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寻仙失败后的生活 山峰巍峨、云雾丛生。 骄阳渐落,余晖柔亮,浅薄赤霞洒遍太乙仙山。 而在入云山峰之上,却有一面容清秀的书生少年坐于石墩,一身白袍,气质清幽缥缈,恍若画中人物。 但若仔细一瞧,就能发现少年却是面色微妙。 “没想到,长相竟一模一样...” 此少年名为林天禄。 是一名穿越者。 他从此地刚一苏醒,大量记忆立刻涌上心头,消化半日左右,这才明白为何会穿越附身至这位少年的身上。 前身自幼便是无父无母、孤苦伶仃,只靠村内亲属接济才勉强维生。深知世道水深火热,便刻苦夜读、只求争考功名来改变命运。 但上京一试却遗憾落榜,十几年寒窗苦读终究成了黄粱美梦。 心酸绝望的他最终想到了流传在坊间的传闻,相传这太乙群山上似有仙门宗府存在。只要心意够诚,身怀仙缘,即可拜入宗门寻得修仙长生之道,好生逍遥。世俗亲戚也能鸡犬升天、享福一生。 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咬牙开始独自登山。 这太乙山山势险峻陡峭、山路湿滑无比,哪怕寻常农夫都不曾随意踏入,更逞论其中还有猛兽虫豸作祟。但他却是抱着坚定之心未曾有丝毫迟疑,风餐露宿,咬牙坚持,历经两天两夜后,成功踏上了太乙仙山。 但—— 迎接他的并非是传说中仙气飘飘、如梦似幻般的仙门宗府。 而是一片早已成了荒芜废墟的杂草丛生之地。 ——仙门宗府,并不存在。 或者说,在数十年、数百年前或许还存在,只是如今早已泯灭消失在历史中。 在大喜大悲之下,本就耗尽心力的疲惫书生一口气顺不上来,当即扑倒在地一命呜呼,在不甘与悔恨中死去。 “一个可怜人啊。”林天禄表情纠结。 虽然这书生的人生经历颇为惨淡,甚至与他长相极为相似,缘分不浅,但他实在没心思去多做感叹。 原因无二,纯粹是因为眼下的状况同样不妙。 他...下不了山。 太乙仙山高耸入云、海拔少说在千米以上。这书生能踏上山峰,纯粹就靠着一口气强行吊着,途中更是有如神助般屡屡化险为夷。期间踏过的山路崖壁更是易上难下,强行下山无异于跳山寻死。 而现在他穿越重生... 该怎么下山? 总不可能在这光秃秃的废墟山顶住下吧? 没有水、没有食物、没有住所,更没有所谓仙人仙宗,以他这刚刚起死回生的虚弱身体,大概连今晚都熬不过去,寒风一吹怕是要彻底冻死在山顶上。 就算这座山是所谓仙山,他这现代人对修仙也颇感兴趣,可这一切终究早已破灭,只剩残骸,继续吊在这里也毫无意义。 他刚才已经沿着山峰转悠了一圈,确信无论从何处下山都极为凶险,稍不留神就会摔下悬崖尸骨无存。至于这仙宗废墟,别说什么仙门传承、天材地宝,找寻半晌就只找到半块腐朽牌匾跟碎玉坠...还是他偶然间在土堆里踩到发现的。 什么滴血认主,压根没用。 啥绝世秘籍,毛都没有。 林天禄也很无奈。 “穿越就不能让我穿个好地方吗?” “就算不行,好歹给我个某某某系统、某某某空间、某某某聊天室,哪怕从地缝里面钻出来一个老仙人也行啊。” 林天禄心情烦闷,索性张开双臂仰天大喊。 “喂!老天爷,给我天降一个美少女行不行啊!” ‘美少女’‘美少女’‘美少女’—— 但只剩模糊不清的‘美少女’三个字在山间云雾中不断回荡,直至消散。 “......” 沉默半晌,林天禄又大喊道:“没有美少女,来个清秀美少年也行啊!” “......” 他一脸惆怅地重新坐回原位。 此地荒山,又有什么人能听得见他这些胡话? 怕是这连绵百里的群山之内,也只有他这一个活人还在此活蹦乱跳。 轰隆! 突然间,天空中阴云笼罩,雷声大作。 林天禄望天呆滞半晌,急急忙忙地起身找地方躲避惊雷。 刚找到一处断崖石洞躲藏进去,洞外顿时下起连绵细雨。 看着外头逐渐积起的水洼,林天禄叹息连连。 他要的是人,怎么下的是雷雨? 难不成把雷公电母给喊来了? “哎,别说是下山了,现在也只能蜷缩在这破地方听天由命。” 他随手拍打掉身上沾染的丝丝雨水,抱着冰冷僵硬的双臂,神色无奈地倚靠在冰冷洞窟石壁上。 又饥又渴,四周气温寒冷如冬,浑身更是毫无力气。 林天禄虽然想尽量生些柴火来暖暖身子,但是动了动手脚,却渐渐感觉疲倦感泛上心头,呼吸乏力,眼皮颤动,最终不知不觉中瘫软般坐回原位,悠悠睡去。 而在意识断绝前,林天禄也只剩下丝丝自嘲。 自己,怕是死的最莫名其妙的穿越者了吧... 别说是闯荡出浩荡威名、见识此世的诸多奇景,甚至就连一个人影都还没来得及见到,就孤零零的一个人死在孤山之上。 希望来世,还是换一个简单安稳一点的出身吧。 ... 清晨。 雨后阳光洒满神山,令这荒凉山脉仿佛披上一抹淡淡辉光,似仙似神。 而在阴冷潮湿的洞窟之中,略显苍白的手掌很快伸出,用力地扒住石壁缓缓探出身体。 林天禄满脸懵逼。 他又惊又怕了一整晚、甚至连人生走马灯、去世悼词都在脑袋里面走了一圈。 怎么一大早醒过来—— 诶嘿,自己没死? 甚至连原本冰冷的身体都不再僵硬,体温回升,咕咕乱叫的肚子也没有再感觉到刺痛般的饥饿。 恰恰相反,还有点小舒服? “难道这仙山真的有点门道?” 林天禄钻出山洞,深呼吸了好几口气。 嗯—— 好像闻不到什么所谓灵气、仙气,只有雨后泥土散发出来的微妙气味。 有点臭。 “搞不清楚目前的状况啊...不过,好歹还是活着。” 他一边活动着嘎嘣作响的身体,重新回到了山顶废墟上。 在一夜大雨后,这里依旧这般破败落寞,毫无生气。 但环顾四周,林天禄此时的心情却比昨日平静了些。 毕竟他知道自己暂时还死不了...嗯,暂时。 再度坐到这张熟悉的歪斜石墩上,林天禄暗自沉思。 既然自己现在下不了山、还饿不死渴不死,如今在这荒凉无人的仙山上又该做些什么? 种田?捡垃圾?朗诵诗歌? 还是——望天数星星? 第二天,林天禄在迷茫中度过。 ... 第三天。 林天禄还是没死,依旧活蹦乱跳。 无聊烦闷之下,他索性开始制作工具,着手挖掘搜罗起这废墟中的遗物,哪怕只能挖出一些发霉腐烂的团块状物体,倒也权当是打发时间。 ... 第四天。 还在挖。 ... 第五天。 这废墟里的东西好像快挖完了。 林天禄翻了翻挖出来的一大堆东西,挑挑拣拣半天,最后也就挑出了一把铁锈斑斑的断剑、一根翠玉做的笛子...虽然笛子被敲碎一角,佩饰只剩下了两三根秃噜毛,看起来怪滑稽的。 但出于对仙门艺术的向往,他饶有兴致地洗洗干净玉笛,靠近嘴边吹了一声。 “噗、噗噗噗噗叽——” 很好,这笛子还是拿来当个装饰品吧。 ... 第六天。 林天禄发现了宝藏! 一副完好无缺的棋盘! 黑白棋子分别被收纳在两个玉盒之中,保存的相当完整,毫无破损痕迹。 他迫不及待地摆好棋盘,将两盒棋子小心翼翼地摆放在两边,取出黑子,沉思许久后落下了第一子。 然后他又挪了个位置,来到了对面坐下,拿起白子苦恼冥思,缓缓下出一子。 不断我来我往,倒是勉强还算激烈。 最终林天禄成功连起五枚黑子,取得了胜利,可喜可贺。 ——嗯,他不会下围棋。 ... 第十四日。 林天禄依旧坐在自己搭建的石桌前,沉默无言地执黑子思索棋局。 自己跟自己下五子棋...算是在这孤寂山顶上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 至于其他的乐趣,还包括山顶ktv、自制文字冒险RPG等等,倒是还算有趣。 “这五子...不行啊。” 看着棋局中纵横交错的黑白棋子,林天禄很苦恼。 但也并不急躁。 他现在已经慢慢确信了自己在这山中并不会饿死渴死,只要作息规律一些,每天起床都能身体倍儿棒。与其毛毛躁躁的呼天呛地,不如修生养息、佛系淡定一点。 啪嗒。 但在这一刻,林天禄却隐约听见了一丝异样的声响。 他侧头望去—— 一位身穿银白大氅的秀美少女顿时映入眼帘。 对方那张精致端庄的俏脸上因为惊讶而微微张开红唇,美眸中充斥愕然,哑然无言般僵在原地。 林天禄呆愣片刻,默默仰头看向云霞灿烂的天空。 “老天爷—— 看来是我错怪你了。 原来你真听见了我说的话,只是距离太远,wifi信号有点不太稳定。” . . 第二章.少女遇仙,黑白棋局 眼前这少女莫约十七八岁模样,面容精致无暇,黑发飘飘,已然展现出丝丝风韵妩媚。一袭御寒用的大氅棉袍包裹娇躯,但依稀可见其颇为傲人的成熟身段。 原来美少女是真的会自动上门的,哪怕是在这深山之中。 林天禄一时心头百感交集,幽幽长叹。 只是这十几日以来的寡淡生活似乎消磨了他不少性子,如今心底竟只是荡开些许涟漪。 对他来说,能在这太乙神山上突然看见一个大活人,这件事反倒更让他惊奇。 不过,两人间的气氛有些微妙,皆是相顾无言。 林天禄放下棋子站起身,清了清嗓子,正想着率先开口打破沉默。 只是话到嘴边,他又有些迟疑起来。 该...怎么说话? 他依靠书生死后留下来的部分记忆,知道如今所处时代近似于唐宋,只在文化习俗方面略有不同。但归根到底,还是说话古韵十足的古代。 他这要是一开口,说出一堆现代大白话... 对方会不会听得很是别扭? 而在他纠结组织着语言的时候,那名妙龄少女很快面色一肃,连忙上前几步躬身行礼道: “晚辈华舒雅,见过仙宗仙人!” “?” 林天禄神情微怔。 仙人,说的是自己? 不着痕迹地瞥了眼四周,确认周围没有第三个人,他这才试探性地沉声道:“姑娘何出此言?” “这西马郡内无人不知太乙山上有仙门道宗,其中有仙人传道受业。门下弟子人人修得仙神之法,长生不老。” 名为华舒雅的气质少女不卑不亢地拱手作揖,声音清脆动听:“晚辈这一路走来,所见太乙山上杳无人烟,无水无米、无屋无房,唯有前辈独自端坐于此,执子下棋。 能有此闲情逸致,此世间想必唯有得道仙人,才有这般天塌不惊的心性与本事。” 她微微抬头,通透柔亮的美眸中仿佛闪烁着丝丝异彩。 这双眼睛确实漂亮,只是这幅眼神就像是找到了某种绝世珍宝一般,有些灼热。 林天禄被看的有点不太自在,只是有样学样地拱了拱手:“姑娘推论不错。但在下并非这仙门之人,只是偶然间踏足此处的小小书生,又因山路陡峭难以下山,这才无奈在山顶上逗留暂住。” “书生?” 华舒雅有些讶然。 回神仔细瞧瞧,这位‘前辈’好像确实穿着十分平凡普通的粗布白袍,外貌年龄不过与自己相当,与尊贵超然的仙人确实搭不上什么关系。 难道真的是自己认错了人? 少女面色尴尬,正想开口,但蓦然间心头一惊。 ——等等! 这太乙山顶常年笼罩潮湿云雾、地势高耸,气温更是极低。她这一路走来更觉身体寒冷万分,得靠这身御寒衣物才能维持体温。 可眼前这人... 竟只穿了一件寻常书生袍?! 而且细细一看,她竟是感觉不到此人的气息! 自己因家境优渥从小练武,年纪虽轻但也眼力老辣。一人何种气度,是否养尊处优,只需几眼就能看得出来。 但如今,她却根本看不穿这同龄少年分毫。 明明就站在面前,可在武者感知下却捕捉不到哪怕一丝气息,仿佛彻底融入四周自然当中,与天地化为一团,飘渺如烟,似是这山间云雾般捉摸不定。 面容俊朗清秀,目光深邃如渊,虽然身上并无任何华贵饰物,可莫名就有一种令她难以触及般的恍惚超然感。 这般气质...在她人生十几年中都未曾遇见过! 哪怕是她的父母、甚至是他那威名远播的爷爷也远远不及! 但如此神仙人物却自称为‘小小书生’...莫不是意有所指、或存考验之心? 念及至此,华舒雅的语气更是恭敬了几分:“前辈之言,晚辈谨记。” “?” 林天禄有点意外,只觉得这古代女子说话还真是毕恭毕敬。 不过他也没太过在意,很快开口问道:“姑娘,你这是独自一人上的山?所为何事?” 华舒雅连忙躬身,耐心解释道:“前辈。晚辈是途径西马郡,偶然听闻此地太乙山上有仙宗传说。 晚辈本不信这些民间传闻,但在半月前屡屡有悠远长啸之声回荡山间,好似仙人仙宗出世。又因家中有长辈久病体虚,这才想着上山寻求仙缘长生之道。只是前些日大雾封山,山路难行,这才拖延了一些时日。 至于其他随从大多体力不支,如今正守在山腰处,唯有我一人踏上山顶。” 林天禄闻言顿时心头咯噔一声。 自己平日里当ktv嚎的那几嗓子,都传到了群山之外? 只是看这少女面色郑重、目光专注。想来...应该没人知道那些话和歌词的深意,要不然可就要社会性死亡了。 嗯,幸好自己唱了不少日文和英文歌,确实没人能听懂。 就是这上山来的人还不少。 他很快眼神微亮:“那姑娘你可有下山之法?” 华舒雅极为认真地回答道:“晚辈已在山间布下了大量连环铁索,届时只需顺着铁索小心下山即可。” 林天禄心下一喜。 总算是等来了下山的途径。 虽说在山上的生活还算闲适,但天天如野人般生活终究怪异。 华舒雅斟酌迟疑片刻,继续说道:“前辈。不知您独自一人在此地是...” 林天禄笑道:“因为一些意外困于此地,只能找点打发时间的闲散琐事。就比如这黑白棋,作为自娱自乐的消遣之事还算有趣。” “黑白棋?” 华舒雅有些好奇地扫了眼一旁石桌上的棋盘。 黑白双子,凌乱棋局,看起来与市井之中的街边围棋显然没什么区别。 她虽然自小习武、但同样胸有文墨,自然略懂些许棋道。这一眼看去,似乎这位仙人不太熟悉世俗的围棋技法,只是在胡乱的—— 嗯?! 但华舒雅很快面色微变,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棋盘,仿佛注意力全被棋局吸引而去。 这、这怎会如此? 看似凌乱无序的糟乱棋局,为何会带给她一种奇妙的协调感。似乎这局棋本就该如此去下,每一子每一步都下的稳稳当当,堪称惊艳绝伦。 随着她眼神凝汇,愈发感觉到这棋局的不一般,深邃玄奥,暗含至理,令她一时间竟是心神颤动! 林天禄看她一副出神模样,哂笑道:“姑娘难道还对我这胡乱下的棋感兴趣?” “前辈...可否...让晚辈下几子?”华舒雅的声音略带颤抖。 “无妨。姑娘想下就下。” 林天禄也难得起了一点兴趣,挽起衣袖,兴致勃勃。 他在这孤山上独居半月有余,如今突然有位知书达理的妙龄少女相伴下棋,倒是一桩美事。 哪怕下的是五子棋。 “多谢前辈赠予机会。” 华舒雅深吸一口气,安抚住怦怦直跳的心口,坐到了林天禄的对面。 “——!” 只是刚一入座的瞬间,她的双眸陡然缩至针状,就连呼吸都仿佛凝固。 坐在面前这笑容和善的少年,在前一刻还是不显山不露水,但这时却骤然迸发出宛若深渊般的恐怖气息,似神似魔,铺天盖地般倾轧而来,宛若天崩地裂之势,几乎令她刹那间神魂湮灭! 恍惚之间,华舒雅只觉得眼前连绵山峰层层崩塌破碎、苍穹星河寂灭,无数残光掠影在视线中急速飞舞交织,划出道道难以言喻的诡异光痕。 待得一切破灭殆尽,天地山河早已不见踪影,眼前仿佛只余下眼前这一平凡少年,笑容依旧。 而在自己身下,更是早已没了所谓的太乙仙山,而是一副虚幻不清的银河星空,深邃漆黑,只有无数星辰闪耀流转,交织构筑成一副天地棋盘,浩瀚人间徜徉,化作无数晶莹剔透的黑白棋子,如梦似幻般漂浮旋转在四周。 少年笑意莫测,背负左手,右手执一黑子: “姑娘,你这手中棋子迟迟不落,那我可就要先下了。” 一言出,心海魂魄为之震荡! 星河棋局上顿时波澜万丈起,星辰飞旋,仿佛无尽寰宇全在少年指间一子。 华舒雅双眸震颤、面色惨白,在这刹那间,只感觉自己的存在竟是如此渺小,宛若沙河中的一粒小小灰尘,被一双神眸睥睨俯瞰,只觉得无处遁形! 双眼视线之中,只剩下少年手中那缓缓落下的棋子—— 啪! 一子落下,棋盘中荡开一缕幽幽水波。 “噗——!” 华舒雅蓦然喷出一大口鲜血,美眸翻白,顿时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 林天禄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抹掉满脸鲜血,整个人都是懵的。 “???” ——啥情况? 下个五子棋而已,咋就突然喷血了?! 还是说...这是上山专门来讹人的? 第三章.下山路,危机现 迷蒙之间,熟悉的声音缓缓飘来。 “舒雅啊,长大之后你可要记得。” 一名慈祥老者背负双手,立于星空之下,悠然道:“这世间变幻莫测、危险难料。哪怕是所谓武者世家也难以保住自身周全。我们华家之所以能有如今这般地位和境遇,不过是时运所及,大势所推。 若遇到真正的大灾大祸,咱家的下场...哎!” 老者连连长叹。 扎着双马尾的稚嫩幼女喏喏道:“就连爷爷都保护不了大家吗?爷爷可是大宗师诶...” “宗师?” 老者摇头失笑:“与天地相比,何其渺小?” “这世间,或许唯有那传说中远离凡俗的得道仙人,才能真正的逍遥人间、无忧无虑吧。” 看着自家战场上威风凛凛的爷爷,如今竟是流露出这般萧瑟向往之色,小小幼女不禁呢喃着‘仙人’两字,似是好奇、似是憧憬—— ... “呃?!” 华舒雅蓦然睁开双眼,宛若触电般翻身坐起,下意识抓住身旁的佩剑,抵着有些冷汗的额头,面色变幻不定。 “怎么连儿时记忆都冒了出来...等等!我刚才是晕过去了?” 她脑海中还残存着昏迷前的些许记忆。 自己好像,下了一局棋。 不对,甚至根本算不得下了一局棋,只能算是...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将棋子从手中落下,仅此而已。 在介入棋局的那一刻,那种仿佛置身于无尽星河中的渺小与无力,依旧让她心神震动不已,如同亲眼目睹了旷世神迹一般。 “明明只是落下一枚棋子,竟拥有如此可怕的力量。 这就是传说中的仙人手段,这就是爷爷所向往的得道高人...与寻常武者果然有着天壤之别!” “姑娘,你还有何不适之处?” 略显担忧的声音蓦然响起,令华舒雅恍惚的意识很快回神,抬头望去,就见林天禄正面容严肃地坐在对面。 华舒雅连忙检查了一下身体,并没有发现任何疼痛不适,从草席中重新站起,也未曾有头晕眼花之感。 “前辈,我...昏睡了多久?” “半刻钟不到。”林天禄大概估算了一下时间,轻笑道:“姑娘放心,昏迷期间我未曾有做过任何不轨之举。” “让前辈您看了笑话。晚辈刚才只是气血略有不顺,无需在意。” 华舒雅松了一口气。 但在下一刻,她却陡然浑身僵住。 因为她随之感觉到了一丝异常。 长达数小时的攀爬登山所带来的疲惫感,已然不翼而飞,全身轻灵且舒畅,仿佛盘踞根植在体内深处的暗伤旧疾全被彻底拔除,整个人精神奕奕,前所未有的饱满昂扬! 不仅如此,稍作调动内息,她甚至发现自己停滞多年的修为都大有精进,内力变得更为精纯,体内气血涌动,四肢百骸都在微微发烫。 这是...武者的纯阳境界! 短短一次昏迷,她的实力便足以比拟自己的父亲,瞬间跨越了数年乃至十数年的苦修打熬。 华舒雅顿时变得有些激动,心下略作思考,当即恍然大悟。 或许正是之前那副玄妙异常的棋局,不仅开阔了她的眼界,同样也为她带来了脱胎换骨般的改变! 念及至此,她连忙神情恭敬地拱手躬身: “感谢前辈的赐予之恩,这份大恩大德,晚辈一生莫不敢忘!” 林天禄:“???” 他听得有点懵。 刚才这姑娘口吐鲜血昏迷不醒,他着实被吓了一大跳,只来得及收拾一些杂草铺了个草席当床,将对方抱上去休息。 没过多久,这位少女就自己醒过来了。 在这期间他可什么事都没有做过,哪来的什么赐予之恩? 难道...就这草席? 林天禄不禁扯起略显尴尬的笑容,摆手道:“姑娘不必多心,不过徒手之劳。只是看姑娘你刚才口吐鲜血,或许是体质有点欠缺,以后可得多去看看医生大夫才行。” 体质欠佳? 华舒雅闻言抿紧了粉唇。 要说她在别人眼中不说力能扛鼎、但也是气力非凡之人。 但唯有眼前这位前辈却一眼便看透了她体内的秘密... 她之所以从小跟随爷爷习武,正是因为其母体质虚弱、天生肺痨,而被生下的她更是受其遗传、年幼时久病缠身。 哪怕多年后练出护体内力,那份盘踞在体内的天生顽疾偶尔仍会带来痛楚不适。 “前辈叮嘱,晚辈定然会遵从。” 华舒雅郑重回应。 见她言行都是如此一板一眼,林天禄虽然脸上依旧维持着和善笑容,但心底里倒是在暗叹不已。 跟古人交流起来...果然很麻烦啊。 尤其是这美丽少女还总是以‘前辈’来称呼他,搞得他都没法拉近关系,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让对方顺路带他一起下山了。 ...虽然这前辈二字,听起来还挺让人舒坦。 “前辈,不知这太乙山上的仙道宗门...” “宗门?”林天禄很快回神,失笑摊手道:“差点忘了,姑娘你还没来得听我把话说完就晕了过来。 你仔细瞧瞧四周,此地早已没了所谓的仙府宗门。如若不然,我也不会困留在山间,独自一人在这里下棋打发时间。” “宗门...不在?” 华舒雅心头惊愕,直到这时才有多余心思注意到周围异常。 她之前视线匆匆一扫,只当是些寻常碎石,但如今仔细一看才发现,这分明就是一些建筑倒塌后的残垣断壁! “这传说中的仙道宗门,竟会落魄至此...” 她满脸讶然地走到一座崩碎的石碑前,指尖细细拂过,风沙洒落。不知已有数十年未曾有人打点过,只能依稀可见在石碑上曾刻有某种文字,但也早已模糊到难以辨认。 “物是人非啊。” 林天禄缓缓跟随而来,神情平静道:“哪怕是所谓的修仙修道之人,也不可能福寿无边。百年、千年、万年,终究会有劫难将至之时。若宗门真能长长久久、永恒不灭,如今这个时代的仙道宗府又为何只存在于民间传说之中。” 华舒雅沉吟片刻,回身拱手道:“前辈之言,晚辈谨记。” “呃?” 林天禄愣了一下,只得讪笑道:“姑娘,既然这仙门不在,你接下来是准备直接下山?” “求仙缘不得,晚辈自然不会抱有多余幻想。”华舒雅浅笑一声:“况且,此行能遇见前辈这等高人,也算是在下人生中的一件幸事。 不知前辈接下来有何行程安排,若是不嫌弃,不妨随晚辈一同下山,让晚辈来好好招待您一番。权当是回报前辈指点馈赠之恩。” 林天禄听见这番话顿时双眼亮起:“当然没问题,姑娘能带我一程那自然再好不过。不妨现在就下山吧。” 他正愁该怎么开口呢,没想到这姑娘那么善解人意,直接开口帮了大忙。 而见林天禄如此亲切和善,华舒雅心底也暗暗感叹。 她还真的担心这位高人前辈不问世俗、不沾因果,不愿与她同行下山。如今能再同行一段时日,或许还能得到更多的指点...哪怕只是些许,对她来说也是受益匪浅。 “前辈,请跟我来。” “好...等一下,我先收拾一点东西。” 林天禄很快将石桌上的棋盘棋子、碎玉坠等物收拾好,一一放进衣袍当中。 至于当初在地里挖出来的锈迹断剑,他思酌一二,还是收入怀中...若是出了意外,还能勉强防防身,总比赤手空拳要好。 好在东西不多,勉强能塞得下,最沉的也就是这幅棋盘而已。 华舒雅安安静静地在登山口处等待,直至林天禄再度回来后,便立刻从怀中取出两条铁锁扣:“前辈,若是不嫌弃,您可将这锁扣绑在身上,与铁索相连。这样一来便能防止山间路滑陡峭...当然,以前辈之能,这点小小山路自然不在话——” “多谢多谢。” 林天禄相当干脆地接过锁扣,笑着朝她拱手道谢:“还真是多亏了姑娘你的出现,要不然我不知道要在这山上被困多少时日。” 华舒雅温和一笑,倒是没太在意林天禄这番玩笑话。 毕竟能在这孤山上独自生活半月有余的‘仙人’,又怎会因为这点山路就被‘困住’。想必只是高人在自谦,又或是另有其他深意。 仙人能开玩笑,但可不意味着她这小小凡人能随意乱说话。 两人很快在相互谦让下一同开始沿着陡坡下山。 华舒雅极为小心地一步一个脚印,生怕会不留神在仙人面前出丑。 虽说她武艺高强、但这等高耸入云的山峰高度,若是一个不小心滚落山下,终究还是得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即便轻功再好,但也没法虚空而立、踏步飞行,那都是传说中仙人手段。 只是—— 华舒雅不着痕迹地偷瞄了一眼背后跟随的林天禄。 这位仙人虽然总是在屡屡说自己不过是一介普通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只是受困在山顶,甚至下山时有可能需要她帮扶一二。 但如今真的踏入下山路,却瞧得他脚下步伐轻巧无比、好似踏云腾雾般自然轻松。 ”此等轻功,当真闻所未闻!” 华舒雅心底暗暗震惊,更是坚定了自身想法。 此人,定然非同凡响! 哪怕不是传说中能移山倒海的上古仙人,也定然是当世不出的绝世高人。 而与此同时,林天禄哪怕再反应迟钝,此时也察觉到了自身的异常。 脚步...好轻! 原本想象中踏足山路会东倒西歪,可如今亲身一走,林天禄却感觉如履平地,没有丁点儿失去平衡的感觉。甚至无需这捆绑在腰间的铁索,他都不觉得这山路会有多么麻烦。 难道这书生曾经刻苦锻炼过身体? 但仔细回忆,似乎全是日夜读书的记忆片段。 “而且在山顶上生活半月,却没有丝毫饥饿。之前没太过在意,但现在看来,难道是我的身体随着穿越重生而出现了某种异变?” 这...稀里糊涂就发生了变化,林天禄自己也是一头雾水。 他在山上一没有吃什么奇奇怪怪的瓜果、丹药,二没有碰上什么传功灌顶的仙人宗师,整天就是在山上自娱自乐打发时间,压根也没有感觉到什么变强的实感。 还是说,单纯是山顶上的环境作祟? “宗门遗迹之地,或许会有些玄妙之处?” 林天禄心中略作斟酌,终究还是决定先下山一趟。 无论如何,先下山找个村镇好好带点干粮、换洗衣物再说。至于这太乙山上究竟有何他之前未曾发现的秘密,等准备齐全后可以再来找寻一二。 毕竟那么大一座山,总不可能凭空消失不见吧? 踏过大约几分钟的山路后,原本极为陡峭的山路开始逐渐平缓,气温回升,走在前面的华舒雅呼出一口浊气,解开了身上的铁索。 “前辈,接下来我们就能正常走下山路了。” “好。” 华舒雅捋了捋秀发,目光略显狐疑地环顾四周。 她那些驻留于此的随从们,为何都不见了踪影? 难道是挨不住此地环境寒冷,偷偷摸摸下山取暖去了? 心中虽困惑,但华舒雅也没有多想,正要带着林天禄继续赶路。 可在这时,周围树丛之中蓦然响起了细微的沙沙声,同时还有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 华舒雅眉头微皱,眼见树丛中人影初显,她不禁想开口质问两声。 驻守此地的人数足有八人,如今却是一人都不在,收了她的钱财却如此擅离职守,实在是该好好呵斥。 “你们为何——” “嘘!” 一只手掌蓦然伸到面前,拦下了她正要说出的话语。 华舒雅神情微怔,侧头讶然道:“前辈?” “情况不对劲。” 林天禄已然来到了她的身旁,面色沉重。 两人话音刚落,随着树丛被缓缓拨开,一名身穿着厚实棉衣的中年男人踉跄着走了出来。 华舒雅轻咦一声。 此人毫无疑问正是她一同带来的随从之一,前辈为何要—— “唔?!” 但她蓦然瞪大双眸,满脸骇然地后退了两步。 因为这中年男人刚一仰头,阴影渐消,竟是露出一张早已千疮百孔的血肉面庞,极为恐怖! 林天禄被吓了一跳,眼角连连抽动。 “别搞我啊,这古代世界... 难道还有生化危机?!” 第四章.侠女之剑,阴冷暗生 “怎、怎会发生这种事?!” 华舒雅面色骇然。 这男子如今面容狰狞恐怖,心跳体温全无,哪还留有什么活人气息! 但分明是一具冰冷尸体,却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 心思电转间,她脑海中闪过曾经记忆。 相传在神州外域存在某种控人身躯的巫蛊之术,哪怕一具尸体也能如活人般行动自如,阴损恶毒至极。 莫不是他们此行早就遭歹人埋伏,她刚一离开,随从们便遭遇毒手? 而在华舒雅惊疑不定之际,林天禄除去最初讶然过后,心情却很快平复下来。 看着对方血肉模糊的面孔,他竟感觉不到多少恐惧与害怕。 仿佛...就像是在看着一团空气一般? 林天禄眉头微皱,隐约意识到了自身异变。 暂且不论身体上的变化,如今突然碰见足以令常人吓得尖叫连连的丑陋僵尸,都是这般心无波澜,视若无物。 他的心境,或许在这半月的孤寂生活中...变得有点异于常人? 面对缓缓靠近而来的僵尸,他只是神情淡然地低声道: “姑娘,你们之前与人有过冲突?” “晚辈不知!” 华舒雅眼见这随从死尸正步步逼近,不禁咬紧牙关,从拔出了腰间佩剑。 “前辈,不必担心...这些被巫蛊之术操控的僵尸不足为惧,让晚辈来处理便可!“ 话音刚落,她当即踏步冲出。 手腕轻抖,剑光闪烁而起,只瞧见一抹亮丽剑影破空突刺,极为精准地刺入这僵尸头颅当中。 衣袂飘飘,眉宇间神色肃穆,倒是有几分出尘脱俗的侠女气质。面对变成狰狞僵尸之人也未曾有丝毫犹豫迟疑,出手极为果断决绝。 噗嗤! 随着长剑拔出,污血飞溅,这僵尸很快浑身僵硬地栽倒在地,不再动弹。 沙沙沙—— 树叶摩擦的声音再度幽幽响起,令华舒雅俏脸一冷,宛若利剑般锋芒毕露的双眸陡然扫过,就见数道黑影在树丛中缓缓浮现,显然是遭遇毒手的随从不止一人。 很有可能...随行八人都已遇害! 华舒雅轻咬粉唇,心中既是恼怒又是不忍,将剑柄捏的嘎吱作响。 虽然此行的八名随从不过是在镇中雇来带路的农夫山民,并无情分可言,可如今却眼睁睁地见他们死于非命,依旧让她心头恼火不已。 “卑劣之徒!” 她低声咂舌,提剑再度冲上前去。 “嗬——” 首当其冲的僵尸嘶吼着伸出双手,似是要强行抓住袭来的剑锋。 剑刃与十指刚一触碰,顿时荡开宛若金铁碰撞般的脆响! 少女眼神微凝,当即身姿一转,精湛绝妙的剑法悄然展开,只听见一连串叮叮当当的剑鸣之声,剑刃急转,那僵尸的十指骤然被凭空切断。 下一刻,华舒雅翻身一跃,凌空执剑横扫斩过,这被斩断首级的僵尸很快扑倒在地。 少女在树林中闪转腾挪,仿佛翩翩起舞般穿梭于僵尸的包围网中,清冽剑光闪烁不定,好似砍瓜切菜般将一头头僵尸逐一击倒斩杀。 “厉害!” 林天禄看见眼前这一幕,不禁暗暗赞叹起来。 没想到自己偶然间遇见的寻仙少女竟然还是位不得了的武林高手,这剑法...确实很漂亮! 这打起架来,比前世看的各种特效电视剧都华丽的多。 粗略估计,这华姑娘大概再过半分钟左右,应该就能将这些僵尸全部解决掉。 他这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书生,还是不上去乱凑热闹了。要是不小心拖了后腿,他可不想赌一赌那些僵尸身上有没有什么某某字母病毒。 “——嗯?” 林天禄很快轻咦一声,回首望向后方。 为何突然感觉...后背处有点发凉? 树林依旧幽静无声、密林笼罩,更是光线略显暗淡。 但并没有僵尸出没的痕迹—— “奇怪,我在山顶上半月有余都未曾感到寒冷。”林天禄心头困惑:“为何在这里反而阴风阵阵、微微泛寒?” 而与此同时,正在处理着僵尸的华舒雅也察觉到了异常。 “这...怎么回事?!” 她连忙侧身闪开僵尸袭来的坚硬利爪,反手一剑将其击退。锐眼扫过,愕然发现刚才枭首击毙的几头僵尸竟踉跄着捡回头颅拼接回去,重新站了起来! “我明明已洞穿它们要害!为何——” 那外域巫蛊之术虽然霸道邪恶,但终究全靠蛊虫之利,一旦击破头颅便可轻松破解。 这是他爷爷告诉过她的战场经验。 可如今,这些僵尸甚至连脑袋都不曾有,竟还能重获行动!? 她咬牙再度挥剑与这几头僵尸纠缠战斗了几合,但很快被重新逼退回来。 “这样下去不行!” 以她如今纯阳境的内力,要想将这些僵尸解决掉并非难事。可它们却能一次又一次重新站起来,当真永无止境! ——嘭! 但在这时,一声空爆蓦然炸响。 华舒雅精神一震,略显愕然地回首望向后方:“前辈?!” “......” 林天禄此时正维持着探手前伸的姿势,面色古井无波般平静。 只是他此时心头却是诧异。 “啥情况?” 他刚才只是感觉眼前好像有什么黑影蚊虫在飞来飞去,好生烦躁,不由得伸手挥舞驱赶。 但手掌刚一拍过去,就好像是触碰到了某种冰凉凉软乎乎的东西。 然后,爆炸声就响了起来。掌心里面还在冒着屡屡青烟。 林天禄满脸懵逼地看了眼掌心,嘟哝道: “我这是要变成钢铁侠了,还能发掌心炮的?” 嘶嘶嘶—— 阴冷沙哑的嘶鸣声在四周蓦然响起! 华舒雅娇躯微颤,脸色顿时变得煞白一片,只觉一身内力仿佛被完全冻结,气血滞涩,不禁满脸骇然地环顾四周。 “发、发生了什么?!” 这丛林之中,究竟藏匿着何等恐怖的存在? 仅靠一声嘶鸣低吼,就能让她瞬间失去抵抗之力?! “喂,华姑娘!”林天禄的喊声很快响起:“你背后那个人,是跟你一起来的随从吗?” 背后的...人? 华舒雅呆愣片刻,旋即悚然一惊。 她背后,哪来的人? 下意识的,她回头看向后方。 蓦然间,一张阴森泛青的女子面庞直接映入眼帘,四目相汇的瞬间,悄然裂开一抹惊悚诡笑。 “不妙!” 华舒雅面色大骇,急忙想抽身退开,可一股阴风扑面吹过,竟是浑身动弹不得,眼睁睁看这诡异女子并起五指直刺向她的胸口! 她只能勉强将长剑横在胸前,好似等死般紧咬住唇,死死闭上了双眸。 ——啪! 诡异女子的动作为之一顿,此番突袭攻势也为之停滞。 华舒雅试探性地重新睁开眼睛,这才讶然发现这女子的手腕,正被牢牢地攥在他人手心之中。 诡异女子漆黑双瞳骤然一缩,侧头望去,就见林天禄不知何时已然出现在身旁。 “看来,你不是华姑娘的随从。” 林天禄目光淡漠,嘴角依旧带着温润如玉的浅笑: “都说读书人得懂礼义廉耻,不得伤及妇女。我刚才不小心打了你一巴掌,是得向你好好赔礼道歉。” “......” 诡异女子那残留着通红掌印的左脸猛地一抖。 第五章.孤魂野鬼,不过翻手之间 林中阴风阵阵,好似厉鬼呼嚎。 华舒雅只觉得寒气入骨,牙齿都在微微打颤。那诡异女子一言不发,面容阴沉,与林天禄之间的僵持,却更带来了令人窒息的威压。 “你这书生——” 诡异女子幽然开口,声音极为沙哑。“竟然还胆敢触碰我的身体!” “男女授受不亲,这我倒是知道。” 林天禄微微一笑:“不过姑娘不准备解释一下,周围这些遇害的农夫?” “去死!”诡异女子瞪大双眼,仿佛有鲜血从眼眶中流淌而出,同时一股阴冷气机刹那间汹涌而出,宛若刀锋虚影! “......” 只是双方沉默片刻,林天禄一脸古怪地低头打量了一下自身: “姑娘,开口咒人有点不太礼貌吧?” 诡异女子呆愣了一下。 刹那间,林天禄只感觉自己紧紧握住的冰冷手腕突然一滑,面前的诡异女子骤然消失不见。 “前、前辈...这、这究竟是何物?!” 华舒雅已是脸色苍白,勉强喘口气,持剑的右手都在颤抖。 林天禄双眼微眯,稍稍后退了几步,沉声道:“似是山中孤魂野鬼。” “嘶嘶嘶——!” 异响骤然从后方传来。 林天禄连忙转身望去,就见一抹苍白虚影闪至面前,藏在袖中的手掌带着凶猛之力轰来! ——咚! 一掌轰中,宛若雷鼓震响。 逸散而出的劲风,甚至令华舒雅都踉跄后退了两步,面露骇然:“前辈!” “......嗯?” 林天禄低头看着印在胸前的手掌,眼中满是惊讶。 他并没有感觉到丝毫疼痛,恰恰相反... 冰冰凉凉的。 反而有点舒服? ——不对。 他逐渐反应了过来。 是自己的身体,太过异常。 “怎么...可能?!” 诡异女子那苍白面孔上流露出丝丝震撼之色。 恰至此时,林天禄还未等这诡异女子将手掌收回,目光似芒,好似闪电般将其手腕再度攥住。 他没有丝毫废话的意思,深吸一气,直接运掌拍在了对方的胸口。 啪! 诡异女子的脸上还残留着惊愕茫然之色,半边身体已然化作青烟被一掌拍散。 “啊啊啊啊啊啊!!” 极为刺耳的尖叫蓦然炸响,引起无数飞鸟虫兽。 就见这诡异女子的身躯当即化作一团晦暗无光的烟雾,朝着远处急速逃遁。 ... “不可能!不可能!” 诡异女子狼狈地飞窜在树丛之中,身形变得愈发虚幻,神情既是慌乱又是惊恐。 “那书生...明明看似体弱乏力,面容清秀,何来如此恐怖的掌力?!” “纯阳境?青灵境?还是五脉宗师?!” “不对!都不对!这男子——” 似乎想到了什么,诡异女子眼中惊恐弥漫。 “必须要逃,要尽快远离这个怪物!” 只是她很快察觉到了异常。 诡异的银亮丝线不知何时已经缠绕住了她的全身,逃遁的速度也为之变得迟缓。 直至,她满脸骇然地彻底凝固在半空中,动弹不得。 ... 林天禄收掌而立,默默看着烟雾远去的方向,目光微凝。 在这一刻,他突然感觉眼前的视线悄然发生了变化。 树丛缝隙中洒下的阳光变得暗淡虚幻,空气中仿佛弥漫起丝丝缕缕的光痕轨迹,朝着森林深处扩散而去。 不仅如此,林天禄甚至还捕捉到了四周极为细微的动静—— 飞舞的落叶、摇曳的杂草花卉,还有一些他过去从未见过的奇异光点,正盘踞飘散在脚下的土地。 流光溢彩相互交织缠绕,编织成一副优美的玄灵画卷。 风景独美,亦是极静。 恍惚之间,林天禄双目空灵,心有所感般缓缓隔空点出一指。 “天罗地网,何处可逃?” 大风忽起,卷起一阵温热和煦之风。 华舒雅突然感觉那股笼罩着全身的冰冷威压迅速消退,呼吸一松。惊讶目光扫向四周,甚至就连那些围拢上来的僵尸们也纷纷停下了脚步,踉跄着跪倒在地。 与此同时,深林间回荡起一女子痛呼哀嚎: “妾身...不甘啊!!” “不甘?” 林天禄摇头失笑,眼中骤然闪过一缕翠芒。 那女子挣扎颤抖的魂魄之中,猩红血光缠绕流转,好似有无数冤魂相伴嚎哭,罪孽累累,不知多少无辜之人死于其手。 “——你可没有这个资格。” 林天禄只是背负双手,幽幽一叹。 但被禁锢在半空中的诡异女子却是骇然失色,魂体震颤。 在她双目视线之中,这连绵数百里的太乙群山竟是齐齐震颤,磅礴之势头贯入云霄好似拨云见日,无数天地灵气从地脉之中喷涌而出,幻化作吞天噬地的灭世巨浪! 呼嚎如龙,灼阳无暇,裹挟着难以匹敌的苍天浩荡之威,不过刹那,就将其神魂完全碾压而过! “......” 瞬息之间,四周再度恢复风平浪静。 原本吹拂不断的和煦之风逐渐散去,那盘踞的阴冷气息彻底烟消云散。 云雾渐消、温阳再度洒至这片林间。 那些原本被阴气所控的僵尸们仿佛得到解脱一般,血肉模糊的面庞上竟是流露出丝丝喜悦之色,好似朝圣般拱手作揖,连连叩首。 “感谢大仙帮忙解脱——” “大仙恩情不忘——” 他们的身躯在阳光照射下化作丝丝青烟,消散于天地之间。 华舒雅望着眼前这匪夷所思的一幕,不禁喃喃出声:“前辈,他们现在...” “归于尘土,安息往生。” 林天禄略显惆怅地叹了口气,仰望苍穹。 少女美眸轻眨,颇为出神地望着他的背影。 在细碎余阳的映照下,这单薄背影却是这般昂扬挺立,缥缈如仙,恍惚之间似是与年幼时憧憬向往的模样逐渐重合。 只是她不曾知晓,林天禄此时心底却是惊奇不已。 在那诡异女子被他消灭后,竟是飘散来一缕极为奇异的暗灰色气息,缓缓流入到了他的怀中。 在怀里一摸,这才发现这些诡异气息竟是一点点被吸入一枚碎玉坠之中。 “这是...我在山顶上挖到的玉坠?” 林天禄有些讶然。 他本只以为这玩意儿不过是早已腐朽的破旧古董,可没想到,竟是真的还残留着几分玄妙之处? 不过,眼下还有最令他感到意外的事情。 林天禄收起玉坠,满脸古怪地握了握右手。 本只想尝试一番,可万万没有想到...他如今竟真的掌握了特异之能。 但自己压根没有看过任何修仙秘籍、何来这等修为? 华舒雅这姑娘对付其几头僵尸都吃力成这幅模样,可他对付那幕后女鬼,却是轻松的好似弹指一般。 搞不懂。 但似乎并不坏。 林天禄的目光扫向那女鬼消失的方向,暗自感叹。 这世界似乎比想象中要更加危险,竟真存在此等妖邪之物。若以肉体凡胎踏入此地,下场或许便和这些农夫一般,惨淡而死。 华舒雅这时收起佩剑,面色沉重地走上前:“前辈,那女鬼已经解决了吗?” “没错。” 林天禄回首看了她一眼:“姑娘接下来是准备...” “这些农夫终究因我而死,回镇后我会尽量给予他们家眷赔偿抚慰。”华舒雅轻叹一声:“只可惜无法将他们的尸身带回安葬,实在无颜面对那些家属。” 倒是个好心肠的女子。 林天禄正想开口,却见华舒雅深吸一口气,抱拳鞠躬道: “多谢前辈此次救命之恩!若非前辈出手,舒雅早已死于那孽障手中!” “无妨。” 林天禄轻咳一声,故作镇定地摆了摆手:“既然无碍,我们还是快些动身启程吧。这阴邪湿冷之地,若是久留对身体不益。” “是!” 华舒雅颇为热切地快步而行,上前带路。 林天禄默默跟在后方,暗暗捏了把汗。 这种世外高人的说话方式,还真是难以把控。好在这半月孤身静修养了些心性,说话倒也不卑不亢。 待入镇后,可得好好捋一捋穿越后的点点滴滴才行。 还有这太乙仙山也得—— 嗯? 林天禄心有所感般回头望去,顿时神情一呆。 白云缭绕宛若人间仙境,郁郁葱葱之色遍布山野。 只是... 那原本遮天蔽日般的山头却不见了踪影。 太乙山,哪去了? 我那么大一座太乙山,怎么突然人间蒸发了?! 第六章.长岭县 “你听说了吗?咱们长岭县数十里外的太乙山主峰...当空化日下凭空消失了!” “此话当真?!” “当真!那些耕地的农户们都是亲眼所见!” 年轻小厮一边擦拭着桌子,一边故弄玄虚般比划着左手:“当时就见大雾漫山、云海翻腾,仿佛天降异象。那些农户们都只能停下手头活计。但等到雾气散去后,那耸立的太乙山主峰就已然消失在视线当中!” “相传啊,是那刚刚出世的太一仙宗见人间无碍,便又再度归山隐世而去。” “噫?我怎得听闻是叫无上大道仙宗?” “明明是通天玄弥、万物归一、无上证道圣宗!你的消息可真不灵通。” “哎!可惜,早知如此,当时我就该去太乙山上碰碰运气,若是能碰见仙人...那可真是三生有幸!” 略显吵闹的声响,不断回荡在这栋酒楼内外。 对于太乙山的突然消失,人们自是议论纷纷,各种传闻皆有。 但对同样坐在酒楼内的林天禄来说,这话题却令他有些心情微妙。 我还自宅警备宗呢。 就一个光秃秃的山顶,多长了几根杂草,这些人是怎么人云亦云编出那么多花里胡哨的宗派名字的? 不过—— 他还是松了一口气。 “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好在除了华舒雅以外无人知晓我是从山上下来的。” 而华舒雅显然非多嘴多舌之人,没有将此事肆意传播出去。 不过那太乙山... 当时消失的实在太过突然,以至于他自己都一脸懵逼。 等到华舒雅也察觉到异常的时候,那丫头误以为是他用仙人手段收走了山峰,一路上眼神发亮地看着他。 耐着性子解释了一声,反而露出一副‘我懂我懂’的表情,着实脑壳疼。 “客官!您需要点什么?” 一小厮很快带着谄笑快步走来,只是眼神却有些诧异。 他在这酒楼之中工作十年有余,接待客人无数,眼前这书生满身灰尘、白袍都已微微泛黄,一看便是穷困潦倒之辈。可观其面相,却又莫名有种让人亲近的温和之感,气质虚幻难测,好似身份不凡之人。 怪哉怪哉! 小厮心中狐疑不已。 林天禄抛开杂念,略作斟酌后说道:“来一杯清酒、几碟下酒小菜。” “好嘞!” 小厮很快应声,倒没有因他这一身脏旧穿着而失了礼数。 没过多久,几盘菜和酒杯被一一端了上来。 林天禄拿起筷子,望着桌上这些热气腾腾的菜肴,一时感叹。 不知不觉中,自己都已经有半个月时间没有吃过东西了。 当初在山上的前两天,自己因此慌张担忧了好一会儿,但慢慢习惯后反而忘了去考虑什么食物问题。 但不管怎么说,现在终于能静下心来好好吃口饭菜。 虽然他现在更怀念可乐汉堡一点。 要是来块吮指原味鸡那就更赞了。 “......” 林天禄刚要将腌牛肉送入口中,迟疑片刻,悄然放下筷子,面带微笑地看向门外。 一矮小身影连忙缩回到了门边。 “不用躲藏了,坐下来好好吃一顿吧。” “...真、真的?” 那小孩怯生生地再度探出半个脑袋。 林天禄笑道:“当然可以,书生可不会诓人。” 小孩犹豫纠结了半晌,又偷偷打量了店内其他人几眼,见无人察觉到他的存在,这才偷偷摸摸地溜进店内。 看其模样不过十来岁,灰头土脸,衣着上满是破旧布丁,显然是在市井中乞讨求生的可怜孩童。 “吃吧。” 林天禄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这酒...挺淡的。 在开水里掺了几滴白酒? 小孩咽了口唾沫,连忙擦拭着双手,最终还是挡不住食物诱惑,开始小心翼翼地吃了起来。 或许是逐渐放下了警惕,吃的愈发狼吞虎咽,看起来已是饥饿至极。 林天禄瞥了一眼这孩子的脖颈手腕,隐约可见一些还未彻底愈合的伤口,暗暗感叹。 他穿越而来的这个世道,看来也不平静...不如说无论哪个朝代、无论何等繁荣昌盛,终究也会有这等落魄人家的存在。 安静用餐之时,之前那上菜的小厮一脸为难地走了过来: “先生,这孩子...” “多上两碟菜,再加一个馒头。”林天禄微微一笑,从怀里取出一点碎银子:“多点肉。” 小厮顿时双眼一亮,连连躬身:“多谢先生!多谢先生!” 接过碎银,这小厮当即兴奋无比地跑向后厨。 乞丐小孩见状顿时神情一呆,望着那小厮背影久久出神,甚至连嘴里的食物都忘了去嚼。 “你看的是钱,还是人?”林天禄蓦然出声。 小孩愣了一下,小声道:“他之前...都不许我靠近酒楼。” 林天禄淡然一笑:“那是他的本职工作,若店内乞丐扰了其他的顾客,可就要轮到他受罚挨打了。” 小孩低头不语。 林天禄沉思片刻,很快便摇头失笑。 他并不准备对一位还未长大的乞丐孩童说叨什么人生大道理,什么规劝引导,若是没钱依旧毫无意义,说的再多,不过是些只能感动自己的漂亮话而已。 “孩子,这顿饭可不是免费的。”林天禄见这孩子顿时浑身一颤,很快继续道:“不过你若是能回答我一些小问题,这顿饭自然是由我请客。” 小孩咽下了嘴里的食物,连忙道:“先生想要问什么?!” “此世,是否存在修仙门派?” “修、修仙门派?”他顿时满脸茫然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也从来都没有听其他人说起过...顶多只是一些,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 只存在于民间传说之中? 如此说来,自己的前身和华舒雅两人之所以会踏上太乙山,也正是上山赌赌运气。 这个世界,或许不存仙踪? 林天禄斟酌一二,继续问道:“那此世,又是否存在一些魑魅魍魉之物。凶神恶鬼、山野精怪。” 小孩又连连摇头,但又一脸不确定地点点头。 “这是何意?” “我、我不太清楚。”小孩揪紧双手,犹豫道:“我并未碰见过什么冤魂厉鬼。只是从一些大人的嘴里听到过...但是跟仙宗不一样,那些大人在说到这些事的时候,说的都是煞有其事,而且...好像在镇里还出过命案。” “当真出过人命?” “就在前几天...东街的李员外家里就死了一个小妾。”小孩低声道:“我当时还偶然路过看了一眼,那小妾的尸体被摆放在祠堂里。身上盖着白布,有不少道士在做法驱邪,看起来神神叨叨的。” 林天禄若有所思。 而在这时,酒楼内的气氛顿时一变。原本吵吵闹闹的环境变得安静了不少。 林天禄侧头一望,就见一抹靓丽倩影悄然踏入店内。 那动人明媚的娇颜面庞正是分别不久的华舒雅,此时的她褪去一身御寒外袍,更显身段曼妙匀称,姿容精致无暇,笑意柔和。隐约间散发出的尊贵气质,更是令四周诸多客人纷纷侧目惊叹。 少女身姿翩翩地来到桌前,朝林天禄作揖道: “打扰前辈的用餐,是在下考虑不周。” “不必多礼,我倒是不饿。”林天禄笑了笑,将杯中酒水饮尽很快起身:“那些遇害农夫们的家属...” “晚辈已经打点妥当,每家每户都赔了百两白银,二十匹绸缎食粮等等。他们家中子嗣,我也联系了当地学堂,给予他们读书写字的机会。” “咳...” 林天禄差点呛咳出声,无比诧异地看着眼前少女。 这已经不是心善的地步了,这姑娘...是真的富婆啊! 虽然他刚来到这座长岭县,但沿路途中也观察得知了一点当地物价。这一两银子怕是都能在酒楼中吃喝数月有余。 旁边这乞丐孩子更是听得瞠目结舌,被吓得呆住。 这钱...怕是他乞讨三辈子都攒不出来。 华舒雅有些疑惑道:“前辈,难道是在下的赔偿还不太妥当?” “足够了,足够了!” 林天禄感叹道:“在下倒是不知姑娘你...家境如此殷实。” “只是承蒙家中祖辈庇佑,实在惭愧。” 华舒雅很快瞥向桌旁的乞丐小孩:“前辈,这孩子是...” “请他吃顿饭而已。” “原来如此。” 她面带温柔笑容地凑上前来,摸了摸这孩子的脑袋:“能得仙人关切,是你这孩子的缘分。这点钱拿着,待会儿去买身新衣服。” 说着,她从怀里取出了一锭银子,塞进了这孩子的破布口袋当中。 还没等满脸呆滞的乞丐回过神来,华舒雅已然笑着摆手道别,在众人诧异注视下,与林天禄一同离开了酒楼。 “......” 孩童怔怔地按着怀里鼓鼓囊囊的口袋,久久不能回神。 “仙...人?” 死死捏紧怀里的银锭,他沉默半晌,最终猛地将其取出拍在了桌上。 “店、店家!我要把这些钱换成...粮食!” 第七章.安居之地,身体异变? 林天禄神色悠然地走在城镇街中,时不时环顾两侧路过的店铺宅屋,暗暗点头。 此地建筑和行人穿着打扮,与记忆中的唐宋朝代差距不大,并没有什么太过异常之处。 而这长岭县虽不富裕,但看周遭治安还算不错,市井之中也是井然有序,民风淳朴,称得上是一安居之地。 不过这一路上身侧有美人相伴相随,自是吸引来不少人侧目。 “这书生好生穷酸,就连脚下步靴都满是破洞...” “莫不是遭山贼劫掠?” “当真可怜...” 诸如此类闲言碎语不断。 虽然林天禄对此并无在意,但华舒雅却是屡屡蹙眉,最终轻哼一声,直接很快带着他去了当地布庄。 只可惜布庄内几乎并没有多少成品衣物,大多都是各类绸缎布料。若是需要高档衣物仍需要数日时间定制缝纫。林天禄索性就挑了还算合身材的一套书生袍衫,换掉身上这套早已褪色破旧的衣服。 在瞧见他从布庄中走出,华舒雅不禁美眸一亮,暗暗惊叹不已。 只见眼前男子面冠如玉、玉树临风,一袭白净清爽的书生袍虽不奢华,却是潇洒气质十足,笔挺身姿让人暗赞一声俊朗。若说之前的林天禄只算气质非凡、如今可谓焕然一新,好似大户人家的公子哥一般。 “前辈,这书生袍还真适合您。” “毕竟我本就是个书生,穿来穿去终究还是这身衣服最合身。”林天禄抖了抖衣袖。 华舒雅犹豫片刻后,还是小声开口道: “前辈,您之前在酒楼中...似乎有话想对在下细说?” “华姑娘还挺心细。” 林天禄眉头微挑,很快轻笑道:“不过小事尔,刚只是想提醒。将一锭银子如此大方地交给一名乞丐、一名孩童,极易引起冲突,若是争抢起来,这幼龄孩童又哪来的力气护住这天降横财?” 华舒雅闻言顿时面色一变。 “你也不必担心,那孩子还算机灵,当众就将那银子花光。能换成一些粮食带回去,也不枉你一番馈赠。” “晚辈...确实考虑不周。”华舒雅面露愧疚。 “你年纪轻轻已有这份善心,已是值得称赞,何须自责?” 林天禄微微一笑,拱手道:“倒是我得好好感谢你才行。要不是有姑娘你悉心资助、我这刚到长岭县,人生地不熟的,怕是要在此喝一段时间的西北风。” 华舒雅神情慌乱地连连摆手:“前辈哪里的话!前辈救我性命,这点回报自是理所应当。” 见少女反应有趣,林天禄倒没再继续推脱,笑道:“罢了,还是先去瞧瞧你为我租下的房屋吧。” “前辈请跟我来。” ... 少顷过后。 林天禄脚步蓦然一顿,定睛遥望,嘴角微微抽动: “你说的回报,真的只是‘这点’而已?” 望着眼前这座古韵十足的宽阔宅院,他差点以为自己来错了地方。 这是亿点点吧? 华舒雅却是满脸笑容地点点头:“先生既然要在长岭县暂住一段时日,那自然得为您挑选合适住所才行。 我与当地掮客交谈许久,他们说长岭县内就属这座宅院风水景色最好,前任住户乃是书香门第,屋内家具一应俱全,还有不少文房墨宝留于屋内,只需稍稍打扫先生就能当晚入住。我就索性直接买下了。” 买...了? 林天禄一愣。 这宅院档次不低,怕是常人都难以承担租金,更逞论直接买下。 刚想开口婉拒,但见身旁少女双眸放光,脸上一副希冀神色,如此盛情,他也只能无奈应承下来。 “前辈请进屋...” 啪! 远处蓦然升起一朵小小眼花,悄然炸开。 华舒雅见状微愣,但很快神色肃然地朝林天禄一拱手:“前辈,还请原谅晚辈暂且告退。那烟火乃是当地衙门的急事通告,需我得前去出手帮助才行。” “急事?” “大概是...抓捕一些落逃贼犯。” “那华姑娘先去帮忙吧。”林天禄笑着摆摆手:“此宅我会一人打点干净。” “多谢前辈宽宏谅解。” 华舒雅盈盈行礼,当即转身快步跑开。 ... 下午时日悄然度过,天色已是渐暗。 “呼——” 待稍作整理后,林天禄擦拭干净双手,看着富丽堂皇的宅院主厅,极为满意地点点头。 不愧是花了大价钱买来的院子,确实相当气派有内涵。 就是这偌大的宅院之内,只剩他独自一人,稍显冷清。 “虽然没什么佣人帮忙打扫,但能有这份清静环境,还算不错。” 只是待回屋后,他的表情很快便严肃了几分。 当初在太乙山挖掘出来的几件藏品,如今正依次摆放在桌上。 “总算有点私人时间,可以坐下来好好搞清楚状况。” 首先是—— 自己。 林天禄略显别扭地盘膝坐在床上,缓缓闭上双眼,试着调整呼吸节奏。 无论是他穿越附身的穷苦书生,还是穿越重生前的普通大学生,都未曾接触过什么修仙修道之法。 如今只能尝试模仿一些玄幻仙侠小说中的‘入定’手段。 但刚将心思沉下,他顿时心明透彻,立刻捕捉到了体内微微闪烁着的细微光点,仿佛黑夜中的微小星辰一般。 即便无需双眼注视,仍能感觉体内一切都完整倒映在脑海当中,极为清晰。 “这些东西...难道是所谓的灵气?” 林天禄有些喜出望外。 斟酌一二后,他试着更深入地进行观察,拨开漆黑难测的云雾。 轰——! 脑海中一声轰鸣,好似古钟震响,悠远回荡不休。 原本暗淡无光的奇经八脉在这一刻被彻底照亮,无数璀璨光点如同海浪般流淌奔腾,细细渗透于每一处骨骼、每一块血肉,似乎无时无刻都在改变着他的全身各处,发生宛若脱胎换骨般的巨变! “这、这...” 林天禄震撼不已。 他完全不知,自己的身体竟何时发生了此等异变! 体内奔流的灵力是如此温暖充沛,盘曲环绕,形成极为完美的回流循环,好似生生不息。 不仅如此,在他散开的细微感知之中,周身环境同样开始弥漫出大量氤氲灵气,仿佛是从脚下的土地之中汇集而来,凝结成雾,不过转眼间就笼罩了整间房屋,宛若置身于梦幻般的仙境之中。 一呼一吸间,大量灵气被他吸入肺腑,灵气的循环,更令身体变得充满活力。 “究竟是哪来的灵气?” 林天禄心下困惑万分。 若说他是什么万中无一的修仙天才,那或许还能勉强理解。 得仙宗高人指点,花费个几天几周时间修炼出这等灵气倒也说得过去。 可他记忆中压根没有进行过任何修炼,甚至连体内有没有灵气都不曾知晓。如此惊世骇俗的修为究竟从何而来? “难道说...是我在当初昏迷的时候,无意间吞下了什么洞窟中的东西?” 林天禄略作沉吟,很快再度凝起心神。 将体内层层灵气抽丝剥茧,朝着更深层次窥去。 随拨开云海—— 一座万丈山峰,赫然悬浮在他的身体之中! 雾龙翻腾、霞光笼罩,无数仙气光华四溢弥漫,一眼望去似仙神之所,飘渺如虹。 此山如此眼熟,以至他一眼就认出了这座山的名讳。 林天禄瞠目结舌: “...太乙山?!” 第八章.仙缘加身 林天禄现在有点不太淡定。 太乙山之所以消失不见,原来是被自己吸走了?! 这... 那么大一座山塞在自己身体里面,该不会来个肾结‘山’吧? 他嘴角一抽,试着用心念去触碰这座山峰。 出乎意料的是,并没有什么排斥感,飘渺虚无,仿佛这座山只是存留在他体内的虚影。 但仔细观察,林天禄倒是发现山峰中隐约有灵气升腾,并慢慢汇集到他体内灵气循环之中。 虽然份量很少,但毫无疑问给他带来了些许益处。 ... 在屡次确认后,林天禄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至少体内这座太乙山在目前状况下,并不会对他造成负面影响 只是没想到华舒雅当时嘴上念叨的‘仙人手段’,竟然成了真。这太乙山还真是他稀里糊涂收走的。 林天禄有些汗颜。 不过—— 他很快仰头长吁一声,露出略显兴奋的笑容。 这次穿越重生,虽然第一天体验了一回绝境濒死,当时那生生被冻死、饿死的感觉着实难受。 但置死地而后生,如今这份掌握于手的仙缘却令他彻底脱胎换骨,成了那书生生前所渴求追寻的‘仙’。 一饮一啄,缘分当真奇妙。 “能有这份机缘...得认真活过一世才行啊。” 林天禄心底那份雀跃惊喜渐渐平息。 许是体内灵气所致、也有可能是闲适生活所带来的影响。他自从下山后的心境一直都十分平和淡漠。 随着他重新睁眼起身,走到桌旁,轻轻拂过这几件从太乙山中挖掘出来的物品。 “既然山中有仙,那这些东西怕真是仙神携带之物。” 平时使用并未出现异象,或许是他没有使用体内那股灵气的缘故? 林天禄略作思酌,很快试着调动起灵气。 只是令他颇感无奈的是... 体内灵气虽磅礴如海,可调动起来却是断断续续,拼尽力气才在指尖上凝聚出暗淡光点。 “终究还是不太熟练。虽有雄厚资本,但从未接触过任何修仙炼神之法,操控起来着实...棘手。” 或许之后得找找有没有修炼秘籍之流,能让他更快的正式踏上修仙之道。 如今自己这幅模样,大概只能算不入流的半吊子? 稍微对付一下山中野鬼之流,算是勉强。 林天禄暗暗感叹,同时在指尖上凝聚灵力,碰向桌上的这柄断剑。 这个世道似有妖魔鬼怪流窜滋生,或许他接下来数十年都不一定再会遇见当时在森林中巧遇的女鬼,但能多点防身手段,终究不是坏事。 得试试看,能否用自身灵气将这些东西激活—— 嗡! 断剑蓦然颤动起来。 林天禄面色一喜。 有反应了! 这断剑即便品相差劲,但终究是仙宗遗物,果然还是能—— 啪。 断剑掉落在地。 林天禄表情顿时呆住。 他又不信邪地蹲俯下身,再用手指戳去。 这断剑贴着他的手指凌空悠悠飞起,摇摇晃晃。 然后,又啪的一下掉了回去。 “......” 何着我这手指是吸铁石啊? 林天禄一脸无语。 索性拿起断剑朝脚下石地板戳了两下。 叮叮两声留下了两个白印子。 嗯,至少证明这剑确实是金属做的,不是玩具模型。 “果然不该对一把断剑抱有什么希望。”林天禄暗暗叹息,将断剑放至一旁,又拿起了桌上的玉笛。 仙人乐器,想必也得依靠灵气驱动才对。 念及至此,林天禄深吸一口气,将灵气调动至肺腑口腔,对准笛口缓缓吹出。 “噗哩噗哩噗噜噜噜噜噜——” 他面无表情地放下了笛子。 更难听了,还有点臭。 制作这根笛子的仙人,应该是音乐细胞有点稀缺。 不,肯定是脑袋有点问题。 到头来,只剩下这串碎玉坠和这幅黑白棋。 林天禄试着将灵力灌注到这些棋子和棋盘当中,并没有任何反应。 看起来,这幅棋盘真的只是仙人闲暇时消遣娱乐用的凡俗用品,只是收纳玉盒牢固,才免遭破坏。 倒是这串碎玉坠—— 叮铃! 灵力刚一注入的刹那,就见这暗淡的碎玉坠之中蓦然亮起异彩碎光。 林天禄有些惊讶地睁大双眼: “终于有一件能用的仙人器具?” 他满心欢喜地细细观察。 只是等待了半晌... 这碎玉坠没有丝毫其他动静。 林天禄不信邪地拍拍玉坠,左右晃了晃,试着对墙壁甩了两下,有样学样地比划两下结个印。 少顷,他一脸丧气地垂下了头。 啥特效都没有。 当时吸收了那野鬼被灭后产生的灰雾,原以为能有点奇异能力。 合着,就是个灵气供能的手电筒... 虽然他很想整出点酷炫神秘的神兵利器、上古神物,但看着桌上这些东西...犹豫一二,终究没再抱怨出声。 能得到仙缘已是三生之福,若再强求太多,反而不美。至于这些物件,随身待在身边也算一种纪念。 “之后找县内工匠,看能不能修复完整。” 林天禄走到窗边,眺望着被乌云笼罩的月色,目光有些出神。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渐渐适应了这个世界的舒缓生活。心中或许还留有几分遗憾、几分不舍,但最终汇作一声轻笑坦然度之。 “只可惜,这时候若有人能陪我坐下来下下棋就好了。” 林天禄摇头失笑,只觉得稍稍有些技痒。 不... 难得住进长岭县,不如抽点空预时间去学一学围棋? 总比天天下五子棋要好,实在没多少逼格。 “不过除去这些闲散之事,最重要的还是修仙法门。”林天禄将手掌伸到面前,凝视着掌心中漂浮的丝丝灵气光点。 “空有一身灵气却不知该如何使用,实在太过暴殄天物。若能在这个世界修得一身真正的仙人修为,见识天地美景,不枉穿越重生一回。” 抽空得多与人打打交道,看看如今这世上还有何仙人踪迹可寻。 或许在因缘际会下,还能碰见其他的修仙同僚? “就是我这等微末修为,若让其他修仙之人看见了,怕是要被笑话一番。”他摩挲着下巴,嘟哝道:“不然还是老老实实当一段时间书生,先陶冶培养一下文化修养?” 他跟华舒雅的一段时间交流,已经快把他仅剩不多的古文词汇掏光。 要是再多说叨一会儿,怕是各种大白话都要蹦出来了。他可不想攀谈之时下意识蹦出来一句‘卧槽’,着实太煞风景。 叩叩! 但在这时,宅院大门处隐约传来了敲门声响。 林天禄愣了一下,心中疑惑着大晚上又会有何人上门。 “来了来了!” 他快步穿过游廊,来到院内,上前将大门缓缓拉开。 第九章.美人相顾 “嗯?” 林天禄有些讶然地看着门外的人影。 是一位陌生女子。 乌黑秀发盘辫,以玉钗束起,面容妩媚精致,眉宇间荡漾着几分柔情媚意。 体态丰盈高挑,身着长衫齐胸襦裙,轻纱披肩挽袖,在夜色映照下依稀可见凹凸有致的丰腴身段。 在双方视线交汇的瞬间,这美艳女子美眸微亮,面露惊讶,但很快盈盈行礼道: “先生夜安。” “好...呃,不知这位姑娘为何深夜拜访?”林天禄略显古怪道。 成熟女子执手抚腕,笑意风雅动人:“奴家住在先生对门的宅院内,只因家中丈夫早早去世,独身育女多年,不便随意抛头露面,就想着等无人之时再来上门问候。希望先生能谅解一二。” 林天禄恍然。 这古代背景下,寡妇确实不便跟其他男子有太多接触。 要是惹得街坊邻居私下讲些闲言碎语,怕是要名节尽失,被人按上无端恶称。 念及至此,他也是拱手礼貌道:“今日在下打扫房屋有些劳累,还没来得及登门拜访。反而要夫人趁夜上门,是在下的过失。只是不知夫人姓名...” “先生不必自责,唤奴家茅若雨便可。”成熟女子轻轻摇头,细声柔笑,双臂微展,很快从胸怀轻纱中取出一份精致包裹:“先生还请收下,这份糕点是奴家今日刚刚做好的,还有些热腾。” 林天禄顿时讪笑两声:“这、这怎么好意思,明明是我得上门赠礼。夫人怎么...” “奴家这家中孤儿寡母,只想尽早跟邻居打好招呼罢了。而且听闻邻居议论纷纷,先生似一位读书之人,只希望先生平日若遇见我家孩儿,能稍稍指点教导她几番。这些糕点,便作小小心意。” 林天禄犹豫一二,最终还是无奈收下了这份礼物。 “在下明日会好好登门回礼。” 茅若雨温柔一笑:“先生若有何不便之处,大可来寻求帮助,奴家对长岭县还算熟稔,自是能帮忙照拂一二。” “多谢夫人。” 两人再匆匆交流了几句便相互道别,林天禄目送着对方背影逐渐远去,直至消失在不远处的另一家宅院门内。 ... “这年代的女子,穿着当真开放。” 他不禁暗暗嘀咕两声。 虽然轻纱蔽体,但依旧隐约可见那胸前白嫩肌肤,颇为妩媚动人。 好在他穿越前早已见惯诸多色图,经验丰富,应对起来甚是淡定。 关门回到屋内,将包裹小心打开,很快有一股淡淡幽香随热气飘散开。 “这妇人的手艺倒是不错。” 林天禄看着摆放在木盒中的精致白糕,颇感讶然。 抓起一块送入口中,软糯口感可谓入口即化,随吞入腹内,只觉得口齿留香,有种喉舌清凉之感。 “难道是加了薄荷?味道着实香甜。若有机会得试着去请教一番,能在此世习得一手好厨艺,也算有所收获。” 他晃了晃脑袋胡思乱想一会儿,美滋滋地叼着半截糕点,开始在书架上挑挑拣拣起前任房客留下的书籍。 这前任房客涉猎书籍颇为广阔,从志怪传记、人文历史、到四书五经等等皆有。 他随手翻找,正想挑几本感兴趣地彻夜通读一番。 只是在打开书页后,稍微有点傻眼。 “这是...楷书字体?” 差点忘了,古代用的可不是简体字。 林天禄轻叹一声。 但稍微分辨一下还是能认出字句的。再加上那书生死后留下的记忆,大概过段时间就能逐渐适应。 呼呼—— 屋外晚风呼啸,丝丝凉意弥漫,房内的烛火灯也随之摇曳了一下。 林天禄从书架上抽出两本书,急急忙忙吞下糕点,上前用双手护住灯烛,待那股从窗外吹来的寒风渐渐散去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要不然就要再去厨房借火了。” 呼呼—— “嗯?”林天禄刚拿起手边的糕点,顿时一愣,手忙脚乱地再度护住灯烛。 就见蜡烛上火苗摇曳不断,几度熄灭,屋内光线暗淡几分,但最终还是勉勉强强重新燃起。 “真不让人安生。这古代没电没灯,果然不便。晚上想开窗吹个风凉快凉快都不行。” 林天禄一脸无语地走到窗边,索性将窗户直接关上。 “这样应该...嗯?!” 他满脸愕然地看着又差点熄灭的蜡烛,急忙回来再度护住。 “什么情况,难道这屋子漏风了?” 转头看了看墙壁,并没有发现破损洞口。两边窗户关的也是严严实实,显然没有晚风从缝隙里吹拂进来。 “奇了怪了,难道是这蜡烛本身质量不对劲?烛芯掺了假料?” 林天禄面色古怪地重新入座,一边吃着糕点,嘟嘟囔囔地单手护着蜡烛,同时开始翻弄起桌上的书籍。 “罢了,明天去街上买点新的蜡烛,再买个竹灯罩。” 虽然这看书的姿势是别扭了一点,但也算不上累。比起之前在太乙山顶上的日子可是轻松很多。 至少,这里还有一张软乎乎的大床不是? 时隔那么久,总算是不用再天色一黑就躺下挺尸睡觉了,那半个月的野人生活,搞得好像是八九十岁的老爷爷似的。 ... 烛火幽幽,阴风缠绕。 在一早已布满蛛网的破旧老屋之中,刚刚与林天禄打过交道的成熟美妇茅若雨,如今正不断捻动着手中印诀,美眸寒光闪烁,嘴中碎碎念道个不停。 若是仔细聆听就能听见—— “——给我灭!给我灭!给我灭!给我灭啊!” 她的额头上渗出丝丝香汗,青筋跳动,似竭尽全力。 但无论她如何催动法术,在林天禄屋内的蜡烛火苗哪怕上下左右抖的极富节奏感,仍始终难以熄灭。 “为何、为何会发生这种事!我这摄魂烛为何突然间不听使唤了!” 屡屡感知到那火烛已是熄灭在即,可总是在她露出笑容之际再度燃起,这心情一起一伏,简直如同煎熬。 一次两次还好,可这都僵持了大半个时辰! “难道摄魂烛出了故障?还是烛芯受潮失了灵?” “那书生难道没有感到屋内阴风阵阵、鬼气弥漫,就没有丝毫害怕之情吗?!” “明明都吃了我那么多迷心糕,你倒是快点给我昏倒啊!” “别看了别看了!这些迂腐之书有何好看,别坏了眼睛,快点早早躺下歇息啊!” 茅若雨那美艳面庞上已然布满愤懑无奈之色。 旋即,她极为不甘地握紧双手,贝齿紧咬,直勾勾地瞪视着林天禄所在的位置。 “我偏不相信...你能一整晚都不休息打盹!只要你失神片刻,定要让你尝尝...摄心勾魂之术的厉害!” ... 翌日清晨。 茅若雨脸色灰暗地趴在桌上,发丝凌乱,勾人媚眼下隐约还带着几分黑眼圈,好似昏昏欲睡般呢喃自语: “为何...不睡呢?” 她咬牙硬熬了一整晚。 直至天色亮起,那准备好的摄魂香和迷心糕至始至终都没有发挥出任何效果。 反倒是她一夜没睡,眼冒金星,刚才竟是晕晕乎乎间小憩打盹了一会儿。 第十章.互赠回礼,剑道苦手 “这样不行。” 茅若雨脸色憔悴地扶额叹息。 “那书生许是精力旺盛,阳气充盈。这样耗下去反倒是我力不从心,得换换法子才行。” 叩叩。 宅院大门被突然敲响。 茅若雨连忙拍了拍脸蛋清醒精神,提着裙摆快步走出。 “是哪位——” 将大门缓缓拉开,她脸上刚刚洋溢出的温柔笑容顿时一僵。 “茅夫人,早上好。” 林天禄依旧是那身干净白袍、神清气爽地朝她笑着拱手道:“昨日夫人特意赠送糕点,在下享用一番着实回味无穷,冰凉丝滑,软糯可口,当真是名家手艺。 所以今早在下特意去市集采购了些家用之物,特此来回赠给夫人,也算聊表邻里情谊。” “啊...谢、谢谢!”茅若雨顿时表情僵硬地接过递来的几袋礼物。 只是手中份量让她心头一惊,讶然道:“先生,这麻袋为何如此沉重,这里面是...” “在下一介书生,实在不通厨房手艺。” 林天禄笑着说道:“昨日听闻夫人家中还有孩童需要照拂,索性去购置了一些口粮和绸缎,夫人将来也能为孩子好好缝制些合身衣物。 其中还有几本科举考试之书,可提前略作观摩。常言道五年科举三年模拟,他日我若有空闲,定为夫人孩子量身定制一些习题卷册,保证卷卷质量上乘,孩子做了当场赞不绝口!” 习、习题卷册?! 茅若雨面色略微变幻,强忍住心中古怪之意,连忙摇头道:“这份大礼,实在是过于贵重。先生可不能...” “诶!无妨!”林天禄摆了摆手:“在下手头目前能送的出手,也就这些身外之物。夫人还是安心收下便可。” 见林天禄态度坚决,茅若雨也只能无奈应声。 只是犹豫一二,她咬了咬牙:“先生请在此稍作等候,奴家再去为先生准备些糕点以作回报。要不然,奴家这实在心头难安!” “这...好吧。” 林天禄哂笑着拱手道:“那只能麻烦夫人您了。不过夫人所做糕点确实滋味不凡,予我来说已是价值千金。” “先生廖赞。” 茅若雨提着绸缎转身去往厨房。 大约几分钟后,她很快端着一副精致木盒重新赶了回来。 “先生,还请收下。” “夫人制作糕点的速度还真是...” “只是今日恰巧早起,多做了一些。”茅若雨浅笑道:“希望先生还能喜欢。” 林天禄笑着点点头:“夫人有劳。那在下就不做叨扰,先去跟其他的邻里好好打声招呼。” “好的,先生慢走。” ... 目送着林天禄的背影远去,茅若雨笑容逐渐收敛,直至面无表情地将大门关上。 “这家伙...” 她深吸一口气,猛地狠狠一跺脚,满脸羞愤地喊道:“竟真将我做的迷心糕当成是可口甜点!还说什么口味冰凉丝滑...一晚上全部都吃完了,你倒是给我早点睡一觉啊!” “这臭书生,还编那什么五年科举三年模拟,这是哪来的歪理!” “可恶,这次做的迷心糕特意加了往日两倍的份量,我就不信你这次还能熬得住不睡觉!” ... 林天禄今日心情还算不错。 在与周围一圈的街坊邻居们都打了声招呼问候后,很快心满意足地回家走去。 “能跟他人说话的感觉还挺好。看来我这半月未曾与人交流,嘴巴倒还算利索,没有生锈结巴。” 邻居里没什么奇怪的怪人,大多都相当友善。 集市内物价低廉、物种繁多,在生活方面也十分完备。 当真妙哉。 嘎吱—— 将大门刚一推开,林天禄在瞧见宅院内的画面后,不禁眉头微挑。 一位美丽潇洒的少女正忘我般挥舞长剑,好似踏出优美舞蹈般身姿转动,剑光流转,若璀璨波纹在阳光下荡开。 是华舒雅。 不同于当时在深山中的剑舞招式,如今她换上这一身轻便衣裙,更显身姿妖娆柔韧,剑法轻柔。随执剑接连点刺,随着破空剑鸣响彻,那乌黑秀发与裙角飞扬舞动,堪称画卷般风姿绰约、美艳动人。 “呼——” 直至她将剑法招式演练完毕,反握剑柄长吁一声,清脆的掌声很快响起。 “华姑娘,那么早就开始练习剑法,果然相当勤奋。” “前辈!” 华舒雅顾盼回首,顿时绽放出娇艳笑容,“您回来了!” 林天禄笑着说道:“你的事情已经忙完了?” “那流窜作恶的飞贼已被我擒获,扭送到了衙门。”华舒雅将长剑收入鞘中,踩着碎步靠近上来,一脸好奇地眨了眨美眸:“前辈,您刚才去了哪里?大门也只是虚掩着...” “去拜访了几位邻居。” 林天禄提了提手里的糕点盒:“有一位妇人的手艺着实不错,待会儿你也来尝尝这糕点滋味。” “嗯!能让前辈如此赞赏,想必那妇人手艺必是惊为天人!” 华舒雅拢发浅笑,风姿生辉。 不过,她很快察觉到林天禄的眼神似乎飘到了佩剑上,意外道:“前辈,您对在下的剑感兴趣?” “也算不上感兴趣吧,只是还挺好奇的。”林天禄走入大堂,将糕点盒轻轻放下,回首道:“毕竟我之前还从未摸过这真刀真剑。” “是前辈太过自谦。” 华舒雅盈盈一笑,将手中长剑递给了他。 “多谢。” 林天禄抓着剑柄轻轻从鞘中拔出,端详着长剑锋芒,眼神闪烁不定。 这剑,确实是好剑,哪怕是他这门外汉都能看得出剑锋锐利。 不过执剑在手,倒是没有什么奇异感应。 大概他这一身灵气,跟剑道之流搭不上什么关系? 一旁的华舒雅蓦然双眼微亮:“前辈,能否为我指点一番剑法招式?” “嗯?” 林天禄闻言一愣:“让我给你指导?” “没错。”华舒雅连连点头,正色道:“前辈实力非凡,哪怕在剑道方面并不熟稔,但武学境界想必也远远在我之上。只要能得到前辈的些许指点,对在下来说都是莫大收获!” “试上一试,倒是无妨。不过——” 林天禄讪笑一声,将长剑放下。快步走到庭院外,从墙角花坛处抽出两根树枝,折断其中的枝杈递给了少女。 “真刀真剑还是免了,既是单纯切磋...还是用树枝代替吧,免得不小心伤了对方。” “前辈说的是。” 华舒雅接过树枝,抿唇含蓄一笑。 心想着前辈能这般顾忌自己,当真是体贴温柔。 但在深吸一口气后,她的神情却是陡然一变,变得如利剑般锋芒毕露,煞气尽显。哪怕手中所握不过是干瘪树枝,但在这一刻却依旧气势非凡。 见其气势如虹,林天禄心头咯噔一声,只觉得自己似要遭重。 虽然当时在深山中干掉一头孤魂野鬼,但他终究靠了体内灵气之便。这玩意儿或许对那些妖邪之物有些作用,但对普通人类...应该与寻常内功内力相差无几? 更何况如今自己这微弱修为,还不知能调动几分灵气。 要真跟华舒雅这剑道少女打起来,怕是要被轻松压制。 林天禄拿树枝比划了两下,最终硬着头皮摆出了一副歪歪扭扭的姿势。 “...开始吧。咳...华姑娘,待会儿还是留几分力气吧。” “是!前辈!” 前辈既要留力怜惜于她,那自己便不能望而生畏! 得让前辈好好看看她一身所有绝学与本事! 少女蓦然低喝出声,气势汹涌地正面冲了上来,已是调动起全身劲力。 林天禄见状嘴角一抽,慌忙想要格挡攻势。 啪! 双方树枝蓦然一碰。 “呃?” 林天禄神情微愣。 看着掉落在地的树枝,他差点没反应过来。 这树枝,是华舒雅手里掉出来的。 他心下转念一想,顿时了然。 旋即,便笑呵呵地俯身将树枝捡起。 “华姑娘的演技还是不行啊,若想逗我开心,不得多跟我交手几个回合,再故意丢掉树枝?” “我、我...” 华舒雅张嘴欲言又止,身姿僵硬,神色变得有些复杂。 第十一章.剑法莫测 华舒雅此时心中愧疚万分。 明明前辈都如此忍让,看那轻浮架势怕是只出了不到一成之力。 但... 自己竟连前辈的随意一招都接不下来,甚至还得让前辈出言安抚情绪。 面对这番调笑,她更是无颜开口为自己辩解,哑口无言。 林天禄却是不知少女正自责懊恼,拿着树枝随意挥舞,轻笑道: “武者的剑法倒是颇为奇妙,以后若有机会,确实得好好考究一番。就是不知将武学修炼到高深境界,究竟能发挥出何等威力。” 华舒雅闻言心头一颤,不着痕迹地将双手藏于袖中,故作镇定道:“据晚辈所知,这世间武者的至高境界便是五脉宗师,一入宗师便可御气攻敌、隔空伤人,哪怕穿梭于千军万马都游刃有余,体力源源不断。” “听起来当真不得了。”林天禄有些讶然。 以一当千,这跟那些武侠小说里的绝世高手一般无二了。 略作畅想,未来他若能修炼出这番剑法武艺,搭配一身充盈灵气,大概也能当一回潇洒剑仙,逍遥世间? 林天禄笑着将树枝丢到一旁,不再胡思乱想。 与其考虑如此遥远之事,还不如先想想中午该吃些什么。 “对了,华姑娘。不知你之后行程如何安排?” 华舒雅微微回神,连忙道:“回前辈,在下这段时间会尽量留在长岭县定居,并未有其他琐碎之事。至于住所...会在隔壁购置一户无人宅院。” 林天禄闻言讪笑拱手道:“华姑娘你开心就好。” 这丫头,是真的有钱。 “前辈您...介意我平时来您家中叨扰吗?”华舒雅颇为扭捏地低声道:“我想在此处好好学习剑法。” “当然没问题,毕竟这宅邸是你出钱购置。我自然欢迎至极。”林天禄轻笑道:“况且家中冷清,能多一人也热闹不少。” “多谢前辈!” 华舒雅不禁展露甜美笑容。 直至这时,才能瞧出符合她年纪的青春柔媚,笑靥生辉。 ... 但见林天禄负手回房后,她脸上的笑容稍稍隐去,一脸凝重地低头看向双手。 十指抖动,双臂微颤,根本提不起多少力气。 真正令华舒雅难以忘怀的是—— 在与前辈交锋那一刹那间,自己竟失了战意。 仿佛意识为之冻结、四肢冰凉僵硬,心头一片空白。直至手中树枝被轻轻拍落后,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这种事... 对从小习武的她来说,简直无法相信。 身为武者的第一课就必须要磨练意志、端正精神,招式间要做到汇聚心神。更逞论她刚才没有丝毫退缩犹豫,只想在前辈面前尽可能展现出自己的技艺水准。 华舒雅略显苦恼地咬紧粉唇。 竟在前辈面前露出这般丑态...嗯? 她美眸轻眨,一脸茫然地看着地上那两根树枝。 不知何时,那树枝已然化作细碎尘埃,随晨间微风悄然飘散。细风拂过,胸前也有几分淡淡凉意。 华舒雅连忙低头一看,呆滞半晌。 胸前衣物不知何时裂开一个小小豁口,隐约可见娇嫩肌肤。 原来那并非是她的意志精神不够专注,纯粹是因为她... 在那瞬间,感受到了‘死亡’逼近。 不过交手一合,胜负生死已分。若非前辈留手,即便是脆弱树枝,怕是她的心口已被一击洞穿。 华舒雅长吁一口气,心中却是激动难耐。 前辈那一剑,竟是如此玄妙! “华姑娘,我们出发吧。” “诶?” 她肩膀一抖,连忙回身望去,就见林天禄提着诸多扫除用具从房内走出,不禁面露愕然: “前、前辈,您这是...” “你不是刚在隔壁买了一座宅院?”林天禄笑着晃了晃手里的扫帚:“刚好我现在无事,先帮你将家里好好打扫一遍。” “这、这怎么能行!”华舒雅慌乱摆手道:“这些脏活累活就交给在下来...” “一起吧。” 林天禄将一小木盆塞进她手里:“家务之事,男女皆可负责。哪有什么尊卑有别。更何况我还承蒙了你不少帮助,自是得出分力才行。” “前辈...” 华舒雅抿了抿细唇。 前辈言行举止不仅没有一丁点儿的仙人架子,反而待她这般亲切温柔,如邻家大哥。 按着胸前的衣裂口,少女心思微微荡漾,竟感到丝丝暖意。 ... 待打扫半晌后,华舒雅放下扫帚仰头吐气,擦了擦额头薄汗。 经一番努力,这宅院内里里外外基本被打扫干净。哪怕是些屋檐高处,对她这等身负轻功之人,自不在话下。 更何况还有林天禄帮忙分担工作。 “华姑娘,出来洗洗手吃些糕点。” 林天禄正坐在屋外的庭院游廊中,笑呵呵地朝这边招了招手。 “来了,前辈。”华舒雅微微一笑,快步出门用清水洗干净了双手和面庞。 但在靠近后,她似有些忐忑般整理了一下凌乱秀发,抚平裙摆,这才脸蛋微红地来到林天禄身旁坐下。 “这是隔壁邻居夫人做的糕点,我昨晚尝了味道,着实不错。今日她又送我不少,特意拿过来给你尝尝。” 随着木盒打开,一缕淡淡清香很快飘荡而出。 华舒雅美眸微亮,腹中都不禁泛起丝丝饥饿之感。 犹豫片刻,她的脸蛋红扑扑地颇为可爱,害羞般小声道:“前辈,那我就失礼...尝一尝?” 林天禄失笑道:“吃吧。” “嗯。” 华舒雅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块,贝齿轻咬一口,顿时感觉唇齿间香气四溢,绵软滑弹的口感更令她小小轻吟一声,只觉得这是几年以来吃过最好吃的甜点。 哪怕家中那些大厨,似乎都未曾有这般好手艺! “美味!” “是吧?”林天禄乐呵一笑:“那妇人手艺当真绝妙,真不知是从何学来的本事。” 华舒雅迫不及待地将整块糕点小口小口迅速吃完,极为满足地眯眼长叹。 若平日能有如此甜点佳肴享用,还能与前辈待在一起,不知该多么惬意舒心。 就是... 少女晃了晃脑袋,只觉得有点困意泛上心头。 “华姑娘,你若是喜欢,大可多吃一些。”林天禄从怀里掏出那副棋盘,笑道:“不过闲暇之时,不妨让我们坐下来再好好下棋切磋一番。 我这次特意去翻了点围棋棋谱,应该能...诶?” 仔细一瞧,发现这丫头竟倚靠在亭柱旁悠悠睡去,发出平静舒缓的呼吸声。 “......” 这睡的也忒快了吧? 林天禄看的有点傻眼。 “但仔细想想,这丫头似乎从太乙山上下来后就没休息过?” 他无奈失笑,起身将外衫脱下,轻轻盖在少女肩头。 虽然武艺高超胆识非凡,但细细一看,仍是惹人怜爱的妙龄少女,可爱睡颜似这般俏丽绝美,肤若凝脂般吹弹可破。 “这时候要能吹个笛子奏个曲,倒是意境优美。” 但摸了摸藏在怀里的玉笛,林天禄满脸古怪地坐回原位,继续安静吃起糕点。 还是不扰人清静了。 要是被邻居投诉的话,早上串门可就白串了。 索性想想那脆皮炸鸡该如何制作...是不是得先去集市上买点宽油? 都说君子远庖厨... 但嘴馋了除外。 等等。 林天禄糕点吃到一半,蓦然怔住。 明明如此美人就在身旁悠然沉睡,自己脑袋里却在想着开封菜。 “莫不是穿越前色图看太多,早已心若冰清天塌不惊?” 冰心诀浑然天成啊。 林天禄暗暗嘀咕两声。 旋即从衣袖里掏出一本古籍,翻页随读起来。 果然,色图哪有读书有趣。 第十二章.毫无防备,火势渐起 深夜已至,街坊外极为清幽。 秋分时节后,夜间已有几分淡淡凉意。 林天禄收起手中书卷,起身略微伸展筋骨,侧头看向身旁少女。 “这丫头怎睡的那么死。” 华舒雅依然美眸紧闭,沉睡不醒。 “要是没人叫醒她,怕是能靠着柱子睡一整晚?”林天禄暗自嘀咕一声,索性上前小心翼翼地将其环抱起来。 入手身躯极为轻盈,触之臂膀双腿更是柔软纤细。 而这番举动,非但没有引得少女惊醒,反而在不自觉展露可爱浅笑,轻扭娇躯,在怀中调整了一个舒适姿势,蜷缩倚靠,仿佛是只乖巧粘人的狐狸。 “嗯?” 林天禄细细一看,却是如今才发觉少女胸前衣物有一小小裂口,透过衣缝,竟隐约能瞧见那娇嫩白皙的少女玉肤。 他脸色略显古怪。 这衣服,谁设计的? 真是恶趣味十足,有伤风化,当真该好好批判一番! ——等这丫头醒来,得好好问问这衣服从何处购得的。 这衣物裁缝,怕是古代极为罕有的老色批,深谙若隐若现之道。 ... 林天禄轻轻将怀中少女放入闺房软床,帮其盖好薄被。见其依旧睡的香甜,毫无知觉,这才擦了擦额头冷汗。 幸好这宅院围墙高耸,不必担心会有路过闲人瞧见。要是污了少女名节,怕是得心怀不安。 他回头走到桌旁,对着蜡烛吹了口气。 “呃?” 只是他没想到,这一口气下去蜡烛直接变成了一滩飞灰,飘洒满桌。 “这蜡烛...什么鬼质量?” 林天禄摸了摸桌上碎屑,满脸懵逼。 干脆扭头小跑回自己家中,掏出两幅白天刚从集市买来的新蜡烛帮忙换上。 确认少女已是安稳无忧,他这才蹑手蹑脚地从闺房里退出去。 重新回到游廊,他正伸个懒腰准备去继续看点诗书游记,但身侧的房门却蓦然自动打开,嘭的一声砸在两边。 “?” 这一异象,令林天禄神情微愣。 他往房间里打量了两眼,这才满脸无语地将房门重新关上。 “晚上的风还不小。” 嘭! 他侧头一看,发现另外一间房屋的房门又自动打开。 “嚯——还真没完没了。” 林天禄咂舌一声,上前关再好房门。 嘭! 看着又一间自动开门的客房,林天禄沉默片刻。 旋即,他索性跑到院落花坛处拿了几块石头,将这几个客房房门里外全部堵死,这才心满意足地拍了拍双手:“完事!” 轰隆! 突如其来的巨响,令刚准备入座读书的林天禄面色微变,豁然起身。 一缕火光在远处已然升腾而起,微微照亮漆黑夜色,似是在县内某处着了火。 “难道是哪栋酒楼的后厨出了事?” 林天禄诧异无比。 但若是寻常火灾,县内衙门应该能迅速采取灭火救人的措施。他这普通人就没必要凑—— “嗯?” 突然间,一缕阴森诡异的阴冷气息拂过面颊,好似夹杂在深夜晚风之中。 这种感觉,有点熟悉。 林天禄眼神闪烁,心下已是了然。 这场火灾...极有可能不是人为,而是那幽魂厉鬼干的好事? 此等阴气,要比他在太乙山脚下碰见的女鬼更为浓郁,或许更加危险。 常人若碰见这等妖邪秽物,怕是根本没有任何反抗之力。毕竟当时以华舒雅的武艺,面对那山中女鬼都战意全失,更逞论市井中的普通人。 要不要前去插手帮助? 林天禄攥紧双手,一时有些迟疑。 他不太确定,自己这身灵力还能否起效,若是那冤魂厉鬼更强于他,怕是要遭重。 但—— “修行修仙,讲究的就是一个心念通达。若一遇危险便龟缩不前、若连无辜可救之人都冷漠无视,高高挂起,那还修的什么仙!修的什么道!” 林天禄面色凛然,当即翻身跳出窗外,快步冲出宅院。 但刚将宅院大门推开,却正好瞧见对面不远处的熟悉身影。 茅若雨形单影只地站在门外,身披薄纱外衣,面露惊惧地眺望着远方火光。 “这火怎会...” “夫人,快些回家里,不要在外随意走动!” 林天禄大喊了一声。 茅若雨惊吓般缩起身子,但在瞧见他的身影后,却是连忙道:“等、等一下!臭书...林先生你这是要干什么?” “过去救火。” “别冲动!” 但林天禄才刚想动身,茅若雨却快步上前,用力拽住了他的衣袖。 “那火势又大又猛,贸然靠近会有生命危险!” “无妨,只是帮忙在外围洒水救火而已。” “别、别去!” 但茅若雨脸上却满是焦躁之色,急声挽留:“那地方...很危险!真的十分危险,先生要是贸然靠近,定然性命堪忧!” 林天禄柔和一笑,拱手道:“多谢夫人关心。但作为街坊邻居还是能帮则帮,若当真危险,在下会立马回来。 还有夫人你快些回屋吧,晚上寒风甚大,那火势若惊扰了你家中的孩子可是不妙。” “你——” 没等她把话说完,林天禄已然轻轻推开她的皓腕,抽身离去。 茅若雨瞪大双眸,旋即咬牙跺脚,怒嗔道:“这死脑筋的臭书生!就凭他这手无缚鸡之力,还想过去救人,莫不是跑去送死的!” 四周住户陆陆续续有人走出门外,皆是满脸惊愕地望那远方火势。 各种闲言碎语不断,也有一些人耐不住性子朝火场跑去。 茅若雨独自一人呆站在街边,沉默半晌,随即攥紧身上单薄衣物,趁着夜色随影踏行。 一路上,口中碎碎念不止。 “奴家那半斤的迷心糕,可不是让你白吃的!要是死了,非得让你把迷心糕全给奴家吐出来才行!” 不知是在抱怨,还是在暗自壮胆。 ... “怎、怎会如此?” “这火势如此迅猛,怕是布庄财物全都不保!” “那张掌柜平日小心谨慎,怎得在此粗心大意了啊!” 林天禄刚来到火场附近,就见火海外围拢了一批人,正窃窃私语不断。同时还有不少精壮青年已是自发聚集,协力泼水灭火。 细瞧火势方向,正是前两天他买过衣服的布庄燃起了大火,火势之凶猛,甚至有扩散趋势。 “不对劲!” 但在这时,远处那些青年们纷纷惊叫出声。 “发生何事?!” “这火泼不灭!”赤膊汉子满头大汗,却是一脸惊恐地大喊道:“我们已泼了好几十桶井水,别说火势渐止,甚至连外围的余火都灭不掉啊!” 那为首老人目光惊愕地看着火海,似有所感般喃喃出声:“莫不是...妖邪之物?” “李老!当真如此!布庄两侧房屋熏而不燃,丝毫没有遭受火势影响,极为怪异!” “大家快些后退,这火怕是有古怪!” 笼罩飘散在四周的阴气变得愈发浓郁,明明就在火场不远处,但那股拂过全身的寒意却更为清晰。 同时又有一批人急忙跑来:“我们四周搜找过了,家中无人,那张掌柜和他庄中的小厮还在布庄里面!” 人群中哗然不断,场面混乱。望着难以熄灭的诡异火灾,在场众人却是束手无策。 “果然,是鬼魂在暗中作祟。” 但在无人角落中,林天禄正偷偷靠近而去。 打量四周几眼,迅速绕过人群,从街道后方直接冲进化作火海的布庄之中。 “这火势外冷内热,外面不熏不灼,这布庄却被烧的满是焦黑,甚是诡异。”林天禄随手扫开扑面而来的滚滚热浪,深呼吸两口气。 充盈全身的灵气虽难以调动,但至少给了他些许保护,这诡异之火并未带来不适。 就是有点微热。 他刚要动身去布庄内救人,但脚步很快停下。 恰至此时,一抹浑身缠绕着烈火的身影,已然踏着焦黑废墟缓缓走出。 衣袍漆黑如墨,鬼气森然诡谲。 散发披肩的青面男子宛若恶鬼般吐出一口炽热炎息,深邃鬼瞳蓦然扫过,随即便看见了火海中... 正在拂袖扇风的林天禄。 青面男子蓦然一愣。 “...???” 此人,怎么闯进来的?! 第十三章.阴火燃烧,一触即溃 遍布布庄内外之炎,乃阴气构成,虽不伤血肉,却焚魂魄。常人根本无法踏足此地分毫。 可眼前书生却... 青面男子眉头微皱。 莫不是其身负浩然正气,不惧阴邪,这才得以踏入火海? 细细一瞧,确实脊梁挺拔、品貌非凡,颇有几分俊才之相。 白衣书生神色温和,拱手微笑道: “这火,你放的?” “......” 青面男子不言不语,但眼中却是杀意陡升。 “哪怕身怀大才,既胆敢闯入此地,便是你命中气数数已尽!” 他当即拂袖一挥,四周汹涌热浪受其操控,齐齐席卷而去,顿时将其身影完全吞噬。 而此火不再威吓之用,反而充斥森然杀机。哪怕兵器一遇都会融化殆尽,更逞论寻常凡人肉身,怕是转眼间便会被烧成焦炭。 “碍事之人已除。接下来...就轮到你这无知‘小偷’了。”青面男子目光一转,看向被熊熊大火包围的布庄内。 但凝神望去,却见火海中另一道虚无身影已然消失不见,只留下淡淡阴气。 青面男子神情微愣,随即无比恼怒地爆喝出声:“可恨!竟趁此机会偷偷溜走。 你逃不了的,胆敢抢我‘食粮’,我将这长岭县掘地三尺,也必要将你抓出来彻底焚灭,让你体验地府刑罚之苦!” 他愤恨不平地拂袖怒斥,似是要转身离去。 “喂——” 冷淡呼声蓦然响起,令青面男子面色微变,连忙回首望去。 就见那本该被烈火烧死的白衣书生,竟完好无损地从火焰中走出。 “将这布庄烧成这样,你这就想一走了之?” 林天禄随手拍掉身上的火星,眼神淡漠。 “你——” 青面男子愕然道:“你竟没死?!” 这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面书生,为何烈火焚身却安然无恙? “不过是些唬人的无聊幻术,你真以为能烧的死人?” 林天禄这番轻佻之言,令青面男子心中诧异万分。 他这施展的邪灵之炎,何时成了不入流的幻术,竟连一小小书生的皮肉都烧不坏? 不对—— 不是他的火焰有问题,而是这书生身上...暗藏玄机! “有趣!” 念及至此,青面男子蓦然裂开饶有兴致的笑容,身形仿佛幻影般急速逼近。 既然阴火无效,那就碎其肉身! 只是脚步刚一踏出,他却维持着并拢五指刺出的扭身姿势,僵在半途中动弹不得。 “嗯?” 他脸色微沉,转动眼球,阴狠目光好似刀锋般扫向火海之外:“区区幽鬼术者,竟敢阻我?!” ... 火海外的人群当中。 茅若雨正死死掐着印诀插手阻拦,脑中突响如雷爆喝,面色陡然煞白,颤抖着后退两步,心中大骇。 这、这是邪灵异鬼! 小小长岭县内,为何会有这等恐怖存在?! 惊骇之际,四周鬼气弥漫,化作阴冷寒风席卷而过。 明明布庄内外火焰升腾,可围拢上来的人们皆是打起冷颤,耳边似有冤魂厉鬼嚎哭尖叫,骇的他们连灭火救人都顾不上,连连后撤逃窜,生怕跟这些污秽之物粘上关系。 “傻书生...这邪灵异鬼,可不是靠文人浩气所能制衡,快些速速逃走啊!” 茅若雨咬牙坚持,汗如雨下。 但脑海中爆喝再响,她终究不堪重负,术式被强行弹开,顿时惊呼一声坐倒在地。 “——书生!” ... 火海之外,好像有熟人声音? 林天禄略感疑惑,不过也没太在意,而是一脸古怪地看着不远处的男鬼。 原本还气势汹汹冲上来似想取他性命,可突然以一个相当搞笑的姿势停在原地。 看起来像是百米冲刺的起跑动作。 而且—— “咋还同手同脚的?” 林天禄摩挲着下巴,脸色微妙。 “哈!!” 但在这时,这青面男子突然大喝,周身气劲迸发,黑发乱舞,仿佛挣脱某种束缚般展臂开胸,阴风灼火齐齐卷起。 林天禄眉头一皱。 这在玩什么吓唬人的行为艺术? 扩胸运动? 青面男子浑身筋骨脆响,蓦然狞笑出声:“纳命来!” 恍惚之间,他的身影悄然消失不见。 林天禄轻咦一声,只觉眼前黑影闪烁,一抹拳影便带着凶狠之势轰在了自己的心口。 ——咚!! 一道沉闷震响,声势如雷。 男子冷笑连连。 这书生能抵御邪火,怕是身上带了某种辟邪驱火的宝物。 但以他雄厚底蕴,这一拳就足以将其内脏筋骨全数震碎,只留一副血肉皮囊,令其当地毙命! “让我看看你身上究竟带着何物,竟能抵御邪灵之火。” 他收手而—— 嗯? 青面男子愣了一下,低头看向自己空荡荡的肩膀。 我手呢? “先说好,我这边可不负责碰瓷赔偿。” 林天禄略显无语的声音很快令他回过神来:“这可是你突然动手,我还未曾出手反击。” “你、你——” 青面男子顿时神色大骇,捂肩急退。 这、这哪是什么书生! 哪个书生的胸膛硬似精铁神兵?! 林天禄拍掉胸前衣物上的焦黑拳印,不禁暗自嘀咕。 “出乎意料的弱?” 看着对方那满是惊惧的神色,他原本略有紧张的心情轻松不少。 本以为是比那山中女鬼更强的厉鬼,看这火势凶猛,想必法力不凡。 但没想到这鬼魂挥个拳头,反而碎了自己手臂... 林天禄差点看懵。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啥碰瓷团伙呢,这演技着实惊人。 “但你既存害人之心,一言不合便暴起杀人,断不可留。” 林天禄深吸一口气,目光凝起,四周视线再度化作玄奇画卷,无数光点萦绕盘旋,映照出这青面男子的身影轮廓。 上百道血光在其体内流淌涌动,恸哭哀嚎之声回荡耳畔,似有妇孺在其中祈求解脱。 “等、等一下——” 此鬼,当诛。 旋即,林天禄屈指轻弹。 啵—— 一声脆响,那青面男子还未来得及开口求饶,顿时瞪大双眼,满脸骇然地仰头倒下。 “不...可...能——” 其眉心处,豁然出现一贯穿洞口。 丝丝缕缕的灰气从洞中缓缓飘出,身形逐渐暗淡。 “我...李冬...怎会...” 话音未落,其身形便彻底化作青烟散尽,而周围弥漫火势也随他一同逐渐熄灭。 见灰气在上空盘旋,林天禄似有所感般取出怀中玉坠。 这些灰气很快受到牵引,迅速汇入玉坠之中,消弭无形。 林天禄颠了颠玉坠,哑然失笑: “这是给手电筒换电池呢?” 他的脸色稍稍严肃几分,凝视那鬼魂散去之处。 “在这阳气浓郁的镇县之中,又怎会有凶猛厉鬼出现。确实是我想的不切实际。” 真不知这三流鬼魂,究竟是哪来的胆气在镇县内随意胡闹。怕是随便路过一略懂驱邪除魔之人,便能将其轻松灭杀。 “但... 此世幽魂厉鬼的数量,比我之前想象中的还要更多一些。” 林天禄轻叹一声,朝远处遥遥拱手。 “诸位受苦遇害之人,还请安息。” ... 一段时间后,布庄内外熊熊燃烧的大火已然基本熄灭。 那些原本被吓得奔逃四散的居民们,如今已慢慢重新归来,皆是满脸讶然地看着这匪夷所思的一幕。 但还没来得及让他们搞清楚状况,就见一名白衣书生从布庄中缓缓走出,同时还扛着两名昏迷男子。 “有没有大夫!这两人还有呼吸!” “有...有大夫!” “快点来救人啊!” 一时间,深夜的长岭县闹作一团。 不少人连忙上前接过昏迷不醒的布庄老板和小厮,飞奔至阴凉处施救。其中有老者面露惊异,连连朝林天禄拱手道:“不知这位先生,您刚才...” “那布庄内大火甚为异常,虽火势凶猛、却并不灼痛,我便咬牙冲入布庄将两人救出。”林天禄微笑着回礼道:“如今再回头一看,这大火已经消失的七七八八,并无大碍。” “怪哉、怪哉啊!” 周围邻里们闻言皆是感叹诧异。 见众人七嘴八舌地相互攀谈起来,林天禄抽空便从人群中悄然退去。 他自不是为了什么名声而来,如今成功消除鬼魅、还救下两人,已是心满意足。 “嗯?” 但眼角瞥去,却瞧见一熟悉身影正踉跄着从地上站起,似有些失魂落魄。 “夫人?”林天禄面露讶色。 “嗯?” 而茫然失措的茅若雨也转头瞧见了林天禄,呆愣片刻。 旋即,她本就惨淡的面庞骤然血色尽失、仿佛看见了极为可怕的怪物般瞳孔紧缩,捂胸连连倒抽凉气。 直至一口气没有顺上来,当即呜咽一声昏迷栽倒在地。 林天禄:“???” 第十四章.暗香弥生 竖日清晨,已是烈阳当空。 长岭县昨夜的厉鬼之灾虽被拔除,但此事在县内却引起不小风波,一时甚嚣尘上。 酒楼街坊中仍能听见闲言碎语。不时还有人途径被鬼火烧灼过的布庄探视,想瞧瞧被厉鬼驱火烧过之地究竟成了什么模样。 而在匆匆人群中,一身负长剑的麻衣老者摘下草帽,缓缓半蹲在布庄门前,手指轻捻起地上的细碎尘土。 “虚火燃烧,不伤血肉筋骨。阴气四溢,尖啸萦绕不休。” 他轻抚白须,苍老面庞神色凝重,暗自沉吟:“果然是邪灵被灭后留下的白灰,没想到这小小长岭县之中,竟有高人能降服此等骇人邪灵?” 老者仰头望向那满是焦黑的布庄,眼中闪烁着丝丝异彩: “看这虚火之威,着实不凡。外围余火虽不伤凡人血肉,但若被卷入其中,难免被实火焚烧炼成残渣,这一阴一阳的邪灵之炎,纯阳境武者冒然触之怕是都要化作灰灰。 可此人却丝毫不惧邪焰炙烤,甚至踏入布庄将那邪灵强势灭杀,当真手段非凡! 只可惜,此高人想必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真不知该如何才能见面讨教一番。” 他叹息起身,抖抖帽檐杂草灰尘,正准备离去。 但在这时,却隐约听见了从旁侧传来的窃窃私语。 “那书生当真独自一人冲入布庄...救下了张掌柜?” “当时大家可都是亲眼所见,何来弄虚作假。” 两名布衣青年正坐在早餐摊旁吃喝早点,不时低声交谈。 其中一高壮青年小声附耳道:“当时鬼火燃烧,甚为诡异,无一人敢轻易靠近布庄。但那书生却一马当先,奋不顾身地冲入火海救人逃出,更是浑身毫无烧伤之痕。 事后不少老人都说,这火与魑魅魍魉有关,而那书生必是靠正气浩然、阳气充沛,这才丝毫不惧这阴森之火!” 同行之人咬了口包子,不禁啧啧赞叹:“没想到咱们这偏远之地,竟也出了位大才大德的夫子。能靠一腔正气驱邪辟火,当真令人羡慕得紧。就是不知那夫子是哪家书院的教书先生?还是刚刚考取了功名的才子?” “这倒是不甚了解。不过听其他人说,好像是从其他镇县来的...” “两位。” 低沉浑厚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两人疑惑回首,就见一位白须老者神色惊喜地快步走来。 定睛瞧去,竟发觉这老者虽衣着风尘仆仆,但举手投足间带着一股仙风道骨韵味。 高壮男子心底不禁泛起几分敬重,连忙起身作揖:“老先生,您是...” “老夫只是一野山野村夫。只是途径长岭县。刚才偶然听闻两位谈起昨夜布庄失火一事,可否告诉老夫,那救火之人如今身在何处?”老者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希冀。 见他神色激动,这高壮男子挠了挠头,略显犹豫地朝远处指了个方向。 “我与那位先生并未打过交道,只是听那些街坊闲谈,好像是住在北侧的石坊街旁。但具体是何位置就...” 他正有些为难地想要摇头,可下一刻,两人面色却蓦然一滞。 因为眼前的老者,竟在光天化日之下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这——有鬼?!” 这两人当即面色大变,连连后退,大叫着慌忙逃开。 只是在嘈杂人群中,那老者早已腾挪远去。 步伐诡异虚幻,穿梭于街道之中,身影恍若鬼魅般难寻莫测。 ... ... 暗香闺房之中。 一声轻柔嘤咛,茅若雨睫毛微颤,悠悠转醒。 她扶着额头,神情恍惚地从床上坐起,乌黑秀发从肩头缓缓散落。宽松衣襟下一对丰满硕大几乎裂衣欲出,随臂肘轻触荡漾似波,春色盎然。 “我、怎在家中?” 发愣半晌,昨夜经历这才涌上脑海。 随即,她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喉咙一阵发干。 “那书生——” 她不禁咽了口唾沫。 虽未曾亲眼所见。 但邪灵异鬼...毫无疑问正是被那书生一指灭杀! “茅夫人,你醒啦?” 门外蓦然响起爽朗的声音,令茅若雨香肩一抖,吓得花容失色。 房门悄然推开,就见林天禄端着早餐踏入屋内。 “你、你你你为何会出现在我家中?!”茅若雨连忙用被子裹住身体。 林天禄将餐碟放下,连忙收回失礼目光,拱手一笑:“昨夜茅夫人在火海旁受惊过度、突发晕厥。我便让几位好心的老妇人将您送回府上。 夫人也不必担心,在下并未做任何僭越之事,衣物更换都由那些老妇人负责帮忙。不过...在下擅自闯进夫人闺房确实不太妥当。” 说到这里,他略显惭愧地躬身后退:“我给夫人准备了一点热腾的粥点,夫人如今气血不足,还是多吃些补补身子。待会儿还有煎好的补气养血之药。” 茅若雨听得一阵发愣,直至林天禄后退出屋后,她这才连忙道:“林先生...抱、抱歉,奴家刚才有点头脑发晕,还请勿怪。” “无妨,夫人还是先稳稳心神,吃点东西,在下会在前厅耐心等候。” 直至房门被轻轻关上,茅若雨这才一脸茫然地眨了眨美眸。 自己,没被一指灭杀? ... 林天禄正坐在前厅客座上,捧着家中古籍打发时间。 虽然这楷书字迹一开始还看的头晕眼花,但许是前身记忆的帮助,如今已能慢慢熟练通读。 多看一会儿,倒也有一番滋味。 就是这书里搭配的墨笔插画...真的是欣赏不来,着实一个比一个抽象。 “咳咳...” 半个时辰后,丝丝轻咳声幽然响起。 妖娆丰腴的倩影从转角而至,一袭罗纱襦裙修身素裹,盘发束辫垂落胸前。茅若雨面带歉意浅笑,执手欠身,嗓音柔媚轻吟: “林先生,刚才之事让您见笑了。” “夫人不必道歉。” 林天禄收起书本,拱手回礼道:“茅夫人昨夜不顾危险随我前往火灾现场,着实令在下心中感动。这份照料不过举手之劳。 只是夫人家中似有些冷清,诸多房间皆是空无一人,且蛛网丛生、满是灰尘。我闲着无事,索性就帮夫人将这宅院里外打扫了一遍。” 茅若雨顿时眼神微变,急忙道:“先生勿怪,这是因为奴家...与先生一样,前些时日刚搬回长岭县不久。而奴家这一介弱女子体力不济,难以操劳过久,这才令宅院内处处是灰。” 林天禄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夫人体质虚寒,确实不便做些劳累之事。平日若有需求,大可向在下求助。” “这些琐碎之事竟也要劳烦先生,实在受之有愧。” 茅若雨急忙行礼致谢。 林天禄笑了笑:“夫人倒是无需忐忑,邻里间相互帮助本就寻常。只是在下心中有一小小疑问,不知能否解惑?” “林先生请问。” “我昨夜找寻了半晌,在宅院内外似乎并未见到您女儿的踪迹。” 林天禄疑惑道: “夫人,您家中的孩童...去了哪?” 茅若雨脸色当即一变,袖中双手猛地捏紧。 . . 第十五章.虚惊一场,刚柔并济 见眼前美妇久久不语,林天禄面露疑惑: “夫人?” “咳!那孩子...”茅若雨心思急转,咬牙说道:“因昨晚发生之事,被奴家差人送出长岭县外的亲戚家中。” “送走了孩子?” 林天禄讶然道:“那火势虽然凶猛,但并未蔓延至此处。夫人直接将孩子送走未免太...” “林先生有所不知。” 茅若雨摇了摇头:“其实奴家双眼有异,能瞧见妖邪之物。当晚布庄上空妖气弥漫、化作阴云盘旋,声势极为骇人。为了孩子安全着想,奴家只能将她尽快送走。” 林天禄听得有些惊奇。 这邻家妇人,竟然还有这种特异功能? 仔细一瞧,对方眼眸中好像确实倒映着丝丝青绿色泽,与常人不同。 “怪不得茅夫人昨晚执意不让我靠近布庄。” “还望先生谅解。”茅若雨低头道:“此事若与外人直言,或许会被当做不祥之人。但先生您...” “夫人放心,此事我不绝会与他人提起。” 林天生坦然一笑,作揖郑重道:“夫人能有这番好心肠,在下已是感激不尽,哪还会多做怀疑揣测。 既然夫人如今已苏醒恢复,在下也不多作叨扰,若夫人之后还有何不便需要帮忙,尽可找在下协力帮助。” “多谢先生关切。”茅若雨扯起略显虚弱的笑容。 两人再作几番道别,林天禄很快离开了宅院,并未久留。 “......” 直到院内再无二人后,茅若雨这才猛地瘫坐椅中,笑容不复,按着怦怦直跳的心口,颤抖喘息不已。 “总、总算是蒙混过关了!” 这短暂交流,简直度日如年。 因为她压根就不是哪家夫人、更没有什么孩子。 这些本是当初随口胡诌出来的假身份,只是万万没想到,她竟会受这些胡乱之言拖累,险些被当场拆穿。 “当时为何没有察觉到...他哪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面书生,分明是深藏不露的绝世高人!” 茅若雨面色惨淡,心中后悔万分。 刚才她又小心翼翼地探查一遍,果真感觉不到对方丝毫气息。 仿佛眼前这男子根本不存于此世上,若非双眼所见,甚至连他是否就在面前都难以确认。 缥缈虚幻、玄妙莫测,简直如那传说中的仙人一般! “怪不得迷心糕和摄魂烛对他毫无起效,那阴风威吓之举,怕是如孩童玩闹般可笑。我竟将歪念头打在这样一位高人头上,当真自寻死路!” 她不禁捂脸长叹,只觉得一阵生无可恋。 “——等等。” 但茅若雨却蓦然放下双手,面露惊色。 “那林天禄能轻松将邪灵灭杀,其手段想必早已超凡入圣,境界之深定然人间罕见。但如此高人却以书生姿态对我这般...客气温和,屡屡安抚。似乎未曾察觉我之前对他的种种暗算。难道他是在... 考验我?” 茅若雨轻咬朱唇,面色变幻不定。 “我之修为,全靠在睡梦中汲取活人些许‘生气’,炼化阴气入体。但数年来不曾害人性命,顶多只让人在夜间做些噩梦、每日清晨略显疲惫,从未沾染杀生因果。或许林天禄那高人...便是看在邻居缘分上饶我一命?” “但我若再去做那蝇营狗苟之举,怕是——” 茅若雨攥紧素手,心头一阵忐忑。 那邪灵都可一击灭杀,她这不入流的幽鬼术者,许是如蝼蚁般随手可灭。 “我究竟...该如何是好?” ... 此时宅院内。 华舒雅洗漱完毕后,浅浅地打了个哈欠。 “昨日我竟稀里糊涂地睡着了,真有那么疲惫?” 她只模糊记得,自己好像刚坐下没多久便沉沉睡去,连那美味糕点还没吃几口。 而且—— “在前辈面前露出睡相,实在太过失礼。” 华舒雅暗暗轻叹,摸了摸身上纤柔衣袍,轻声呢喃:“是前辈他将我抱进房里的?” 今早刚一起床,她便察觉自己睡在床榻上。偌大宅邸内,自然唯有林天禄会做这体贴温柔之举。 但一想到自己在昏睡时被前辈触碰身体,抱入怀中... 少女俏脸红霞遍布,眸中含羞带怯般泛起水光。 “不可不可!不能想些奇怪之事!对前辈实在太过不敬!” 她连连摇头,将那些杂乱心思抛出脑海,不时拍拍脑袋重振精神。 待脸蛋上的温热之意逐渐散去,这才束好秀发拿着佩剑走出宅院。 她轻车熟路地来到林天禄家中,环顾几圈,并未发现在意之人的身影。 兴许出门上街去了? “这两日尽在忙些衙门之事,实在冷落了前辈。得尽力帮前辈适应俗世生活才行。”华舒雅暗暗点头,心思细腻柔和。 但她很快眉头一蹙,若有所思地看向手中紧握的佩剑。 不知为何,她突然感觉这剑的分量...好像变轻了不少。 并非她臂力有所提升,而是更为深层次的变化。 华舒雅试着将长剑缓缓拔出。 锵—— 悠悠剑鸣,清脆空灵。 少女眼眸失神,神情一阵恍惚。 全身仿佛沉浸在冰凉江河之中,逐渐沉入江底。 但缓缓睁开双眸,眼前竟是倒映出昨日切磋时的画面,如白日幻梦。 林天禄那看似随意慵懒的一刺一挑,却仿佛带着某种奇异意境,玄妙难言。同时四周波纹荡漾,劲力剑意如江河波涛,连绵不绝。 “这是...” 那熟悉身影骤然溃散,化作万千光点,如浮光掠影般流转凝聚,源源不断地贯入到她的体内。 少女手臂轻颤,不经意间挥剑横扫。 咔嚓! 一抹剑痕蓦然刻在不远处的石台上,荡开丝丝尘屑。 华舒雅骤然回神,见那深邃剑痕,顿时哑然无言。 剑气纵横、金石可裂...这可是青灵境乃至宗师武者才能施展的本领! 她不过回忆一番昨日前辈出招,略作拙劣模仿,竟能展现出此等绝妙招式!? “前辈他明明昨日就好好指点了一番。我竟如此愚钝懒惰,到了今日才懵懵懂懂地意识到其中奥妙精髓。” 华舒雅一脸懊恼地敲了敲脑袋:“前辈见我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定会沮丧失望...不行!等前辈回来,我必须要好好表现诚意!” 嗒—— “谁!!” 华舒雅陡然神情一凛,娇叱出声。 瞬息间,少女那娇柔可爱的面庞化作肃穆,剑意仿佛从美眸中荡开,浑身气质急转,好似一柄出鞘利剑般射向大门之外。 “小女娃,我不过在门外徘徊了两步。竟这般毛躁?” 本就虚掩着的大门被随手推开,一名白须老者带着丝丝笑容踏进院内。 与此同时,他脚步一震,负于背后的古朴长剑陡然自行出鞘,飞旋着落入手中。 长剑在手,这老者气势骤然爆发,凛冽虚无的无形剑势四溢盘旋,竟是恍若剑中之仙! “——此地不喜外人叨扰,还请速速离开!” 华舒雅却是丝毫不惧,俏脸紧绷,将长剑举起。 老者嘴角一扬:“那绝世高人,老夫可是必须得见!” 话音刚落,华舒雅美眸中寒光闪烁,当即执剑暴起,踏步急刺而去。 “嗯?十三式破军剑...竟是华家子孙?” 老者见状略感讶然,但很快嘴角微扬,饶有兴致地转动剑锋:“罢了,让老夫陪你稍微玩一玩。” ——铛! 双剑相汇,荡开沉闷剑鸣。 老者顿时轻咦一声。 内力精纯浑厚、剑法迅猛果断,好深厚的功力! 年纪轻轻,竟然有这般惊人修为? 不过转眼两人便已交锋不下十数招,铿锵剑鸣不断,火星飞溅。但越是缠斗,老者眼中越是惊讶连连,只觉得眼前少女剑法当真超凡绝伦! “喝——!” 恰至此时,少女蓦然娇叱低喝,剑光爆闪,仿佛将剑法融汇一处蓦然刺出。 “剑意?!” 不过二八年华,竟已领略高深剑意?! 老者心头巨震,连忙划出道道剑影虚像,执剑迎上。 铛——! 双剑一触顿时炸开剑风气劲,两人身影齐齐倒退。 老者暗踏左脚稳住身形,生生在地上踩出一个脚印凹痕,吐出一口绵长劲气。 再看向华舒雅的眼神,已然不复之前随意,变得极为惊愕。 “此女剑意飘渺如虹、琢磨难测,却又暗含刚柔并济之道,当真非同凡响! 难道...此女便是昨夜诛灭邪灵的高人?” 但那高人不是白面书生,怎变成了一芳华少女? 第十六章.上门讨教 华舒雅连连后退,直至后背撞到游廊立柱才停下脚步,只觉得手臂一阵酸麻。 她暗暗咂舌,不着痕迹地活动了一下握剑手掌。 这老者...功力无比深厚。 虽然看似面容苍老,可单论内力境界,怕是在青灵境之上,远胜于她! 若非对方还未拿出全力、再加上她灵机一动施展了刚领悟少许的剑意之招,可能数招内便已被卸掉手中兵器、无力再战。 “不曾想,老夫竟也有看花眼的时候。丫头你年纪轻轻,便有这般修为境界,当真后生可畏。”老者收剑而立,淡然道:“不知那布庄邪灵,是否为阁下所灭?” “邪灵?” 华舒雅眉头微皱:“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嗯?” 见少女反应异常,老者有些讶然。 此女,不是那消灭邪灵的高人? 那究竟—— “咦?家中来了客人?” 背后蓦然响起了陌生声音。 老者面色陡然急变,急忙回首望去,这才瞧见了林天禄的身影。 “这...怎会如此?!” 此人身形单薄、面冠如玉,俨然一副翩翩俊书生模样。 但踏入院内却没有丝毫脚步声响,气息深幽难测,以至他根本没察觉到任何动静。若非对方主动开口,他甚至压根不知背后来了人! 细细凝视,竟是愈发感觉眼前此人深不可测,恍若深渊般将其心神剑意都逐渐吸收,仿佛坠入一片捉摸不透的漆黑囚笼之中,几欲迷茫恍惚。 这究竟是何人? 老者瞳孔紧缩,额头见汗,心头突升几分忐忑。 他闯荡江湖数十载,见识过诸多奇人异士,可从未见这般古怪莫测之人! 念及至此,他暗暗握紧剑柄,苍目中隐现丝丝剑芒,已是十成功力运转全身。 “前辈,您回来了?” 华舒雅略带惊喜的声音,顿时令老者神情一怔。 前辈? “你们都拿着剑干什么?” 林天禄面色古怪地负手进院,视线来回扫了扫。 这是,起了冲突? 他不着痕迹地凝起目光,藏手于袖。 还未等双方开口,他眼疾手快地顺手一捞,直接将老人手中长剑夺走。 “哎!老先生都这般年纪了,还拿着如此锋利的武器,要是不小心划伤了街坊邻里,赔偿起来,那汤药费可不是小数目。” 老者:“......” 林天禄眼见顺利夺走兵器,心底也暗暗松了口气。 还好这老头反应够慢,不然争抢起来,他还真担心会被不小心划几道血口子。 “华姑娘,你也别拿着剑了。跟一位老年人大打出手可不太光彩。” 林天禄在老者那呆滞目光下,将长剑帮忙收回他背后鞘中。 然后,一并卸下夺走。 还顺势语重心长地安抚道:“老先生也是,若有冲突也不必跟晚辈多做计较,这舞刀弄剑的,总归危险。要是衙门的人看见了,怕是得去牢狱里苦坐一段时日。” “老、老夫我...” “前辈,此人似乎是专程来找您的。”华舒雅见场面已被控制,索性收起兵器。 “找我的?” 林天禄面色微怔。 心思电转间,他这才对老者拱了拱手,微笑道:“还不知老先生突然上门,有何要事相寻?” “你、你...” 老者下意识握了握右手,哑然无言。 而他此时已被震撼到无以复加。 自诩剑道宗师,这世上可没多少武者能从他手中将剑夺下。 可眼前这白面书生—— 却是这般理所应当地轻松拿走。 自己更是没有一丝反抗...不对,是他刚才那一瞬间还未曾反应过来! 略作思索,老者已是冷汗直冒,遍体生寒,连忙拱手躬身: “是老夫刚才太过僭越,冲撞了高人门户。本只想稍作试探,但没想到这长岭县所传的高人竟当真存在,是老夫见识太过浅薄。” “呃?” 林天禄愕然片刻。 这老大爷在玩些什么? 他心中疑惑,但嘴上倒是连声道:“老先生这番大礼可是折煞小生,不必如此拘谨。” “先生大善。” 老者稍稍松了一口气,又顺势朝不远处的华舒雅拱手道:“还有这位姑娘,老夫也得好好致歉。刚才多有得罪,实在是见猎心喜。” “无妨。老先生无需在意。”华舒雅不卑不亢地回敬一礼。 见对方待林天禄的态度谦卑得体,她原本紧绷的脸色也有所好转。 “先别杵在这里了,大家不妨坐下好好聊聊。”林天禄出声提议。 老者面色一喜,当即连连赞道:“甚好甚好!” ... 待三人入座后,老者很快就将自己的身份来历一一阐明。 直到这时,林天禄才知晓眼前这看起来有点邋遢的老人,不是上门找茬的恶邻居,竟是在云游四海的武林高手,其名为莫宏。 不知是真是假... 林天禄偷偷打量了对方几眼。 完全看不出什么绝世高手的模样气质,更像是需要人搀扶走路的普通老爷爷。 他不禁瞄了一眼坐在身旁的华舒雅。 少女悄悄点头,看来所言非虚。 “但不知老先生此行目的?”林天禄好奇道。 “实不相瞒,老夫在外云游多年,只为寻求在剑道武学上的精进突破。” 莫宏喟然一叹:“但游历四方多年却寻不得机缘,反而见多了那人间各地的妖邪秽物,愈发感到自身境界桎梏。 如今刚踏足长岭县,本只想落足歇息几日便再度启程。只是未曾料想,刚入县内就听闻此地昨日刚生了场古怪大火,布庄被烧成黑灰,但布庄掌柜却是毫发无损,便与县民们打听了一番,这才得知先生之壮举。” 说到这里,莫宏拱手正色道:“长岭县有先生这等高人坐镇,当真是人民之福。” “只是些许巧合。”林天禄讪笑着摆了摆手。 “不过老先生特意来找我,是为了...” “老夫是为寻求境界突破机缘而来。”莫宏沉声道:“刚才我与这位姑娘略作交手,如此年轻便有这般武学境界,想必是得先生诸多指点。不知...先生又能否给老夫指点一二?” 看着眼前老人脸上的热切之色,林天禄一阵哑然。 指点? 还是指点一位武道高手? 就连跟华舒雅切磋他都有点心情忐忑,跟一位年迈老爷爷讨论武学境界,怕是自讨没趣。 要是不慎闪了腿脚,那责任他可担不起。 “抱歉,老先生。” 林天禄无奈摇头道:“在下曾获因机缘,侥幸有了几分与魑魅魍魉交锋的手段。但在武学方面实在没多少本事,华姑娘她有这般成就,也全靠她本身天赋异禀,与在下无关。” 莫宏面色微变,急忙道:“但先生气息宛若浑然天成,难测难寻,怕已至天人境界。能让老夫留下与您交谈些许时日,便已心满意足!” “老先生说的太过夸张。” 林天禄略作沉吟,轻笑道:“罢了,既然老先生执意要留下。我也无力阻拦,若只是平日里交谈几句,在下倒是有些空闲。” 莫宏当即双眼亮起,豁然起身:“好!那老夫先去准备些酒菜。待晚些时分定当上门讨教!” “啊...老先生慢走。” 林天禄起身拱拱手,目送对方离去。 走的还挺果断豪爽。 就是看这老者步伐...跟蹦蹦跳跳似的,属实欢脱。 这哪像是绝世高手? 一旁的华舒雅抿了抿樱唇,小声道:“前辈,他当真很厉害。只是...没您厉害。” “那没事了。” 林天禄幽幽叹息。 连个书生都比不过,这能厉害到哪去。 第十七章.门庭若市,母老虎? 送走那老者后,院落中很快恢复了宁静。 林天禄正准备回书房,但蓦然传来敲门声响。 “哪位?” 他快步上前将大门拉开,却见门外站着一位白衣青年,颇具儒雅气质。 “您是...” “在下名为胡胜,是东街一寻常读书人。” 胡胜展露温和笑容,拱手道:“之前听闻林先生胸怀大才,便上门叨扰拜访一番。如今一见,果真是俊朗非凡,令在下汗颜惭愧不已。” “哪里哪里。胡先生也是才气不凡。” 林天禄恍然,很快回以笑容作揖。 两人站在门口相互恭维交谈了一会儿。没过多久,书生便心满意足地道别离去。 林天禄拿着两卷手札诗文回了院内。 正在院中静琢剑道的华舒雅不禁讶然道:“前辈,那门外之人...” “只是来串门送礼的。”林天禄笑着晃了晃手札:“兴许是读书人之间惺惺相惜吧。” 华舒雅微微颔首,再度闭眼凝神。 叩叩—— 敲门声再度响起。 林天禄轻咦一声,急忙放下手札,快步去开了门。 “林先生,久仰大名啊!”一蓄须壮汉豪放大笑,朗声道:“鄙人是那五元里的刘屠夫。此次是专程来向先生唠叨拜访的!” “好说好说——” ... 一段时间后。 林天禄提着半只鸡走回了院子。 华舒雅再度睁眼,愕然道:“前辈,刚才那人是...” “卖肉的。” 呃...好像有点歧义。 林天禄略一琢磨又改口道:“专门宰鸡宰猪的伙夫,说是要来沾沾福气,这鸡也是送来当拜礼的。” “前辈在长岭县内还真是出了名。”华舒雅浅笑一声。 不久前她已然知晓了昨夜发生的闹鬼之灾,只是可惜昨夜未曾亲眼所见前辈英姿。 “就是不知那些乱七八糟的传闻,究竟将我传成了什么奇怪模样。” 林天禄摇头失笑。 刚才那刘屠夫竟说他是冲入火海生生手撕了那作恶妖鬼、阳刚正气震慑八方... 当那妖鬼是手撕鸡呢? 说手撕就手撕的。 叩叩—— 敲门声又响。 林天禄叹了口气,放下肉鸡,再度前去门外迎接。 “林先生啊,老夫是舟安乡的教书先生。” “好说好说...” “林先生,在下是隔壁街的王安庆。” “你好你好...” ... 访客络绎不绝地上门拜访,门庭若市般吵闹。 而林天禄脸都快笑僵了。 他可不知救人一次,竟会在镇县内闹出这般风波。看这架势,门外拜访之人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还开始排起了队。 “林先生,在下是县内...呃?” 但这中年男子刚一上前作揖问候,突觉心头惶惶,额头见汗。 眼角微瞥,竟见一翩翩女子在院中潇洒舞剑,剑锋寒芒劲射,呼啸生风,只是视线顾盼扫来,便似利剑穿心般恶寒陡升,霎时面色惨白,直接放下拜礼便拱手匆匆道别。 “林先生,我是东宝啊!” “林先生,老夫专程咳咳咳!” “林先生,我...呃啊!” “林...rua!呕!” 没过多久,门外拜访之人就开始迅速减少,直至再度恢复了冷清。只余最后一名客人捂嘴踉跄远去。 林天禄看的满脸懵逼。 啥情况啊... 集体发病? 回首望向院内,华舒雅此时正身姿端正地坐在厅内,轻拢秀发,歪了歪脑袋:“前辈?” “华姑娘,我身上是不是很臭?” 华舒雅连连摇头。 林天禄摩挲下巴,无语道:“这倒是奇怪,那访客最后怎一副要呕吐的模样?” “......” ... 月明星稀,乌云难掩。 林天禄正盘膝坐在庭内,神情悠闲地举杯品茶。 难得有清静时光,自然得好好享受放松一番。 但坐在对面的华舒雅却秀眉紧蹙,颇为紧张般沉思不语。 而这一切,自是因石桌上的这幅黑白棋局。 少女执黑子斟酌许久,始终下不出一子。 明明不过才刚下了几步,可手中棋子就恍若千斤之重,难以掌御。 沉默半晌,林天禄忍不住开口道: “华姑娘,你这棋子可都举着抖了半刻钟,当真不继续落子?” “请、请请前辈稍等!”华舒雅俏脸泛红,似羞似急,声音都有些微颤。 “我...我很快就能找出落子的位置!” 林天禄稍感无语。 这棋盘上总共才六枚棋子,黑三白三,用不着思考那么久吧? 是想憋出天魔大化还是天地大同? 见她又是纠结万分,林天禄轻叹一声,索性指了指棋盘中间的位置:“遇事不决,下个天元吧。” 华舒雅双眸微亮,仿佛受到牵引般将黑子准确落入棋盘之中。 林天禄这才笑了笑:“总算轮到我了。” 说着,他抓起一枚白子正要落子。 但轻轻喘息声已是在耳畔回荡,抬头望去,这才愕然发现少女竟已是满头大汗,一身长衫衣裙都被汗水浸透打湿,似是刚从井水中打捞上来一般! “华姑娘,你这是...” “听前辈一番指点,当真受益无穷!”华舒雅悠悠长叹,仿佛将体内污浊之气一并排出,整个人好似脱胎换骨,心头空灵澄澈。 在开始这盘棋局的瞬间,她双眼之中就已然不再是庭院风景。 而是当初在太乙山上所见到的星河棋局,以众生为子、以天地为盘。双方棋手互相落子,就仿佛在与天道至理博弈互角,每子落下都如心境考验、神魂升华。 正因如此,那堪堪三枚黑子,便已经将其精力彻底掏空。 而那最后一子,却是她绞尽脑汁、耗尽心力都无法寻得机会,如横亘大山,似有千万般阻挠。 但这天元一招... 落的天衣无缝。 华舒雅便感觉自身心境圆满,一股油然而生的豪气令她只欲长啸高歌。 但刚一张嘴,顿时意识到自己还坐在前辈面前,连忙悻悻然地闭上樱唇。 “华姑娘,还是先去梳洗一番吧。” 林天禄挪开视线轻咳两声:“晚风甚寒,小心着凉。” 华舒雅眨了眨灵动双眸,似有所感般低头瞧去,就见一身衣裙已是半透半明、肌肤红潮遍体娇艳如花,纤腰盈盈,隐约可见束胸绑带的弧度轮廓。 “......” 呆愣少顷。 少女脸蛋蓦然涨红,低眉不语,只是默默攥着衣袖护在胸前,逃也似的起身跑开。 但她跑至转角又很快驻足,回眸轻声道:“前辈,我先去...沐浴换身衣服。” “咳!去吧。” 直至脚步声远去,林天禄这才松了口气。 “好在这丫头性格温和、知书达理,要是尖叫一声,我大概要在邻里间社会性死亡了。” “哈哈哈!先生,老夫回来啦!” 但在这时,一声大笑悠然在夜空中响起。 莫宏身轻如燕般从围墙外腾飞进院,不过连踏两步,便已跃至亭内。 “老先生,你这来的可是有些迟了。”林天禄笑着起身拱手道,眼神微亮。 这轻功倒是很厉害。 看来这‘高手’称呼...有点份量啊! “先生怪罪的是,是老夫我没注意时间。只想着跟先生请教,必须得准备一些上好酒菜,在长岭县内转了一圈,挑挑拣拣半天才找到合适的档次。”莫宏笑呵呵地将手中酒壶和雕纹木盒放在石桌上。 “只是一日不见,坊间倒多了不少有趣传闻。似是那姑娘被传成了家规甚严的母夜叉...嗯?” 不过他很快轻咦一声,满脸讶然地看着桌上棋盘:“这棋局...” 林天禄失笑道:“刚才不过是跟华姑娘随意下了几子,打发时间。” “这、这...” 老者脸上的表情却愈发古怪沉重,面色忽明忽暗,喘息渐粗。 林天禄见状连忙扫开盘上棋子:“老先生别生气,只是年轻人胡乱下的棋,切勿当真。” 但眼见棋子全数滚落棋盘,老者蓦然瞪大双眼,凸出好似铜铃一般,红潮几乎涌上面庞。 呆滞半晌,他一脸失神地瘫坐入凳,口中呢喃不断: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啊——!” 见他突然一副神神叨叨的古怪模样,林天禄不禁牙关一酸。 难道又来一位身体抱恙的患者? 还让不让人好好下棋了,怎么一个个看见棋盘都旧病复发的? 这是想活活把他逼出对黑白棋的心理阴影? 但好在老者并没有跟当初的华舒雅一样吐血晕厥、当场送医,在深呼吸几口气后,渐渐平复了下来。 只是他再看向林天禄的眼神,已然带上了几分崇敬之色。 “先生境界果然非凡人所能及,这棋...当真妙哉!怕是这世间都找不出第二幅这般棋局。那华家丫头能与先生彻夜论道,当真是祖上积福积德,让人羡慕的紧啊!” 确实。 这世间的确找不出第二个连五子棋都要下半个时辰的人。 林天禄心头一动,讶然道:“老先生认识华姑娘?” “呵呵~老夫云游四海自是见过不少人物、那华家丫头所使的十三式破军剑,老夫也认得清楚。”老者抚须笑了笑:“只是未曾料到,那华家丫头年纪轻轻竟已将家传剑法修炼到这般境界,怕是不逊其父辈分毫。” “华家,很有名?” “先生莫不是刚至丰臣国内?” “确实如老先生所说,当初与华姑娘相遇不过巧合,受其引荐才来长岭县定居。” “原来如此。”老者恍然点头:“那华家家主乃是丰臣国正阳王,威名远播四方。其膝下六子,各个武艺非凡,堪称人中龙凤。那华家丫头,想必是那正阳王之孙。” 正阳王? 地位倒是相当不得了。 林天禄抿了口茶水。 怪不得这丫头富的流油,两栋宅邸买下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先生看似早已知晓?” “我只是对王公贵族不感兴趣。”林天禄耸了耸肩膀:“华姑娘她也从显摆过自己的身份。” “倒是老夫我俗气了。” 莫宏失笑两声,举起酒杯道:“告罪,老夫先干为敬。” 咕咚咕咚一口下肚,莫宏嘴角微扬刚要赞叹,突然面色涨红捂着嘴巴连连咳嗽起来。 很显然,想开口说话,呛到了。 林天禄:“......” 这老爷子...跟绝世高手果然搭不上关系。 第十八章.剑道突破 觥筹交错间,气氛逐渐和睦不少。 既聊了些有关丰臣国内的闲散趣事、生活见闻,也聊了些天下大势的运筹帷幄、尔虞我诈。似是终于找到位舒心酒友,莫宏俨然是想将这些年来的所见所闻全都述说一遍,谈论的愈发随性轻松。 ... “老先生都已经一百多岁,当真看不出来。” “哈哈!老夫这一生唯一值得称道之事,大概就是这份‘长寿’了。但百年已过,却是至今都没找到一位合适传人,可惜可惜。” “缘分一到,总归会找到的。” 林天禄安抚一声,抿了口酒水。 至于酒的品质好不好,他还真喝不出个所以然来,纯粹只是喝个气氛。 莫宏却将一杯酒再度饮尽,眉宇间的喜色逐渐褪去。 伴随着渐渐升起的醉意,他脸上却是布满了暗淡憔悴之色。 “...林先生,老夫还是开门见山地说吧。” 莫宏仰望夜空沉默半晌,目光出神: “老夫云游神州各地数十载,一切只为寻求剑道突破之法。御敌养剑,期望能踏上那无人触及的剑道境界。” “这是个好志向。” “只可惜数十载悠悠而过,老夫却是资质愚钝,剑道境界未曾有丝毫寸进。” 他缓缓解下背后剑鞘系带,将古朴长剑放于膝上,布满老茧的粗糙手指细细轻抚,低声幽幽道:“这老朋友与我共识半生有余,怕是等候不到我突破了。到时剑作废铁,人成黄土,一切都随风而去。” 林天禄放下酒杯,有些讶然地看着身旁老者。 这番话语之中,似带着几分落寞萧瑟之意,宛若自嘲讥诮。 “一场剑道寻梦,不过镜花水月。悠悠半生,到头来不过是自诩超凡。” 莫宏惨淡一笑:“当真可悲可叹。” “老先生,切莫自怨自艾。” 林天禄蓦然开口,将其心神强行拉回。 “剑道剑客,若失了本念剑心,怕是再无丝毫突破机会可言。” 莫宏闻言面色微怔。 随即浑身剧颤,当即汗如雨下,面色苍白地连连拱手道:“多谢林先生点醒!刚才老夫竟差点走火入魔,迷失了本心。” “努力数十年却始终未有收获,老先生会有如此刻骨怨念,自然可以理解。”林天禄略作沉吟道:“我不过是一毛头小子,讲不出老先生想要的至理名言,也没办法在剑道上多作指点。但... 老先生云游四海、见识之广阔怕是早已超乎在下想象。或许,如今只缺少一次顿悟、一份机缘。” 莫宏无奈笑道:“这世间机缘何其稀少,上天又怎会眷顾我这垂暮老人?” “上天眷顾?” 林天禄摇了摇头:“老先生可别小觑了自己,你这一生走过的路、跨过的山、趟过的河,便已是寻常人一生都未曾有过的‘机缘’。 天地山青、广阔川河,这世间万物其实早已烙印在你的心头。只是老先生还从未停下脚步,试着去回首遥望一番,去细细琢磨靠自己争取到手中的‘机缘’。” 莫宏神情呆愣,久久出神。 “哎!罢了罢了!” 林天禄哂笑两声,摆手道:“老先生还是将这些废话抛到脑后吧,我这半吊子书生在老先生面前咬文嚼字,实在是害臊的紧。 不如让老先生来教我下下棋,就当放松心情,如何?” 说着,他将散落在桌上的几枚棋子收起,将白玉盒推到了莫宏面前,笑呵呵地抓出几颗黑子放于掌心。 “在下对围棋规则还有不少迷糊之处,得让老先生帮忙指点指点才行。” “......” 但莫宏此时却呆呆地看着空无一物的棋盘,似是若有所思,双目出神。 四周不知何时荡开缥缈迷雾、似真似幻,数株桃树盛放摇曳,繁花似锦,恍若青冥奇景。 原端坐于身旁的林天禄,竟是幻化作白发青年,戴玉冠、着云霞长衫,好似九天玄外的证道仙人,似笑非笑地拂袖示意—— 两人身前的石桌上,一苍玄棋盘正放。 而在棋盘之中,已然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棋子。 这黑子、白子,恍惚间仿佛化作阴阳之气,相互交织,构筑成这棋盘上的景象,恍若有无数虚影声响在耳目间回荡。 一幕幕刻骨铭心、一道道声嘶力竭。 悲喜交加、哀怒相错,如人生百态。 这—— 便是他的人生,如棋盘上的僵局,再无格子可落、再无棋子可下。 旋即,那‘林天禄’淡然一笑,拂袖清扫,这棋盘上的所有棋子,无论黑白皆被一把扫尽。 “这——” 莫宏心神巨震,眼前虚实幻境刹那全数消散。 但困守在心间数十年的死结,竟在这一刻如念头通达般豁然开朗,心神为之一清! 他猛地捏紧膝上长剑,仰头长叹,整个人的气质油然一变,仿佛再度出鞘的锋芒利剑,锐气逼人! 下一刻,他豁然起身,展臂长啸,声似如龙,那洪亮呼喊竟是荡开阵阵凶猛气劲,肆意刮过清幽庭院。 林天禄有些惊讶地轻咦一声。 这老爷子,中气十足啊。还自带ktv的回音功能? 等等!这大晚上的嚎什么呢!? 还没等林天禄开口制止,莫宏面色红润地洒然一笑,躬身行礼道: “林先生,您这番点拨开导之恩,莫宏我此生不忘!” 话音刚落,他骤然身形一晃,身影好似云中燕般腾空飞跃而起。 “将来若有再遇之时,老夫定会竭尽全力报答林先生再造之恩!” 一阵豪爽大笑响彻云霄,剑气如虹,似是解脱又是畅快。 他借力一踏宅院高墙,力道之充沛直接将墙面踩踏大半,身形缥缈地消失远去。 “.....”林天禄看懵了。 “前辈,发生了何事?!” 刚刚沐浴完毕的华舒雅甚至还来不及擦干湿润秀发,急急忙忙地提剑从内院中闪身跑出。 “为何突然有长啸崩塌之声——” 只是话到嘴边,她看见眼前这烟尘四起的狼藉模样,顿时呆愣。 家、家里的墙怎得突然塌了?! 林天禄一脸无语地回头道:“那老爷子突然嚎了一嗓子,踏墙飞走了。” 华舒雅连连眨动美眸,直至脑筋转过弯来,顿时俏脸面色一沉,拔剑冷哼道:“那老人果然不知礼数!前辈不必担心,由在下前去将那无礼老人重新押回来!” “等等,这天色那么晚了,就不必乱跑啦。” 林天禄无奈一笑,招手道:“明日到衙门上报个官就好。” 嗯,得治他给肇事逃逸罪才行。 “好!前辈请放心,明日在下定然配合官府将那老者缉拿归案!” “咳咳咳咳!” 但在这时,丝丝轻咳声悠然响起。 华舒雅面色微变,急忙闪身挡在林天禄身前,拔剑而立。 却见那刚刚腾空远去的莫宏,正带着尴尬笑容重新推门走了回来,连连拱手道: “哎呀!当真抱歉,老夫刚才有所感悟,实在是气血上涌,脑袋一热...不小心坏了先生宅院围墙。” “还请莫宏老·前·辈,将这院墙原原本本地浇筑盖回去!”华舒雅横眉冷目,不怒自威,赫然有几分威严之感:“若是不修好,您可休想逃走!” 莫宏额头上冷汗直冒,讪笑道:“这是自然、这是自然!老夫正是回来帮忙重新盖墙的!” ... 没过多久后,华舒雅已然拎着一大堆的砌墙工具从院外走回,如同监工般指挥监督。 而那剑客莫宏更是得嘞一声吆喝,顺势将两条毛巾挂在肩头,撩起长袖,手脚麻利地开始混着水泥搭砖头,瓦刀翻飞,手法干净利落,着实像位专业的泥瓦师傅。 坐在远处的林天禄吃了颗花生,心中感叹。 这剑道宗师... 当真有够朴素的。 第十九章.收获秘籍,美妇上门 一夜修修补补,终于在清晨将围墙重新砌好。 莫宏洗完手上的泥沙,这才来到庭前向林天禄拱手道:“林先生,墙壁已经修好。就是那华家丫头...” 他满脸谨慎紧张地探头扫了几眼:“怎不见踪影?” 被华舒雅用冰冷冷的眼神盯了一整晚,哪怕是剑道宗师也背脊发凉、心有余悸。 心中只觉得昨晚听见的街坊传闻着实不假...那丫头当真如九幽夜叉般,令人敬畏。 “我特意让华姑娘回去休息了,老先生不必如此担惊受怕。” 林天禄笑了笑。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忙道:“不知老先生是否有何武学秘籍,能借在下略作观摩一二?” “秘籍?”莫宏讶然道:“林先生如此大才,为何还需武林中的武学秘籍?” “在下哪来什么大才,不过是外人胡传。” 林天禄讪笑两声:“况且在下对那飞檐走壁的武学颇感兴趣,闲暇之余,希望能修习一番。若能学上一招半式,我这以后出门也好有个防身之术,免得被山间盗贼给抢了财物。” 莫宏听得面色古怪。 这世上,哪来的贼人有本事从您身上抢东西? 但转念一想,先生需要观摩那些武学秘籍,莫不是想汲百家之长,创无上武学? 他急忙从怀中摸索出一本古旧书册,神情郑重地递给了林天禄: “先生,此‘游龙幻身步’乃是老夫云游时偶然获得。其步伐精妙、暗含至理,修炼至高深怕是能短暂踏空而行,甚是厉害。老夫修了五载,如今已至四重境,唯那最后一重境尚不得要领。 但以林先生境界,想必这幻身五重境必能重现于世、绽放光彩。” 林天禄闻言双眼微亮,极为小心地接过秘籍。 “多谢老先生了,我都不知该如何报答。” “哪里,能与林先生结交,已是老夫之幸。” 莫宏面带笑容地后退几步,作揖道:“那高墙已修砌完毕,老夫便不再多留。林先生后会有期,老夫去也!” 一声仰天长啸,老者身影一晃,带着豪放如龙般的雄壮气魄—— 小心翼翼地慢跑去拉开宅院大门,走出门外。 然后,回身朝院内拱了拱手,和煦一笑,再顺手将大门轻轻关好。 “......” 林天禄见状嘴角一抽。 这老先生,怕是要成半个谐星。 “前辈,那莫宏剑客已经离去?” 华舒雅从内院中探身走出,瞧了瞧大门方向。 林天禄点点头:“那老先生在武学境界上有所顿悟,应该要找一清净之地好好修炼一番。自然不会多做停留。” 华舒雅粉唇微抿,轻哼一声:“此人大早上的乱吼乱叫,又得惊扰隔壁邻居。” 林天禄表情一僵。 是啊—— 刚才那一嗓子虽然豪气冲天,但也着实吵闹。 现在粗算时辰,怕是六七点钟左右。只希望隔壁几户邻居不要上门怪罪。 华舒雅走上前来,轻眨美眸。 “那莫宏剑客还留了何物给前辈?” 林天禄收回胡思乱想,笑着晃了晃手中的秘籍:“那老先生给我留下了本身法秘籍。” “秘籍?” 华舒雅眉头微皱。 那老头,怎得留下如此寒酸回礼。 不过见林天禄眉宇间惬意欢喜,她倒没有再开口抱怨。 “那前辈就先在此等候,我去集市上买两份早点。” “麻烦你了。” “不、不麻烦。” 华舒雅俏脸微红地轻咳一声,悄然离去。 ... 家中四下无人,林天禄索性入座开始翻弄起手中秘籍。 只是才看了几眼,他不禁轻咦一声。 想象中精妙深奥的口诀心法,并不存在。 翻动神功秘籍会出现的七彩特效,也压根没有。 恰恰相反,倒是各种详细小人画在纸上,看起来像是小人书似的。 嗯,还特意分成了上下两部分...男版和女版。 “这画工还挺不错,至少有个人形。” 林天禄看的饶有兴致,照着书上图形姿势摆了两下身体。 但很快的,他脸上露出极为古怪的神色。 “这,怎么像是在跳街舞一样。” 他试着模仿着图解上的人形,脚下接连交叉踩踏,顺势原地转身。 就差手里再摆个pose。 “......” 林天禄又翻动秘籍看了好一阵子,最终将书册一把合上。 好吧,不是街舞。 是老年迪斯科。 “确实像是那老先生会拿出来的武学,很符合他的年龄段。” 林天禄不禁叹了口气。 当然,并不是说这秘籍是糊弄人的假货。 这看起来像是老年迪斯科一样的诡异步伐,是得辅以深厚内力一并运行的玄妙身法。若没了内力相辅相成,自然就成了光有动作的花架子,看起来既别扭又滑稽。 书里自有配套的内力流转之法。但前提是,得有内力才行。 林天禄挠挠头,疑惑着自己体内盘踞的灵气能否代替一用。 “啊,差点忘了我这一身灵气也调动不起来。” 他摇头失笑,索性踱步到庭院中随意来回走动。 虽然没内力修身法境界,但平日偶尔将这身法当作晨练热身,倒也无妨。 修仙修道,果然还是得养生为上。 再搭配点拉伸扩胸运动,就当是每天早起的广播体操了。 叩叩叩—— 但在这时,大门被人蓦然敲响。 “又有人拜访?” 林天禄眉头微挑,收起秘籍,快步上前将大门拉开。 “是谁...茅夫人?” 正是茅若雨站在宅院之外。 此时她着一袭淡雅襦裙、长衫轻纱裹身,略施粉黛的娇艳面庞带着几分柔媚之意。 双方视线交汇,她连忙低眉欠身,盈盈行礼道:“林先生日安。” “夫人今日看起来气色好转不少。”林天禄露出温和笑容:“不知夫人上门有何事相说?” 茅若雨欲言又止,一副纠结神色。 林天禄轻声安抚道:“夫人不必着急,慢慢细想。” “其实奴家...”茅若雨心头扑通直跳,呼吸急促,额头更是隐隐见汗。沉默半晌,她仿佛豁出去般猛地大声道:“奴家想伴于林先生身旁!” 嗯?! 林天禄顿时一呆:“夫人,您刚才...” 但茅若雨此时的反应却更为意外。 她连忙捂住红唇,一副震惊惶恐的表情,又急忙解释道:“不、不是,奴家刚才只是想说...林先生在长岭县内无亲无故的,实在有诸多不便。 况且昨日先生又这般照顾奴家。奴家就想着...平日里尽可能为先生准备些餐点,免得饿了肚子。” 说到这里,她已然是结结巴巴,脸上不知是害羞还是急切般满是娇艳红晕。 林天禄这才松了口气,讪笑道:“夫人好意在下心领。不过一日三餐在下还是能妥善准备的。倒是不必夫人多劳。” “但林先生平日还得多读诗书吧?”茅若雨轻声道:“奴家顺道多做些饭菜,其实不打紧的。先生若真介意,就...付奴家些工钱即可。” 林天禄微微一愣,很快心下恍然。 差点忘了。 眼前这妇人孤儿寡母,虽有宅院,家中却狼藉一片无人收拾,想必也没多少收入来源。 而要想抚养孩子顺利长大,怕是一笔不小开支。能多一份额外收入,对家庭负担也能更小一些。 想到这里,林天禄很快拱手道:“那恭敬不如从命,夫人如此好心,在下也不多做推辞。” “多谢先生抬爱。”茅若雨素手轻拢秀发,眼神闪躲:“那奴家明日开始,便来先生府上帮厨。” 匆匆说完,她立即提裙快步离去,身形似有些慌忙。 “夫——” 林天禄伸手欲言,但转念一想没再开口挽留。 工钱的问题,索性多给一些吧。独身妇女养育孩子,在古代也着实不易。 当然,还有另一层原因... 家中有如此曼妙身材的美妇下厨打点,确实养眼。 这钱,挺值。 “没想到,我还是馋人身子啊。” 林天禄哂笑两声,将大门重新关上。 心中也有几分庆幸,好在体内灵气没把自己变成无欲之人。 第二十章.志怪读物,了不得! 茅若雨狼狈蹒跚地回到家中,背靠大门滞住身形,娇柔喘息声不止。 “我...都说了些什么鬼话!” 她按住起伏不定的高耸胸脯,入手触之已是汗渍粘腻,一身衣裳被冷汗打湿。 ——原想一了百了,上门说出一切真相,祈求前辈高人宽恕她的诸多无礼之举。 可双方再次见面,她却忐忑紧张到哑口无言。 一想到自己道出真相,下场极有可能像那邪灵般灰飞烟灭、死无全尸,茅若雨就完全无法镇定。 心神恍惚下,竟稀里糊涂地说了些暧昧话语,吓得她赶忙圆谎解释。 只是这层层谎言圆下来,终是自讨苦吃。 “当真是孽缘啊。” 茅若雨俏脸发白,只觉全身一阵无力。 接下来要天天上门为林天禄烧饭做菜—— 这不是羊入虎口吗?! 她能隐瞒地了几日,但瞒不了一世。若被林天禄发现有意隐瞒真相,怕是... 茅若雨软绵绵地瘫坐在地,目光无神地仰望天空: “奴家,完了。” ... 午后时分。 林天禄正神色悠闲地靠于游廊,浏览着有关山精野怪的志怪小说。 家中珍藏的四书五经之流虽文辞严谨、暗含道理,但通读深究着实麻烦。倒是这些民间传记看起来更为轻松,其中不少传说故事都颇为有趣。 尤其是手中这本,更是描绘了不少凡人与妖怪间的爱恨情仇。 当然,林天禄对书中男女间的痴情纠葛不感兴趣。 以现代人的眼光角度来看,其中看似可歌可泣的剧情,其实没多少意思,解决事件的方法更是不胜枚举。只是其中主人公们受制于时代文化,这才酿出一些人伦悲剧。 还有那些所谓美好爱情,分明多是一夜情、主动投怀送抱之流,实在没有细品的价值。 至于他为何还看的爱不释手,全因为这志怪小说... 爱搞颜色。 民间小说大多流传于市井之中,难受规章管辖,自然没有多少限制可言。作者们诸多想法可谓天马行空、惊艳绝伦。即便放在信息爆炸的现代社会,怕是都能称得上一等一的水准。 那绘声绘色的写实描述、风情各异的异族美人、令人目不暇接的诸多姿势,简直令人大开眼界。 哪怕是林天禄,也不禁要拱手赞叹一声——作者老哥当真牛批。 或许... 书中男女间谈情说爱、培养感情的剧情之所以全都一笔带过,就是他们想多点笔墨去写涩涩情节? “够涩!” 林天禄一书看完,暗暗赞叹。 锵——! 通透剑鸣悠然回荡,拂过幽幽清风。 侧头望去,就见华舒雅着一袭华贵长裙潇洒腾舞,执剑回旋,洒出异彩般的剑光涟漪,端的是丰彩神俊,那逼人锐气不逊男子分毫。 随剑而行、随心而动,丝丝缕缕玄妙剑意在其剑中流转,好似剑道境界更上一层。 虽然家中没有志怪小说中描绘的狐狸精、兔子精、蜘蛛精... 但有如此绝美少女翩翩剑舞,倒是一番别样风情,远观欣赏,更称得上清秀动人。 “嗯?” 林天禄轻咦一声,只觉得华姑娘的穿着打扮,似是比前几日更...柔美几分? 如今这一身绸缎衣裙轻若薄纱,隐约露出玉臂香肩,长袖随风飘舞、乌发飞扬,宛若下凡人间的执剑仙女。 “之前还未发现,这丫头竟是这般漂亮。” 他很快摇头失笑。 仔细想想便知,之前又是登山寻仙、又是出门追捕盗贼,怎会穿着什么轻盈绸缎。如今空闲下来,自然得穿些符合闺中女子身份的衣物。 毕竟华舒雅怎么看也不像假小子性格,梳妆打扮再正常不过。 自己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林天禄自嘲两声。 ... “呼——” 一曲剑舞完毕,华舒雅负剑吁气。 她轻按住胸口,眼中似有灵光闪烁。 今日练剑,竟未曾感到丝毫疲惫气喘。 这家传的十三式破军剑讲究动静相结,既要大开大合、力至千钧,又得心细如发、招招精准。乃是华家祖祖辈辈逐一完善,用以破军杀敌的高深剑法,绝非靠境界内力能轻易施展。 她七岁练武、八岁学剑,已至今年十六,方才逐渐掌握了剑法精髓。 但在平日演练后,仍会气喘吁吁,大汗淋漓。 可今日演练了数遍十三式剑法,却是全身温暖舒适,仿佛有股淡淡暖流在全身流窜。 并非内力短短一日便有极大提升,而是在剑意境界上—— 每一招每一式都极为轻松畅快,似诸多招式全都篆刻在心间,无需思考便能心随意动地尽情施展。 而这一切,多亏前辈诸多耐心指点。 少女收起长剑,嘴角抿开淡淡笑意,似花绽放般美艳夺目。 回眸瞧见那抹心心念念的身影,华舒雅心中既是感激又似温暖,不禁轻唤道: “前辈,我们晚上不妨去天海楼聚餐一顿如何?” “啊?” 林天禄眼见少女快步走来,连忙合起小说。 “这...又得华姑娘破费?” “前辈昨日又细心指导我一番,在下思来想去甚久,也只能请前辈吃些可口佳肴以作回报。”华舒雅恬静一笑,弯腰欠身,盈盈柔声道:“小女子一片心意,只求前辈可不要推辞。” “华姑娘如此盛情,我自然不好推脱。”林天禄好奇道:“不过在下想问问...华姑娘身边是否有修炼内力的内功心法?” “内功?” 华舒雅轻眨美眸,略作思忖道:“确实有听闻一些专司内力的高深内功。但我家传武学是以剑法为主,经年复一年的锻炼来反哺内力。身旁...” 少女很快面露歉意道:“也无其他内功心法。” 林天禄点点头,心中倒没多少遗憾,只是随口一问。 武功秘籍这玩意儿,肯定不是什么烂大街的货色。 要是每个武者天天兜里都揣着家传秘籍满大街乱晃,逢人见面就能随手掏出来五六七本,仿佛清仓大甩卖一样,那才是有问题。 “对了,华姑娘,这本秘籍借你一观。”林天禄将手边的‘游龙幻身步’秘籍递了出去:“从莫老先生手中讨来的。本想试着琢磨一番,但我这书生内力全无,实在不好修炼,索性让你试试,兴许相性不错。” 华舒雅神情一惊:“前辈,这...当真可以?” “这身法跟你的剑法,是否会有内息冲突?” 她试着翻看几页,摇了摇头:“不曾冲突。” “那便无事。”林天禄抚掌一笑:“以后若碰见山间盗贼,可得仰仗华姑娘你多多保护。” 华舒雅闻言一阵哑然。 以她这浅薄功力哪能...等等? 前辈或许存着锻炼考验之心,这番重托,更是信任和看重! 而且听前辈言下之意,更是能与她相伴许久! 少女心思急转,随即眼眸陡然绽放神采,铿锵有力地鞠躬大声道:“前辈放心!在下一定竭尽全力!” 林天禄眼角微抖。 这丫头,怎么兴致如此高昂。 但眼见少女满脸认真地观摩起秘籍,他只能悻悻然地闭嘴收声。 ...这大概就是武学上的学霸吧,学习动力真滴足。 “嗯?” 恰至此时,林天禄隐约感觉到些许视线,略显疑惑地侧头望向大门方向。 门缝外似有一抹熟悉身影,正畏畏缩缩地来回踱步晃悠。 第二十一章.小小情报 蓬头垢面的稚嫩孩童正神情紧张地来回探视,同时使劲拍掉身上的尘土污渍。 他小心翼翼地往门内瞄了一眼,隐约瞧见院内熟悉的男女正说些什么。 犹豫再三,他仍不知该如何开口。 如今长岭县各处都在流传诸多风言风语,但无一例外,都说这院内居住的书生胸怀大才大德,前途不可限量,将来必有广大前程。甚至就连县令老爷等人,似都有意愿来府上拜访结交。 可见其名声之远播,在长岭县内已是小有名气。 他这小小乞丐贸然靠近... 会不会被嫌弃? 但在他纠结万分之际,院门却被蓦然拉开。 “小先生,你这身模样可比前几日更邋遢了几分。”林天禄带着笑容开门走出:“莫不是想上门再讨要些钱财粮食?” “先生?!我、我...不是...” 孩童满脸慌乱地后退两步,双手不断摆动,似想开口解释。 林天禄稍稍放缓表情,轻声道:“不必紧张,只是与你开开玩笑。 但不知小先生为何突然上门,有何事相说?” 眼见这俊俏书生依旧如当初那般温和亲切,孩童眨了眨眼,心底不禁暗松口气。 这先生,当真是大善人。 但他仍是紧捏着衣角,只得怯声道: “我...我是来跟先生做生意的。” “哦?”林天禄眉头微挑,环抱双臂轻笑道:“小先生有何生意?” “先生当初与我相遇,曾问过我有关那冤魂厉鬼之事。当时我并未在意,只当先生是在故意逗弄于我。” 孩童眼神闪烁,深吸一口气:“但先生前几日大显神威、破除布庄邪气救人于水火,斩妖除魔,为长岭县人人称道赞颂。我想...先生或许会对那妖邪之物感兴趣。” 林天禄听得有些讶然。 这小小孩童,竟有这般眼色? 仔细瞧这孩子竭力鼓起勇气的紧张模样,他不禁轻笑:“小先生倒是抓准了我的心思。” 孩童闻言顿时扬起脑袋,满脸惊喜道:“林先生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 林天禄不假辞色地点点头:“那妖邪之物于我而言充满未知,如浩瀚书海般值得探索。况且我本身通读不少志怪之书,自是想深入了解一番。至于你刚才说的生意...” “我、我要用这些妖邪之物的情报与先生做交易!”孩童连忙应声。 “情报?” “先生一眼便知...我是以乞讨为生的乞丐,但手脚利索,耳朵灵便,能晓得县内县外诸多闲言碎语,哪家哪户出了事我基本都能知道。要是何地真出现妖邪污秽,我也能第一时间将消息告知给林先生。” 孩童的语气有些激动,似是想急忙证明自身价值。 林天禄默默凝视着他满是急切的脏乱面容,思忖片刻,蓦然一笑。 “一则消息百文钱,此价格如何?” 孩童顿时双眼亮起:“先、先生,当真是百文?!” 百文钱,这可是他乞讨一月都难以赚来的巨款! “自是当真。不过,那消息可不能弄虚作假,若让我发现你故意编造假消息来坑骗钱财,这桩生意我得立刻取消,还得报官来抓你。” “不会不会!林先生请放心!我决计不会故意编纂!” 说到这里,他咽了口唾沫,小声道:“林先生,我现在就有一则消息...” “哦?县内又出了事?”林天禄好奇道。 “县北五里外,程阳华、程大户家中似是有些古怪。有传言说他们府上每到夜晚便有幽幽诡笑传出,尤其这两日甚至还有剁肉声响,循声搜找,却又找不到声音来源,甚为诡异。” “如此怪异之事,那程大户难道没有报告官府,让吏役上门帮忙搜查?” “还未禀报。兴许是那程大户不愿将家事传出,想私下处理。”孩童略作思酌,又补充道:“听闻那程大户是极爱面子之人,年轻时更是秉性火爆易怒,最见不得外人对自己指指点点。虽成家后有所收敛,但其结发妻子早夭,为人性格也变得古怪难测。” “你倒是知晓的很清楚。”林天禄笑了笑。 “只、只是平日里在街上流传,偶然间听见的些许流言蜚语。”孩童缩起肩膀小声道:“或许那程大户...可能并没有他人说的那么爱面子。” “无妨,你能特意记住这些事,已值得称赞。”林天禄缓声道:“你先在此稍等,我去屋内取钱给你。” 孩童当即面露惊喜笑容,连连点头。 等候之时,他更是小心仔细地擦着双手,想要让自己的手掌看起来干净一些。 直至林天禄归来将报酬递给他,这孩子愣愣地看着手中钱币半晌,最终竟低头轻轻哽咽了起来。 “怎得突然哭了?” “是林先生...给我机会!”乞丐儿连忙抹掉满脸泪花,好似呵护珍宝般将钱币攥于手中:“我会努力的!” 林天禄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多发挥你的‘特长’,终究会有回报。不过... 我还得叮嘱你一番,从外人口中打听情报可以,但切莫亲自上门探索那些妖邪之物,若亲自遇见,你的小命可要不保!” “林先生之言,我会牢牢记住!” 孩童神情一怔,又连忙说道:“差点忘了一事,那程大户似是今晚要至天海楼与人聚餐。林先生若是不嫌,可到酒楼中与那程大户当面交流一番。” “天海楼?” 林天禄摇头失笑:“当真是有缘。” “先生?” “没什么,后续之事我自会安排。你先拿钱去吃一顿填填肚子,顺便再好好洗把脸、换身干净新衣。” “好、好的!”孩童脸颊微红,将铜钱小心翼翼地收入怀中,这才沿着墙角跑远... 虽然他这跑三步就回头鞠个躬的憨厚模样,倒是令人有些莞尔。 “前辈。刚才那孩子是谁?” 华舒雅悄无声息地凑上前来。 林天禄摆了摆手:“当初在酒楼偶然遇见的可怜孩子,还挺机灵聪慧,刚与我说了些县内的诡异之事。” “那前辈准备...” “今晚到天海楼一聚。” 华舒雅闻言顿时美眸一亮,甜甜笑道:“晚辈会吩咐店家好好准备宴席!” 第二十二章.天海酒楼 若说在长岭县内何处最为光鲜热闹,怕是全长岭县人都会说上一声‘天海楼’。 此楼位居县内地理最佳之地,坐于酒楼远观运河流通、近可观官道人头涌动,风景独美。更有大量富商豪绅常常光顾,锦衣玉食、满目珍馐,算得上长岭县的一处风水地标。 尤其现在,林天禄更是清晰认识到了这一点。 ——贵宾雅厅内。 他看着被逐一端上餐桌的各色美食,不禁嘴角一抽。 “这里的档次,比想象中的还要夸张不少。” 原以为就一栋比较干净的酒楼,可没想到竟豪华至此。 周围玉石浮雕琳琅满目,更是一眼就能看出手艺非凡。这一道道精致菜肴端上,就见瓷碟金边细纹,怕是餐具都价值不菲。 这手笔,怕是丝毫不比现代社会的高档酒店要差。 “华姑娘,这顿饭菜着实破费...” “前辈喜欢就好。”华舒雅浅浅一笑,将秀发拢至耳后,举止淡雅柔美。 此时的她俨然经过精心打扮,精致面庞在妆容点缀下更显娇艳,青丝盘珠翠,鬓角斜玉簪,垂落珠帘与耳坠叮铃作响,闪烁流光。 齐胸襦裙下饱满高耸挺翘,轻纱虚掩着玲珑肢体,微微袒露出的肌肤更是晶莹玉润,宛若巧夺天工的艺术品般,令人侧目不已。 似是独处气氛稍显暧昧,她微抿薄唇,粉扑扑的红晕在脸上泛开。 林天禄抿了口酒水,不禁哂笑道:“自从到了长岭县内,在下一直都在受华姑娘照顾。若再厚着脸皮白吃白喝下去,怕是连我自己都会害臊尴尬。” “前辈,其实不必那么...” “看来我得在这镇县中寻一份清闲工作才行,至少得赚些生活费用。” “前辈。” 但华舒雅这时却蓦然插嘴,俏脸肃然道:“能否...正式聘任您为晚辈的剑术师傅?” 林天禄差点洒了杯中酒水,满脸愕然: “我来当剑术师傅?” “若前辈不喜欢,哪怕不是剑术师傅也没有关系。私塾先生、园艺老师、哪怕是女红师傅都行!”华舒雅端正坐姿,以极为郑重的语气说道:“只要前辈您能继续留于此地,让晚辈跟随在您身边,作为教书先生的费用,晚辈会全额支付!” 林天禄愣了半晌。 看着少女眼眸中闪烁的丝丝异彩,他心头不禁荡开涟漪。 这丫头... 还挺有人情味的。 念及至此,林天禄顿时失笑道:“你若不介意,我自然可当教书先生。但剑术园艺之流可就敬谢不敏,怕得在华姑娘你面前频频出丑。倒是那四书五经,在下或许能指点一二 ...还有那女红,在下可是一窍不通,华姑娘就别出言戏弄我了。” “抱、抱歉。晚辈刚才一时激动,胡言乱语了几句。” 华舒雅脸蛋晕红,略显娇羞地轻掩粉唇,莫名有几分俏皮可爱。 而她心中正泛起丝丝甜意,只觉得前辈当真温柔体贴,连诸多无礼请求都能答应。 细细畅想,她更是下定决心,之后定要让前辈每日都吃饱喝足,生活无忧。 “不用那么拘谨。还是先趁热吃点菜吧。”林天禄笑着说道,率先动筷夹了块糖醋肉送入口中。 “这酒楼的菜色口味,当真不错!” “前辈多吃一些。” 华舒雅浅浅一笑,举止优雅地小口浅尝。 只是细嚼片刻,似感受到身前目光,不禁俏脸微红:“前、前辈,我身上有何奇怪之处?” “没什么。”林天禄讪笑两声:“只是...见华姑娘今日身段似乎比之前丰满不少。” 华舒雅下意识捂住胸口,却并无介意般柔声道:“之前用束带绑住了胸口而已。前辈也知在下学剑多年,自是从小养成的习惯。若无束带实在不便活动。” 林天禄顿时恍然。 心中又觉得有些好笑。 武功又好、又着装性感的女性高手哪会多见。 仔细想想便知,那些动漫小说里的美少女一个个挥舞刀剑枪戟,上天入地,跟斗嗖嗖嗖的乱翻。别说宽松衣物能不能兜得住火爆身材,怕是各个都甩到胸疼抽筋,捂着胸口无力再战。 又不是俩钢筋铁块。 酒楼内隐约传来些划拳呼喝的哄笑声。 “这楼内倒是热闹。”林天禄侧头靠近手边护栏。 螺旋回廊般的酒楼设计,令他一眼就能瞧见楼下的酒席宾客。只是薄纱屏风遮挡,看的不太真切,也算避免贵客间相互打扰对方,徒生事端。 华舒雅秀眉微蹙,低声道:“前辈,是否需要吩咐店家换个清静客房?” “这倒不必。感受世间生活百态,也算一番乐趣。” “不愧闻名遐迩的林夫子!当真有文化、有涵养!” 大大咧咧的笑声引得林天禄回首望去,就见一名身穿绸袍的中年男子笑着推门而入,拱手行礼:“林先生,在下是这天海楼的掌柜,孟岱。” “孟掌柜怎突然到访?” 林天禄起身作揖。 孟岱大方笑道:“听楼下的小厮说起,没想到林先生当真来了我们天海楼,身为掌柜自然得来好好打声招呼。只是不曾料到...林先生竟有美人相伴,如此风雅气氛,倒是我有些失礼粗俗了。” 他在发现了餐桌另一端的少女身影后,连忙躬身告罪。 “掌柜不必在意。”华舒雅轻轻放下筷子,淡声出言。 “多谢姑娘谅解。” 孟岱不曾抬头多看一眼,很快将目光重新转回至面前的林天禄身上。 “林先生,若有所需之事,尽管吩咐楼下小厮,我们天海楼自会满足先生一切要求。” “孟掌柜,在下如今就有一个小小请求。” 孟岱好奇道:“林先生请说。” “听闻县内的程员外正在天海楼内与友聚餐,不知可否引荐一二?”林天禄轻笑道:“在下想与那位有事相谈。” “程员外?”孟岱神情微愣,但很快失笑道:“这倒是缘分恰至,没想到林先生竟也有此意。” “也?” 林天禄面露讶然。 话音刚落,厅门珠帘被悄然撩开,一抹风雅倩影步履轻盈地走了进来。 此女身着淡雅青衣纱裙,肌肤如玉,身段匀称曼妙,柳眉明眸中似有柔情荡漾,姿容秀气端丽。 孟岱笑着摊手介绍道:“林先生,这位是程家千金,程忆诗姑娘,此行正是专门来找您的。” 被叫做程忆诗的端庄少女轻柔抿唇,欠身行礼:“久闻林先生大名,此次一见,确实如传闻那般气质非凡。” 她微微仰头注视着正要拱手作揖的林天禄,水眸流转,含蓄一笑。 咔嚓! 一声细微脆响,华舒雅连忙将一不留神捏断的筷子收起。见厅内无人察觉,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第二十三章.程府谣言 “既然双方相会,那在下就不多做打扰,暂且告退。” 孟岱笑着适时开口,悄然退去。 “孟掌柜慢走。” 林天禄拱手送别,沉默片刻,这才回身淡然道:“程姑娘,找在下有何要事相商?” “先生是否听见一些市井之言?” 程忆诗嗓音略带妩媚,柔声道:“有关我程家之事。” 林天禄眉头微皱:“确实有所耳闻,但那些传言是否真假...” “自然是假的。” 程忆诗十分果断地说道:“不知是谁故意在长岭县内散播这些无稽之言,有意诋毁污蔑我程家名声,揣测我程家宅府之中藏有鬼魅怨灵。 过去还能当无事发生,可前些时日布庄大火,证得确有鬼魂在镇县内游荡作祟,这些传言再度开始甚嚣尘上。得这些流言蜚语所赐,妾身家中不少商铺生意受了些影响,损失不小。” 假消息? 林天禄有些意外。 没想到,这个年代就开始有人玩水军摸黑了? 竟然还借着布庄失火之事来添油加醋,倒是有些头脑。 “那程姑娘特意前来找在下,是为了...洗清冤屈?” “先生智慧过人,一言便知。”程忆诗优雅浅笑,微微颔首:“家父好薄面,不愿随意上门扰先生清静。 但恰巧刚听闻林先生同在天海楼内用餐,小女子便特意来以礼邀请,希望林先生能来府上仔细检查一番,借此还我程家青白。省的街坊邻里整日在背地里说些闲言碎语,好生烦人。” 林天禄笑着点头道:“这自然无妨,只是...嗯?” 他脸色微变,连忙伸手扶住了突然踉跄摇晃的少女。 “程姑娘?” “让先生见笑,只是小女子我自幼便有体虚之症,易晕眩乏力,不打紧的。”程忆诗俏脸上似乎有些发白,举止轻盈地后退两步,再做行礼:“小女子先回家父身旁,林先生与这位姑娘大可安心用餐。待会儿会在楼下耐心等候。” “那就劳烦了。”林天禄拱手道:“程姑娘回去后也得多多休息。” 程忆诗脚步微顿,回眸嫣然一笑:“先生叮嘱,小女子会牢记在心。” ... 待目送着程忆诗离去之后,林天禄这才面露思索地坐回原位。 “前辈。” 华舒雅美眸轻眨,轻声道:“为何眉头紧锁?难道是那程家谣言...” “有点不大对劲。” 林天禄沉吟道:“或许并非如那程姑娘所说,此事是外人无端放出的谣言。 刚才我与程姑娘的手腕略有触碰,但入手却一片冰凉,似是阴气环绕。” 华舒雅闻言顿时一惊:“难道程姑娘已受鬼魂所害?” “这倒是难以确认。若想探明真相,去往程府上仔细一瞧倒是最为妥当。” 林天禄刚才细细瞧过那程忆诗的身体。 其体内有阴气盘踞,且根深蒂固。不过本身却无血光纠缠,显然未曾害人害命。 那问题自然便出在了程府之中。 华舒雅眼帘微垂,担忧道:“前辈当真要去程府一趟?” “斩妖除魔本就是件善事,更何况他家中尚有老小,若遭遇不测实在可怜。” 林天禄摸出怀中的碎玉坠,轻笑一声:“况且,我也带着几分私心。” 这玉坠目前虽只能当个毫无用处的照明灯泡,但接连两次吸收了鬼魂被消灭后产生的灰气。无论如何,他都想尝试一下—— 看这碎玉坠吸收更多灰气后,是否能展现出点其他功能。 当然,要当真毫无用处,此行此举就当是行善积德吧。 华舒雅有些好奇地看了一眼玉坠,似乎并无玄妙。但心想既是前辈在意之物,怕是相当珍贵。 不过她并未在意玉坠多久,反而神色犹豫:“前辈,那我此行...能否一同前去?” 见少女脸上浮现出的几分忐忑之意,林天禄失笑道:“当然结伴共行。若无华姑娘保护,我此行可是心慌难安。” “前辈请放心!”华舒雅不禁绽放甜美笑容。 林天禄招呼了两声:“还是先吃菜,要是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嗯!”华舒雅重新动筷,送入口中的鱼肉滋味似都比之前入味不少,弯月般眯起的美眸中似是笑意丛生。 ... 入夜已深,醉仙楼内外也渐渐安静。 林天禄和华舒雅两人结账完毕,从酒楼中走出,很快瞧见不远处在马车旁等候的熟悉身影。 “程姑娘。”林天禄上前拱手,哂笑出声:“当真对不住,竟让姑娘你在晚风中等待多时。” “先生不必介意,小女子也是刚与亲朋好友道别。”程忆诗柔笑不减,朝后摊手示意:“林先生,还有华姑娘。这位便是家父,程阳华。” 程阳华面容略带苍老,却隐含肃杀,不怒自威般的面庞显得有些冷漠。 他朝两人拱了拱手,扯起略显僵硬的笑容:“两位能应邀到府上一聚,鄙人当真感激至极。若先生能还我程家一个青白,事成之后,定然会有大礼送上!” “礼物倒是不必,能与程员外结交一番已是大善。”林天禄不咸不淡地回应一声,身旁的华舒雅也是拱手行礼,并无多言。 程阳华行礼示意:“请上马车。” ... 天海楼距离程府并不算太过遥远,不到半刻钟便到达了目的地。 待下车一瞧,一座宽阔大院随即映入眼帘,在门外还有两名看院驻守,气派不俗。 随着程忆诗与程阳华父女引路,众人很快踏入府上,环顾四周,院内灯火隐现,还能瞧见些仆役身影。 林天禄在游廊间踱步而行,沉吟道:“不知程员外家中有多少人?” “府中杂役丫鬟二十一人、鄙人的三房小妾及其三女一子。”程员外略作犹豫,很快继续道:“以及大女忆诗。” 人还不少。 林天禄眼角微抖。 三房小妾,五个孩子,是真滴能生。 但细想这风俗风气,倒是不足为奇。至少跟随身旁的华舒雅,神情就很淡定。 “既然先生驾临府上,不妨让鄙人家中妻儿出来...” “父亲。” 但没等程阳华把话说完,其身侧的程忆诗很快低头柔声道:“天色不早,若再作那繁文缛节之举,怕是得让林先生更加劳累。 不妨让府上各位都早些歇息。让林先生尽早在府上多逛几圈,待确认府上无甚冤魂厉鬼,明日早起再派下人将此事散播出去,好洗脱我程家污名。” “甚好甚好!”程阳华连连称是:“是为父刚才考虑不周。来人!吩咐家中所有人都快些回房入睡,切莫打扰了林先生!” “忆诗,那林先生就由你来帮忙引路。” “父亲请放心。”程忆诗微微颔首。 没过多久后,程府内的气氛便逐渐冷清,不少房屋内灯火渐消,变得黯淡无光。 但至此过程中,程忆诗却是嘴角含笑,安静不语地候在林天禄旁边,那侧顾眼神中好似闪烁着丝丝异彩。 而这点小眼神,正被一旁跟随的华舒雅默默看在眼中。 此女...倒是有些古怪。 第二十四章.府中地窟 夜深人静,只余些许光华。 程府也随着众人入睡而逐渐暗淡。 “林先生,此地便是府内下人们居住的地方。” 在前方带路的程忆诗风姿款款,语气轻柔地介绍道:“二十一名仆役皆住于这六户院落之中,有齐全家具,生活无忧。” “环境倒是不错。” 林天禄随口问道:“这些人最近段时日,是否有过奇怪举动?” “家中众人一切正常。”程忆诗摇了摇头。 身旁一路跟随的华舒雅眉头微皱,凑近到林天禄耳边低声道: “前辈,是否需要我去搜一搜?” “别胡来。” 林天禄吸了口凉气,连忙叮嘱道:“若当真遇上冤魂厉鬼,最忌讳的就是单独行动...不管怎么说,在凶险之地独自行动可是万万不行。” 这玩意儿简直像个必死flag似的。 在恐怖片里更是一死一个准。 “前辈之言,在下铭记。”华舒雅正色点头。 程忆诗显然没听清两人的低声交谈,前行引路的同时继续道:“两位,穿过这走廊,后方便是家父及其妻妾居住的主副宅。” 林天禄视线扫去,宽阔整洁的庭院映入眼帘,园林池塘都打点的极为干净优美。 这程家府邸,规模怕是丝毫不小。不过诸多屋宅都已熄灯,略显昏暗。 林天禄仔细观察,倒也没察觉到多少阴森之气。相比起来,反倒是程忆诗身上的阴气更为浓郁些。 “嗯?” 华舒雅锐眼似是有所发现,低声道:“程姑娘,那后方孤零零的茅草屋,又是何人居住?” 程忆诗闻言神情一怔。 但很快的,她脸上的柔和笑意竟稍稍隐去,不咸不淡道:“那不过是堆积柴火的库房,平日只有家中下人才会靠近。” 她的异常反应,令林天禄颇感意外。 但没等开口细问,程忆诗已然率先挪步离开:“两位再去后院瞧瞧吧,若府内上下检查后依旧毫无异常,相信我程家内定然没有鬼魂盘踞。希望林先生明日能将此事告知于众,还程家清白。” “这是自然。” “——嘻嘻嘻~” 蓦然间,在萧瑟夜风中陡然传来丝丝轻笑,似是少女轻灵娇嗔。 两人神情蓦然一怔。 旋即,华舒雅猛地捏紧腰侧剑柄:“前辈,当真是妖物现身?!” 林天禄辨了辨声音传来的方向,显然是在前方不远的后院群宅内。 “等等,两位难道有所发现?” 程忆诗急忙开口,俏脸上满是错愕。 林天禄面露疑惑:“程姑娘难道未曾听见?” “听见什么?” “那女子笑声。”林天禄沉声道:“与街坊一致,在黑夜中传出如此笑声,确实阴森。” 虽然声音挺好听,但还是心里毛毛的。 “当、当真如此?”程忆诗脸上浮现几分惊惧之色。 华舒雅刻意加重语气,出声质问:“程姑娘,你是否有事在特意瞒着我们?” “这...”程忆诗面色微微发白,一时有些踌躇。 林天禄见她神情动摇,心知事态不对,试着放缓语气道:“程姑娘不必担忧,若宅府中当真有鬼魂盘踞,我们自能尽早解决。但若继续隐瞒,恐生变数。姑娘也不愿见家人出事吧?” 程忆诗双手紧握,似是犹豫不定。 但她最终还是深吸一口气,小声道:“我并未听闻家中有何鬼魂盘踞。但是...家中确有古怪之人。” 林天禄讶然道:“程姑娘你知道点什么?” “先生刚才应该知晓,家父有五女一子。其中三女一子是那三房小妾所生。”程忆诗迟疑道:“而剩下两女,便是家父的结发妻子所生...是妾身与家妹。” “程姑娘意思是——” “我那妹妹,有些古怪。” 程忆诗秀眉紧蹙,惴惴不安道:“她平日本就少言寡语、不善交际,整日将自己闷在房中。若是怕生害羞倒也无妨,可她一年都未曾踏出几步...偶然途径路过她屋前走廊,透过窗户有时甚至能瞧见她面无表情地站在屋内,一言不发,甚为诡异!” 林天禄听得有点头皮发麻。 这真的不是恐怖片现场? “既然如此,为何不将此事告诉程员外?” “家父他是知道的。” 林天禄面露惊讶:“程员外他知道?” “我那妹妹的古怪,父亲早已知晓。”程忆诗低声道:“只因妹妹她长的与妾身生母十分相像,又是家中最小,备受宠爱。所以他未曾将此事太过放在心上...或者,家父只是不想将此事暴露出去,引得外人风言风语。” “但最近这几天,妾身晚上听见的诡笑声...几乎都是从我那妹妹房中传来。” 程忆诗轻咬下唇,抬手指向游廊对面的房屋:“因为妾身与家妹住所正对相连,所以听得十分真切。” 林天禄困惑道:“你之前为何不愿透露?” 程忆诗眉宇间带着几分忧愁:“今日家父早有嘱托,实在不愿将这等家丑说与外人。原本只想随意打发两位,将此事蒙混过去。” 林天禄眉头紧锁。 “还请林先生恕罪,妾身并非有意隐瞒。只是那诡笑声平日都从家妹屋内传出,并非什鬼魂作祟,再加上父亲他多番叮嘱,实在——” “先不必说这些话。” 林天禄目光微凝,沉声道:“还请程姑娘快些带路。” “好、好的。” 程忆诗急忙小跑起来,带着两人来到后院一处房屋门前。 推门入屋后,华舒雅急忙拔剑环顾四周,神情警惕。 可是扫视一圈,除去诸多女子闺房的饰物,却并没有发现任何人影。 “怎么回事,为何屋内无...” “呀?!” 一声短促惊呼蓦然响起。 林天禄循声望去,正巧看见程忆诗仿佛踩中机关陷阱,骤然掉进墙角地洞之中。 两人急忙追去,一同跳进地洞。好在这隧洞并不算太深,顺利平稳落地。 “程姑娘,你没事吧?” 林天禄迅速俯身搀扶。 但程忆诗却面色发白地摇了摇头:“我的脚有点酸疼,站不起来。” “或许是扭到了脚踝,还请姑娘暂且不要乱动。” 林天禄侧头望去,颇为惊讶地看见一条隧洞通道,周围点着不少蜡灯,烛火幽幽。 这程府底下,竟然还有这种地窖? “程姑娘,你家中有此地道...你是否知晓?” “不、不曾知晓!” “那好,程姑娘在此等候,不要随意离开。” 他的神情稍稍严肃几分。 在这一刻,终于感觉到了丝丝阴冷气息拂面袭来。 虽然对方似在竭力隐藏气息,但距离已是极近,落在林天禄眼中如明灯般耀眼。 他与华舒雅两人一步步沿着隧洞走去。 四周气息阴冷潮湿,但路上并无陷阱,随着两人一路前行,很快见一扇石门挡在前方。 林天禄眯起双眼,隐约见石门上仿佛有暗淡灰气流动。 “先试试能不能强行破门...呃?” 只是念头刚生起,林天禄直接将石门按了个对穿,顿时一脸无语。 这玩意儿,怎么软的跟肥皂泡似的。 他也没细品这门究竟是何材料,索性胡乱将余下的石门给扒拉干净,带着华舒雅很快跑了进去,周围环境豁然开朗,俨然是一处特意挖凿出的地窖暗室。 ——果不其然,在不远处正站着两人。 听见异响动静后,石门地窖内的两道身影连忙转身。 双方视线交汇,那其中一人的熟悉面庞,赫然正是程阳华! “这、这怎么可能?!” 程阳华此时面露震惊,仿佛不曾料到林天禄两人会来到这里。 而他身旁的一名襦裙少女面容与程忆诗似有几分相似,但面色却极为阴沉,双目猩红如血。 林天禄眼神微凝:“程员外,不妨解释一下如今的状况?” “......” 程阳华一时无言。 但沉默片刻后,摇头失笑道: “没想到传闻不假,林先生真有几分本事。 明明我们为了此刻都特意收敛阴气、不曾发出丝毫声响,竟也能让先生追查到此处。甚至连那附了阴术的石门都被强行击破,当真手段非凡。” 林天禄眼中灵光闪烁,丝丝缕缕的浮光掠影在眼前交织盘旋,构筑成玄妙奇景。 大量灰暗气流盘踞在那女子全身,其中血红隐现,隐隐有嚎哭之声。 而程阳华身上虽未有灰气萦绕,但随着身侧阴气吹拂,其体内却蓦然绽放出更为明亮的血光之色—— 双手十指中,仿佛都在滴血! 第二十五章.父女暗谋 林天禄冷眼扫过四周,隐约在地窖角落中瞧见些干涸血迹。 “程府内诡笑频频,看来都是程员外、还有你这女儿程芯音所为。” “林先生这可冤枉了我等。” 但程阳华却摇了摇头,拱手道:“那夜晚诡笑剁肉之声,并非我等所为。若真是如此,又何必将先生引荐至府上,岂不是自讨没趣?” “那你们又为何躲藏于此?”林天禄笑了笑:“这可不像能安稳休憩之地。” 环境如此阴森诡谲,就差把‘作恶多端’四个字贴在脑门上。 正常人哪会躲这鬼地方。 “...哎!也不知忆诗是如何办事的,竟没有拖住先生行动。” 程阳华略作沉默,似是知晓事情败露,不禁轻叹一声:“本想靠先生揪出那四处躲藏的宵小之辈,解我程家这突如其来的风波。不曾料到,最终却找到了我等自己头上,功亏一篑。” 林天禄眉头微皱。 当真不是这对父女所为? 但那笑声—— “罢了!” 程阳华喟然一叹,缓缓撩起衣袖:“林先生既然来了此地,鄙人可不能随便放你们离开。” 话音刚落,他猛地拍了拍双手。 阴风蓦然卷起,虚影闪烁交错,令地窖周围景象陡升巨变。 林天禄瞥向侧畔,就见身旁的华舒雅竟悄然消失。不仅如此,就连待在程阳华身旁的程芯音也不见了踪影。 “林先生果然定力惊人,竟无一丝惊慌失措。”程阳华咧嘴一笑,饶有兴致地摊手道:“难道不曾对眼前的变化有何感想?” “还挺神奇。” 林天禄收回目光,轻笑道:“你是准备分而攻之?” “没错。” 程阳华坦然点头:“县内人人都说林夫子天赋异禀,身上有状元之相。靠十数年苦读四书五经有了这份浩然才气,得以击溃妖邪之物。但... 先生终究只是一介书生,哪怕偶有锻炼,也依旧四肢纤细如柴。无需我那女儿出手,只需我一人——便可砍了你的手脚脑袋。” 程阳华面露冷笑,袖口中同时滑落一柄剔骨尖刀,紧紧握住。 “当真可惜啊。我既不是妖、也不是鬼,你那一身正气可对我毫无用处。” “至于那位华姑娘,似是位武艺不凡的女剑客。但这等空有蛮力的凡人武者,由我那女儿去对付再合适不过。” “看来你是早有准备。” 林天禄语气平静道:“你跟你的女儿,究竟在长岭县内做了何事?” 程阳华冷笑不止:“鄙人可没兴趣跟先生促膝长谈。但—— 说来也是缘分奇妙。” 他擦拭着手中尖刀,一步步走来:“那盘踞在长岭县内的‘邪灵’被林先生所灭,虽解布庄之危,但如今却再无其他异鬼能来阻挠。 像你们这等品质上好的猎物,一通灵书生、一俊俏剑客,啧啧!过去可从未有机会落入我等手中。如今...我们就感激笑纳了!” 说罢,他猛地压低身形,踏步前冲,那看似苍老的身体竟爆发出不凡速度! 但—— 此人举动落入林天禄眼中,却显得有些...慢慢悠悠。 如老年人勉强提气慢跑似的。 眼见尖刀袭来,他神情平静,随意侧步闪开刺击,眼疾手快般抓住程阳华的手腕。 在其惊愕茫然的视线下,一拧一顶,顺势将其手中兵器强行卸下,一记肘击直接将其整个人给砸翻在地。 “噗、咳咳咳!” 程阳华捂着溢出血水的鼻梁呛咳两声,正要翻身站起,锐利尖刀已然抵在了他的眉心处,不禁瞳孔紧缩,心下骇然。 “——这、怎么可能?!” 此人,不是书生? 寻常书生,哪来这般好身手?! 林天禄面无表情地冷声道:“程员外,你都五六十岁的一把老骨头了,跑起来慢若龟爬,连个书生都打不过。你又是哪来的胆子敢在长岭县作威作福,甚至还害人性命?” “你、你——” “若不想死,跟我说说有关你女儿的事。”林天禄眯起双眼,用尖刀在其额头上划出一道血口,鲜血顺着眉眼流淌下来。 程阳华面色微微发白,但嘴角仍强撑着一丝笑容。 “林先生,你当真敢出手? 可别忘了,我女儿正与华姑娘交手。我若一死,幻境帷幕后的华姑娘可撑不了多久。” “你说...这叫幻境?” 林天禄却面露古怪之色。 下一刻,他随手在身旁挥舞两下,仿佛是抓住了某种东西,然后用力一扯。 撕拉——! 宛若布帛撕裂般的声音骤响,那笼罩在地窖中央处的无形壁障被当即撕碎,显露出了那正在激烈交锋的一人一鬼。 铛铛铛——! 手掌与剑锋急速碰撞,荡开阵阵火星,战况激烈焦灼。 但华舒雅的攻势却未受丝毫阻挠,剑势一往无前般凶猛凌厉,将那程芯音逼的连连后退,俨然胜券在握! “啊...啊?!” 程阳华看的已是目瞪口呆,如遭雷击般震撼僵直。 “如此看来,不仅所谓的幻境是个次品,就连你寄予希望的女儿也是个半吊子。” 林天禄沉声道:“你还有何话想说?” “......” 程阳华呆滞般沉默半晌。 旋即猛地面色陡变,急切道: “我、我的女儿她...只是需要别人的血才能活命。” 林天禄无语道:“你女儿体内无一丝生人气息,怕是早已死去,还活的什么命?” “不!她还没死!如今只是太过虚弱,需要人血才能苟活!” 程阳华连忙擦拭脸上血水和冷汗:“还请林先生恕罪!我只是救女心切才会一时误入迷途,还请先生饶我一命,不要杀我!” 说罢,他竟是当即跪倒在地连连磕头。 “也请林先生饶恕我家女儿!她懵懂无知,是我教坏了她!不该让她去吸食人血...不对,我和芯音虽收集人血,但至今未曾造过杀孽,那些被放血的人也只是虚弱几天,收了我家的钱财后很快便平安离去了!” “是么?” 林天禄的眼神愈发冰冷。 “我万万不敢欺骗林先生您啊!”程阳华满脸泪痕,连忙做出起誓手势:“我以程家先祖之名发誓,未曾有任何话语是胡编乱造的。我和芯音虽有罪孽,但不致死,还请林先生网开一——噗!” 他顿时被一脚踹翻在地。 叮铃—— 尖刀被一同扔到了他的手边。 程阳华茫然无比地从地上爬起,正想露出喜色,但耳边却响起了林天禄的淡漠声音。 “自裁吧。” “你说...什么?” “我若当真信了你的胡言乱语,怕是得恶心一生。”林天禄背负双手,冰冷目光仿佛睥睨漠视:“难道你还未曾察觉? 在你手上流淌着数十条人命的血,如屠夫般双手鲜血淋漓。而那些惨死者,至始至终都环绕在你身侧,直勾勾地盯着你啊。” 程员外陡然浑身僵住,冷汗直冒,惊恐眼神下意识瞥向旁侧。 “不、不可能的...哪来的血、哪来的惨死者...” 但沉默片刻后,他蓦然抓起脚边的尖刀,面目狰狞地冲了上来。 “我与你拼——” 噗嗤! 一截剑刃从其心口探出。 程阳华呆滞呢喃,最终双眼无神地倒在血泊当中。 林天禄看着悄然而至的倩影,面露意外:“华姑娘?” “此等罪行累累的卑劣之人,无需前辈动手。” 华舒雅俏脸冰冷,挥剑将血痕洒于地上:“晚辈手中还有官府给的追捕令,斩杀宵小无需过问,处决之事交由晚辈即可。” “多谢。” 林天禄微微颔首,视线瞥向远处。 那原本阴风四溢的女鬼,如今却无比狼狈地趴伏在地,衣衫褴褛的模样看起来甚是凄惨。 “华姑娘,你的剑法——” “多亏前辈屡次指点,在下如今已有与妖邪抗衡的手段。” 华舒雅嫣然一笑,美眸中似是寄情感激。 旋即,她回首再望女鬼身影,目光陡然锐利似剑,胸中激昂战意令其正色低喝: “不再畏惧、不再害怕。如今我已是战无不胜!” 第二十六章.阴风忽起,铁斧断情 这丫头,好像说了句很容易吃瘪的话。 林天禄面色古怪,但见少女此时战意昂然,也不好出声打断。 “嘻嘻嘻~” 诡笑蓦然响起,在阴冷地窖悠悠回荡。 林天禄神情微沉,视线转向远处的女鬼身影。 就见程芯音正摇摇晃晃地重新站起,身上伤口竟随着灰气缠身悄然愈合,甚至连身上衣物都恢复如初,身姿宛若翩翩秀女,端庄文雅。 “未曾料到,他死的竟是如此窝囊。” 她撩起散落的乌黑秀发,俏脸娇艳,红唇却抿开一抹讥嘲冷笑。 “亏我将阴气分出大半,助成幽鬼术者。但手握这等底蕴,竟会被书生三两下撂倒,当真是把不中用的老骨头。” 虽然有着与程忆诗相似的娇艳面容,但这份气质却是截然不同。 华舒雅闻言神情凛然,沉声道:“他终究是你父亲。” “呵!父亲?” 程芯音掩唇讥笑两声,那猩红双目中仿佛弥漫刺骨寒意。 “此等无能之辈,有何资格当我父亲?” 她一拂衣袖,就见倒在血泊中的程阳华身上竟升腾起大量灰气,汇聚成风,转眼就被吸入其衣袖之中。 这是...阴气与死者魂魄? 林天禄微微讶然。 “呼!久违的充盈阴气,当真舒爽。” 程芯音仰头长叹,张开双臂,就见其周身阴气愈发旺盛蓬勃,好似凝成一股彻骨寒风,将地窖内吹拂的呼呼作响。 悄然间,她的身影竟变得模糊不清。 旋即,程芯音朝两人露出妖媚笑容:“不妨,让你们下去陪葬吧。” 话音刚落,其背后舞动的乌黑长发竟突然急速伸长,化作一根根丝带般急速席卷而来! “前辈小心!” 华舒雅眼神陡凝,快步护在林天禄身前,当即剑招频出。 凌厉剑光阵阵闪烁,将一截又一截袭来的发丝斩断。 程芯音的身形逐渐隐入阴影,很快在地窖中完全消失不见。但那妖媚的娇笑声却丝毫未曾停息。 刷——! 大量绸缎在地窖各处盘旋交织,与无数乌发青丝勾连缝合。 不过转眼间,这昏暗地窖仿佛化作盘丝洞窟,到处都布满苍白绸缎、那发丝更是层层缠绕,难寻缝隙。 华舒雅额头隐隐见汗,虽然剑法未曾停息片刻,但这些诡异绸缎的增长却远超她劈砍速度,从四面八方袭来,仿佛无穷无尽一般! “喝!” 她旋扭腰肢闪开数截绸缎,隐约捕捉到一闪而逝流动的阴气,蓦然娇喝出声,剑光霎时破空刺出。 锐利剑光骤然将上方绸缎轻松切断,去势不减地将地窖顶部斩出一道豁口。 只是—— “当真是剑法高超~” 妖媚入骨般的轻笑声悠然回荡,同时大量绸缎迅速将那层豁口填补完毕。 “只可惜,这剑法虽有威力,但要是打不中我,不过是在白白浪费体力。” “可恨!” 华舒雅银牙紧咬,略显不甘地环视着四周。 虽然靠剑法强行清理出一片能够站立的安全之地,但如今这种状况... 她找不到对方的躲藏方位,怕是砍到明天都无济于事。 啪! 林天禄蓦然伸手抓住了从侧方袭向华舒雅的一把绸缎,随手扯碎。 华舒雅见状心头微颤,连忙强打精神。 “喂——” 但在这时,林天禄很快仰头大声道:“你当真要继续反抗?” “哼!你这书生...莫不是以为我会跟那愚蠢邪灵一样,被你轻松灭杀?” 房间里回荡着略显冰冷的声音:“你纵是有正气护体、阴气难侵,那我便与你们好好缠斗一番,看看双方究竟谁的体力更加充沛。哪怕身怀绝学,你们也休想从地窖中走出哪怕一步!” 是想打持久战? 林天禄随手一扫,隐约听见几根发丝崩断的细微声响。 这些头发并非是虚假幻象,而是阴气拧成的实物。 若贸然在四周胡乱冲撞,怕是在不经意间就会遭到暗算。更何况这些丝带绸缎层层叠叠地交织包裹,几乎将整座地窖都完全笼罩,根本找寻不到退路位置,此地已然化作魔窟,难以脱身。 似是阴气渐渐入体,华舒雅的喘息声愈发明显,面色逐渐苍白。 很快程芯音的嘲讽声同时响起。 “当真无趣,我原以为你还能多反抗一会儿。” “闭嘴!” 华舒雅猛地挥剑一斩,将袭来的绸缎再度斩断。 但周围阴气盘旋回荡,哪怕她强行专注精神也分辨不出对方位置。 “瞧你的样子,还真是着急。难不成,是不想身边这俊书生受伤?” 程芯音的声音仿佛渗入心头,丝丝邪魅,好似故意勾起华舒雅的急躁不安。 “你真的能一直坚持下去?当真...能将他从这里救出去?” 华舒雅越听越是着急、自责。 但在这时,林天禄很快拍了拍她的肩膀: “华姑娘,切莫被妖邪之声扰乱了心神。御剑对敌,最忌讳的就是自乱阵脚。” “前辈...” “傻书生!你以为有何妙法能与我抗衡?我刚才仔细瞧过了,你确实有出人意料的好身手,但这又能如何?”程芯音哈哈大笑:“此地便是我的巢穴,每一根发丝、每一条绸缎都是我的身体,你们休想找到我的真身!” “我现在只倍感困惑,你们这程家生活无忧、在长岭县内更是颇具名声地位,为何要做出这等惨绝人寰之事。”林天禄面色平静地询问出声: “而你,又为何会成一凶恶厉鬼,为祸人间。” “你问我为何——” 程芯音的嘲笑声悠然飘过:“当然是天经地义之理!” “......” 林天禄沉默片刻,轻叹道:“看来没有再交流的必要了。” 话音刚落,他不再理会那女鬼的嬉笑嘲弄之言,而是沉下心神,冷眼扫过四周。 无数发丝与绸缎逐一映入眼帘,构筑成一片灰蒙迷雾。但在这迷雾之中却有一团浓郁雾气尤为显眼,正慢悠悠地飘荡在外。 不过是场无聊的躲猫猫游戏。 “伏诛吧。” 林天禄神色淡漠,抬手隔空一握。 下一刻,脚下大地蓦然喷涌出磅礴灵气,汇集成无数利剑光影,刹那间就将四周盘踞的所有绸缎头发斩断粉碎! 凛然之风刮起,骤然拂过程芯音僵直住的身躯。 “呃——” 无数绸缎碎片炸成漫天碎片,幽幽飘落。 程芯音真身显形,脸上仍带着几分茫然错愕,仿佛未曾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直至她微微低头望去,这才骇然发现自己的身躯...已然四分五裂! “不、不可能——!” 她顿时惊骇万分。 难以言喻的恐惧感吞噬全身,令她再无丝毫嬉笑之意,当即扭身欲逃。 此等书生...比想象中要更加恐怖! 但在这时,一抹倩影却在深幽走廊中缓缓现身。 程芯音遥遥见状顿时面色一喜:“姐姐!” 在隧洞中缓缓走出的人影,正是因崴脚而无法动弹的程忆诗。 但她此时却提着一把厚重铁斧,似有些艰难地在地上踉跄拖动。 “姐姐!救我一命!那疯书生竟要杀我,快点帮我求求情!” 程芯音急忙冲上前—— 噗嗤! 随寒芒斩落,这女鬼被一斧当场斩作两半。 她被劈碎的脸上还残留着些许错愕,似乎未曾料到—— 自己竟会如此死去。 原本正想全速追击的华舒雅当即停下脚步,神色惊愕万分。 姐姐对妹妹出了手? 而且此女如今身上阴气缠绕...难道她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就连林天禄此时也面露惊色,只觉得程忆诗身上原本稀薄的阴气,如今竟在急剧膨胀,这份森然气息几乎与厉鬼无异! 一步、两步—— 程忆诗默不作声地走到两人身前,看了一眼不远处已失血而死的程阳华。 林天禄眼神凝起,面色肃然:“程姑娘,你是准备为父报仇?” 但接下来的一幕,却令林天禄和华舒雅都为之一怔。 铛——! 她随手将厚重巨斧扔在了地上,目光平静。 “——林先生。” 程忆诗轻启朱唇蓦然跪下,低眉淡声道: “还请赐我一死。” “......” 第二十七章.了却因果,至死后生 这极为平静的惊人发言,令林天禄有点始料未及。 “程姑娘,你这是何意。” “先生可知,这一切究竟是何人所做?” 程忆诗执手合于腹前,低眉垂发。 林天禄心思转动,之前种种困惑接连浮现。 “难道流传于市井之中的传闻,所谓诡笑剁肉之声——” “是我私下故意派人散播。” “程阳华说他们未曾发出丝毫声响——” “程芯音与我音色相似,我便暗使阴气,有意模仿发声。” “为何他们会躲藏于地窖之中,而你又恰巧踩中机关坠入隧道。” “是我在事前特意叮嘱,命他们在地窖藏身,静待度过此次风波。至于那机关本就是我差人制作,自然知晓机关位于何处。” 接二连三的淡然回复,听得林天禄眼神闪烁不定。 原来这诸多事端,竟都是眼前女子所为。 “你为何要做这种事?” “我,只想杀了那两人。” 程忆诗语气平静地说出了令人震惊的话语。 林天禄神情微怔。 沉默良久后,他轻叹一声:“其中隐情,程姑娘应该不介意与在下述说吧?” 若当真只造杀孽,如今又何必上前求死。 “先生若想知晓,妾身定知无不言。只是其中纠葛,却得追溯于过去。” 程忆诗依旧跪伏在地,很快娓娓道来: “程阳华...他生于贫苦世家,至弱冠之年都未有丝毫成就。唯有我那痴情母亲多年钟情不改,依旧委身下嫁与他。得我母亲资助指点,才渐渐打开生意,数年后便成了长岭县家喻户晓的‘程员外’。” “但母亲她或许不曾知晓,程阳华本性桀骜刻薄,有所成就后性情愈发暴躁,屡屡打骂他人。自妾身幼时,便多次瞧见母亲身上伤痕遍体。一切只因她诞下的是我,而并非男丁。” 我那可怜母亲一心牵挂,忧郁难安,只想生下男丁助程家传香火。但—— 程阳华却狠心背叛。 他不久后大大方方地连取三房小妾,常年流连于青楼之所,每天只懂享乐快活,奢靡淫乐,将我那可怜母亲抛在阴冷柴房,每日愈发消瘦、直至诞下程芯音后便彻底病死。” 程忆诗不禁捏紧双手,呼吸急促。 “生母惨死之恨,妾身难以忘怀!” 林天禄闻言暗叹。 虽然是古时常有的人伦悲剧,以现代人角度来看,更是司空见惯。 但此人,确实是一无可救药的渣滓,竟狠心毒辣至此。 身旁的华舒雅仿佛心有共鸣般眉头紧锁,眼中似有同情之色。 “至于我那妹妹程芯音——” 程忆诗深吸一口气,再度说道:“自幼时起,我这妹妹便孤僻无比,异于常人。未曾与我有过多少交流。但直至一年前,妾身阴气入体,已显露些许异能,便被他们私下告知了真相。 我那妹妹,并非活人。 甚至从诞生之时就已早早死去,只是借助人血来逐渐长大。 一开始还只是饮人鲜血,但如今已在暗中狩猎害人。尤其今年更是食量大增,借着家中钱财权势、肆无忌惮地去害死那些镇县内的无辜乞丐,抓来当做食物。 而这一切,全由程阳华从中帮助,只求借阴气来长命百岁、精力无穷。 自瞧见程阳华在后院残忍杀死一名年幼乞丐,妾身便知晓...这两人不过是披着人皮的恶鬼。如此罪孽深重,他们已再无活在此世的意义。” 程忆诗语气淡漠,但言至此,眉宇间却浮现几分惆怅: “只可惜,此事根本无法报给官府衙门,衙役捕快无力与程芯音抗衡。那宛若鬼魅般的森然手段,绝非寻常武者所能匹敌。怕是一个照面就会被拧断筋骨,死于非命。 即便能营造一时风波,但程阳华并非蠢货,自会想办法强压舆论。更何况他在长岭县内更是颇有权势人脉,连同另几位员外乃至官府也有打点。 所以妾身只能隐忍,暗中派人在城镇中收集网罗能人志士的消息,希望有人能来到府上,结束一切。 只是妾身等了一年,却始终未曾等到。但——” 她微微仰起头,看向林天禄的眼神中泛起几分明亮希冀: “布庄之火,让妾身知晓了林先生身份。哪怕只是尝试,妾身便着手行动。” 这几日散播开来的谣言消息令家中生意受损,成功引起了程阳华的烦躁。她再以女儿身份提供‘计策’,一个能一劳永逸的好方法。 ——主动去邀请名声正燥的林天禄踏入府上,对大宅里里外外都仔细检查一遍,看能否找寻到家中冤魂厉鬼的存在。 至于程芯音就尽量躲藏至隐蔽之处,收敛声息,一切只等林天禄检查完毕。 只要让林天禄此行毫无收获,那程家便能将谣言污名彻底洗净,怕是又能有几年乃至十年的清静,不必再浪费心神去操弄舆论。 程芯音和程阳华,也确实相信了她。 最终结果就是—— 如程忆诗所料那般,一切都尘埃落定。 一斧斩落,断了这十几年来的因果仇恨。 ... 林天禄听完了她的解释,神色略显沉重。 “先生既已听完原委,想来也知晓妾身这一生罪孽。” 程忆诗仿佛自嘲般笑了笑: “故意隐瞒两位府上危险,招致祸患,其罪之一。 暗中谋划害死亲妹、害死亲父,无情不孝之人,无颜活于此世。 多年来见证累累血案,却始终无动于衷,冷眼旁观,更是罪孽深重。” “而且——” 程忆诗幽幽叹息一声:“妾身已阴气入体多年,堕作如家妹那般的妖鬼邪物。” 话音刚落,其体内阴冷之风仿佛满溢而出,冷风呼啸,令一旁的华舒雅连退数步,却是面露几分不忍。 林天禄此时的神情渐渐平静。 “——你,后悔吗?” “不曾...后悔。” 程忆诗略作犹豫,很快应道:“自幼时起,妾身便随仇恨长大,一生夙愿便是为母报仇。” “至于我那妹妹——” 她嘴角蓦然勾起一抹狰狞笑意,眼中杀意仿佛凝作血光:“都是她害死了母亲!母亲若非生了她这鬼物,也绝不会虚弱而死!” 林天禄沉默无言。 “......” 程忆诗恍惚了一瞬,似从迷茫中转醒。 但在意识到自己刚才言语后,很快凄凉悲哀一笑: “果然心生恶念...林先生,动手吧。” 似放下一切压制,她整个人开始急速转变。 面容血色消退,苍白如纸,十指指甲伸长,一头青丝由根部转白,邪纹勾勒,浑身气质变得妖媚邪异,好似勾魂夺魄的妖女。 林天禄只一眼便心下了然。 此女要坚持不住了。 常年与厉鬼相伴、与阴气相随,执念又深重万分,其身体早已受阴气侵蚀。 她已经不算是人,而是活着的‘鬼’。 如程忆诗所言,林天禄现在只需轻轻一挥手便可将其彻底消灭。 但—— 林天禄心头沉思。 依言出手将其消灭,正确与否? 他之前出手灭鬼,全因它们身上血债累累,害人无数,其罪可诛。 可眼前女子却身无罪孽,全因阴气入体化作鬼物,异于常人。细瞧其刚才神情流露,显然不曾当真对世间毫无留恋,就因几句激动之言,便要将其斩杀? 以己度人,确实不妥。 但若见珍贵生命在眼前无端流逝,倒是可惜可叹。 林天禄心中微动,只觉得一股奇妙韵律自体内荡开,缓缓伸出右手。 “程姑娘,那在下便出手了。” “希望能将妾身死后的尸骨葬于柴房后院。”程忆诗闭眼惨笑:“与生母葬在一起。” “前辈...” 华舒雅不忍见此场面,正想开口,但蓦然间瞪大美眸,面露震惊之色。 前辈的背后,仿佛有连绵群山虚影显露,白雾环绕,好似人间仙境! 无数灵气自群山幻境中飘荡而出,缠绕凝聚,幻化作数根翠绿细锁,盘绕于掌中。 林天禄不再言语,并起五指猛地探出。 噗嗤! 程忆诗浑身微颤,笑容复杂难言,泪水沿着面庞缓缓滑落。 “终究一生寂寥——” 意识逐渐沉下,如坠梦境。 她只觉眼前视线不再黑暗冰冷,悄然荡开悠悠水波,霞光散尽暗淡迷雾。 放眼望去,竟见奇景陡现,仙雾氤氲、山川江河逐一映入眼帘,风景极美。一曲悠扬笛声回荡耳畔,令她躁动不安的心弦为之平静。好似在原野山间踏青而行,沁人心脾的幽香萦绕不息。 没有尔虞我诈、也无需再跟那对父女虚与委蛇。只觉得心头一片空灵澄澈,未曾有过这般舒缓宁静。 恰至此时,一抹身影踏云而行,悄然来至身前。 程忆诗眼神模糊,已看不清来者何人。但那股拂面而过的温暖气息,却令她不禁扬起丝丝笑意,只觉浑身环绕于云雾之中,洗尽铅华污秽。 若能带着这份温暖死去,倒也无憾此生—— “......” 只是想象中的疼痛与死亡,却久久未曾到来。 如从梦中苏醒,程忆诗略显迷茫地睁开双眼,低头一瞧,愕然发现自己竟浑身无伤。 唯有在胸前飘荡出的丝丝灰蒙雾气,拧成一根翠绿锁链,被林天禄拂袖收走。 第二十八章.拘魂凝神,回归平凡 锁链在半空似龙舞盘旋,金铁作响,仿佛从程忆诗体内强行拽出了一团模糊黑影,最终汇入后方若隐若现的群山虚影,涟漪荡漾,直至消失无踪。 “呼——” 林天禄呼出一口浊气,闭目沉吟。 如今细细观察藏于体内的太乙仙山,就见在原本荒芜的悬崖之上,竟蓦然长出一株雪白莲花,含苞待放般含羞娇艳。 他未曾料到体内沉寂已久的太乙山,还有这般玄妙之能。 这淡雅白莲,竟是程忆诗的心神魂魄凝结而成! “...林先生,为何我...还没死?” 程忆诗略带迷茫无措的声音,很快打破了这份沉默。 林天禄睁开双眼,神色平静:“你已从鬼门关走过一遭,难道还想再死一次?” “我、我已经死了?” 程忆诗愈发茫然。 “你说,你这一生都在仇恨中度过、所做一切都只为替母报仇。而如今血仇得报、斩断因缘,即将堕作恶鬼,却称心愿已了只求一死。” 林天禄轻叹道:“你可曾,为你自己而活过? 沉溺于血仇,执着于憎恨,却连世间诸多美好都未曾见识、这世上无数大好河山、人间奇景你还没有领略。如此短暂一生在此画上句点,你当真—— 不留一丝遗憾?” 程忆诗张了张嘴唇,但一时却面露怅然,哑然无言。 回首遥望一生,确如眼前这男子所说一般...晦暗无光、无趣至极。 “你作为‘程忆诗’的前半生到此为止。” 林天禄拂袖转身,负手离去。 “我将活命的机会交于你手,切莫再去做那轻生之事。而这份性命之重,你就用下半生好好琢磨。” “林、林先生!” 程忆诗见其欲要离开,急忙开口大喊:“我不过与你萍水相逢,何故如此大费周章救我性命——” 林天禄脚步微顿,回首轻松一笑: “救人还需要理由? 妄自杀之人,可并非全都心存死志。” 他摆摆手后不再言语,悄然离开了地窖隧洞。 而旁观许久的华舒雅则郑重地朝她作揖道别,这才跟上脚步一同离去。 “......” 程忆诗呆愣许久。 她缓缓低头,看着自己逐渐恢复血色的双手,目光失神。 原本盘踞在体内的恶寒感,已不翼而飞。每晚都在折磨着她的狂躁与不安,也一并消失。 她心头一片安宁,前所未有的平静,却悄然回忆起幼时与生母嬉笑画面。 沉默良久,程忆诗垂下双肩,似哭似笑般捂面流泪。 “母亲... 我当真是、愚不可及...” ... 夜路寂静,天空只余淡淡薄雾。 程府内众人早已入睡,无人看守,两人身影毫无阻拦地离开了府邸。 “......” 华舒雅寸步不离地跟随在林天禄身侧,忍不住开口道:“前辈,这世间为何会有这些魑魅魍魉存在?” 哪怕两名贼首伏诛,但她心中却并无多少喜悦。 因他们所造成的杀孽无法挽回,死去性命更无法复生。那对父女在暗中所做的一切,已然迫害不知多少生灵、拆散多少户家庭。 “这世道,便是如此。” “所以...那些平民就只能白白被杀,变成鬼魂口中的食粮?” “华姑娘,不必太过忧愁感叹。你我所能做的,便是随本心而动,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林天禄温和一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这世间冤假错案数不胜数、战火冲突年年发生,枉死者、冤死者更是不胜枚举。若一条条人命都需要我们去伤感、去解决、去背负。怕是我们就算有三头六臂、能身化万千也无力回天。” 华舒雅深吸一口气: “让前辈担心了,在下只是...心情有些不快。” “无妨,亲眼见到这般人伦惨剧,没人还能畅快的起来。” 林天禄稍稍正色,认真道:“但华姑娘你需牢牢谨记,为武者的那一腔正道热血、便是你武道精进的动力之一。哪怕见多这世间诸多残忍与阴谋,那颗赤子之心却是最为难能可贵,切莫丢了这颗本心。” 华舒雅依言深思,抬手不禁抚上心口。 “多谢前辈开导。” “算不得开导,只是见你满脸忧愁,忍不住想安慰你两句。” 见林天禄笑意温和暖心,华舒雅好似触电般连忙撇开目光,俏脸发烫,心跳忍不住加快了几分。 但在稍稍冷静后,她还是小声询问道: “前辈,您...为何会放程姑娘一马?” “你刚才不还面露不忍?” “我只是不忍心这样一位尚存良知的姑娘死去,但她...终究变成了鬼魂。” “你说的没错。” 林天禄失笑道:“可那程姑娘并非鬼魂之躯,虽受阴气侵蚀,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但只要压制其体内阴气,终究还能变回人类模样。 所以我给了她第二次活命的机会。至于她未来要做些什么,那便是她自己选择。” 当然,他体内暗藏的太乙山已然将程忆诗部分魂魄抽走,困于山中。若胆敢借着阴气之能去胡作非为、害人性命,林天禄第一时间就能抓住那翠锁,将其魂魄搅碎。 其生死,全在他的一念之间。 但这太乙山奥秘,是得回去好好研究一番。这突如其来的能力,他自己都未曾料到。 “前辈当真大善!” 华舒雅点头应声,嘴角微扬,显然也未曾想过赶尽杀绝。 不过林天禄很快皱眉沉思。 当时自己若听信程忆诗之言,出手将其斩杀,算不算是犯了过失杀人? 他不禁暗自嘀咕两声。 看来还得去学学这朝代的律法才行,可不能稀里糊涂变成了法外狂徒。 ... 相伴而行,不知不觉已然回到宅府前。 但两人脚步很快一顿,就见家门前竟是蜷缩着一名小小孩童,即便被晚风吹的瑟瑟发抖却始终未曾离开。 “林先生!” 而那孩子自然也瞧见了他们的归来,不禁面露惊喜之色:“您平安无事!” 林天禄略感讶然:“你这是...” “我从其他乞丐那边听闻,林先生好像跟着程员外一起乘马车出发了。”这孩童腼腆一笑:“我实在是担心的紧,但又不敢随意靠近程员外的府邸...只能坐在这里等候林先生回来。” 说到这里,他有些激动又似担心道:“林先生,那程员外府上当真有鬼魂盘踞?” “确实有的。”林天禄微微点头:“但此事你可别随便传播出去。其中冤情,多是他们程家的家事。” “我、我知道了。”孩童连忙捂嘴,小声道:“那先生和这位姐姐,应该没有受伤吧?” “当然没有。” 林天禄轻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先进来坐坐。” “诶?”孩童呆愣片刻。 “此事能够解决有你三分功劳,总得让你进来暖暖身子、吃点包子馒头吧?” “先、先生?!这也太...” “无妨。我这可没多少迂腐陈规。” 待开门回到宅府后,华舒雅很快便放下长剑,动身前去厨房蒸起馒头。 孩童满脸拘谨地缩在墙角,却不敢随意坐下,怕脏了府中椅子。 一直等到热好的馒头被送上来,他这才连连弯腰道谢,不曾多逗留片刻,抱着馒头急匆匆地告罪逃走。 “这孩子...” 华舒雅看着消失在黑夜中的娇小背影,略感哑然。 林天禄哂笑道:“是个心肠很善良的好孩子,没有多少市井气息,为人也真诚。” “刚才他一直待在家门口是因为...担心我们?” “怕是他心中惴惴不安,想着我们去程府中或许会有危险。这才一直蹲守门前。” “能让前辈如此关照,确实是一个好孩子。”华舒雅抿唇浅笑两声,下意识抬手拢发,却察觉到自己身上略微有汗,不禁俏脸一红,低声道:“前辈,我先去沐浴更衣了,袖口处还沾着不少血迹。” “去吧。顺道早点休息,舒缓一下心境。” “嗯。” 大堂内很快就只剩下了林天禄一人。 他拍拍衣袖起身而行,准备到院中凉亭独坐一会儿,途中回想今日之事不禁暗暗感叹。 但在这时,他突然感觉怀里好像有东西突然颤抖,连忙扯开衣领,却见藏于怀中的碎玉坠竟嗖得一声飞了出来。 啪叽—— 然后重重地撞在了房顶上。 “......” 林天禄顿时看的一愣。 阴气吸多了,这玩意儿...变成窜天猴了? 第二十九章.玉坠仙山 咕噜咕噜咕噜—— 林天禄仰头看着玉坠在天花板上旋转了半天,最终仿佛耗尽动力般掉落下来。 “搁着钻地洞呢?” 他满脸古怪地嘟哝一声,抬手接住。 但下一刻却异象陡然。 丝丝缕缕的荧光从玉坠中投射而出,映照在了房顶之上。 林天禄微微瞪大双眼。 “这是——” 虽然看似模糊,但这山川河流的图案规划,很像是一副大型地图。 在图中,隐约还能瞧见一个微微发亮的细小光点。 “难不成还是什么宝藏地图,里面藏着灵丹妙药、神兵利器?” 他饶有兴致地跑回书房找到丰臣国境地图,回到大堂跟房顶上的地图对照了一二。 “看起来...好像有点远,这都在西马郡外了。粗略估计一下,要是单靠脚程,怕是要走上十几天才行。” 还没多看几眼,地图很快隐现消失。 林天禄摇头叹息。 若是有空,倒是能过去看看情况。 不过他现在更好奇,这枚玉坠究竟有何玄妙之处。难道吸收三次灰气,就是为了开启一个地图坐标? “难道就没有藏着一个老爷爷老奶奶之类的?” 将玉坠拿到面前细细打量,能明显瞧见玉坠发生了些许变化。 原本暗淡无光的玉坠如今泛起光泽、珠玉内部也变得晶莹剔透了几分,不似之前那般浑浊驳杂。 单从品相来看,档次就高了不少。 “有没有其他特殊能力?“林天禄心中疑惑,试着将些许灵力注入其中。 嗡——! 淡光从玉坠中亮起。 林天禄正惊奇之际,却见玉坠陡然一转,嗖一下直接撞在了他的脸上。 “......” 一脸无语地将玉坠从脸上扒拉下来。 但玉坠却在指间不断来回抖动,强行挣脱后—— 啪! 又贴在了脸上。 林天禄:“......” 这玩意儿,从照明灯泡变成牛皮糖了? “难道我的脸部还有什么奇妙磁力?这不是个玉坠吗,咋还能一直被吸过来的。”林天禄无奈从脸上取下玉坠,强行握于掌心。 玉坠又挣扎了好一会儿,活像个电动玩具。 直至动静渐息,林天禄试着张开手掌。 叮! 他连忙用牙齿咬住差点飞进喉咙里的玉坠。 啥玩意儿啊这是?! 杀人暗器? 不过僵持片刻,慢慢能感觉到力道开始变缓,反而还有往外飞的趋势。 林天禄这才松开牙齿,还没等伸手抓住,就见玉坠在眼前转了几圈,随即轻飘飘地落在了他的掌心之中。 还有意轻蹭了两下。 林天禄嘴角一抽。 这既视感... “原来是宠物?” 啪! 玉坠不轻不重地飘起撞了他的掌心一下,好似无声反驳。 林天禄稍稍起了几分兴趣,好奇道:“难道你能听得懂我说的话?” “......” 玉坠没有发出声音,但却凌空转悠两圈,似是回应。 “有点意思。”林天禄好奇道:“那刚才显现出的地图和光点,是否极为重要?” 玉坠啪叽一下躺在手里,一动不动像条死鱼。 林天禄面露思索,继续道:“你的意思是,不重要?” 玉坠又重新飘起来,滴溜溜的转。 “这意思是...我说的对?” 玉坠翻了个跟头,转的更欢了。 林天禄思酌片刻,提议道:“你能不能沾点墨汁,在纸上写些文字出来?在纸上打滚就行。” 玉坠蓦然顿住,旋即猛地在他脑门前不轻不重地撞击了好几下,仿佛有点生气。 “诶!别随便动手!沾墨写字不成,那试试摩斯电码也成啊,要不要我来教你?” 眼见玉坠灵性十足,林天禄索性一股脑地接连发问。 “你是不是藏在玉坠里的上古仙人?” “你知不知道我身上发生的变化?” “当初拿太乙山上又有何辛秘?” “......” ... 玉坠好像被问的有点懵。 一人一玉坠默默无言地僵持半晌。 林天禄沉吟许久,冷不丁道:“你能摇身一变,变成一位美丽少女吗?” “不是美少女,变成仙家兵器也行?” “......” 啪叽。 林天禄连忙伸手接住陡然掉落下来的玉坠。 仔细一瞧,就见玉坠中闪烁的灵光渐渐暗淡,似是动力耗尽。 不愧是仙宗留下的东西,确实有点门道。 “那仙宗里的仙人们,该不会平时就是靠这小家伙来自娱自乐的?” 待输入灵气,确认玉坠还能泛起亮光,见其无碍后,林天禄这才哭笑不得地将玉坠重新收入怀中。 暂且将此小小插曲抛到脑后,他随即独自来到院中凉亭,盘膝坐下。 沉下心神,拨开云雾,很快再度瞧见体内那座霞光流转的太乙仙山。 “除了那朵白莲之外,并没有其他变化。只是——” 如今心念一动,却能从山中当即唤出翠锁,心随意动般随意操控。 “当真奇妙,未曾想这太乙山竟还有拘魂凝魄之能。” 目光微凝,在白莲旁隐约瞧见身着纯净白裙的程忆诗正朝着他浅笑欠身,盈盈参拜,丝丝缕缕的淡金氤氲从其头顶冒出,汇入到他体内的灵气奔流之中。 林天禄却面色微妙。 自己体内不仅塞了座山,现在还多了人? ... 翌日清晨。 林天禄洗漱完后,很快神清气爽地来到庭院。 华舒雅显然已在早起练剑,步伐连踏,身影宛若起舞般优雅,风姿翩翩。似是经过昨日与厉鬼交战,剑势更凌厉了几分。 “至于这玉坠...” 林天禄取出玉坠瞧了一眼。 可惜,自昨晚闹腾了一下,这玉坠就再没出其他动静,哪怕是注入灵力也未曾动弹过。 看来还是得靠吸收更多的阴气。 “前辈!” 似是发现了林天禄的到来,原本正在练剑的华舒雅连忙快步走来。 但在她的面庞上,正流露着无比古怪的神色。 华舒雅支支吾吾地不知该如何开口,这幅扭捏模样倒是令林天禄颇感困惑。 这丫头今天怎么了? “难道是昨夜受阴气影响,着凉生了病?” “不是的。” 华舒雅连连摇头,袖中玉手不断紧握,最终鼓起勇气般开口道:“前辈,那位女子跟您...是什么关系?” “女子?” 林天禄愣了一下。 恰至此时,一抹妖娆倩影很快沿走廊走出,手中正端着一些热腾餐点。 林天禄连忙转头瞧去,愕然道:“茅夫人?” “林、林先生?!” 双方视线交汇,茅若雨浑身一颤,吓得差点双腿发软。 而华舒雅只听得‘夫人’二字,顿时瞪大美眸,极为震惊地来回看着两人。 “前、前前前辈?!” ... 三人围坐在餐桌旁,经过一番耐心解释,这才各怀心思般松了口气。 “抱歉,茅夫人,这一切是在下疏漏。” 林天禄拱手讪笑道:“昨日晚上忙了些事,一时竟忘了夫人叮咛的委托,未曾与华姑娘交代,还请恕罪。” “无妨。” 茅若雨轻轻擦拭掉额头冷汗,很快露出温柔笑容:“既然误会已除,林先生和这位...华姑娘还是快些趁热吃吧,米粥趁热喝比较好。” 一旁的华舒雅俏脸微红,极为郑重地躬身低头:“多谢茅夫人好意,在下刚才多有得罪。” 她此时心中羞赧万分。 刚才情急之下,竟误以为前辈和这漂亮妇人是夫妻关系,脑袋一浑险些说了些怪话。 只得满脸尴尬地捧起瓷碗,依言喝粥。 但入口一尝,林天禄和华舒雅两人却齐齐轻咦一声,只觉得这粥滋味甜蜜却又不腻,又连忙喝了好几勺。 没过多久后,两碗米粥顿时被一饮而尽。顺手拿起摆放在旁的糕点略作浅尝,更是咸甜适中、口感绝妙。 不知不觉间,两份早餐已然被风卷残云般解决完毕。 华舒雅轻抚腹部,俏脸上已满是叹服之色:“茅夫人的厨艺当真惊艳,如此手艺怕是所谓大厨也远远不及。” “姑娘谬赞,你能喜欢就好。”茅若雨盈盈一笑。 “确实味道绝佳。不过...” 林天禄摩挲着下巴,疑惑道:“跟茅夫人之前所做的糕点比起来,似乎少了点爽口清凉,没有那种口齿留香的奇妙感觉。 这倒是稍有些可惜,不知茅夫人当初做的那些糕点究竟用了何种材料。若是昂贵,如今在下倒是能帮忙支付一二。” 茅若雨:“......” 她脸上的温柔笑容僵住,一时都不知该如何解释。 那些糕点里面,都是掺了药的啊。 正常人吃了当场昏睡不醒,坠入梦中,哪像你一样当调味品乱吃的! . . 第三十章.长岭风波,误会已除 时光如白驹过隙,天色流转,黄昏悄然来临。 晚霞映照,长岭县内秋风渐起。 一白须老者正神情专注地修剪着院中花草,眼角微瞥,就见一熟悉身影恰巧在屋外走过。 “林夫子!” 林天禄正提着刚从集市中买来的一篮秋果,听闻有人呼唤连忙驻足回望。 “聂老先生,有何事?” 此人名为聂清河,年已古稀,正巧住在隔壁不远。 其性格温和儒雅、知识渊博,在邻里间颇具名望。平日双方见面常会以礼相待,一来二下去倒是关系不错。 但老者那苍老面庞上满是担忧,连忙劝声:“林夫子啊。老朽知你才气非凡,不惧邪风。但近些时日,这长岭县愈发不太平,最好还是少出些门。尤其是这晨昏交界...多加小心总是好的。” 林天禄温和一笑,躬身道:“聂老先生叮嘱,晚辈会铭记在心。不过老先生您也得好好保重身子,等晚辈棋艺学成,可得坐下来跟老先生好好切磋一番。” “大善!” 聂清河心满意足般颔首,摆了摆手:“林夫子早些回家吧,切莫让屋内佳人等急。” “老先生可别打趣小子我了。” 两人相视而笑,回礼道别。 林天禄步履勤快,很快回到了自家宅院门前。 只是回首侧望,瞧见零星几人途径路过,正低声私语。 即便不用细听也能知晓他们交谈的内容。 ——自是程府中发生的变故。 那程府家主在县内名声显赫,一夜间连同其小女突然暴毙而亡,自然在县内引起不小风波。 当然,程府显然强压下了鬼魂之事。 毕竟这些闲言碎语本就是程忆诗派人散播的,如今再借官府帮助善后解决也并非难事。 “希望那程姑娘能度过难关吧。” 林天禄摇了摇头,不再多想,将宅院大门推开。 “哇呜?!” 但门后却蓦然响起慌乱惊呼。 林天禄神情一惊,连忙探身,伸手扶住了险些从木梯上摔落的身影。 “茅夫人?你怎么...” 他小心翼翼地将对方搀扶下来,脸色古怪地看了一眼搭在门边的木梯。 茅若雨轻抚高耸胸脯,惊魂未定地喘了口气,这才勉强笑道: “见先生家中这几棵树未曾好好照料,奴家便抽空想帮忙修剪,不然枝干都探至墙外了。” “惭愧,竟还让茅夫人做这些事。” “不碍事。只是偶尔...唔?” 她呐呐两声,脸上悄然腾起一抹娇艳羞红,睫毛轻颤。 林天禄愣了一下,连忙讪笑着将环腰的右手收回:“得罪了,茅夫人。” “先生只是情急之下伸手搀扶,哪里还需在意这繁文缛节。”她摇了摇头,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裙,很快低声道:“奴家先去后厨准备晚膳,失陪。” 看着对方匆匆跑开的背影,林天禄不禁挠了挠头。 虽然这茅夫人似有心事... 但不得不在心底里称赞一声,其身材当真绝赞。 “哎!与这等美人同处一室,果然容易内心堕落啊。” 林天禄暗自感叹两声。 旋即,他便风轻云淡地洗果子去了。 好歹是经历过现代网络环境洗礼的老色批,哪里还会因这点小福利就乱了阵脚。 “——涩图、涩图、涩图、涩图!” 他不断自言自语,终于是在几分钟后转移了注意力。 ... 随乌云笼罩,天空已暗淡失色,县内灯火尽熄。 街坊各处万籁俱静,只余丝丝轻柔风声。 林天禄正捧着小说独坐于院内凉亭,却未曾有丝毫困倦。 准确说,他偶尔还需要睡眠,纯粹只是顺应过去的生活习惯罢了。而如今正巧看至有趣情节,自是不必再去合眼休息。 “林先生,您似乎对手中书籍颇为喜爱?” 轻柔温和的成熟嗓音,悄然打破宁静。 “嗯?”林天禄抬头一瞧,就见茅若雨正披着轻纱外衣缓缓走来,在月色映照下,其身姿更显玲珑凹凸,这丝丝媚意令人侧目不已。 “茅夫人怎得还未睡?” “只是心中有事,难以入眠。又正巧瞧见先生坐于此处,便过来瞧瞧。”茅若雨轻捋垂落在胸前的秀发,合裙弯腰坐在林天禄对面。 她轻咬朱唇似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开了口: “那程家之事...是先生您所做?” 林天禄讶然道:“夫人,您这是从何而知?” 茅若雨抿唇浅笑道:“虽然程家不曾向外界通告来龙去脉,但结合前几日流传于街坊的风言风语,想必是先生到程府灭了那盘踞的厉鬼?” “夫人着实聪慧。”林天禄也没有隐瞒的意思,大方道:“昨日那程家大小姐邀请我等前去府上消灭鬼魂,怎知那程阳华竟与鬼魂有染、成了帮凶,不知害死多少无辜之人。 他最终被华姑娘一剑刺死,也算罪有应得。” 茅若雨眼神闪烁,低声细语道: “那先生...对这些与鬼魂有染之人,是如何看待的?会因为他们本身来历不端、染有阴气,就必须铲除来秉承正道。还是说——” “与鬼魂有染,这可算不上罪孽。” 没等她把话说完,林天禄便失笑道:“鬼魂何错之有?那不过是人死后所产生的魂魄,与人何异,只是思想出了问题。而所谓与鬼魂有染之人,怕只是些身负通灵异能之人。 于他们来说,那便是天赋异禀,是值得肯定与艳羡的,外人可无资格指指点点。那程阳华该死,只因他枉造杀孽、心智疯癫早已入魔,若是不除,迟早会有其他无辜之人受其迫害。” 茅若雨听得心中一喜。 这书生虽然身负大能,却并不迂腐。 “茅夫人。” 而在这时,林天禄温和一笑。 “其实,你不必这般胆战心惊。” “诶?”茅若雨瞪大了美眸。 “你若觉得我会视你为不详不洁,其实大可不必。于我来说,只要你心存善念,那便值得尊重善待。” 这意有所指般的话语,令茅若雨不禁心神一颤:“林先生,当真这般所想...” “夫人你尽可放心。” 林天禄轻声安抚一声,又很快温和笑道:“今日你常常面容紧绷、神色紧张,哪怕是华姑娘都能看得出来。从明日开始,还请好好放松心弦。若见你愁眉苦脸的模样,我们怕是不好意思再吃夫人做的饭菜了。” 茅若雨沉默良久。 直至半晌后,她幽幽轻叹一声。 此人...当真体贴善良。 明明身负如此大能,却丝毫没有脾气架子,待她都这般亲切温柔。 一时间,她心头都泛起了丝丝悔意。 只觉得自己当初妄想吸取其阳气之举,当真令人唾弃。 如今回想,好在她所做的那些举措并未真的伤到、吓到眼前男子,要不然,自己怕是心中懊悔万分...虽然以她这微末手段,压根就起不了丝毫效果。 茅若雨心中百感交集,说话语气已然不自觉间柔和了几分。 “奴家会牢记先生之言。” “好了,暂且不谈这些沉重之事。” 林天禄从手边的竹篮中取出枚新鲜秋果,随手递出:“夫人既然彻夜难眠,索性坐在这里欣赏一下月景天色。若实在无聊的紧,在下也能陪夫人说说话解闷。” 茅若雨接过秋果,温柔浅笑:“不必劳烦先生了,奴家又不似这般寂寞。不过先生手边的这根玉笛是...” 林天禄摇头失笑道:“此物是我偶然所得,前些时日因碎了几角,发不出正常音色。今日我抽空到集市上找了个玉石工匠,用了点玉料将这笛子上的缺口修补好,还没来得及吹奏。” 美妇眼眸微亮:“先生不妨吹奏两声,奴家倒是想好好欣赏一番。” “夫人见笑,在下可不懂什么乐理之道。吹奏起来怕是得狠狠出丑。” “但修补完毕,总归得试试才行?” “...这倒是。” 林天禄失笑两声,随手拿起玉笛凑到嘴边。 “呼——” 一股子漏风的气息从笛口处吹出。 茅若雨听得声音不禁嘴角微扬。只觉得如这仙人般的人物,仍有生疏之处。 这笛声如此的、如此的... 她略显茫然地眨了眨眼睛,环顾四周,顿觉惊奇万分。 眼前之景,怎变成了一座仙雾缭绕的壮阔苍山? 黄鹂脆鸣、山间清泉叮咚声响不绝于耳,仿佛淌入心间。她只觉得心头渐渐舒缓,忍不住那一丝好奇,随手拨开树丛云雾,行至山间小道。 穿过层层绚烂异景,她不知不觉已是踏足山巅,盼目远眺将众山收入眼底。 而在视线不远,却有熟悉身影正背对坐于石桌旁,身姿笔挺缥缈,银丝随风荡漾,万花红叶随风飘零,一缕悠扬笛声回荡山峰。 似儿时那模糊不清的悠远回忆,又似埋藏在心底的甜甜梦想。 茅若雨心神微荡,却是不忍上前打破这份韵律。 她踌躇半晌,只找了处桃林抱膝坐下,眼神温和地望着那抹身影。 渐渐闭上双眼,感受着令她心驰神往的弦音奏乐,恍若广乐钧天,仙音缭绕,悄然间已是睡意朦胧。 迷蒙之间,只觉暖意传至全身,似有一袭云裳被轻轻盖在身上。 她下意识攥住衣角,仿佛放下了这些年来的所有压力惆怅,展露出纯粹甜美的浅笑睡颜。 ... “睡的还真香啊。” 林天禄将外袍盖在茅若雨的肩头,暗暗感叹。 “看来今日来回奔波准备三餐,着实劳累了一些。” 待坐回原位,他满脸古怪地看了眼手中玉笛。 虽然修补好缺口后,确实没发出那又吵又臭的奇怪音色。 但他果然没多少音乐天分,连个正常的哆啦咪都吹不利索。 明明昨天晚上他还看乐谱特意记了首悠远大气的笛乐,就想在玉笛修好后吹一吹。 没想到,这吹得像是宝宝摇篮曲似的... 还有点漏气。 感觉人都快吹抑郁了。 “幸好夫人她睡得早,应该没听见多少。” 林天禄嘟哝着将玉笛重新收回怀里。 . . 第三十一章.游龙幻身 清晨时分。 华舒雅一曲剑舞终了,收剑走来,俏脸上带着些许困惑: “前辈,那茅夫人经历了何事?她昨日还满脸愁苦,神情戒备不安。但今日却这般神清气爽,笑颜如花。” 她甚至感觉茅若雨的气色肤质都好了几分,看起来仿佛脱胎换骨般变了个人似的。 那股由内焕发的成熟风韵,令她都倍感惊艳。 “那茅夫人身怀特异之能,并非常人。” 林天禄放下手中书卷,轻笑道:“昨日她举止拘束,是怕我们会因此视她不详,这才处处小心,生怕出错。我昨夜便与她略作交流,阐明我与华姑娘都不是心怀偏见之人,无需担忧。” 华舒雅顿时恍然。 “茅夫人竟有此担忧,看来我平日得放缓些语气才行。” 林天禄调笑道:“若多说些好话,茅夫人晚上兴许还能多添些饭菜。” 少女闻言俏脸微红,下意识摸了摸平坦腹部。 她平日坚持练剑,食量自是比常人略多。那茅夫人所做菜肴更令她食指大动、中意不已。 似是略感害羞,少女连忙轻咳一声: “前辈,我在武学上有些不懂之处,还望能请教一下。” “武学?” 林天禄好奇道:“是你的剑法?” “是前辈前几日交给在下研习的游龙幻身步。” 华舒雅一脸苦恼地从怀中取出秘籍:“虽照着秘籍图解修炼,但不少地方仍一知半解,施展起来处处受制。” 林天禄接过秘籍翻看了一下:“华姑娘不妨演示让我瞧瞧?” “好!” 华舒雅深吸一口气,很快退到庭院内。 旋即,她脚下仿佛荡开一缕清风,淡雅身姿翩翩舞动,甚至踏着树干腾空飞旋,身形轻盈地跳到屋顶之上。 林天禄仰头看的目瞪口呆。 这啥啊... 又炫又漂亮。 咋跟当时他练的老年迪斯科,完全不是一个品种?! “晚辈献丑了。” 华舒雅一跃而下,曼妙身姿轻轻落地,衣裙飘荡宛若下凡仙女。 林天禄脸色微妙地摩挲起下巴:“华姑娘,这身法...你觉得何处练的有问题?” “内息似有阻塞之感,腾挪虽比之前快上不少,但也更为劳累。与秘籍中描述的‘内息循环不止’背道而驰。” 华舒雅秀眉微蹙,苦恼道:“这第一重境界就这般难学,晚辈怕是没多少悟性能参悟余下四重境界。” “华姑娘倒是不必自怨自艾,凡事都得循序渐进。” 林天禄重新翻看其手中的秘籍,很快眼神微变,面露思索。 前些时日,他粗略翻看秘籍,对其中晦涩难懂的口诀心法尚且云里雾里。 但如今细瞧,却已能看出些神妙精髓,似是与他这些天研读的几本经书诗词颇为契合,隐含玄妙意境。 他沉吟半晌,蓦然开口道:“华姑娘,用剑刺我。” 华舒雅顿时微愣:“前辈,您这是...” “略有感悟,索性尝试一番。”林天禄始终盯着手中秘籍,目光未曾抬起片刻。 感悟?! 华舒雅闻言顿时一惊,随即俏脸肃然,当即拔剑刺出。 “——咦?” 她很快露出茫然之色。 因为坐在面前的前辈竟突然消失不见,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右手侧,还依旧低头看着书。 “难道、是我眼花了?” 少女连忙揉了揉眼睛,定睛凝神再度刺剑。 但这一剑刺出,眼前身影却如镜花水月般化作虚影消散。 这诡异莫测的场景,顿时令华舒雅反应过来,心中已是震撼万分。 “这是——” 游龙幻身步中记载的第五重境界...镜花水月、潜龙无踪?! “这身法还挺有意思。” 林天禄的声音悄然响起。 华舒雅急忙回身望去: “前辈?!” “华姑娘,此身法虽入门时颇为深奥,但其实并不困难,只是其中内核心法涉及诸多学说,得多加考究研习才行。” 林天禄回首轻笑,将秘籍随手合起:“待会儿我赠你几本经书瞧瞧,心法相互印证,定然能学以致用。” “经、经书?” 见少女满脸茫然,林天禄不由得半开玩笑道:“培根子曾说过,知识就是力量。华姑娘平时偶尔读些诗书也未尝不可。” “前辈教诲...晚辈牢记!” 华舒雅连忙收剑拱手。 林天禄摇头失笑,也不再乱开玩笑。 “华姑娘,你再行一遍游龙幻身步,有何错漏之处我助你一一指出。” “好!” 华舒雅很快在院内再度踏步飞身。 林天禄细致观摩,时不时开口指点纠正 没过多久,少女踏步行进间身影难测、凌厉迅捷,已是卓有成效。 而这过程中,林天禄也在心底暗自感叹。 如今自身受灵气护体,似在武学方面的天赋与悟性都远超常人。体内灵气与仙山果然给他带来了难以估量的改变。 “看来...我真要变成这丫头嘴里念叨的‘高人前辈’了?” 他摇头坦然一笑,内心并无多少波澜。 行走这世间,逍遥幸福如和璧隋珠,高人与否,不过世俗虚名。与他来说,还不如茅夫人中午会做何美味佳肴更为重要。 ... 几炷香后。 华舒雅擦了擦额头汗水,只感心满意足。 得前辈诸多指点教导,她已然练成了游龙幻身步的第一重境界。虽然尚且稚嫩,但这份成就感仍让她颇感畅快...更逞论是在前辈的指点下达成,少女心中更有种莫名的小小雀跃。 但坐在凉亭中的林天禄却笑着说道: “华姑娘,我问问你。这身法学来是为何?” 华舒雅略作沉吟道:“远遁千里、腾挪无形?” 林天禄失笑一声。 这也忒花里胡哨了。 “说白了,就是为了闪躲、逃跑之时更快一些。要不然学这身法做甚。” 华舒雅听得有些哑然,但细细一想又好像很有道理。 “其实这身法与你所练的剑法一样,若太过拘泥于刻板准确的姿势,反而落于下乘。” 林天禄随手拿起一旁竹篮里的秋果,朝少女抛了过去。 华舒雅略显茫然地接住果子:“前辈?” “我扔给你的这颗果子,若表皮上涂满毒药,华姑娘你觉得你现在会如何?” “......” 她一脸纠结地歪了歪脑袋:“先去洗手?” 林天禄轻咳一声:“就当是身中剧毒吧。” “哦、哦...” “但华姑娘你细细一想,若这枚果子既有剧毒,且投掷离手快若闪电。你该如何用你的身法闪开?” 华舒雅默念了几遍身法招式,不太确定地嘟哝道:“以三式‘游龙回身’腾挪身形,再辅以六式‘踏步无痕’闪开这枚毒果?” 林天禄无奈一笑:“哪有那么麻烦,只需朝身侧跨一步,这果子不就砸在墙上了?” 华舒雅呆呆地眨了眨眼睛。 好像...是这个道理? “这样吧,华姑娘。身法要在最短时间内融会贯通,莫过实战。” 林天禄颠了颠旁边的竹篮:“我将这些秋果的果核洗洗干净,当做石子抛出。而姑娘你只需尽可能施展身法闪躲即可。” 华舒雅连连点头:“那让我去帮前辈将这些果核洗干净。” ... 没过多久后。 林天禄提着小半篮子的果核,笑眯眯地看着站在庭院中神情略显紧张的少女。 “华姑娘,不必如此忐忑。我这细胳膊可没多少力气,你只需象征性的躲一躲就好。” 颠了颠手里的干净果核,他心头一时有些感慨。 仿佛回到了小学时代,正跟同学老师们玩互扔沙包。那时他一扔一个准,称得上是小学沙包小霸王。 只是未曾想,如今竟帮眼前这绝美女侠锻炼身法... “前辈,动手吧!” 华舒雅似有些激动,双眸都在微微泛光。 眼见林天禄拿起一枚果核作势欲抛,她目光凝起,暗运内功,已然准备施展刚刚练成的身法。 她不会有丝毫失神和小觑—— 毕竟是前辈亲自的陪练指导,她必定竭尽全力闪躲,不会让前辈感到失望! ——来了! 华舒雅瞳孔紧缩,身形微微弯下。 啪叽! “诶!” 她顿时惊呼出声,捂着额头踉跄了一步。 林天禄有点懵。 刚才看这丫头架势摆的又端正又漂亮,还以为做好了准备。 咋杵在那里硬的像根木桩似的,动都不动。 你游龙幻身步呢? “抱、抱歉!前辈...我刚、刚才可能有点没反应过来,还请您继续!”华舒雅脸色泛红,松手后连忙说道:“晚辈接下来一定能够躲开。” 林天禄又取出两枚果核,讪笑道:“华姑娘可得好好加油才行。” 说着,他特意放缓力道,轻飘飘地手中果核抛了出去。 啪啪! 刚欲势侧身的华舒雅,当即被两枚果核击中了鼻梁。 “唔——” 少女顿时捂着鼻子屈膝蹲下,楚楚可怜似的泪眼朦胧。 林天禄陷入了沉默。 怎么感觉,他好像是在故意欺负小姑娘一样? 还是说...这丫头的演技直逼当代影后? 第三十二章.舞姿奏乐 一段时间后。 华舒雅神情颓丧地坐在凉亭内,仿佛受了委屈般低头不语,脸蛋上红扑扑一片。 当然,这红晕是被果核砸出来的。 这让坐在对面的林天禄稍感尴尬,一时都不知该如何安慰。 毕竟这半篮子的果核全都正中‘靶心’,少女压根没闪开哪怕一颗。 那精准度,他差点以为是这丫头施展身法,故意在往那些果核上面撞,简直老准了。 “......” 又沉默片刻,林天禄轻咳一声:“其实华姑娘也不必失落,这身法与你家传剑法一样,都是水磨工夫,要想立刻应用于实战,确实有些强人所难。” 但华舒雅却摇了摇头: “前辈,我并非伤心,只是在琢磨。” “哦?” 她一直都在认真思索,自己为何连一颗果核都闪躲不开。 是身法施展太慢?还是自己的反应太过迟钝? 好像,都不是。 仔细回想,似是前辈抛出果核的角度实在刁钻。虽像是被随意抛来,但每一颗都极为精准地飞向她的薄弱之处。 双目的游离、双腿足部的踏动、腰肢背脊的弯曲扭转...每一处环节仿佛都遭受掣肘,身躯平衡失度,这才导致行差踏错。 她重新闭上双眼,脑海中倒映出那些果核飞驰过的方向。 细致观察,就见这些轨迹交织成天衣无缝般的天地大网,笼罩了她每一处闪躲方位。 但慢慢品味,却又在这算无遗漏般的大阵中捕捉到一丝生机,当即思如泉涌! 沉默半晌,她好似灵光乍现般蓦然睁眼起身,踏步腾飞而出。 “嗯?” 看着少女再度在院落中施展身法,林天禄好奇欣赏了一阵,很快点头赞叹。 “进步不小。” 步伐变得更加流畅自然,也不似之前那般照本宣科,单纯做着姿势动作。 就是这身法愈发像是轻纱曼舞,霞裙月帔,其婀娜身姿端的是美不胜收。 “差别还真大啊。” 林天禄不禁暗暗感叹。 这女子施展出的游龙幻身步亦如翩翩起舞,当真美艳夺目,单论排场都上了一个档次。 至于他的... 勉强有点提升。 大概从老年迪斯科变成了鬼步舞? 刚好不容易领悟了心法口诀,摸透五重境界,也没整点帅气特效出来,就跟个鬼一样到处窜来窜去,愣是吓唬人。 气冷抖,男性还能不能站起来了,怎么连身法轻功都有歧视的。 “华姑娘这是...在跳舞?” 轻柔声音在身旁响起,林天禄连忙收起胡思乱想,侧头望去,就见茅若雨正一脸惊讶地来到凉亭内。 “好漂亮的舞姿,华姑娘那身段真令人艳羡。” 林天禄拿起一旁的秘籍,轻笑道:“茅夫人若是喜欢,不妨也来试试?” 茅若雨娇颜上泛起诱人红晕,浅笑摇头道:“奴家倒是不用了。像这般又扭又跳,以奴家这脆弱身骨,怕是得直接散了架。况且呀...奴家跳起来可没华姑娘这般优美妖娆。” “夫人太过自谦。” 林天禄笑了笑。 毕竟眼前美妇这身丰腴性感,若当真起舞弄姿,怕是得令人看花了眼。 茅若雨只是含蓄一笑,很快将环抱的一盒糕点放到石桌上:“先生还是先吃点奴家做的糕点吧,刚刚出炉不久,还热腾着呢。” “多谢茅夫人了。”林天禄试着捻起一块送入口中,顿时赞叹道:“今日糕点当真不错。” 有内味了! “先生能喜欢就好。”茅若雨满意颔首,心中则狭促一笑。 毕竟这糕点里重新加了些迷心糕的材料——当然,这材料自是稀释十数次,留下些许口感滋味,只为能让眼前男人满意。 如今她可不敢再胡作非为,而且...她也不愿再以恶相待。 “夫人不妨一起坐下休息会儿。”林天禄温和笑着,招了招手:“总让你如此忙碌照料,小生可是过意不去。“ “奴家便听先生一言。” 茅若雨抚好长裙倚身坐下,面若桃花,美眸中似有几分亲近:“先生,您在音律之道上是否有多年钻研?” “音律?” 林天禄愣了一下,很快从怀里将玉笛取出:“夫人说的可是这个?当真惭愧,在下只会简单吹奏几个音符,记得那么一两首简单乐谱。” “何须自谦,先生造诣当真令奴家惊艳万分。” 茅若雨连连摆手,回忆着昨夜经历,脸上不禁泛起起向往之色:“虽乐谱简单朴素,但其中婉转音调却令人难忘,仿佛寄托温柔意境,如坠幻梦之中。况且昨夜...” 她轻眨水润美眸,略显害羞般攥紧了胸襟,妩媚娇颜上红霞升起:“奴家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还得让先生特意将奴家抱回家中,当真羞愧难当。” “擅自触碰夫人身躯,还望海涵。” 林天禄尴尬一笑:“只是外头天冷,夫人若因彻夜孤眠而染了风寒...” “奴家,明白先生的心意。” 怎么感觉,气氛有点微妙? 林天禄轻咳两声,故意扯开话题道:“夫人似乎对音律颇感兴趣?” “嗯。”茅若雨轻捋胸前秀发,幽幽低吟道:“奴家从小家境贫寒、未曾有过一日饱饭,也未曾读上诗书。唯有在乡间偶尔听闻一老者吹奏乐曲,便自小心生向往,只想有支自己的笛子,长大后能坐在山间尽情吹奏。 待稍稍长大了些,便擅自去学了点音律。只可惜天赋平平,吹奏不出什么悦耳之乐。” 她的眼中饱含怀念,语气轻柔:“但平日闲暇时吹奏两声,倒能借此怀念已逝的父母。儿时诸多记忆也是难以忘怀。” “在下孟浪了,未曾想这笛子对夫人竟有这般寓意。”林天禄稍稍正色,拱手道:“夫人若喜欢,倒是能拿我这玉笛去吹奏两曲。” 说着,他十分干脆地将笛子递了出去。 “先生,这——” “夫人无需见外。” “...嗯。” 茅若雨小心接过递来的玉笛,指尖轻抚,眼中似有感叹惆怅。 林天禄连忙道:“夫人不必担心,这玉笛我昨日已经好好清洗过。但笛子修复的不甚完美,可能会有些漏气走音。” “无妨,奴家只是试试...献丑了。”茅若雨轻抿朱唇,垂眉举笛,神态优雅地吹奏出声。 悠扬清脆的乐声回荡耳畔,令林天禄不禁露出一丝讶然。 吹的还挺好听...等等! 这笛子,没漏风? 直至一曲轻柔笛乐悠悠吹完,茅若雨这才放下玉笛,仰头浅笑,仿佛已是心满意足。 虽然这笛声算不上多优美动听,未有大家水准,但对她来说恰恰足够。 “先生,这笛子还...咦?” 她轻眨美眸,有些讶然道:“先生您这是?” “没什么。” 林天禄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只是突然觉得,我好像真的没什么音乐天分。” 感情不是笛子有问题。 而是他有问题。 茅若雨哑然失笑,将笛子顺手递回:“先生太过自谦,奴家这等伎俩哪能与你...” 只是在这一刻,她的声音却蓦然顿住。 林天禄刚伸手接住玉笛,神情微愣,却见身旁美妇竟突然面色泛起潮红。 “夫人?” “啊...没、没什么!” 茅若雨慌忙将右手缩回,满脸通红地挪了挪身子。 林天禄担忧道:“莫不是身体不适?” “奴家身体很好,只是有点...气血旺盛。”茅若雨讪笑两声。 话音刚落,丝缕鲜血很快从她鼻间淌下,滴落在胸前衣裳,染开一朵妖艳红晕。 “......” 林天禄见状顿时一愣。 前两天大夫不是还诊断说她体虚气短,怎么转眼间就气血旺盛到流了鼻血? 这气还能一上一下胡乱颠簸的? 第三十三章.芳心大乱 茅若雨连忙掩鼻,满脸通红地转身躲开视线。 但她如今却是呼吸急促,芳心大乱。 “怎、怎会如此?!” 将玉笛递还给林天禄之时,竟突然有股热流汇入掌心,散至全身。 温暖、纯粹,舒适—— 茅若雨只觉如登仙境、好似飘飘欲仙般畅快。而体内盘踞的阴气陡升异变,在那暖流滋润下竟迅速壮大,运转自如地浸透全身。 这幽鬼术者的境界...当即突破! 自修习幽鬼阴术所带来的体虚血凉,症状也有好转。 茅若雨按着怦怦直跳的心口,倍感错愕。 怎会发生这种事? 难道是与林天禄倚靠太近,受其离体散出的阳气反哺? 但体内阴气为何没有受制,恰恰相反,这暖流甚至令她修为大涨,即便无需如过去那般花费数月时日慢慢炼化,这一阴一阳便和谐共存于体内? 此诡异现象,与她所知的诸多修炼之法皆背道而驰,难以理解。 鼻间流淌的鲜血慢慢止住,她神色略显茫然。 难道...是林天禄有意在暗中助她? “茅夫人,若身体不适,不妨去休息片刻?” 耳边担忧声响起,茅若雨心尖微颤,紧咬朱唇,红霞蔓延至耳根。 犹豫片刻,她似强忍羞意般顾盼回眸,眼波流转间媚态横生。 旋即,美妇心中稍鼓勇气:“先生,可否再与奴家持玉笛以手相握。” “自是无妨。” 林天禄伸出握着玉笛的右手。 茅若雨如获至珍般小心合手捧住。 低眉垂眸,弯月睫毛轻颤连连,心中幽幽长叹。 如此...炽热。 似伐毛洗髓般浸润着全身,昨日那仙山意境仿佛再汇进心田,令她顿时恍然大喜,不禁暖心浅笑: “昨日梦中所见之仙人,果真是你——” 那清幽笛声袅袅、缥缈身姿,亦如她心之向往。哪怕不过一夜幻梦,却留下难以磨灭的烙印,让人魂牵梦绕。 如今得以确认,茅若雨心中只觉甜蜜温暖,以及些许歉疚不安。 而被紧紧握住手的林天禄,显然有点懵。 难道,这是某种他不知道的古代礼仪? 那他现在,是不是要做什么回礼才行? “先生,能否让奴家更靠近些?”茅若雨细声呢喃,柔媚似水。 林天禄微怔片刻。 随即陡然回神,不由讪笑道: “茅夫人,此举恐怕稍有不妥。这光天化日之下实在——” 只是话音未落,茅若雨便挺身凑近上来,螓首微扬,那妩媚面容似纯情羞赧,浑圆硕物随鼻息起伏,轻纱披肩裹身却更显蜂腰翘臀,暗香萦绕。 那胸襟紧绷难掩的硕大饱满,贴身近景下看的林天禄眼角直抖。 这也...忒大了! “林先生~” 茅若雨轻喃之际美眸闭起,合手相握之姿似虔诚圣女。 但她却突然浑身轻颤,丝丝娇媚低吟,浑身瘫软般靠进怀中。 林天禄下意识环抱住这具柔弱无骨般的娇躯,面色微妙地正想开口。 不过,他很快察觉到一丝异样。 这怀中尤物,为何体温有些发烫? 与此同时,茅若雨渐渐回神,略显茫然地轻咦一声。 她旋即瞪大双眼,急忙从怀中挣脱出来,起身后退拉开距离。俏脸绯红地连声道:“刚才奴家只是有点头晕...先、先回去休息一下!林先生不要将此事太放在心上,当真不是先生所想!” 说罢,她便扭头急匆匆地捂胸逃走。 但奔逃之际,她心头却是害羞到几欲晕厥—— 刚才那瞬间自己竟迷失本心,差点沉醉于那怀抱之中。 “不知羞!不知羞!” 她连连拍打脸蛋,想让悸动心情平复下来。 可越强行冷静,贴身相拥时的感觉却越难以消磨,食髓知味般酥麻难耐。 茅若雨靠在墙边轻喘两声,扶额沉思片刻,很快面露惊色:“这...这体内的异常阳气竟突然膨胀至此?” 原本完美的阴阳平衡,不知何时已被打破。 那股她捉摸不透的奇异阳气正溢满全身,如火炉般炙热。而她那点微末阴气,甚至都不知道被挤到了哪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不妙!奴家必须要去冷静一下!借井水清醒头脑!” 她不断擦拭脸上汗水,一眼瞧见后院里的水缸,踌躇片刻,当即咬牙跳了进去。 ... “啥情况啊——” 林天禄满脸懵逼地看着跑没了影的美妇。 突然面色通红地靠进他的怀里,又突然自顾自地跑掉。 搁着猜谜呢? 等等,或许还真的是猜谜? 茅夫人出身贫苦乡下,大概是某种农村流传下的特殊习俗,只是自己不曾知晓,没有做出合理回应? “民俗倒是有些麻烦,不知该从何处才能学习一番。” 嘭! 一声异响,令满脸困惑的林天禄下意识转头望去。 随即,他就看见原本正在院内修炼身法的华舒雅,一脑袋撞在了旁边的槐树上。 “......” “好疼——” 华舒雅捂着额头踉跄两步,仿佛撞的有点眼冒金星,脚步不稳。 林天禄连忙起身上前:“华姑娘,怎得如此不小心?” “没、没事的,前辈不用过来。”华舒雅眼角含泪,却是连忙抬手劝止:“刚才晚辈只是一时有些走神,又是身法不稳,这才不小心撞上去。” “额头,疼吗?” “不、不疼。”华舒雅语气渐渐微弱,喏喏道:“晚辈练武多年,皮糙肉厚的很。这样撞一下无甚关系的。” 林天禄失笑道:“华姑娘你这哪是皮糙肉厚,明明娇嫩的很。还是让我仔细瞧瞧,若在脸上留了伤疤,怕是不妥。” “...嗯。” 华舒雅略作犹豫,但还是乖巧地点点头,撩起额前秀发。 林天禄仔细检查了一眼,只是皮肤微红,倒是没有淤青擦伤。 刚才那咚的一声,力道显然不小,这都毫发无伤,看来脑门确实挺硬的。 他笑着揉了揉少女的额头:“下次小心一些。” “麻烦前辈了。”华舒雅认真地应了一声。 只是瞧见林天禄回身又走向凉亭,她的眼神却似闪烁不定。 以她有所领悟的身法境界,又怎会无缘无故撞在树上。 而她刚才失神—— 只是因为,瞥见了林天禄与茅若雨两人亲昵相拥的画面。 “前辈似得道仙人,性情又温润如玉,女子心怀好感自是正常。而茅夫人又这般漂亮成熟,与前辈倒也般配的紧。” 华舒雅轻按着额头,暗暗叹息。 心中总归,有些忧伤失落。 “...我在想些什么呢!可不能再在前辈面前露出丑态!如此扭扭捏捏的小女儿作态,当真惹人生厌!” 华舒雅深吸一口气,轻锤胸口,很快重振精神。 “必须要更加刻苦、更加认真!才能对得起前辈一番耐心栽培!” 念及至此,她当即身法再启,在庭院内来回腾挪穿梭,哪怕已是浑身冒汗却也未曾停歇,只求竭尽全力。 第三十四章.佳人来访 后院内。 “......” 林天禄哑然无言地呆立原地。 他本想去后厨整点水果犒劳一番勤学苦练的华姑娘,可途径后院,水缸中突然水花四溅黑影钻出,顿时看得他一脸懵逼。 自己家,闹水鬼了? “呼——” 茅若雨从水缸里钻出,将湿润秀发撩起。只是她刚一抬头睁眼,当即与林天禄四目对视,不禁浑身僵住。 林天禄连忙擦了擦眼睛,确认自己没出幻觉。 他这才满脸愕然地走上前:“茅夫人?!你怎么从水缸里...” “让、让先生见笑。奴家刚有件首饰不小心掉进水缸,便俯身捞取。” 茅若雨急中生智,连忙解释:“但没想到水缸湿滑,一不小心就栽了进去。” “夫人这...太过冒失了。” 林天禄闻言哭笑不得道:“若丢了首饰,早些来唤我帮忙便可,哪用得着自己冒险。” 他顺势扶住其纤手玉臂,助茅若雨从水缸中跳出:“不知首饰找到没有?” “已经找到了。” 茅若雨刚点头应声,却呆然瞥见身前已是湿透,一袭淡雅襦裙浸水贴身,粉嫩肌肤尽显无疑。 此情此景,顿时令她耳根发烫,羞的头脑一阵发晕。 “这、这——” “夫人快回屋换身衣服取取暖吧。如今这天色渐晚,秋风吹来容易冻着。” 林天禄连忙挪开目光,故作不知般脱下外袍,将其娇躯小心包裹起来:“要是着凉生病,可是麻烦不少。” “多谢...先生。” 茅若雨细若蚊呐般,紧攥着裹身衣袍,满脸通红地快步离去。 ... 直至倩影不见,林天禄这才收回目光,暗自咂舌不已。 未曾想,茅夫人的身材比想象中还要凹凸有致,那浑圆弧度几乎满溢而出,甚是壮观。 好在他心境淡定,没露出什么失态表情。 “就是这时代的女性内衣怎么一款比一款暴露,真的能兜得住吗?” 他敲了敲额头。 还是别胡思乱想了,再想下去,怕是连冰心诀和涩图都不好使了。 ... 夜至晚间。 本要入座吃饭的华舒雅突然接到官府密报,提着兵器急急忙忙跑去帮忙,似乎在长岭县内又发生了什么案件。 茅若雨将两碗饭端到桌上,有些诧异地看了眼少女离去的背影。 “华姑娘时常都会如此繁忙?” “她出身富贵,却能有如此侠义之心,已是天大好事。”林天禄随手拿起一旁的筷子:“多与他人打打交道,对她的未来也有好处。” 这种官三代、小富婆能那么侠肝义胆,他都有点好奇——那华家的家教究竟有多好。 咋把孩子培养的那么优秀的。 真得让现代社会的那些二代们学学。 茅若雨抚裙重新坐下,好奇道:“林先生似与华姑娘的关系十分不错?” “亦师亦友吧。能与这般正直懂事的女子结交相识,算是我的福气。” 林天禄摇头失笑。 要不是华舒雅当初踏上山峰,他可能如今还在太乙山上自娱自乐数豆豆。 更逞论在下山后,他还受其诸多细心照料,称之为贵人毫不为过。 “两位的关系倒是令人艳羡。” 刚下意识脱口而出,茅若雨连忙轻咳一声:“林先生,不知今晚的饭菜是否合意?” “夫人做的菜肴,自然是赞不绝口。” 林天禄手中筷子未曾停息,只觉得这一桌子饭菜都相当美味。 尤其是这脆皮炸鸡,真滴香! 不愧是用宽油炸出来的,不下开封菜分毫! 见他吃的满足,茅若雨红唇不自觉扬起,心中既是感慨。 放在数天之前,她可未曾想到自己这藏于阴暗之中的幽鬼术者,竟有与活人坐在一起享受家常的时候。本该让她畏惧不已的绝世高人,如今却与凡人无异般坐在身侧,吃着相同饭菜,不时嬉笑打趣。 这种感觉... 不坏。 但在这时,丝丝缕缕的诡异阴风吹入堂内,冲散了温馨气氛。 茅若雨蓦然瞳孔一缩,仿佛全身汗毛乍起,满脸惊惧地望向院外。 “这、这是——” “茅夫人,还请冷静。”林天禄连忙起身,开口安抚道:“并非恶鬼上门,是我一熟人。你就在这里安心吃饭,在下出去见见。” “熟人?” 茅若雨脸色发白,有些担忧地攥住他的衣袖:“林先生,此气息甚为阴冷。小心对方心怀歹念!” “安心,她并没有敌意。” 林天禄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旋即,他很快在茅若雨忐忑的视线中走出堂口。 ... 嘎吱—— 随着院门拉开,一抹妖娆倩影很快披着星光月色款款而来。 “——夜安,林先生。” 程忆诗身着锦袍纱裙,宛若白雪般的银丝秀发轻轻飘荡,大家闺秀的风姿尽显无疑。 双方视线交汇之际,她更是温柔浅笑,端庄行礼道:“贸然上门叨扰,还望先生海涵。” 林天禄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不禁轻笑道:“看来程姑娘在这两天已缓和好心态,比起当日所见,着实冷静不少。” “这一切,自是多亏先生耐心点拨开导,让妾身重新找到了活下去的信念。” 程忆诗执手合于腹前,俏脸正色,屈膝躬身道:“无论如何,妾身都得向先生表达感激之情。若非先生当日手下留情、心存怜惜,妾身怕是早已曝尸荒野、化作一地无人问津的白骨。” “救人性命乃天经地义,不必行此大礼。”林天禄拱手一笑,侧身摊手道:“程姑娘既然远道而来,不妨到府上坐一坐?” “再好不过。”程忆诗笑意更盛几分,美眸水光柔柔。 但刚踏入院内,她似有察觉般望向侧院,轻咦道:“先生家中还有其他人?是那位华姑娘?” “华姑娘她去了衙门帮忙,如今厅堂内是隔壁的茅夫人,平日里多番照料于我。” “倒是位好心肠的妇人。” 程忆诗眼神微微闪烁。 交谈寒暄之际,两人很快来到了会客堂屋。 随着烛火亮起,林天禄帮忙倒了杯温热茶水递到少女手边。 “多谢先生招待。” “既已相识,又何必说些见外话。”林天禄好奇道:“不知程姑娘这几日过得如何?” 程忆诗身姿优雅地屈膝入座,闻言略作斟酌: “程阳华...我的父亲已死,程家自然出了不少乱子。这几日基本都在忙着丧礼、家中诸多生意的交接事宜。” “那不知这程府...” “如今由妾身代为接手管理。” 林天禄有些意外。 这年代由女子管财掌权,倒是有些出人意料。 程忆诗似知晓他心中所想,摇头失笑道:“只是家中那几个弟妹无一不是游手好闲、只识书画诗歌的大小姐大少爷,又如何懂得算账管人、打点物材。 况且妾身平时便会插手帮忙管理家中产业,如今交由妾身代管,家中也无人说甚。” 林天禄听得肃然起敬,拱手作揖:“程姑娘果真是自立自强,令人敬佩。” “先生谬赞,妾身哪有这般...” 程忆诗脸色微红。 但她很快轻咳一声,伸手摸索向衣襟怀中: “暂且不提这闲杂之事。妾身此行,是专程将些重要之物交于先生的。” . . 第三十五章.搜寻之物 重要之物? 林天禄仔细瞧去,就见少女翻手取出了一副手掌大小的金属令牌。 “这是...” “我那妹妹与家父已死,妾身便差人整理遗物,不想竟发现不少稀罕物。” 谈及正事,程忆诗神色略微严肃:“这令牌表面泛金,不惧火烤。即是县内有名的工匠都辨识不出何种材质。” 那么神奇? 林天禄听得讶然,拿来手中翻看了几眼。 上面并无机关嵌合痕迹,沉甸甸一块,只是看着令牌中间纹刻着有交叉划过的骷髅图案,他脸色略显古怪。 这啥啊... 哪家的海贼团? “妾身本想让那些工匠将这令牌砸开,瞧瞧内部构造,但这令牌质地却是极硬,坚不可摧,哪怕用铁锤大力捶打也不留丝毫——” 咔吧! “......” 少女话语一滞,两人顿时面面相觑。 沉默片刻,林天禄面露讪笑,将断成两截的令牌放回桌上:“抱、抱歉,程姑娘,在下好奇心起,竟一不小心弄坏了令牌。” “...是妾身考虑不周。” 程忆诗很快露出意料之中的淡定笑容:“以先生大能,这所谓坚不可摧,不过是无聊玩笑。” “姑娘言重了。” 林天禄尴尬一笑,藏于袖中的右手虚握两下。 这令牌明明看起来确实材质非凡,怎脆的跟旺旺仙贝似的。 他平日可从没捏断家里的碗筷啊。 “先生不必介怀,此物终究只是个令牌而已。” 程忆诗柔声打趣,将话题重新转回:“这令牌上的图案,应该代表某势力的标识。妾身曾偶然在家父写的书信中瞧见。” “这几年间,妾身虽未与家妹接触多久,但对家父还有些了解。他偶尔会独自呆在书房中撰写信件。却极少差人派送,反而会将之交给家妹,似在暗中隐有密谋。至于他们交谈内容,则是有关‘幽鬼术者’。” “幽鬼术者?” 林天禄轻咦一声。 还挺耳熟。 好像前些时日在布庄遇鬼时,那鬼魂曾摆着滑稽姿势、又满脸冷酷地念叨了一声。因为对方摆的姿势有点搞笑,他当时还没太过在意。 “似借鬼魂阴邪之力,来操控一种名为‘阴术’的手段。”程忆诗沉声道:“虽仍是活人,但手段同样诡异,而家父他...应该正是一名幽鬼术者。” 林天禄摩挲下巴,若有所思。 说白了,跟所谓鬼修、魔修之流差不多? 只是当初碰面的两头鬼魂,嘴里念起都满脸不屑,这幽鬼术者的地位似乎还挺低。 虽然... 他当时确实没感觉到程阳华有何异能,要是不说,他还真不知道。 “在他们屋中,还搜罗到不少类似祭祀般的器皿,不过积灰生锈已久,显然很久都未使过。但唯有此物最为奇特。” 说着,她从怀中取出一团精致布帛放于桌上,轻轻揭开后拿出根雕纹玉簪。 林天禄好奇地看了一眼。 通体纤细银亮,顶端翠绿珠玉仿佛蕴藏一丝异彩。 “当时偶然在床下暗格中找到此物,见其光洁如新,府内下人本想直接取出,可玉钗上仿佛有异能盘踞,令他们心头恐惧难安,不敢靠近。”程忆诗斟酌道:“或许,此物与幽鬼术者的修炼有所关联。” 林天禄微微眯起双眼。 这玉钗上灰气萦绕,虽与鬼魂还无法媲美,但也绝非常人能随意触碰。 该不会是从哪个坟地里挖出来的? 他心思微动,轻笑道:“不过这玉钗存放在程姑娘身边,倒也无妨。” 程忆诗美眸微微睁大:“先生所言,难道是妾身对此物...” “程姑娘手持玉钗时,是否感觉浑身冷颤?” “未曾有过。” 少女神情微怔,低声道:“是妾身如今...与那些鬼魂已经无异?” “在下虽侥幸抽走姑娘体内的凶性阴气,但阴气长年累月的侵蚀难以逆转。”林天禄正色道:“姑娘,如今你已是半人半鬼之身,自不惧这些阴邪之物。” 程忆诗沉默不语。 她眼神复杂,轻轻拂过胸前的雪白秀发,烛火倒映的肌肤略显苍白。 人人都说她是因家人逝世而一夜白头,但她其实心知肚明,自知身体肯定发生了巨变,可如今得以确认—— 但片刻噤声后,她脸上的神色渐渐舒缓,那一抹忧伤很快散尽,再度恢复了平日的和煦浅笑:“依先生所言,人与鬼不过一念之间,并无善恶之分...妾身心中已是释然。” 林天禄笑着拱手道:“那可得恭喜程姑娘化解心结,迎来新生。” “这都得感谢先生。” 程忆诗眼中涟漪荡起,柔声道:“如今回头一想,当时言行确实太过自暴自弃,竟想抛下一切一死了之,着实懦弱胆怯。先生那番救命点拨之恩,妾身此生不忘。” “姑娘不必如此客气。” 林天禄摇头失笑,摆手道:“只希望程姑娘能好好珍惜性命,这往后数十年人生,得至情至性地好好活过一遭,切勿去做些伤人伤己之事。” 程忆诗眼帘微垂,银亮的睫毛轻颤两下: “但...妾身实在不知该如何报答先生,这再造之恩怕是散尽家财也难弥补。毕竟以先生这等大才大德,这些凡俗财物只怕是视作粪土一般。” 林天禄顿时讪笑道:“程姑娘不必将在下当作圣贤,这钱财虽是身外之物,但若分文不沾,在下可得风餐露宿了。” 程忆诗掩唇轻笑两声,嘴角不自觉微微扬起: “所以妾身思来想去,如今这孑然一身,或许只有一物能让先生尽兴。” “何物?” “便是妾身自己。” “......” 林天禄愣了一下,差点以为是话里有话。 “且慢,程姑娘你说的是——” “是妾身。” 程忆诗蓦然加重了语气,豁然起身走来。“这几日妾身辗转难眠,心中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先生的话。哪怕在恍惚梦中...似是在一座仙山中遇见先生,可惜只能远远守望,只感抱憾万分,心中酸涩苦闷。” 林天禄觉得气氛有点古怪,连忙站起。 “妾身过去从不相信儿女情长、只觉所谓情感当真万恶之源,是那些无知女子的无病呻吟。但妾身如今才明白——” 她步履婀娜地行至面前,螓首微扬,那宛若血玉般的晶莹美眸之中,倒映着眼前男子的怔然面容,朱唇微颤:“这便是,一见倾心。” 林天禄嘴角微抖。 “在来先生府上之前,妾身心中还略有忐忑。但再度相见,妾身便已确信。”程忆诗微微欺身上前,娇颜红霞泛起,如娇似嗔:“林先生,您就在妾身心中——” “暂停一下!” 林天禄连忙抬手制止,讪笑着后退两步:“程姑娘可别开这种玩笑,如此肉麻之话,让在下当真不知所措。” “那好,妾身就不说这些弯弯绕绕的话了。” 程忆诗却步步紧逼,嘴角扬起略显痴狂般的妩媚笑容,素手轻抚,白发银丝下着身轻纱与肩带悄然散落,露出光洁如玉般的香肩玉颈,浅笑轻吟: “还请,怜惜妾身。” “......” 林天禄笑容僵硬。 他万万没想到,这姑娘竟然是来真的? 这近似唐宋朝代的女子,都那么热情开放?! ——等等! 他目光微动,巧见少女身上竟勾勒奇纹,似莲花印记。 随阴气透体弥漫,这奇纹如毒蛇般蜿蜒缠绕至秀颈,如丝媚眼中红芒流转,妖媚荡漾,如诱人沉醉的陈酿美酒,妙不可言。 第三十六章.秋雨将至 虽暗香拂面,妖媚香艳,但他却心无旁骛,很快沉下心神,俯视体内太乙山中的景色。 遥见那朵孤傲白莲中灰气四溢,甚为异常。 “果真是阴气作祟。” 林天禄干脆调动灵气汇于掌中,猛地一拍少女香肩。 程忆诗浑身一颤,周身阴气当即逸散,胸前似莲花般的瑰丽奇纹隐入肌肤,只在留一簇含苞待放的浅浅玉纹,缀于心口。 那一身勾魂夺魄般的妩媚荡漾也随之内敛,似变回往日的文雅端庄。 “......” 她颇为茫然地轻眨美眸。 林天禄见她神情好转,暗暗松了口气。 多亏常有茅夫人来家中助他锻炼定力。 眼前少女身姿虽同样傲人曼妙,但论尺寸,还是与其差上不少,不够震撼。 还行,能顶得住。 他稍稳心神,但瞥见托于少女纤臂上的饱满之物,轻咳一声,连忙转身背对: “程姑娘,此事还请冷静应对,不必惊慌。只因你体内阴气掌御不熟,这才影响心神。 但无需担心,此阴气不害自身,你只需多修身养性、晒晒太阳,便不再会做出这般失控举止。” 听背后并无激烈动静,林天禄这才放松了语气:“自然,那阴气对姑娘也有因缘好处,略作修炼,或许就能如幽鬼术者般身怀异能,在生活中多些便利。” 程忆诗只是默默听他耐心解释教导,低头看了眼自己衣衫凌乱的模样,不禁面露苦恼之色。 先生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程姑娘,衣物是否穿好?” “...稍等。” 程忆诗幽幽轻叹,这才将罗裳衣襟重新合拢,包裹住袒露春光。 但她再看林天禄的眼神,悄然泛起几分钦佩。 哪怕美色在怀也不曾动摇,依旧这般翩翩君子。或许只有心怀坦荡之人,才能修出惊人修为,正气傍身。 若再去逼迫,怕是先生会心生不满。 念及至此,程忆诗柔声道:“先生,可以转过身来了。” 林天禄重新回身,拱手哂笑:“程姑娘,刚才多有得罪。” “先生无需自责,是妾身一时乱了心神。” 见眼前少女体贴温柔,林天禄放下心中大石,正色道:“姑娘平时若阴气滞涩,可以再来找在下解决。” “多谢先生关切。”程忆诗款款行礼,粉唇轻抿:“但先生这般恩情,妾身实在无以为报。” “其实...对了!” 林天禄抚掌恍然,连忙道:“姑娘先在此等候,我去取件东西。” 他快步跑去书房将取来地图,将之前获得的地图坐标指给了少女。 “程姑娘,此地你是否知晓?” “这是...扶阳郡?” 程忆诗面露疑惑:“先生为何在意此地?” 林天禄沉吟解释:“其中缘由倒不好说清,但此地对在下颇有因缘,若能知晓些扶阳郡的消息,那自然再好不过。” 程忆诗浅笑大方道:“先生放心,这扶阳郡是中省中枢之一,地处要道,也是程家商道途径之地,每月都会派人前去采购物料。再过几日,妾身便差遣几人前去打听,兴许能得到些先生中意之事。” “当真感激不尽!”林天禄躬身作揖:“麻烦程姑娘你了。” “能帮上先生的忙,倒是妾身福分。” 眼波流转间,她很快盈盈欠身:“如今天色不早,妾身就不作久留。只是...妾身平日还能否上门与先生相会?” 见少女那微抬的水润美眸,林天禄失笑道:“程姑娘自然随意,在下可不会闭门拒客。” 少女闻言,这才绽放出恬静淡雅的笑容。 ... 两人很快走出堂屋,随行送至大门前。 林天禄正要拱手送别之际,程忆诗却蓦然一瞥内院方向。 与此同时,茅若雨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然站在走廊暗处,双方视线不约而同汇集相触。 旋即,两人眼神齐齐一凝。 “此女...不似活人!” “此女...满身狐媚!” 目光在这一刻宛若刀锋利剑,却又一触即离。 “程姑娘?” 至林天禄疑惑出声,程忆诗这才不着痕迹地收回眼角余光,重新露出温和笑容,执手欠身:“先生就送到这里吧,妾身已有马车等候。” “姑娘一路顺风。”林天禄肃然道:“若身体有何不适,切莫独自强忍。” “嗯...” 目送少女踏上马车沿道离去,林天禄这才将院门缓缓关上。 直至这时,他仰头轻叹。 不曾想,自己竟也行了那柳下惠之举,面对美人投怀送抱,反而助其恢复冷静。 这要是放到现代,大概会被吐槽到体无完肤。 不过,他当真没多少欲念。 此女家中遭逢大变,寻死心结刚解,如今再趁心神大乱之际夺其身子,实在不妥。 当然—— “幸好茅夫人未曾做此举动。” 林天禄微微咂舌。 但思忖片刻,他取出藏于袖中的半块碎令牌,目光微沉。 此事,值得留意。 ... 翌日午间。 林天禄饭后独自一人来到庭院,负手望天,沉思不语。 此世阴暗纠葛之事,怕是不少。 那程家父女二人背后,许有组织在暗中盘踞,哪怕只是‘可能’,也不可小觑。 他虽有灵气护身、体质强健,挥手间便能制衡阴邪。但若这些鬼魂背后还真有什么魔门宗派之流,其中修士挥手间就能移山倒海、改天换日,一旦双方交手冲突,他还能否取得优势... 尚不好说。 直至现在,他还未曾见识此世‘修仙者’的实力究竟几何。 况且他如今唯一能称得上‘招式’的,只有从太乙山虚影中唤出的灵魄之锁,刚学的游龙幻身步。 其他的,不过顺着感觉去操控些灵气罢了。 “还是得学点像样的招式武功才行啊。” 林天禄略作沉吟,索性到一旁槐树上掰了根枝条下来,学着华舒雅平时的挥剑动作,摆了个起手姿势。 他顺着十三式破军剑法逐一挥舞,借着如今体魄,倒是耍的还算有模有样。 但随意挥了三招两式,林天禄便满脸别扭地停了下来。 “好吧,这是女款的剑法。” 这十三式破军剑虽然豪放自如,但显然经过特殊修改,带着几分女子柔意。 怪不得腰扭来扭去。 “早知当初就向那莫宏先生多要本剑法秘籍了...虽然他用的秘籍,大概是老年版本的养生剑法?” 他暗自嘀咕之际,随手舞弄了两下手中枝条,挺直腰杆再照着破军剑法演练了一遍。 现在还行,挺顺畅,有内味。 轰隆! 天空中蓦然乌云笼罩,雷声作响,仿佛将有大雨倾盆。 林天禄看了眼迅速暗淡下来的天色,连忙将枝条扔下,回头朝屋里喊道:“茅夫人,你家中是否还有衣物未曾收回,好像要下场秋雨了!” 咔嚓!! 惊雷再度炸响,但声势却更为浩大,风雷之声愈发震撼! 与此同时,屋内的茅若雨已是面色泛白,满脸惊骇地望向窗外。 这令人难以喘息的沉闷感... 这,真的只是秋雨前兆? . . 第三十七章.惊世之雷 天色陡暗如黑云压境,风声渐息,如威压罩城般沉闷异常。 长岭县上空雷云聚集,轰鸣之声极为震撼! 县令府邸内。 一中年男子放下毛笔,急忙走出书房,望着天边翻腾涌动的滚滚雷云,不禁面露惊色。 “这是发生了何事?!” 此天象异兆来的如此突然,更是诡异至极,闻所未闻! “唐县令!似有一场罕见暴雨啊!”一官服打扮的老者匆忙赶来。 “快命人去做好防洪措施,免得周边有民居被暴雨积水冲垮。” 唐县令面色沉下,当即拂袖吩咐:“让县内所有人都快些回屋,切莫在外随意游荡。” 不断有属官上前询问,人群奔波,整座县令府上下一时都忙的焦头烂额。 但他的眼神却不时飘向天边,瞧那电芒不时蹿腾的骇人雷云,神色惊疑不定。 难道是错觉? 这雷云... 为何久久凝而不落,仿佛在有意积蓄威势。 那黑云中翻腾雷霆更似由青转紫,闪烁电光后隐隐有龙影盘旋—— 刹那间,唐县令只感心生惧意,神色大骇地高声喝道: “派衙役出去!尽快驱散那片雷云地区下的居民!” 滔天之灾,将至长岭啊! ... 酒馆内人头攒动,都是前来避雨之人。 四周议论纷纷,皆在抱怨这雷雨来的太过突然,不时还夹杂些饮酒呼喝的嚷嚷声。 而在靠窗角落中,有一笔挺身影端坐不语,一身蓑衣,眉宇轩昂,颇有隐士高人风范。 但此人如今正死死凝视上空的闪烁雷云,手中不断掐着算卜卦象。 “天之异象,威压众生。青雷紫电,天威浩荡,此雷云绝非自然形成,宛如苍天降下的灾劫...莫不是长岭县内盘踞着不世邪魔,修为竟恐怖至需上苍天规镇压?!” “刚到县内就听到不少流言蜚语,似有诸多邪灵作祟,接连出了人命。难道这雷云——” “等等!” 他连忙取出一手掌大小的罗盘,却是颤动难握。 “散星八卦盘为何震颤的如此剧烈,而且这寻魂指针竟...飞速旋转?!” 此物来历不凡、可探阴邪真身踪迹,感测风云幻变,平时他就是靠此物寻得不少鬼魂。 可如今... 这罗盘却好似疯癫般胡乱转动! 他的面色渐渐苍白,额生虚汗。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八卦罗盘从未出错,哪怕邪灵异鬼亦能准确定位,可如今却...难道这长岭县真是人间魔窟,天地间所有恐怖妖魔,全都藏身于此?!” 他心头颤颤,再抬头望去,看着被罗盘指针扫过的一名名酒客、农夫、小厮... 一酒馆小厮拎着酒壶正巧路过,神色困惑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蓑衣男子当即汗如雨下,如坐针毡! “不妙!难道我是误入魔窟...这便是命中大劫?!” 他暗暗咽了口唾沫,扶着木桌勉强站起身,只觉双腿发软。 丝丝破裂之声响起。 他面色一惊,连忙低头看向怀里的八卦盘,骇然发现罗盘上竟裂纹丛生! 难以言喻的恐惧感袭上心头,他再无丝毫踌躇犹豫。 “此地...这长岭县当真恐怖!决不可留!!” ... 街边对面的旅馆内。 一莫约十二三岁的黑发少女正站于窗边,面容精致可爱,发辫垂胸,身着颇具仙风的道袍纱裙,隐隐有几分出尘灵气。 但她此时却展露着不符年纪的沉重表情。 目光扫去,正好瞧见街上的蓑衣男子在雨中急奔而逃,背影仓皇至极。 “那胡桑道人颇具名声,武艺非凡,擅风水通灵之术。可即是他都惶恐逃窜、哪怕大雨倾盆都不敢停留片刻。” “太爷爷专程送书信让我来此一游,难道是想要让我在此历练?” 再抬头望向那黑云中翻腾雷霆... 她脸色已是惨白。 哪怕她是宗族几辈中最具天资的神童异才,年纪轻轻就已修为非凡,可遥望那煌煌天威,仍感自身之渺小,宛若蝼蚁。仿佛一念之间自身就将化作飞灰,消散于天地之间。 “这种历练的地方...是、是否太过凶险了些。” 少女双手抱住肩膀,全身止不住地颤抖。 她... 也想随那胡桑道人一般逃离此地。 但四肢百骸都早已冻结僵硬,根本连脚步都迈不出去。 只能遍体冰冷地遥望着漫天雷光,声声惊雷撼在心间,几乎令她心神崩溃,原本灵动星眸渐渐失神。 以她短暂人生的见识,更无法理解眼前之景意味着什么、究竟发生了什么。 ... 与此同时—— 林天禄急匆匆地跑到后院,将晾衣架上的衣服一一取下。 “这雨怎么说下就下,连点征兆都没有!” 他忍不住抱怨两声,将衣物全部抱入怀中,冒着细雨急忙跑回到屋内。 只是眼角一瞥,却愕然看见茅若雨竟脸色苍白地扶着椅子,步履维艰。 “茅夫人?!” 他连忙扔掉衣服,上前帮忙搀扶:“难道身体又有何处不适?” “奴家也不清楚...只感觉心慌难安、呼吸不畅,仿佛危险将至。”茅若雨略显虚弱地摇了摇头。 林天禄眉头微皱,索性直接将其打横抱起,没工夫去在意怀中的柔软触感,当即朝门外快步跑去。 “先、先生?” “早些去瞧瞧大夫比较好,若是强撑,小病也会拖成大病。” 但刚至门前,却见屋外已然下起倾盆大雨。 “当真麻烦!” 林天禄目光微冷,扫过屋外阴暗天空。 那道道惊雷,此时竟显得如此碍眼烦人。 他索性脱下外袍衣物遮挡住怀中的茅若雨,运起刚学会的游龙幻身步,准备往县内医馆赶去。 恰至此时,上空那盘旋的惊雷已凝结成紫黑之色,隐隐有雷龙出世之象,恍若灭世天灾。仅一丝气息逸散,就令整座长岭县蓦然陷入死寂,轰隆雷声更显—— “吵个屁!” 林天禄蓦然喝骂了一声。 眼见怀中女子因雷声屡屡蹙眉,甚至几欲晕厥。他只觉心中怒火丛生,不禁咂舌怒斥:“打个毛的雷!早不打雷晚不打雷,专跟患者对着干还扰人清静,随便给老子找棵树劈完就滚回去!” “......” 撼天动地的雷声仿佛有瞬间停滞。 林天禄恶狠狠地呼出一口浊气,只顾踏步疾驰,在寂静无人的街道中闪出一连串残影。 黑云如滔天巨浪翻涌,一抹紫黑光霞似寻得目标气机,当即击穿云雾,那灭世之威欲裂苍穹—— 径直朝林天禄头顶劈落! 但在雷龙降世刹那,这惊世之威却蓦然凝滞,本该轰落的雷霆竟陡转角度,顺势轰进林天禄的宅院之中,炸得大地震颤不休。 同时一股冲霄剑气应运而生,清鸣呼啸,直入天际,悄然冲散了那笼罩苍天的蔽日黑云,雷雨渐息。 . . 第三十八章.风雨过后,心中涟漪 盘踞在长岭县上空的浓厚雷云,已悄然散尽。 刚被惊雷吓得瘫坐在地的县民们,如今都一脸茫然,好似惊魂未定般沉寂许久。 之前黑云压境般的骇人威压,再加上惊天动地的轰鸣雷霆,令长岭县内所有人都为之惊惧恐慌。 直至瞧见外头阳光洒下,县民们这才满脸古怪地从屋里、酒楼、店铺里纷纷走出。在确认了天空已无异象后,心有余悸般相互交谈起来。 “刚才那一声惊雷,当真吓煞我也!” “老夫这辈子...从未见过如此骇人的大雷!莫不是老天爷发了怒!” “这秋风倒是变得十分清新,深吸气间,竟有种肺腑舒畅之感。” ... “这、怎么可能——” 而在县令府内,唐县令正满脸震惊地望着天空。 身旁的文武官员们因雷声大作而被吓得纷纷倒地,未曾察觉,但刚才那一瞬间,他却亲眼看到了—— 那从苍穹之上劈落的紫黑天雷,竟在半空中硬生生停滞凝固,旋即冷不丁地打了个弯,以他无法理解的方式歪歪斜斜地劈入地面... 仿佛是被某种外力当空强行拍歪了一样! “这长岭县...到底怎么了?” 他不禁呢喃出声,目光呆滞。 ... 西街之中。 林天禄蓦然停下脚步,抬头看向突然放晴的天空,一脸茫然。 原本还下着瓢泼大雨、惊雷作响,但下一秒竟突然全部消失,天色放晴,搁着变脸似的。 等等! 林天禄的神情很快微沉。 刚才实在是着急上了头,一时未曾察觉。 如今转念一想,这惊雷竟来的如此诡异突然,声势大的出奇,显然并非寻常雷雨,更像是所谓天劫之流? 不过,暂时不是多想这琐事之时。 茅夫人还没有—— “林先生?” 怀里响起女子低吟,令他连忙低头道:“茅夫人,你先别...嗯?” 他微微睁大双眼。 怀中原本还几欲晕厥的美妇,此时竟已恢复如常。 茅若雨面色微红地倚靠于臂弯,如忐忑般不自觉将双手抵在身前,但此举却让硕物几欲裂衣蹦出,曼妙弧度与眼前男子胸膛相触,令其早已红霞遍布的娇躯轻轻一颤,仿佛已是害羞欲绝。 她连忙深呼吸两口气,压抑住一丝丝颤音:“奴、奴家已经没事了。” 林天禄脸色古怪。 “好的那么快?” “刚才天上似有股令人难以喘息的威压袭来,胸口沉闷难当。”茅若雨的语气温柔娇媚,丝丝低吟:“而如今天色放晴,那股闷感已消。兴许是那天色异象中隐含极阳煞气,令奴家有些心颤。” “当真没有其他不适?” 林天禄面露疑色。 如此听来,刚才那雷确实古怪了一些。 “应该没有。” 茅若雨低眉垂眸,面上满是娇羞之色:“奴家刚才虽昏昏欲睡,但还是隐约听见了先生那番粗鲁喝骂。” “呃...夫人见谅,在下只是...” “无妨。先生急切,也是担忧奴家安危,这心底反而有些欣喜。”茅若雨不自觉抿起浅笑:“但如今奴家身体无碍,还望先生不必再动肝火,奴家可不想先生因此而坏了心情。” 林天哭笑不得道:“见夫人你刚险些晕厥,我哪还能笑的出来。 不过,还是带你进医馆瞧瞧吧,毕竟都到了门口,若落下什么病根倒也麻烦,索性让大夫好好检查一遍。” “已到了医馆?”茅若雨神情微怔,这才转头看向身侧。 视线一扫,呆然发现医馆大门赫然就在面前,而在医馆门前甚至还有不少人正瞥向她们两人,眼神既是诧异又似艳羡。 “唔——” 茅若雨只觉身子一阵发烫,不禁捂脸娇嗔道:“先生,还是先放奴家下来吧。不少人都盯着这儿瞧呢。” “夫人已经能下地走路?” “没、没问题的。” “那倒是在下失礼了。”林天禄讪讪一笑,小心翼翼地将怀中美妇放下,搀扶着她一同进了医馆。 ... 一阵搭脉检查后,身穿大褂的老大夫抚了抚胡须,沉吟道:“这姑娘的体质相当健康啊,气血充裕、脉象平稳有力、眉宇间都带着化不开的朝气,何来不适之症?” 林天禄讶然道:“大夫,她当真身体无忧?” “老夫行医看病数十载,这点信心还是有的。” 老大夫呵呵一笑:“这姑娘确实身无病症,甚至老夫这一生脉诊了形形色色的女子,但唯有她体质最为优秀,形体完美。照那些风水说法,怕是旺夫旺子的好运势、好命格啊!” “这...” 林天禄倍感意外。 这茅夫人之前又是贫血晕倒、又是气血过剩流鼻血,现在反而身体健康无忧? 他心中不解,很快将这些异常症状全部说出。 “竟有这种奇怪现象?”老大夫闻言也是面露异色,连忙又搭脉了一阵。 但仔细检查许久,他还是摇了摇头。 “恕老夫医术不足,当真瞧不出这姑娘体内病症何在。” “没、没事...” 茅若雨这时讪讪插嘴道:“如今奴家并无不适,大夫也不必忧虑。” 林天禄正想开口,但很快感觉衣角被轻轻一拉,略作思酌后微微点头:“劳烦老先生了,既然无事,那我们也不多做打扰。” “林夫子。” 但老大夫这时却蓦然道:“老夫曾涉猎过一些风水之术,虽算不得入流。但按照夫子所说症状,兴许这姑娘并非是身体有碍,而是接触了些不太干净的东西,只需稍稍留意便可。” “老先生叮嘱,在下谨记。”林天禄郑重拱手。 ... 待交付了一些号脉费用,他便带着茅若雨出了医馆。 “先生——” 茅若雨很快轻捻住他的衣袖,柔声道:“先生其实无需担心,当初奴家会不支晕倒,是因为碰见了那火海中的邪灵异鬼。前几日流了鼻血,则是因先生身上阳气充沛,令奴家有点...难以承受。” 林天禄讶然道:“夫人还能感应到所谓阳气?” 茅若雨轻抚秀发,淡淡一笑:“奴家能察觉阴气,自然也能瞧见阳气。先生在奴家眼中可如火炉般温暖无比。” 他闻言略感好奇地看了看双手。 阳气那么足? 自己也不是什么健身猛男啊。 细皮嫩肉的,更像是个平平无奇的白面书生。 “既然无事,还是快些回家吧。”茅若雨悄然上前,偷瞄着同行之人的侧颜。 回想一向风轻云淡的男子竟因自己而焦躁至此,她不禁眼波流转,语气更为柔媚:“先生如此关切体贴,奴家自是感激不已,今日可得多做些饭菜犒劳先生。” 林天禄失笑道:“那在下可是大赚一笔。” ... 两人刚至家前推开院门,却有股焦臭味当即扑面而来。 林天禄连忙走进院内,顿时神情一呆。 “先生?发生了何——” 随后而进的茅若雨定睛一瞧,也是满脸错愕地呆立原地。 院内原本极为茂盛的槐树,如今已化作焦黑枯木,不时有丝丝碎屑从枝干上自动剥落飘散,显得极为凄惨。 啥情况? . . 第三十九章.天赐机缘 林天禄眼角微抖,面露古怪。 看这槐树的惨烈模样...这是遭了啥罪啊。 靠近几步就见树上满是雷灼焦痕,裂纹丛生,从顶端一路蔓延至花坛,引得周围不少花花草草都化作了飞灰,黑烟直冒。 难不成,是他之前气急喝骂了两声,老天爷当真降了惩罚? 明明当初他在太乙山上喊一嗓子,过了半个月才给回复,现在咋装上了5G信号,反应那么快。 况且这雷还没劈他,反而劈了家里...的树。 这波难道是肉弹冲击,冲了个歪? 林天禄暗自嘀咕之际,却很快皱起眉头。 ——不对。 他摩挲着下巴,面露思索。 转念细想,这雷云积成,分明比他朝天喝骂要早些。 当时他一心只顾赶路,未曾转头望向天空,但也瞧见倒映而来的惊雷耀光,甚为异常。而且他骂骂咧咧的两句,好像正是让天雷劈树,早劈早消失? 他暗暗沉吟道:“难不成,我真有言出法随的能力?” 之前只当是开开玩笑,并未当真,毕竟华舒雅上山只是巧合罢了。 可如今—— 或许,真有些玄妙。 “先生,既然此树遭了雷劈,不妨顺手将其移出宅院吧。” 而在林天禄沉思之际,茅若雨讪然地开口打破了沉默。 她心中思绪也在翻腾。 毕竟槐树属阴,种于家宅中易风水不宁。在她看来,此树遭遇雷劈,定然是其阴气过盛。 至于这树来历... 是她曾经故意种下的。 茅若雨心中既是懊悔、又有些庆幸。 当初她为了能更顺利地夺取那些住户的阳气精力,特意在这宅院内做了不少布置,皆为聚集阴气,令远程施展的阴术效果更佳。 但随着与林天禄相知相识,她已然收心忏悔,同时将家中绝大多数的布置都偷偷收拾干净,但唯有这棵树... 不知该如何是好。 所以她前几日才会特意爬梯上树,想用些手段将树中聚集的阴气收敛,以免冲撞宅中阳气害了华姑娘和林先生...虽行至半途,便发生了些啼笑皆非的误会。 而如今眼见槐树被毁,她自是赶忙说叨,心中略感窃喜。 “夫人说的是,这样一截焦炭立在院内,确实不妥。” 林天禄暂且将诸多想法放下,准备先将这颗焦炭槐树推倒。 之后再去找点种子,重新再种上一棵就是。 “——嗯?” 只是手指刚一触及槐树表面,林天禄神情却是微变,立刻抬手喝道:“茅夫人,暂且留步。” 茅若雨连忙驻足,不禁面露讶色:“发生何事?” “似乎这槐树躯干内还有些余电。” 林天禄双目凝起,眼前顿时化作玄奇画卷,丝丝异芒。 而在焦黑树干内赫然流动着大量奇异电光,闪烁不定。 “这雷电之中,似带着某种...” 恰至此时,这些异雷仿佛找寻到了发泄口,当即全数奔涌而出! 轰隆——!! 旱地惊雷般震撼炸响,雷声霎时传出数里之外。 这突如其来的轰鸣,吓得茅若雨瘫坐在地,面露惊恐。 “先、先生?!” 眼前的林天禄赫然被暗色雷光包裹缠身,一时间电光四射! 茅若雨面色大骇,连忙从地上爬起。 这雷光哪怕只视线触及,便心颤不已,气息拂过面颊,只觉浑身僵硬。若正面遭受直击,怕是铜头铁臂都要被电至焦黑! ——危险! 她强打精神,欲施展阴术救人。 只是刚掐动印诀,眼前景象顿时令她看呆了双眼。 林天禄胡乱在身上拍打了几下,电光竟如泡影般散去,只余丝丝青烟从衣物上冒起。 “您、您没事?” “还好。” 林天禄回头朝她笑了笑:“别看此雷颜色不详,但威力其实平平。” 他刚才倒是被微微吓到,还以为陡升变故。但直至雷电劈在身上,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嗯—— 自己被电了? 虽然架势是挺吓人的,但这雷电中蕴含的奇异能量倒不算多惊人,随手拍两下就散了个干净。 跟冬天里的静电差不多? 当然,林天禄自然不至于将这些雷电真当成是所谓静电,这天底下哪来的静电是紫黑色的。 “看来,还真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天劫?” 林天禄略感好奇地看了一眼天空。 他在长岭县内生活十几天,已是慢慢明白,自己这身怀充沛灵气,倒有可能如修仙小说中所描绘的那样——引来诸如渡劫的劫雷之流。 比如什么炼气晋升金丹啊、金丹晋升元婴...虽然他体内就一座山。 就是这劫雷的颜色,有点搞不懂。 毕竟一本小说多款雷,赤橙黄绿青蓝紫样样都有,跟个调色盘似的,他也不清楚这雷是个什么品种、什么层次。 而这雷的威力确实不怎么样,劈进院子里就劈坏一棵树,连房子都没波及到,属实拉了跨。 唯一值得称道的...就是吵闹了一点。 所谓的雷声大雨点小,大概就这? 林天禄摇了摇头。 真给天雷丢脸。 “先生当真没事?” 茅若雨这时急切上前,不断轻抚着他的身体各处,生怕哪里有暗伤留下。 林天禄讪笑着摆手道:“夫人不必担心,当真无碍。” 见他神色如常,甚至连衣物都未有多少破损,茅若雨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真是吓死奴家了,这诡雷怎来的如此突然。” “在下也一头雾水。” 林天禄拱手轻声道:“不过这天雷已过,夫人就安心回屋好好休息吧。这院子就由在下收拾一番。” “奴家...咦?“ 茅若雨轻眨美眸,略显愕然地看着身侧的焦黑槐树:“先生快看,这树——” 林天禄连忙回头。 原本被劈成焦炭的槐树,在焦黑树皮缓缓剥落后,竟露出一层完好无损的崭新树皮! “这是...什么情况?” 林天禄喃喃出声。 话音刚落,清风悠悠吹拂而过,就见所有焦块化作漫天灰烬,显露出了一株树干缠绕蹿升的奇异槐树! 虽然规模要小一圈,枝叶也全都消失,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本身。却能瞧见这槐树每根树枝都光洁如玉,十分漂亮,在阳光映照下仿佛流转着淡淡霞光。 但最为令人惊异的是—— 在这缠绕扭成的槐树树干中央,赫然长出了一截...剑柄?! 林天禄略感错愕。 这劈个天雷,还能在树里劈出把剑?! 他稍定心神,索性伸手抓住剑柄,用力拔出。 滋滋滋滋——! 一阵火星从树干中飞溅而出,仿佛绝世利刃出鞘。 但将剑拔出后,林天禄却讶然发现此剑同是木材制成,只是泛着金泽,看起来颇为坚硬,隐约还能瞧见未散的电芒火星,在剑身上灼刻出道道玄奥秘纹。 一旁的茅若雨更是惊讶万分,掩着朱唇呢喃道:“天降异雷,树中生剑,伴随雷电火流之意...世间竟有这般诡异之事?” 她这二十多年的人生经历,可从未听过如此离奇传闻。怕是那些志怪小说、奇谈传记中都未曾记载。 茅若雨稍作平复情绪,但很快喜上眉梢。 此物,怕是上天赠予林先生的机缘? “这剑从天上而来,恰至家宅之中,想必是天赐之缘。先生不妨为此剑取个名字?“ “名字?” 林天禄轻弹了两下剑身,哂笑道:“不如叫雷火剑。” “雷火...” “咳咳!开个玩笑,若当真取名,索性叫‘槐剑’即可。” “此名倒是简单直白,但也颇有寓意——” 眼见身旁美妇暗自思索,林天禄轻笑两声,随手将这木剑重新插回到树干之中。 茅若雨讶然道:“先生这是...” “平日里我没怎么舞刀弄剑,随身携剑也是麻烦。夫人若是喜欢,拿去家中防身倒也无妨。” . . 第四十章.仙道在手,暗中密谋 茅若雨闻言当即一愣。 “先生,你...收获如此珍贵的天降异宝,难道不曾惊喜雀跃?” 林天禄失笑道:“哪有何珍贵不珍贵的,于我来说,这淡雅闲适的生活倒更重要些。” 此剑虽颇蕴玄妙,价值连城,但终究只是身外之物。 况且,他如今越发意识到了自身的非同寻常。 那撼天动地的惊雷、这从天而降的异宝、甚至当初在太乙山上的经历、下山后所遭遇的几番事件,都在佐证着他拥有着匪夷所思的‘缘’。 似有如神助、仙道犹在脚下。 哪怕见此神剑,他心中都未起波澜。 “茅夫人,接剑。”林天禄索性随手拔剑,轻轻抛给了身旁美妇。 茅若雨心头微惊,有些手足无措地伸手接住。 入手刹那,只觉一股酥麻感顺着手臂散至全身,但细细一品又恍若幻觉。 她颇为讶然地眨了眨美眸。 她原以为自己这修习阴术之身,触碰这等雷火锻造而成的极阳之物,怕是会有剧烈排斥。 可眼下,看着剑身上隐隐流转的雷火剑纹,却心觉甚是温和亲切,抓握剑柄反倒有些淡淡暖意。 而且—— “此剑当真轻若无物一般。” “毕竟由槐木锻成,自是轻便。茅夫人平日若想锻炼身体,倒可以用这槐剑活动一番。” 茅若雨不禁浅笑两声,仍将这槐剑递了回来:“先生这礼还是贵重了些,常人可受之不起。况且,奴家哪懂什么剑法剑招,用这槐剑甚是浪费。” “夫人不必推——” “不过,此剑上似雷火残存,阳气旺盛,用来镇宅养气倒当真妙哉。”茅若雨美眸轻眨,笑吟吟道:“先生若对此剑无甚兴趣,不妨就将此剑拿来镇宅镇院,也算恰到好处?” 林天禄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倒是不错,如此一来,这光秃秃的槐树也不必再砍伐挪走,索性一并留在这里。” 话音刚落,茅若雨手中槐剑竟微微一颤,悄然腾空飞起,在两人略显惊讶的注视下,轻飘飘地飞至槐树树干内,如自行收回剑鞘之中。 “......” 茅若雨美眸连眨,似是震惊万分:“此剑,竟当真通了灵?” 林天禄摇头失笑,轻轻拍了拍身旁美人的香肩:“茅夫人,既然剑已通灵,那也不必我们多费心操劳,先回屋歇息吧。” “先生...所言极是。”茅若雨俏脸微红,略微柔媚一笑:“奴家这就去为先生好好做些糕点~” 望着美妇那风情万种的倩影缓缓远去,林天禄这才收回目光,仰头望天。 沉默片刻,他暗暗嘀咕了一声: “老天爷,下场雨如何?” “......” 好像,没什么反应? 林天禄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 难不成老天爷的信号又失灵断开了? ... 深夜悄然而至。 林天禄终于将院落里的杂灰清洗干净。 “可惜了这一坛的花草,不知道得过多久才能长回来。” 他将扫帚放到一旁,瞥了眼身旁的槐树,不禁笑道:“你可得好好照顾这里的花草,负点责任。” 叮。 就见树中槐剑轻轻弹了一下。 林天禄眉头微挑。 这剑,还挺乖巧? 他轻拍了一下槐树树干,以资鼓励。 但正要回屋之际,身后院门却蓦然传来敲门声。 “来了!” 上前将大门拉开,低头一瞧,一面容有些熟悉的孩童正站在门外,略显拘谨地缩着肩膀,朝他腼腆一笑:“林先生,晚上好。” “你是...” 林天禄轻咦一声:“之前那个上门送情报的孩子?” “是我,林先生。”孩童连忙鞠躬道。 “你的改变...倒是不小。” 林天禄摩挲着下巴,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他一番。 眼前这孩童已然褪下那身早已发黑发臭的破烂衣物,换了身干净布衣。虽然依旧算不上多么整洁,但显然是好好清洗过全身,脸上也没了那些乌漆嘛黑的痕迹。 “长的还挺清秀的。” “先、先生谬赞。”孩童脸色微红,扭捏道:“多亏了先生之前的赏钱,我才能穿上新衣服,这几天才能吃上饱饭。” 林天禄笑了笑:“那可不是赏钱,是你应得的报酬。” “...嗯。” 孩童略显感激地点点头。 “那你这次来我这里,是因为...” “为先生专程送来情报。” 孩童很快板起稚嫩面孔,正色道:“这几日我一直在县内各个酒楼街坊中闲逛留意。其中最令人吃惊的...应该是今日笼罩在长岭县上空的诡异雷云,不少人都说似有妖邪出世,还有议论纷纷,说是有得道仙人白日飞升。” 林天禄听得嘴角微抽,神情古怪。 家里的槐树,确实是差点飞升了。 但孩童眼中仿佛闪烁异彩:“但我想...白日那奇异雷云,应该是先生的大手笔!” “哦?”林天禄失笑道:“你怎得会认为是我?” “在我心中,先生就是这长岭县内最有本事的大才子!”孩童露出颇为纯净的笑颜:“肯定得上天眷顾,天降奇缘呢!” “那在下可得借你吉言了。” 见林天禄笑容温和,孩童连忙回神,继续说道:“除了此事以外,县内县外还有其他传闻。似听闻官府在追捕某个嗜血狂徒,曾在县外的诸多村里流窜作案,犯下不少人命。 但接连几日的追捕却始终未曾抓获,如今官府正忙的焦头烂额。” 林天禄略感讶然。 华舒雅从一早就出了门,直至现在还未归来,难道就是在帮助官府抓捕那名犯人? “传闻那犯人专门对村中女子下手,虽未见尸首,但全都失踪不见,已然闹的有点人心惶惶。”孩童小声道:“先生还记得我当初与您说过的,县内李员外家中小妾离奇身亡的事吗?此案或许与那名凶手有些联系。” “此事还未曾结案?” “应该不曾,如今还能偶尔听见些传闻。听说当时那几名上门帮忙做法消灾的道士,似乎连夜直接离开了李府,走的神色匆忙。” 孩童略作犹豫,低声道:“先生,此事似乎比之前程府之事还要更加蹊跷。若不确定,我可以再去好好打听打听,尤其是李府周边的人,或许能知道点什么。” “你最好还是不要太过靠近李府,安全更为重要。”林天禄和煦一笑。 孩童连忙低头,抿了抿嘴唇: “那、那个...还有最近一段时日,长岭县内似乎来了不少江湖人士,比往日要热闹不少。其中不乏一些游方道士、武林之人。” “难道有何节日将至?” “只是最近长岭县内风波渐起,引得周边几座镇县都有所耳闻,可能那些人就闻讯赶来看热闹。先生可得小心...一些闯江湖的秉性粗野,最好近些日子不要在夜晚集市中独行,容易与那些人起不必要的冲突。” “你这番叮嘱,我会记下。” 林天禄笑着从怀里摸出一串铜钱,递了出去:“这是你的工钱。” 但孩童这时却连连摇头,后退了两步:“这钱我还不能收。” “为何?” “先生当初说,是要收集一些有关志怪之事的消息。但我此次交代的不过是些无法求证的流言,只是想让先生多加注意。”孩童认真道:“我希望再过两日,等到确认了消息真伪之后再来找先生。” 林天禄眉头微挑:“当真?” “当真!” 看着孩童脸上的执着之色,他不禁满意一笑:“乖孩子。早些回去休息吧,过几日我再等你的消息。” “是!” 看着孩童悄然离去的背影,林天禄也是感叹不已。 没想到在这市井之中,竟然也能成长出这番令人侧目的品格。 真不知这孩子究竟为何会沦落为街上一可怜乞丐的,难道是偶遭变故,家道中落? 哒—— 脚步声起。 林天禄侧首望去,恰巧看见熟悉倩影正从黑夜阴影中走来。 华舒雅轻捋秀发,面露讶然:“前辈,您还没有回屋休息?” “刚好与那勤奋孩子见了面。”林天禄好奇道:“不过你今日工作倒是忙碌的很,竟那么迟才回来。难道遇上了十分棘手的毛贼?” 华舒雅闻言神情惭愧,低声道:“晚辈今日抓了几个贼子,但并非主要目标,却是不知对方究竟藏身何处。” “看来对方当真狡猾。”林天禄失笑一声:“要来我屋中吃些点心么?茅夫人她今日特意做了不少留给你。” 少女顿时美眸一亮,连忙点头。 待一齐进院后,林天禄顺手要将大门关上。 但在这时,他眉头却略微一皱,狐疑目光扫向远处。 “大晚上的还不安生。” 在华舒雅走来的道路后方,正有团淡淡灰气凝结不散,躲藏与阴暗角落中。 细细一瞧,在灰气后方隐约还能瞧见一缕灰气之线,一路延伸到街道远端,随目光凝起,甚至还有血红残光萦绕,耳畔隐隐传来啜泣悲号之声。 “偷偷摸摸在暗中尾随一未出阁的女子,哪怕是鬼,也真是有够无耻。” 林天禄在指尖上凝聚起些许灵气,屈指轻弹。 ——啪! 那团灰气当即泯灭炸碎,连那一缕灰气丝线也一同断裂。 “长岭县内这些脏东西还真不少...倒是奇怪,为何镇县内的居民们以前都没怎么发现呢?” 他暗自嘀咕两声,将院门重新关上。 ... 数里外的奢华青楼内。 “呵呵,李兄好手段!竟有本事操纵那阴魂千里追踪,小弟我可是远远不及啊!” 一俊美青年面带笑容,起身举杯:“就是不知,李兄此行盯上的又是谁?” “自是那黄毛丫头,既然她有胆坏了叶兄的好事,怎可轻易放过她。” 名为李信的中年男子大方笑道,举杯一饮而尽。 “李兄豪爽!” “此酒终究凡物,不够烈!”李信咂了咂舌。 而名为叶明山的俊美青年却是眉头微皱,沉声道:“不过,这长岭县近些时日似出了不少异象。像今日这天降惊雷,虽在下当时仍在县城之外,只听闻其他人说起。但...” “所谓惊雷,既是危险,同样也是机缘!” 李信微微一笑。 “李兄所言极是。但...在下还听闻县内似出了位身负正气的大才子?” “诶!区区读书人又能如何?还怕当真能杀了我们不成?” 李信摇头嗤笑。 旋即,他便在叶明山无比茫然的注视下,化作丝丝缕缕的尘埃,消散殆尽。 “......” 青楼苑阁内,霎时陷入一片死寂。 . . 第四十一章.远遁而走,情真意切 叶明山手中酒杯掉落在地,满脸骇然地站起身。 “李信?李信?!” 他连忙呼喊了好几声同伴名字,但回应他的,只有这死一般的寂静,以及窗外吹拂进来的萧瑟秋风。 “......” 他脸上的嬉笑之意早已不翼而飞,不断环顾四周,眼中只剩下恐惧与茫然。 究竟,发生了何事?! 李信的实力虽尚不足邪灵之位,且复灵不久,但修炼多年同样实力不凡,绝不是寻常之辈能够对付... 但为何,会在他的眼皮子下当场化灰,甚至连一丝阴气都未曾留下?! 旋即,他顿时面色大变。 李信他刚才说—— 自己在追踪那名官府女子? “难不成,是遭到了反击?!” 叶明山急忙遥望窗外,眼神却更是惊惧万分。 双方距离,到底有多远?! 不对! 此世何来道人有这等惊天本事,能远程轻松灭杀幽鬼?! 回想今日集市中偶然听见的种种流言,他的面容开始泛青发紫,已然顾不得再伪装常人面色。 “——逃!” 他当即转身,没有丝毫犹豫,扭头就跑! 这长岭县根本就是一绝境死地,决不可留! 那驻守当地的邪灵被斩灭绝不是偶然,而是当真有极为恐怖的得道高人居住在此!以他这等修为,若再敢停留,怕是只会落得跟李信同样的悲惨下场! “诶?公子、公子——” 涂抹浓妆的老鸨连忙在后方惊叫追赶:“你还没给钱啊啊!” 只是她的脚程终究不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原本俊朗帅气的白面青年,像是发了疯似的撒腿狂奔,连外袍与行李都没有带上,一双布靴都跑飞了出去。 “......” 老鸨看傻了眼。 就连街上路过的零星几人也是瞧的满脸诧异。 刚才那男子唇红齿白俊俏的很,没想到也是个白吃白喝的老赖? ... 翌日清晨。 华舒雅刚走进林天禄的宅院内,脚步却蓦然一顿,略显惊异地望着院中多出来的一颗...奇怪槐树。 怪事。 前辈宅院内的槐树,好像十分茂盛才对呀。 但这颗槐树连一片叶子都没有,光秃秃的,只是枝干光洁玉润,看似玉石雕刻而成。 “难道,昨日院内发生了什么?” 她脸色疑惑地嘟哝一声。 昨日她回来时天色已晚,没来得及查看此地异常。待吃完糕点,便匆匆回了自己家中沐浴休憩。 “咦?华姑娘正巧来啦?” 走廊处传来一丝轻声,转头望去,就见风姿绰约的茅若雨正端着几碟热腾粥点从游廊走过,柔声唤道:“快些坐下吧。” “茅夫人,这粗活还是交由我来。”华舒雅连忙上前接手端过。 茅若雨浅笑道:“华姑娘跟先生说的一样,当真知书达理。” “前、前辈夸奖我了?”华舒雅神情微愣,但很快脸色红红地低下螓首,加快脚步进了侧堂内:“只是前辈谬赞而已,晚辈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 似是心中略感害羞,她连忙轻咳一声:“不知前辈现在人在何处,怎么院内好像没有前辈的身影?” “林先生他一早就去了隔壁聂老先生家中。”茅若雨掩唇轻笑道:“似是关系不错。” “知识渊博之人相聚一起,自是正常。听闻那聂老先生满腹经纶,其聂家是长岭县少有的书香门第。” 华舒雅将桌上碗筷一一摆放整齐,这才将目光转向院子里的那颗槐树。 “茅夫人,不知院内那颗树是...” “华姑娘难道不知昨日发生的变故?” “在下一直都在县外追捕盗贼。” 少女面露丝丝茫然:“当时只见天色阴沉,似乎将要暴雨倾盆,便找了处地方暂且避雨。没过多久后就雨过天晴...等等,当时隐约听见雷声滚滚,难道与这树有关?” 她连忙看向院内的槐树。 茅若雨很快将昨日见闻娓娓道来。 话音落下,这才指着树中的剑柄说道:“那便是先生取名的槐剑。” “这——” 华舒雅听得惊诧连连,只觉此事当真闻所未闻。 只是凑近细瞧了几眼,却很快被另外一物吸引了目光。 这树干上,似乎纹刻着极为浅薄的痕迹。 她蹙眉凝神,手指轻轻拂过这些不易察觉的纹路。 似人、似影、似剑... 恍惚之间,仿佛有股玄妙道韵泛上心头,美眸失神,一熟悉身影竟在脑海中悄然浮现,温润浅笑,执木剑而立。 嗡—— 剑鸣而动,似雷火般迅猛,刃过无锋,又似大巧不工。 轻灵剑法中仿佛蕴含破军之势,却又融汇无上剑意,缥缈难寻。 不过几息间,少女便收回手指,已是神色庄重肃穆。 这是...前辈留下的剑法。 “由破军而生,开拓出一望无际的剑道坦途。” 华舒雅轻抿粉唇,眼神复杂。 树中槐剑似有所感般轻鸣颤动,令少女目光再度投来,仿佛心底里生出一股豪壮气魄,欲拔剑试招,一闯那近在咫尺的崭新境界。 但... 少女刚刚抬起的右手,很快便咬牙放了下来。 茅若雨悄然走来,讶然道:“华姑娘不准备握剑试一试?” 华舒雅轻声道:“这剑是前辈之物,在下不便随意触碰。” “华姑娘擅使长剑,奴家还以为,你定然会对此神兵很感兴趣呢。” “前辈恩情,我已欠下太多。怎可再得寸进尺。” 少女美眸中似有坚定矜持,略一沉吟,很快将心底那最后一丝迟疑彻底斩断。 “此剑,与我无缘。” “......” 茅若雨瞧着身旁少女,眼神震撼。 她虽不懂剑道武艺,但心中也明白这等神兵对武者是何等重要。且这剑中蕴含雷火之意、更甚有玄妙道境,怕是苍天秘宝、仙神兵器不过如此。或许此世间再无第二把剑,能比这槐剑更为珍贵。 但,这位华姑娘却无一丝留恋贪念。 竟是...这般重情重义。 茅若雨心中感叹不已。 心念微动,她已轻轻执起华舒雅的纤手,温声道:“华姑娘,林先生有你陪伴,倒是当真天赐良缘,可得好好珍惜。” “茅、茅夫人?” 少女俏脸上肃穆当即散尽,只余娇艳羞意,将如瀑青丝摇的连连荡漾:“茅夫人可别调笑与我,若让前辈听见了,我可...不知该如何是好。” 瞧见少女满脸娇羞的模样,茅若雨不禁哑然失笑。 未曾想,平日里凛然正经的华姑娘竟这般蕙质兰心,娇柔可人。 华舒雅美眸微垂,低吟道:“况且,明明是茅夫人与前辈更为融洽。” “诶?” 茅若雨顿时神色一呆。 旋即,两人若有所感般默默对视两眼,皆是面若桃红,状似羞赧。 哑然半晌,她们这才神情似尴尬般一齐回到堂内,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再聊。 ... 秋叶飘零,暖阳怡然。 清幽安详的宅院凉亭内,缕缕茶香自杯中冒起。 亭中唯有一俊朗书生,一白发老者,执棋博弈。 “聂老先生,还是快快落子吧。” 林天禄正端坐棋桌旁,抿了口温茶,面带笑容地轻声催促。 而坐在对面的聂清远却是手执白子,沉思不语。 ——舒服了。 感受着落子博弈时的刺激与紧张,林天禄差点感动落泪。 总算有人能跟他下棋了。 自从穿越此世,他遇见跟他下棋的人,要么是口吐鲜血、要么是气喘如牛,一个个跟旧疾发作了一样。 没想到,隔壁家的聂老先生终于能认认真真地正常下棋出子,着实让他好好惊喜了一把。 而且,学习成果颇丰,如今终于下起了围棋,可喜可贺! 以后就算要亮出棋盘棋子,也不用再遮遮掩掩下五子棋了。 当然,五子棋的趣味性还行,只可惜逼格欠缺少许。 等待半晌,林天禄轻笑道:“聂老先生,怎还不落子?” “诶!让老夫先多琢磨琢磨嘛!” 聂清远抚弄着白须,大气一摆手,镇定自若道:“林夫子可是急躁了些,这围棋之道全在于宁心静神、稳得住气。有些时候,双方高人一局棋可得下上三天三夜才能分出胜负,无关棋力,全凭那一闪即逝的绝妙灵感,待谁人落下那惊天一子。” “啊这...” 林天禄听得一愣。 他在穿越前,还真不知道围棋下起来如此劳心劳累。对围棋的所有了解,基本来自于小时候看的几部动画片,还有各种新闻消息之流,自是了解浅薄宽泛。 “看来是小子我太想当然了。”林天禄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怪不得围棋会被称之为脑力极限运动,确实不容小觑。 自己不过背下来几份棋谱,便胸怀自信,面对这等德高望重、学识渊博的老者,着实太过轻佻自负。 “林夫子如今知晓倒也不迟。” 聂清远抚须悠然一笑,很快就将注意力重新转回到棋盘上。 不过—— 他额头上隐隐浮现出一丝汗水,心中暗忖叹息。 这林夫子的棋...当真琢磨难测。 . . 华舒雅(神似).jpg 第四十二章.学识渊博,步步生异 林天禄略作沉吟,很快将棋子落下。 见他片刻间就已想出路数,干脆落子,聂清远端着茶杯的右手差点一抖,连忙擦拭额角冷汗。 “聂老先生,现在可轮到你了。” “老夫...” 聂清远嘴巴嗡动,但看着眼前棋盘,只觉得一阵眼花缭乱。 并非是身体发虚,纯粹是眼前棋局着实太过诡异,以至他根本寻不出丝毫漏洞解法。 明明粗略一看状似胡乱下子,但细细瞧去,却又隐含路数,高深难测。 哪怕他数次想要破局,却终究是心有余力不足,每子落下都如同坠入万千陷阱,步步入局。 沉默片刻,他放下茶杯,幽幽长叹: “林夫子当真妙法,这棋...老夫实在是无以为继。” 林天禄露出笑容,拱手作揖:“聂老先生承让。小子我也只是运气使然,若再陪老先生下两局棋,我可再无其他棋招可用。” 礼貌谦让之际,他心中也有些乐呵。 终于体会了一次乱拳打死老师傅的快感,着实爽到。 不过眼前这老先生也确实见识渊博,几番言语都颇为发人深省,值得敬佩。 “哎!老夫可不是输不起的人,林夫子用不着如此安抚。” 聂清远很快长吁浊气,恢复了往日悠闲的和煦笑容,轻抚长须道:“能与林夫子执子较量一番,也算老夫余生有幸。这才明白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老夫过去确实太自视甚高了些。” “那聂老先生,不妨约定下次再战几回合?” 林天禄意有所指道:“如今晚辈得回家先去吃顿早膳才行,要不然...” “老夫懂得!那俊俏姑娘可等得着急。” 但聂清远此时却略微露出肃容:“不过林夫子临走前可听老夫一言,那住于对街的茅家妇人来历有些古怪,老夫过去曾偶然与她碰过几面,虽未多做交流,但观其面相似满心冷意。” 林天禄听得讶然。 但略作思索,很快摇头失笑道:“聂老先生不必担心,茅夫人她其实性子温柔,只是不愿与外人接触,徒增流言蜚语。” 聂清远抚须沉吟片刻,这才洒然一笑:“林夫子能有这般体贴心肠,想必也是那茅家妇人之幸。老夫这把老骨头就不在背后多嘴多舌了,还请林夫子见谅。 若有机会,老夫再上门好好叨扰一番,给那位茅家妇人送些礼物,以表歉意。” “那在下先替茅夫人谢过聂老先生。”林天禄拱了拱手,道别离去。 ... 待送走林天禄后,聂清远这才悠然踱步回到凉亭,看着石桌上摆放着的棋局棋盘,不禁感叹出声: “后生可畏啊...” 他盯着棋盘又细细琢磨了一遍,这才意犹未尽地将棋子一颗颗收起。 “没想到,聂老先生对那林夫子评价竟如此之高。倒令鄙人惊奇。” 不苟言笑的声音悠然响起,令聂清远手中动作微顿,脸上笑容散去,神色淡漠地回头看了一眼。 本该空无一人的寂静庭院内,如今却有位身穿锦袍的中年男子笔挺而立。虽面容有几分沧桑,但眉宇间的气质却显得颇为儒雅平和。 “唐海丰,你又不打招呼擅闯老夫宅院。难道那县令的工作还没让你忙够?” “老先生告罪,鄙人只是一时兴起,想过来瞧瞧。”唐海丰拱手一笑,不卑不亢道:“本想直接上门向那林夫子讨教一番,未曾想他竟与老先生相识甚欢,索性在门外驻留片刻。” “你在门外偷听?” “鄙人可没那么好的听力,只看老先生感叹连连,这才猜想林夫子定然展现出了非凡棋艺。”唐海丰看了一眼已经收拾了大半的棋局:“能让老先生如此赞叹,怕是世间罕有的俊才。” “那些传闻,你应该早已听过。” 聂清远冷哼一声,随手将最后几枚棋子收起。 “传闻终究只是传闻,其中添油加醋当不得真。只是...如今这番传闻,倒是真假难辨。”唐海丰面色微微肃起:“不知聂老先生,昨日是否瞧见那当空惊雷?” 聂清远眼中闪过几分忌惮。 “你既然开口问老夫,就证明你已然亲眼目睹。” “当时鄙人仍在府内,只隐约瞧见那骇人惊雷落于此地附近。” “老夫怎会知晓。” 聂清远回首冷哼一声:“当时那雷声轰鸣,吓得在屋内休憩的老夫差点晕厥,仅此而已。待反应过来后,那漫天阴云已散了大半,哪会知晓这惊雷究竟从何而来,又从何而去。” 唐海丰轻吁道:“也对,是鄙人想太多。” “你与其上门唠叨这些,还不妨跟我说说,我那孙儿近些时日过的如何。” “晨儿如今正在书堂念书,生活有序。” “若有机会,带晨儿上门去与林夫子讨教——” 聂清远摆了摆手:“罢了,你们还是别上门叨扰林夫子了。他虽温和亲切,但生性却洒脱不喜唠叨,随意上门怕是要被他家中的华丫头赶出去。” “过些时候,你派人过来一趟,老夫我向林夫子亲自讨教一番,做些诗书简章让送回去给晨儿好好研习熟读,对其将来大有好处。” 唐海丰闻言面露些许惊诧之色:“聂老先生,那林夫子在才学上...当真有天大本事?” 但聂清远此时却莫名一笑:“你这年纪轻轻又懂得什么?” 说完,他不再停留,而是抱起棋盘慢悠悠地独自回了屋内。 只剩唐海丰一人神色不定地独留原地,暗暗斟酌沉思。 沉吟许久,他最终还是转身离开了宅院,朝林天禄所在的宅邸走去。 他要亲自瞧一瞧,能让年轻时曾是翰林学士的聂清远这般赞赏之人,是否真如传闻所说身怀大才、正气浩荡。 ... 行至莫约百丈开外,很快就瞧见了那林家宅邸。 唐海丰整了整衣襟,踏步行出。 “嗯?!” 只是在来到距大门不过几步路时,他的面色却陡然变幻。 抬头望去,就见围墙内阳气似氤氲雾龙般涌动,这扑面而来的炽热灼息,宛若正夏烈阳当空! “这、这——” 唐海丰身形摇晃,面若惊惧。 传闻,竟是真的! 他连忙稳住心神,试着再欲上前叩门问候。 嗡——! 一抹剑光,伴随凶悍雷火直冲云霄! 唐海丰瞳孔紧缩,只见那浩瀚剑气洞穿天际云海,拨云见日,剑鸣荡至心神,如通天彻地之能! “怎、怎会如此——” 唐海丰已是骇然失色,如遭雷击般浑身僵直。 但直至半刻钟过后,他渐渐恢复意识,紧咬牙关,擦拭掉额头冷汗,终是勉强恢复冷静。 “都已行至此地,怎可半途放弃!” 他鼓起勇气再度上前,距离那院门已不过两步。 可这一刻,他的心神却陡然为之一空。 未曾抬头仰望,但丝丝缕缕的荒古气息似飘散而来,幽然拂过面庞,眼角余光只见苍茫虚幻,仿佛万物都在枯败凋零,化作腐朽尘埃。 连同他的身体,一并化灰—— “啊!” 唐海丰失声大喊,如从噩梦中惊醒。 待恍惚回神,他这才愕然发现刚才所见一切天地异象,竟全都是镜花水月,眼前这宅院仍是这般清幽安宁,恍若自生幻觉。 “这、这可当真是...” 看着不过两三步路便可触及的宅府大门,他如今却踌躇迟疑,顿足不前。 在察觉背后早已被冷汗浸透,体内藏匿多年的阴气几近崩散,他这才神色怅然,自嘲一笑,拂袖转身离去。 不过寥寥一步,但却如天堑般遥不可及。 他... 踏不出最后一步。 这屋内之人,当真人间仙神! . . 第四十三章.善行善报 月末已至,秋风中已悄然带起丝丝寒意。 院内,一抹倩影正执剑而立,默默品味清风拂剑之感。 华舒雅今日并未穿着便于行动的衣物,而着一袭淡雅襦裙,披帛裹身,精致秀纹勾于裙角轻纱之间,更衬其身姿曼妙夺目。 执剑在手,少女原先那股锋芒毕露的凶悍锐意已渐渐收敛,正有意识地控制自身剑势。 经过这几日的彻夜修炼,她如今武道境界已然逼近至青灵境界,内敛纯阳化作青灵内息。 武道之所以能精进如此迅速,自是多亏当初在槐树上瞧见的剑法虚影,其中招式早已刻入其脑海深处。 华舒雅既是心怀感激、又带虔诚,专心致志地演练修习,终将十三式破军剑法更进一步优化精简,直至融会贯通。 ——感激不尽,前辈。 沉吟许久,她蓦然睁开美眸,手中剑锋陡然转向院中的那颗槐树。 经过数日浇灌,此树上已重新长出些许嫩芽。但最为令人惊奇的,莫过于纳于树干中央的那柄槐剑—— 似是感应到了少女的剑势,槐剑轻颤,槐树枝干随即抖擞,在半空中荡开一阵水波涟漪。 华舒雅美眸微凝,当即挥剑横扫劈砍,只听得一连串金铁脆鸣,气浪翻腾,纤柔身形连连倒退,直至被逼退到墙角处,才勉强接住这槐树的隔空一击。 “呼——” 她收起长剑,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朝那颗槐树遥遥拱手。 这几日以来,她时常会与这颗通灵槐树如这般切磋一二,虽然她直到现在还接不住三招两式,但每日一试也算有目标可循。 “华姑娘,要是累了,就来坐着休息会儿吧。” 凉亭中传来一声温和轻笑。 少女拢发回眸,在瞧见那熟悉身影后,不禁展颜一笑,踩着颇为轻快的步伐来到亭内。 “前辈,您的画作已经完成了?” “只是随意画了两笔,哪算得上什么画作。” 林天禄一袭青衣白袍,白净俊秀的面庞上露出丝丝笑意,将手中毛笔放到一旁。 而在宣纸上正画着一颗似模似样的槐树。 华舒雅凑近仔细瞧了瞧:“晚辈虽不懂绘画技艺,但此画看起来倒是十分漂亮。” “我只是照着院里槐树临摹了一番而已。” 林天禄拿起宣纸轻吹了几口气,看着画上的水墨倒影,不禁满意点头。 还好,不靠这一身灵气,自己也算在此世有了点能拿出手的本事。 至少这水墨临摹,他还挺行的。 没画成啥小鸡啄米图,身边也没有什么武状元。 他暗自失笑,将这幅画随意收起。 “闲暇放松之事结束,接下来可得干点正事了。” 华舒雅听得有些好奇:“前辈要做什么?” 林天禄从身旁摞成堆的古籍中拿起一本,轻轻一抖:“自然是当一回出题考官。” “出题...前辈是要考究谁?” “华姑娘你因公外出有所不知,前两天隔壁家的聂老先生特意登门拜访,恳请我写一些手札赠予他的孙儿。”林天禄轻笑道:“那聂老先生自书香门第,其孙子也是从小学习诗书礼仪,等再长大一岁就准备赶考一番。我作为邻居帮帮忙倒也无妨。” 华舒雅顿时恍然。 她自然记得,前辈平时总是会自称为读书人。 “我记得统考内容一般在五经正义...” “不。” 林天禄摇了摇手指:“这些统考教材寻常学子们怕是早已熟读千百遍,又何须我撰写科举试题,不过多此一举。聂老先生想必也不会让我做这无聊活计。” “那前辈是准备作何题型?” “写些杂学内容上去,不求增长学识、但求让那孩子多点见识。” 林天禄微微一笑。 嗯,这些题... 大多都是脑筋急转弯,全当是寓教于乐。 当然,杂学之余主科同样重要,他还特意统合自己这段时间的研读见闻、书生十几年的学识经验,汇编成教材全解习题、黄冈密卷、后雄学案之流,洋洋洒洒写了几十页,特意包着书札一起赠送出去。 只为给那未曾见过面的孩子一个小小惊喜。 想必,那孩子肯定会感动的泪流满面吧? 叩叩—— 但在这时,院门外有敲门声传来。 少女连忙放下手中书册,快步前去将大门拉开。 “咦?” 只是刚一开门,却在门外瞧见了陌生身影。 一位中年男子正满脸紧张地站在门外,双方视线刚一交汇,他当即色变,连忙拱手躬身道:“在下特意前来与林夫子见面,还请姑娘谅解!” 华舒雅听得一愣。 这人,看起来怎如此慌张? “是来找我的?”林天禄闻声也走了过来,好奇道:“不知这位先生...” “林夫子,在下曾是您在布庄中救下的掌柜啊。”中年男子连忙再度作揖:“在下名为张松临,长岭人士,祖籍便在此地。” “是你?” 林天禄很快回想起当时情景,温和笑道:“张掌柜恢复的还算不错,如今气色挺好的。” “这一切,多亏林夫子当初舍身相救。” 张松临连连躬身,神色诚恳激动:“当初鄙人早已不省人事,不曾知晓是林夫子闯入火海救出我等。在醒来后才被人告知,但这半月时日以来身体虚弱、难以下地,直至这两日才恢复行动,鄙人便立刻前来找林夫子当面致谢。” 说话间,他悄然后退了两步,深吸一口气,当即拜服在地。 林天禄微微一惊,连忙上前搀扶:“张掌柜,如此大礼可行不得!” “于鄙人来说,林夫子就如同救命恩人、再生父母,何来所谓的大礼行不得。”张松临摇了摇头,执意叩首一拜:“若非林夫子不惧危险出手相救,我那家中双目失明的可怜老母、还有我那妻儿都将孤苦无依,无人所养。 夫子您救了我们这一家所有人,怎能不叩首感激!” 林天禄睁大双眼,沉默片刻。 旋即,他露出平和笑容,将其从地上小心搀扶起来:“张掌柜好意在下心领。既然已是平安无事,待身体修养些时日,再将安稳日子过下去。 借此险难,我想张掌柜也对人生有所感悟,多加珍惜这番美好时光吧。家庭圆满幸福,自是最为重要。” “林夫子教诲,鄙人牢记在心。”张松临郑重拱手,眼中似有些许激动泪水。 “此行拜谢之余,在下同样有礼相送。还请收下这两匹上好丝绸不了。” 他赶忙从院门墙角旁将两卷绸缎用力抱起,“鄙人左思右想,终究只能想到这点东西能作回报。还请先生不要推辞。” 林天禄略作沉吟,最终郑重将丝绸接过:“多谢张掌柜。” 而见他收下礼物,张松临这才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夫子以后若想做些新衣,大可到鄙人布庄内订制,定让手艺最好的裁缝缝制。不过... 林夫子还望海涵,如今布庄内外还都需修缮,鄙人也没办法多做久留。” “张掌柜还是先去忙吧,在下这可无甚繁文缛节。”林天禄善意笑道:“早日将布庄修缮完毕,在下也能带着朋友早去光顾。” “夫子请等好,鄙人这边定会努力。” ... 两人又寒暄了一番,很快道别告辞。 林天禄目送着对方匆忙地徒步跑远。 华舒雅在旁侧沉默许久,此时才开口道:“前辈,那人身上衣着...” “布庄失火,想必对其家庭带来不小重创。家中拮据,我能看得出来。” 林天禄看了眼怀里的布匹,微微一笑:“等过段时间,我们上门光顾一番,刚好换身新衣服。” “前辈新衣确实得...” “华姑娘才得多购置些新衣才对。”林天禄侧头一笑:“如此娇颜芳华,不好好打扮一番,岂不可惜?” 华舒雅闻言不禁俏脸泛红,轻轻颔首。 瞧见少女娇羞模样,林天禄心头也是颇为感慨。 不知不觉间,来到长岭县已半月有余。除去最初的些许茫然,如今他已适应了此地生活,在那天雷过后数日,同样也知晓了自身所蕴之能。 自己,怕是已成了仙神。 哪怕并非是仙,至少手中也有常人所不能及的本事,早已非凡人。 他的心态在悄然发生转变。 或有诸多尚且茫然不知之处,但他也不会再随意妄自菲薄,心境平稳坦然,已颇有几分仙人韵味。如今在家中过闲适生活,倒也逍遥自在的很。 或许—— 如今这生活,便是他的红尘历练。 “前辈在想些什么呢?” 空灵清脆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林天禄不假思索道:“自然是在想你...咳!” 他连忙讪笑两声:“华姑娘别放在心上,只是说顺了嘴。” 但少女却已睁大美眸,霞飞双颊,盈盈眸光中含羞带怯,连忙低头不语。 林天禄尴尬一笑。 果然,土味情话还是免了,自己说着都一身鸡皮疙瘩。 . . 第四十四章.夜声和鸣 两人正欲回院,门外却恰时驶来了一辆马车。 “吁——” 随着马车停滞,纱帐抬手撩开,倩影佳人很快从车厢中轻盈走出。 林天禄回首瞧去,这才笑着拱手道:“不知程姑娘竟突然来访,还望海涵。” “先生哪里的话。” 程忆诗依旧风姿艳丽,笑意端庄,来至院门前浅笑行礼:“倒是妾身此行来的过于唐突了些。 不过此次前来是为给先生赠予邀约。明日便是那八月十五,不妨由妾身宴请几位,来登仙坊一同赏月,结伴过这金秋佳节?” 林天禄讶然道:“姑娘难道不与家人...” “妾身与他们终究亲情不再,索性也不必强求。” 程忆诗美眸一转,又对着华舒雅柔声道:“华姑娘,多日不见,你似比之前要漂亮不少。” “程姑娘谬赞。”华舒雅不卑不亢地行了礼,只是看着对方雪白柔发,心中略感诧异。 这段时日,她还未曾与程忆诗碰过面,自然不清楚这白发竟保留了下来。 “不过这中秋佳节,华姑娘却不曾回家与家人团聚?” “归家路途甚远,来回更是繁琐。干脆便在此地随同前辈一起过节。” “两位关系当真融洽。” 程忆诗面露丝丝艳羡,又往院内瞧了瞧:“不知那位茅夫人如今身在何处?” “茅夫人她如今还在集市,尚未归来。” “倒是可惜,妾身本想在佳宴前与她先行结识一番。” 程忆诗略作轻叹,但很快重新稍正神色:“暂且不提这琐碎之事,妾身还有卷书册要交给先生。” 说着,她从衣袖中取出一卷文书递出:“先生前段时日交代之事,有关扶阳郡近些年来的绝大多数传闻、事迹,全都由妾身亲笔记纂于纸上,林先生可以回屋后再慢慢细看。” 林天禄看着交至手中的厚实卷书,心中讶然。 这程姑娘当真负责,竟准备的如此妥当。 “只是,先生——” 但程忆诗这时却凑上前两步,脚尖微踮,似情人呢喃般耳语低笑:“切莫忘记了妾身~” 说话间,纤柔玉指极为隐匿地拂过林天禄的手背,又带着狭促笑容立刻后退两步,仿佛是在有意挑逗。 林天禄呆愣片刻,这才拱手认真道:“姑娘手指似有些发凉,可得细心照顾好自己。家中事务虽多,但也别忘记身体才是本钱。” “......” 程忆诗面色一怔,这才连忙握住冰凉手指,俏脸微红,全然不见刚才那副撩人妩媚的模样,只是轻轻颔首喏喏道:“那、那妾身就暂且告辞,若今晚有空...或许会到先生府上略作叨扰。” “在下恭候。” 待对方乘坐马车离开后,林天禄摸了摸手背,暗自咂舌。 “这手指咋冰的跟冰棍似的,原来阴气逐步修炼,体温竟会冷成这样?” 他对此世所谓阴气,了解其实也不算太多,只是借着穿越前的现代记忆进行判断而已。看来得抽空检查一下程姑娘的身体,免得一不小心翻车出了错漏。 “华姑娘,回屋吧。” “诶?...好、好的。” 华舒雅有些恍惚般连连点头。 只是她在关上院门后,回首瞥见林天禄的背影,眼神略显惆怅。 为何见到前辈与其他女子热切交谈,她心中就难以镇定,忍不住胡思乱想。 心思烦乱之际,她不禁蓦然开口:“前辈!” “嗯?” 林天禄疑惑回首道:“华姑娘有何事?” 华舒雅粉唇微启,犹豫半晌才支支吾吾道:“前、前辈,能不能开口喊我一声...舒雅?” 但说到最后,她已是细若蚊呐,满脸通红,负于背后的双手十指不断搅动。 林天禄摇头失笑,依言唤了声:“舒雅姑娘,进屋吧。” “...嗯!!” 华舒雅激动地面色潮红,神情雀跃地几乎要蹦跳而起,快步行来,洋溢着灿烂笑容。 ... 深夜,书房内。 林天禄正认真研读着程忆诗收集撰写的文书,其中详细记载了在扶阳郡内流传的诸多传闻,例如些情仇命案、山间盗贼、酒楼闹事之流不少。 当然,还有他最为在意的—— 听途径山村一古稀老农提及,在临近名为‘玉峰山’的山谷内,自古似是有珍宝埋藏。只因山间险峻,始终无人有所收获。 这一圈情报看下来,唯独这条与‘仙’最有些关联。 毕竟,都是在大山里。 “等过完了节日,就动身去瞧一瞧。” 林天禄翻动书页,很快瞧见扶阳郡内的详尽地图,其中连各村各乡都标注的无比清晰。 “程姑娘倒是有心了。” 嘎吱—— 大门悄然打开,就见一抹倩影步履轻巧地踏入屋内。 林天禄抬头一瞧:“茅夫人。” “之前奴家瞧见华姑娘出门时笑颜生辉,想来又是林先生哄她开心了?”她抿唇轻笑两声,同时将一叠茶点端放在书桌旁:“奴家这些时日见她因迟迟抓不住嫌犯而面露忧愁,却又不肯找人排忧解难。本来心中还有些担心。但未曾想...” “华姑娘确实善解人意。” 林天禄正说着,很快嗅到一丝清香,看了眼碟中的方正糕点:“茅夫人,这是...” “奴家今日无事随意琢磨出来的,先生不妨尝尝。” 他稍稍有些嘴馋,干脆拿起一块送入口中,细嚼慢咽品鉴:“这味道...确实奇妙,似有些微甜,但又恰到好处。此甜点当真不错。不知叫什么名字?” “养心糕。”茅若雨柔声道:“奴家见先生这几日彻夜读书,便想着在糕点中加入几味滋补药材,能补气养血,令头脑清明。” 林天禄正色道:“多谢茅夫人关切了。” 言语之际,心中也是失笑。 没想到来到这里世界,自己竟然也有吃上补脑用品的时候。 茅若雨掩唇轻笑两声:“先生若过意不去,只需给奴家吹奏几曲即可,多日未曾听闻笛声,奴家倒有些心痒难耐。” “夫人好雅致。”林天禄笑着将玉笛从腰间取出。 “先生等等,待奴家也去取来乐器。” 茅夫人很快离开书房,但片刻回来后,怀里却是多出一副精巧琵琶。 林天禄意外道:“茅夫人还懂得琵琶?” “这些寻常乐器奴家都曾学过一些。今日又在街上瞧见这琵琶做工精致、且价钱低廉,索性买来试试。” 茅若雨抱着琵琶坐于身旁一侧,纤指拂弦,温声细语道:“先生应当不介意奴家合奏一曲?” “自是无妨,但我记得的不过几首乐曲...” “奴家从旁伴奏即可。” 见眼前美妇这般柔声催促,林天禄也不再推脱,清了清嗓子很快将玉笛凑到嘴边。 “呼——” 悠扬笛声回荡于书房,茅若雨静下心神,垂眸拨弦,两人心有默契般控制音色,起伏和鸣。 乐声幽幽,似是婉转动听。 直至一曲终了,林天禄这才略显尴尬地放下笛子。 他的吹奏功力经过这几日练习,虽有所长进,但终究算不得多高水准。 正想开口,却见面前美妇竟是神色有异,那水润美眸中仿佛荡漾千般柔情,化作一缕淡淡清流,似水温柔。 气氛,竟在悄然间染上了几分暧昧。 “先生,可否...” 林天禄有点始料未及,面容僵硬,下意识捏紧了手中玉笛。 如此旖旎气氛,难道说—— 顶不住,这可顶不住! 茅若雨抱着琵琶欺身上前,俏脸娇艳羞红,似是羞臊般扭捏难言。 但沉默片刻,她终是下决心开口道: “可否让奴家去吃些宵夜,如今只觉腹中颇为饥饿。” 林天禄:“......” 叩叩叩—— 大门急切敲响的声音,同时院外隐隐听见‘林先生’的叫喊声,正巧打破了这份尴尬。 林天禄连忙轻咳一声,起身讪笑道:“那茅夫人先去填填肚子吧,这门外似有来客,我去开门见见。” “嗯...” … 眼见林天禄匆匆走出书房,茅若雨这才娇声轻喘,仿佛自责般轻轻敲着脑袋: “脑中怎浮现出这些旖旎画面...明明先生在认真吹奏,我却想入非非...” 一回忆刚才所想之事,茅若雨脸蛋就是一阵发烫,只觉羞意难当,芳心颤动。 “若让先生知晓我这般不知羞耻,又会以何种眼光瞧我...” 纠结之际,她竟感觉到怀中琵琶蓦然轻颤,琴弦自动。 刚面露惊讶,一股熟悉热流当即涌入全身,令其瞳孔一阵紧缩。 她不自觉咬住朱唇,攥紧襦裙衣襟,怀中琵琶更令那硕物压成外凸弧度,丰腴双腿仿佛脱力般一阵踉跄,最终瘫坐在地。 “如此磅礴阳气,当真、难以承受...!” . . 第四十五章.深夜追凶,府中惊变 深夜时分,街上自是寂静清幽。 嗒—— 但一抹纤细身影却在街上飞奔而行,凌空腾跃,跳至一宅院围墙上。 “好快的身法!” 而在后方不远,华舒雅正在全速追赶。 她神色微凝,望着那黑影果断窜入到某家院府,不禁银牙紧咬。 大约半个时辰前,她接到了来自官府的密报,说是那流窜作案许久的凶狠匪徒,如今已再度现身,正欲对县内妇女出手。 她没有丝毫磨蹭,立刻依情报位置动身追赶,终于寻见匪徒身影。 只是未曾想,此人似乎也有着不俗轻功,短时间内竟没有追上,反而眼睁睁看着那匪徒逃入一户宅邸。 她没有犹豫,随同那黑影一起跳进府内。深知若再迟疑,这府中妇女怕是要遭受无妄之灾。 冷眼扫过,见黑影正朝一屋内破窗而入! “住手!” 华舒雅娇叱出声,当即提剑追去:“若胆敢再对平民出手,你便是罪加一等!” 以威胁分散其注意的同时,她一把重重将房门推开,闪身入内,正要竭全力施展身法救人,但她的动作却蓦然一顿。 那黑影竟已不见了踪影,屋内动静全无,安静到令人心悸。 “难道刻意敛息躲藏了起来?” 华舒雅心念微动。 既然对方有意要躲,那索性先将府上住户们全部驱散,免得待会儿动起手时会遭受波及。 她当即快步上前,欲将床中沉睡的女子唤醒。 “姑娘快些起——” 但刚一开口,她的面色却陡然急变,连忙闪身至床边,撩开纱帘。 旋即,一张早已血肉模糊的面庞,赫然映入眼帘! “这...竟已遭遇毒手?!” 华舒雅面色大变,连忙探其鼻息。 别说呼吸,就连其身体都已是冰凉刺骨,仿佛已死多时。 “且慢。” 她的眉头蓦然紧蹙:“此女分明已死了有段时间,而且这脸...似是面皮被剥走?” 轻微脚步声从后方传来,少女连忙回首望去,就见黑影在门外悄然一闪而过。 华舒雅神色阴沉,快步冲出屋子,同时朗声大喊道:“屋内众人快些起床,家中有匪徒闯入!” 同时她全力施展身法,骤然拉近与那黑影距离,几乎是仅差一步地冲入另一间厢房之中。 只是刚推门闯入,华舒雅就为眼前之景备受震撼。 一白裙女子竟被绸缎挂在房梁上,随风轻轻飘荡,在月色下露出一张同样血肉模糊的骇人面庞,脖颈更是被勒至扭曲变形,早已气绝。 “怎、怎会如此?!” 此府上惨剧,当真还与那黑影有关? 而且—— 华舒雅急忙退出屋内,环顾府上四周。 她刚才那声大喊中夹杂着丝丝内力,对常人来说更是极为嘹亮震耳,哪怕在熟睡中也能当即惊醒。 可如今... 整座府上,却无一丝动静,甚为诡异! “是这府上早已发生惊天命案,还是说...有阴邪作祟?” 过去的她从不相信这些鬼神之说,但自从太乙山一行,她已然知晓这世间真有魑魅魍魉。这府上命案似有人为可能,但同样也有阴邪所为可能,如前些日的程府异变。 华舒雅凝神侧望,就见黑影沿着回廊蓦然蹿腾至大堂。 略作思酌,她很快捏紧腰侧剑柄,追赶而去。 但她刚做好迎战准备,却讶然发现在大堂内竟站着一位黑裙女子,瞧那丰腴身段,似乎是这府中妇女? 还是说,此人正是她一直都在追赶的匪徒真身? “夫人,可否开口与我说句话。” 华舒雅试探性地开口询问,同时心生警惕,将长剑缓缓拔出。 “姑娘是否知晓...李府变故?” 蓦然间响起的温润女声,令华舒雅微微瞪大双眼。 但她很快恢复冷静,沉声道:“偶然得知。听闻那李府中小妾离奇死亡,传闻李府还特意请来不少道士驱邪做法。但最后证实,似是那小妾误食了毒物,这才身亡殒命。” “姑娘只知其一,却不知其二啊。”婉转低吟般的轻笑幽幽响起:“那李员外娶了两户夫人,三房小妾。家中关系虽表面和睦,但背地里却是勾心斗角、相互猜忌嫉恨。” 华舒雅面色沉着道:“夫人意思是,那小妾是受其他女子所杀?” “自然不是。她们何来胆气做这种杀孽?” 黑裙女子低声笑道:“不过她们当真卑贱,为夺李员外宠爱,不知做出多少丢脸之事。 但此举确实有效,李员外被她们迷的团团转,日夜笙歌流连忘返。而那小妾便被逐渐抛之脑后,渐渐被当做府中的下人一般,屡受冷笑讥讽,被呼来喝去。” “你说,那些贱人又有何资格去嘲笑那可怜小妾?又有何身份去行那不齿之举?只凭她们更为漂亮的容颜?只凭那张数十年后就会腐朽苍老的面皮?!” 华舒雅脚步微顿,眯起双眼:“这是李府家事,我这外人自然没有资格说叨。” “...所以,那小妾便想通了。” 黑裙女子冷笑一声:“既然李员外沉醉美人容颜,那索性就去夺了她们的容貌,为己所用。 不,不仅是这府上几个贱人,还有着镇县中的、村子里的女子,全都不能例外。” “此行此举,我不敢苟同。” 华舒雅眸中剑意升起:“夫人你...就是那已死的小妾?” “姑娘你这可说错了。” 黑裙女子温婉一笑:“我是这李府中的大妇。不过——” 她蓦然回首,露出一张早已腐烂的面孔,狞笑道:“姑娘你,就是下一个目标!” 少女二话不说,骤然拔剑横扫。 黑裙女子诡笑着抬手挡剑,那看似纤细的手腕竟硬若磐石,与剑刃摩擦飞溅出点点火星。 “你逃不出这里了,华舒雅!” “哼!” 华舒雅皓腕转动,凌厉锋芒陡然一闪,当即断了这女子手臂,更是将其头颅一击斩落! “怎么——” 黑裙女子滚落在地的头颅错愕出声,还未等反应过来,华舒雅已然展现出玄妙剑势,剑光急闪,不过瞬息间就将其僵硬身躯钉死在了大堂墙壁上。 剑锋一转,丝丝缕缕的阴气当即从这妇人身上飘散而起,原本还在挣扎的身躯很快瘫软下来,彻底没了动静。 华舒雅这才将长剑拔出,默默呼出一口浊气。 经过这数日修炼,她的剑法乃至境界都有所提升,几乎转至青灵内息,如今已能对这些妖邪之物造成致命伤害。 但—— 她心中泛起丝丝寒意,回望身后。 一极为狐媚的妖娆女子悄然现身,丰满胴体只披轻纱金帛,肌肤尽显,似笑非笑地舔舐着手指:“有点意思,没想到一凡人武者竟然也能消磨吾等阴气,不枉我特意层层设局,引你上门。” 此女,毫无疑问乃是鬼魂。 华舒雅俏脸冰冷,神色坚定,将多余杂念全数抛下,默默再度摆开剑势。 她相信自己的修炼成果,更不愿辜负林天禄这段时间的细心栽培与教导。 如今这妖邪已现,她退无可退,更不愿退。 “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 此战,定当斩了这祸患之鬼! . . 第四十六章.狐媚女子,直捣黄龙 “华姑娘如此眼神,倒是锐利的很呢~” 狐媚女子掩唇轻笑,那红眸中流转着丝丝戏谑之意。“莫不是以为,就凭你刚才那点功夫,就能与我交手?” 嘭! 华舒雅不曾废话一句,当即踏步腾挪,带着凶猛气势直冲而来! “哼,当真是不知死活。”狐媚女子诡笑一声,眼见锋芒将至,她只是屈指轻弹,剑身便如遭重击般剧烈震颤,锐利剑刃竟硬生生被弹开。 狐媚女子笑意更盛,五指宛若刀锋般勾起,猛地划向少女毫无防备的胸口。 “——咦?” 只是这一击,却落了空。 狐媚女子神情微怔,连忙俯身避开了当头一剑,红瞳扫过,讶然发现华舒雅竟已然出现在背后。 锵! 剑刃直刺胸口,但狐媚女子那满头青丝犹如活物般,迅速将剑刃缠绕扯住。 华舒雅运气低喝,丝丝气劲透体爆发,那纯净内息甚至直接将根根青丝强行震断,剑刃悄然在狐媚女子的脖颈处划过。 噗嗤! 一丝灰气从伤口中溢出。 狐媚女子面色微变,连忙抽身急退,心中更是诧异万分。 此女不仅能强行击杀她操控的阴尸,消磨阴气,甚至就连她的身体都能伤到?! 明明当初相见时,甚至连凡人武者的纯阳境界还未至,可如今却将至青灵? 不对,青灵境武者,除非施展特殊手段,要不然也决计不可能伤到她! 在她惊异之际,华舒雅的剑势却不曾停歇片刻,迅猛剑风层层袭来,如密不透风的剑围将其闪躲退路逐一封锁,杀招尽显。 狐媚女子柳眉蹙起,双手接连舞动,将长剑不断强行拍开,却是不敢再硬接那奇异剑锋。 此女...当真古怪! 瞧这剑招不过平平无奇的凡人武功,但为何有股令她心颤的剑意弥漫? 明明以她所掌阴气,要将眼前少女灭口虐杀并非难事,但这剑意却让她难以放开手脚,处处受制。 看来强取不行,怕是得施些小小手段。 心念至此,狐媚女子不禁勾起红唇,强行荡开阴气将少女逼退,身姿轻盈地飘落到庭院内,随手一抹,那刚被切断的青丝秀发已然恢复原来长度。 “华姑娘的功夫当真厉害,不知师承哪位高人?” 华舒雅不着痕迹地活动了一下酸麻手腕,沉声道:“我倒是更想知道,你又是何人。” 狐媚女子笑吟吟地张开双臂,大方袒露着娇颜与胴体:“我自然是这李府上唯一的女主人,也就是刚才与你所说的那...可怜小妾。” 华舒雅眼神微凝。 “嘻~华姑娘是否心怀诧异,这遭受冷落嫌弃的小妾为何这般漂亮?”狐媚女子媚笑着轻轻拂过自己的身躯:“这便是妖鬼的好处,只需将那些女子的生气夺走,为己所用,就能滋养美化我的肌肤与容貌,不知不觉间呐,已是这般美艳动人。” “你为何,还扯走府上几位女子的面皮。” “自然是给她们一点小小惩罚。” 狐媚女子笑容中浮现几分残忍:“我大发慈悲让她们多苟活了几日。让她们亲眼看着有着跟自己相同长相、气质却更加妩媚的女人与李裕颠鸾倒凤。她们临死前的扭曲表情,当真令人快哉!” 华舒雅面色越发阴沉。 李裕,便是这李府的李员外。 这女人竟为了一己私欲犯下这等滔天大罪,不知多少无辜女子遭受残害。 而最终,都只是为了复仇—— “华姑娘,你年纪轻轻便有这般傲人武艺,还生的如此娇俏绝美,反倒令我有些不忍下手呢。”狐媚女子话锋一转,媚意柔声道:“不妨我俩暂时握手言和,华姑娘只当今日之事不曾发生,而我...也能给华姑娘一份天大好处,足以让姑娘一生都维持这绝世容颜不老。” “如何?” 狐媚女子轻轻拂过自己的面庞,娇声道:“对女子来说,容貌终究最为重要。哪怕年轻之时再美艳动人,可年纪一大,终究逃不过人老珠黄的可怜下场。华姑娘你与我交手分不出胜负,索性...” “你,当真该死。” 华舒雅抬剑直指,俏脸阴沉如墨,斩钉截铁道:“必斩了你!” 狐媚女子一脸哀怨地幽幽叹息:“可惜,竟又要亲眼见一娇艳女子香消玉殒。” “你这——” 华舒雅正要提剑再战,但蓦然感到一丝诡谲寒意涌上心头,急忙侧身腾挪闪开。 肩头衣物已然被平整切断。 她连连持剑后退,惊疑不定地望向刚才所站的位置。 不知何时,竟有一名黑发飘飘的娇小少女正持剑而立,身着仙风袍裙,身姿青涩却已然有几分曼妙。但刘海覆盖下的精致面容,却泛着丝丝青色,双眸之中充斥着阴鸷恨意。 这少女是... “我的运气还算不错,前几日偶然遇见了这小丫头。”狐媚女子环抱着双臂,咯咯轻笑着:“武艺虽然不凡,但似乎心境不稳,略施小计便让她为我所控。不过我并没有直接杀了她,而是将其炼为半阴尸,作为死士与人交战。” “可惜,华姑娘刚才若没有躲开那一剑,干脆了当的死在这里,结局可是轻松不少。” 狐媚女子踩着轻盈步伐,优哉游哉地来到那黑发少女身侧,歪头勾起妖媚笑容:“至于如今,我还不必与你动真格的。只需与这小丫头一同跟你好好玩闹一阵,倒想看看你能撑得了几时。” “不过还请放心,华姑娘那张俏脸,我可决计不会轻易弄坏掉。” 狐媚女子舔了舔朱唇,眼中红芒闪烁:“这等绝佳上品,我可得好好收藏起来。” ... 李府门外。 林天禄左右打量了几眼,确认了门府外只有两名门卫。这才侧头轻声道:“就是此地有异?” “是、是的!先生!” 身旁的孩童面色发白,看了眼不远处执杖守门的两名男子,连连点头:“当时我偶然路过此地门前,突然感觉背脊发凉,回头一瞧,就见这李府的看门家仆突然间七窍流血,甚是可怖!” “你当时还瞧见了华姑娘的身影?” 孩童抿了抿嘴唇:“我、我不是很确定。当时我被吓得心惊胆战只顾奔逃,匆匆在街边房屋的房顶上隐约瞥见...似乎华姐姐就是朝李府方向赶去的。” “如此看来,华姑娘似是中了圈套?” 他略作沉吟,很快露出温和笑容,轻轻一拍这孩童肩膀:“你留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去就回。” “嗯!”孩童连忙正色应声。 林天禄神色逐渐收敛,负手走向李府大门。 同时,李府家仆面容肃穆地提着木杖走来:“林夫子,如今已至深夜,李府暂时不便接待外——” “你已经死了。” 林天禄语气平淡道:“还是早些安息吧。” 家仆面露愕然:“你在说些什——” 不等他将话说完,林天禄干脆利落地一指点出。 “......” 沉默片刻,这家仆脸上血色尽消,瞳孔放大,当即化作一具干尸仰头倒地。 而另一名家仆见状面色大骇,当即抡起木杖奋力砸来。 林天禄屈指轻弹,一缕劲风瞬间穿过其胸膛,维持着抡杖姿势顿时僵在原地。 他神色平静地越过这名家仆,一步步踏上李府台阶,直至抬手将尘封的大门缓缓推开。 旋即,他就看见了华舒雅正与一黑发少女激烈交锋。 以及—— 一名浑身赤裸正背对着门口的妖艳女子。 “...?” . . 第四十七章.魅影重重,一触即溃 林天禄神情微怔。 他原以为,这李府上或有狰狞鬼魂肆,且在院外就隐约听得铿锵剑鸣,只觉其中定然发生激烈交锋。 但刚推门入内,就有一裸女只着丝缕轻纱站在院前,这怪异画面搞得他一头雾水。 而且这妖娆站姿,是想让推门之人大方当一回苗人凤? ... 与此同时,他的到来自然也引来了注意。 “——前辈!” 华舒雅眼角瞥见,赶忙大喊出声:“这李府上多人遭这恶鬼所害!” 但一股阴气化作风浪猛地袭来,顿时将她强行震退,直至踉跄几步后,不禁杵剑半跪在地,一阵喘息。 经过几番鏖战,她虽勉强保住自身,但内力已是消耗殆尽。 “华姑娘当真多嘴,竟说出这种煞风景的话,徒增误会那可不美。” 狐媚女子轻笑着收回右手,回身看向走进院内的林天禄。 “林夫子,我认得你。近些时日,似靠那所谓浩然正气诛杀了邪灵,在长岭县内备受瞩目,更得不少县民推崇称赞。” “过奖,这些称赞不过虚名浮云。” “但门外家仆阻拦,林夫子却不闻不顾擅闯李府,是否太过失礼了些?” “那两名家仆早已死去多时,只靠阴气催动。在下可不愿跟两位死者多做交流。” 瞥了眼背后自动关上的院门,林天禄拱了拱手:“不过姑娘还是先将衣服穿上,这实在有伤风化。” 狐媚女子眯起弯月般的双眸,狭促一笑,却是后撩如瀑秀发,更显性感地扭动起婀娜身姿。 “林夫子想瞧就尽管瞧吧。我可不是那故作矜持的小女子,如此完美的娇躯,若束缚在布料之中,岂不可惜?” 林天禄失笑道:“姑娘之言倒有几分道理。” “况且——”狐媚女子莫名笑道:“当初先生奋不顾身地踏入火海,与那邪灵异鬼相争,倒是令我得以顺利脱身离去。先生于我来说,或许还算半个救命恩人呢。” 林天禄略感意外。 当时那布庄邪灵嘴里碎碎念的‘家伙’,原来正是眼前这女鬼? “当真凑巧。”林天禄好奇道:“不过,你明知晓那布庄邪灵被我灭杀,如今却这般坦然地站在我面前,难道你不怕死?” “我与那邪灵可不能混作一谈。” 狐媚女子摇了摇头:“他是男子,而我是女子,这便截然不同。” 说到这里,她不禁轻舔红唇,脸上泛起丝丝媚意:“先生大能,我自是知晓,我也不曾妄图能伤到先生。但先生久读诗书、鲜少出入风月场所,却不知女子武器有时并非刀枪斧钺,而是那绕指纤柔、柔情似水。” “像先生这般丰神俊朗的美男子,我当初第一眼瞧见就有些心驰神往。如今与先生再度相会,更是芳心颤颤,只觉如坠情海。” 言语间,这狐媚女子迈着性感妖娆的步伐,轻纱摇曳,白皙胴体在月色下似熠熠生辉。 纤指拂过,就连那最后一缕遮挡也随风飘走,通体泛起如桃花般的诱人春色,轻唤呢喃道:“先生,此时此景这般明艳动人,夜风微凉,不妨让我们寻一处安静之地,好好火热缠绵一番。 抛下那繁琐世俗,享受那登仙极乐,与我一同共赴云间可否?” 四周泛起如烟般的暧昧气息,隐现撩人媚香,渗于晚风空气之中。 远处的华舒雅似觉察到一丝古怪,面色微变,正想大喊,但诡异阴风却拂过身躯,令她浑身一僵,同时耳畔剑风呼啸,黑发少女狠辣追击,她只能步伐踉跄地尽力闪躲。 “呵呵~” 狐媚女子悄然收回目光,眸中笑意更盛。 “我名萧兰竹,先生可得牢记在心。待会儿耳鬓厮磨时可别喊错了名儿。”萧兰竹媚笑连连,一举一动更是撩人惹火,似故意展现着自身魅力,恍若起舞般绕身而行,直至悄然来到了林天禄背后,笑吟吟地踮着脚尖俯身贴上来: “先生,让我好好瞧瞧你的——” 嘭!! 拳影一闪,萧兰竹当即遭受重击,凌空横飞,一头撞进后方围墙。 “......” 看着半截身体嵌进墙壁里的狐媚女子,林天禄收回了硬实拳头。 “幸好此世无女拳存在,要不然,我怕是要被乱拳打死。” 他暗自感叹两声,随手掸了掸身上衣物。 四周旖旎淡粉的环境蓦然溃散,连同那倒垂着双腿乱颤的狐媚女子也消失不见。 阴风四起、化作足以冻彻心扉的秋夜寒风,似在耳边尖啸嚎哭。 林天禄侧头望去,在不远处见到了另一位萧兰竹—— 不如说,此女才是真身所在。 而刚才的,大概只是用某种手段造出的分身。 “——怎会如此!?” 萧兰竹见此异变,面露丝丝惊怒之色:“为何你不受影响?!” “姑娘这身段确实柔美。但我已瞧过不少美艳更胜于你之人,自不会露出不堪丑态。”林天禄笑了笑:“况且姑娘你这点魅惑之术,当真寡淡如水,无甚新意可言。” 只在面前赤身扭来扭去的,还没前世那些涩图有吸引力。 毕竟,所谓朦胧诱人之美,有时反而更具吸引力,可不是脱得越多就越吸引人。 “你在说什...” 萧兰竹面色变得极为阴沉,狠辣目光猛地扫向远处的华舒雅:“就是这女子吗?你觉得我比不上这等凡人?!” “你与她,云泥之别。” 林天禄笑着走上前。 萧兰竹见状当即恨声道:“那我就夺了她的生气和面皮,让她也成为我的一部分。而你...就老实待在这里,亲眼看这女人被抽筋扒皮吧!” 话音刚落,她当即掐动印诀,四周阴风震荡,刹那间幻化出数十道半虚半实的身影,几乎将这偌大庭院都站的满当。 而这些风姿各异的美人或媚笑娇吟、又或耳语呢喃、搔首弄姿,那宛若幻境般的旖旎气息也再度飘散,几乎将整座李府笼罩。 锵——! 剑鸣轻吟,那黑发少女自妖艳人群中飘然而至,似是提剑暗中偷袭。 林天禄却是悄然闭上双眼,头也不回地抬指夹住了剑刃,手腕一转,少女手中长剑顿时崩碎炸裂。 在黑发少女惊愕之际顺势一指点出,那扎根在她体内的所有阴气,刹那间被全部轰出体外! “呃——?!” 黑发少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眼神似恢复了些许清明。 但望见四周眼花缭乱的妖异春色,当即强忍全身痛楚嘶声道:“快、快逃!” “呵呵~你们休想从这里逃出去!” 不少漂浮在四周的‘萧兰竹’皆面露诡笑。 嘭! 林天禄一巴掌抽向环绕漂浮的重重魅影,仿佛击中了某物。 旋即,萧兰竹从魅影中踉跄退出,秀发凌乱,满脸呆滞地捂着残留掌印的面庞: “什、什么——” “看来,姑娘这阴术破绽不小。” 林天禄微微一笑。 萧兰竹闻言神情一沉,暗中再掐动印诀,身影一阵模糊。 四周又浮现出大量魅影来回交错盘旋,一幅幅活春宫图在身侧齐齐展现,娇吟喘息缭绕不休。 林天禄却是充耳不闻,稍稍辨了辨方向,然后屈指一弹。 ——啪! 萧兰竹又一次被强行震了出来,已然是满脸惊愕: “这、这...我的阴术怎会被你识破?!” 她咬紧牙关,不信邪般再度施展阴术,层层鬼影弥漫四溢,张牙舞爪尖啸不断。 林天禄只是从怀里掏了本随身诗册出来,卷成棍状,快步上前。 然后抡起书棍直接砸了下去。 啪! “啊?!” 萧兰竹惊骇无比地尖叫一声,捂着额头连连后退:“不可能!我怎么可能会——” “阴术是么?” 林天禄反手一砸。 啪! “色诱术是么?” 啪! “还想勾引男人是么?” 啪! “你、你这厮...够了啊!” 被一次次砸出原型的萧兰竹似是忍无可忍,当即怒吼,周身阴气爆发,张开双臂咆哮道:“为什么你能一遍一遍找到我的真身?!我的阴术明明——” “天衣无缝?” 林天禄似是嘲弄道:“你还是多留心脸上的皮吧。” “你说什——” “欺害民女,屠戮李府,你一身罪孽可是不小。” 林天禄的神色逐渐肃穆。 即便无需睁开双目,细微感知已然散开,构筑成玄奇画卷。 这女鬼周身缠绕着道道血红丝线,连接着在四周飞舞的一张张‘画皮’,而这些诱人虚影赫然都是被她所害的可怜女子,皆被拘于皮肉中痛哭悲鸣,甚是可怜。 这番香艳春宫,落入他的眼中却是悲恸伤景,令人扼腕。 “羞辱之举,就到此为止吧。” 林天禄轻叹一声。 萧兰竹双唇颤抖,随即面容陡然变得狰狞万分。 ——如今底牌全失,只能兵行险招! 她那柔韧身段猛地压低,双足一踏,骤然爆发出匪夷所思的恐怖速度,在院内划出一抹苍白残影,五指勾起猩红血芒奋力划来。 啪! 但那足以碎金裂石的五指利爪,却在距离胸膛不过几寸距离便生生停滞。 林天禄面无表情地攥住了她的手腕。 萧兰竹已是骇然失色,心知退无可退,急忙颤声道:“林夫子!您不知我生前艰辛苦痛,这李府上下皆欺压于我,那李裕更是对我百般折辱。我并非真心要害人——” “这番话,你又能否对那些被你害死的无辜女子当面说上一遍?” “她们的痛哭与悲号,你又可曾听见?!” 林天禄颠了颠手中书卷,淡漠冷笑:“书中自有颜如玉,你还是到书里好好找你的美人皮吧。” “且慢!先生且慢!”萧兰竹面色大骇,连连软语求饶:“贱妾我会为您当牛做马,端茶送水当个婢女,哪怕是做那——” 林天禄猛地挥落书卷。 咚——! 一声闷响,萧兰竹当场被砸的魂飞魄散。 刹那间,大量灰气从其破碎身躯中涌出,同时还有一张张人皮散落在地,隐隐浮现出那些村镇妇女的身影。 她们似是强忍悲怆哀伤,死死咬紧朱唇,含泪朝林天禄遥遥鞠躬。 最终,这些女子在无言中化作一缕淡雅清风,汇入至清幽夜色。 . . 第四十八章.事件结束,深夜来客 “......” 林天禄默默注视着流光散去,心中感叹。 希望这些遇害女子下辈子能生活美满,不再遭受残忍伤害。 嗡—— 怀内玉坠似有异动,同时游离飘散在四周的灰气随之团团聚拢,汇入其中。 “前辈。”华舒雅杵剑缓缓走来,神色复杂:“那恶鬼已被诛杀?” 林天禄小心确认了一遍四周:“灰飞烟灭。” 华舒雅松了口气。 但她很快愧疚地垂眸低首:“望前辈原谅,明明得了诸多指点教导,如今却依旧无法将这妖鬼击杀,反而还需前辈特意救援,实在愧对栽培。” “你已经做的很不错了,不必妄自菲薄。”林天禄温和笑道:“如今平安无事就好。” 华舒雅微抿粉唇,心头百感交集。 若非前辈到来及时,或许她早已落得同样的悲惨下场...这般,又欠了份难以还清的恩情。 “只是以后再去追捕什么盗贼之流,可得多加小心注意。切莫再落入这围剿陷阱。”林天禄叮嘱了一声。 “晚辈铭记在心!”华舒雅收起长剑,郑重颔首。 两人匆匆交流几句,目光很快转投到瘫坐在地的黑发少女身上。 如今这少女正瞪大着双眸,呆呆地看着林天禄,眼神似是震撼茫然。 “姑娘,身体是否无碍?”林天禄走上前正欲询问。 “我...” 黑发少女微微张唇,轻颤低吟,却是神色恍惚地垂下眼眸,身形摇晃。 林天禄连忙伸手扶住,这才发现这少女已然昏迷。 “前辈,这小姑娘她...” “之前受阴气控制许久,身体还是虚弱了些,但好歹保住一条命。”林天禄将这少女小心抱起,回头看了眼李府宅院: “此事终究告一段落。” ... 半个时辰后。 官府人手已然接管了这出事的李府,原本森然幽暗的府邸如今已是灯火通明,不时有衙役走动。 “李府终究还是出了事啊。” 唐海丰闻讯匆匆赶到李府门前,望着一具具被盖上白布从院内抬出来的尸体,眉宇间浮现几分惆怅。 “县令大人。” 一旁的衙役躬身道:“这李府共五十一口人,其中李裕妻妾、看门家仆全都死去多日。至于府上其他人,皆是浑身冰凉、意识不清,一些男丁仿佛精力被采补掏空,从大梦中惊醒后,就连脚步都站不稳当。” “可否询问过他们这段时日的遭遇经历?” “这些人提起此事,皆讳莫如深、神色尴尬。我们旁敲侧击了一番,似乎与那李府的萧氏有些关系。” 衙役沉声道:“我们有意提及那萧氏已死消息,那些男丁脸上具露出惊惧、却又叹息不舍的古怪神色,属下猜测其中或有通奸私情。” 唐海丰眉头微皱:“那李裕又如何?” “李员外他大约已死了两日左右。屋内狼藉一片,似被榨干脱阳而死,死状...”这年轻衙役略作犹豫:“甚是凄惨。” 唐海丰闻言摇了摇头。 这等惨剧,怕是不能随意传播出去了。 “我来的匆忙,还不知是哪位高人将这李府中的鬼魂诛灭?” “是林夫子与华姑娘。” “果然是他。”唐海丰脸色略微肃起,下意识整了整衣襟:“不知林夫子如今身在何处?” “在我们人手赶到后,那两位便已不声不响离开。不过林夫子当时怀中还抱着位昏迷不醒的小姑娘,可能是送去医馆找大夫疗伤。” “你们难道不曾挽留帮忙?” 年轻衙役惶恐道:“那林夫子宅心仁厚,说不愿打扰我们办案清查,让我们只管认真纠察寻踪即可。其笑容温润亲善,态度谦和,我们一时不知如何劝留。等回过神来,那两位已是悄然离开。” 唐海丰负手沉吟,不禁暗暗感叹:“这林夫子不求利禄,竟不贪丝毫功劳,甚至还关切于汝等,无愧是那仙神般的人,如此大善实乃长岭之幸事。” 这年轻衙役闻言,脸上浮现几分赞同之色。 双方不过几番交流,但那林夫子给他的感觉却如春风拂面,甚是温雅。心中这才明白,为何街坊中总流传诸多称赞之言,这般高洁品行,当真无愧于夫子之名。 “你明早去命吏员准备些银两,送至林夫子府上,就说是县衙感激...”唐海丰略作思索,很快转口道:“不,就当是县民感激,特赠华姑娘这些时日来的不辞辛劳,除害惩恶有功,略尽我们县衙与县民们的绵薄之礼。” “是!” 望着衙役匆忙离去,唐海丰不着痕迹地擦了擦额头冷汗。 “见不得林夫子,当真不知该喜还是该叹。” 回想前些日在林宅门前的遭遇,他终究提不起再上门拜访的勇气。 ... 天色已至深夜。 李府变故终究未曾传开,县内各地具是寂静无声。 而林天禄一行已是求医归来。 这黑发少女虽并无明显伤势,但其身份不明,在县内举目无亲,如今只能暂时将其带回家中修养。 华舒雅将黑发少女小心安置躺下,盖好薄被,这才悄然从屋中退出。 “这小姑娘的来历,倒是耐人寻味。” 正候在屋外的林天禄轻笑道:“穿着光鲜亮丽,却又并非长岭县人士,莫不是哪家大户的掌上千金,私自外出游玩?” “此女武功了得,怕是身份不低。”华舒雅摇了摇头:“以那女鬼当时所说,是在街上偶然遇见。” “确实倒霉了些,竟碰上这等糟心事。” 林天禄失笑一声,这才将目光转至少女身上。 “华姑娘,你也早些去休息吧。刚才你身陷险境、想必费了不少精力。” “嗯...” 华舒雅轻轻应声。 但她转身之际却蓦然步履踉跄,扶额呻吟。 林天禄面色微变,连忙搀扶:“华姑娘?!” “前辈...我...稍微有点困...” 幽幽低吟,华舒雅带着疲惫倦容靠在他的肩头,不过几息便很快睡去。 林天禄微愣片刻,但随即便反应过来... 近些时日,这丫头确实起早贪黑地在长岭县内外到处奔波,又接连与与人搏斗、与鬼魂相杀,哪怕武者之身也绝非体力无穷无尽,终有疲惫之时。 看着怀里悠悠沉睡的美丽少女,林天禄略作沉吟,很快将其轻轻抱起,送回隔壁房内躺下休息。 如今事件了结,想必也能好好休养一阵子。 叩叩叩—— 但他刚从屋内退出,院外敲门声却突兀响起。 林天禄轻咦一声,连忙来到院前将大门打开。 “林先生!” 急切声音蓦然响起。 一抹雪白秀发轻柔飘荡,裙角随倩影飞扬。 林天禄才刚看清人影,程忆诗便满脸担忧地扑至怀中:“刚妾身从车夫口中得知李府生事,而林先生又被卷入其中,是否有哪里受伤?!” “程姑娘冷静一些。” 林天禄讪笑道:“那李府不过是鬼魂作祟,程姑娘应该知道在下对付阴邪之物有些本领。又岂会受伤出事。” “当真?” 程忆诗连忙打量了他的全身。 待确认无误后,这才抚胸长叹一声:“幸好无事。” 林天禄失笑一声,拱手道:“程姑娘此行,应该不只是为了瞧个平安吧?” “妾身本是想上门叨扰请教,但途中听闻消息,这才一时失态。”程忆诗俏脸微红,稍稍后退两步欠身行礼:“还望先生谅解。” “姑娘如此担心在下安危,又岂会...嗯?” 林天禄话语蓦然顿住,瞳孔一缩。 直到这时,他才发现在程忆诗身旁赫然还有一大麻袋的—— 刀枪斧钺?! 这些冰冷兵器在月色映照下寒光流转,一时极为渗人! . . 第四十九章.少女拜师,深夜授课 这些明晃晃的兵器,看得林天禄一阵错愕。 “程姑娘,你这是...” “还望先生海涵。” 程忆诗浅浅一笑,优雅行礼道:“妾身想随先生学些护身本领。” “学本领?” 林天禄颇感意外。 程忆诗很快柔声道:“先生平日虽以书生面貌示人,但妾身也瞧得出来,先生定然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本事。那华姑娘似是武艺非凡,但依旧时常跟随在先生身侧,想必是靠勤学苦练、日夜耕耘来让先生满意。” “......” 这话听的怎么有点怪? 林天禄讪笑一声,摊手示意道:“程姑娘还是先进院再说吧。” 这白发女子提着一麻袋的刀剑兵器站在大街上,要是哪个过路人看见了,非得被吓个半死。 “不过这些武器由我来...呃?” 话音未落,林天禄的表情便呆了一下。 程忆诗正拖动麻袋,神色轻松地走进了院内。 这一袋子的真刀真枪,重量怕是有两三百斤吧? “——啊” 程忆诗的脚步蓦然顿住,似是后知后觉般俏脸一僵,连忙松开双手,回首勉强露出笑容:“先、先生,妾身有些手脚酸软,可否来搭把手。这重物...实在提之不动。” 林天禄失笑上前,帮忙一起拽起麻袋:“程姑娘如今力气可是见长。” 程忆诗已是面色羞红,讷讷无言。 ... 待回到院内,林天禄很快将这些兵器都放到地上,拍了拍双手。 “不知程姑娘为何想学这些武者手段?” 一位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突然间说要勤学练武... 属实怪哉。 程忆诗轻抚逐渐降温的微红脸蛋,温声道:“妾身如今阴气入体,已是半人半鬼,力气较之常人要大上不少。索性想学习些武艺技巧,妥善利用好这体质,免得未来受奸人所害却毫无反抗之力。” 林天禄有些讶然地看了她一眼。 看来这程府上的巨变,的确给她带来了不小改变。 不过,确实是值得称道的好事。 即便在此世背景下,这般绕指纤柔的大小姐学武着实古怪了些,但女子学习些防身武术,既能保护好自身安全,同时也能强身健体、少染疾病,算是两全其美之举。 虽说以程忆诗如今这阴气之躯,可能压根就不惧寻常病症困扰。 见他沉默片刻,程忆诗不禁垂眉低声道:“先生,妾身此行是否太过缠人,扰了先生休息清静?若是不妥,妾身也不会耍蛮横性子,自是叨扰一番便离...” “无妨。在下距入寝休息还早着。况且程姑娘有这份心思,在下可是敬佩的很,自然能帮则帮。” “但终究让先生平白出力费心,妾身事后,定当会给予先生满意回报!” “程姑娘有那份心意便可。” 林天禄笑着摆了摆手:“好了,先言归正传。虽然我没办法教你什么高深武学,但入门的修行勉强能指点一二。” 以他如今身负仙缘,哪怕堪堪接触武学不过半月,没法摇身一变充当名师,但稍微指导一下门外汉还是绰绰有余的。 程忆诗闻言双眸微亮:“还请林先生赐教!” “指点之前,倒是得先问问...程姑娘你想学些什么兵器?” 林天禄随手从麻袋中拎出一柄长剑,掂量了一番:“学剑?” “诶?” 程忆诗呆然。 一时间,她反倒有些为难起来:“这兵器选择,得由妾身自作抉择?” 她对习武之事并不了解,只偶然听了些传闻,自然以为是‘师傅’帮忙领进门的,这才特意带上一大堆的兵器上门拜师。 但未曾想,如今反而让她自己看花了眼。 “用何兵器,自是瞧你爱好。”林天禄笑了笑:“你若是不喜,那还练它作甚。” “先生所言极是。” 程忆诗面露纠结,看着琳琅满目的各类兵器,苦恼纠结了半晌。 但直至最后,她的眼神却悄然飘到了那柄... 斧头。 林天禄眼角不禁一抖。 纤弱女子与沉重铁斧...当真是对好搭档。 似是当初这程姑娘手刃其亲妹,用的也是这冰冷大斧。 难不成这也算是缘分? “先生,用斧头是否太过怪异?”程忆诗也察觉到些许不妥,神色略显为难。 “这倒是无妨。防身兵器而已,刀剑斧钺之流,其实无甚差别。” 林天禄随手将这柄斧头拿起,放于手中掂量了两下。 以他如今体质,这大概有二三十斤重的铁斧,自如棉花般抓握轻松。 “程姑娘,我对武道并无多少钻研探索,涉猎的些许技艺,不过是从华姑娘身上拙劣模仿而来。你只需瞧一瞧即可,终究还是得自己多加练习与琢磨。” “妾身谨记!” 林天禄提着斧头来到院落平地上,沉思不语,将斧刃缓缓抬起。 他无论是穿越前还是穿越后,都未曾用过斧头。但万家武艺皆出一源,从那十三式破军剑法中倒也能临时摸索出些许相应斧法路数,再加自己些许见解改造。 程忆诗睁大美眸,聚精会神地观摩。 下一刻,林天禄试着抡起斧头在院内迅速挥舞,脚步连踏,划出道道劲风,接连施展九式,至汇集劲力,朝着身前一斧劈出。 当然,只是做了个大概的斧法动作。 “差不多便是如此。” 林天禄微微颔首,放下斧头,回头望向亭内女子:“程姑娘,你是否瞧出点什么?” 但,程忆诗此时却一脸茫然。 她好像,并未在这简洁的几斧中瞧出个所以然来。 “看来我当真没什么教人的天份。”林天禄略显尴尬地轻咳一声。 明明前几日给华姑娘指点还挺顺利的,怎么现在反而不灵便了,难道是因人而异? 他索性招了招手:“程姑娘还是亲自试上一试吧,我来近身指导一番。” 程忆诗依言快步走来。 她小心翼翼地用双手接过斧柄,摆出架势。 但沉默片刻后,她以楚楚可怜般的表情转头望来:“先生,这...妾身实在不知这斧法该如何施展。” 林天禄暗自失笑,干脆上前一同握住斧柄,带着她一同慢悠悠地转动起来。 “程姑娘仔细瞧好,这斧头得这般使用,不能只用手臂力气,还得调动起你的全身。“ “......” 程忆诗却是脸色微红,香肩如小动物般缩起。 感受着近在咫尺的温热气息,她只觉心底泛起一丝燥热,一时间都忘了什么斧子斧法,心思都下意识飘到了几乎将自己环抱住的林天禄身上。 她所追求的怀抱... 如今就在背后,不过几寸距离。 斧法一遍又一遍地施展,随着林天禄手把手的挥舞,少女亦步亦趋地在院内来回踱步而行,同样挥舞大斧,但其心思却越发飘散,耳垂泛红发烫。 但在恍惚间,似有股奇妙之感泛上心头,胸中那几乎难以压制的情绪波澜,当即如江河般翻腾涌动。 少女那宛若血玉般的双眸陡然亮起,襦裙下奇纹隐现,沿精致锁骨勾勒描绘莲印。 本该向前迈步之时,她却情不自禁地后退一步,将那冰凉娇躯顺势贴进了林天禄怀中,浑身轻颤,幽幽发出一声似是满足的娇吟,脸颊上媚意丛生。 “呃?” 林天禄身形微微一僵,显然没料到这姑娘练武练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开始骚扰了。 不对! 他面露古怪,似有所感般松开了双手,后退几步,就见原本还磕磕绊绊的程忆诗竟颇为流畅地自行挥舞起斧法,身姿轻旋,斧刃划出道道凌厉劲风。 直至周身阴气荡漾,她蓦然间抡起大斧扫向天空。 嗡——! 一抹淡淡涟漪在上空荡漾开来,未散气劲在院内卷起一阵冰冷寒风。 林天禄看的一阵惊奇。 这也行? “哈——” 程忆诗抚胸轻喘两声,额间隐隐见汗。 但旋即,她却蓦然露出一抹妖媚笑容,螓首一歪,红玉双眸眯起,满溢着宛若鲜血般的邪异红芒。 手中大斧嘭的一声砸落在地,刮着点点火星,少女诡笑着一步步靠近而来。 “先~生~” . . 第五十章.授课,至天亮 隐现森寒的婉转娇吟,令林天禄心头顿时咯噔一跳。 这既视感,着实让人有些瘆得慌。 “程姑娘,你这是...” “妾身这从未练过武之人,竟也能轻松领略这斧法奥妙,当真全靠先生的贴身指导、慷慨馈赠。”程忆诗轻抚着朱唇,笑得无比妖媚:“只是这斧法初成,妾身心底却如烈火燃烧,燥热难当。不知先生——” 林天禄轻咳一声:“程姑娘与我相识即为有缘,这点举手之劳,姑娘不必太过放在心上。” “先生还是这般客气,面对妾身好意,总是屡屡推诿。” 程忆诗眼中血芒愈发明艳,咯咯笑道:“难道是因为那茅家妇人、还是那华姑娘在先生心中份量不轻?” 步步靠近之际,她暗暗捏紧大斧斧柄,一阵嘎吱作响。 林天禄眉头微皱:“此事并无关联,只因程姑娘你...” “啊~” 程忆诗却婉转一叹,捧着脸颊媚笑道:“妾身这些日子好好打探过消息。那茅家妇人与先生关系密切,几乎日夜相随,亲密无间。而那华姑娘更是形影不离,常常同住一处,不知做了何等缠绵羞人之事,实在好生令人艳羡呢~” 虽嘴角含笑,可话中的冷意,却化作寒风席卷庭院。 眼见林天禄正要开口,她很快率先说道:“先生不必解释,那两位美人如此相待,想来早已是芳心暗许。” “既然程姑娘笃定她们对我有好感,那你...” “妾身,为何不能强夺?” 程忆诗曼妙身姿摇曳,拖着大斧一步步来到了林天禄面前,媚眼如丝道:“先生如今未曾明媒娶妻,那妾身便尚存机会。只要将先生从那两女身边夺走,此事便顺理成章。” “待与先生结为连理,这程家一切自全归先生所有。妾身便一心一意服侍先生,无论先生何种要求,妾身都会竭力满足,生死相随。” “但...若那茅家妇人与华姑娘不肯。”她微微扬起螓首,捏紧大斧,露出一抹森然笑容:“那妾身便只能让她们尝尝苦头了。” “程姑娘!” 眼见其神色微沉,程忆诗不禁垂下美眸:“若先生心生不快,妾身便不再对那二位咄咄逼人,反之以礼相待。但妾身对先生情意却是此生难忘,更不会轻言放弃,哪怕先生行至天涯海角、无论先生如何拒绝,妾身都一念如初。” 林天禄听得有些神色复杂。 女子放下矜持说出这番动情之言,无异誓言告白,哪怕是他也不禁心神微震。 程忆诗悄然执起他的手腕,垂眉低吟道:“先生,那茅家妇人与华姑娘都能分得垂怜恩泽,但您却当真不曾知晓妾身心意?” “程姑娘。”林天禄叹了口气:“这世间虽有一见钟情,但你这份感情却为阴气所驱。” 他如今虽有了近乎仙人般的手段,可他心中七情六欲仍在,如此美人在眼前娇嗔露羞,他自会受其吸引。 但并不意味着他面对美人诱惑,会来者不拒。尤其是这女子心神屡受阴气影响,其说出的话语、做出的举动,当不得真。 “先生这般笃定是阴气所为?” 但程忆诗却幽幽一叹:“当真不信妾身心中已留下先生身影?” “我哪怕相信又如何?”林天禄哂笑道:“我们双方相见相识,不过寥寥几日。” 程忆诗闻言,顿时沉默不语。 见她情绪似有所稳定,林天禄暗暗松口气,正想出声安抚,却愕然见其抚上了他的胸膛,丝丝媚吟悠然回荡: “那便让妾身在先生心中留下一笔浓墨重彩,让先生...此生难忘。” 说话间,她已然扔开了手中大斧,将缠绕阴气的冰凉娇躯贴近上来。 感受着怀中玉体的柔软触感,林天禄表情有些僵硬。 他脑袋里的涩图和冰心诀之流,此时已不翼而飞。 “你...当真要玩火自焚?” “先生若是不信,不妨亲手探一探妾身心口,试试它究竟有没有撒谎骗人。”程忆诗微微踮起足尖,秋水美眸似柔意流转。 挤蹭拉扯下,那一袭轻纱襦裙已滑落至臂弯,露出流转莲印的锁骨。顺势朝下一瞥,就见少女那诱人弧度,奇纹沿肌肤缠绕勾勒,妖艳却又圣洁。 林天禄深吸一口气。 心神动摇之际,他蓦然感到体内太乙仙山似有异样。 匆匆内视,就见悬崖上的孤傲白莲如今已悄然绽放,轻轻摇曳,恍若女子妖娆舞姿。 林天禄心中惊异。 因为那女子虚影体内竟升腾起一缕金银交织的异气,视之心头微动,仿佛这气息对他有些许帮助,显然还是穿越至此世的头一遭。 “先生~” 丝丝媚吟在耳畔回荡,林天禄便发觉程忆诗已牵起他的手掌,一路沿肌肤摸索,紧紧捧住那朵盛放莲花,入手冰凉滑弹。 而少女那妩媚容颜上已是羞意盎然,情意绵绵。 “是否,感觉到了妾身这一颗芳心颤动?” “程姑娘,你...” “事到如今,先生又何须再言辞强硬。”程忆诗睫毛微颤,浑然天成的媚骨风姿扭捏晃荡,轻舔娇艳如火般的红唇:“若心有顾虑,恐生自责,妾身也愿做那露水夫妻,只求与先生共度一番良宵。” 言至此,她美眸轻眨,似怨似嗔:“莫不是先生嫌弃妾身蒲柳之姿。还是说,先生其实不近女色,是那龙阳之好,又或是阳事不...” 林天禄捂住了她的嘴唇,面色略微阴沉: “如此说来,在下若再推推搡搡下去,反而要被姑娘看轻诋毁了。” 他心中再无一丝犹豫。 得这言语相逼,若再推诿婉拒,他此番入世之修怕是要遭人耻笑。 “既然姑娘好不自重,那在下自得回应...程姑娘,索性来助我修行一番吧。” 虽此举对这程姑娘实在不妥,只希望事后能尽心弥补。 程忆诗不禁眼波流转,绽放甜蜜笑意。 ——这份礼,终是送了出去。 家财不堪、地位不显,唯有她这白璧之身、这颗颤动芳心,便是自己所能拿出的最为珍贵之礼。 她张开素白玉臂,娇声轻吟:“妾身,早已等候多时...呀?!” 一声惊呼,在清幽院亭内悄然回荡,雪白秀发随风舞动。 花前月下之所,春宵一度已是缠绵悱恻。 这番巫山云雨更令夜色暗淡,花草皆羞般藏身月下,那院中槐树轻轻摇曳,枝干回拢蜷缩,似羞于见此暧昧旖旎。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