抖伞,拍掉身上的雨水,想再去翻翻之前的案卷,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 要是到期不能揪出凶手,大不了就不干了。 只是担心那些无辜的百姓,尤其是那些身材婀娜的小娘们,再受到杀人狂魔的摧残。 振奋一番精神,曹达华开始翻查案卷。 ...... 茶馆里,说书先生新开一章。 “林山竹影几千秋,生云高飞水自流。曹衣出水吴带风,死去无悔人间游。” 定场诗完。 “啪。” 惊堂木这么一拍,顿时赢得满堂彩。 屋外,雨过天晴。 屋里,林易左眼跳了几跳。 拍了几文钱,走出茶馆,就往自己那铺子赶去。 ...... 第12章 夜半歌声 从马蹄街的小巷子口拐进去,走一段路。 距离林易的铺子老远,就瞧见有一人正等在铺子前面。 见林易走近,等待那人立即上前问道:“阁下可是林易林术士?” 林易点头。 眼前这人其貌不扬,衣着朴素,但腰间挂的一块玉器,看起来价值不菲,一下就把这人的身价给抬上去了。 “可算等到您了,在下是城南刘员外的管家杨鸣,听人说雾隐门有位林易林术士,神通广大,能解各种疑难怪事,所以特来上门请教,请先生移步,到咱们府上瞧瞧去。” 还没答话,对方就塞了一袋银钱到林易手里。 这寿霖城的人都这样吗? 二话不说就拿钱砸? 这像话吗? 林易收了钱,被杨管家请上马车,一路边走边聊。 根据杨管家的说法,刘员外一家是做玉器生意的,家里有一独女,叫刘絮儿,花容月貌,至今仍待字闺中。 生意做的不错,家里也一向安平,但这两天家里却总是半夜时分听到一些奇怪的歌声。 那歌声如泣如诉,令人毛骨悚然。 更令刘家人感到担忧的是,刘员外的千金刘絮儿,在夜半歌声的同时突发高烧,到现在已经烧了两三日了。 大夫也开了方子,用了各种方法也无法退烧。 刘家人觉得这不是普通的发热患病,结合诡异的歌声,便根据消息灵通人士的建议,找到雾隐门林易这里来了。 ...... 到了刘家,刘员外和刘夫人接着,一同到大厅奉茶。 寒暄几句,进入正题。 “林术士,我女儿这病,定是有鬼祟闹的,您给我们家做做法,把那鬼给灭了,不行驱走也成啊。” 林易额头三条黑线。 这还是他第一次遇到自己拿主意的。 啥都没查,就让林易驱鬼。 这不禁让林易感觉有些不对劲。 但哪里有问题,也说不上来。 或许是因为刘絮儿的病情让她父母太过焦急导致的? “刘员外,刘夫人,听杨管家说,最近您这宅子里,半夜的时候经常能听到诡异的歌声?” 刘夫人立即接口,说道:“是啊,就是这几日,突然半夜里就有歌声传来,我女儿就是这怪事出现的时候,突然染病发烧的。” 刘员外接着说道:“也不知是歌声还是鬼声,声音倒也不大,持续时间也不长,这几日三更的时候准时响起,一会儿也就没了,反正听得我是浑身不舒服。” 林易点点头,问道:“您女儿现在情况如何?” 刘员外回道:“一直发着烧,迷迷糊糊的,有时候会说些胡话。” “咱们去您女儿的房间瞧瞧吧。” ...... 刘员外领着,一路来到刘家千金的厢房。 推开刘絮儿的房门,里面的摆设整整齐齐、干干净净。 女孩子特有的香味,充盈了整个房间。 林易走到床前,瞧见刘絮儿双目紧闭,额头隐有汗水,眉头紧锁,似有愁容。 因为发烧,脸上有些红晕。 即便疾病缠身,林易也不得不承认,这刘絮儿长的相当标致。 林易双目瞧向床上昏睡的刘絮儿,眼神逐渐缥缈空洞。 他用天眼,看到了这位刘家千金过去的经历。 ...... 这刘絮儿可是个老实孩子,打小就遵从父母之命,养在深闺当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今年刚满十六,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 一天在房里织布,突然有歌声传来。 虽然是男声,但那歌声却犹如百灵鸟一般动听。 接下来的每天,刘絮儿都能听到美妙的歌声。 天长日久,刘絮儿听着这歌声,竟产生了想要见一见这个男子的冲动。 可她一个黄花闺女,怎么好意思向父母开口提这个请求呢? 她是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一来二去,竟然害了相思病,一病不起了。 茶不思,饭不想,日渐消瘦,看了很多医生都不见效。 眼看着女儿就要命归黄泉了,刘夫人守在女儿跟前悲痛欲绝。 毕竟是娘儿俩,能说些掏心窝子的话。 刘絮儿看着母亲,断断续续地说道:“娘亲,女儿就要走了,可我有一个心愿未了。” 刘夫人瞧着女儿这模样心都要碎了,哭着问女儿道:“娃儿,你有什么心愿,只管说,娘一定满足你。” 刘絮儿便说道:“我想要见一见那个整天唱歌的男子。” 刘夫人听了立即说道:“这好办,那人叫关才,是咱们最近新请的长工,我这就叫人去请他。” 说罢,就吩咐仆人去找那唱歌的男子过来。 过了一会,刘老爷亲自带着人来了。 刘夫人出去,片刻后把人领进屋子。 “女儿,你要找的人来了。” 一听朝思暮想的人来了,刘絮儿竟然挣扎着坐了起来。 紧接着门帘一撩,进来一个人,五短身材,皮肤黝黑,身高不足五尺,活脱脱一个武大郎在世。 “哎呦,我的娘哟。” 刘絮儿大叫一声。 “快,快出去,我再也不想见你了。” 自从刘絮儿知道唱歌的是个丑八怪后,心里再无牵挂,病竟然很快就好了。 这是心病。 自打那以后,刘絮儿再没有听到如百灵鸟一般的歌声。 如此安稳的过了一个月。 一天夜里,刘絮儿正准备上床休息,突然听到窗外隐约有歌声传来。 仔细倾听,那歌声竟然和之前的歌声一模一样,但歌声的曲调却不同。 之前的曲调是婉转悠扬,但这次的调子却有些阴森恐怖。 刘絮儿知道是那个面容丑陋的关才在唱歌。 大半夜的竟然还在唱歌,这让刘絮儿非常不满。 但不知为何,这歌声似乎有一种魔力,让刘絮儿心神不宁、神志不清,没一会儿就昏睡在床上。 当天晚上,刘絮儿就发起了高烧。 ...... 林易收回天眼,觉得刘家这次的事情事有蹊跷,不像前两次那么简单。 刘絮儿的病情看起来应该与夜半歌声有关,但这歌声是否与长工关才有关,需要进一步调查核实。 “刘员外,请问你们府上可有一位名叫关才的长工?” 此言一出,刘员外和刘夫人的脸上刹然变色。 “林...林术士,你是从何得知我府上有一位长工叫关才的?” 林易见对方神色,知道这里面肯定有故事,也故弄玄虚道:“这都算不出来,我还怎么在雾隐门里立足呢?” “这个...” 刘员外向刘夫人使了个眼色。 刘夫人见状叹了口气,开口缓缓说道:“府上是有一位叫关才的长工,只不过...” ...... 第13章 事有蹊跷 “只不过...那人死了。” “死了?”林易吃了一惊,道,“什么时候的事?” “就几天前。” 莫非,这歌声真的与关才有关? 准确来说,是与关才的死有关。 似乎时间、歌声都对得上。 这时刘员外说话了。 “林术士,我猜定是那关才对我女儿有所企图,死后变成鬼还来缠着她,你可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 刘员外似乎很急着驱鬼。 莫非这其中另有隐情? 林易开口问道:“刘员外,刘夫人,请问是否方便告知,那位叫关才的长工究竟是怎么死的?” “这个...”刘员外沉吟片刻,说道,“林术士,我们既然信任您,请您过来处理我女儿的事情,自然不该把你当做外人。我就实话告诉你吧,这个关才因为见了小女一面,之后就害了相思病,然后他就一病不起至一命呼呜,前几日我刚差人将他葬在后山上。” 男人的第六感,让林易觉得刘员外没说实话。 看来得到后山走一趟。 现下时候不早,林易便与刘员外商议,明天到后山关才墓那儿去一趟,或许会有所发现。 当天夜里在这刘员外家住下了。 三更锣刚响,林易便听到了府中不知何处,传来了隐隐约约的歌声。 歌声并不清晰,但曲调森冷阴恻。 林易闭上眼睛仔细倾听。 “看你一眼...扯断肠...可叹...来世...” 听的并不真切。 过了一会儿,歌声停了。 看来刘家人没有说谎。 说不得只有明日到关才的坟头才能了解夜半歌声这件事真正的起因。 如若真是关才的鬼祟作怪,那么刚拿到的桃木剑就该有用武之地了。 林易出来的时候随身带着。 好容易有个护身的宝贝,必须贴身藏着。 被这么一扰,林易有些睡不着。 从床上坐起身来,点了煤油灯,倒了杯水喝了,再准备重新上床休息。 那煤油灯刚吹熄,林易就瞧见门口的纸窗上透着一个影子! 唰! 林易将桃木剑取出。 这速度... 林易从没这么快过。 “谁在那儿!” 林易厉声喝问,左手已做好祝由图录所记载降妖除魔天罡北斗印的结印起势,一旦对方胆敢图谋不轨,定叫它有来无回! “林爷,勿需担心,我是这府上的厨子,叫周斌,有事想私下和您说道。” 一听是人,林易放下心来,松手收剑,起身把门开了。 但这一见面,倒是把林易给吓着了。 眼前这人,不正是林易用天眼所见刘絮儿经历里的那个关才嘛! 他不是死了吗? 这是鬼魂还是附体? 怎么明明是关才,又叫周斌了? 林易眼神瞄向地面,此刻月光皎洁,门口那人的影子在堂前的石板路上拉的老长。 “你到底是关才,还是周斌?” 门口的人一愣,接着低声回道:“林爷休要大声,我叫周斌不假,并非关才,那关才和我一样,都是府上膳堂里请的长工。” 果然,事有蹊跷。 “我有些话,想要告诉您。” “进来说吧。” 林易将周斌引进房里,把门关上,点上煤油灯。 眼前这人五短身材,皮肤黝黑,正是刘絮儿记忆中的“关才”。 周斌说道:“林爷,刚才那歌声,您听到了吧?” 林易点头。 “自从...自从关才死后,那歌声就开始在府上出现,我是听的心惊胆战,整夜整夜睡不着觉。” 俗话说的好,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眼前这周斌,肯定有心虚的事。 顿了顿,周斌继续说道:“其实...关才的死,我也有责任。” 见到周斌的第一眼起,林易就知道他肯定与这件事情有关,早就有了心理预期和准备,听到他的开场白,倒也丝毫不感意外。 “那日...夫人叫人喊关才去见小姐,恰好被老爷撞见,老爷听闻小姐想见关才的事后,思考片刻,竟然点名让我冒名顶替。我这长相,和关才是天差地别,不知道老爷是怎么想的。但主命难为,我就替关才去见了小姐。后来...哎...关才突然患疾,前几日去世了。如果不是我顶替,而是由他去见小姐,说不定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林易听着,心中逐渐敞亮。 一些开始有些迷糊的地方,已经想通透了。 “林爷,我把这秘密告诉了你,你可别和其他人说,老爷不许我说出去,但是我怕啊!我总感觉这半夜的歌声,不光是对小姐,也是对我,我害怕有一天,也突然像小姐这样突然出事...” 人心里真不能藏事。 你瞧周斌,已经开始自己吓自己了。 单从天眼所见刘絮儿的经历来看,周斌只不过是在这件事中充当了一个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的棋子罢了。 冤有头,债有主。 就算关才真想要回来寻仇,也找不到他去。 首先也该是刘员外。 所以你瞧啊,人可千万别干亏心事,否则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都会担惊受怕,这是何苦来哉。 周斌的这番话很重要,让林易想通了很多事。 安抚了周斌一番,又交给他一幅燮字符篆,让他放在枕下,宽心入睡,并告知明日他就会与刘员外一同前往关才的坟墓那一瞧究竟。 周斌感谢一番,将符篆小心翼翼的贴身收好,悄悄回去了。 ...... 第二天一早,刘员外备好轿子,带着两三仆从,与林易一同往后山去。 来到关才坟前。 坟头上竖着一个简陋墓碑。 突然有人惊道:“什么声音?” 紧跟着有人应道:“我也听到了。” “咚咚...咚咚...” 如心脏跳动的声音,穿过耳膜,直击心底。 林易也听到了,循着声音,发现心跳声是从坟里面发出来的。 刘员外自然也听到了,向林易问道:“林术士,你说这...” “开棺。” 一听要开棺,刘员外面露难色。 毕竟根据周斌所说,这里面有故事啊。 “刘员外,你可想好了,这可关系到您女儿的性命。” “哎。”刘员外垂下头,仿佛猛下决心般一挥手,“开!” ...... 这趟过来,事先便带着铲子。 几个仆从见刘员外示意,便一起忙活起来。 随着泥土被挖开,那心跳的声音越来越大。 刘员外脸色铁青。 须臾,棺材被挖了出来。 那棺材板一打开,众人凑上去一瞧,看到棺材里的景象,均惊诧万分! ...... 第14章 不见关才不落泪 话说众人瞧上一眼。 那刘员外吓的向后仰倒,直接摔倒在地。 仆从慌忙上前将他搀起。 林易此时倒是颇为镇静。 新打的棺材里,关才的身体没有丝毫变化,模样依旧。 这个才是真正的关才,和刘絮儿看到的那个假关才根本不是一个人。 周斌说的是真话。 躺在这里的关才,生前绝对是一个美男子。 但是为何众人会吓上一跳? 这是因为关才的尸体虽然没有太大的变化,那胸口心脏的位置却破了个洞。 鲜活的心脏肉眼可见,在“咚咚...咚咚...”的跳着。 谁也不曾见过这种场面呐。 “林...林术士,快...尸...尸变啦!”刘员外吓得口齿直哆嗦,说话也结巴起来了。 林易默不作声,拿出随身携带的走马灯。 天眼这么一瞧,不一会儿,这走马灯就转起来了。 走马灯,灯走马... 林易借助走马灯,用天眼看到了关才的生前。 在一个月前,关才应聘了刘府的长工,并被分在了膳房。 那膳房距离刘絮儿的闺房不远,就隔着两个墙头。 这关才不仅相貌端正,天生还有一副好嗓子。 做活的时候,常常就唱起歌来。 那歌声悠扬动听,其他人也听的乐意,从没有人说过什么,反倒是经常让关才再来一首。 后来刘絮儿让母亲来寻他,关才原本就要跟去,却被刘员外拦住,换成了周斌。 关才脑子活络,知道刘员外瞧不上自己。 山鸡哪能配凤凰呢? 他自己呢,心里对这种小姐召见男仆的事情也有抗拒,所以换成周斌前往,他倒也无所谓。 那刘絮儿见了冒充关才的周斌后,大失所望,病情开始一天天好转。 有一天,刘絮儿在屋外的门口晒太阳时,被好奇心驱使的关才趴在墙上瞧见了。 乖乖隆地咚! 关才没有想到,刘絮儿竟然是一个如此花容月貌的美人儿。 当下就对刘絮儿一见钟情。 从那天开始,患上相思病的,从刘絮儿变成了关才。 自从见了刘絮儿一面后,关才心里就迷恋上了她,无论劈柴,做活,吃饭,睡觉,眼前都是刘絮儿娇美的面容。 当真是日赏百花夜观雪,醒亦念卿,梦亦念卿。 歌也没有心情唱了。 有道是心病最难医。 不到一个月,关才病倒了。 眼看着就要命归黄泉,关才说出了自己的心愿:“我想见一见刘家小姐,这样我死也瞑目了。” 于是照顾他的几个长工去求刘员外,让刘絮儿见关才一面,但被刘员外一口回绝了。 见不到刘絮儿,关才很快病入膏肓。 临死前,他嘱咐几个长工,道:“我是思念刘小姐而死的,我死之后,我的心不会死,你们把我埋葬在后山的那片山坡上吧,这样我就会每天都能看到她,给她唱歌了。” 说罢,关才闭上了眼睛。 几个长工经得刘员外的同意后,买了一副薄棺,按照关才临死前的遗愿,把他葬在了后山上。 在看完关才的这段经历后,林易竟然在走马灯里,看到了关才的心声! “我好像在放弃,又好像在等待,其实我都明白也都知道,但这最后的挣扎就是不想留遗憾吧。”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心之执念不留遗憾。 ...... 随着走马灯逐渐停滞,灯熄马停步。 林易已然洞悉一切。 “刘员外,你不要着急,我已经有应对之策。” 片刻后,林易回到刘府,来到刘絮儿床前。 根据祝由图录里的记载,林易使出可强行将昏迷之人唤醒的镇魂术。 这镇魂术可将人体散于身体外的三魂七魄唤回体内,但有效的期限也仅仅只有一炷香的时间。 一炷香后,假如宿主昏迷的根源没有被肃清,则宿主的病情会加重,甚至有可能一命呜呼。 这种法术,如同人们口中所说的回光返照。 林易默念口诀。 “头上青云盖,左边三点金,车动龙身转,金字斩妖邪,耳听雷声响,万吓化灰尘。” 手指凌空挥动书写符篆。 手停人醒。 刘絮儿睁开眼睛。 “爹,娘?” ...... 刘员外和刘夫人与刘小姐相拥片刻,顾不上多叙。 因为林易已经提前告诉他们镇魂术的时效和副作用。 刘夫人携着刘絮儿,和刘员外、林易一行,再次匆匆赶到后山。 路上,林易已然将事情的真相告知了刘絮儿,听的刘絮儿感动不已,泪流不止。 刘夫人陪着落泪,刘员外则默不作声。 到了关才坟前,刘絮儿竟然没有害怕,直接跑到了棺材那儿。 她终于瞧见了日思夜想的那个唱歌的人儿。 那心脏也跳动的更加厉害。 同时,哀怨的歌声再次响起。 这一次,众人终于听清了歌词的内容。 “看你一眼终难忘呀,日思夜想扯断肠,可叹身卑不配妹呀,来世富贵做鸳鸯...” 声音凄婉悲切,似在倾诉衷肠。 刘絮儿泪水夺眶而出,情不自禁的把心捧在手上,低下头深情的看着。 几滴眼泪落在了心上。 歌声戛然而止。 心脏停止了跳动... 它心满意足的死了。 不见关才不落泪。 随着关才的执念消失,刘絮儿的病立即就好了。 ...... 林易临走的时候,刘员外亲自送出府去,并要赠以厚礼,但被林易给婉拒了。 手捧钱袋,刘员外望着林易离去的轿子,心中百感交集。 有感恩,有羞愧,有欣慰,有遗憾... 这时刘夫人靠近刘员外,握住了他的手,说道:“老爷,您还记得吗?您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也是什么都没有,但我们现在不一样过的好好的吗?” 刘员外反握住夫人的手,说道:“可你陪我吃了不少的苦呀,我不想咱们絮儿和你一样傻。” “老爷,傻的人是你啊,虽然那时候我们吃了不少苦,可在我的心里,那时的我很开心,很满足。” 刘员外浑身一震,眼角泛光。 往昔岁月仿佛又依稀浮现在眼前... 须臾。 “来人呐!” “老爷,有何吩咐?” “找人把关才的坟墓重新修葺,重打棺材,按我刘家人的规格,厚葬!” “是。” ...... 第15章 人间烟火气 坐上回去的轿子,林易眼前缓缓起雾。 白雾之中,须弥山前,天地秤现。 那秤盘上端放着两物。 一物是林易所见的刘絮儿的经历,一物则是通过走马灯所见关才的生前。 秤杆笔直水平,秤砣上挂着一物。 天地之间一杆秤,善恶赏罚有计较。 随着山川云雾消失不见,林易手上多了一物。 洗冤录! 人类历史上第一部系统的法医学著作。 据说曾有人凭借这部著作,将一件已经审定的自杀案翻供改判,实为难能可贵。 这人在主审一件自杀案时,发现自杀者死后握刀不紧,伤口是进刀轻、出刀重,情节十分可疑。 后重新查验,终于查明是一名当地恶霸为了强抢民女,谋杀了一个无辜的庄稼汉,又贿赂官府,把死者诬陷成自杀。 还原了事情的真相后,案件所涉人员全部秉公发落。 ...... 林易将洗冤录翻开,发现其记述了人体解剖、检验尸体、勘察现场、鉴定死伤原因、自杀或谋杀的各种现象、各种毒物和急救、解毒方法等十分广泛的内容。 自第一章“条令”至第五十三章“验状说”,其中还包含了“洗罨”、“验骨”、“发冢”等疑难杂说的内容,描述详细尽实。 林易用天眼快速的过了一遍,大致熟悉了洗冤录的内容,但由于其太过复杂,一时之间也难以完全领悟。 要知道,医学这门学科可是需要大量的实践经验累积才能日积月累的缓慢逐步提高。 不过至少,对于法医学的相关理论知识,林易是完全掌握了。 称得上是“略懂”。 ...... 轿子晃晃悠悠,来到了马蹄街。 林易掀开窗帘,发现了一家酒馆,便招呼道:“停轿。” 轿夫将轿子停下,问道:“林爷有何吩咐?” 林易推开帘子下轿,说道:“你们回去吧,我在这儿喝点酒,然后自行回去。” “好的,林爷您万福。” 轿子缓缓离去。 林易走进酒馆,放了几文钱。 “小二,上酒。” “客官,您稍候。” 片刻,送上酒水。 酒一上桌,酒香扑鼻。 “小二,这是什么酒?” “回客官,这酒是小店著名的莲花酒,用白莲花的蕊酿成的白酒,在这寿霖城可算是金字一绝。有文豪喝了咱家的莲花酒,曾作出‘情知天上莲花白,压尽人间竹叶青’的诗句,这绝对好酒,您尝尝。” 林易倒了一杯,尝了,果真酒质柔和、芳香怡人。 搁以前,林易不太爱喝酒,但今天遇上刘员外家这档事,林易想喝上几杯。 人到底有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呢? 刘絮儿和关才的故事,让林易产生了思考。 生命本身没有贵贱,每个人的生命都一样。 哪怕是一只狗、一只猫,甚至一只蚂蚁,甚至是鬼、是妖、是魔... 只要他们不危害别人,每个生命都有生存下来的权利。 但从古至今,想要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太难了。 这是生存的法则。 就拿林易现在所处的大虞朝来说,有君臣之分,有主仆之分,有官民之分,有富贫之分... 在这种优胜劣汰的环境下,人的能力决定了他的地位。 所以,今天林易碰的这事,谈不上谁对谁错,每个人不同的立场,决定了每个人不同的思考和想法。 只是这样的结局,未免让人有些心痛。 此刻,林易想起了自己在《天道经》里看到的那首诗。 “穷达皆由命,何劳发叹声。但知行好事,莫要问前程。 冬去冰须泮,春来草自生。请君观此理,天道甚分明。” ...... 酒半微醺,夜空如洗。 皎月当空,繁星点缀。 林易拿着一小壶酒,来到石桥上赏月。 桥下的小河边有一群仕子,正在依河畔而坐,喝酒谈天,吟诗作对。 一人站起。 “呼风唤雨太平常,摘颗星星袋里藏。偶尔天上去逛逛,吓得日月不放光。” “好!”一阵轰然叫好声。 “谬赞,谬赞。” 笑嘻嘻的坐下。 又一人站起,清了清嗓子。 “一口喝尽天河水,惊倒王母喊玉皇。如来问我何神圣,我乃人间打油郎。” “好诗,好诗啊!” “过奖,过奖。” 美滋滋的坐下。 林易在桥上听了,一口老酒喷出去,哈哈大笑起来。 这也能叫诗? 这种打油诗,自己随随便便就能整出几十首。 或许是林易的反应太大,被河边的那群仕子们听到了。 有人站起来大声呵斥道:“桥上的是什么人?竟然敢嘲笑我们苏美诗社?” 立即有人帮腔道:“就是啊,是不是不服气,不服气就请过来赐教一二!” 苏美诗社? 这名字够娘。 喝了酒的林易有心想要和这些附庸风雅的家伙们玩玩。 到了这里,林易还没有怎么遇到过如此热闹的场面。 也不答话,拎着酒壶就下桥来了。 到了跟前,瞧了众人一眼。 都是一群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小年轻。 刚才呵斥林易的家伙说道:“你还真敢来?咱们可是苏美诗社,你也不去打听打听,一瞧你就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林易听了不禁心想,这年头开诗社的门槛可真低。 “你们不是要听诗吗?我有一首,念与你们听听。” 也不等那些人答话,喝了口酒,开口念道:“一杯二杯三四杯,五杯六杯七八杯,九杯十杯开开胃,百杯千杯入微微。” 念罢,周围人轰然大笑。 “哈哈哈,这也算诗?” “这什么啊,一二三四五六,这也敢来班门弄斧。” “这就是个酒鬼,我们不与他一般见识。” 那开始和林易交谈的人上前推了一把,说道:“喂,你喝多了,我们不与你一般见识,快些走开,不要扫了我们诗社的雅兴。” 林易一笑,到这里就是图个热闹,多接触一些人间的烟火气。 也不生气,转身就要走。 谁知刚转身,就有一只芊芊细手拽住了林易的衣袖。 “这位兄台,我瞧您器宇不凡,刚才怕是和我等开开玩笑,我们创办诗社的目的,在于广结文人好友,共同切磋技艺。还请您拿出真本事来,让我等开开眼界。” 这是女孩子的声音! 甜如浸蜜,让人倍感舒适,心旷神怡。 林易回过头去,只见一俏丽女子端立在自己身前。 眉眼带笑,双目含情,一身青衫,风姿绰约。 只是脸上带着一帘薄纱,看不清样貌。 ...... 第16章 小姐送帖(求推荐票、月票) 相貌被遮住,林易不禁有些惆怅。 古代的女子就这么吝啬自己的美貌吗? 亦或是,她根本就是个丑八怪? 要知道,无论在哪个年代,美貌可都是女人最昂贵的资本。 甭管是天然的还是后期的,也甭管她是重门叠户关闭甚紧,还是一点朱唇万人可尝,都缺不了围绕在身边的舔狗。 林易瞧见诗社这一群人里,只有眼前一个女子,其他的都是男子,不禁心中有数。 眼前这女子,相貌必然不差。 毕竟身边有那么多的...仕子。 既然脸没瞧见,林易下意识的扫了眼身材。 对A? 要不起! ...... 眼瞅着林易低头瞄了一眼,女子心中稍有不悦。 又见他转身要走,一向被诗社众心捧月的女子有些急了,说道:“怎么,莫非阁下真的只是逞口舌之快的癫狂之徒?” 林易停下脚步,转过身,猛地凑到女子脸前。 “是又如何?” 那女子吓的连连后退。 “不得对苏姑娘无理!” 立即有英雄救美之人站了出来。 林易哼了一声,说道:“不就是一首诗吗,没问题,我就来教教你们,什么才是诗。” “口出狂言。” “我瞧你能做出什么诗来。” “苏姑娘,你靠后,这种登徒子怕是会狗急跳墙。” 周围乱糟糟。 做文抄公容易,但显不了自己的本事。 林易把壶里的酒一饮而尽,猛地将酒壶摔在地上。 “啪”的一声响。 四周立即安静了下来。 林易双手背于身后,眼望夜空,拗了一把造型。 “独酌宿酒空吟月,遍历红尘苦觅春。 移家只欲寿霖住,夜夜河边看月生。” 喝过酒后,眺望夜空,林易颇有感触。 这四句诗,既有林易当下的心情,也有穿越到这一世的感触。 林易吟完这首诗,现场鸦雀无声。 哎,轻松取胜,毫无胜利的喜悦。 “好!” 薄纱女子的赞赏声率先响起。 接着便有几人小声的嘀咕着。 “这诗不错啊。” “瞧不出,竟然有两下子。” “这首诗颇有意境呐。” ...... 见大家对林易的态度有所改变,开始挑衅林易的那男子眼珠子一转,站起来说道:“阁下可是读书人?” “非也。” “敢问做何营生?” “城西雾隐门中人。” “哈哈哈!”那人狂笑起来,道,“原来是做下九流的买卖。” 有人立即附和般嘲笑起来。 林易脸上瞬间凝上一股寒霜。 “非也。” 薄纱女子开口说话了。 “这位兄台虽非读书人,但刚才所做的诗句已经称得上是今晚的头名,虽然做的是那...那种买卖,但凭借着自己的手艺养活自己,就应当值得尊敬。咱们之中的许多人可还未曾靠自己的双手赚过一两银子呢。” 这女子的话让林易听了稍感舒服。 不过这里显然不是林易待的地方。 道不同不相为谋,志不同不相为友。 林易向替自己仗义执言的薄纱女子拱了一手,转身就要离开。 “你这就要走吗?” 语气中竟然有一丝不舍。 林易也不答话,脚步未有丝毫犹豫。 “苏姑娘,这种下九流的人,考不得功名,理他做甚。” “就是就是,不过是偷了一两首诗,就妄想到咱们诗社来撒野,哪比得上咱们尹兄,今年的举人非他莫属。” “烂泥浆,扶不上台面,苏姑娘,甭理他,咱们继续喝酒吟诗。” 听到这些话,一股怒火从心底燃起。 对付这些迁客骚人,就要用骚人的方法来回敬他们。 那女子刚要坐下,就听到林易在桥上边走边高声念道:“醉眼看,灯红酒绿,欢声笑语,却无一丝烟火气。人世间,纸醉金迷,称兄道弟,尽是功名利禄徒。” 女子听了身子一震,这诗让她听后浑身上下说不出的受用。 好诗,好诗啊! 虽有讽刺意味,但应时应景,真乃妙手偶得的佳句! “敢问公子尊姓大名?”女子高声喊道。 “林易。” 林易原本不愿留名,但毕竟还是年轻人,受不得气,回复那女子姓名,就是为了气一气那群仕子。 就喜欢你们看不起我又干不掉我还嫉妒我的样子... 薄纱女子眼望林易的身影消失在桥上,才怅然若失的低头默念道:“林易,林易。雾隐门,林易。” ...... 东方微熹,白日遮霞。 睡前一壶酒,一夜到天亮。 昨个晚上睡的不错,自己好像到桥上和一群人闹了点别扭,但过程林易可记得不太清楚了。 拍了拍脑袋,自己酒量不好,以后还是少喝酒为妙。 来到路口的早点摊,点了碗清汤寡水醒酒面。 老太太依旧是头也不抬,下完面说了一句:“老头子收钱。” 林易将两文钱交给老头子。 一早上,没几个人过来吃面。 生意比平日冷清了不少。 “老爷子,今天吃面的人不多啊。” 林易常来吃面,和这面摊的老头子偶尔也聊上几句。 “嗨,你是不知呐,今儿咱们寿霖城里苏老太爷过寿,这有头有脸的人儿啊,都被邀请去了。” 林易心想,这有头有脸的人去吃寿酒,和早上没人吃面有什么关系啊。 没想老头子气喘,话分两截,还有下一句。 “这苏老太爷过寿,是大开粮仓,广结善缘呐,从早上开始就在布施馒头和米粥,来者不拒,管你是讨饭乞丐,还是江湖番邦,只要去了,都有吃的,运气好,还有赏钱呐。” 怪不得,原来是有现成的便宜可以捡。 “林小爷,您不去瞅瞅去呐?” 林易扒了口面,回道:“嗨,我凑那热闹干嘛,吃碗面,还是该干嘛干嘛,人家过寿,和咱可没啥关系。” “那也是。”老头子憨憨的笑道。 ...... 回到铺子,林易正准备把门板放下开门迎客,就有人登门造访。 “请问林易在吗?” 林易举起手。 “我就是。” “哦,您就是林易林爷,哎呀,可叫我好找啊。小姐昨晚吩咐下来,说要送请帖给雾隐门林易,我这一早从前头一直寻到这里,总算找到您咯。” 说罢,将一帖子送到林易手上。 “林爷,帖子我送到了,请您准时,府上还忙,小的就先告辞了。” 没等林易开口,转身拔腿就走了。 林易瞧了一眼帖子。 这可不正是寿霖城首富苏家苏老太爷过寿的请帖嘛! 我居然也有? ...... 第17章 苏老过寿,日撒百金 ,苟在雾隐门当术士那些年 林易大脑迅速转动。 自己和苏家可没有什么交集啊,怎么会发帖子给他呢? 等等... 苏家小姐。 苏姑娘。 薄纱女子。 苏美诗社。 我去。 这小妞够自恋的啊。 仅仅是脑回路那么灵光一闪,林易就厘清了状况。 昨天看了那本《洗冤录》后,林易判断推理的能力似乎大有长进。 那苏家小姐应该就是昨天晚上在桥下遇见的那个脸蒙薄纱的女子。 作为城中首富家的小姐,对于诗词颇有兴趣,所以创办了苏美诗社。 那群仕子显然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于苏家小姐也。 昨晚林易露了那么一手,让苏家小姐念念不忘,所以发了帖子给他。 林易不禁自嘲,昨晚喝多了才丝毫不知廉耻的抖了把文采,没想到还镇住了这帮庸才。 去,还是不去呢? 林易摸了摸下巴。 好像那个在地拱玩戏法的父子也会去,所以有可能再次看到神仙索。 一直没有想通神仙索奥秘的林易决定去了。 真的只是为了探索艺术的真谛。 绝对不是因为想看看薄纱下的苏家小姐到底有多美。 真的。 ...... 临近午时,林易拎着寿桃、寿面来到苏家。 这大城首富的府邸就是不一样。 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两个大字:苏府。 大门左右两侧各摆着一头石狮子。 在民间习俗里,狮子是镇宅神兽,也有辟邪的作用。 两只石狮的嘴一个张开一个闭合,代表吐纳之意。 张寓意招财,闭寓意守财,钱财只吃不吐的意思。 单这门前的摆设,就足以证明这家人的身份,是一户财大气粗的生意人。 交上帖子,递上贺礼,林易便进入苏府,随着人流往举办寿宴的正厅去。 一路上,穿堂进院,只见院外粉墙环护,绿柳周垂,三间垂花门楼,四面抄手游廊。 院中甬路相衔,山石点缀,五间抱厦上悬“广结善缘”匾额。 整个院落富丽堂皇,雍容华贵,花团锦簇,剔透玲珑,后院满架蔷薇、宝相,一带水池。 走了半晌,才到达正厅。 堂上挂着横联,上书苏老太爷苏桓的名字和七十四寿龄。 堂正中间高悬一个斗大的“寿”字,用的是纯金打造。 左右两边及下方为一百个形体各异的福字,寓意百福奉寿,福寿双全。 两旁供福、禄、寿三星。 堂屋正当中摆设有长条几、八仙桌、太师椅,两旁排列大坐椅,披红色椅披,置红色椅垫,桌上摆放银器,上面供奉寿酒、寿鱼、寿面、寿糕、寿果、寿桃等。 《尚书》记载:五福,一曰寿,二曰富,三曰康宁,四曰攸好德、五曰考终命。 分别是长寿、富贵、康宁、好德、善终。 寿居五福之首,可见自古以来,人们对寿都是非常重视的。 古时的寿宴多放在正午办,有如日中天之意。 这苏府为苏老太爷筹备的七十四岁寿宴,可谓极尽奢华。 进正厅前,正迎着苏府的主人家在门口接待。 昨晚脸蒙薄纱的苏家小姐赫然在列。 在赶往正厅的路上,林易这双雷达耳早已经探听到这苏家小姐名叫苏绣儿。 苏家虽生意兴旺,但一直是一脉相传。 苏老太爷苏桓娶有两房,只生了一个儿子,名叫苏灿,就是苏绣儿的父亲。 苏灿也娶有两房,但至今只有一女,正是苏绣儿。 所以全府上下,对苏绣儿是宠的要命。 今年苏绣儿年方十七,正值滴水的年纪。 面容清秀,朱颜皓齿,可谓秋水为神玉为骨,芙蓉如面柳如眉。 追求者从苏家门口能排到城门外去。 毕竟把苏绣儿追求到手,不仅抱得美人归,那苏家的万贯家财,日后也全都归为己有。 所以林易不得不感叹,还真不能小瞧那些诗社的仕子,这些舔狗们可是胸怀雄心壮志,一个个精着呢! ...... 林易走到厅前,一一拜见。 老成持重的苏灿现在是苏府的掌舵人,见到林易的时候不免多打量了一番,笑道:“这位小兄弟很面生啊。” 能不面生嘛。 今儿可是头一回见。 没等林易开口,站在一旁的苏绣儿移步上前说道:“爹爹,他叫林易,是女儿...在诗社的朋友。” 苏灿闻言眉头一挑,忙拱手道:“怠慢怠慢,原来是小女的朋友,林小兄弟,快请进,请进。” 林易昂首进堂,迈入正厅的时候,回头瞧了苏绣儿一眼。 恰好,苏绣儿也正偷看过来。 毫无征兆的,林易眼睛一眨,抛了个媚眼儿。 那苏绣儿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 嘿,这苏绣儿长的不错,脸皮也薄,可惜就是身材太平,不是我喜欢的菜,不过逗上一逗也挺有意思。 收回杂念,林易找了一个靠边的位置坐下。 位置虽偏,但厅里搭好的戏棚子看得一清二楚。 林易此行目的很简单,试图解开神仙索的奥秘,以及低调的蹭一顿寿宴。 ...... 吉时已到,鸡鸣即起。 苏老太爷苏桓胸前戴着红花,肩上披着“花红”,在苏家总管方敬和司仪的陪伴下,走上正厅大堂朝南的正座。 一切就位后,鸣炮奏乐,拜寿开始。 先是苏家的儿孙们依次走过寿堂,来到苏老太爷面前说祝寿词,司仪逐一报咏。 接着是苏家的姑舅、叔父等亲戚。 最后是前来参加寿宴的宾客,依次按照席位排队祝寿。 每人说完祝寿词后,苏老太爷便发一个红包,这叫“回礼”。 轮到林易,走到跟前,但见苏老太爷红光满面,一脸和气,让人有一种亲近的感觉。 林易大大方方的站在苏老太爷面前,拱手说道:“苏老太爷,小辈林易给您贺寿,恭祝您厚德能载物,高龄比松树,愿爷爷青春永驻!” 您瞧这话。 可比那清一色的“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强多了。 站在一旁的苏灿上前躬身道:“爹,这是绣儿在诗社的朋友。” 苏老太爷听了,连说:“好,好。” 难得绣儿从诗社带回来一个朋友,而且苏家男丁单薄,平日就少见林易这般年纪的青年,加上苏老太爷瞧见林易聪明机灵,那一声爷爷更是叫的苏老太爷心里欢快,是说不出的喜爱。 “看赏。” 苏老太爷笑眯眯的递给林易一个红包。 林易收着。 回到位置上拆开来一瞧。 不得了。 竟然是一枚纯金打造的金币! 估摸着得有一两。 不算外面的酒席,单这堂上拜寿的足有百来人,这就是百两黄金,千两白银呐! ...... 第18章 比诗文,赢绣帕 拜寿礼毕后,苏家的仆人们端上寿面。 这寿面可不是寿宴上的菜。 这叫“暖寿”。 寿星要先吃寿面,然后前来贺寿的人都要吃一点。 寿面又细又长,表示寿禄长久,盼望老人“富贵不回头”。 一切礼毕,寿宴终于开始。 各色美味佳肴,犹如流水一般,被端上各人面前的小桌。 宴席中,苏家儿孙举杯祝寿,苏老太爷笑容满面,端杯示意。 堂内美酒佳肴,觥筹交错。 林易到这大虞朝来,还是头一次吃到这么美味的食物。 大户人家的酒菜,味道果然不同凡响。 林易左手一口水晶肘子,右手一口蜜丝山药,大块朵硕,不亦乐乎。 正吃在兴头上,旁边坐席的人向林易敬酒来了。 “这位兄台,比邻相坐就是缘分,我见阁下吃饭的气概英勇不凡,心中敬佩,特向兄台敬酒一杯。” 说罢举起酒杯,又说道:“在下多隆,敢问兄台姓名?” 林易脸上一红,连忙将手里的美味放下,又擦了擦嘴,这才举起酒杯,笑着回道:“好说好说,在下林易,多隆兄请。” 这位置稍偏,两人坐在两根红柱之间,这一排就两席,那多隆又是话多之人,便主动和林易攀谈起来。 在得知林易在雾隐门谋生的时候,竟然没有一丝嫌弃的表情,这让林易颇有好感。 最起码眼前这人和昨晚那群自以为高人一等的仕子强上不少。 而这个叫多隆的,是陪县太爷一道来贺寿的衙门主薄。 天佑五年考上的举人,在衙门里做一些文书、笔记的事宜,一干六年。 寿霖城人多事杂,又有很多人愿意花钱买官,单单一个主簿官衔,竟然多达数十人。 所以林易身边的多隆虽然身有官衔,但一瞧就知道在衙门里混的是郁郁不得志。 可不是嘛,坐席在前面的那几个也是主簿,就坐在和老太爷并排而坐的县太爷不远处,不停的举杯敬酒,志得意满。 ...... 几杯酒下肚,两人聊开了。 多隆道:“林兄弟,自家兄弟不见外,哥哥心中就有疑惑,你说这苏老太爷,过七十三就过七十三嘛,非要弄个七十四,好像谁不知道似的,去年这老爷子过寿的时候,我也来的,可不就是七十三嘛。” 林易忙说道:“多隆兄,切莫酒后失言,这可是有说法的。” “什么说法?” “咳咳...这个嘛。” 林易打算用一种最简单明了直接扼要的方式,将多隆的疑问彻底的扼杀掉。 再说刚才那种话,怕是会被主人家轰出门去。 毕竟你可是来贺寿的,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老爷子这岁数,说七十三是真,说七十四也是真。为何?因为这七十三乃是实岁,是从母亲身体里出来的时间,七十四乃是虚岁,是从父亲身体里出来的时间。” “啊...” 多隆嘴巴张的老大,仰头想了片刻,然后对林易竖起了大拇指。 “林兄弟,高啊!” 这边正聊的热闹,堂中突然有人提议。 “苏老爷,听说您家千金不仅漂亮,还能吟诗刺绣,能不能给咱们长长见识,开开眼界啊!” 提议的是一位坐在前排的主簿之一。 二十出头的模样。 年纪轻轻,官运亨通。 虽然面向苏家老爷苏灿,但眼睛却不由自主的盯着一旁的苏绣儿。 那眼神,相当炙热。 苏灿听罢哈哈一笑,说道:“小女模样还算过的去,吟诗嘛,只是小女的一大爱好,上不得台面,但这刺绣,我不得不自夸一下。可称得上绣花花生香,绣鸟能听声,绣虎能奔跑,绣人能传神。” 下面众人窃窃私语。 有些人知道苏灿为人做事一向谦虚谨慎,能这么评价苏绣儿的刺绣,水平定然不差。 但也有人不太相信,从他们的表情就能瞧出,他们觉得苏灿的评价是言过其实。 不过这些人里的大多数,都没见过苏绣儿刺绣的手艺。 这时有丫鬟将一块绣帕交到苏绣儿的手上,苏绣儿则上前贴在苏灿耳边悄语几句,然后将绣帕交给父亲。 苏灿笑着点点头,将绣帕收下,那边苏绣儿退回席上。 “这是小女的刺绣,献丑了,诸位请看。” 随着苏老爷将绣帕打开,林易不禁惊住了。 如果说刚才林易对于苏灿的话还有一丝丝怀疑的话,那么这一刻,他信了。 眼见为实。 那绣帕上,绣着一只百灵鸟,站在一条树枝上。 那枝叶仿佛真的一般,绿意盎然,而那鸟,仿佛是活物,栩栩如生,在树枝上立着,瞧着堂中的人,一点儿也不怯怕。 立即就有人说了句“好!” 更有人赞道:“哎呀,这刺绣的手艺,可比我在京城买的绣品还要好上许多呀。” “苏老爷所说非虚,绣儿姑娘的刺绣堪称寿霖城一绝!” “今天真是开了眼了,刺绣竟然能绣的如此逼真。” 林易也不禁暗赞一句。 “秀儿!” ...... 眼见效果不错,苏灿开口道:“刚才小女和我说,想把这绣帕送给堂中的一位宾客,但需要这位宾客应景吟诗一首,只要诗句能文压大堂,这绣帕就赠予这位宾客。” 一听这话,立即有人跃跃欲试。 这哪是吟诗,简直就是招婿啊! 苏绣儿本就热爱诗词,这要是能侥幸胜出,那无疑是给苏绣儿和苏家留下了一个重要的印象。 与那绣帕相比,苏家背后的家财,是许多人做梦也想不到的财富。 堂上众人眼红心热。 但那些有家室和上了年纪的人,倒不便出场。 为何呀? 因为明眼人都能瞧出来,这苏灿是想从今日这些宾客中,挑选一些优秀的青年人。 毕竟苏绣儿待字闺中,已经到了可以成家的年纪。 这苏家就苏绣儿一人,当然想要早早的开枝散叶,光大门楣。 所以这么难得的机会,就留给了堂上的年轻小辈们。 林易见那些年轻的宾客们抓耳挠腮苦苦思考的模样,不禁想笑。 自己把头缩起,躲在角落,他可不想趟这浑水。 对于热爱双手运球的林易来说,瞧不上平板支撑... ...... 片刻,有一年轻男子站了起来。 林易一瞧。 嘿,不是别人,正是昨天晚上在桥下言语讥讽自己的那名诗社男子。 “小生尹正,有一首诗念与诸位听。” ...... 第19章 平平无奇 得到苏老爷苏灿的同意后,这位名为尹正的苏美诗社男子高声吟道:“苏老过大寿,燕堂沸华筵。今日多把酒,恭祝万年松。” 林易听罢,平心而论,比昨天的打油诗强了一些。 最起码那句“燕堂沸华筵”和“恭祝万年松”算是相当应景。 单摘出来,前一句算是佳句。 看来为了在苏家人,尤其是在苏绣儿面前表现一把,这尹正也算是挖空脑髓,超常发挥了。 “尹公子,这诗做的不错,请坐。” 听到苏老爷的夸奖,尹正开心不已,眼望苏绣儿,喜不自胜。 后者则礼貌的微笑颔首。 林易瞧见两人的表情,不禁摇了摇头。 这表情太熟悉了,注定没有好结果。 稍等片刻,那个开始将话题引向苏绣儿的年轻主簿站了起来。 “苏老太爷,苏伯父,诸位,在下县衙主簿丁松,心中已成一诗。” 从这话里的开头,就能瞧出丁松有意与苏家人拉近乎。 而自报家门,更是要显出自己高人一等的地位。 县太爷见丁松站起来,先向苏灿夸赞道:“苏老爷,这丁松可是我县衙里年轻一辈里的翘楚,颇有文采,且听他这诗句作的如何。” 苏灿点头,向丁松回道:“丁公子请。” 丁松昂首挺胸,倒也有一番气度。 “落去荼靡春事了,拈得牡蕊暗津生。齐木争高上岑楼,府衙常见趋膝人。” 这首诗作罢,县太爷先行叫了一声好。 立即有一帮衙门人跟随附和。 丁松洋洋得意,向知县、苏老太爷、苏老爷拱手后,望向苏绣儿微微一笑,怡然安坐,似是胜券在握。 林易听完,不禁眉头微皱。 这诗做的不可谓不好,但刀刻斧凿般的修饰和诗文的戾气都太重。 前两句“落去荼靡春事了,拈得牡蕊暗津生”,表达了丁松对苏绣儿炙热的好感之情,但这词用的未免有些突兀,毕竟那第二句“拈得”似是表示自己志在必得,对于男女之情而言未免有些霸道。 后两句则是明摆着告诉众人,都不要和我争了,更是在嘲讽刚才作诗的尹正,笑话他不自量力。 果然,丁松念完诗后,苏绣儿也微微皱了皱眉头。 苏灿则没有搭话。 “可还有人作诗啊?” 县太爷发话了。 那意思是相当明显了。 问就是别作。 力保自己人丁松获胜。 现场大部分都是明白人,便有几人已经成诗,也只能默默吞进肚子里。 堂内鸦雀无声。 那尹正虽然被丁松嘲讽了一番,脸憋的通红,但碍于身份有差,却也不敢出言顶撞。 ...... 林易这边,多隆突然一手搭在了他的胳膊上。 “林...林兄...兄弟...” 这是啥情况? 林易连忙扶住快要摔倒的多隆问道:“多隆兄,你这是怎么啦?” 多隆指着自己的喉咙,又指了指桌上的鱼骨。 我去,这是卡骨头了呀! 这种事情说小可小,说大可大,严重可是会要人命的! 没时间犹豫,林易想起祝由图录里记载着一种化骨神水术,可解这种骨头卡喉的症状。 此刻无水,便往碗中倒酒。 手指做剑,在碗内中间虚画一个十字,口中默念口诀,同时凌空书写密字。 “天开关,山地开关山玉筒;锁玉开,关山龙凤化龙水。” 这密字书写时候,每字俱不可往上打勾,否则不灵。 如地、凤、化、龙最后一笔的勾,都要平写,不能上提,就是这法术的要旨所在。 施完法术,林易将碗举到多隆嘴边,示意喝下。 多隆没有犹豫,一口将碗里的酒闷掉。 酒水穿喉而过,那鱼骨竟然消失了! 多隆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情不自禁的赞道:“林兄弟,高啊!” ...... 即便位处偏僻,但这么一闹腾,也发出了不小的声响。 丁松本等着苏老爷宣布自己获胜,谁知身后却发出了不小的噪声,面露不悦,探起身回头一瞧,其中一人正是平时和自己在衙门不对路子的多隆,心说好啊,你这是要坏我的好事来呀! “高?有多高啊?多隆,你是个子高啊,还是文采高啊。” 丁松阴阳怪气的说道。 多隆见众人看向这边,忙站起来,回道:“此高非是指我,而是说我旁边的这位林兄弟。” 丁松瞧了瞧多隆身旁的林易,看起来平平无奇,没什么特别。 “这位是何人?” 虽然丁松和多隆同为衙门主簿,但从丁松的态度来看,他在衙门里的地位显然在多隆之上。 没等多隆和林易开口,那个尹正倒是站起来说道:“哈,这厮不是雾隐门的林易嘛,他怎么来了。” 被丁松压着一头的尹正终于找到了可以宣泄的对象。 不敢顶撞衙门的主簿,还不敢欺负雾隐门的下人? 欺软怕硬这种事情,尹正常干,毕竟他有一个亭长父亲。 “雾隐门?”丁松接道,“雾隐门的人怎么到这儿来了,今儿可是苏老太爷过寿,找这种捞阴门的买卖人过来,真是晦气!” 这小子可不知道林易是苏绣儿请过来的,还是人姑娘家亲自发的请帖。 这都欺负到头上了,林易不得不站出来。 忍无可忍,就无须再忍。 有些人,要是不教训一下,就不知道好歹。 “请问阁下是哪位?” “衙门主簿丁松。” “哦~~原来是小丁丁...” “放肆!” “呵,瞧阁下的风采,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这苏家的主人呢,主人家都没发话,什么时候轮到你在这里耀武扬威。” 丁松瞬间哑然,光想着出风头了,没想一时间的确有些喧宾夺主。 “丁主簿,不要和林小兄弟一般计较,他是小女在诗社的朋友,是我苏家邀请来的。” 这句话,让丁松脸上表情瞬间变得尴尬不已。 苏灿的这句话里,从对丁松和林易的称呼来看,已经分出了亲疏。 他叫丁松丁主簿,只一句客套称呼,而叫林易林小兄弟,则是自家人,高下立判。 “林小兄弟,你是小女在诗社的朋友,何不也作诗一首,让大家开开眼界?” 林易回道:“苏老爷,我这诗,怕说出来于丁公子和尹公子脸上不好看。” “口出狂言!” 丁松的确有些恼怒了,竟然抢白了苏灿的回答。 他认为林易这句话的意思,是他作的诗肯定超过自己和尹正,所有有些恼羞成怒。 “你尽管念来,我还就不信了,一个雾隐门的下人,能作出多好的诗。” 林易根本不理睬丁松,眼望苏灿。 “丁主簿认为没问题,你但说无妨。” 林易微微一笑,瞧了一眼丁松,又看了一眼尹正,缓缓开口。 ...... 第20章 火炼水鬼 “门前一只狗,在啃肉骨头,又来一只狗,双双打破头!” 此诗念完,丁松和尹正的脸瞬间变成了紫色。 苏绣儿则“噗嗤”一声,忍不住笑出声来。 就连稳重的苏灿也是差点笑起来,连忙强行忍住。 这厅里所有的人都眼望丁松和尹正。 林易念诗前的铺垫和这首诗的内容,充分表达了林易对这两人的嘲讽。 瞧见丁松的表情,一向被他欺压惯了的多隆侧过头,用手遮住脸颊,用只有林易才能听见的声音说了句:“高!” 憋了半天,丁松和尹正愣是崩不出个屁来。 为何? 这要是真的出口反驳林易,岂不是承认自己就是那两只狗吗? 倒是苏绣儿。 当林易的目光投向她的时候,发现对方传来一个嗔怪的眼神。 林易心中一荡。 哎呀,不好。 自己这比喻,虽然狠狠的讽刺了那两个臭皮匠,但也把苏绣儿比作了肉骨头,这个比喻对于漂亮的女孩子来说,可不太合适。 “林易,又不正经了吗?罚你立即重新做一首诗,不许再胡闹。” 苏绣儿的这句话,听起来倒像是小媳妇训斥丈夫一般,三分怪,七分嗔。 这让丁松和尹正吃醋不已。 林易知道,苏绣儿对于“肉骨头”的比喻非常不满意,要他重新修饰一下。 这好办,不就是夸人嘛。 林易瞧向苏绣儿,此刻苏绣儿正手持小扇轻摇,扇上秀着一朵精致的白兰花,纤纤细腰上束着一条玉带,眉目含笑地看着自己。 感觉来了! 林易深吸一口气。 “轻罗小扇白兰花,纤腰玉带蒙面纱。疑是仙女下凡来,双眸一笑胜星华。” “好!” 这声好,来自于苏绣儿的父亲苏灿。 接着堂内便有一群人跟着叫好。 除了诗本身好之外,这些人小部分是为了附和苏老爷,大部分则是因为瞧不上丁松刚才张扬跋扈的所作所为。 丁松和尹正低着头,默不作声。 显然,林易刚才的一首打油诗和一首赞美诗,从两个维度深深的打击了这两个年轻人的内心。 “我想,这次比诗的胜者是谁,已经显而易见了。” 苏灿说完,看向林易,说道:“林小兄弟,还不过来取绣帕。” 林易抿着嘴,面露难色。 我只想要打击一下那两个小人,没想着把绣帕赢过来啊! 此刻骑虎难下,林易只能硬着头皮,在旁人的指指点点下,来到正堂前,从苏灿的手中取过绣帕。 “谢谢苏老爷。” “唉~~”苏灿一摆手,说道,“你是小女的朋友,不要叫的这般见外,就叫我苏伯父罢。” 我去! 不好... 关系太近,非我所愿矣... 林易眼睛瞟了一眼旁边的苏绣儿。 不知道金桔还有没有的救... “谢苏伯父,谢苏小姐。” 林易接过绣帕,赶紧准身回座。 刚一坐下,多隆就凑了过来,说道:“林兄弟,你瞧,刚才我这骨头卡的,倒是帮了你一把。就今天林兄弟的表现,已经在成为苏府的乘龙快婿的道路上,迈进了一大步了!” 林易将绣帕往前一送,没好气地说道:“送你。” 多隆身子后移,连连摆手,说道:“不可不可,君子不夺人所爱。” “...” 林易无语,随手把绣帕摆在一旁。 ...... 见丁松的脸色不太好,苏灿哈哈一笑,说道:“小女的刺绣,如丁主簿喜欢,待会让下人再取一个便是。” 知县一听,立即说道:“丁松,还不快道谢?” “谢苏伯父。” 丁松脸上阴晴不定,既有能够得到苏绣儿亲手所绣的物品的欢喜,也有因为刚才被林易压过一头的阴沉。 苏灿微微一笑,站起来向众人说道:“刚才小女的插曲已过,现在回归主题,我苏府今天请了一些江湖好手,来我爹的寿宴上登台献艺,诸位边吃边瞧,还望大家喜欢。” 说罢,拍了拍手,那厅里搭好的台子上,上去了两个人。 一个糙门老汉儿,带着一个披着长发的小孩。 正是前几天在地拱那儿耍把戏的父子俩。 林易一直期待的好戏终于来了! ...... 有人一眼便认出是在地拱卖艺的父子俩,立即向身旁的人讲述这对父子在街上的神奇表演。 大家伙都爱瞧个新鲜热闹。 有人这么一起头,堂里的人都伸长了脖子,想瞧瞧这父子俩今个儿会表演些什么。 那老汉儿上台,先是和小孩一唱一和,对着苏老太爷说了一番贺寿词。 接着,进入正题。 老汉儿报了第一个把戏的名称:火炼水鬼。 “好!” 下面轰然叫好。 小孩抱上一大水盆,老汉儿手持桃木剑,开始舞剑做法。 小孩对众人说道:“这盆里被囚禁一水鬼,我爹爹在做法,引三味真火前来杀死这水鬼。” 众人聚精会神。 做法完毕后,老汉儿绕盆而行,口中念念有词。 忽然,水中火起! 引起一片惊呼。 “快瞧,水里面居然着火啦!” “原来三味真火不怕水。” “当然了,这三味真火可是神仙用的火,岂会怕咱们人间的水。” 那火焰逐渐汇聚成火球,浮在水面上,绕着盆边快速旋转。 众人正瞧着热闹,七嘴八舌的讨论着呢,就听老汉一声大吼。 “水鬼还不现行!” 剑指水面,那水竟然变红,仿佛水鬼流血一般。 水面漂火,水体变红,实乃罕见! 老汉儿收剑,对着苏老太爷一拱手,说道:“老汉儿借用这个火炼水鬼的把戏,恭祝苏家生意红红火火!” 林易不禁暗赞,这对父子俩可真会做人。 耍把戏,已经赚足了眼睛和吆喝,再弄这么一手,更是让大家赞不绝口。 人家说的没错呀,那火焰还在红色的水面上烧着呢,可不是红红火火嘛。 “好,好!” 这可把苏老太爷乐的,又好看,又吉利。 “乖乖,这当真是火炼水鬼吗?瞧着挺渗人的。”多隆在旁边嘀咕道。 林易心中一笑。 这个把戏,其实并不难。 水中起火太好解释了。 只要在水里偷偷的放上一块类似金属钠的活性物体,活性物体遇水反应,生成能量和大量的热,所以就燃烧了起来,产生的能量则推着点燃的活性物在水盆里游走。 而后面所谓的鬼血,其实应该是酚液,酚酸遇碱溶液变红,而活性物与水反应后恰好生成碱溶液,故而生出鬼血。 虽然林易轻松的就推断出了这个把戏的原理,但能将红红火火与这个把戏联合起来,这个老汉儿也算是用心了。 “下一个!” “下一个!” 堂内有人起哄道。 老汉儿微微一笑,向小孩一招手。 小孩从人群中讨得一枚铜币,然后又从身上取下一根棉线,交到老汉手上。 老汉儿手持铜币和棉线。 “诸位可看好了!” ...... 第21章 演砸了(求推荐票、月票) “这把戏有什么名头不?” 老汉儿微微一笑,回道:“这一出叫火炼金鬼!” “好!” 台下立即响起掌声和喝彩。 老汉儿也不多言,将棉线系在铜币上,并使铜币悬空。 接着,老汉儿手舞足蹈,口中念念有词。 忽然! 老汉儿的手指竟燃烧了起来。 “嚯。”有人惊呼。 “给,爹爹,水。” 小孩儿递上一碗水,老汉儿接着。 含口水,喷向已经燃起的手指,原本小小的火苗,竟然瞬间燃成了一束火焰! “天雷地火炼金鬼。” 老汉儿大喝一声,用手上的火焰点燃了棉线。 那棉线很快燃烧起来,没一会儿就变成了一根燃尽的黑线。 虽然烧成了碳色,但线竟然不断,而那铜币则悬在空中不落于地。 此刻老汉儿遥对苏老太爷说道:“金鬼已炼,此乃铜山金穴,恭祝苏家日进斗金,珠围翠绕!” “好,好!” 苏老太爷乐的合不拢嘴。 “看赏!” 小孩接过红包,喜不自胜。 回去拆开红纸一瞧,里面是两枚金币。 老汉儿见了,立即和小孩跪下,向苏老太爷拜了几拜。 可不得拜嘛。 按照林易的估计,这两枚金币相当于二十两银子,足够这俩人忙活俩三个月的。 不过这第二个把戏的奥秘,也没逃过林易的双眼,并不难推断。 手指燃烧,应该是老汉儿事先在身上藏了樟脑粉末、磷和硫磺。 表演中,用手偷偷将其沾在手指上。 由于磷、硫易挥发,故一经接触即燃烧起来,且不伤手指。 小孩给老汉儿的那碗水其实是酒,酒遇到火苗瞬间变成火焰。 至于那木棉烧焦不断,应该是木棉在盐卤中浸后又晒干。 虽然后来烧成了灰烬,但由于化学作用有很强的凝聚力,故而不断。 ...... 老汉儿站起来,对小孩说道:“孩儿,人家给我们这么多赏钱,咱们是不是得回报人家。” 小孩童稚的声音回道:“爹爹,您常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咱们当然应该报答人家啦。” “怎么报答呢?” “咱们走江湖卖手艺的,就表演点绝活给人家瞧瞧吧。” “那咱们表演什么绝活呢?” “唯有神仙索,或能让苏老太爷开开眼界。” 一听是那神仙索,立即有人带头吆喝起来。 “好!就这个!” 即便现场有些人已经看过,但那戏法神乎其神,都想多看几遍,自然也跟着喝起彩来。 而那些只闻其名,未曾看过的,更是急的心痒痒,大声喝彩,唯恐老汉儿父子俩变了卦。 多隆见林易也跟着喝彩,便问道:“林兄弟,这神仙索是何物?很精彩吗?” “你待会瞧瞧,马上就知道了,还是挺神奇的。” 毕竟这么多把戏,唯独这一个,林易一直没有看破。 ...... “孩儿,取我神仙索来!” 老汉儿也不故弄玄虚,在台下的吆喝声中,直接就开始表演了。 小孩搬出一麻袋,放在老汉儿脚边。 “爹爹,神仙索到。” 老汉儿俯下身子,从麻袋里抱出一团绳子,攥住绳头向头顶上一扔,那绳子便越升越高! 这台子毕竟是搭在堂里的,可不像地拱那儿直冲云霄。 但台顶被涌出的云雾环绕,绳子进入便瞧不清楚,一直不断的被向上拉升。 没一会儿,一团绳子便见头了。 众人瞧着台上那团云雾,就漂浮在上空,经久不衰,不由啧啧称奇。 老汉儿拽了拽绳子,像上回在地拱的时候一样,对小孩说道:“儿啊,我老了,身子笨,你来上吧,记得去王母娘娘的园子里摘个仙桃,送给今天过寿的苏老太爷。” 说罢,将绳头递给小孩。 那台顶虽然不比天高,但也足有八九个成人一般。 那时候有钱的人家,大堂可宽大着呢,顶上一大梁就能蹲上好几十人。 小孩接过,拽着绳子,一番手挪脚蹬,眨眼间就消失在云雾中。 没一会儿,一个碗大的桃子从天而降,老汉儿眼疾手快,一把接住。 用袖子擦了擦,在众人的注视下,上前递给苏老太爷。 “苏老太爷,王母娘娘园里的蟠桃,给您祝寿品尝。” 苏老太爷笑呵呵的接过,放在眼前仔细瞧了瞧。 品相绝佳,晶莹圆润,比那往京城里的贡桃似乎还好上几分。 这苏老太爷也曾是走南闯北的人物,但像这般品相的桃子,走遍整个豫州也没瞧过。 “绣儿,这仙桃给你,吃了吧。” 单这一句话,就足以看出苏绣儿在苏家是多么受宠了。 这桃子可只有一个,苏老太爷自己舍不得吃,让给孙女,足以证明他对苏绣儿的喜爱。 苏灿连忙上前说道:“爹,今儿是您过寿,这桃子可是寿桃,只有您才能吃,咱们晚辈吃了,要折寿的。” 听了苏灿的话,苏老太爷才将桃子重新收回跟前。 “爹,您尝尝吧。” 苏桓点了点头,一口咬下去,出乎意料的软糯。 个大皮薄,芳香四溢。 坐在正堂跟前的那几座,都能闻到芳香。 “嚯,这仙桃果然不同凡响,老太爷吃了定能长命百岁。”知县称赞道。 丁松连忙站起来说道:“赶明儿咱衙门也办一场,请这父子俩给您送蟠桃。” 知县听了抚摸胡子点头微笑。 老汉儿送完桃子,返回台上。 刚走到绳下,那原本笔直的绳子突然如断了线一般,从空中快速坠地。 林易紧紧的盯着台上的绳子和老汉儿,唯恐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他知道,最精彩的地方要来了。 果然,如上一次那般,老汉儿见状脸色一变,惊呼道:“哎呀不好,天神定是发现了我儿偷桃,割断了绳子,我儿危矣!” 话音刚落,一个血淋淋的东西坠下。 众人瞧得清楚,正是那小孩的人头! 前排立即响起一阵惊呼。 后面的人连忙站起来向前瞧,也跟着叫了起来。 多隆正啃着一根排骨,听到声响,便扬起头张望了一番,待看清时身子不由得往后倒,那排骨棒子差点又卡在嗓子眼。 林易知道,那人头是假的。 但也不得不夸赞老汉儿的演技。 这要是不知情的人,定会认为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老汉儿将人头捧起,嚎啕大哭。 “我儿真是惨啊,被那神仙发现大卸八块,定是完了。” 紧跟着,云雾之中又掉下人脚、四肢和半截身子。 这个过场和在地拱的表演一样,没有区别。 林易微微皱眉,盯着老汉儿将小孩的残肢放进木箱内,合上箱盖。 林易这位置瞧的清楚,木箱里开始的确是空无一物,小孩定没有藏匿其中。 将木箱放好,老汉儿面朝众人跪下。 “老汉就这一个儿子,跟随我四处卖艺,也没过上什么好日子,但求在座的诸位老爷给个埋葬钱,让我儿入土为安吧。” 现场的人都惊呆了。 这到底是真是假? 照理说这是把戏,应该是假的,但那老汉儿情真意切,看起来又像是真的。 更令许多人没有想到的是,今儿竟然要送出两份钱,一份喜钱,一份丧钱... 苏老太爷也被这事儿给弄懵了,连忙叫下人送上银两。 多隆也准备掏钱,被林易给制止了。 “放心吧,已经够多了。” 多隆听了,还是要掏,道:“再多那也是别人给的,我也得表表心意。” “假的。”林易幽幽说道。 “假的?”多隆眉毛惊挑。 老汉儿收了不少钱,把脸上的眼泪一抹,拍了拍木箱,呼道:“我儿,还不出来谢赏!” 林易等着箱盖被拱开,小孩从箱子里跳出来的那一幕,但等了一会儿,木箱竟然纹丝不动。 老汉儿脸色霎变,又拍了拍木箱。 没等老汉儿开口,只听“噗”的一声,又有东西从那云雾里掉了下来... ...... 第22章 出人命了 话说云雾之中忽得又落下一物,把众人给吓了一跳。 老汉儿茫然瞧去,才发现竟然是自己的孩子。 看了眼木箱,又看了眼浑身鲜血、躺在地上的娃儿,老汉儿连忙奔了过去,将小孩扶起。 片刻后,放声大哭。 “我的娃儿啊,你这是怎么啦,是谁害了你啊!” 台下的人你瞅瞅我,我瞅瞅你,包括林易在内,都不知道现在台上的这是耍把戏的流程,还是真的。 过了半晌,直到那老汉儿歇斯底里的哭声丝毫未减,众人才知道不是在演戏! 苏家的几个护院和下人连忙跑到台上查看情况。 须臾,有人站起来摇了摇头,向苏灿说道:“老爷,小孩没了。” 一听人没了,知县慌忙说道:“丁...丁松,快,叫...叫巡捕司的人来!” “是,大人!” 丁松忙站起身来,瞧了台上一眼,慌慌忙忙的去了。 林易脸上也露出难以掩饰的惊讶。 任谁都没有想到,在苏老太爷大寿的好日子,会发生命案! 此时苏灿则非常镇静,对身旁的管家方敬说道:“让老太爷和小姐先回房休息,其他人不得离开大堂,等衙门的人来了配合调查。” ...... 受到惊吓的苏老太爷被搀扶回房休息,苏绣儿则表示要留下来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其他人全部留在堂中待命。 很快,丁主簿和巡捕司的人就到了。 “秦冲拜见大人。” 一名身材消瘦、眼神凶狠、左腮处带有一道刀疤的捕快头领向知县报道。 “秦捕头,刚才台上出了命案,快带着你的人去查查!” “是。” 秦捕头一挥手,几名捕快立即封锁了台子。 这几人在路上已经听丁松讲了大致的经过。 林易瞧见,那日在茶馆里碰到的曹达华曹捕快也在其中。 秦冲上前,瞧见老汉儿还在紧紧抱着娃儿哭喊,示意手下将两人分开。 一群捕快好不容易分开老汉儿和娃儿。 秦冲将孩子抱过,轻轻平放在地上,先用手探了探鼻息,确认没有呼吸。 上下检查一番,并没有发现流血的外伤。 再将胸口的衣服一打开,一个巴掌大的印记显示在小孩的胸口处。 印记处的皮肤已经变成了黑色,像是烧焦的模样。 印记本身则非常特别,是一个火焰的形状。 被分开的老汉儿泪眼婆娑,一直瞧向这里,当看到火焰的印记时,立即嚎哭道:“天杀的啊,到底是哪位同行,竟然下如此狠手!如若我等不懂规矩,前辈教训便是,何苦对我娃儿痛下杀手啊!” 秦冲将娃放下,立即来到老汉儿跟前问道:“这印记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老汉儿点了点头,深深的叹了口气,哽咽着说道:“天上传万火,地下彩千门。这是咱们彩门的印记,天火。” “你的意思是,这事是同行所为?” 老汉儿双目红肿,喃喃道:“看来定是我父子俩在这寿霖城盘桓日久,得罪了哪位彩门高人...” “无论你们彩门有何规矩,当堂杀人违反我大虞朝律法,必须跟我们回衙门开堂会审。” 秦冲站起来,鹰眼环顾,堂下的宾客大多也是有身份之人,竟几乎无人敢与秦冲对视。 这群捕快将靠近台棚前三排坐席的宾客都询问了一遍,但并无收获。 这边忙活半晌,知县那边已经打起了哈欠。 “苏老爷子都回去休息了,我们也先回去吧,让秦捕头把有关人等带回去问话,咱们这就撤了。” 知县屁股一挪,丁松立即上前扶着,并向台上吆喝道:“大人疲乏,这就回府,秦捕头,大人让你把相关人等带回去问话,其他人都散了吧。” 一听这话,立即有早已不耐烦的宾客站起来就走,嘴里还咕囔着:“真忒娘的倒霉,来吃寿宴,赶上这破事。” “可不是嘛,回去得好好洗个澡,去去晦气。” “快别说了,咱还是赶紧走吧,别耽搁了被巡捕司拿去问话。” 苏灿立即吩咐下人开门为宾客引路,自己则站在门口,不停的冲着各人说道:“今儿怠慢,请海涵。” 当林易走到门口的时候,苏灿说道:“林小兄弟,今日家门出了这种事,让你见笑了,你是我小女的朋友,今后多来往走动。今个儿就不留你了,咱们改日再聚。” 苏绣儿没有说话,只是瞧着林易,抿着嘴微微点了一下头。 林易一拱手,对苏灿说着客套话,道:“苏伯父哪儿的话,以后但凡用得着林易的地方,您尽管吩咐。” 半碗茶的功夫,大厅的宾客已经全走光了。 只剩下苏灿、苏家仆人、巡捕司捕快、老汉儿和小孩的尸体。 秦捕头对苏灿说道:“苏老爷,这台子是命案发生的现场,还请把这台子保留几日,我等一定尽快将凶手缉拿归案。” “好说。” 秦捕头一招手,捕快们立即撤场,同时带着老汉儿回衙门问话。 老汉儿抱起孩子的尸体,哭哭啼啼的跟着去了。 ...... 待老汉儿跟着捕快们回到巡捕司,秦冲带着问话,但也没有问出啥有用的线索。 老汉儿倒是说道:“我们老家有规矩,落叶归根,还请各位官老爷允许我儿早日定棺,我好带回故乡,入土为安。” “你走了,那你儿子的案子怎么办?” “哎,这跑江湖的都知道,彩门的水太深了,既然他能无声无息将我儿杀了,道行肯定在我之上,我只求能带着我儿的棺材安全离开。” 一听老汉儿这话,结合这案子毫无线索,秦冲心想与其被这案子吊着,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早日结案,一了百了。 于是秦冲便允了老汉儿的请求,为他联系了一家棺材铺子。 待老汉儿离开,秦冲将曹达华叫到跟前。 “曹捕快,今儿这事可是一桩大案,别说我秦冲没给你机会,这案子就交给你来办,如办好了,县太爷自然有赏,办不好嘛,也没人追究,反正你都已经这样子了。” “是。” 曹达华把这案子领了。 背锅的事,他可没少做,都习惯了。 只要是无头案或者没油水的案子,最后大多都会推给他。 开始他也是憋着一股劲,想要通过查明这些案子的真相来证明自己,无奈水平实在有限,最后都成了陈年旧案... ...... 话说林易回到铺子里,就往那床上一躺,绣帕顺势放到床头。 一会儿想想神仙索的事,一会儿思考老汉儿父子身上的案子,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凌晨的时候,屋前传来“咣咣咣”的砸门声。 声音紧促且响亮。 林易忙坐起身来往门口走去,就听见门外有人喊道:“林术士,救命啊!” ...... 第23章 蛇烟鬼火(求推荐票、月票) 林易打开门,眼前正是上次送帖的苏家人。 “林术士,我们老太爷出事了,老爷让我请您到府上帮忙瞧瞧。” “发生了什么事?” 那人拉着林易的手,指着门口的马车说道:“时间紧急,咱们上车再说吧。” ...... 锁了门,上了马车。 这跑腿的告诉林易,白天发生了耍把戏的小孩那件命案后,晚上苏府又出大事了。 苏老太爷晚上独自一人待在屋里的时候好像突然中风,倒在地上昏迷不醒,幸好被府里巡夜的人及时发现。 苏家连忙请了大夫,但大夫检查后发现,苏老太爷这病非常蹊跷,并不是普通的中风昏迷这么简单。 后来经过仔细的检查,竟然在苏老太爷的背后,也发现了白天小孩胸口出现的天火印记! 苏灿觉得这事情并不简单,一边叫人报了衙门,一边叫人往雾隐门找林易。 林易听了心里咯噔一下。 这听起来像是同一人所为啊! 如若真的如老汉儿所说,那这个彩门高人也太嚣张了,这是想要干嘛? 白天先伤了无辜的同门晚辈,晚上又伤了过寿的苏老太爷,究竟有何目的? ...... 到了苏府,苏灿接着,没一会儿,衙门巡捕司的曹达华也到了。 此刻刚打四更天,天还黑着。 苏灿的脸上满是倦容。 这几天为了苏老太爷的寿宴没少忙活,从早到现在,都没好好休息过,还接连遇上两件糟心事。 “曹大人,林兄弟,还请原谅这么晚将两位请过来,实在是...” 没等苏灿说完,曹达华说道:“苏老爷不必这么生分,查案破案本就是我巡捕司的正事,路上我已经听说了,我倒是要看看是何方神圣敢如此大胆,不把咱们巡捕司放在眼里!” 说完,曹达华看向林易,问道:“这位小兄弟是?” “林易,雾隐门术士,小女的朋友。”苏灿忙解释道。 曹达华向林易点了点头,便向苏灿说道:“苏老爷,咱们赶紧去老太爷屋里瞧瞧。” ...... 苏灿领着几人来到苏老太爷房里。 老太爷睡在床上,昏迷不醒,但根据大夫说法,又没有任何患病的症状。 这一点和白天小孩的情况有所不同。 曹达华向目击的巡夜人询问了一番后,开始在屋内外到处寻找线索。 林易则站在老太爷身旁,尝试用天眼查看苏老太爷昏迷前的经历。 这苏老太爷虽然昏迷,但依然有一丝意识。 林易双眼瞧向苏恒,眼神逐渐空灵。 ...... 一轮明月照,满树白云空。 时候不早,白天刚刚过完寿的苏老太爷准备上床休息,却突然发现放在供桌上的煤油灯有些异常。 平时那煤油灯的灯烟又细又白,几不可见,但这会儿,煤油的灯烟正袅袅升起,一条黑色的烟蛇摇摇摆摆,冉冉升起,如小蛇腾空,借烟而遁。 苏恒从没瞧过这种奇景,情不自禁的从床边站起来,走向供桌,想要近距离瞧一瞧。 谁知刚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就瞧见一团鬼火不知何时突然在供桌处出现,飘忽晃动。 这可把老太爷给吓了一跳,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那鬼火凌空燃烧,从供桌处缓缓飘向门口,从门缝中穿过。 半晌,苏恒才缓过神来,忙走到门口将门打开。 这一开门,鬼火没见到,但瞧见了一个人。 这人就是苏府里的人,名叫周晖,是这里的长工,平时干活挺勤快。 熟人,苏恒也没放在心上,开口便问道:“周晖,你方才可见过这里有任何异常?” 周晖听见老爷子问话,连忙停下,拱手回道:“回老太爷,一切正常,没有见到任何异常。” 苏恒点了点头,道:“时候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周晖拱手后忙走开了。 苏恒揉了揉眼睛,误以为自己老眼昏花,关上门,转身准备上床,谁知刚转身,只听门“嘭”的一声被推开,还没来得及转身,身后便被一掌击中,身子向前直接扑倒在地。 看到这儿,林易的眼神逐渐恢复明晰。 那煤油灯上如蛇一般的灯烟和诡异的鬼火到底是怎么回事? 从苏老太爷的经历来看,那个叫周晖的家伙非常可疑。 “苏伯父,你们府上可有一位叫周晖的长工?” 苏灿闻言眉头微皱,但瞬间恢复正常。 “林兄弟怎知我府上的工人里有一个叫周晖的?” 林易回道:“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我毕竟是雾隐门术士,这点事情还难不倒我。方才见到苏老太爷的时候我已经推算过,他昏迷前曾见过这个叫周晖的工人。” 此刻曹达华也已经回到屋内,虽然前后调查了一番,但毫无收获,又是做白用功。 当听到林易和苏灿的对话后,曹达华对林易露出怀疑的神色,但苦于自己没有任何发现,因此还是向苏灿问道:“苏老爷,这周晖在府上具体是做什么的?” 苏灿并不知道这人,苏家家大业大,这些仆人、工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让忙于生意的苏灿将每个人都记住,不现实。 于是差人将管家方敬叫来。 方敬来了,立即向众人说起周晖这个人。 “这人在咱们这里也工作了一段时间,无功无过,但在家丁群里颇有存在感。据说,他会玩不少小把戏,经常在府里逗一些丫鬟片子乐呵,很受一些女工的欢迎。我就曾见过他玩过一手叫做三仙归洞的戏法,可真是神呢,简简单单一根筷子,两个碗,三个球,便可使三球在两碗之间来回变换,令人捉摸不透。” 曹达华一听便说:“这人竟然会变戏法?那不就是彩门的人嘛?” 一听这话,林易心中一动。 根据现在的迹象显示,这个叫周晖的家伙,与苏老太爷昏迷似乎有脱不干的关系,而他又恰好懂把戏,按照曹达华所说,应属彩门中人,那么他自然知道这个天火印记了。 而从林易在天眼里看到的事实来看,苏老太爷昏迷前所见的唯一之人,就是这周晖。 除了他,没有人有这么快的速度和足够的时间,可以在老太爷一转身就破门而入,给上一掌。 这么看来,似乎所有的线索都指向周晖是伤害苏老太爷的凶手。 但林易用天眼看到的经历,并不能算是有效的证据。 不过既然判断凶手是同一个人,那么只要能够推断周晖在白天的时候对小孩动过手,就足以证明他就是那个老汉儿口中的彩门前辈。 “曹大人,咱们现在能去台棚那儿瞧瞧吗?” ...... 第24章 破解神仙索 虽然林易并非衙门里的人,但曹达华从对方脸上自信的语气和从容的表情上推断,林易已经有了找出凶手的线索。 他自己并没有什么头绪,与其又背上一口铁锅,不如让眼前的年轻人试试,说不定真有推进案情的发现。 “你跟我来吧。” 曹达华也不多话,和林易、苏灿、方敬四人一起来到了白天的戏台这里。 此时天色幽暗,苏灿让下人把堂里的蜡烛都点上,没一会儿,室内亮如白昼。 白天因为事情发生的紧急,老汉儿的绳子和木箱都没有带走。 林易来到台上,开始查探老汉儿表演神仙索的道具。 要想知道小孩是如何在云雾里被害,首先要先破解这神仙索的奥秘,只有这样,才能推断出凶手是如何作案的。 拿起绳子掂了掂,林易觉得这麻绳相比一般的绳子重了不少。 查看绳头,林易发现了端倪。 绳头凹陷的地方竟然有隐藏的铁钩! 林易的反应很快,立即抬头向上张望。 台顶空空如也。 不对! 林易眼神逐渐放空,使出天眼观察。 渐渐的,一根非常纤细的丝线浮现在林易的视线内。 有了这带铁钩的绳头和悬在空中的细丝线,林易立即破解了神仙索飞天的奥秘! 绳头带有隐藏铁钩,绳子内部则有伸缩弹性装置,上空高处横着一条坚固的细绳。 当绳子被向上抛起时,绳子内部的伸缩弹簧带着绳身一直向上窜,直到铁钩勾住细绳。 伴随着弹簧向上弹起,绳头散发出类似干冰的气体,形成大量云雾,遮挡观众的视线。 因为这绳子本就特别细,加上云雾的掩护,就让人无法发现这根细绳的存在。 大厅里搭建的台子本来光线就相对室外昏暗,因此就更有利于隐藏细绳。 林易同时也想清楚了为何在马蹄街地拱那儿的时候,老汉儿准备表现神仙索的时候要闲白几句,就是为了等待天色稍暗的时候。 当绳头挂上横在空中的细线时,老汉儿便拉拉绳子,确定是否紧实。 小孩爬上绳子,这是硬功夫。 待他到绳子上的时候,躲在云雾中,等待片刻后,将事先准备好的桃子从上空扔下。 这样的话,神仙索的前半部分就完全解释的通了。 那么,小孩是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躲进木箱里的呢? 这个木箱里定有乾坤。 林易将木箱打开,发现里面装着的从空中掉下的残肢、躯干都是仿制逼真的道具。 林易在躯干的背面发现了可以进出的拉口。 将拉口打开,躯干的内部是空的。 林易瞬间明白了小孩在木箱“复活”的原理。 手向木箱的底部一按,果然,内有夹层。 所以,小孩是在云雾之中,躲进了事先准备好真空的躯干内部。 这些残肢道具极有可能是藏在悬挂细绳的地方。 小孩先把其它残肢从空中扔下,最后躲进躯干,从细绳上落下。 那些道具都是用类似橡胶的物品制作,小孩体重轻,躯干的体积大,所以下来的时候有橡胶制品的缓冲保护,当然这也是需要硬功夫的。 接着老汉儿将小孩所在的躯干放进木箱里。 待木箱盖上盖子后,小孩立即从躯干里爬出,将道具塞进木箱底下的夹层里,自己则趴在上层,等待老汉儿敲击的信号,便“完好无损”的从木箱里站起来。 这么一番推断后,这神仙索的后半部分也就被破解了。 假如这就是神仙索的奥秘的话,那么小孩遇害的时候,只能是他在云雾中的细绳上准备躲进躯干里的那段时间。 这个时间段距离戏台最近的人,最有嫌疑! ...... 自林易来到戏台这儿,曹达华便一直瞧着他做出一些奇怪的行为。 一会儿撸撸绳子,一会儿仰天静望,一会儿翻找木箱,一会儿若有所思... 这模样可算是把曹达华看的心痒痒。 总想上前问了究竟,又怕打扰了林易的思路。 终于,林易似乎调查完毕,向苏灿这里走来。 四人聚在一起,林易向苏灿问道:“苏伯父,请问今个儿白天台上正表演神仙索的时候,那个叫周晖的长工在哪儿忙活?” 没等苏灿开口,一旁的管家方敬立即说道:“就在台上。” 方敬的话让林易眼前一亮,连忙问道:“为何老汉儿父子表演的时候,他会在台上?” 方敬回道:“是这样,在这戏台上表演,都是需要主家安排一些搬运道具或者维持戏台整洁的人,说他们在台上,不如说他们在台后,大家看不到的地方,一旦有需要叫唤一声,他们就会出现。” “所以那周晖当时所处的位置是在?” 方敬带着三人来到舞台侧面的一根大柱子旁,说道:“当时周晖应该就站在这儿。” 林易顺着柱子向上看去,那横在空中的细绳的一头,正连在这根柱子上头。 通了! 一切都通了! “我知道凶手是谁了!” 林易的话让曹达华先是一惊,接着兴奋的鼻孔扩张,连忙走到林易身旁问道:“林兄弟,你说你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如果我的推断没有错误的话,杀害小孩和伤害苏老太爷的是同一人,应该是他没错了!” 曹达华的脸上露出难以抑制的喜悦。 除了抓住晚上偷拿寡妇内衣的单身汉和当街碰瓷讹人的骗子,这算是曹达华第一次有望在手上破掉的真正的案子。 情不自禁的,曹达华腰板也硬了,胸也挺起来了。 “那还不快拿人?” 曹达华兴奋的都忘记身份了,竟然让林易去拿人,他才是真正的捕快啊! 还是苏灿苏老爷镇定,问道:“林兄弟,这凶手,莫非就是我苏府中人?” 林易点点头,回道:“苏伯父,我想请您差人把周晖叫过来问话。” 这话一说,众人都知道林易口中的凶手是谁了。 苏灿向身旁的管家方敬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即叫人,往周晖住的地方去了。 没一会儿,几个苏家的家丁压着周晖过来了。 “老爷,这是怎么了?” 周晖一脸惺忪模样,压根不知道眼前这阵势到底是为何。 “周晖,这位是曹捕快,旁边这位是林兄弟,一会儿他俩问你什么,你只管如实回答。” 苏灿说罢,挥了挥手。 家丁将压着周晖的手松开。 周晖瞧了瞧曹达华,又瞅了瞅林易,茫然点了点头。 曹达华见众人都望向自己,老脸一红,他哪知道周晖为什么是凶手啊,这要问林易啊。 “咳咳,林兄弟,还是你先问吧,一会儿如有什么遗漏,我再补充不迟。” 林易也不戳破,向周晖开门见山的问道:“周晖,昨天晚上二更时分,你在何处?” 周晖一听,脸颊猛地抽搐几下,忙将头低下,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惊恐和害怕。 “我...我哪里也没去,就在屋里歇着。” “你撒谎!” ...... 第25章 当堂夜审(求推荐票、月票) 周晖这话自然有假,林易用天眼通过苏老太爷的经历,清晰的看到了他晚上从苏老太爷的屋前经过。 做贼心虚的人根本经不住吓,林易这一声吼,直接把周晖给吓跪了。 “噗通。” 周晖双膝跪地,忙不停的磕着头,嘴里念叨:“小人错了,小人该死...” 这一出倒是让林易傻眼了。 这么快就招供了? 哪有一丝彩门高人前辈的风采? 这年头犯罪分子的心理都这么脆弱吗? 我这都还没来得及展示一下推理的过程呢! 见周晖当众认罪,曹达华立即站了出来,眉飞色舞道:“周晖,既然你已认罪,就跟我回衙门,把杀害小孩和伤害苏老太爷的经过统统如实坦白,到时候上堂会审,我也好替你求一个坦白从宽的情。” 听了曹达华这话,周晖脸上顿现惊讶。 “不,不不,杀害小孩和伤害苏老太爷的事情,和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这一波三折的回答,让大堂里的几人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呔!在我巡捕司曹达华面前竟然敢招供后立即翻供,莫非是没把我放在眼里?” 曹达华瞬间眉头紧锁,脸上倒是显出几分凶相。 那周晖趴在地上,浑身瑟瑟发抖,哆嗦着说道:“大人息怒,小人犯的错,并非是指伤人。而是...” “而是什么?” “而是...”周晖的声音低了几分,道,“而是和府上的丫鬟知香有染。” 曹达华一愣,脱口而出道:“吃翔?” 林易白了一眼,道:“知香,一个叫知香的丫鬟。” 说罢,林易看向苏灿,显然在等苏老爷回答。 “叫知香来。” 须臾,丫鬟知香来了。 这丫鬟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长相清秀,在丫鬟堆里也算是名翘楚。 “知香见过老爷和各位大爷。” 说完,偷偷瞄了周晖一眼。 苏灿等人坐下,让周晖和知香跪在堂中,方敬遣人奉上香茗。 “说吧,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 那周晖和知香对视一眼,倒是知香先开了口。 “苏老爷,我知道府上的规矩,不允许工人和丫鬟之间有私情,我和周晖是两情相悦,虽违反了苏府的规矩,但并未做任何愧对府上的事。” 周晖见知香正气凛然,也鼓起勇气,说道:“我和知香已经知错,请苏老爷发落,只要不拆散我俩,所有责罚,我周晖愿一人承担。” 坐在一旁的林易和曹达华对视一眼。 好家伙,这俩人直呼好家伙! 正严肃的办着案子呢,却吃了一大碗狗粮。 林易率先问道:“周晖,我问你,昨天晚上苏老太爷睡前,你为何出现在他屋前?那么晚了,你还在做活?” “昨晚...昨晚实在是...小人其实是去赴知香之约。因为府上的规矩,我和知香之间的事并不能被人发觉,所以我们约定了一个地方,每当我俩想要约会,便在一个地方做上记号,当看到记号的时候,就在晚上二更时分去后花园的亭子旁相会。那天傍晚,我看到了记号,于是晚上的时候就去赴约,但今儿苏老太爷睡的比较晚,所以撞上了小人路过。” 林易见周晖说话的时候,知香脸上神色有恙,便向知香问道:“知香,周晖所说的话可是真的?” “是真的...” 见知香此刻的语气并非像那才那般果断坚决,林易立即说道:“知香,如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尽管说,万事有苏老爷和曹大人保着你,但如若你说谎,一旦周晖真的有什么事,你也绝对逃不了干系!” 一听林易这么说,那知香连忙说道:“回林爷,周晖所说的平日做记号约定见面是真,可是昨天晚上,奴婢并未做任何记号。” 听见知香这么说,周晖立即瞪大了眼睛,大声说道:“知香,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说谎,我昨晚明明看见你做了记号啊!” 有出入,这样案子就有了突破口。 这时曹达华说道:“你俩各执一词,勿须争辩,待会带我们前往做记号的地方一瞧便知。” 周晖听了连忙说道:“回大人,这做记号的地方,乃是偏院的一个柱子上,用碳笔书写一个‘十’字,代表当晚约见,任何一方看到这标记,便知其意,当即便会擦掉,所以各位老爷大人去了之后,并不会瞧见有任何记号。” “周晖所言可是真的?” 知香没有一丝犹豫,立即点头回道:“所言是真,无论是谁在柱子上做上标记,另一方看到必然会将碳字擦掉,防止被他人瞧见,恐生额外事端。” “这么说,你俩约见这事,便无法证明谁说的是真谁说的是假了。” 曹达华见案件的推进陷入了僵局,便看向林易,表情相当自然。 这死胖子。 林易心里暗骂一句,向周晖问道:“约见这事暂且不提,我且问你,昨儿白天台上正表演把戏的时候,你在哪儿?” “在台后的柱子那儿。” “一直在那儿,未曾离开过?” “一直在,未曾离开。” “好,那我问你,在台上发生命案的时候,你可在台上瞧见什么异常?” “没...没瞧见什么异常。” 没等林易开口,跪在周晖旁边的知香抢先说道:“周晖,都这份上了,你还不实话实说,各位大爷都是神人,什么都知道,你有什么事还想要藏着掖着吗?” 说罢,知香面向林易说道:“回诸位老爷大人,实不相瞒,当时我正在给台上给周晖送吃的,是膳房里上菜时留下的一些瓜果,当时我们俩人都在台上,就听见‘嘭’的一声,那表演把戏的小孩从空中突然摔落到台上,于是我就把盘子收着,匆忙跑下去了。” 此刻曹达华忍不住讥讽道:“嘿,一个大老爷们,说话反倒不如一个小姑娘,啐...” 周晖听了,头直垂到胸前。 周晖的这些反应,倒是让林易对自己原先的判断起了怀疑。 单从周晖这人的表现来看,实在是一个胆小怕事的主,不该有胆量去做那杀人害人的勾当。 但转念一想,不对。 从老汉儿耍把戏的表现来看,彩门中人的演技,都属一流,说不定从开始到现在,这个周晖一直都在演戏! 想到这里,林易向知香问道:“知香姑娘,我很欣赏你的坦承,说实话,我相信周晖不会是伤害他人的恶人,如果你对他有信心,你就不应该隐瞒任何事情,反而有助于咱们曹大人查清事情经过,早点查明真凶,也好洗脱周晖身上的嫌疑,你可明白?” “奴婢明白,正因对周晖信任,相信他不会做这样的事情,所以我才知无不言。” “好,我且问你一事,你可知这周晖是彩门中人?” ...... 第26章 鬼火影踪 “奴婢不知,但周晖会耍把戏这一点,府上不少人都知道,尤其那一手三仙归洞,堪称拿手技艺。奴婢就是被他这些小手段给吸引住的,再加上他为人不坏...” 说到这里,知香匍匐在地,说道:“我相信周晖绝不是那种会伤害他人的恶人,请老爷大人们明察!” 此刻天已蒙蒙亮,林易等人又盘问了片刻,再无任何有用的线索。 林易、曹达华、苏灿三人聚在一起商量。 “这周晖虽然有知香作证,但并未洗脱嫌疑,依我看,我们还需回案发现场再仔细查探一番,看看有无新的线索。” 听到林易的提议,曹达华连连点头。 苏灿则说道:“周晖和知香这两人,我先安排下人们将两人分开隔离,由家丁看守,在未洗脱嫌疑前,不得离开房间。” 曹达华回道:“如此甚好。” 从这三人的对话来看,曹达华身为“资深”捕快,那不是没有原因的。 ...... 众人回到苏老太爷身边,苏灿安排仆人将苏老太爷移到其他房间休息,自己则在旁照应。 经历昨天这一遭,苏府上下人心惶惶,迫切需要苏灿站出来主持大局。 林易和曹达华留下来搜索新的证据。 根据苏老太爷的经历,林易来到供桌前仔细查探。 拿起供桌上的那盏煤油灯,灯盏本身并没有发觉有何异常,但供桌上有一些倾倒的油渍,桌前的墙上则有一道黑黑的痕迹。 煤油灯周边有油渍很正常,这种煤油灯难免会有油渍溅溢的情况。 而墙上这种黑痕,应该是长期被煤油灯漂黑的痕迹。 但奇怪的是,这痕迹和煤油灯摆放的位置并不契合。 此刻桌子上摆放的煤油灯那儿却没有痕迹。 这说明这个桌子被移动过! 有了这个推断,林易连忙探下身子,检查这供桌有何异常。 就当林易察觉到新的线索猛然蹲下时,就听见旁边“嘭”的一声,接着就瞧见曹达华双手扶着额头仰躺在地上,嘴里念叨着“哎呦...哎呦...” “曹大人,你这是?” 曹达华脸上一红。 自打这林易到这里来,所有的线索几乎都是他一人发现的,而自己身为捕快,竟然一点儿忙也帮不上。 刚才瞧见林易似乎有新的发现,曹达华也迫不及待的跟进想看看究竟,谁知林易突然这么一低头,自己也跟着照做,却被那桌角狠狠的撞了一下,此刻疼的是眼泪都要下来了。 当真是又疼又窘。 谄笑了两声,曹达华回道:“没...我没事,林兄弟,你在屋内寻找线索,我到屋外去转悠转悠。” 说罢,连忙爬起,快步走出门外。 到得屋外,连连跺脚,手不住的揉着额头,眼泪刷的就出来了... 这可是硬疼,虽说片刻就过去了,但疼的当下,那痛感当真是让人歇斯底里。 看见曹达华狼狈的窘样,林易不禁想笑。 摇了摇头,林易将注意力重新投入到供桌这里。 桌子周围和下方看不出有何异常。 于是,林易尝试将供桌移动,让煤油灯和黑痕匹配上。 当桌子移动后,果然有新的发现。 在那供桌的桌脚处,发现了一个类似老鼠洞的小洞。 移动的桌子,显然是为了将这个洞给堵住。 此刻被移动后,这个小洞便立即出现在眼前。 林易探头瞧了瞧小洞,不知哪里来的一阵微风从小洞吹过。 这风吹在林易的脸上,让他有所顿悟,一段记忆从脑海中涌现。 苏老太爷所遇到的鬼火影踪的手法,林易已经知道奥秘了。 这一手,林易之前也会。 这鬼火,其实是彩门中人利用磷粉所造。 因为磷的燃点很低,只有几十度,加上特制过的磷粉,于暗处抛下,便燃烧产生蓝色的鬼火。 鬼火飘动则是因为受到了风的影响。 作案的凶手之所以要移动供桌将洞口挡住,就是为了防止这鬼火受到洞口气流的影响,不向那门口飘去。 林易有些疑惑。 假如周晖就是凶手的话,既然要对苏老太爷下手,躲在暗处下手岂不是好,为何要这么故弄玄虚一番,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就在林易沉思的时候,屋外突然传来急匆匆的脚步。 “曹大人,林术士~~” 话随人到,正是苏府管家方敬。 曹达华闻言也返回屋内。 方敬似乎有什么急事,也来不及解释了,拉着林易的手说道:“快,老太爷好像有些不对劲,老爷让我请两位赶紧跟我去瞧瞧。” ...... 来到苏老太爷榻前,林易一瞧便知不对劲。 刚才见老太爷的时候,虽然人处于昏迷状态,但脸色尚处正常。 然而此刻一股黑气已经涌上了苏老太爷的脸颊。 苏绣儿也问讯赶到了老太爷屋内,站到苏灿身旁。 “不好,这应该是有人在勾老太爷的魂魄。” “什...什么...勾魂?” 一向沉稳冷静的苏灿听到林易的话,也忍不住心里有些哆嗦。 “林大哥,有什么方法可以阻止吗?” 苏绣儿也忍不住出声求助。 见众人看向自己,林易闭上眼睛,在祝由图录中苦思寻找。 有了! 祝由图录里记载过一种追魂术,记载当人的魂魄被他人恶意勾走的时候,便可使出这一法术将魂魄追回。 林易手里拿出一贴燮字咒符篆,口中默念咒语。 “八方符篆定乾坤,七星天灯护元神,六道轮回神归位,五行相生速追魂。” 咒语念罢,那符篆呼的一声燃烧起来,火焰之中,符篆化成无数银色斑驳的颗粒缓缓落下。 林易右手掐诀,凌空虚点,书写密语。 银色的浮尘落在苏老太爷的脸上,即便隐去。 林易这一番施术后,老太爷脸上的黑气竟缓缓褪去。 “有效,真的有效!” 这话是曹达华说的,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么神奇的法术。 “这勾魂术施法的距离有限,施术之人此刻定在苏府之内。” 说罢,林易转身和众人说道:“苏老爷,您和小姐留在这里照看老太爷,烦请方管家带我和曹大人,这就去周晖居住的地方!” 林易虽然只是雾隐门的一名小小术士,但此刻自有一股威严,就连曹达华这样的衙门中人也没有一丝不妥的感觉。 没等苏灿指示,方敬立即就向前引路。 “林术士、曹大人,请跟我来。” ...... 第27章 新的线索(求推荐票、月票) “嘭”的一声。 曹达华没等敲门,直接一脚踹开了周晖所住的房门。 那周晖此刻正躺在床上,面向里睡着,被曹达华这一脚,直接吓得差点从床上跳起来。 曹达华将门踹开,气势汹汹的走到床前。 “你小子还有心思在这里睡觉。嗯?哪里来的死耗子,去。” 一脚将一只床前的老鼠踹到一边,一手拎起周晖的衣领。 那老鼠原本趴在鞋子那边舔舐鞋头,被一脚踹开后吃痛般吱吱叫了两声,连忙跑到桌子底下,不知道钻进哪里的老鼠洞溜走了。 这边曹达华恶狠狠的吼道:“说,你是不是在装睡,刚才为什么要勾苏老太爷的魂?” 就差撸耳光了。 那周晖的领口被抓的死死的,嘴巴张开,却说不出半个字。 “说话啊,为什么不说?” 后面跟着的方敬看不下去了,提醒道:“曹大人,您天生神力,这么抓着,谁能说出话来呀?” 经方管家这么一提醒,曹达华立即松手。 “哦,这我倒是忘了。” 周晖倒在床上,咳嗽了几声,连忙深吸了几口气,这才回道:“大...大人,咳咳,小人的确是清白的,问心无愧...所以才能安然入睡啊,至于您说的什么...勾魂?小人哪里懂这把戏啊。” 曹达华见周晖否认,连忙扭头找林易。 “林兄弟,你来...” 谁知一回头,却没瞧见林易。 顺着方敬的眼神示意,曹达华一低头,才发现林易正蹲在床前,研究着周晖的布鞋。 “林兄弟,你这是?” 林易没有反应。 曹达华这也蹲了下来,只见林易用手在鞋头的位置拨弄。 那鞋头的地方瞧的清楚,有一处大大的油渍。 那时候的布鞋质量一般,沾染了一滴油渍,很快就会在布面上铺开。 林易面带微笑,站起身来,将手里的布鞋举起,对周晖说道:“这下你便无从抵赖了吧。” 曹达华一愣,问道:“林兄弟,你这是打算来硬的?这布鞋的鞋底扇人可不疼,还不如我一巴掌来的犀利。” 林易无语,回道:“曹大人,这布鞋是周晖行凶的关键证据!” “证据?” 瞧曹达华一脸懵逼的样子,林易提醒道:“小老鼠,上灯台,偷油吃,下不来。” 说完,好整以暇的看向曹达华。 “额...林兄弟,寿宴上诗压丁主簿的事迹,我已经听说了,虽然你有文采,那也不必在这时卖弄啊...这...这不合时宜。” 听了曹达华的话,林易差点吐出一口老血。 敢情这是对牛弹琴。 林易闷哼一声,也不解释,转身对方敬说道:“方管家,我已经将案子推断清楚了,麻烦你去请苏老爷。” 接着扭身向曹达华说道:“曹大人,麻烦你把周晖压着,咱们一起到案发的屋子里还原周晖行凶的经过。” ...... 苏老太爷的屋里,此刻站着几人。 苏家四人,苏灿、苏绣儿、方敬、周晖。 然后还有林易和曹达华。 根据苏老太爷遇袭前的经历和自己的推断,林易开始还原当天案件发生的经过。 苏老太爷当天睡前,看见的煤油蛇影和鬼火影踪,其实都是周晖的铺垫。 那鬼火影踪,林易在发现供桌下的小洞时已经悟透其中原理,至于灯烟化蛇,又是林易之前的经历帮了忙。 得益于布鞋上油渍的提醒,林易唤醒了相关的记忆。 找一条小蛇打死,用灯草蘸满蛇血,然后阴干。 用阴干后的灯草点灯,则会出现蛇形的灯烟。 蛇烟鬼火的道理是明晰了,但为何要做这铺垫呢? 根据祝由图录记载,人见到非常可怕的东西,容易掉魂。 有一句老话,吓得魂都要掉了。 掉魂、失魂,差不多都是这个意思。 在失魂落魄的情况下进行勾魂,成功的概率将会大大增加。 这要是一般人家,见了这蛇影和鬼火,早就吓的背过去了,但周晖显然低估了苏老太爷的大心脏。 虽然被吓了一跳,但苏老太爷毕竟也是饱经风霜、见多识广的人物,遇过不少大风大浪。 没有被吓退,还带着好奇心上前查探。 那周晖不小心暴露了行踪后,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趁着老太爷没有防备的时候,直接上前从身后给了苏老太爷一掌,强行将老太爷打晕。 人在虚弱的情况下,魂魄也容易被趁虚而入。 幸而有巡夜人及时发现,才没有让周晖在那时得手。 ...... 听了林易的推断,周晖浑身上下止不住的发抖,不知是被识破了凶手的身份,还是单纯的因为被冤枉而吓的。 “你...你信口雌黄,你可有证据?” 林易拿出布鞋,指着上面的油渍说道:“这就是最关键的证据。你为了布置蛇烟鬼火的把戏,移动了供桌,不小心把煤油灯里的油弄撒到自己的布鞋上,这布鞋吃油,引得老鼠都来舔舐,你还有何话说!” “这...这鞋子...” 周晖言语结巴,半天没说出一句整话来。 苏灿冷冷开口,说道:“周晖,我苏家给你活干,让你吃住都在府上,不曾亏待于你,为何要做这等事?” “老爷...我...我没...” 那气短的模样,怎么瞧怎么是心虚。 曹达华一把抓住周晖的手臂,说道:“还有什么要说的,跟我回衙门说去吧!” 话音刚落,曹达华只觉手中一滑,周晖的手臂竟然像泥鳅一般,滋溜一下从手里滑了出去。 “你们诬陷我!” “呦呵。” 曹达华没有想到,周晖竟然会功夫。 林易顿时想起来,彩门中有一类人,既会耍把戏又懂武功。 忙提醒道:“曹大人,小心,这人是彩门中的签子,懂武功的。” 林易话音刚落,周晖“唔呀呀”开始蓄劲,随着一声大喝,身上布料尽数震碎。 上身露出钢筋铁骨、劲寸肌肉,一看就是横练的主。 从外表来看,这周晖就是个文弱杆子,没想到衣服里面这么有料。 这就是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呀! 仅从周晖现在的表现来看,之前的柔弱模样都是装的。 这厮果然在演。 ...... 曹达华将袖子挽起,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的笑意,摆出一幅根本没有将周晖放在眼里的模样。 终于到我曹达华露脸的时候了! “这寿霖城的人都知道,我曹达华可是咱衙门里功夫排名第一的扛把子,没有人能在我手下走三个回合。你这小子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然敢在我面前班门弄斧,我定要你好好吃吃苦头!” 说完,双手做虎爪状,大吼一声,冲了上去。 两人瞬时缠斗起来。 没过两手,曹达华一掌隔开周晖手腕,接着右手虎爪变化,握紧成拳,猛然用力,一拳打在周晖胸口。 “好!” 林易见果然不出三个回合,曹达华就要获胜,忍不住叫了声好。 心想这厮还是有两下子的。 然而... ...... 第28章 凶手归案 这拳头打在周晖的胸口,劲力如泥牛入海。 曹达华一愣神的功夫,对方双掌一推,将他直接推到林易等人身下。 这掌力虽猛,但也没有伤到曹达华的身上,显然周晖留力了。 “啐,你不是衙门功夫第一的扛把子吗?” 曹达华瞧了眼林易,憨憨笑道:“十多年前的事了...” 众人:“...” “如今我有口难辨,但绝不能束手就擒,只好得罪了。” 周晖冲苏灿等人一拱手,扭头要走。 谁知一转身,面前正站着苏绣儿。 “小姐...哎呦!” 就这么一愣神的工夫,苏绣儿一脚揣向裆部,顿时有四分五裂之感! “让你害我爷爷!” 在这苏府,苏老太爷疼爱这小孙女可是人尽皆知的事。 苏绣儿自然对苏恒也是感情颇深。 见凶手要跑,竟然奋不顾身的上前阻拦,谁知居然一脚命中。 周晖双手下捂,匍匐在地,竟是一动也不能动。 曹达华立即上前,用随身携带的牛皮绳捆住周晖双手。 “切,什么横练,连个小娃儿也敌不过,该练的地方不好好练练,尽练些花里胡哨的肌肉。” 这厮此时又开启了嘴炮,浑然忘了刚才自己是怎么被周晖轻松推倒的。 ...... “冤枉,我冤枉啊!” “有什么话,等回了衙门再说。” 曹达华压着周晖,耀武扬威的走了。 可不神气嘛,这可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破了件大案。 虽然仰仗的都是林易,擒拿凶手的也是苏绣儿,但押回衙门的是他呀。 他不说,谁知道呢? 待曹达华和周晖走后,苏灿特意向林易拜谢。 “林兄弟,今儿多亏你了,前后不到一天的功夫,就把我府上这案子给破了。” “苏伯父,哪里的话,既然我与苏绣儿是朋友,这朋友之间的事,我是有义务帮忙的。” 听到林易的话,苏绣儿顿时喜上眉梢。 林易却盯着苏绣儿的小脚丫,心想这脚丫这么小,刚才是怎么迸发出这么大的力气的。 这时方敬来报,说苏老太爷已经转醒了,看样子已无大碍。 此间大事已了,林易也折腾了一晚,顿时打着哈欠,感觉有些疲乏。 苏灿瞧见后一拍脑袋,忙道:“你瞧我,都忘记林兄弟从晚上一直忙到现在,这样,林兄弟你先回去休息,待我处理好府上的事情,一定亲自登门道谢。” “哪里的话,苏伯父你太客气了。” “绣儿,你送送林兄弟吧。” “不...我自己走!” ...... 回到铺子口,林易肚子已经咕咕叫了。 在苏家忙活了半天,错过了早饭时间。 这可是一天里最重要的一顿饭。 照例是一碗清汤寡水面。 这面条都是老太太亲自手打,现吃现揉,相当筋道。 没一会儿,老头子端着面上桌。 林易递上两文钱,老头子掂了掂,没错。 这刚嘬了两口面,老头子就开口问道:“林小爷,听说您昨个儿,也去那苏府吃寿宴去啦?” 嗯? 他是怎么知道的? 这消息也太灵通了吧。 “老大爷,您是怎么知道的?” “嗨。”老头子将抹布往肩上一甩,说道,“今儿早上那些个吃面的人都在议论呢,说你在寿宴上,凭着诗文,压得知县大人的亲外甥抬不起头来,可真是有本事呐。” 林易的面刚吞进去一半,嘬不下去了。 完蛋了。 丁松是知县的亲外甥? 怪不得年纪轻轻就是县太爷最喜欢的主簿,原来是有裙带关系呐。 林易随即想到寿宴上坐在自个儿身旁的多隆。 这厮也太不厚道了,竟然不提醒我一声! 此时面摊上只林易一人,老头子便也坐在小桌上,向林易悄声说道:“这丁松可不是什么有肚量的人,您在寿宴上得罪过他,自个儿可要小心些,那家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 回到床上,林易拿起枕旁的绣帕。 绣帕上还带着一丝女孩特有的香气。 为了这块帕子,得罪了衙门里的人。 俗话说的好,民不与官斗,从寿宴上来看,那丁松就如同面摊的老头子说的那样,不是什么有肚量的人,以后见了这厮可要小心,别再栽在他手上。 忙活了一晚,又是寻找线索又是推理,还给苏老太爷施了个法,此刻头沾枕头,困意便袭来,很快入睡。 到得日上三竿,门口又是传来一阵敲门声。 林易坐起来,揉了揉眼睛,道:“谁呀?” “是我啊,林兄弟,曹达华。” 林易好不容易才离开无比舒服的床,来到门口卸下门板。 门口站着两人,曹达华和那个表演把戏的糙门老汉儿。 “林兄弟,你破了案子,这老汉儿是专程来向你道谢来了。” 还没说完,那老汉儿噗的就跪在了林易跟前。 “恩人呐,我儿没有白死,多亏您破了案子,找到了凶手,您就是青天,老汉儿给您磕头了。” 林易连忙扶着,忙道:“这位老哥,大可不必,谁都希望找到真正的凶手,而且这破案的主要人物,是您身旁的这位曹大人,没有曹捕快的帮忙,这案子破不了那么快。” 一听林易把案子的功劳推到自己身上,这曹达华虽极力忍住,那脸上也是藏不住笑意。 之前将周晖压到衙门,再把林易分析案件的经过,转由自己复述,好似案件是由自己破的一般,当堂就赢得了不少夸赞。 尤其是案件推断的过程,有些细节的查探和拿捏,甚至让捕头秦冲也难得的称赞了一番。 虽然荣誉加身,但那心底里总归是虚的。 毕竟人家林易才是那破案的正主。 此时听到林易主动将自己列入破案的主要人物,这才是实打实的戴稳了高帽。 当下连忙将老汉儿扶起,摆出谦虚的态度说道:“唉~~林兄弟和我不分彼此,谁破了那都是一样的。凶手既然已经找到,您呐,也不必太过伤心,回去把小孩好生安葬,再找个婆娘,生一个罢。” 那老汉儿被搀起来,抹了抹眼泪。 就在这时,林易的眼睛无意中瞄到了老汉儿的脚上。 这一眼不要紧,一股寒意从林易的脚底板直冲脑门顶! 头皮炸麻,寒意森森。 为何? 这老汉儿布鞋的鞋面上,也有一块拇指大的油渍印! ...... 第29章 深夜验尸(求推荐票、月票!) 林易脸上不动声色,但内心已是翻江倒海! 怎么会? 老汉儿的鞋面上为何也有油渍? 莫非是巧合? 但假如老汉儿的鞋上是巧合,那么又怎能判断周晖的鞋上不是巧合? ...... 压住心中的杂乱,林易将两人迎进门,泡了两杯茶,各自坐下。 “曹大人,那周晖到了衙门,可招供了?”林易问道。 曹达华连连摆手,回道:“林兄弟,以后别叫我什么大人了,我哪是什么大人呐,不过是衙门里的捕快,你要是觉得我人不错,为兄痴长你几岁,你就叫我曹大哥吧。” 林易点了点头,叫了声曹大哥。 那曹达华点头道:“好,好,林兄弟。你说的那周晖,现下正压在牢里,嘴还硬着呢,不肯招认,但咱衙门里有的是法子,严刑拷打、三十六法,保管不出三日,必定将犯罪的事实和盘托出。” 林易听了心想,靠,这种拷问的方式,岂不有可能屈打成招嘛。 刚想到这,就听曹达华说道:“林兄弟的推断当真是震古烁今呐,那周晖万万想不到会栽在咱们林兄弟手上。有了林兄弟缜密的案情推断,绝不会出现冤假错案!我今个儿出来的时候还招呼衙门里的兄弟,好好照顾周晖那小子,务必问出点什么来。” 林易无语。 曹达华这厮办案不行,推脱的本领倒是挺高明。 简单几句话,就把对周晖严刑拷打的理由,推到自己身上了。 假如周晖并非真正的凶手,恐怕自己也要难逃责罚。 林易暗叹口气,向老汉儿问道:“听曹大哥说,老哥您要带孩子的尸身回家乡安葬,打算什么时候动身啊?” 老汉儿回道:“是要带回家乡安葬,这是咱老家的规矩,死不在外头。本来应该是越早动身越好,现下案件也破了,就更没有什么留恋的了,就想带着我儿的尸身,早日回乡入土为安。” 林易点了点头,说了几句安慰的话。 闲聊了几句,曹达华便站起来说道:“林兄弟,你劳累了一天,就不打搅你了。” 老汉儿也站起来,又向林易再三称谢,这才和曹达华一同离开。 就在曹达华和老汉儿即将迈出门槛的时候,室内突然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 林易毫无征兆的...撒了一把铜钱。 那铜钱打在砖石上,发出了声响。 曹达华和老汉儿同时回头,林易等的就是这一刻! 老汉儿与林易的眼神对上... 鹰视狼顾! 林易心里咯噔一下。 “哎呀,你瞧我,正准备出去买点东西,竟然把铜钱给弄撒了。” 说着蹲下来捡拾铜钱。 曹达华和老汉儿也连忙加入到捡钱的行列。 那撒落在地的铜钱着实不少。 趁着老汉儿背对着两人捡钱的功夫,林易将一团纸条塞到曹达华手里,又用眼神瞧了眼闷头捡钱的老汉儿。 曹达华立即会意,微微点头,快速将纸团塞到腰间。 ...... 估摸着约两个时辰后,林易终于等来了曹达华。 “那老汉儿非要请我喝酒,说要感谢我,好不容易应付完,我才有机会打开纸团瞧瞧。说吧,林兄弟,你这纸团上写着让我速来找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易探头瞧了瞧,确定铺子周边无人,这才和曹达华说道:“我觉得案情有古怪。” 曹达华正拿着木签剔牙,一听林易说案情有异样,立即抓住林易的手说道:“林兄弟,这话可不能乱说啊,那凶手不是正关在咱们牢房里吗?” 林易表情严肃,说道:“我没有乱说,只是猜测,我觉得那个老汉儿有点儿不对劲。” 说完,林易把老汉儿鞋上有油渍的发现告诉了曹达华。 “会不会是巧合?” “怎么会这么巧?” “那我们该当如何?” 林易沉吟一会,凑到曹达华耳边悄声说道:“曹大哥,我们...” 曹达华眼睛逐渐睁大,听完林易的话后,斩钉截铁的大声回道:“绝对不行!” ...... 月色朦胧,星光暗淡。 巡捕司的停尸间里,来了一瘦一胖两个贼人。 “林兄弟,你可要小心跟着我,可别被人发现,否则我这官职可不保。” “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保你的官职,万一周晖不是真凶,你擅自羁押和用刑,惩罚可大可小。” “唉,林兄弟,我可是因为你...” “嘘,噤声,前面带路。” 这俩贼人不是别人,正是林易和曹达华。 他们俩偷跑到巡捕司的停尸间干嘛来啦? 林易想要验个人。 谁啊? 一个原本已经死了的人。 与那糙门老汉儿一同表演把戏的小孩。 那小孩在苏府的台上意外身亡,尸身被带到了巡捕司。 原本巡捕司打算找仵作帮忙验一下尸体,但遭到了老汉儿的拒绝。 老汉儿认为自家的孩儿已经死了,就不想再在身体上再做手脚,早日打个棺材带回乡里。 这种原本就难破的案子,当事人愿意主动息事宁人,那可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巡捕司也乐意做这个顺水人情。 打了副薄棺,把案子结了,第三天就能启程。 但谁也没想到,林易的速度会这么快。 顺着线索撸啊撸,隔了一晚上就推断出了案件的经过,并将凶手周晖送进了大牢。 而此时此刻,林易再度闯入巡捕司的停尸间,将怀疑的对象锁定在了老汉儿父子的身上。 老话说的好,虎毒不食子。 林易怀疑老汉儿,那么小孩的死就应该是假的。 巡捕司的停尸间在最靠近西边的一块砖房里。 这里虽然叫停尸间,但一般很少有尸体搁在这过夜,往往是在巡捕司里出了人命,才会暂且摆在这里,一般夜前就会运走。 之所以小孩的棺材放在这里,是因为老汉儿父子都是外来人,出了这命案,总不能把棺材摆在客栈里啊。 ...... 曹达华领着林易,趁着夜色来到停尸房里。 “你猜,这棺材里会不会有尸体?” “林兄弟,你快点儿吧,我在巡捕司当差十几年,这地儿可是头一回来。” “来,搭把手,把棺材盖移开。” 走棺钉盖。 明日老汉儿启程的时候,这棺材的盖才会钉上,此刻只是虚盖在棺材上。 薄棺的盖子不算重,很快就被林易和曹达华移开了一块空隙。 这俩人手持蜡烛伸出头去一瞧。 忍不住互相捂住了对方的嘴巴... 这棺材里面盛放的...竟然不是人! ...... 第30章 尸身不见了 这棺材里哪有人呀? 只有一只死了的报丧猴。 这报丧猴是一种背生白发的猴类,有个癖好,最喜欢剥死人身上的衣物,披在自己身上,学人生前的模样。 所以,时常有出行之人多日未归,或好端端之人突然失踪,当家人们看到报丧猴披着失踪者的衣物时,便能够断定人已经不在世上了。 跟着报丧猴,往往能找到遗骸。 俩人刚看到报丧猴尸体的时候心情剧烈起伏,现下已经逐渐平静。 缓缓放下手,曹达华说道:“没有小孩,是报丧猴。” “小孩没有死!这报丧猴定是以为小孩死了,趁着没人的时候想要来剥衣服,谁知死人复活,被打死了。” “你是说,这小孩懂功夫?” 曹达华的话,让林易的脑海里灵光一闪。 恍惚之间有一条关键的线索在脑海中飘忽不定。 那通往真相的大门已经缓缓打开。 只要抓住这条线索,案情立即水落石出! “曹大哥,你还记得那小孩有多高吗?” 曹达华想了想,在胸口下方比划了几下,道:“差不多就是这么高。” “这高度应该和苏老太爷的窗户高度差不多吧。” “比窗户高度略低一些,我一直在屋子外面转悠,这点印象还是有的。” “那就对了!” 见林易似乎又有了新的线索,曹达华连忙问道:“什么对了?”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来,我们把棺材给盖上,棺材里不是小孩尸体的事情,对谁都不能说。” 曹达华连忙点头,又和林易一起,把棺材盖给推了回去。 ...... 这俩人离开了巡捕司,立即又往下一处目的地进发。 正是发生案情的苏府。 没过多久,俩人悄悄翻进苏府的院内。 “我真是疯了,跟你干这种事情。又是偷溜进巡捕司的停尸间,又是夜闯寿霖城首富的宅邸,这要是被发现,我不仅官职要丢,恐怕还要吃官司。” “行啦,曹大哥,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呢?等这案子破了,都是你一人的功劳。” 听林易这么一说,曹达华立即停止了抱怨。 俩人偷偷摸到苏老太爷的别院。 此刻苏老太爷已经被转移到其它的屋子休息,这院子里没有别人。 曹达华轻轻的打开一扇窗户,两人从窗户翻进屋内。 “我说,去停尸房私自开棺,咱们偷摸进去可以理解,到这苏府,都不是外人,我们干嘛还要偷偷摸摸的进来呢?” 林易回道:“这苏府人多口杂,我就是想要杀凶手一个措手不及,况且到时候苏老爷问起来,我们又要解释一通。到时候听说周晖可能不是凶手,我俩这脸面往哪搁?不如赶紧查明真凶,这样对苏老爷和苏老太爷也算是有个交代。” 曹达华夸赞道:“还是你想的周密。” ...... 此刻月光皎白。 林易来到供桌前,闻了闻煤油灯里的灯油,向曹达华问道:“曹大哥,这煤油灯里的灯油味,似乎不太对劲呐。” “是吗?我闻闻。” 曹达华凑上去闻了闻,道:“没什么不对劲啊?” 林易疑惑道:“这煤油灯里,难道放的不应该是菜油或者花籽油之类的吗?” “林兄弟,你有所不知,那穷人家点不起煤油的,都是用菜油或者花籽油来点灯。但这里是哪儿啊?这可是寿霖城首富苏府,煤油灯里用煤油,一点儿也不稀奇啊。” “所以,这煤油灯里的确放的是煤油!” “那还有假?” “所以那天老鼠舔舐周晖的鞋面,那上面滴的并不是这油灯里的油!” 为何? 因为煤油有毒,老鼠是不会吃的。 老鼠热衷偷的是菜油或者花籽油,那里面含有老鼠需要的蛋白质和脂肪。 所以,周晖并非凶手! 林易低头沉思,曹达华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唯恐影响了林易的思考。 “曹大哥,你还记得,苏老太爷背后的那个天火印记,在什么位置吗?” 曹达华仰头回想,片刻后非常肯定的说道:“是在腰腹偏上的位置。” “这就奇怪了。你想,如果是像周晖这样的身材,上前拍上一掌,应该在什么位置?” 曹达华在林易身上比划了一下,说道:“应该是在肩头或者后颈的位置。” “没错,可这一掌为何是在后腰的位置上呢?” “难道这人是收着胳膊出掌?” 林易一只眉毛挑起,一只眼睛微眯,斜眼瞪着曹达华道:“你见过谁出掌的时候,是收着胳膊放在腰间出掌的?” “额...容我在想一想,莫非那出掌的人...个头比较矮?” ...... 隔天,辰时。 回乡的马车已经准备好,棺材绑在车身上。 老汉儿赶着马车,准备离开寿霖城。 与巡捕司的人挥手告别后,老汉儿坐上马车,甩了个响鞭。 马车缓缓向城门口驶去。 此刻,气温不高,微风拂面。 老汉儿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刚走出不久,马车突然停住。 马车前方,站着林易和曹达华。 “老哥,先不忙走。” 老汉儿眼中闪出一丝阴狠,瞬间隐去。 “今儿回乡,实在不忍心在打搅两位恩人。” “不打搅,不打搅。” 林易说完,拿出一双崭新的布鞋,走到老汉儿身前,说道:“我们这城里有个习俗,当外地来的好朋友走的时候,会送上一双新布鞋,换上新布鞋再走,寓意一路走的平坦。” 老汉儿接过布鞋,连忙换上,说道:“感谢恩人,还记挂着老汉儿,我这就换上。” 林易使了个眼色,曹达华拿过老汉儿换下的旧布鞋。 “两位恩人,我这带棺回乡,需要早点上路,这就该走了。”老汉儿催促道。 “不忙,马上就好。” 林易不知何时,手里多了个竹笼,里面竟是一只老鼠。 曹达华将布鞋放在笼子口,那老鼠上前闻了闻,立即扭过头,再也不瞧一眼。 林易和曹达华对望一眼,脸上均露出了笑意。 “来人呐!” 曹达华一声吼,马车四周突然出现了许多巡捕司的捕快。 这是早有准备呐! “老哥,你这鞋子上的煤油,从何而来啊?” 老汉儿一脸无辜,露出茫然的表情,回道:“这肯定是在点油灯的时候,不小心溅到的。” “胡说!” 曹达华一声厉喝,道:“普通人家,用的都是菜油或者花籽油,哪里有煤油可用?” “况且...”林易接口说道,“我也没说这煤油,是从油灯里溅出来的啊。” 见老汉儿无言,林易指着马车上的棺材说道:“这里面,根本就没有你孩儿的尸体!” ...... 第31章 真相大白(求推荐票、月票) “你...” 老汉儿这才意识到自己被玩儿了。 脱下的布鞋,竟然是最关键的证据。 况且...那棺材里的确没有小孩的尸体。 其实这布鞋上的油渍并不算什么非常有力的证据。 但林易厉害就厉害在,搞这么一出,让围观的人都觉得问题出在老汉儿身上,包括老汉儿自己。 众人知道老汉儿有问题,老汉儿则以为自己已经被林易和曹达华发现了马脚。 这是一种心理战。 “想要抵赖?”林易语气中充满了自信,走到马车旁说道,“到底是真是假,一开棺便知。” 到了这一步,老汉儿不再做任何回答,仰头大笑几声,说道:“好你个林易,真有你的,居然能找到我的头上。” “嘿...”林易用食指揉了揉鼻子,说道,“为了做这件事,你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通过抽丝剥茧般的一步步推断,林易算是把整个案件的过程给推断出来了,但他万万没有想到,动手的竟然会是老汉儿的孩子。 老汉儿先是在戏台上让小孩诈死,这样就让小孩脱离了众人怀疑的对象。 林易在推断的时候先入为主,完全没有考虑到小孩的可能性。 而当发现小孩的尸体并不在棺材里的时候,一些原本在周晖身上有些牵强的推断,转移到小孩身上竟然毫无阻碍! 当天晚上,应当是老汉儿在苏老太爷的房间里动了手脚。 要知道,老汉儿父子那才是正宗的彩门中人! 但老汉儿没有注意到的是,在他移动供桌的时候,鞋面上不小心溅到了油渍。 当苏老太爷被蛇烟鬼火吸引的时候,动手的则是老汉儿带着的小孩。 诈死的小孩个子不到窗户的高度,所以在苏老太爷的视野里,压根就没有看到小孩。 当苏老太爷转过身的时候,小孩从窗户进入,一掌打在了苏老太爷的腰腹上。 由于勾魂的仪式距离被勾魂的人越近越好,所以趁着苏老太爷昏死过去的时候,小孩怕是立即就要进行勾魂,但被巡夜的人发现异响,匆忙逃离。 第二天,这小孩应是和老汉儿回到苏府附近,进行第二次勾魂的尝试。 为何要赶的这么急? 他们又为何一定要着急勾到苏老太爷的魂魄? 这个却不得而知。 老汉儿这件事做的其实已经足够细致了,但他有一个重大的失误,就是小孩的尸体并不在棺材里。 他或许没有想到,短短的两天时间,林易竟然会对自己父子俩起疑心,还会夜探巡捕司的停尸间。 ...... 林易将凶手指向老汉儿父子,并重新推理了整个案件发生的经过。 当然,夜探停尸房和苏府的事没有提到。 老汉儿听完,一改往日憨厚老实的形象,脸上竟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好,好。没有想到,在这寿霖城竟然能遇到如此心思缜密和头脑灵活之人。这次算我栽了。” 老汉儿这话,几乎就是承认林易的推断是完全正确的。 林易等人等的就是老汉儿亲口承认的这句话。 曹达华“蹭”的一声拔出官刀,对老汉儿说道:“既然你已经认罪,就乖乖束手就擒,跟我们回衙门去吧,到了公堂之上,把案情一五一十的说清楚,咱们县太爷自有发落。” 老汉儿大笑起来,笑声中带着狂傲与不屑。 “就凭你们这些凡夫俗子,就想把我压走?简直是痴人说梦。” 此时老汉儿的马车已被十几名捕快们团团围住。 曹达华呛道:“嘿,还敢嘴硬,你今天就是插翅也难飞了!” “是吗?” 老汉儿边说,边从身下的马车暗格里取出一团绳子。 “糟糕,他要用神仙索逃跑!”有人立即惊呼。 林易倒一点儿也不担心,这神仙索的奥秘他已经破掉了,充其量就是障眼法,况且此地平坦,周围10米内,连颗树都没有,他的神仙索把戏在这里完全不起作用。 老汉儿瞧向林易,深深的看了一眼,接着将绳子往空中一抛。 那绳子越升越高,众人仰头看去,高处竟涌出云雾。 绳子则如直通云霄一般。 林易瞬间傻了。 这...这样也行? 那老汉儿手抓绳子,向林易说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林术士,咱们后会有期。” 说罢,一个非常矫捷的跳跃,三两下就窜入云雾之中。 林易和曹达华连忙赶到绳下。 林易的手刚碰到绳子,那绳子就如断了线一般,从云雾中落下。 须臾,云雾散去。 哪里还有人在? “去,到周围附近搜搜,看那老汉儿是否躲到附近去了!”曹达华连忙指挥道。 林易则手拿绳子,一脸愕然。 他破解的神仙索,恐怕只是台上号称神仙索的把戏。 而老汉儿刚才用的那招,才是真正的神仙索! ...... 案件真相大白。 小孩没死,而伤害苏老太爷的,正是前段时间来这寿霖城里走江湖的老汉儿父子。 虽然没能抓到老汉儿,但这案子由一起命案变成了无人伤亡,倒也省了衙门不少事。 周晖被立即释放。 苏家给了他十两银子,算是代衙门赔的冤枉钱。 林易和曹达华亲自上门道歉。 这周晖拿了银子,获得清白,还得到了苏灿的首肯,特许他继续和知香在一起,这让周晖毫无怨言。 此外,由于周晖懂功夫,苏灿还提拔他做了护院。 一桩冤枉案,倒成全了一对鸳鸯。 曹达华则职业生涯首次得到了县太爷的嘉奖。 记小功一次,赏赐五两银子。 衙门里人人都说曹达华是老树发了新芽。 ...... 第二天,寿霖城里就张贴了海捕公文。 各城门口对出城的车辆和人员严加监管。 老汉儿父子的画像也被张贴在告示栏上。 众人围在下面,嘴里咕囔着窃窃私语。 “没有想到,这对父子俩竟然是罪犯,亏我还打赏过他两文钱呢。” “上回在地拱的时候,还说赶明儿要表演那啥天神拘鬼呢,没想到就这么没了。” “就是啊,简直比太监还可恨。” “嘘,你可小声点吧,敢嚼宦官的舌根,小心被人家寄刀片!” 苏老太爷这桩案子算是告一段落。 ...... 那天追查出老汉儿父子是真凶后,林易刚回到铺子里歇息,眼前便缓缓起雾。 奇山兀立,群山连亘,苍翠峭拔,云遮雾绕。 白雾之中,须弥山前,天地秤现。 那秤盘上端放着两物。 一物是林易所见的苏老太爷苏恒的经历,一物则是林易查验案件的推理经过。 天地之间一杆秤,善恶赏罚有计较。 随着山川云雾消失不见,林易手上多了一物。 一本古朴小册。 上书“袖里乾坤”四个小字。 ...... 第32章 袖里乾坤 袖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 这本《袖里乾坤》乃是彩门中的高阶秘术。 翻开古朴小册,映入眼帘的并非秘术手法本身,而是这彩门中古彩戏法的由来。 古彩戏法,原称幻术、戏法,作为一种艺术形式进行表演。 自古便有“鱼龙曼延”和“百戏”之说。 前者就是指戏法魔术,后来成为各个朝代宫廷礼仪的一部分。 这后者则是指歌舞杂技。 随着瓦舍勾栏的繁荣发展,后世艺人们将古彩戏法不断传承出新,发扬精进,形成了“手法、撮弄、藏厌”三大体系。 在古彩戏法中,首屈一指的便是被海内外称之为“永恒秘密”的落活。 落活,也叫大褂出彩。 表演者身着大褂,手拿斗方布,行话叫卧单。 上台表演时必须上、下、正、反都要亮个相,把盖布里外让观众看过,然后布在身前一遮掩,迅速变出鱼缸、海碗、火盆等各种彩物。 这便是藏厌之术。 除此之外,仙人摘豆、三仙归洞等藏厌之法也令人咋舌称奇。 这袖里乾坤,也是藏厌术的一种。 乾坤,指天地。 狭小的袖中能收纳天地之阴阳万物。 林易开启天眼,快速翻阅册中秘术内容。 伴随着股股清流涌入脑海,很快便将这袖里乾坤的藏厌秘术学会了。 袖里乾坤。 秘术入身,天下万物可藏于身。 ...... 来到桌前,手一伸一缩,笔没了。 来到柜旁,手持桃木剑,手一伸一缩,剑没了。 来到床后,手一伸一缩,夜壶没了。 林易一个激灵,手再一伸,夜壶又出来了... 有了这袖里乾坤之术,林易再也不用担心随身携带的东西没有地方放了。 尤其是那桃木剑。 你说我虽然是个术士,但走哪儿都浑身背着把剑,视觉效果总不大好吧。 但这世道又不太平,随身还真需要这么个防身事物。 这桃木剑本身并不长,也就半个手臂长短。 林易原本是插在腰间的,后来发现走到街上总有小媳妇害羞的盯着自己下面瞧,然后羞红着脸捂着嘴巴走开,林易疑惑着低头一瞧,这才发现端倪。 从那以后,林易便藏于身后。 不过总归是不方便。 现下有了这袖里乾坤,再也不怕被注视了。 ...... 案件破了的第二天午时初,林易正瘫在铺子口的椅子上,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中酣睡。 这几天可算把林易给累坏了。 刚穿越过来,这就赶趟子解决各种诡异怪事,还要颠倒时差,消耗脑细胞去推理案情... 生产队的驴都不敢这么使! 此时,一阵嘈杂的脚步由远及近匆匆赶来。 林易耳朵聪灵,立即睁眼,心想不会吧,就连一天都休息不了? 站起身来,就见好几个挑夫担着货物,浩浩荡荡的走过来。 挑夫的队伍后面还跟着一顶红色的轿子。 这是干嘛? 林易正了正衣衫,估计又是哪个大户人家上门求援来了。 那挑夫刚到门口,后面的轿子里传出一声娇滴滴的“停住”,从那轿子里便跳出一名戴着薄纱的女子。 不是苏绣儿还能是谁? 她怎么来了? 苏绣儿快步来到门口,向林易盈盈一拜,道:“林大哥,家父让小女送点礼物过来,表达对您的谢意。” 林易连连摆手道:“苏伯父太客气了,举手之劳罢了。” 苏绣儿摇头道:“这可不是客气,是真心实意的。我爹说这趟案子您和曹捕快都出了大力,对您表达谢意是应该的。” 说罢,示意挑夫将礼物送进屋内。 很快,里屋的地上堆了不少大大小小的包裹、木盒、担子。 放完东西,挑夫便按照苏绣儿的吩咐自行去了。 苏绣儿人在前屋,也没什么顾忌,左瞧瞧右摸摸,对一切东西似乎都很好奇。 “这地方我之前可从没来过,我那些家里的仆人和诗社的同学都说这雾隐门的邪气重,其实我才不信他们说的呢,我之所以没来,是因为我在这雾隐门里也没什么认识的人,但现今认识了林大哥,那就不一样了。” 说着,苏绣儿将一瓶虎虎酒拿起来,拔开塞子闻了闻,然后向林易问道:“林大哥,这酒的气味很特别啊,这是什么酒啊?” 林易连忙说道:“啊...这酒,只能男人喝,女的不能喝。” 苏绣儿手托着瓶底,和林易大眼瞪小眼。 又眨了眨眼,似乎想起了什么,脸上一红,连忙将瓶塞盖住,把酒瓶放回去,嗔了一句“讨厌!” 为了缓和气氛,林易连忙转移话题。 “苏姑娘,我上次在河边见到你的时候,你也戴着这面纱,是为了像戴口罩一样,预防灰尘吗?” “口罩?那是什么东西?” 林易心想对哦,这世上或许还没有口罩呢,便说道:“没什么,我就是想问问,为何每次在苏府外见到你的时候,都要带着面纱。” 听林易这么直白,苏绣儿赧然说道:“怎么,林大哥不喜欢我戴面纱吗?那我便摘了,反正林大哥也不是外人。” 说罢,便把面纱摘下,露出动人的俏脸。 我去。 林易心里闷哼。 不是外人,难道是内人? 这是捅了雷池了! 越想拉开距离,这嘴里说的话却像要把距离拉得更近... 手一伸,林易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绣帕擦拭额头上沁出的汗珠。 “林大哥,我送你这绣帕,你一直带在身上吗?” 林易一愣,抬眼一瞧,僵在当场。 刚才手这么一缩一伸,随手就把昨天练习袖里乾坤时放进袖口里的绣帕拿出来了。 瞧苏绣儿那扭捏的样,林易心想这可糟了。 忙把那绣帕拿到鼻子前,猛地擤了一下! 那苏绣儿刚才还腼腆着呢,被林易这一下子给镇住了。 林易瞧着苏绣儿表情的变化,心想:妹子,对不住了,不是你不优秀,是哥这要求有点高... “林大哥你...你...你居然用我亲手绣的绣帕擤鼻涕!” “没事。”林易将绣帕塞回袖子,道,“我一会儿会洗干净的。” “哼!我生气了。” 苏绣儿跺了跺脚,扭过身去。 可不是嘛,其他男子得到苏绣儿的绣帕,那可都是当宝贝供着,唯独这林易,竟然用来当擤鼻涕的手巾。 林易见这苏绣儿虽然生气却没有离开的迹象。 这是要糟啊... 这态度,摆明了是吃定自己了。 擦了把额头的汗,正不知该如何是好,远远竟然瞧见了曹达华的身影。 “曹大哥!” 林易招手遥望,向救星呐喊。 “林兄弟!” 曹达华也是亲切回应。 林易连忙迎了上去,没给曹达华开口的机会,自问自答道:“曹大哥,你来找我吃酒?没问题,我有时间呐,位置都定好了是吧,那咱俩这就去!” 说完,一手勾过曹达华的肩头,扭头对苏绣儿说道:“苏姑娘,替我谢谢苏伯父的厚礼,我和曹大哥去吃酒了,赶明儿我再去府上拜谢苏伯父。” 曹达华还没来得及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被林易给拖着走了。 铺子口,苏绣儿望着林易匆匆忙忙的小碎步,先是嘟起嘴皱起了眉头,接着又噗嗤一笑。 重又将面纱戴上,坐上候着的轿子回府了。 话说林易带着曹达华,来到了上回两人第一次碰面的松韵轩。 ...... 第33章 易达组合(求推荐票、月票) 两人一落座,就有伙计上前招呼。 “曹大人,这位爷,现在是用膳的时间,两位爷是喝茶还是用膳呐?” 曹达华道:“先用膳,再喝茶。” “得嘞。您今儿想吃点啥?” “嗯...来只你们店招牌的八宝鸭子,再搭配几个简单的小菜。用完膳后,给我们来一壶松云绿茶。” “好嘞,您稍等,饭菜一会儿就到!” 伙计刚走,曹达华便开口道:“嘿嘿,林兄弟,不好意思,让你破费了。” 林易:“...” 敢情是才出虎口又入狼窝呐! “我说林兄弟,刚才你铺子门口站着的,可不正是苏家千金吗?她去做什么?莫非...” 林易白了曹达华一眼,回道:“和你一样,给我送礼来了,说是答谢咱俩。” “嗨,我可没那福气,我那礼物是方管家带人送来的。” “曹大哥,可有那老汉儿父子的消息?” 曹达华摇摇头,道:“寿霖城内外都加强了搜索和防备,但依然没能找到这俩人的踪迹。” 林易心想这也正常。 单是那能够通天的神仙索,便足以让两人来去自如。 可恶! 弄了半天,只破解了一个神仙索的戏法,而非真正的技艺。 在林易心中,这神仙索的神秘地位是更上了一层。 “对了,曹大哥,你今天来找我是?” “哦,对了,是这样。”曹达华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林兄弟,咱们俩这次联手,可谓交相呼应、相得益彰、双剑合璧、日月生辉、强强联手、珠联璧合...” “唉,你打住!” 林易听不下去了,连忙伸手制止,说道:“有话直说。” “唉...好,是这样啊,我俩这么默契,第一回联手就破了苏府这桩案子,我是想...咱们以后能不能把这组合保持下去。我呢,是衙门的代表,这案件线索的查询,或是先要寻人问个什么,有我都方便一些,你呢,是雾隐门的代表,我可瞧出来了,你们这雾隐门不简单,别看做的是捞阴门的买卖,其它方面可也没落下,单是这推断案件的能力,林兄弟你就让我刮目相看。” 说到这,曹达华抓住林易的手腕,身子靠前,眼神充满期待,道:“林兄弟,你瞧啊,你们雾隐门那侩子手和仵作本就是帮衙门办事的,再多你一个也不多,你以后就当我曹某人的案情顾问,这要是破了案得了赏赐,咱们一人一半,你意下如何?” 林易左眼微眯,右眼瞪大,双眼瞧着曹达华,这胖子被看得有些心虚。 林易心里明白,其实曹达华就是想抱自己的大腿。 案子都我破,好处都你捞。 就算是得了赏赐一人一半,但你在衙门为官,或许还能提拔重用,而我只是一名小小术士,总不能当上国师吧。 到头来还是你赚便宜多。 但是转念一想。 有曹达华在,自己倒是能接触到一些官府的案子。 根据天地秤的奖励来看,破案的经历也能用来兑换奖励。 他升他的官,我拿我的奖励,这也算是一桩两全其美的法子。 思考了片刻,林易反手握住曹达华的手,说道:“曹大哥,就这么办吧!” 一听林易答应了,曹达华喜上眉梢。 连呼三声:“好,好,好!” 说完,大声吆喝道:“伙计,我们这桌的菜呢,怎么还不上?饿着我林贤弟,我可要不高兴了。” 话音刚落,伙计端着一盘菜赶了过来。 “八宝鸭子来咯。” 这菜往桌上一放,登时香气扑鼻。 伙计手持一把小刀,将鸭肚剖开,里面立即连汤汁带辅料,白的黑的黄的绿的...一股脑全流了出来。 伙计一边手上操作,一边嘴里说道:“这八宝鸭子是咱们松韵轩的招牌,鸭子都是店里自己饲养和精选的,所有的鸭子平时都以肉糜蛋黄喂养,圈养在依池而建的绿茵地里,让它们吃得好,睡得香,平日还有人专门在圈里驱赶鸭子,让它们好生锻炼。这样长大的鸭子,个个都堪称鸭中之王,肉质鲜嫩肥美,做出来的味道,那是让客人都赞不绝口呐!” 林易定睛一瞧,那从鸭肚里流出来的,有豌豆、火腿、虾仁、栗子、干贝、香菇、笋子、鸡肉... 单是食材就相当丰富。 “两位爷,请品尝。其它的菜马上就到。” 伙计刚走,曹达华就迫不及待的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再用筷子夹起一块带皮的鸭肉,放在勺子里,一口填进嘴里。 嘴里吧唧吧唧,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 “哎呀,这八宝鸭子,味道可真是...没得说啊!” 见曹达华吃的这么香,林易发现自己这肚子也饿了。 也学着曹达华的吃法,舀一勺带着汤汁的辅料,上面铺一块带皮鸭肉,放进嘴里。 汤汁甘甜爽口、鸭肉入口即化,那辅料倒是有嚼劲。 这一口下去,多重口感交织在味蕾上,让林易不禁觉得这才是生活! 不但闻起来香,尝起来更是美味。 两人大块朵硕,没一会儿,就把一桌子菜扫了个干净。 “嗝...” 林易好久没吃过这么饱了。 一会儿伙计便把桌面收拾干净,泡上一壶松云绿茶,摆上四件点心。 饭后一口茶,快活似神仙。 曹达华拿起一块绿豆糕,咬了一口,对林易说道:“林兄弟,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咱这组合可就烙定咯?” “成!” 这顿饭直吃到申时。 曹达华:“伙计,结账。” 伙计:“两位爷,一共三两银子。” 曹达华剔着牙瞧着林易。 林易:“...” 这吃的是金子吧! ...... 曹达华还有公事,回了巡捕司,林易这才悠闲的晃回铺子。 回去的路上,林易左眼跳了两下。 果然,铺子口等着人。 又来活了! 走近一瞧,嘿,是熟面孔。 正是城东王家的管家王德。 “王老爷子,您怎么来了?” 王德正低着头想事,见林易回来了,仿佛见到了救世主一般,连忙抓住林易的袖子,神色焦急地说道:“林小爷,您可回来了,我在这等您有一会儿了。” “有什么事吗?” “我们少东家,好像有些不对劲。” 林易搔了搔额头,道:“王公子不是已经能吃能喝,完全康复了吗?” 王德眉头紧锁,似是忧心忡忡,回道:“是能吃能喝没错,但是...但是...那也太能吃了。” “那不是好事么,能吃是福啊,不过大病初愈,还是要循序渐进。” 王德连连摇头,道:“林小爷,跟您说的能吃,那不是一回事,麻烦您能我走一趟,待您到了府上,看见我们少爷,您就都明白了。” ...... 第34章 红衣女子 匆忙赶到王家已是酉时,天色稍暗。 王家人见了林易,丝毫不加阻拦。 那王老爷和王夫人迎着林易和王德,就往王勉的房里去。 路上王老爷说道:“林术士,自打那日我儿清醒后,便一直特别能吃,开始我和夫人还挺高兴的,但后来就发觉不对劲了。” “怎么个不对劲?” “他那肚子,好像是永远填不饱似的,只要一直不停的给食物,就一直不停的吃。有一次直接吃到吐了,我见情况不对,连忙让下人停止上菜,我儿就如发狂一般,在屋子里到处乱摔东西,就连他桌上最喜欢的他二伯从京城送来的砚台,也被他给摔碎了。” 王夫人跟在王老爷身边,边擦拭眼角边说道:“我儿一向饮食有度,脾气也温和,现下却像变了个人似的,就如同被什么东西附身了一般,还请林术士帮我儿好好看看,我王家永感大恩。” 林易点点头。 众人快步来到王勉房前。 此刻有膳堂的仆人屋里屋外跑腿送菜。 有人见着王老爷等人,停下来行礼,说道:“老爷夫人好。” 王老爷见状问道:“少爷又说肚子饿啦?” “是。” 王夫人忙踏前一步,对林易说道:“您瞧瞧,才吃完午膳没有多久,这又吃起来了。” 林易回道:“没事,待我进屋瞧瞧。” 王老爷挥退下人,几人走进去一瞧。 桌上大碗小碗,杯盘狼藉。 肉卤撒的满桌都是,汤碗半斜在桌面,王勉吃的是满脸油光,甚至在右手夹筷的时候,左手直接就等不及般的下手去抓了。 当看见林易的时候,突然露出了诡异的一笑,接着停下吃喝的动作,一手拿碗,一手拿勺,从饭桶里盛了满满一碗出来。 诡异的是,王勉盛出这碗饭后,并没有直接动筷,而是又拿了一个空碗,将碗里的饭倒扣进空碗里,变成了一碗倒头饭,这才开始吃起来。 林易一瞧便有数了。 倒头饭,那可不是给活人吃的。 一般在人死的时候,家人供给祭祀的米饭,叫做倒头饭。 寓意是给死人送一碗倒头饭,叫他在阴间不挨饿。 在一些地方祭祀的时候,会在倒头饭上插三根香,也有插三根筷子的。 日常生活里,老人经常会训斥小辈把筷子插在饭上的行为,因为这会被认为是给死人的饭,不吉利。 老祖宗传下的规矩,一定要遵守。 否则周围有孤魂野鬼的话,食了这饭,然后你再吃下去,便是吃了一碗阴阳饭。 轻则影响气运,小孩子可能会影响身高和智力发育,大人则会工作或情感不顺。 重则会影响阳寿,患上一些未可知的疾病。 老话说的好,筷子回头门庭碎,饭碗破口家不和。 古训有理。 ...... 林易知道,王勉一定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 “王老爷,麻烦您叫人到河边摘一条柳树枝给我,一定要河边的。” 王老爷连忙吩咐人去了。 等着这会,林易就坐在王勉对面,这王勉倒是像没事人一般,尽管狼吞虎咽般大吃大喝。 约摸一盏茶的功夫,柳枝送来了。 王勉一见林易手里的柳枝,愣了一下,眼中开始充满戒备,但手嘴依旧不停。 林易又跟王老爷要了一坛酒,将柳枝插入酒中,缓缓搅拌。 须臾,林易拿过一碗,将酒倒上。 那王勉一瞧,脸上再次浮现出诡异的笑容。 林易将酒喝完,再抬眼看去,王勉身上隐约浮现出一个身穿红色衣服的女子。 不用说,这个就是附体在王勉身上的真身。 只从红衣女子这一袭衣裳,林易已经知道这女子是谁了。 正是王勉在一尺巷鬼宅里看到的那个七窍流血的女鬼。 但见这红衣女子双目含春,皮肤白皙,嘴唇红润,哪里有半分鬼的模样。 见林易的眼神有所变化,那红衣女子开口道:“你看得见我了?” 林易点点头,回道:“这不是你本来的模样吧,现出原形吧。” 红衣女子听完摇身一变,现出真容。 “还是再变回去吧。” “...” ...... 旁边王老爷和王夫人一行人站在一旁,只见林易和王勉在对话,但王勉此刻说话的声音里却似包含着女声一般的雌雄音色,吓得背上立时出了一身冷汗。 这俩人也是人精,这时不敢动弹,结合王勉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猜测林易应该是和附身在自家儿子身上的某种鬼魂在交涉。 喝下柳树枝搅拌的酒,为何能够见到鬼? 风水学中说:树有五鬼,都属阴。 柳树、桑树、槐树、大叶杨、苦楝,合称树中五鬼。 民间有句老话:前不栽桑,后不栽柳,门前不栽鬼拍手。 桑与丧谐音,前门为纳气的地方,所以不吉利。 柳树不结籽,房后种植会导致人丁不旺。 鬼拍手是指大叶杨的叶子遇风哗哗作响,像是鬼在拍手一般,也不宜种在人居住的房子周围。 至于槐树,禁忌种植在屋后,但在风水宝穴的地方却很常见,因为依穴而建,槐树则有吉祥、长寿和官职的象征,会庇佑子孙后世。 柳树属五鬼,为阴性之木,搅拌酒后喝下,则可以直接与鬼怪通灵对话。 ...... “为什么要上他的身?” “我喜欢啊。” “嗯?” “谁让他把我的朋友给砍伤了,现下整个一尺巷,又只剩下我独自一个。他害得我朋友现回原形,我也要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但你可知,那棺材板儿已经好生安顿,况且这人并非故意为之,你又何必咄咄逼人呢?” “吼-----!” 那红衣女子突然恶吼一声,现出獠牙,双眼通红片刻,随即隐去。 “这事你不用管,待我再折磨他几天,便会自行而去。” “这恐怕不行,以我观之,他从一尺巷回来后就已经三魂七魄不全,先前被你的朋友已经吓的够呛,你若再不走,他恐怕会有性命之忧。” “我偏不,你能奈我何?” “我给你倒数十个数的时间考虑,否则别怪我用强的。” 那红衣女子听后显出犹豫,不知眼前的林易到底有多少能耐。 “十。” 红衣女子似在揣测。 “九。” 保持思考状默然。 “一!” 林易边说边使出祝由图录中所记载之驱鬼术。 “亡者死魂入土木,亡魂渺渺登云路,生魂忙忙返凡尘,死魂请出生魂入。” 打了红衣女子一个措手不及。 符篆燃烧起来,凌空飞向王勉。 在符篆碰触到王勉肉身的刹那,红衣女子的魂魄即刻被从躯体内弹出。 “卑鄙无耻!” 留下这四个字,红衣女子消失在空气之中。 ...... 第35章 造访鬼宅(求推荐票、月票) 红衣女子的魂魄一走,那王勉立即呕吐不已,接着失去神志摔倒在地。 “来...来人呐,快...快扶少爷!” 王夫人连忙朝门外叫唤。 众人进屋手忙脚乱将王勉抬到床上。 王老爷和王夫人查看了王勉一番,转过身向林易问道:“林术士,我家娃儿他现下怎么样了?” 林易如实回道:“当下令公子应该已经无碍了,但那源头还没有彻底根绝,如今我需到一尺巷那儿去,找到缠着令公子的红衣女鬼的魂魄,方才能设法彻底化解公子与一尺巷的纠葛。” 听到“红衣女鬼”四个字,王老爷双脚一软,险些摔倒。 有仆人扶着慢慢坐下,王老爷缓了口气,这才对林易说道:“林术士,我王家就这一根独苗,我王府上下,就全拜托林术士了!” 说罢,王老爷挣扎着站起来,要给林易磕头。 这哪使得啊。 林易连忙扶住王老爷,说道:“王老爷,您放心吧,帮人帮到底,我这就去那一尺巷,无论结果如何,明儿一早,我就过来给您回话。” 王老爷听了林易这话感动不已,忙道:“林术士,您的大恩,我王某人记在心里了,您此去也要注意安全,用不用叫上我府上几个家丁跟您一同去抓鬼?” 林易摇了摇头,道:“不必,我瞧那女鬼应该也有自己的苦衷,她如果真的想要害令公子,不会等到我来这儿的。” ...... 一更夜,黄昏始。 天空犹如血染一般,红色的罗幔笼罩着大地。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只是这一次站在巷子口的,变成了林易。 阴风阵阵。 在进巷前,林易用天眼查探过巷内的气息,阴气之中带着不小的怨气。 左手掐诀降妖除魔天罡北斗印,林易小心翼翼走入巷内。 这一尺巷甚是狭窄阴冷,林易加快脚步,需赶在三更之前把事情了结。 为何三更前? 因为三更的时候,阴气最盛,也是那红衣女鬼最强的时候。 红衣女鬼本就属于厉鬼一类,想要制服并不算容易。 这世间万物都有等级划分,就连鬼也是一样。 根据古书记载,鬼界根据等级高低划分,主要有三十六种分类,最厉害的当属摄青鬼,其次便是这种红衣女鬼。 都属于怨气非常重的一类。 人死后,会变成一缕阴魂,穿过鬼门关到地府报到,只进不出。 比较特殊的一种,是活人灵魂出窍,那么这种魂魄则是一缕生魂。 生魂与阴魂不同的地方在于,它可以自由进出鬼门关。 阴魂若披上了红衣,则具备了生魂的能力,以假乱真,同样可以进出鬼门关。 红衣阴魂出鬼门关,大部分是为了报仇雪恨。 ...... 林易来到闹鬼的宅子前,先敲了三下门。 有人说这不是打草惊蛇吗? 倒不是。 玄学上讲,这种空旷许久的宅子,进门前敲三下门,是告诉屋里面的灵异鬼怪有人要进去了,是表示一种敬意。 林易是来化解矛盾,并非前来杀鬼。 如若谈不成,再来硬的不迟。 宅门一推就开,里面是个宅院,规模竟还不小。 林易小心翼翼的举着蜡烛走进去。 根据天眼所示,怨气积聚的地方,在院内的一处厢房。 院内杂草丛生。 跟着草间小道,来到散发怨气的厢房前。 嗖。 桃木剑在手,散发丝丝道韵,让林易浑身上下披上了一层正气。 吱---- 门被推开。 厢房倒是不大,一眼可见全貌。 并无那红衣女鬼。 “哈喽?美女?有鬼在吗?记得出来的时候美个颜,就和我刚开始看到的那样。” 无鬼回应。 这时,林易只觉房里有什么东西移动了一下,猛得将烛光转向那处,在梳妆台上发现了一只诡异的白脸布娃娃。 厚厚的怨气环绕其上,一缕缕的向外飘散。 这布娃娃为何会有如此大的怨气? 应是那红衣女子生前之物。 林易二话不说,拿出走马灯对着布娃娃一照,开启天眼。 走马灯缓缓转动。 走马灯,灯走马... 林易看到了红衣女子的生前。 她叫如玉,是此间大宅主人的小妾所生的女儿。 自幼其貌不扬,待稍稍年长后更为丑陋。 因此父亲并不待见她。 这大宅主人原是一名将军,常年在外,回来的次数本就不多,加上不喜如玉,所以直到如玉十岁之时,都不曾见过几面。 如玉对这个父亲也没有留下任何感觉。 大宅主人的不待见,让宅子里的下人们对于这个小妾所生的女儿也是指指点点,甚至敢讥言嘲讽。 “就是因为长得丑才不召人待见。” “哎呀,只要能衣食无忧,我也愿意长成这样。” “得了吧,瞧你那爱美的骚样,你要是成她那样,还不得立马跳河自尽了。” “赶紧给我呸掉,我就是开个玩笑话。” “要不是她妈得宠,她就算上街讨饭也没人愿意施舍,肯定得饿死。” “你说奇怪不,老爷和这小妾长的都有模有样的,怎么生出这么个女儿。” “谁知道呢,说不定是老爷长年在外,这女人和外面的野汉子生的野种。” ...... 由于父亲的不待见,加上下人们背后的闲言闲语,如玉自小就不愿见人,日渐封闭,整日把自己关在房里。 那时宅子里的人似乎把丑当成了一种会传染的瘟疫,除了如玉的母亲,没人去亲近她。 十二岁的时候,如玉唯一的亲人去世了。 从那天开始,如玉不会笑了,整日痴痴呆呆。 唯一陪伴她的,只有那一脸笑容且永远如此的布娃娃。 无论何时,如玉都抱着它。 一年之后,悲哀的如玉终于忍受不住,因为自卑和厌世,在自己的厢房内上吊自尽... 由于如玉自幼的封闭,加上母亲过世,根本没有人会进入她的房间。 就这样,直到尸体的头发由腰部长到地板,身上的衣服由白色变成红色,她的尸体才被宅子里的人们发现。 或许是母女的相继去世让将军有所触动,亦或是这厢房内不时会传出诡异的笑声,这大宅里的人很快就搬到了其它地方。 在如玉自缢的地方,只剩下这个唯一属于她的白脸布娃娃。 ...... 须臾,灯熄马停步。 林易收回天眼,获悉了这个叫如玉的女子悲惨的往事。 没有想到,这女鬼身上的红衣,并非红衣,而是被血染红的。 这么说,她并不算是厉鬼。 “你都知道了?” 突然,一阵幽幽的鬼声从林易的头顶传来... ...... 第36章 鬼的眼泪 一丝寒风入室,烛影微微摇曳。 林易猛然抬头,正迎着红衣女鬼的正脸。 “呔,何方妖孽,竟敢吓本少爷!” 林易向后一跃,闪开空间,甩出一记降妖除魔天罡北斗印。 一道雷电从林易指尖划出,打在红衣女鬼身上。 这还是林易第一次使出这种具有战斗属性的法术,没有想到竟能隔空打出雷电,威力恐怖如斯。 那女鬼尖叫一声,身上被雷电击中的地方冒出股股黑烟,忙一手捂住,一手五指张开,制止道:“停,快停手。” “嘿,怕了吧。” 肯定是怕了呀。 刚才那一下,差点将女鬼的魂魄给打散。 这红衣女鬼没想到眼前平平无奇的青年竟然会如此威猛的法术。 “你究竟是何人?” “雾隐门,术士,林易。” “雾隐门的人?算我怕了你了,你走吧,那王勉的事情,就此作罢。” 说完,女鬼缓缓飘向暗处。 “喂。” 林易叫了一声。 女鬼停下,缓缓问道:“还有何事?” “你为何还留在这里?” “除了这里,我不知道还能去哪儿,从小我便生活在这屋子里...” “那岂非如坐牢一般?” “其实我都习惯了,要不是为了帮棺材板儿报仇,我也不会离开这里。” 林易想起了那闹鬼的传闻,说道:“但你其实非常向往外面的一切,所以才经常趴在门口的小洞向外张望,对吗?” 女鬼没有否认,低声说道:“我不想去招惹别人,也不希望别人来招惹我,我喜欢这种生活,所以即便我成了鬼,也不想离开这儿,反正这世上也没有任何人喜欢我。” “那你的娘亲呢?” 女鬼失声道:“我的娘亲?” “你一直这样,会让你娘亲失望的。” “为何?” “我相信她绝对不想看到你成为鬼魂一直在这里逗留游荡。” 说完,林易使出天地净化术。 “天地自然秽气散,洞中玄虚晃太元,八方威神使自然,灵宝符命告九天。” 林易在符篆上书写密字,向空中一抛。 随着符篆一闪,这整个厢房的空间瞬间变换。 电光火石间,一切仿佛回到了如玉幼年的时候。 一幕幕屋子里昔日的画面呈现在林易和女鬼眼前。 ...... 第一幕。 四岁的如玉哭着跑进屋,向娘亲哭喊道:“娘,刚才大伯家的两个哥哥,说我是丑八怪,不愿意和我一块儿玩。” 如玉的娘亲将小如玉抱进怀里,擦着如玉脸蛋上的泪花说道:“怎么会呢,我们小如玉在娘心里是最漂亮的小公主,如果他们不和你玩儿,你就和它一块儿玩好吗?” 说着,举起手里刚缝好的布娃娃,对小如玉说道:“瞧瞧,可爱吗?这是娘亲手为你缝的。” 如玉眼里还噙着泪花,但见到布娃娃的时候,立即开心的笑了起来。 “笑就对了,乖女儿,就像这个可爱的布娃娃一样,要每天都开心哦。” 第二幕。 铺天盖地的大雨从天而降,打落在屋檐上。 天空如裂开一般,雨水像瀑布般倾泻,连成了一张雨网,挂在空中。 六岁的如玉发着高烧,可此时的娘俩似乎已经被整个宅子里的人抛弃了,无人应声。 如玉的娘亲将如玉背在身上,举起油伞,闯入雨帘之中。 画面一转,两人已出现在门口。 如玉脸上的烧红已经褪去,娘亲身上的衣衫几乎全部湿透,但如玉身上仅淋湿了一点儿。 擦了擦脸上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的水渍,将如玉轻轻放在床上,用毛巾将如玉脸上的雨水擦干,顾不上换衣服,又拿起草药在门口升炉煎药。 第三幕。 盛夏的晚上,格外的炎热。 八岁的如玉睡在草席上,热的睡不着觉。 由于厢房周围的草坪许久未修,所以蚊虫特别多。 如玉的娘亲一手托着腮,一手摇着扇子,为如玉驱蚊纳凉。 整夜未睡。 第四幕。 十二岁的如玉站在床边,握着娘亲的手。 “娘亲,你起来陪我玩好不好?” “如玉乖,娘亲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会儿,你去和布娃娃玩一会儿好吗?” 如玉乖巧的回道:“好的,娘亲,那你先睡一会儿,记得休息好了要起来陪玉儿玩哦。” “好。” 从这天开始,这间房里,就只剩下了如玉一个人... ...... 这是林易起先用天眼在走马灯里看到的内容。 光亮散去,一切恢复如初。 林易瞧见如玉脸上流出了两行青泪。 “这儿不值得你逗留,你依然有人爱,有人疼。在你娘亲还在世的时候,这个世界的风雨都绕过你,向她一个人倾斜,而她则化作阳光,向你一个人倾斜。在她离世了之后,她也会希望你永远开心快乐。” 如玉扬起头,喃喃道:“是啊,这都过多久了,我竟然都忘记了自己的娘亲...” “人的眼泪代表希望,鬼的眼泪则代表重生。转世投胎去吧,我相信她也会希望你重活一世,过的幸福。今儿四更,就是吉时。” ...... 四更天,是魂魄转世升天的时辰。 与下鬼门关不同,升天的魂魄可以在空中俯瞰人间,挑选自己喜欢的父母,投胎转世。 这种魂魄要么生前是大善人,或者有大功德,要么就是有机缘。 如玉的机缘,在于鬼的眼泪。 一尺巷的巷子口。 “谢谢你,林易。这个布娃娃送给你吧。” 林易连连摆手,说道:“这东西阴气太重,我可不要。” 如玉微微一笑,道:“那好吧,我这就要走了。希望在天上的时候,我可以找到娘亲,和她再待在一块儿。” 说罢,如玉的魂魄渐渐升起,向上空飘去。 伴随着越飘越高,那魂魄逐渐变得透明,终于完全消散。 ...... 三天后。 豫州的洛水城里,一孙姓大户人家。 伴随着一阵婴儿的啼哭声,产婆从屋子里跑出来,向屋外候着的众人说道:“恭喜老爷,贺喜老爷,是位千金,老爷您儿女双全啦。” “哎呀,太好了,我终于有女儿了!” 孙老爷连忙奔进屋里,后面跟着大大小小六个儿子。 大的十二岁,小的刚满三岁。 有仆人立即将赏钱交给产婆。 孙老爷来到床边,先向夫人说了句“夫人,你辛苦了”,便连忙将小女儿抱起来,脸上说不出的慈祥。 “哎呦,我的小千金嘿,可把你给等来咯。” 周围六个哥哥围着,这个摸摸小脚,那个摸摸小手,都欢喜的紧。 产婆在旁边说道:“您瞧这千金,皮肤白嫩,五官端正,打眼一瞧就是个美人胚子。” “好,好!” 孙老爷简直爱不释手,轻轻的亲了亲女儿的额头,连忙对一旁伺候的管家说道:“快,快去置办小姐的衣衫,把南边最大的厢房腾出来,以后那里就是小七的屋子。” “是。” “唉,等等,去买些女孩儿的玩具,家里的都是男孩玩的,不适合小七。” “是。” “唉,等等,再给夫人到存济堂买些补身子的补品,可不能把小七给饿着。” “是。” “唉,等等,记得去东头那家金店打一副纯金的龙凤长命锁给小七,那家虽然要价高,但手艺最好。” “...” “你还愣在这干嘛?” “老爷,您再想想,还有什么其它吩咐吗?” “快去!” “得嘞!” ...... 第37章 异兽蛋 巷子口,暖阳柔,天边一抹鱼肚白。 林易望着如玉魂魄消失的方向,感慨自己做了件好事。 有句话说的挺好,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但其实林易只想苟着。 如果说是他促成了如玉转世投胎,做成了一桩好事的话,那也只是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问心无愧罢了。 ...... 回到王家,已是卯时。 听到林易回来的消息,王老爷激动的连鞋子都顾不上穿,迈着碎步就踱了出来,一路直奔堂屋。 王夫人也匆匆套了件外衣就跟了出来,身后跟着仆人,手上拎着老爷的鞋。 “林术士,怎...怎么样?那红衣女鬼可降服了?” 林易点点头,笑着回道:“幸不辱命。” “恩人!” 听到林易肯定的大幅,王老爷和王夫人立即就要跪下,但被林易一手一个,双手扶住。 “王老爷,王夫人,不必如此。令公子现应该安然无恙了,待好好调养数日,当恢复如初。” 众人来到王勉房里,此刻的王勉因为身体虚弱,还在休息。 呼吸平稳,面色已恢复正常,稍显红色,显然已无大碍。 至此,王勉夜探一尺巷之事了结。 ...... 忙碌了一宿,王老爷送了一份厚礼给林易,还让家仆抬着大轿送林易回铺子。 这趟活,够林易吃一年的。 轿子刚上路,林易眼前便缓缓起雾。 雾气之中,云遮雾绕,须弥山现。 天地秤上,一端挂着如玉生前的经历,另一端则是此次事件的奖励。 一枚异兽蛋,一张羊皮卷。 异兽蛋,乃伴生灵兽之蛋。 吸收主人的心灵之气而生长。 换言之,就是以宿主的心灵为营养液,从而孵化出来自异界的灵兽。 但有一个危险的地方,就是假如主人心地不善的话,异兽蛋就会孵化出怪物,将宿主吃掉。 林易手捧这个异兽蛋,心里泛起了嘀咕。 这还不如要了如玉的那个白脸布娃娃呢,起码没有危险啊! 林易看了看自己的左手,不知道舞枪弄棒算不算心地不善... 愁人。 也不知道这异兽蛋什么时候可以孵化出来,如果能出来个穷奇、梼杌这样的上古凶兽做宠物,那自己岂不是能在这世道上横着走了? 不行来个朱雀、玄武这样的上古圣兽也殊为不错。 “嗖。” 异兽蛋送入袖中。 接着,林易将这块表皮泛黄的羊皮卷打开。 上面写着数行小字。 “腥风血沙。 酆都城下人人死战,以三千之数抵御五万莽族神兵。 士兵们一个接着一个的倒下,但没有一人后退一步,因为背后就是他们的家,他们的妻儿、父母、兄弟姐妹。 北城门口如修罗战场,血流成河,尸积如山,三千士兵无一生还,全部战死! 城破,莽族将军巨灵神憎恨守城士兵造成了己方部队的严重伤亡,号令全军屠城,不留活口,城内有如地狱。 半日后,城外十里,一人一马杀入莽族大营,单挑数万莽族神兵。” ...... 卧槽! 这就完啦? 这才刚看进去,简直比断章还可恨啊! 等等... “嗖。” 林易将上次获得的树皮从袖子里拿出来,和羊皮卷放到一起。 敏锐的嗅觉让林易产生了一丝奇特的感觉。 上一次是妖,这一次是鬼。 上一次是斑驳树皮,这一次是泛黄的羊皮卷。 这是有故事啊! 但这两样东西上面记载的内容,显然不是在叙述同一件事。 线索不足... 林易暂且将两样东西收了起来。 看看后续还会获得什么类似的文字记录。 ...... 忙了一晚,到家的时候刚好辰时。 照例在门口要了一碗清汤寡水面。 老太太下面,老大爷收钱。 面还未上,那肚子已经咕咕叫了。 老大爷笑着坐到小桌旁,向林易说道:“林小爷,你这几日可好几次都没住在铺子里,是留宿在外面啦?” 这听着不像是正经话啊。 “说什么呢,我是在外面帮那些老爷们办事罢了。这不,又忙了一宿,都快饿坏了,虽然也困,但不吃上你们这碗面,这觉还真睡不踏实。” “老头子,端面。” 老太太一声吆喝,老大爷连忙起身,将面端到林易面前。 比平时的量多了一倍! “老大爷,这是...” “孩子,你忙了一晚饿了吧,虽然是一份的钱,但下了两份的面,吃吧。” 林易也不客气,拿起筷子就吃了起来。 虽然当下已是八月,但清晨的气温并不高。 大筷撸面,大口喝汤,这一碗汤面下去,林易浑身暖洋洋,困意袭来,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暖饱思床。 临走前,林易在桌上又摆了两文钱。 “两份的面,就要给两份的钱。” 说罢,林易挥了挥手,向自家铺子走去。 老大爷将面钱拿起来,笑着说道:“这是赚到赏钱啦。” “没错!” 林易遥遥回道。 ...... 这好家伙,一觉直睡到太阳快落山。 林易坐起来揉了揉自己的腰板,又伸了个懒腰。 难得有一天清闲。 打开门板,呼吸一下室外的新鲜空气,就看到一个男人探头探脑的在门口附近徘徊。 林易就真奇了怪了,这附近除了早上有摆个面摊,其它时候连个鸟都看不见,这是人有三急躲到这方便来了? 想起那个白花花的东西,林易忍不住抖了一抖,连忙返回屋子,可别再污了我的天眼。 谁知林易刚进屋,那个男人也立即跟了起来。 “雾隐门,林术士?” 林易瞧着这人,身材有些瘦弱,黑眼圈挺严重的。 “我就是,有何贵干呐?” “那个...” 这人凑到林易身旁,低声说道:“是这样的,我有个朋友...” “这里没外人,你不必掩饰。” “...真的是朋友。” “说吧,你朋友怎么啦?” “我朋友他这...有些肾亏,想问问您,有没有什么好的法子。” 林易听完,熟练的回道:“睡觉总爱出汗?” “对对对。” “手脚容易冰凉?” “对对对。” “还有呢?” 这人摸了摸自己的腰,回道:“有时候还会腰疼。” “平日是不是还会疲倦乏力、精神不振?” “没错啊!我这每天明明睡的挺早,但睡醒了之后还是觉得困顿。” 林易来到柜子前,拿起一壶五斤重的虎虎酒,说道:“一天三次,一次二两,这一瓶下去,保准你生龙活虎。” 这人闻言眼睛一亮,脱口而出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虎虎酒咯?” 立即上前接过林易手上的那壶,又抱起一壶,说道:“一壶哪够啊,先来两壶。” “是是是,你这情况,恐怕两壶都不够饱的。” 付了银钱,这人一手抱着一壶,高高兴兴的去了。 “我替我朋友谢谢你哦!” “好用再来!” ...... 第38章 蹊跷的自杀案 那肾虚公子前脚刚走,曹达华后脚就来了。 望着欢天喜气从铺子离开的那人背影,曹达华摸着胡须嘀咕道:“这不是牛二嘛?他来干嘛?” 摇了摇头,迈起大步进屋,说道:“林兄弟,我来啦。” “曹大哥,你怎么来了?” 曹达华嘿嘿一笑,说道:“想念贤弟了,特意来请你去喝个酒。” 介胖子,上回刚坑了我一顿三两的饭钱,这次能这么好心特意来回请我? 此事必有蹊跷。 “说吧,曹大哥,找我有什么事啊?” 曹达华一听,立即拉下脸来,装腔作势道:“怎么,做哥哥的就一定要有事才能找你啊。” “那没事就不吃了,我还有点儿困。” “有!有事!” 曹达华拉过林易的手坐下,向铺子外瞅了两眼,这才说道:“林兄弟,不瞒你说,哥哥这次来,的确是有事想要请你帮忙。” “衙门的案子?” “是衙门的案子,但请你帮忙的,并非案子本身这么简单。” 林易一愣,道:“什么意思?” 曹达华站起来说道:“林兄弟,跟我走,咱们边吃边聊。” ...... 路上,两人遇到一可爱的小姑娘。 扎着两个朝天辫,年纪不大,但眼神很有灵气。 身上的衣服虽然打着很多补丁,但却非常干净。 “哥哥,买束花吧,这是新鲜的百合花,早上刚摘的。” 没等林易开口,曹达华倒是先蹲了下来。 “哎呀,小妹妹,你可真是会说话,居然叫我们哥哥,我岂有不买的道理?” 林易无语。 这厮脸皮还真厚,人家明明叫的是我,都没看你一眼,你倒是先答应起来了。 原本还有些诧异,但一听曹达华要买花,这小姑娘立即嘴甜的说道:“哥哥,多买几束吧。” 这小姑娘的话,倒是让林易觉得有趣。 挺有眼力劲。 “小姑娘,你叫什么呀?” “我叫云云。” “云云呐,我多买几束花,你是不是就可以早点休息了呀?” 曹达华笑眯眯的模样,让林易不禁想起了在松韵轩时伙计跟他介绍过的“英雄事迹”。 还真是老少咸宜。 “哥哥你多买几束,我就有钱啦,可以买些馒头回去,给我的爷爷奶奶和爸爸妈妈吃。” 这是穷人家的孩子补贴家用来着。 曹达华还要逗这小姑娘,林易看不下去了,从身上摸出一块碎银子,交到小姑娘手上。 小姑娘都傻了,瞪大着水灵灵的眼睛望着林易。 林易微微一笑,从小姑娘的手里抽出一朵百合,说道:“这花不错,谢谢你了,早些把馒头买了回去吧。” 小姑娘连忙向林易鞠了好几个躬,然后欢天喜地的去了。 待小姑娘走后,曹达华有些怅然的说道:“切~~你不给,我也会给的。” “好啦,赶紧带路,谈正事要紧。” ...... 进了家规模不小的馆子,林易也不客气,叫了几道精美小菜,反正这顿有冤大头请客。 这时曹达华才对林易坦白了请他帮忙的事情。 原来衙门前几天断了个案子。 这案子的双方是一名叫袁望的年轻男子和一名叫安婶的六旬老妪。 那袁望父母早亡,自己开一家药店,平日帮人看看病、抓抓药,老实本分,从不在外面惹是生非。 安婶的口碑则不大好,虽然已经六旬了,但为老不尊,经常喜欢占些蚊腿刮油的小便宜。 当时上堂的时候,安婶指责袁望抓的药错了,要他赔钱,但袁望认为自己没抓错。 堂上只有一份开了口的药包。 药包开了口,谁知道里面的草药有没有换过? 这证据根本不足。 但坏就坏在,有许多人当堂作证,指出袁望有欺负安婶的行为。 这断案的知县不愿在这种没油水的案子上浪费时间,便叫袁望赔偿安婶点钱,这案子便罢了。 谁知道袁望死活不承认自己做了欺负安婶的事。 那安婶指着自己还在流血的胳膊,边骂袁望边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知县也生气了,当堂指着袁望骂道:“若非你欺辱了安婶,她怎么会无端端的受伤呢?” 周围不少人也纷纷称是。 眼看堂上要动刑,加上围观人的指责,袁望终于松口,愿意赔偿安婶。 这事原本以为就这么过去了,但谁知没过几天,那袁望竟然死了! ...... “死了?”林易脱口而出,道,“怎么死的?” “根据仵作验尸的情况来看,应该是自杀。” “为何自杀?” “这就是我请你帮忙的原因呐,你说这人,总不该是因为赔了二两银子就要死觅活的吧?” 见林易沉吟,曹达华接着说道:“就因为这人刚刚吃过官司,所以上头要求我调查一下这袁望自杀的原因,可我上哪知道他为什么自杀呐?要搁旁人那,指不定拖个几日,就随便敷衍交差了,可我曹达华哪是他们那种没有责任心的捕快!所以我就想到了找你,咱们这个组合一起来调查这袁望的死因,依我看呐,这袁望未必是自杀。” “仵作不是已经验过尸体了吗?为何你还觉得袁望有可能是他杀?” “嗨!” 曹达华叹了口气,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压低声音说道:“不瞒你说,我忒娘的遇到了邪门事了!” ...... 那一日,曹达华刚从秦冲手里领过这桩案子。 翻查了案卷后,再结合仵作验尸的结果,曹达华觉得这案子就是一件简单的自杀案。 为何自杀? 因为被罚了二两银子呗。 为何才罚了二两银子就自杀? 他一个开药铺的,至于这么在乎二两银子吗? 那可不一定,说不定人家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呢。 银子事小,面子是大。 当堂被人指正,还被罚了银子,丢人呐。 搁那心胸狭窄的人,指不定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 原本曹达华打算拖上几天就回报上去说没什么特别的发现,估计衙门也就把这桩案子按下去了。 毕竟是吃了官司才上吊自杀。 衙门又没判错,这案子很快就会结了。 但当天晚上,曹达华就遇上邪门的事了。 那一夜,他正睡得香甜,突然感觉床旁似乎有人在盯着自己。 他悄悄的睁开一只眼瞧去,竟发现床边站着一个人! 不,人不该这么悄无声息。 但如果不是人,难道是鬼? 曹达华也是胆大,再定睛一瞧,不是别人,正是不久前自杀而死的袁望! ...... 第39章 三魂七魄(求推荐票、月票) 话说那曹达华睡的正香,怎么会突然神志清醒,闭着眼睛也能感觉到床边有人呢? 你是否也曾有过类似的经历? 大半夜自己走着小路,明明路上只有你一个人,但总觉得身后有什么东西跟着。 你回头,却什么也看不见。 亦或是你去了某个地方,或到了一家新的宾馆,总是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盯着你瞧。 你向那个方向看去,甚至仔细观察了一番,却什么异常也没有发现。 这些其实并非错觉。 如何解释? 这要从人的三魂七魄说起。 三魂是什么? 老话常说,天有三宝“日、月、星”,地有三宝“水、火、风”,人有三宝“精、气、神”。 精、气、神被誉为人体生命活动的根本。 三魂,分别对应的就是这精、气、神。 第一魂名为胎光,主神,这是一个人生命的根本,胎光丢了,或者说神丢了,则命不久矣。 第二魂名为爽灵,主气,是与天地万物沟通的本领,代表的是智慧、侦查力、判断力、逻辑能力等,那些所谓的弱智痴呆症患者,多半是爽灵出了问题。 第三魂名为幽精,主精,决定着一个人的生育能力...此处省略几百万字。 人的精神气是阳性的,在白天伸张,到了晚上则需要休息,这就是人们的三魂。 虽然人们晚上休息了,但身体里的脏器依然在工作,还要具备一定的生理和心理功能。 主宰这部分的,就是七魄。 所谓七魄:吞贼、尸狗、除秽、臭肺、雀阴、非毒、伏矢。 与三魂一样,七魄的每一魄也有其独特的功能。 如第一魄的吞贼,就是俗称的免疫系统,在人晚上休息的时候消灭身体外的虚邪歪风,消除身体内的有害物质。 如第四魄的臭肺,主管呼吸,人在休息睡着的时候依然需要呼吸,有老话说人一生的呼吸次数是定数的,所以呼吸之间的停顿越长,代表肺活量越好,也就是吐纳的功夫更棒,人也会活的越长。这也解释了为什么说人死了还有另外一种说法,叫气数已尽。 这曹达华能够敏感的发觉到床边有人,则是因为他的第二魄尸狗比较灵敏。 狗是看家护院的,很警觉。 人即便睡着了,也会对周围的环境有所感知,这就是尸狗的功能,即人在睡眠时的预警能力。 ...... 曹达华不看还好,一看到袁望的鬼魂,吓得冷汗直冒,闭着眼睛装睡。 “喂,别装了,我知道你看到我了。” 显然,曹达华控制不住的面部表情和涔涔而下的冷汗出卖了他。 这鬼都开口说话了,曹达华差点就吓尿了。 连忙坐起来,也不敢睁开眼睛,蜷缩到墙角,抱紧薄被,嘴里哆嗦着:“你别过来呀!有什么事好商量。你要是有冤情,你可以和我说,我是主办这案子的人,一定会还你公道的!” “喂,你睁开眼睛呀。” 曹达华感觉面前气温骤降,知道袁望靠了过来,吓得把眼睛闭的更紧了。 “喂,你快睁开眼睛!” 听到声音的语气变重,曹达华退无可退,实在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微微睁开双眼。 一张纸递了过来。 “这什么字,写的好丑!” 曹达华看了纸上的字后脱口而出。 “这是一个‘冤’字!” 曹达华拿着纸,再度闭上眼睛,连声说道:“哎呀呀,好的,好的,我知道了,你有冤情,我一定会好好处理这件案子,还你一个公道的,你放心好了。” ...... “求求你,快走吧,别缠着我了!我明儿还要早起到巡捕司当差呢!” 睡梦中的曹达华说着梦话骤然惊醒。 原来是一个噩梦... 曹达华擦了擦额头,全是汗水。 “靠,这个案子莫非真有冤情?” 就当曹达华缓缓坐起身准备下床喝碗水的时候,突然发现薄被上有东西,吓得曹达华浑身冰冷,头皮发麻! 竟然是一张纸和一支笔。 纸上的字迹是自己的笔迹。 正是一个丑丑的“冤”字! ...... 饭馆里。 曹达华对林易说道:“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你说,这事情邪不邪门?” 说到这,那曹达华还不由自主的擦了擦额头,显是回忆之后还有些后怕。 林易开口道:“看来这案子是有蹊跷,我觉得这事不应该只是梦游这么简单,那袁望或许真有冤情,但由于你在衙门当差,又是巡捕司的人,身上自带一股杀气,普通的鬼怪不能近身,所以采用托梦的形式,告诉你他身上有冤情。” 这么说倒是解释的通昨晚的邪门事。 “我就说找林贤弟准没错,又该是咱们这对组合联合出手的时候了!” “嗯...既然他说自己有冤情,那么或许他真的如你所说,并非自杀,你那可有案卷可以给我瞧瞧。” “这个...”曹达华犹豫道,“案卷只允许咱们巡捕司办案的人查看,就算你是捕快,要是没分到这案子,也不能瞧,而且这案卷只能放在巡捕司的案牍库内,没法拿出来给你瞧。要不这样,我反正看过案卷,你有什么想要知道的,尽管问我便成。” 林易撇了撇嘴。 这厮自己对案情还一头雾水呢,别再被他给绕进去。 “这样吧,那袁望的尸体,可还在仵作那里?” “还在仵作那里。” “这尸体,我可否去瞧一瞧?” “这有何难?衙门里本来就没规定仵作那里的规矩,何况你们同属雾隐门,又由我带着,去瞧一瞧不碍事。” “好,那咱们就先去仵作那里再验一验袁望的尸体。” “林兄弟,你懂得验尸?” “略懂...” “可你并非仵作,恐怕不合雾隐门的规矩,等一下...莫非你是怀疑验尸的仵作可能验错?” 林易点了点头。 曹达华低头思考片刻,说道:“林兄弟,咱们去仵作那不难,瞧一瞧袁望的尸体也不难,但你想亲自验尸,恐怕很难。这样,咱们先去,到时候见机行事吧。” “好。” 两人商定后,便准备前往仵作所在的第二阴门,也就是义庄的所在地。 “小二,结账。” “两位大爷,承蒙惠顾,二两六钱。” 曹达华将钱袋掏拿出,掏出一把铜钱,脸顿时憋的通红... “哎呀 这个...不好意思,林兄弟,刚才出来的急,只带了铜钱,没带银子。” 林易笑了笑:“我来吧。” ...... 第40章 第二阴门 林易付了钱。 曹达华不好意思的说道:“林兄弟,不好意思,这顿又让你破费了,下顿一定我请!” 林易没好气的白了曹达华一眼,后者嘿嘿一笑。 “林兄弟,走,咱们这就去义庄。” 做出请的手势,然后向前带路。 ...... 那仵作工作的义庄,和林易所在的铺子,相距不过小半时辰的路程。 到得门口,有人瞧见曹达华,便上前迎道:“曹大人怎么来了?” 曹达华道:“我奉衙门之命,调查袁望的案子,现下特意来瞧瞧袁望的尸体,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 门人瞧了眼站在曹达华身旁的林易,说道:“这位莫不是第五门的林易?” 瞧瞧,都不喊林术士,直呼其名,真没礼貌。 不过也正常,平日里的时候,这其它四门的人,也很少正眼瞧过自己。 “没错,正是林术士,现下是我的案情顾问,和我一起去查验尸体。” 那人微微皱眉,但还是让开路,将曹达华和林易请了进去,并和旁边人说道:“告诉白姑娘,就说曹大人来了。” 林易跟着两人进入义庄,这还是他第一次踏足雾隐门其它四门的地盘。 “今儿我师傅在外面办事,不在庄上,还请见谅。” “没事儿,你师傅忙,我知道的,白姑娘在也是一样。” 三人穿过前堂,来到中堂,白姑娘已在这里候着,周围站着一群仵作。 林易一瞧这白姑娘,乖乖,真是没有想到,这种地方竟然也有美女。 一袭白色长裙,一炷皂角熏香,冰肌玉骨,眉目如画,如一朵浸染着清淡幽香的莲花。 更重要的是,丰丘壑,柳身腰。 “曹大人,真是稀客,什么案子让您亲自到我们这义庄来了?” 白姑娘的声音也很好听,洋洋盈耳,向曹大人先打了声招呼后,接着向林易微微点头。 “哎呀,白姑娘,一段时间不见,出落的更加漂亮啦。” 这曹达华,见到姑娘就像蜜蜂见了蜜一样。 “曹大人说笑了。” ...... 这个被称为白姑娘的女子,名叫白云舒,正是白龙烈的女儿。 白龙烈是谁啊? 可说是仵作这一门的掌门人,这一行当所有门人的师傅。 由于验尸技术高超,甚至经常被外城的衙门请去帮忙查验尸体,算是这一行的权威人士。 白龙烈只生有一女,由于仵作这行当是世袭,加上白云舒聪明伶俐,对验尸并不排斥,反而很感兴趣,所以白龙烈便把一身的本事都传给了自己的女儿。 在这第二阴门里,除了白龙烈,验尸水平最高的,就当属这白云舒了。 真正就是巾帼不让须眉,红颜更胜儿郎。 这白云舒长相身材都是一等一,但唯独性子非常冷傲。 或许是从小就和死人打交道,加上仵作这一行工作的环境以及出色的验尸手艺,造就了白云舒孤傲冷淡的性格。 ...... 见白云舒依然是那副冷冷的模样,曹达华也收起了轻佻的面孔,正容说道:“白姑娘,我和林兄弟到这里来,是想瞧一瞧袁望的尸体,看看是否真是自杀而死,这样就可以回巡捕司结案,向衙门交差了。” 白云舒听了冷冷回道:“曹大人何必多此一举,这袁望的尸体是我亲手所验,的确是自杀而死,并无其它死因。” 见白云舒直接拒了,曹达华脸上有些不好看。 这时就有其他门人说道:“咱们白姑娘验过的尸体,从未出错,这寿霖城谁人不知,曹大人您且宽心,绝出不了岔子。” “这...”曹达华看向林易。 看你妹啊! 这点事都摆不平。 你不是号称“妇女之友”吗? 林易清了清嗓子,说道:“曹大哥,你不是想要看看仵作是怎么验尸的吗?” 见林易使了个眼色,曹达华连忙接道:“啊...啊对,没错,我来这就是想要看仵作验尸。” 白云舒道:“曹大人一向对这种事情并不感兴趣,怎么今儿突然有兴致来看验尸啊?” “啊这...”曹达华又看向林易。 看你奶奶个嘴! 下一顿不坑你个大的,我就不叫林易。 不对,这趟案子如若有奖赏,不来个九一分都对不起我自己。 “您不是说,身为捕快,要多下基层体验民情,与劳动人民在一块,多学点东西,更好的服务人民,为老百姓多破案子嘛。” “下基层?啊...啊对,我是要多到处走一走,看看林术士这法术是怎么使得,侩子手是怎么砍头的,扎纸匠是怎么扎纸的,二皮匠是怎么缝尸的,如归楼的小娘们是怎么卖艺的...还有你们这些仵作,是怎么验尸的。” 介胖子,怎么看也不像个乐意学习的正经人呐。 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白云舒总不能再拒人于千里之外吧。 毕竟,曹达华大小是个官呀。 “你们俩跟我来吧。” 白云舒转身向后堂走去。 林易和曹达华相互使了个眼色。 成了! 连忙跟上。 此时身后传来了一些嘀咕的声音。 “这曹大人怎么和林易混到一块儿了?” “听说这家伙还去参加了苏府的寿宴,并且帮曹捕快破了寿宴上的案子。” “瞧不出来,他还有这能耐呐。” “我还以为这家伙只会装神弄鬼,卖点虎虎酒和狗皮膏药呢。” “那也难说,保不准那案子也就是瞎猫碰到死耗子,走了回狗屎运而已。” 林易轻蔑一笑,踏过中堂后门的门槛。 第五门在这雾隐门里的地位,是时候该改一改了。 ...... 到得后堂,林易明显感觉到气温变低了。 空气中混杂着一些说不清的气味。 门口处有一炭火火盆。 白云舒道:“曹大人,这便是我们仵作工作的地方,您有什么想要瞧的,请您吩咐。” 曹大人便说道:“白姑娘,请你当着我和林兄弟的面,把那袁望的尸体给我们现场验一遍可好?” 白云舒点点头,说道:“仵作这行是捞阴门的活,有些规矩,还请两位遵守。” “这个自然。” “一会儿我做什么,请两位跟着做,到得袁望尸体那儿,请站在一旁,不要轻易触摸这堂里任何东西。” “明白,明白。” “请跟我来吧。” 白云舒跨过火盆,两人连忙照做。 林易一瞧这火盆,脑海里便浮现出里的一句话。 里提到过:“凡检尸,先令多烧苍术、皂角,方诣尸前。检毕,约三五步,令人将醋泼炭火上,行从上过,其秽气自然去矣。” 验尸前,跨火盆,验尸后,要还泼醋去秽气。 所以这屋子里的气味,是混合了苍术皂角和醋的味道。 三人来到一处验尸台的草席前。 白云舒口含姜片,脸蒙白布,将草席的铺盖掀开... ...... 第41章 仵作验尸(求推荐票、月票) 袁望尸体映入眼帘。 “咦?”曹达华惊讶一声,说道,“这袁望都死了快三天了,怎么尸体看起来并无明显的变化。我印象里,尸体不是会变僵硬吗?” 白云舒轻声回道:“一般情况下,尸体在死后一个时辰内就会硬化,三至四个时辰身子会完全僵硬,但一天后尸体会开始逐渐软化,而在三天左右的时候,尸体会恢复原样。” “原来如此。”曹达华恍然大悟。 嗯... 和《洗冤录》上所记载的一致。 眼见白云舒就要动手,林易不禁脱口而出道:“白姑娘,你这就要动手了吗?” 白云舒回头,秀眉微皱,带着奇怪的眼神问道:“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什么问题? 戴套啊! 难道不该戴个白手套之类的东西再开始吗? 这才安全。 后转念一想,对啊,这时候或许医疗条件并不发达,恐怕这些人也没有非常高的卫生意识。 但瞧见白云舒白嫩的手,林易还是忍不住提醒道:“你就这样...空手验尸?” “喏。” 白云舒下巴一抬,眼神看向一旁。 林易看到验尸台上还摆着一个箱子。 “还有验尸箱,如果有需要的话才会打开。” “好吧,白姑娘,您请继续。” 两人没在一个节拍上... 白云舒一手将袁望尸体的下巴抬起,一手指向脖颈处,上面有一道深深的暗红色血痕。 “袁望尸体被发现的时候,正吊于后堂梁上,这血痕呈暗红色,且已经散开,与袁望死亡时间对应得上,也就是袁望上吊自杀的直接证据。” “有没有可能,这袁望是被他人先杀掉,然后再立即悬于大梁之上,伪造成他自杀死亡的证据?” 白云舒摇了摇头,道:“袁望的尸体我已经上下仔细检查过了,并无明显的外伤,就连头顶和足底也没有放过。” 说完,白云舒从验尸台旁摸出一把红伞撑开,竖在台上,开始从脖颈处再次查验。 双手边触摸尸体,从上至下,口中边说道:“脖颈处有勒痕,胸部无外伤,腹部和两肋无外伤,且无骨折现象,双腿及双脚也无外伤。” “白姑娘,这红伞...莫非和民间传闻那样,有与死人通灵的功效?” 白云舒摇摇头,道:“这是错误的传言罢了,红伞验尸,其实是为了过滤阳光中的其它颜色,使尸体上的颜色更加明显,影响判断的颜色被红伞吸收了,会更容易看出伤痕。” “原来如此...”曹达华指着袁望的肚子说道,“他这肚子如此肿胀,莫非在死前吃了什么东西?” 难得曹达华如此关心袁望的尸检情况,毕竟事关他本人晚上能否安稳的入睡,必须得查个明白,不能放过任何细节。 白云舒回道:“这是腐败性腹部膨胀,在这季节一般死后两三个时辰就会逐渐出现,在死后三天最为明显,之后腹部会逐渐出现绿斑,属正常现象。” “那这头发...” 曹达华察觉到袁望躺着的草席上,头部位置有许多掉落的头发。 “这是头部血管充血的表现,也是袁望上吊自杀的证据之一,头部受到重压的人,在死后一到两天,头发会易于脱落,并会伴随腐败水泡的出现。” 根据白云舒指着的地方来看,林易的确看到了一些冒出的水泡。 曹达华不说话了,看向林易。 这时林易便开口说道:“白姑娘,你有否验过他的咽喉和腹部,如果他生前中毒昏迷,然后再缚于绳上,是否也会造成上吊自杀的假象?” 白云舒抬头赞赏的瞧了一眼林易,说道:“这个我也想过。” 伸手将旁边的验尸箱打开,往外一拉,三层各式精巧的工具整整齐齐地摆放在箱子的三层小盒内。 手持一根纤细如毛发的银针,轻轻刺入袁望尸体的腹部。 拔出后,除了一些污秽物,银针并未变色。 将用过的银针扔到一旁的水盆里,重新拿出一根,刺入咽喉。 拔出,依旧未变色。 “从银针穿刺的情况来看,袁望身前也并未中毒。” “会否有可能无意中吸入迷烟或被人灌进麻药?”曹达华接着问道。 白云舒也摇头道:“如若在无自主意识的情况下上吊,则下身和后门会无法控制,屎尿齐出,但这袁望的尸体并无此类症状。” “这么看来,袁望当真是自杀身亡的?” 曹达华面露疑惑,与林易四目相对。 那托梦的“冤”字又如何解释? “咳...”林易咳嗽一声,说道,“白姑娘,你这红伞验尸法,让林某开了眼界。” “不敢当。” “不过我突然想起,曾听人说过有一种验尸法,叫做蒸骨验尸法,不知白姑娘可懂这一方法,能否让曹大哥和我再开开眼界。” 白云舒眼中闪出一股复杂的神色。 “这蒸骨验尸法的确有,如林术士信不过在下,那就稍候片刻,我去准备。” “唉~~白姑娘严重了,我和林兄弟岂能不相信白姑娘的验尸技术,到目前为止,我们都没有任何怀疑,只是想瞧瞧仵作到底是怎么验尸的,纯属学习学习,开开眼界。” 白云舒没有回答,径直去了。 嘿,这小妞脾气还挺大。 过了一会儿,白云舒回来,还领来了两个伙计,说道:“把这尸体搬到蒸笼室,小心移动。” “是的,小姐。” 接着,向曹达华和林易说道:“两位请跟我移步蒸笼室。” 走出后堂,又穿过一院,面前有一房用泥土搭建的土屋。 土屋不高,门头很矮,林易低着头才进入屋内。 谁知一进去,居然内有乾坤。 这土屋的下面挖有地窖,而且这里的温度明显比外面高多了。 “曹大人,这蒸骨验尸法会加速尸体腐败的速度,如若用了,后面可不好再验第三次了。” 显然,白云舒是把这次验尸,当做了曹达华不信任自己的第二次验尸。 实际上,二次验尸,对于成名的仵作来说,已经是一种羞辱,更何况她还是第二阴门白龙烈的女儿,这寿霖城仵作行里的首席弟子。 曹达华脸上一红,连忙说道:“不会再有,不会再有。” ...... 伙计将袁望的尸体放入地窖土坯内的一个木排上。 股股热气从木排下升起。 曹达华和林易都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酒醋味。 白云舒给两人发了白布,三人全都将口鼻蒙上。 这蒸骨验尸法,一般是用酒醋置于高温的地窖里,用以蒸熏尸骨,使得淤血处血红蛋白变性,颜色加深。如果尸骨上有重伤的血迹,就会显现出来,方便仵作排查死因。 三人静静地站着,气氛有些尴尬。 屋内渐渐浮起一层雾气。 过了半晌,白云舒指着袁望的尸体说道:“两位请看...” ...... 第42章 案发现场 根据白云舒所指,林易和曹达华伸长脖子看去,那袁望的尸体并非发生明显的变化。 根据《洗冤录》所记载,这蒸骨验尸的结果可称得上盖棺定论。 如若没有外伤,也非中毒或迷药,这袁望就只剩下自杀这一种可能性。 但为何会有曹达华夜写“冤”字一事? 林易和曹达华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丝疑惑。 只不过曹达华的疑惑是:这到底是咋回事? 林易的疑惑则是:为什么会是这样? 林易再次看向袁望,眼神逐渐空洞,他想要用天眼看到袁望的生前。 可惜,袁望的尸体内再无一丝神识。 林易什么也瞧不到。 ...... 天眼所见过往,需对方神识薄弱之时方可窥视。 如中邪、癫狂、昏迷、晕倒、大病、濒死等情况下,三魂之中主神的胎光暗淡,则林易的天眼放可进入对方的神识。 正常的人胎光强盛,即便是林易开了天眼,也无法随意窥视。 而死人,胎光已丢,神识全无,天眼也无用武之地。 ...... 三人出了蒸笼室。 “白姑娘的验尸手法如此高明,让我曹某人和林兄弟获益良多呐。” “没错,获益良多。” 林易也陪着夸赞了几句。 没办法,毕竟你舔着老脸,用花言巧语加上官威,迫使人家白姑娘再度验尸,这下结果并无出入,还不说两句好话,那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白云舒听了面色不改,如一波碧水,没有丝毫波澜。 到得后堂,林易和曹达华二人学着白云舒,先用粗盐和花椒煮的水洗手,杀菌清洗。 接着三人迈过用醋泼过的炭火火盆。 这袁望验尸一事,才算是有始有终。 ...... 月光阴冷,乌云绰绰。 出了门,天色已黑,林易一直默然无语。 “唉。”曹达华先叹了口气,然后说道,“没想到,忙活半天,做了番无用功,最后结果还是自杀,真是浪费时间。” 林易抬手摇了摇,说道:“此言差矣,经过这一验,起码袁望是否自杀这一点,就可以明确了,这有助于我们推进案件的进程。用排查法,把一个个可能性去掉,剩下的那个,无论我们是否愿意相信,都必须是最终答案。” “所以我们刚才把非自杀的可能性已经完全排除了,剩下的,就只能是自杀了,这个结果和白姑娘所验的结果也是一致的。” “没错,其实这一步非常重要,因为你的托梦,使得我们先入为主,以为袁望并非自杀,现在看来,这冤的源头,可能并非出于他的死因。” “林贤弟,我就知道自己不会看走眼,你说的这些推断,简直都是金玉良言呐!” “曹大哥...” “嗯?” “你有这口活,怎么不在衙门里好好使用啊,否则怎会轮得到别人提拔?” 曹达华摸了摸脑袋,苦笑道:“林兄弟,咱们不是外人,我就实说了吧,虽然我也瞧不上他们那些个人经常占百姓的便宜,但我其实在衙门里人缘还算不错,态度也很端正,单纯就是办案能力不行,现下有了林兄弟,可谓是取长补短,我的捕快生涯完整了!” “嗯...取长补短,我总算知道你为何一直没娶媳妇了。” “...” ...... “林兄弟,我们下一步怎么做?” “带我去案发地看看。” “袁望的宅子?” “嗯,现在就去。” 说干就干。 踏着月光,两人一路来到袁望的宅门前。 这既是宅子,也是铺子。 和林易的铺子相似,前面是做活的地方,后面则是休息的地方。 有曹达华在,进这宅子倒不怕惹上什么官司。 门上虽贴着封条,但这俩人向来不走寻常路。 推开窗户跳入后堂。 曹达华点上一根蜡烛,指向梁上的粗绳向林易说道:“喏,这就是袁望自杀的地方。” 林易来到绳下,天眼这么一瞧,便发现那绳子上积聚着很深的怨气。 拿出走马灯,对着绳子一照,马灯缓缓转了起来。 走马灯,灯走马... 林易通过这附带怨气的亡物看到了袁望的生前。 ...... 袁望打小父母双亡,家境贫寒,一直跟着爷爷奶奶生活。 后来早早的拜入一家药铺做学徒。 由于为人踏实肯干,勤学好问,很快就青出于蓝,顺利出师。 后来自己回到这寿霖城来开了间药铺,切脉抓药,从无出错,前来看病的人也越来越多,日子算是走上了正轨。 眼看着再攒两年钱,就够讨个婆娘,再生个娃,一家人就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了。 谁知这一天,安婶突然找上门来,说袁望开的药方有问题,自己吃了不仅没好,病情反而有加重的迹象。 袁望一听,这可不得了,别给老人家吃出问题来,连忙将药讨过去细细查看。 刚拿到药包的时候,袁望就觉得不太对劲。 这包扎的手法,并非自己平日所做。 “安婶,你这药包打开过?” 安婶立即否认。 “怎么会呢,我从你这拿了几副,只是在煎药前才会打开,平日里都放在柜子上,不曾开封。” 袁望点点头,将药包拆开,仔细一瞧,里面有一味叫地骨皮的药材少了。 这地骨皮性寒,有显著的解热作用。 原本治疗安婶病症的药材性热,加上这一味药,为的是平衡调和,但也不至于吃坏了身子。 袁望放下心来,对安婶说道:“安婶,这药包里不知为何少了一味药材,但也不至于让您的病情加重,这样,我给您把缺了的药材补上,再免费送您两副,您看可好?” 袁望抓药几年,从来不曾出错,他见安婶年纪大,也不想多做追究,于是便主动提出了有利于安婶的解决方案。 不知是因为袁望太好说话,还是安婶胃口太大,她居然一口回绝了袁望的提议。 “袁大夫,你可不能就这么打发我了呀,我这药吃错了,谁知道会出什么毛病?我呀,也不敢再吃你开的药了,这样,你赔我十两银子,我呐,再去其他大夫那儿看去。” “什么,十两?” 这钱差不多是袁望小半年才能赚到的。 而且,钱财是小,名声事大。 这要是真的坐实了自己抓错药这件事,就不仅仅是赔偿十两银子这么简单了,以后谁还敢来这里看病抓药,这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招牌,可就要毁了呀。 “安婶,您别说笑了,这药包原本就已经被拆开过,而且这包扎的手法,和我们出柜的样式完全不一样。” 说罢,袁望拿出一副药包,对安婶说道:“您瞧瞧,我们这药包都是三扣,您拿来的药包是两扣,这药包出了铺子,又被打开过,您又快把这药都吃得差不多了,才回来说我这药包有问题,这不合适啊。” 安婶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大声说道:“你的意思就是我说谎,讹你来了?” ...... 第43章 五寸人心不可测 安婶的无理取闹,让老实的袁望也逐渐失去了耐心。 “安婶,您别在这胡闹,我还要做生意呢。” 这安婶原本就是个不怕事的主,要搁现在,那嗓门绝对就是架小钢炮,吵架的一把好手。 见袁望不愿接受自己的条件,便和袁望吵了起来。 好几个来抓药的看到里面这模样,都没敢进屋,在门口探着头向里望了一眼,扭头又走了。 吵了半晌,袁望心里烦躁,直接将安婶给架了出去。 这老妇讨不到便宜,就坐在药铺门口干嚎起来。 如今这年头最不缺的就是喜欢看热闹的人。 没一会儿,药铺门口就吸引了一群不明真相的闲汉闲妇。 安婶见周围看客多了,演技欲望直线飙升,愈发的手舞足蹈起来。 “哎呦,这该死的袁望哟,抓错了药不认,还欺负我这个六十岁的老妇哟,没良心的东西啊...” 也该是她倒霉,正演得兴起,突然脚下一滑,狠跌了一跤,那胳膊碰到青石板上,磕破了。 这下安婶可更气恼了,直接在地上撒泼打起了滚,那血就顺着铺子口的青石板往下流。 有些刚过来瞧热闹的人,此刻正义感立即就上来了。 有上前安慰安婶的,有指着铺子里怒骂袁望的,有到铺子里抢纱布给安婶包扎的。 一瞬间,仿佛所有的错都是袁望惹出来的。 袁望就是一个恶人,也没有人愿意听袁望的解释。 甚至袁望还没开口说话,就已经淹没在众人的口水中。 有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活闹鬼,身材都挺彪悍,上去就把袁望绑了,直接缚到了衙门。 后面跟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说是要去给安婶做证人。 很多路人听了好事人的描述,也是义愤填膺,不少人当即就加入了队伍。 那一刻,队伍里的所有人都觉得自己形象高大,正义凛然。 然后就发生了衙门断案的那一幕。 知县大人最后判袁望赔了安婶二两银子,又给了几副草药,这才让安婶作罢,平息众怒。 袁望原本以为赔了安婶,这事就过去了,谁知倒霉的日子才刚刚开始。 第二天一早打开门板,袁望就发现自己这铺子被人泼了污秽,阵阵恶臭熏的路人躲的远远的。 袁望无奈,只能用清水清洗,但即便这样,那恶臭还是经久不散。 就在铺子对面,几个闲妇坐在一块儿唠家长里短,没一会就说到这袁望。 “这小子呀,表面看起来老实,背地里阴着呢。” “可不是嘛,那安婶一个六十老妇他都欺负,可见其人品。” “你说发生了抓错药这种事,还不赶紧赔钱息事宁人,现下好了,闹大了吧,看谁还敢去那里抓药。” “就是,还说是安婶讹他,那他怎么最后赔了钱还道了歉?” “人品差医术就差,要我说这铺子就该早点关了。” “依我看也不能全怪他,他父母早亡,从小就没人教育,这才走上了歪路。” 一群人磕着瓜子,嚼着舌根,看似一个比一个圣人,实际一个比一个狠毒。 这唠嗑的闲妇有进有出,没多久有关袁望的闲言闲语就在这寿霖城传开了。 要说在古代最快的传播工具,这些闲妇的嘴是当仁不让的。 见有人往袁望的铺子里走,也甭管认识不认识,就有好事的闲妇上前,抓住那人的衣袖,一脸正气的问道:“您是要去这铺子里抓药呐?” 那人便茫然回道:“是啊。” “哎呀,看来你还不知道这铺子的事啊!” 那人便会疑惑的问道:“这铺子怎么啦?” 于是闲妇便把这人带到铺子对面的闲人堆里,众人又七嘴八舌、添油加醋,把袁望欺辱安婶的事给从头到尾叙述了一遍。 这一说可不打紧,一桩好生意又给搅黄了。 整整三天,袁望一笔生意也没做到。 有道是麻绳专挑细处断,苦难专寻苦命人。 就在这事发生的第四天,袁望唯一的亲人,他奶奶过世了。 有人便说,这是袁望干的坏事,克死了自己的奶奶。 也有人领着小孩,专门带到袁望的铺子前,教育孩子不能做坏事,否则就会像这铺子的主人一样遭报应。 这成了压死袁望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天晚上,毫无生活希望的袁望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 灯熄马停步。 林易终于知道这“冤”字从何而来了。 打一开始,袁望就被冤枉了。 是那些自以为高尚的闲汉闲妇,用歪嘴曲说,把一个老实本分的行医人逼上了绝路。 万丈深渊终有底,五寸人心不可测。 在袁望的铺子口,那些围观的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用看热闹的心态,肆无忌惮地宣泄着自己的戾气。 这些人用圣人的标准衡量别人,却用凡人的标准要求自己,做任何事、说任何话根本就不顾后果。 袁望肯定是犯了错才被惩罚,这是一种成见。 可以说袁望的死,这些人都逃不了干系,都有责任。 压倒骆驼的从来都不是最后一根稻草,而是每一根。 ...... “林兄弟,你掏出马灯,看了半天绳子,又在这长吁短叹,到底是何缘故?” 林易刚准备开口,却突然听到前堂传来了轻微的声响。 “咚。” 轻轻的一下,然后就消失了。 林易耳朵灵敏,那曹达华当差许久,也不是吃素的。 “呼。” 曹达华立即将蜡烛吹熄。 两人站立不动,侧耳倾听。 此刻月光透过纸窗,屋里又无光亮,阴影绰绰。 “咚。” 又是一声。 曹达华立即抓住了林易的胳膊,凑过来轻声说道:“该不是袁望的鬼魂回来了吧。” 这奇怪的声音,让林易也不禁有些恻然。 鬼他倒是不怕,毕竟之前已经见过了,而且他自己是什么? 江湖术士。 一个懂法术的江湖术士。 应该是鬼怕他才对。 当下安慰曹达华道:“曹大哥,咱们不要自己吓自己,轻声,咱们悄悄摸过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林易在前,曹达华断后,两人蹑手蹑脚来到后堂与前堂相通的门口,探出头去张望。 “咚。” 又是一声! 林易清晰的听出,这声音来自于前堂的药柜。 这声音应当是药柜的抽屉打开、合上发出的声响。 看起来这像是有贼人趁铺子里没人,过来偷药材来啦。 这年头药材可不便宜。 见是人非鬼,曹达华立即挺起胸膛,从后而出,越过林易,直接往那柜子处走,林易想拉都没拉住,晚了一步。 “哪里来的贼人,竟然敢来偷东西,分明没把我曹...卧槽!” ...... 第44章 冤情得雪 曹达华大叫一声向后仰倒。 “蹭。” 拔出官刀对着药柜的方向,同时向林易喊道:“林兄弟,有妖怪啊!” 林易一听有妖,左手掐诀降妖除魔天罡北斗印,右手桃木剑出。 这边曹达华持刀站起来的时候,林易也已赶到。 药柜那边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紧接着,从柜子旁探出一个人头。 虽说是人头,但嘴唇外翻,嘴巴肿如香肠,想要开口说话,却无法说出人言,只能“阿巴阿巴”... 林易瞧的清楚,这哪是什么妖怪。 “曹大哥,这是人,只不过好像嘴上生了毒疮,肿胀得说不出话来。” “我靠。” 曹达华还刀入鞘,将蜡烛点起来。 有了光亮这么一照,对面的模样瞧的真切。 的确是个人,那影子老长呢。 “你是何人?” 那人指着自己的嘴,又“阿巴阿巴”起来。 曹达华瞧了那人的香肠嘴,这才想起来林易所说的,这人口舌生疮无法言语。 林易问道:“你认字吗?” 那人连忙点头。 药铺里不缺纸笔,林易到柜台上找了纸笔,递给这人,说道:“你是何人,到这里来干嘛?” 曹达华亮出腰牌,说道:“我们可是官差,你最好从实招来,否则押回巡捕司,大刑伺候。” 那人一见曹达华的腰牌,又被这么一吓,连忙先磕了两个头,然后拿起笔,在纸上写了起来。 林易和曹达华上前一瞧。 原来这厮是附近卖干货的老板,到这里来是想抓点药。 “来抓什么药?治口疮的?”林易问道。 那人连连点头。 “你只是个卖干货的,怎么知道该抓那些药材?” 那人拿过纸笔,又在纸上写了起来。 原来之前安婶来找袁望滋事的药包,就是用于治疗口疮的。 安婶吃过袁望开的药,那口疮很快就好了。 但是袁望死后的这几日,这周围不少邻居都生了这口疮的病。 满嘴起着燎泡,嘴唇像中毒一般的肿起,又痒又疼,偏又不能用手去抓,找了不少大夫看过,吃了药都没用,而且逐渐严重到话都说不出。 他们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后来得病的人一合计,发现他们都是当时帮安婶去衙门作证或者在背后嚼袁望舌根的一批人。 这批人里当然少不了安婶。 安婶拿出一方子,告诉这些人自己之前生了口疮,得亏照着袁望开的方子抓的药才好。 就这方子一亮出来,那些原本不明真相的人,立即就知道他们冤枉了袁望。 很多人立即就埋怨起了安婶,但当下毕竟治病事大。 那安婶不认识字,便将这方子交给了这个卖干货的老板。 他认字。 由于袁望的药铺被衙门封了,所以到了晚上,他才翻窗入室,照着方子来抓药。 这已经是第三回来了。 之前抓过二回药,回去众人照着方子把药煎好喝下,毒疮的症状立即就消退了。 可没过多久,这毒疮又卷土重来。 反反复复,来来回回,无法根除。 其它大夫看不好,他们也没什么其它的好办法,只能继续前来抓药。 林易和曹达华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后,两人合计了一番。 林易不停的说,曹达华不断的点头。 随后,曹达华将那人叫到跟前,吩咐他回去之后要怎么怎么做,如按照他说的做,则今晚偷药的事既往不咎,而且还会给他们发放治疗毒疮的药包。 那人一听这毒疮能治,立即点头,将事情全应承了下来,接着欢天喜地的去了。 ...... 第二天一早,衙门口可热闹了。 “咚咚咚...” 一大早便有人敲那登闻鼓。 门口站着黑压压二三十人。 “吱呀--” 大门从内打开。 一帮衙役出来一瞧,门口站着一群肿着嘴巴的老百姓和一个身穿官服的捕快。 定睛一瞧这捕快,嘿,这不是曹捕快嘛。 有衙役问道:“曹大人,你带着这些人是?” 曹达华回道:“县太爷命我调查袁望自杀一案,现下已经有了结果,正要上堂禀告。” 衙役一听是来陈述案情的,连忙把门打开,将众人引到公堂上。 知县大人才刚起床,带着官帽打着哈欠,待众人上堂,把那惊堂木一拍,问道:“何人击鼓?” 昨夜那偷药材的汉子将一文书高高举起,嘴里“阿巴阿巴”,眼睛却看向曹达华。 曹达华将文书接过,递给师爷,说道:“黄大人,袁望自杀一案,下官已经调查清楚了,这是这些人写的文书,上面有各人按的手印,请大人过目。” 师爷把文书接过,交给县太爷,县太爷打开来拿眼这么一扫,立即皱眉。 文书上写的清清楚楚,那抓错药一事,皆是安婶为了讹人胡闹,而其他人所谓的当堂证据,不过是人云亦云罢了。 “啪。” 惊堂木一拍,指着人群中的安婶厉声喝道:“呔,安妇人,你可知罪!” 那安婶本来还有些扭捏,但架不住同来众人的眼神和推搡,只得跪下来,重重的点了点头。 ...... 安婶与袁望一案,衙门重新作出判决,判袁望无罪,安婶则以寻隙滋事罪,被罚十五大板,还要关押收监,但鉴于其年事已高,罚其清扫街道五十日,并将之前所得的二两银钱退回。 其他相关人等,也做出处罚,所罚钱财一并用于袁望入殓支出。 待袁望下葬时,所有人等需到墓前跪拜谢罪。 虽被责罚,但这些人却纷纷跪地拜谢县太爷。 衙门外,林易将配好的药包交给众人,这些人拿了药包千恩万谢,纷纷“阿巴阿巴”,然后去了。 你还别说,林易那药包还真的有效。 那些人喝了煎熬出来的汤药,毒疮立即就退下去了,没过多久就能说话了。 不过也并非没有副作用。 那汤药煎出来是辣的,喝下去虽然毒疮立消,但实在太辣。 那些人喝完汤药,都辣得伸出舌头,大口喘气。 那一条条红红的舌头,可真够长的。 自打喝了这汤药后,这些人的毒疮再没有复发过。 林易怎么懂得治疗这毒疮的方子呢? 实际上,他们的病因压根就不是毒疮本身,而是袁望的冤情。 衙门还了袁望清白,那毒疮反复的源头也就消除了。 林易只是照着袁望原来开给安婶的方子重新配了一遍,然后在其中加入了一味叫川芎的药材。 这味药材味辛,熬制出来的煎液是辣的。 其效果是行气活血,促进淤血的消肿。 林易加入这一味药材,为的是让汤药的效果来得更快,好让那些人的毒疮早点消退,但同时又可以惩罚一下这些长舌妇和长舌汉们。 这些人阴德受损,每当他们说其他人的家长里短时,舌头就会发热作痛... ...... 至此,袁望自杀案件已了。 袁望的冤情得以平反。 曹达华继苏府案子之后,又漂亮的完成了一件案子,在巡捕司里成了近期的红人。 而林易也并非没有收获。 他得到了一本《植物魔鉴》... ...... 第45章 植物魔鉴(求推荐票、月票、追读!) 话说将配好药材的药包分给众人后,林易回到铺子,眼前便缓缓起雾。 巍峨的须弥山浮现眼前。 奇山兀立,群山连亘,苍翠峭拔,云遮雾绕。 此番景象,林易已经瞧的颇为熟悉。 但今日眼前雾气之中,有些许不同。 在那遥远的崇山峻岭之中,长出了一片茂密的绿色植被,葱葱郁郁,与之前的景象相比有非常明显的变化。 在那片绿林之上,一团暗黑色的乌云低垂盘旋在上空,偶有雷电在云层中闪过。 林易一直以为这片景色中只有须弥山和天地秤两个主角,其它的景象都只是衬托的配角,没想到啊没想到,竟然还有一片黑云绿林想要喧宾夺主、夺人眼球。 林易使出天眼,向那方向望去,却没想那黑云绿林像是活物一般。 望远一寸,它便向远处退一寸,望远一尺,它便向远处退一尺。 端得是活见鬼了。 即便使出天眼,林易也无法近距离瞧见这片黑云绿林的真实样貌。 但当林易将天眼退回,那片葱郁的绿林和黑色的乌云,又浮现在林易的视野范围内。 真是调皮... 算了,姑且不去管它。 林易将目光投向天地秤,秤的两端各挂着一物。 秤盘上摆着袁望的生前经历,秤杆笔直水平,秤砣上挂着一本样式奇特的书册。 册封歪歪扭扭写有“植物魔鉴”四个漆黑大字。 为何说这书册样式奇特? 因为这书册乃是用树皮装订,写字的那一面异常光滑,像是打磨成纸张一般,背面则斑驳揦手。 你想象一下,一大包树皮,用粗粗的麻绳串起来,捆成厚厚的一本。 甚至那书册上还有长出来的小草、树枝...非常原始、自然。 当书册到手时,林易也没有想到这书册在天地秤上显得那么小,到了自己手里会那么大、那么重。 这庞然大物现在林易眼前,需要两个他才能将其合围。 那生长在书册上的草木,竟如同有生命一般,随着空气左右摆动。 林易将手靠近书册,那些小草竟也像被惊扰一般连忙后退。 过了一会,见林易伸手不动,似乎没有恶意,便又缓缓靠前,试探了几下后,接着竟如宠物粘着主人一般,聚拢在林易的手掌四周,不住的磨蹭。 这奖励有点魔性啊... 林易迫不及待的将第一页树皮翻开,立即就被其中的内容所吸引。 书册总纲中记载,这书详细记录了魔界所有植物的特性和功能,拥有该书册的人,可以祭祀自己的鲜血,召唤来自魔界的植物。 林易不禁嘀咕,怎么...这世界上还有魔界? 但转念一想,这忒娘的都有妖有鬼了,有魔不也正常? 继续向下看,更是啧啧称奇。 魔界的植物完全超脱于人类的认知。 例如幻溼草,它可不是普通的草类植物,而是一种非常凶狠的魔草类植被,通过附身,使得被附身的宿主产生幻觉,而它则依靠吸收幻觉中的恐怖和邪念生长,不死不灭。 赤火树,生长在魔界熔浆旁的石灰岩土中,非常喜欢热的东西,例如火焰、岩浆等等,诺大的树叶如芭蕉扇一般,遇到热源既会立即扑上去将热源包裹并吞食,之后只会剩下一团燃烧殆尽的灰烬。 尸芋香,一种外表看起来异常漂亮的魔界花卉,花芯会散发吸引其它生物的香气,一旦靠近则会四肢疲软,甚至会产生幻觉,最后昏倒在地,然后尸芋香的藤蔓则会将生物拖到花朵下,分泌带腐蚀性的黏液,将生物慢慢腐蚀后作为自己生长的养料。 林易睁开天眼,快速的翻阅着植物魔鉴,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已将这本奇特的来自魔界的书册阅览完毕。 这书虽好,但林易看下来发现了一点,那就是即便成为了这书的主人,也无法随心所欲的召唤魔界植物。 宿主所能召唤出来的植物是根据宿主本人的实力而定的。 实力越强,所能召唤出来的魔界植物就越强。 普通的凡人即便得到了这本书,恐怕连颗魔界的小草也召唤不到。 那魔性的东西,也会瞅瞅召唤者的资质,要是瞧你本身实力都不咋的,而是靠它们去撑场面,压根就不理你。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碳难。 多么现实的草东西。 “嗖。” 林易将这本植物魔鉴收入袖中。 ...... 最近可把林易给忙活坏了。 得到天地秤的奖励后,林易烧了一大锅水,拿出床后大桶,洗了一回热水澡。 屋外,雷声阵阵,乌云密布,不久就下起了瓢泼大雨。 外面风雨交加,里面热气腾腾。 林易洗得酣畅淋漓,结束后只觉浑身困乏,便上床沉沉睡去。 如千万银丝的雨滴打在石板路上,让林易睡的异常舒服。 不过由于睡觉爱蹬被子的习惯,加上内堂的窗户忘记关,凉风入室... 当林易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感冒发烧了。 这些日子是真的累着的。 对付这种病,就是要休息。 又睡了半日,林易发觉自己的眼皮都变沉了,而且脸上如火烧一般。 看起来病情并没有好转,还严重了。 这可糟糕了,得去趟药铺抓点药。 像这样的风寒,开方子难不倒术士出身的林易,但药材还是需要到药铺去抓,林易这里的铺子可没有那些东西。 刚起身,林易就听到门口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 林易叹了口气,这要是事关人命的买卖,自己是做还是不做呢? 打开门,苏绣儿动人的俏脸出现在眼前。 “林大哥,你怎么啦?喝酒了吗?怎么脸这么红?” 说着就把手覆在林易的额头上。 “哎呀,林大哥,你发烧啦?” “没...没事,苏姑娘,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苏绣儿闪进屋里,拉着林易的袖子向内堂走去。 林易一脸懵逼,这是干嘛? 来到床前。 苏绣儿指着床上,对林易说道:“躺上去。” 林易下意识的双手环抱胸口。 “苏姑娘,你可不能趁人之危啊!” 苏绣儿脸上一红,说道:“林大哥,你说什么呢,我是要帮你把脉。” “你会把脉?” 苏绣儿点了点头,道:“现住京城的表哥小时候经常来我家,他热爱习武,我便学了些简单的包扎和把脉手法,简单的小病对我来说并不困难。” 原来是这样,早说啊,干嘛不早说,吓了我一跳。 林易按照苏绣儿的指示躺到床上,伸出右臂。 苏绣儿坐在床边,从袖口里掏出一条棉布做的带子。 见苏绣儿切脉前将这带子绑在自己的手臂上,林易不禁奇道:“苏姑娘,这是什么?” “压脉带呀。” ...... 第46章 苏绣儿把脉(10万字可宰了!) “什...什么?” 见林易瞪大了眼睛瞧向自己,苏绣儿的明眸忽闪几下,又重复了一遍。 “压脉带呀。” “咳咳...” 林易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 “林大哥,你没事吧。” 苏绣儿连忙拍了拍林易的背部。 “没...没事,你切脉吧。” “嗯...林大哥,你不要动,我来吧。” 苏绣儿俏脸微红,伸出纤细嫩手,两指搭在林易脉搏上。 这切脉之术,原本不需要带子束缚,但苏绣儿切脉水平仅为入门,所以才在胳膊上绑上带子,这样脉搏可以感受的更清晰一些。 实际上,苏绣儿的切脉技术,是小时候表哥陪着她闹着玩的,就为了满足她行医治病的念头。 苏灿对这闺女又甚是宠爱,甚至专门找了个年长的大夫教苏绣儿切脉开药。 到表哥回京城后,就无人陪苏绣儿玩这医生病人的游戏,苏绣儿便也逐渐将这兴趣放下了。 后来苏绣儿转而喜欢作诗,这就是后话了... ...... 苏绣儿双指搭在林易脉搏上,闭上眼睛,模样非常认真。 林易瞧着床边苏绣儿这副认真的模样,心里涌出几分好感。 “林大哥,你这应该是感染了风寒,我帮你去药铺抓副药,你喝下汤药很快就会好的。” 苏绣儿说完,见林易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不由得脸色微霞,扭头嗔道:“林大哥,你看什么呢?” 林易也是脸皮够厚,一副正经地说道:“没什么,就是刚才的那句压脉带,让我想起了大日小鸡真经里的箴言。” “大日小鸡真经?” “没错。”见苏绣儿一脸天真的模样,林易也不忍心继续逗她,便切换话题,说道,“真是没想到,堂堂苏家大小姐,居然还会切脉看病。” 苏绣儿被林易一夸,满脸通红,道:“爹爹常说,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林大哥你帮我们苏府破了这么大的案子,还救了我爷爷,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呢,这点小事不足挂齿。” 气氛逐渐旖旎起来... “林贤弟!” 曹达华一声吼,把床上的两人都给吓了一跳。 那曹达华走进屋里一瞧,两个满脸通红的孤男寡女。 虽然年逾三十依旧单身,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曹达华心里咯噔一下,这是坏了兄弟的好事啊! 当下连忙转过身子,焦急地说道:“对不起,林兄弟,苏姑娘,我不知你俩在床上...” 这林易和苏绣儿原本没什么事的,只是事出突然,被曹达华这一嗓子给吓了一跳,闹了个大红脸。 但经曹达华这么一说,那事情可就变味了,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曹大哥,莫要胡说!” 林易从床上跳下,走到曹达华身后,将他的身子扳过来,说道:“人家苏姑娘是在帮我把脉看病。” 可这生龙活虎的模样,哪像生病啊。 曹达华可不知道林易是被自己信口开河的一句胡话给气的。 这时苏绣儿也站起来,有些扭捏地说道:“林大哥,光顾着给你瞧病了,这是我从家里带来的兔汤,是家里专门负责熬汤的徐婶做的,很补,你正好生病,一会儿就喝了吧。我...我去给你抓药,煎好了差人送过来,你好好休息吧。” 说罢,来到曹达华面前,冲他点了点头,道:“曹大人,今日之事,可不能乱说哦,我和林大哥可是清清白白的。” 曹达华久混衙门,也是人精。 无论这事是真是假,这俩人毕竟是自己的贤弟和未来的弟媳啊! 可不能坏了人家名声。 立即回道:“苏小姐,我刚来,什么都不知道。” 苏绣儿低下头,又向林易嘱咐了一句:“林大哥,记得吃兔兔。” ...... 苏绣儿走后,曹达华面露奇怪的笑容,向林易步步逼近。 “好小子,竟然攀上了寿霖城首富苏家的千金大小姐,以后荣华富贵了,可别忘了哥哥我啊。” “说什么呢,苏姑娘真的是在帮我把脉。” 见林易再次否认,曹达华也不再自讨没趣。 只是他瞧见林易床头的带子,不禁拿起来拉了拉,问道:“林兄弟,这是什么?” “哎呀,苏姑娘的压脉带!” ...... 此刻苏府府前,停着一台枣红大轿。 “寿霖衙门主簿丁松,前来拜见苏伯父。” 门人将丁松迎进苏府。 苏灿亲自出来迎接。 “丁主簿亲自前来,不知有何贵干呐?” 丁松满脸堆笑,遥遥叫了声苏伯父,便从随从手里接过一方精致宝盒。 丁松亲手将宝盒打开,里面摆着一条堪比成人手掌大小的人参。 “近日苏老太爷身体有恙,小侄四处遣人搜寻,终找到这只百年人参,送与老太爷,希望他老人家身体早日康复。” 苏灿也不推辞,将宝盒接过,交于身边人手上,抬手回道:“丁主簿有心了,我替老太爷向您道个谢。” 丁松连忙推辞,说道:“伯父客气了。” 说完,左右瞧了瞧,仿佛在找人一般,嘴里问道:“苏小姐不在府上?” 苏灿向身边人问道:“小姐呢?” 那人回道:“回禀老爷,小姐亲自拎着兔汤,到雾隐门送与那林易林术士去了,此时尚未回来。” 听了这话,那丁松的脸立即就沉了下来。 苏灿听后,向丁松说道:“丁主簿,不好意思,小女现下不在府上,您找她是?” 丁松压下心中怒气,重现笑脸,说道:“回伯父,我今日到这儿来,是想邀请苏小姐一同参加三日后‘双月同天’的观赏盛会,还请伯父答应。” “这个嘛...我恐怕无法替小女拿主意,你知道我这女儿,脾气执拗,我也管不住,不如待她回来,我告诉她你来过,到时候由她自己拿主意吧。” 丁松心中不喜,但还是非常有礼貌地拱手躬身,说道:“那有劳伯父了,小侄这就不打扰您了。” ...... 走出苏府的大门,丁松瞬间换了一张脸。 前一秒还是满脸堆笑,下一秒就变成了阴沉憎恨。 “林易啊林易,我要不好好收拾你一顿,我就不叫丁松!” ...... 林易这边,苏姑娘走后,林易才向曹达华问道:“曹大哥,你来找我有事吗?” 曹达华立即笑的两眼眯成了一条缝,说道:“林兄弟,我们这不又破了一个案子么,何况还是一件翻供的案子,这案子破得属实精彩,所以做哥哥的专程来请你出吃酒。” 说着,将钱袋掏了出来,道:“这次我可把钱袋给带足了。” 然而看着林易此刻一副病恹恹的模样,说道:“但看你今天染病,需好好休养,我就不打扰了,改日再来看你。” ...... 傍晚时分,苏绣儿又亲自上门,看着林易把药喝下,然后连同兔汤的锅碗一并收拾好。 苏绣儿这一番心意,倒是让林易有些感动。 生病的时候,还真需要一个婆娘照顾。 将苏绣儿送出门去,门口苏府的轿子正等在门口。 苏绣儿嘱咐林易早些休息,刚要踏出门外,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身问道:“林大哥,你三天后有空吗?” ...... 第47章 地拱耍猴 林易其实是想好好休息几天的。 最近这几趟挣的钱足够他嚯嚯大半年了。 穿越到这大虞朝的寿霖城也有大半月了,到现在都没能好好逛个街,赶个集市,听个戏,喝个茶,下个大馆子,去趟如归楼... 但毕竟受美人恩惠。 今儿苏绣儿又是切脉问诊,又是煎药送药,还送兔兔给林易吃,以及压脉带... 林易得感恩呐。 “我病好了就成。” 有了林易这句话,苏绣儿戴上面纱,欢喜的去了。 你别说,苏绣儿这药还真管用。 喝了之后出了一身汗,第二天早上起床,这病就好了。 身体轻盈,神清气爽。 当然,那大补的兔汤肯定也起到了正向的作用。 ...... 半日映山,风清气正。 林易起了个早,就到门口的面摊上吃碗大病初愈面。 “多点青菜,少点面。” 林易送上两文钱。 老头子接过,问道:“林小爷,今儿胃口不好?” 林易摇了摇头,道:“昨儿刚染了风寒,喝了药,今儿才好。” 那老头子听了回头瞅了一眼。 过了一会儿,老头子端上一碗面。 如林易交代的那样,多菜少面,只是在那面上,窝了个荷包蛋。 “吃鸡蛋有营养,对身体好。” 老头子笑着将面放到林易面前,又去招呼其他客人。 林易拿起筷子,瞅了眼老头老太,不禁想起自己过世的爷爷奶奶。 林易小时候就爱吃奶奶做的面条,里面窝上一个荷包蛋... 一口下去,蛋黄糖心四溢。 啧,这草鸡生下来的蛋,就是好吃... 当林易溜达到马蹄街闲逛的时候,老头子收拾碗筷,才发现林易在碗边又摆了两文钱。 ...... 在正午时分逛马蹄街,正是人声鼎沸、气氛热闹的时候。 各路跑江湖的,纷纷在这街上摆摊练起了手艺。 林易买了串糖葫芦,一边嚼着,一边往那地拱走。 浮生偷得半日闲,林易想要瞧瞧,神仙索那对老汉父子俩走后,地拱又出了什么新奇的玩意儿。 这地方没点本事,可真盘不下来。 演得好,你留下,围观的大伙儿还给赏钱。 表演的不好,赶紧走,省得大伙儿轰你。 你不走,也成,那脸皮得和城墙一般厚,单那嘘声就能嘘死你。 林易正走着,突然衣角被人拉住,低头一瞧,嘿,上次那个卖百合花的小美女,云云。 扎着两个朝天辫,有神的大眼睛看向林易,将一个大鸭梨塞到林易手里。 “给,哥哥,谢谢您上回儿买我的花儿。” 说罢,抱着胸前一小筐梨跑开了。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这是又跑出来卖梨,补贴家用来着。 虽然只是简单的打过两次交道,但林易能够感觉到这个叫云云的女孩非常善良懂事。 “咯嘣。” 酸甜可口、唇齿留香。 这大鸭梨不比那仙桃好吃? 啃着梨,林易来到了地拱。 嘿,真没想到,这儿里三层外三层,竟然围满了人,那阵势,犹超过之前耍神仙索的老汉儿父子俩。 这得看看呀。 顶着老太太的白眼、彪形大汉的怒视、小俏娘们的秋波...林易终于挤到了前头。 这到底是在玩什么把戏这么吸引人呐。 一瞧不得了,原来是耍猴戏。 这属于传统民间娱乐,很接地气,老百姓们都还是蛮喜欢的。 与那老汉儿父子不同,这一回站在圈中央的,是一个胸口长毛的彪形大汉。 手里面牵着两只猴子,脖子被大汉用两条铁链锁着。 这两只猴子时而向围观的人作揖讨赏钱,时而跟着大汉的指挥进行表演,身手都非常灵活。 令人惊讶的是,这两只猴子像是能听懂人言似的,大汉都不用做手势,只是用嘴喊上这么一嗓子,两只猴子就知道该表演什么了。 没一会儿,地上就撒满了赏钱。 这时大汉就会松开铁链,让两只猴子绕着场子去捡赏钱。 这种依靠畜生讨要赏钱的方式,可比那对老汉儿父子高明多了。 不伤了面子,还能让人家心甘情愿掏出钱来。 为何心甘情愿呐? 一是那猴子表演的实在是好,二就是你要是想近距离瞧瞧这两只成精似的猴子,你就得把铜钱撒在面前那块地上,猴子就会过来了。 林易也扔了两文钱。 两只猴子窜到林易身前,抬头瞧了一眼,双手合拢,好像在作揖,还真像那么回事。 林易打眼一瞧,这两只猴子绝非凡品,两眼睛里都透着股机灵劲。 这绝对是大汉捞钱的摇钱树啊。 收了一圈钱,大汉在空地上竖起来几个大大小小的圈。 接着手持火折,吹了一下,火星飞溅,将手里的一根柴火棒点燃。 那柴火棒一头裹着杉树皮,里面夹杂着一些松树油,一点就着,而且燃烧持久。 大汉手持火把,碰一下圈,那圈子立即就燃烧起来,变成了几个大大小小的火圈。 “哇哦,猴子跳火圈,这可太精彩了。” 周围立即响起了掌声和喝彩。 两只猴子见状纷纷往后退。 那大汉使劲拉了下铁链,将两只猴子往前拽。 其中一只稍大点的猴子便站到位置上,开始一个个跳着钻过火圈。 很快,他就穿过了全部火圈,视觉效果的确非常精彩。 这趟结束,地上又是一堆赏钱。 紧接着,大汉拉了拉小猴子脖子上的铁链,那小猴子明显有些害怕,但迫于大汉的威慑,还是站在了开始的位置上。 起步,跳跃,钻圈... 小猴子动作灵活,虽有些胆怯,但动作都很到位。 眼看着再钻过最后一个小火圈就能完成整套钻火圈的动作,这小猴子却出了意外。 或许是跳的时候用力过猛,跳的有些高,那后背擦在了火圈上,烧掉了一撮猴毛。 小猴子“吱吱”的跳着直叫唤,显然烫的那下很疼。 这动作毕竟是失败了,周围的人群中发出“哎呀”的叹息声,不知道是为小猴子被烧了皮毛而叹息,还是因为小猴子没有完成动作而叹息。 总之赏钱比之前大猴子表演的时候少了一大半。 “没用的玩意儿!” 大汉扬起鞭子抽向小猴,那大猴却像保护小猴一般,拦在在小猴身前,替小猴子生生挡下了一记重鞭。 “这猴子表演不行,就得狠狠抽。” “就是就是,抽几鞭子畜生才能长记性。” 鞭子还在继续。 林易看不得这场面,退出了人群。 离开的时候,他还记得大猴子挡在小猴子身前的坚决和勇敢,眼神里透露出不屈和坚毅。 ...... 第48章 丁松来找茬 穿过地拱,林易往前没走两步,突然被一人骑着快马拦住去路。 “吁~~” 马蹄高抬,吓得林易往后连退数步。 那人身穿褐色锦衣,脚蹬黑色马靴,一脸傲气,垂首俯视林易。 “嘿,林易,真是冤家路窄啊。” 林易左右瞧了瞧,这路...挺宽呐。 搔了搔脑袋瓜,回道:“对不起,您哪位?” “嘿...我衙门主簿,丁松!” “哦~~”林易恍然大悟,说道,“原来是你,小丁丁!” “大胆!” 丁松一声怒喝,不知从哪里突然钻出来几个凶神恶煞的打手,瞪着林易跃跃欲试。 林易见状,倒也不慌,反而面带微笑,说道:“丁主簿,怎么,你打算以官欺民、以多欺少吗?” 不知何时,周围突然围上了一批吃瓜群众。 但鉴于丁松身旁的打手个个面色不善,所以虽然瞧着热闹,但都离得远远的。 丁松洋洋得意,说道:“对付你一个林易,还不需要我用官威来压你,这几个人不过是我的家丁护院,你拦我去路,莫不是要侵害我,他们只是保护主子罢了。” 林易闻言心中一笑,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当下就看这丁松表演。 说实话,演技比起安婶还是有明显的差距。 这就是沉淀,年轻人呐,还是太急功近利。 见林易好整以暇,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丁松心里更气。 这是没把我丁松放在眼里啊! 在衙门里,仗着他是知县黄大人的亲外甥,没人敢顶撞得罪他。 在外面,那更是不得了,简直是有钱有势官二代的代言人。 “来啊,把这拦路的贼人,给我...” 话还没说完,只听一声清脆的“啪”。 林易从袖子里抽出桃木剑,对着马屁股使劲一拍。 那马顿时受惊,马脖一抬,振蹄嘶鸣,便向前飞奔。 人群立即散开一个豁口,马匹冲出人群。 家丁一见马匹受惊,这可不得了,忙喊道:“大人,你快勒马!” 丁松在马背上震颤个不停,本已手忙脚乱、心慌不已,听自家那家丁居然还敢调侃自己,也顾不得形象了,回头就是一句怒骂。 “我快乐尼玛!” 那家丁一愣,心想这主簿骑的也不是我的马呀? 丁松马匹跑远,那些家丁匆匆忙忙的追了出去。 林易轻蔑一笑,转身就要走。 谁知面前一顶红漆大轿停在不远处。 门帘掀开,走出一人,正是知县黄大人! ...... “来人呐,给我围了。” 知县一声令下,一队官兵立即抽出官刀,将林易围了起来。 这形势,顿时凶险异常。 “你是...苏老大寿上作诗赢绣帕那小子是吧,说吧,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要欺负丁主簿?” 林易一听,乖乖,这像话吗? 丁松带着一群家丁围着我一个人,你说我欺负他? 这要是搁其他人,林易非得上去抽他一大嘴巴不可。 但眼前这人非同寻常,那可是地方的父母官呀。 林易迈出一步,不卑不亢,拱手说道:“回知县大人,草民叫林易,刚才的事情,想必您也都看到了,我并没有欺负丁主簿,是他骑着马拦在我面前,还说我挡了他的道,我便把这道让出来给他走,这周围的人都可以作证。” 知县大人一听,递了个眼神出去。 一名官兵亮着明晃晃的刀,向旁边站着的人群厉声喝道:“喂,你们都听到这小子的话了,他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不知道不知道。” 围观的人连连摆手。 嘿。 林易瞧着这伙人。 当初那些看热闹的瞅着袁望的事一个个义愤填膺、颠倒黑白,遇到这县太爷就不敢仗义执言、说明真相啦! 县太爷见无人开口,便向林易说道:“林易,你可有话说,如若没有...” “我有!” 林易知道,可不能让你把话说下去。 那县太爷微微皱眉,道:“你还有何话可说。” “这个...”林易胡诌道,“就在刚才,我感觉到马儿内心强烈的呼唤,它在跟我说,我要奔驰,我要奔驰,所以我便让开道,让丁主簿好走,同时帮马儿一把。” “胡言乱语!”县太爷先是一喝,接着眼珠一转,问道,“莫非你懂得观心之术?” 观心术? 这林易哪儿懂啊。 那祝由图录上也没记过这条法术呀。 但林易知道,这舅甥俩,分明是来找茬子来了。 当下回道:“没错,我能看透那匹马儿的心思,所以才知道它心里想什么。” “舅舅,你莫听他胡说!” 丁松的声音响起。 这人的马匹已经被家丁拉住,现下赶了回来,但仍有些惊魂未定。 那丁松从马背上翻下,腿还有些软,一个趔趄险些摔倒,被家丁扶住,好一会儿才缓缓站直身子,对黄知县说道:“舅舅,这世上哪有什么观心之术,就连京城的钦天监、缉巧司、术研院里,也从没听说过有人懂得观心之术。” “丁主簿,你不相信,却并不代表他不存在。” “嘿,你还敢狡辩,刚才明明是你...” 没等丁松说完,黄知县抬手打断了他的话,向林易问道:“你若能看透马的心思,那亦能看透我的心思咯?” 林易不紧不慢的回道:“畜生的心思单纯,看起来尚且费劲,人心难测,想要看透可不容易。” 那丁松一听林易这话,知道这家伙是畏难了,挑衅似地说道:“什么人心难测,我看你就是没这个本事,分明是找借口,我告诉你,你要是说不清楚,刚才拍我马屁一事,我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说完袖子一甩,斜睨林易。 这时黄知县开口道:“林易,别说我以大欺小,没给你机会,就我带的这群官兵里,你可知道我此刻想的是谁的名字?” 林易瞧了一眼,大概有二十人的模样。 脸上面露难色,心里却是一喜。 别的不敢说,这个稳赢! “怎么,这么快就要认输啊?你可太令我失望了。”丁松终于抓住机会一吐心中的怨气了。 在这寿霖城,还没有什么是他想要而不可得的。 当然...还是有几样的。 林易如今就是他得到苏绣儿最大的拦路虎。 林易不理丁松,向黄知县拱手说道:“知县大人,您是这寿霖城百姓的父母官,说话一言九鼎,想必不会说谎。” 黄知县连忙回道:“那当然。” “如此,请记得您刚才所记之人的名字,草民愿意将这人找出来。” 听到这话,周围发出一片惊叹声。 那黄知县和丁主簿也是面露惊讶。 没有想到,居然有人真的懂观心之术! ...... 第49章 观心之术 “黄大人,这观心之术需得您配合我,要知看透人心本就困难,但为了自证清白,我才斗胆一试。” 见林易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丁松都呆了。 “怎...怎么,这世上难道真有观心之术?” 黄知县虽然护犊子,但也是个明事理的人。 听林易居然懂观心之术,这还了得,那绝对是个人才呐! “林易,你要本官如何配合你?” 林易道:“一会儿我问您几个问题,您只需要点头或者摇头即可,点头代表是,摇头代表否。” 黄知县心想:“这名字只有我知道,至于人嘛,你也对不上,就算我把名字告诉这小子,他也不一定能找到对应的人。” 便点点头,说道:“本官应了你的要求,但林易,本官可提醒你,如果你敢戏弄本官,本官可不会饶了你。” 林易点了点头,便开始招呼官兵排队。 此时围观看热闹的人群越聚越多。 那丁松见林易要当众展现本事,不禁心中有些慌乱。 这小子,要是敢装神弄鬼,一定要好好治他。 但如若他真的懂观心之术... 不由得烦躁起来。 林易将跟着黄知县而来的官兵和师爷共二十一人,分成三组站立。 指着左边一组七人,向黄知县问道:“大人,您刚才所想之人,在这群人里吗?” 黄知县摇了摇头。 接着,林易指向中间一组七人,问道:“大人,在这群人里吗?” 黄知县又摇了摇头。 林易让二十一人重新排队,再次分成三组。 又指着左边一组七人,向黄知县问道:“大人,在这群人里吗?” 黄知县点了点头。 这次,林易没有问第二组和第三组,而是直接让二十一人听从自己的指令再次重新排队,然后一组七人,又分成了三组。 周围的人一直在窃窃私语。 “这是在干嘛呀?” “搞不明白。” “这是在碰运气吧,但一组有七个人,机会却只有一次,如若失败了,那可是戏弄朝廷命官,有可能要砍头的呀。” “哎呦喂,我可真替这年轻人捏了把汗。” “你说他真懂观心的法术吗?” “这我哪晓得啊,但依我看呀,这观心之术,世上恐怕可不存在呀。” 听着周围乱糟糟的议论之声,丁松杵在那儿站不住了。 “喂,林易,你这是要摆弄到什么时候啊?咱们知县大人可没空一直陪着你打哑谜,你干脆一个个的拎着他们,问大人是不是这个人得了。” 这边林易刚把三组人的队伍分好,听到丁松的话,淡然回道:“别急,这是最后一次了。” 听林易这么说,周围的嘈杂声立即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在拭目以待,想瞧瞧林易是怎么用观心之术,把人给找出来的。 这一回,林易指到第二组,黄知县又点头了。 “嗖。” 桃木剑从袖口飞出,一张符篆插在剑头,呼的燃烧起来。 “哟哟哟,这是在做法啦?” “这是在使那观心之术呐!” “嘘,别打扰人家高人做法。” 瞧林易这一板一眼的架势,丁松不禁紧张的咽了口口水。 林易装神弄鬼般舞了会剑,然后收剑入袖,那闭着的眼睛突然睁开,倒是让黄知县内心有一丝害怕。 林易走到队伍中,将一人领了出来,带到黄知县面前,说道:“大人,您心中所想的,就是这个人吧?” “唔~~” 围观的人纷纷踮足探首,想要听县太爷如何回答。 那黄知县眼睛瞪的老大,指着林易,嘴里结巴道:“你...你你...” 丁松一瞧,心想这肯定是错了呀。 看把我老舅给气的! 当下大步走过去,站在黄知县身前,对林易说道:“嘿,你小子这回可要认罚了吧,你...” 话没说完,被黄知县从身后一把搂到一边去了。 “没大没小,一边待着去,别打扰了舅舅和林高人聊天的雅兴!” 丁松:_(3」∠)_ 黄知县上前一手握住林易的手,笑呵呵地说道:“哎呀,林高人呀,你是如何知道我心中所想的?不瞒你说,我刚才想的,还真是你领来的这个人。” 一听知县大人的话,周围的吃瓜群众立即就沸腾了。 这个林易,竟然真的懂观心之术! 那黄知县只是心中一想,而且林易还不认识这人,竟然就把人给找出来了,这不是观心之术还能是啥? “哎呀,这是高人呐。” “听说这人叫林易啊,莫不是之前在苏府寿宴上以诗文赢得苏家小姐绣帕的年轻人?” “这可真是没有想到,不仅文采好,还懂得法术。” “据说好像是雾隐门的人。” “怪不得,那地方的人都邪门着呢。” “我倒是觉得这小伙子眉清目秀,和苏家小姐倒是一对璧人。” 听到这句话,丁松是忍无可忍了。 “喂,你说什么呢?我警告你不要乱说,说不定刚才那人只是林易蒙的而已,还有苏家小姐,那是你能叫...” “啪。” 话又没说完,黄知县一巴掌扇到丁松的脑瓜上。 “瞎吵吵啥呢,没看见我和林高人在商谈高雅之事吗,给我小声点。” “是是是。” 丁松先是低眉点头,接着冷眼看向林易。 ...... 瞧着丁松这副模样,林易心里不禁好笑。 黄知县似是换了个人,对林易的态度瞬间变得亲密无间。 “林高人,你这观心之术,可有什么学习的窍门啊?” 黄知县此刻心想,这要是能把这法术给学过来,往后在官场之上,那还不得官运亨通、飞黄腾达呀。 更重要的是,这两天京城里的霜儿姑娘驾临寿霖城的如归楼来啦。 这霜儿姑娘可是京城里的清倌大红人,全名柳茹霜,人称霜儿姑娘,容貌绝色,犹如天仙下凡,琴棋书画更是样样精通,据说背景还很硬,就连京城里的大官想要见她,也必须得她点头才行。 有那户部侍郎孙越想要用强,被一帮穿黄马褂的人把一根小手指给剁了,从此无人再敢放肆。 想听她弹奏一曲,那更是要天时地利人和,可谓难上加难。 到了这寿霖城,就在如归楼摆上了一个对子,对上了对子,方才有缘一见。 这越是有挑战性的东西,就越是有人想要征服。 但如今两天过去了,依然没有一个人能将这对子对上。 黄知县自然也在仰慕霜儿姑娘的队伍之中,只可惜自知那副对子对不上来。 如今有一位懂观心之术的高人就在自己面前,这要是学了这观心之术,瞧一瞧霜儿姑娘心中所想,说不定就可以对出这对子,亦或者投其所好,或许能让霜儿姑娘额外开恩,见上一面。 ...... 第50章 这俩木瓜送你 一听黄知县这口风,林易就知道这厮想要做什么。 走官场的,拥有这观心之术,飞黄腾达,加官进爵,那还不是指日可待嘛。 “回禀大人,这观心之术想要修炼,那不也难。” 一听林易这话有戏,黄知县可开心坏了,连忙凑近低声问道:“怎么个练法?” “只需找一无人骚扰的清净之地,一切饮食戒除油荤,然后由我传功法,修行十年,或有小成。” “...”黄知县懵了。 怎么练啥法术,动不动就是十年起啊。 别说十年了,单是戒油荤,这就不可能啊。 在衙门里哪天不是大鱼大肉,让他不沾油荤,那还不如杀了他。 何况人家这县太爷做的好好的,突然去修功法十年,回来还有混头吗? 罢了罢了。 “这...林高人,我黄某人实际上有一事相求。” 听黄知县转换话题,林易这才松了口气。 这要是真的应承下来,林易还真不知道怎么往下圆。 刚才之所以能够猜到黄知县心中所想,完全得益于林易在上一世玩过二十一张纸牌这个魔术,然后变化了一下,用在了这猜人上。 他哪会什么观心之术啊。 “大人言重了,有何事但说无妨。” 那黄知县向周围瞧了几眼,发现围观者甚多,便吩咐道:“把人都散了。” 那群官兵立即开始驱赶人群。 “都散了,都散了吧。” 没一会儿,那些吃瓜群众就消失一空。 不过虽然人群都散了,但林易依然留下了属于自己的传说。 “这雾隐门的林易可真厉害呀,居然懂观心之术。” “怪不得能帮官府把那苏府的案子给破了。” “听说前些日子,还帮助王家治好了他们家少爷的怪病。” “是吗?没想到这江湖术士还真有两下子呐。” ...... 待人群散后,黄知县向林易说道:“林高人,借一步说话。” 林易跟着黄知县来到轿子旁边。 “是这样的,明儿下午,我想请林高人陪我到如归楼一趟。” 如归楼? 那不是这里最出名的青楼吗? 县太爷带我去那种地方干嘛? 见林易略带惊讶的表情,黄知县脸上微微一红,说道:“是这样,京城来了位清倌人,名叫霜儿姑娘,这位姑娘可是位大红人,听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性格有些古怪,想见一面可不容易,我见林高人懂观心之术,所以想请你一同前去,共同进退。当然,只为艺术熏陶,别无他求。” 乖乖,怪不得换了一副嘴脸,原来是盯上我这观心之术了。 但我其实不会这法术啊... 林易想到这里,连忙说道:“回大人,这观心之术,其实并非正常法术,施术的效果也是因人而异的。我刚才之所以能够猜出大人心中所想,是因为大人清廉正直、刚正不阿、心胸坦荡、光明磊落,所以观心之术才能成功,但如若遇到阴险狡诈、居心险恶、心思缜密、鬼蜮心肠之人,则恐难成功。” 听了林易这一说,那黄知县顿时觉得眼前之人无比讨人欢喜,比自己那外甥可强多了。 “唉,林高人不必谦虚,这样吧,明儿你与我同去,无论成或不成,本官都不会怪你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林易还能推辞吗? “既然如此,那草民只好恭敬不如从命。” “好,好!” 这时丁松突然来到黄知县身边,说道:“舅舅,你当真要请这厮...” “怎么说话呢?” “咳...”丁松清了清嗓子,又说道,“当真要请林易去如归楼吗?” “这个当然,本官清廉正直、刚正不阿、心胸坦荡、光明磊落,当然一言九鼎、言而有信了。”黄知县摸着胡子笑道。 丁松是无言了,但林易却开口了。 “黄大人,我和丁主簿之间怕是有些误会,为了不影响大人去如归楼的雅兴,我希望明儿下午我去的话,这位丁主簿就不要去了吧。” “什么?”听到这话,丁松气的差点跳起来,指着林易说道,“林易,你别太过分了!我还没有找你刚才吓我马匹之事,你居然胆敢如此!” 说完,丁松看向黄知县,那意思不言而喻。 舅舅,你得帮外甥出头啊! 黄知县略微点头,拍了拍丁松的胳膊,对林易说道:“林高人,就按你说的办。” “舅舅...你...” “在外面,别喊我舅舅,叫大人。还有,你与林高人之间的误会,就此作罢,从今往后,不得再找林高人的麻烦。据巡捕司上报,林高人最近可是协助曹捕快一同破了苏府的案子,可谓我衙门里最需要的人才,你可不要再依着自己的性子做事,否则做舅舅的也绝不容情,你知道了吗?” 丁松瞧了林易一眼,终于低下了头,道:“是,我知道了。” “大人,我还有一个请求,不知我是否可以带两个人同行。” “是哪两人呐?” “都是您衙门里的人,曹达华曹捕快和多隆多主簿。” “哦?曹达华与你一同办过案子,我是知道的,那多主簿你也认识?” “大人,不瞒您说,多主簿在苏府的寿宴上,曾与我比邻而坐,也算相识。” “好,应了你。” “谢大人!” “那咱们可就说定了啊,明儿下午,我派轿子去接你。” “草民恭候。” ...... 那黄知县和林易约好,也没理睬丁松,上了轿子就走了。 丁松如丧家之犬一般,灰溜溜的骑着马跑了,再也不敢望林易一眼。 林易则拍了拍胸脯。 今儿真是艰险,不过好在峰回路转,逢凶化吉,还做成了一件好事。 曹达华毕竟是林易的伙伴,让他多在县太爷面前露脸,说不定就能接触到难度更高的案子,这样自己也可以得到更丰厚的奖励。 至于多隆,林易觉得这人还算不错,有心结识,这样在衙门里也算有一武一文两个伙伴,以后自己在寿霖城里各方面做起事来也能行个方便。 ...... 回铺子的路上,林易看到路边的瓜农正在卖瓜,便走上前去。 “这瓜新鲜吗?” “客官,包熟,都是今儿刚摘的,这个季节吃,正是时候呢。” “给我来两个,可要挑好的啊。” “客官放心吧。” ...... 天色微暗,日落月升。 林易的铺子口停着一盏大红轿子。 林易来到门口,那轿子的门帘打开。 “林大哥,你去哪儿了?怎么才回来?病好些了吗?” 林易见苏绣儿一手拎着汤药,一手拎着兔汤,心里有些感动。 有人记挂自己的感觉真好。 没有回苏绣儿的话,林易举起手里的两个木瓜,对苏绣儿说道:“苏姑娘,这俩木瓜送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