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开文 还是早晨,天边已经挂了一抹艳丽的红。刺眼的光线穿破城市上空的透明防护层,照在身上,阴冷冷的,没有如它颜色那样的炙热温度。 这颗偏远星球临近联盟边界线,数年前才终于结束无休止的混战,如今在联盟的扶持下,正在经历漫长的城市重建。 然而崩坏的秩序、废弃的土地、损毁的工业线……各种战后的惨痛阴影,短时间内难以消弭,始终盘旋在众人头顶,随着任何轻微的风吹草动,下起阴沉瓢泼的大雨。 四个身形高大的青年背着沉重的设备从街边的阴影下走过。虽然都只穿着普通的秋装,可是凌厉的气势、精神的面貌、稳健的步伐,都与周围的环境显出一丝格格不入。 后排的江临夏从兜里摸出光脑查看名单,顺口问道:“昨天测试通过了几个?” “一个都没有。”边上辛旷比了个手势,“这边的学生很多没有接受过正统教育,有几个体能勉强达标,但是文化跟反应测试过不了关。” 江临夏扯扯嘴角,“看来联大这次招生不乐观啊。隔壁一军的那个大胖子昨天还给我发信息,说他们今年特招的学生素质还不错。” 辛旷一向好脾气,也笑了笑:“考虑到政策倾斜,最后肯定会招几个,反正我们只负责收集跟反馈数据,别的事情还是招生组来决定。” 一直沉默的严慎忽然缓缓冒出一句:“希望教官不要气急败坏,最后在我们的社会实践报告上打低分。” 江临夏把光脑别回口袋,大声道:“这可不关我们的事!是教官自己有事耽误了招生流程,还要我们来擦屁股。比别人慢了一步招不到好生源怎么想都是他的锅,是吧队长?” 项云间回头瞥了一眼,没有回应。 红绿灯的路口,几人的脚步停了下来。 城市的中央并没有他们想象的萧条。这里车来人往,熙攘喧哗,像一颗焕发着新生气息的心脏,奋力而积极地跳动着。 这几天里,项云间已经习惯了别人注视的目光,还是忍不住顺着某道过于强烈的视线回望过去。 马路边的位置摆了许多流动的小摊,那道目光的主人就混在中间。 十五岁?可能更小。衣着风格像是个男生。 项云间微微眯起眼睛。 少年穿着明显不大合身的衣服,盘腿坐在地上,面前摆了几颗白菜。 打过补丁的黑色外套上落了一层灰,导致颜色显得斑驳。 脸很小,被立起的领子遮了大半。头上戴了顶帽子,又不伦不类地将外套后面的帽子也戴了上去。 唯一露在外面,能让人看清的,只有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清亮透彻,正直白地与他对视。 眼神里没有恐惧、敬畏、羡慕,或是好奇,没有这座城市里其他居民看见他们时流露出的那些情绪,也没有被战争阴影熏染出的疲惫跟沧桑。 看起来天真又无辜。 信号灯跳转,周围人群涌动。江临夏在后面推了他一把,示意他赶紧过去。 项云间才从被那目光吸进去的恍然中回神,朝前走了两步。直到拐过街角,那种被盯视的感觉才彻底消失。 几人抵达学校的时间比约定的行程早了十分钟,校方接待人员已经等候在门口,邀请他们进去。 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边走边同他们介绍道:“这一批都是我们学校最好的学生,优点是特别能吃苦。可惜这里没有足够的师资跟设备,他们的基础素质可能跟联盟的学生有些差距,但如果能去联大就学,我想他们很快就会进步。请你相信,他们都是很有天分的学生……” 项云间走路时习惯将步伐迈得很大,中年男人要快步才能跟上,以致于最后一段话说得声短气粗。 项云间控制了下速度,颔首表示明白。 穿过地下停车场,前方的空地上整齐列了一排人,应该就是学校挑选出来的学生。 项云间走近,看清最边上那个黑色的人影,愣了一下。 江临夏也有些惊讶地朝自己身后张望了一眼。 他们走得不算慢,这小个子是什么时候跑到他们前面去的? 中年男人将手中名单递给他们,正要给他们讲讲这批学生的具体情况,见几人表情不对,回身仔细一瞧,才发现队伍里多出了个人,当即叫道:“诶,这个,这个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 他冲过去,作势要抓人,被对方灵活躲过。 小个子背着身后硕大的白菜筐,与他拉开距离,跑到围墙边缘。 “你想干什么?怎么进来的?”中年男人指着她轰赶道,“走开!快走开!” 小个子杵在原地,站了几秒,才转身离开。 她翻墙的动作很有技巧,随意抬手一攀,直接蹬了上去,近两米的高墙,连个多余的停顿都没有,比许多训练有素的军校生还要干脆。 项云间的眉尾被肌肉牵动着跳了一下。前面中年男人面色不善,嘀咕了两句,用指尖点着脑袋示意道:“她这儿,有点问题。” 几人齐齐盯住了他。 男人被他们看得莫名,紧张解释说:“真的!这里很多人都见过她!她一直住在城外的一个废区,监护人很早就死了,又不肯接受政府的收容,对过去帮忙的工作人员十分不配合,行为也特别诡异。” 项云间问:“那她是怎么生活的?” “种种菜,或者卖点力气活,平时靠各种各样的工作养活自己。”中年男人哂道,“然后买些机械零件,说要修复自己的身体。这不是有病吗?” 项云间的语气让人捉摸不出态度,只是低沉的音调总觉得有些严厉,仿佛是在指责:“能够在恶劣的环境里独立生活,正常的成年人也未必能做得到。” 中年男人张开嘴,想要反驳,项云间又很快转了话题:“先测试吧。” 考试地点在对面的空教室。 一共是三个科目,八个小时,全真模拟。 安装好设备,并确认联网之后,四人轮替监考。先由严慎留在里面,其余几人出去透气。 他们走出教学楼,发现那小个子又回来了。站在前方一架老旧的秋千上,面无表情地来回晃荡。 江临夏奇怪道:“他们学校里怎么还有秋千啊?又不是幼儿园。” 项云间说:“这里是公园改建,原先的校址已经被炸毁了。” 江临夏:“哦。” 江临夏想过去找人搭话,见左右两个兄弟都没动作,也打消了念头,在门口的台阶上坐下。 荡到最高处,乘风松开绳索,从秋千上跳了下来。 可能是因为身形比较瘦小,她的动作看起来异常轻巧,轻飘飘地落了地,脚步却稳当地定住,没有任何踉跄。 江临夏看出她出色的肌肉控制能力,吹了声口哨,捧场道:“不错嘛,小弟弟。” 乘风没有出声,将手揣在衣兜里,站在自己的白菜框旁静静注视着他们。 过了半分钟,项云间抬起头,主动问:“白菜多少钱?” 对方出声了,又没有完全出声。 “五块钱一斤。” 响起来的是冷冰冰的机械音。许多声带受损人士会用的一种辅佐工具。 “没有打农药。”对待赚钱这件事情,乘风明显要积极很多,大发慈悲式地多说了几句,“土地污染,不好种。” 江临夏不相信:“过去这么多年了还土地污染?” 乘风认真点头,单手将竹筐拎起,说:“这里五十斤。” 项云间说:“都买了,你搬出来吧。” 辛旷单手支着下巴,偏头笑道:“这么多?吃得完吗?” 项云间说:“你们那么能吃,还怕吃不完几颗白菜?” 江临夏拖沓着长音,阴阳怪气道:“我懂的。中午吃白菜炒白菜,晚上吃白菜炖白菜,明天如果还新鲜的话,可以吃白菜包白菜,对吧?” 乘风将竹筐在他们面前放下,直起身。 江临夏以为她是领悟了项云间意图接济的善意,心里觉得不大好意思。正要豁达地宽慰这位小朋友一下,就听乘风耳边的那个发声机器冷冰冰地道:“如果你们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们腌成酸菜或辣白菜,方便打包带走。加工费只需五十。” “小财迷。”江临夏给她气笑了,“不对,是小奸商。” 乘风把白菜都搬出来,走到项云间面前,朝他伸出手。 项云间摸出光脑,顺口问道:“账号。” “没有账号。”乘风说,“给我现金。” 这年头身上带现金出门的人很少,不过考虑到这里是战后星球,项云间还是领了笔钱出来。 他一指自己隔壁,说:“找我们财务,他家里有矿。” 乘风顺势看去,笑得一脸和善的青年两指夹着纸钞,很有魅力地抬手打招呼。 项云间将光脑切换到训练模式。 幽蓝的光线打上来,江临夏一眼瞥见,忍不住道:“你又在练这个?没什么用。手操机甲注定只是短暂的文艺复兴,它会被历史淘汰是时代选择的必然结果。半手操的噱头顶多只能让它苟延残喘而已,那种操作方式,别说普通人,天才都适应不了。” 项云间淡淡“嗯”了声:“我随便试试。” 乘风收完钱,小步挪动着回项云间边上坐下,偷看他的光脑屏幕。 训练模式选择的是半手操,项云间显然不大适应。短短一分钟的时间,直接打出了两个miss。 纵然半手操的机甲指令涵盖的范围不广,然而重心的失控还是极大地影响了机甲的平衡。 在第三次代码错误的时候,勇猛进击的机甲直接栽倒在地,训练界面上也出现了血红色的【失败!】字样。 项云间吐出口气,扭头又一次跟乘风四目相对。 乘风的瞳仁很亮,光线到她的眼睛里,似乎都变成了纯粹的黑,而后清晰倒映出这个世界的剪影。 这小子似乎不知道什么叫尴尬,只管直勾勾地看着他。 项云间唇角很轻地翘起,问道:“叫什么?” “乘风。” 项云间扯了下她的衣袖,说:“怎么穿成这样?” 乘风讨厌地将他的手挥开,对方又来揉她的脑袋。因为没有及时躲过,帽子被弄歪了。 她听见对方低沉笑了声,然后评价:“小光头。” 乘风听出了十足的嘲笑意味,恼羞成怒,站起来跑到一边,横眉冷目。 项云间毫无自觉,挥了挥手里的光脑,跟遛猫逗狗似的不正经。 乘风面无表情地别开脸。 “给你玩。”项云间收敛了表情,说,“不闹你了。” 乘风迟疑稍许,将信将疑地走回去。 好在这人还有最后一点良心,果然将光脑递给了她。 “这是三夭的模拟训练。”项云间问,“知道怎么玩儿吗?照着它这里提示的指令输入就行了。” 乘风不着痕迹地背过方向,假装没有听见。 项云间从她头顶越过视线,见她点开帮助,逐字逐句地阅读规则,模样生疏又乖巧,像一个听话懂事的新生。不再关注,任由她打发时间。片刻后,站起身劝道:“玩完早点回去吧。我们的招生范围是核定的,不能收你。你太小了。” 乘风脊背挺直,抬起头,在屏幕光色出现变化,显示练习开始的时候,又迅速低下去,认真等待倒计时。 项云间朝队友打了个招呼:“我也进去盯一会儿。你们先看着。” 人影走远,江临夏掀起眼皮,在乘风身上滴溜溜地转了两遍,问道:“小弟弟,你今年多大了?” 乘风玩得投入,不大情愿地回答:“我不是小弟弟。而且我十八岁了。” 这次招生的最低标准就是成年,很多半大的孩子张嘴就说自己十八岁,江临夏显然没当真,抑扬顿挫地道:“哇,你都十八啦?” 乘风听得想打人,无奈现在正忙,于是自动屏蔽了他的声音。 玩了半个小时后,乘风放下光脑,提起一旁的空竹筐,沉默离开。 没多久,项云间走出来,环视一圈不见人影,问道:“那小子呢?” “走了啊。”江临夏伸了个懒腰,“你都说不招他,他还留这儿干嘛?” 项云间“嗯”了声,捡起光脑,触手一阵震动,屏幕亮起的同时跳出几十条未读信息。 第 2 章 观察 ##02-观察 项云间下意识地手指一划,将信息略了过去,界面直接跳回到三夭的个人主页。 乘风离开时就停留在这个版面。 屏幕左侧的聊天框里刷屏似地闪过各种评论。还有人特意买了喇叭全频播放,夸张流动的字体直直往他眼睛里撞。 项云间粗粗扫过,确认他们是在说自己。 “屠榜的人又上线了!【尖叫】” “不愧是老项,联大吹牛还是过于谦虚了,快向隔壁一军学学吧。” “这是正常人类能做到的事情吗?” “我怀疑你们三夭后台出bug了。@三夭客服,快点处理!” “整理了一下项云间的练习数据,想找点攻略,可是我感觉有点不对劲啊?为什么连个过渡都没有,直接突飞猛进?这不符合客观规律!” “联大牛逼!一军跟联军今年还有表现的机会吗?快点支棱起来啊!” “战后星那么磨砺人吗?默示这就后继有人了?” “项云间要转系吗?联大手操机甲专业终于要有个能打的了?” 什么东西? 项云间点开不停闪动的好友头像,略过前面各种稀奇古怪的表情包,直接跳到最后。 冰一样的枪口:? 向云间:? 冰一样的枪口:你号被盗了? 冰一样的枪口:【图片】这个是你吗?! 项云间放大截图,里面显示的是三夭模拟训练的官方排行榜。 相关训练分为半手操跟全手操,以连胜的九宫和季班的默示为基础数据进行建模,分别设定了三种训练难度。 此时六种难度的榜首,全部挂着项云间的名字,而在这之前,别说榜首,项云间连榜单的尾巴都没摸到过。 一直以传感训练为主的他,甚至还没有适应手操机甲各种复杂的指令。 好友还在不停地骚扰。 冰一样的枪口:你也装假肢然后浴火重生了?不然没有道理啊。 冰一样的枪口:难道你们招到了不得的学生?【惊恐】没道理啊!几所军校都去收割过了,还能给你们捡漏?! 冰一样的枪口:兄弟,我记得你们单兵系招生年龄不能超过25岁的。不可以耍赖啊。 项云间:闭嘴。 冰一样的枪口:【呜呜呜】 项云间烦了,正好看见教官发来的通讯,直接拒接,并开启了免打扰功能。 他点开训练视频,准备看看乘风的具体操作。 战后星的网络速度有点慢,全黑屏幕中一个加载的图标一直在旋转。 项云间已经很多年没有感受过卡机,松了松衣领,表情是自己也没发现的严肃。 江临夏举起手,在那头嚷嚷着喊道:“老项,教官找你!问你为什么不接他电话!” 项云间抬手一挥,示意他安静。 江临夏告状道:“教官,他嘘你!” 没想到一向暴躁的老哥这次竟出奇的耐心,顿了两秒,只道:“你去看看他在干什么。” 江临夏拿着光脑过去,辛旷也纳闷地跟了上来。 三个小脑袋凑到一起。正好视频加载完毕,一台火红色的机甲出现在城市地图中央。 “又是半手操的训练?”辛旷余光往上一扫,“困难模式?” 随着【进击】的字样跳出,机甲猛地冲了出去。 两侧高楼瞬间逼近,极有压迫力的画面如同翻涌的浊浪临空扑打过来,中间混杂着各种令人缭乱的战斗信息——交错纵横的街道、敌机的位置、避难所的区域、不知会从那里坠落的炮弹。 半手操的训练模式里,系统默认机甲会自动游走规避障碍,只需要用代码进行远程攻击跟防御。 只是人类的反应速度跟指令输入速度都是一种延迟,表现在机甲操作上就是卡顿。 那么多年了,他们还是第一次在手操机甲的训练中,看到了名为“流畅”的动作。 辛旷小声惊叹了下:“切枪速度好快!” 机甲的格挡、跳跃,以及武器切换与进攻,都没有片刻的迟疑。 辛旷目光的焦点不断在左侧的指令屏跟右侧的输入屏上转动,确认两者几乎是同时进行。 说明乘风原先就对手操机甲十分熟稔,做到了得心应手乃至是炉火纯青的地步。 由于高强度训练对手指的压力过大,每个训练场景最长只有五分钟。中间会穿插一段张弛放松的节奏。 五分钟结束了,机甲成功穿越城市包围圈,几人还没回过神来。 江临夏舔了舔嘴唇,在大脑里酝酿着评论的词语,项云间又点开了全手操训练的视频记录。 相较而言,全手操机甲的训练难度要高很多。 虽然城市地图变得相对规整,敌军信息也明显缩减,但是代码库更为庞大,要操纵的部件也更为繁复,对多数机甲手来说是更为严苛的挑战。 因此这个训练也被叫做“销毁默示的三千种方法”。 当黑色机甲出现在屏幕正中时,江临夏的大脑又一次出现了完全的放空。 他揉了揉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紧目标。 刚刚开场,乘风就秀了个操作。 机身向左急转,在机甲重心因惯性而失控翻到时,迅速变型,攀住墙面,避开了一整条的火线。 几人的心脏狠狠提了一下,与对方的从容不迫形成鲜明对比。 如果之前还只是猜测,那么这场训练已经可以完全确定,乘风从小就在接受手操机甲相关的学习。 她的操作多次跟系统提供的指令出现冲突,行动路线也与系统建议的大相径庭。然而这并不影响她的发挥。 她凭借目不暇接的武器切换频率与令人意想不到的走位,不出半个地图,直接清出了数公里的安全领域。 别人训练是绝境求生,乘风更像是王者归来。 腾起的硝烟与喧嚣的狂风,都是迎接她的号角。 她已经有系统的、成熟的、独属于自己的战斗观。 连最后的系统评价也是:【完美通关(可恶,被装到了!)】 视频播放完毕,三个凑在一起的脑袋缓缓抬起,彼此面面相觑,有着对这个世界的迷惘。 那个才豆芽菜点儿高的小子,居然那么厉害?!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这合理吗?” 江临夏压着嗓子,不敢置信地问:“三夭出bug了?” 被他们遗忘的教官此时大喊了句:“让项云间接电话!” 项云间喉结滚了滚,从江临夏手中将光脑接过去,开口就是一句:“不是我。” “我知道不是你,你没有那么优秀。”教官那往日粗粝的声音里都带上了点别样的柔情,尾音是上扬的调子,极力克制地问,“人呢?战后星还有这样的人才?” 项云间说:“已经走了。” 教官静默了两秒,意识到对这帮崽子不能客气,冷笑两声道:“你要是喜欢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呢,我也喜欢十分十分地往下扣。联大新建的训练场你们还没体验过吧?我可以免费帮你们申请三小时。” 项云间立即说:“人还是个小孩儿,年龄不够,看着特别小。身体素质倒是还行,但我们没有给他测试。” 教官激动道:“那给他测啊!” 项云间说:“不是不符合规定吗?” “什么规定?你是说这个世界对人才的特例通行证吗?”教官抠了抠耳朵,“超龄的学生没有办法,身体素质已经开始不可逆地下滑了,但是低龄的孩子我们正好可以从小培养。从小培养更有归属感。而且他在战后星长大都能有这么出色的能力,来我们联盟,享受最尖端的教育资源,该有多么优秀?我可以给他推荐对接的高中。这些都不是问题!” 教官越说越上头,连未来的蓝图都规划好了,意味深长地教育道:“你怎么能因为一个大饼没放盐就不要了呢?你们对这个世界为什么这么冷酷?这是我教你们的吗?” 项云间听不下去,将光脑拿远一点,直接开了外放,尽责转述那位校领导的话:“但是这边的负责人说他脑子有点问题。” 教官飞快反问:“你脑子就没问题?” 项云间:“……?” 江临夏忍不住:“哈哈哈哈!” 教官说:“你边上那个成天唧唧歪歪吹毛求疵不照镜子就会死的男人是在笑吗?” 江临夏:“……” 你至于吗? 你礼貌吗? 你家开刀子铺的吗? 教官也意识到现在还要依靠他们,不好太嚣张,干咳一声,问道:“到底是多小啊,你们具体问过吗?” 江临夏道:“他说自己是18岁,我看着15岁不能更多了,都还没发育。” 教官一口咬死,兴奋地道:“胡说什么!那就是18岁,可以上大学了!” 项云间由衷地问:“你是人贩子吗?” 沉默。 混着一点咬牙切齿的声音。 如果手上有武器的话,估计两边人都已经被对方给炸了。 教官问:“到底是多大毛病啊?” 几人也不清楚。 他们之前根本没想到乘风有这么大能耐,也没想过要给她开特例。 项云间思忖片刻,认真说道:“其实根据我今天和他的交流来看,他并没有问题。没有暴力倾向、没有沟通障碍、没有四肢缺陷、能够独立生活。但具体还不能确认。等这边测试结束,我们带着设备过去找他,届时数据一起反馈。联大招生办过来接人的时候,记得多带一个心理医生……最好多带两件衣服,我看他没有合身的衣服。” 教官心说那不就是没问题吗?一口答应道:“好。那你们早点过去。保持联系。” 第 3 章 登记 ##03-登记 考试时间截止到傍晚五点。因进程较快,最后四点左右已经全部结束。 测试数据传到光脑上,按照降序排列。 项云间翻阅了一遍,确认没有单项成绩特别突出的学生。将列表打包发送给教官之后,关闭了页面。 校方负责人送走学生,小心翼翼地过来打听成绩。 项云间收起光脑,公事公办地道:“会有通知的,请耐心等待。我们只负责监考。” 几人装卸好设备,重新背到身上,中年男人客套挽留道:“快到饭点了,在我们食堂吃顿饭吧。” 项云间说:“谢谢,但我们还有事。早上那个小孩儿住在哪儿您知道吗?” 中年男人狐疑:“你们找她做什么?” 项云间说:“给他做一个测试。” 中年男人惊讶地大声道:“可她是个黑户啊!” 项云间面不改色地说:“特殊时期,战争遗孤没有户口,联盟会理解的。联盟官方会负责进行背景调查,协助他完成户口登记。” 中年男人几番欲言又止,见他们表情认真,看着他们的眼神渐渐有了点变化。 联盟顶尖大学的选拔标准,都是那么特殊、那么迷幻、那么令人难以捉摸的吗? 早知道他也可以让学生装病啊。 项云间说:“另外,我想尽量收集一些关于她的信息。请问你这里有吗?” 中年男人犹豫了下,说:“其实我不是很清楚。我可以帮你们问一下福利院的负责人。她以前是从福利院跑出来的。” · 乘风所住的废区导航无法准确定位。好在大致方向可以确定,依靠实景地图,还是很容易找到有人长住的居所。 四人根据指示,先乘车抵达城市边缘,再沿着一条久疏打理的马路来到废区。 中间会穿过一片废弃的城区,四处都是轰炸过后残垣断壁。有小孩子在倒塌的楼房间穿梭玩闹,勉强增添了两分人气。 乘风的住所要在更前面一点,坐落在空旷的草地上,僻静清冷,外皮剥落,像一栋即将倒塌的危房。 “这儿?”江临夏对着大门张望了许久,怀疑地道,“门是开着的。” 他顺手一推,房门随着轻微的力道朝里滑去。 屋内没有开灯,显得十分昏暗,就着物体隐约的轮廓,可以看出家具陈设十分简朴,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模样。 江临夏缓步走进去,嘀咕说:“不会是已经搬走了吧?那小子那么孤僻,搬走了也不一定有人知道。” 严慎在墙边摸索一阵,没有找到灯源的开关。 正觉得奇怪,寂静的房间里突然传来一道冷冰冰地机械音,跟惊雷似地炸响。 “你们在干什么?” 江临夏重重打了个激灵,直到灯光亮起,才看见蹲在角落,跟棵蘑菇似的乘风。 江临夏惊魂未定道:“你在啊?!” 乘风没有吭声。 江临夏又问:“你蹲那儿干什么?” 乘风微微睁大眼睛,没有波动的眼神却极具杀伤力,仿佛一切错的都是他们。 江临夏扭头看向队长,项云间点了点下巴,示意外交人员继续沟通,领导没有指示。 江临夏只好干咳一声,放柔语气,拿出专业传销人员的素质,在那儿蛊惑道:“我们来给你做测试。你不是想去联大上学吗?” 乘风这才站起来,悠悠道:“不是不招吗?” 江临夏满脸正道的光,说得自己都快信了:“我们学校还是很有人情味的,想了想觉得应该给你一个机会,毕竟你也不容易。” 乘风走近,几人才看见她手上拿着个训练设备,刚刚就是在墙角玩这个东西。 这是款功能落后,在联盟早就已经被淘汰的指令输入键盘。 按键上的漆印早已褪色,甚至特殊材质的键帽都出现了明显的凹陷磨损。而显示屏更是彻底崩坏,从连接处被掰了下去。 显然主人已经拿它用了很长时间。 几人不由沉默。 这款设备当时被淘汰的原因,是消费者认为它的设置太过枯燥,且数据复杂没有分类,不适合手操入门。 项云间低头看了会儿,从她手里接过,问道:“坏了?” “嗯。”乘风说,“坏很久了。” 分明是单调的系统音,听起来却特别的委屈。 项云间说:“到时候给你买个新的。” 乘风仰起头追问:“到时候是什么时候。” 项云间被她逗笑了,说:“让招生办的人直接给你带过来。就过两天。” 江临夏在屋里巡视一圈,发觉这里什么东西都很落后,奇异的是部分破旧的电器竟然还能维持正常的工作。 他一路转悠,好笑道:“这些都是多少年以前的老古董,现在居然还有。” 他觉得乘风买各种小零件估计就是为了修理这些东西,结果因为性格孤僻,传成了修理自己的身体。 房间里有张大型木桌,被乘风立起靠在墙边。 几人将它放下来,围坐在一旁,给乘风登记基本考试信息。 项云间说:“名字。” 乘风抱着自己的腿,靠在桌角,回道:“乘风。” 项云间:“就叫乘风?是全名吗?” 乘风苦思冥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大名。 “叶归程。”乘风说,“我大名叫叶归程。” 江临夏笑道:“小弟弟,你还有大名。” 乘风斜他一眼,决定不跟他计较。 项云间又问:“年龄。” 乘风说:“18岁。” 项云间重音道:“真实年龄。” 乘风:“18岁。” 项云间顿了顿,说:“真实年龄。我们给你开特例,不用年龄卡你。” 乘风耷拉着眼皮,再次重复道:“18,感叹号。岁,感叹号。” 江临夏狗头军师,从旁捣乱:“写上,发育不良。” 项云间示意他别闹,年龄暂时空了没写,又问:“你什么时候不能说话的?先天还是后天?医院怎么诊断?” 乘风定定看着他,然后歪过了脑袋。脸上写着一个硕大的问号。 江临夏也愣住了,收起懒散的姿势,趴到桌上问:“你不是哑巴吗?” 乘风困惑道:“机器人不都是这么说话的吗?” 四人隐隐传出些抽气的声音,但中途竭力压抑住了。犹如一口气哽在胸口,导致他们脸色都有些发白。 短暂而迅速的几个眼神交流之后,项云间冷静下来,声线平缓地问:“什么型号的?” 乘风报了个很长的编码,几人立即用光脑搜索了下。 号码对应是一款几十年前在国外发行,已经被联盟列为危险违禁、需要销毁的格斗机器人。 看着后面一成串的危险提示,几人心情不是特别美好。 你说你整个保姆机器人多好? 项云间斟酌着问:“你见过这款机器人?” 乘风点头。 项云间想起来,这款格斗机器人的杀伤力很高,虽然在联盟违禁,但在战区一直很受欢迎,是黑市热销产品。 项云间问:“你从它这儿学习的手操代码?” “嗯。” 项云间:“谁留给你的?” “我爸爸。” 项云间隔了几秒才抛出下一个问题,好让自己看起来不像是在逼问:“你爸爸什么时候不在的?” 乘风不是很喜欢回答,她把帽子往下拉了拉,几乎将整张脸挡住,因此系统音也变得有些沉闷:“你觉得我是在骗人。” “不是的。”项云间摸了摸她的头,“基础调查,家庭背景。” 乘风像是不乐意配合了。 项云间等了等不见她开口,点开学校负责人的账号,询问他乘风的资料整理好了没有。 群里率先跳出来几条信息。 江临夏:怎么办,他脑子好像真的有点问题。 辛旷:但是可以正常交流。 江临夏:你确定?能一直正常交流? 严慎:看起来只是认知障碍。不知道能不能治。 辛旷:不能治很严重吗?不影响正常生活就还好吧? 江临夏:你这个“不影响”和“正常”的形容词就比较微妙。没有定义范围。 辛旷:先从了吧。不然教官到时候又要骂人。他不见棺材不落泪。 严慎:想想教官的话,还有联大的宗旨。只要没有社会危害性,天才的毛病一律叫怪癖。 项云间:我觉得问题不太大。他跟格斗机器人生活得太久了,没有别的朋友,又每天都在练习代码指令,误以为自己跟机器人才是同类。战争年代多少要有点心理寄托,何况他那时候还小。我能理解。 严慎:纠正一下,是严令销毁的格斗机器人。 项云间:就是因为被销毁了,所以影响不大。 江临夏:他只是太寂寞了!! 辛旷:不管多寂寞……你看他想不想跟你做朋友。 几人聊得太投入。江临夏偶然抬起头,转了一圈,才发现道:“诶?人呢?” 第 4 章 消息 ##04-好消息 右侧墙壁上有一扇门,同样是虚掩着的。 乘风号格斗机器人似乎不喜欢关门。 几人依次起身过去。 这个房间大概是乘风的卧室,里头东西多了不少,虽然都用方正的箱子装得整齐贴墙摆放,依旧显得有些拥挤。 严慎终于摸到开关,淡黄色的光线铺洒下来,照亮了里头各式老旧的电子零件。看来乘风是个垃圾场“淘金者”。 而在角落的位置,坐着一个木然的人影,腿上还盖了一层红色的薄毛毯。 这一幕似曾相识,都带着阴间的风味。 江临夏先前被乘风吓过一次,此刻骤然对上机器人那双漆黑空洞的眼睛,常年训练的直觉又让他肌肉战栗了下。迅速后退半步,从后腰摸出武器。 项云间按住他的手腕,说了句“坏的”,边上三人才同时松了口气。 项云间走过去,探手摸了摸机器人的后脑,判断道:“核心被销毁了,外表有多处扛击打痕迹。电线跟关节处已经生锈,应该坏了很长时间。” 江临夏缓过神来定睛打量,在看见机器人脑袋上的某道划痕处,贴着的一张褪色的儿童贴纸时,第一次觉得这种杀伤力极强的人形武器也有一点可爱。 项云间从它脖子的位置找到了它的生产编号,淡淡地道:“二十年前出产的机器人。” “距离战争结束已经有七八年了。那个时候乘风还小,拒绝福利院收容之后,应该也一直跟这台机器人在一起。直到它被彻底销毁。” 推算一下年龄,乘风跟格斗机器人在一起的时间,可能比他们设想的还要久。 江临夏犹豫道:“乘风不会以为这台机器人是他爸吧?” 项云间朝侧面跨了两步,将蓝色的窗帘拉开,借着屋内的灯光,看见乘风正在地里收白菜。 那件黑色的外套对她来说实在是太不合身了。这个角度看过去,更像是一个偷穿父亲衣服的小孩子。 过长的袖子抓着把锄头,顺道将旁边排水的沟渠也清理了下,而后迈着小碎步往家里跑。 没多久,乘风从正门出现,对着四个呆立着的青年疑惑道:“你们又在干什么?” 江临夏声音越说越小:“以为你在房间里,所以进来看看。” 他指向机器人,带着点讨好的语气问:“这就是你的朋友?” 乘风点头。 江临夏试探着道:“真……真好看。” 好违心的夸奖。 乘风如实说:“不好看。已经被打坏了。” 江临夏登时觉得心情复杂。有点感动,还有点迷茫。 这矮豆丁除了认知有点问题,别的都很正常。 连审美都比自己几个兄弟正常。 不过江临夏愿意夸奖格斗机器人,让乘风对他的印象好了很多。 这是一个善良的人。 乘风问:“你们还不走吗?” 江临夏尴尬道:“不用这么急着赶人吧?我们还没开始测试呢。” 乘风思考片刻,问道:“你们还招我吗?” 人与人之间都已经没有真诚了,跟机器人之间更加没有。 江临夏煞有其事地点头说:“招的。但是我们要先确定你有没有危险。额……因为你是格斗机器人。” “我没有危险。”乘风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特意切换了个温柔的系统女声,重复了一遍,“我不危险。” 四人都感受到了她的体贴,同时也没想到她这个老旧的发声器还有这样的功能。 江临夏说:“好,那你先跟老项过去做个测试。” 乘风抱着白菜,小跑着要往客厅去。项云间顺手将她拽住,说:“时间不早了,先吃饭。” 乘风这里只有白菜。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 江临夏笑说:“哥哥不拿群众一分一线,也不拿你的白菜。” 他拎过自己的包,从里面抖出好几盒真空包装袋,问道:“厨房在哪儿,加热一下。” · 乘风的厨房十分贫瘠。除了少量的碎米跟面条,几乎没有别的粮食。 江临夏趁她煮热水的空隙翻了下橱柜,然后又拿了包水果糖出来,塞进乘风的兜里。 她应该很久没有吃过好吃的饭了,但是吃东西的样子很乖。担心将米饭掉到衣服上,就将碗举得很高。 江临夏用手肘碰了碰身边的人,问道:“老项,你怎么看?” “不怎么看。”项云间单手支在桌上,坐姿没什么正形,隐隐带着笑意道,“我只知道一般的机器人不会边吃边晃腿。” 乘风动作顿了下,挣扎过后,决定还是继续遵从本能。 是因为他没有见识。 因为时间已经太晚,吃过饭后,项云间给乘风做了个简单的测试。 体能项目暂时无法开展。他从文化类题目里截选了部分经典题型,拼凑成一张试卷,让乘风在一小时内刷完。 成绩比众人想象的要好。且好很多。 三维空间想象测试、逻辑思辨测试的结果都很不错。语言水平一般,阅读理解较差,词汇量有限。 数学、地理等理科科目,部门题型可以解决高难模型,但部分常识类题目则一窍不通。 她的学习体系跟普通的学生不大一样。别人是应试,她更像是应战。大部分的知识范围都跟格斗机器人的数据库相重合。 但这不影响她正常求学,毕竟军校生不是什么知识点都需要储备。她不是个文盲已经是意外之喜。 放低标准之后,几人发现生活都变得美好了。 难怪教官总是那么的快乐。 文化科测试结束,根据教官的要求,项云间又打开设备,让乘风补了射击测试跟手操测试。 射击测试的最终数据并不理想。乘风的命中率大概在4环到7环之间。这在军校里是会吃教官飞踹的程度。 但是这个成绩却让几人正色起来,因为乘风的出枪速度极快,且稳定性卓越。 原计是十分钟的射击时长,不到一半时间,目标靶位已全部击中。 严慎是狙击手,而江临夏是前锋。两人的枪速都算是队伍里数一数二的。 他们试着跟了下乘风的动作,却发现自己对于目标的捕捉竟然还没有她灵敏。 她的动态视觉说不定比严慎还要发达。是在刻意放弃精准度,好追求攻击速度。 毕竟如果是手操机甲的话,武器会有一定程度的自动校准功能。小范围的误差完全可以弥补。 此外她的动作一板一眼,每次攻击时偏斜的头部弧度与上抬的手臂高度,都保持在近似的位置,给人一种极为特殊的熟悉感。 在她摘下模拟设备后,几人才后知后觉。 是格斗机器人。 她的攻击姿势与格斗机器人几乎一模一样。 江临夏往深处想,不由打了个哆嗦,小声道:“我现在有点怀疑,他是不是真的机器人了。” 项云间斜睨他道:“胡说什么?科学一点。” 严慎正在导出数据,闻言低笑一声。 连江临夏这样的都能正常入学,乘风看起来简直是太正常了。 而且等这边的数据传过去,他相信教官能连夜买通招生组,扛着飞行器到战后星来。 “好了。”项云间说,“明天有消息再来通知你。你最好不要出门,出去的话,在门口留张纸条。” 几人将设备整理好,又给乘风留了点吃的,随后相继离开。 此时已经是深夜十点左右,屋外的气温直降十多度。夜风中带着股肃杀的冷。 漫无边际的夜空里依旧闪着一抹黯淡的红光。光脑的照明灯打在布满野草跟碎石的小路上,无数细小泛着金光的灰尘在光路中飞扬。 刚走出房间没多久,教官的通讯就拨了进来。 项云间点开免提,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教官兴致勃勃道:“我要先听坏消息!” “好消息是他没什么社会经验,比较容易拐骗。喜欢吃、喜欢钱。”项云间慢条斯理地道,“坏消息是他有点认知障碍,觉得自己是一台机器人。” 教官沉默片晌,反驳说:“喜欢吃、喜欢钱,说明他有世俗的欲望。有世俗欲望说明他活在世俗里,懂得并遵守社会的规则,是一个正常的人。所以第一个是好消息,第二个是假消息。” 项云间:“……” 孙悟空在世都没他这么会七十二变。 江临夏:“呵呵。教官,你这么维护的样子,真让我嫉妒。” 教官包容地笑道:“我理解你们的年轻不懂事。” 胡侃几句后,项云间严肃起来,认真问道:“您要给他安排到单兵系的手操机甲专业里吗?先不说现在联盟根本没有多少台能上前线的手操机甲,他的精神状态也确实是一个问题。他没有足够的合作意识,对人际关系的认知也不大明确……” 教官那边传来一阵窸窣的响动,应该是打开了窗户。 他站在风口,沉声道:“你知道吗?我做教官那么多年,学到的最宝贵的教训,就是不要轻易用自己的经验给别人下定论。” 项云间说:“我不是在给他下定论,我只是想知道,你们想把他培养成一个什么样的士兵。” “相信母校,你个臭小子!”教官笑骂了句,“明天,给所有过线学生组织一场实战演习,他跟着你们,我看着他,给他找找定位。说不定他还有什么我没发现的惊喜呢?” 项云间“嗯”了声,正要跟他讨论一下演习的具体规则,中午的那位校方负责人发了个号码过来,说对方是福利院的管理员。 项云间当即挂断通讯,顺着号码拨打过去。 第 5 章 同类 ##05-借宿 “喂,你好。” 信号只响了一声就被接通。 因为是深夜,周遭没有别的杂音,通讯器两端的声线都变得十分干净,还能听出说话那人声音里的苍老跟疲惫。 项云间道:“您好,我们是联盟大学的学生,想向您打听一下关于乘风的事情。” “我听说了,但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希望能给你们提供一点帮助。” 老人的声音有点含糊,像夹在喉咙里随着气息勉强吞吐出来的,还带着一点奇怪的乡音。 项云间将音量开到最大,以便能够听清对方的话。 “战争时期的很多资料跟档案都已经丢失了,何况她是在混乱年代出生的,本身就是个黑户。那样的孩子有很多,基本上都找不到家属。她父亲……准确来说应该是她养父,是一名军人。当时照顾了她一段时间。” 时起时停的夜风,裹挟着他略带沙哑的声线,莫名勾勒出一种饱经风霜的沧桑。 黄沙从废弃城市的大街小巷飞掠而过,落地绘成一副千疮百孔的画面。 “战争结束后没多久,她父亲因为创伤应激障碍,自杀了。” 江临夏深吸一口气,问道:“为什么?不是都结束了吗?” “嗯……”对方沉吟许久,嘴里响动着让人听不大清的呓语,到最后几句,才逐渐清晰起来。 “你们联盟的人,或许不大懂。战争结束之后,要统计人口跟伤亡。他在接连几天里,得知最亲密的几个战友已经全部牺牲,家人也尽数罹难……” 这是和平的新世界,却是他的荒芜城。 遗迹上染着血、插着刀、筑满了坟头。 墓碑上潦草地标注着他无人在意的青春、痛苦、亲友,还有未来。 战争的风暴永远不会停歇,就像永远无从改变的过去,就像他茕茕孑立、从此空荡的人生。 他没有像英雄一样死去,而是在一切归于平静的一天,也平静地消失在一个寂静的角落。 或者这就是,他跟这个世界释怀的唯一方式。 “动荡不安的年代,格斗机器人还是挺常见的。它不像说明书上标注的那么可怕,很多情况下,能够帮助他们保护家人……或者交代遗言。” 战争带来无数的迷惘,其中最大的一个或许就是,他们将会去哪里? 生死的那个路标会落在哪个方向上,那个方向的尽头又代表着什么? 格斗机器人有一个程序,可以预先设置这样的回答。 父亲自杀之后,乘风趴在机器人的背上问过。 格斗机器人当时的回答是:“他回家去了。去追求随心所欲的自由了。去一个不再需要道别的世界了。” 老人说:“他想回家了。” 数人沉默,站在原地听他平静阐述。 “然后,我们把乘风接进福利院。她跟机器人在一起的时间比较长,有点不合群。那个时候没有那么多物资,也没有那么多人手,很多孩子吃不饱饭,互相间有竞争、抱团,工作人员管不到。别看乘风个头小,但是她打架特别凶,所以不管对错,她总是受罚的那一个。 “住了没多久她就跑了。我们自顾不暇,也没法儿去找她。只知道她待在家里,跟自己的机器人住在一起。 “因为她的机器人会偷菜,所以勉强能生活。当然后来改好了,他们改种菜了。” 格斗机器人并不是保姆机器人,它的程序设定从根本上就不一样。 几人有些难以想象,那样的生活要怎么进行。 “她没什么朋友。她可以忍受饥饿、贫穷、孤独,但是她不能忍受福利院的生活。” 老人说着咳嗽了一声,轻叹道:“也许她在福利院里感受到了世界的负面,所谓的人性还没有格斗机器人来得纯粹,哪怕是孩子也是一样。 “每个人都在摸打滚爬中长大,很难变得单纯。我每天忙的事情太多,为了金钱焦头烂额。焦虑氛围里的一切都不正常。这样的地方不能称之为家,是吧?所以她走了。这是我的错。” 项云间想起乘风的眼神。 平静的、清澈的,倒映着这个世界里所有的颜色。 她会努力睁开眼睛试图看清面前的人,也会别开脸去回避自己不想面对的问题。 懂得劳作、知道要努力。勤恳学习,做一个不危险的人。 对比起第一次接触人类时所体验到的人情世故,更喜欢鼓噪单调没有欺骗的机器世界。 她也只是想回家,想追求可以随心所欲的自由。 如果这样的人都不能算正常的话,那么汲汲营营、仓促奔波的人,又应该算什么呢? 老人的声音淡得快要消散。 “又过了几年,政府开始搜查违禁武器。她试图把格斗机器人藏起来,可惜最后也被销毁了。” “有时候我看见她提着篮子,比同龄人更早地学会独立,我觉得她挺厉害的。虽然笨拙,但是在努力地融入社会。只不过,融入的过程需要寻找同类。而她的同类,是一个机器人。” “大概就是这一些。” 谈话结束后,几人都杵在原地,陷在一阵近似恍惚的状态中。 不管他们受过多少训练,没有体验过战争的阴影,或者就无法坦然地说豁达。 也无法笃定地回答,在这样的背景里,想要成为一个机器人,究竟是正确还是不正确的。 直到一滴雨落在他们头顶,顺着发尾缓缓向下垂落。 原本就阴凉的秋夜,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细雨,变得更加寒冷。 “靠!”江临夏跳脚,“设备不能淋雨!带伞了吗?” 严慎还在找伞,项云间当机立断,往回跑去。 几人重新朝着不远处那栋低矮的楼房狂奔。 · 乘风从兜里摸出嫩黄色的包装袋,拆开后放在鼻子前面闻了闻,是菠萝的味道。 她把糖递给自己的朋友,等了会儿才拿回来,放进嘴里。 口腔中才刚泛出点甜意,外头的门再次被人推开。刚走不久的四个青年站在大门处整理衣服,放下包后走进来打招呼:“下雨了,今晚避个雨。” 乘风抗拒道:“住不下。” “财务付钱。”项云间随手一挥,“一千一晚。” 乘风猛地站起,快步走向辛旷,扯出个面对上帝时的标准笑脸,鞠了一躬:“承惠,一千。” 江临夏在外间大声问道:“小弟弟,太冷了,你房间里有没有暖气?” 乘风埋头数钱,回道:“没有。” 几人搜索了下,随后发现,不仅没有暖气,还没有多余的被子。 这孩子的家里除了各种垃圾零件,穷得令人发指。 江临夏又一次被这奸商给惊到,咬牙质问道:“老板,你只管收钱,不管安置是不是?” 乘风的良心勉强动摇了下,随后把机器人腿上盖的那层毛毯友情租借给他。 “省点睡。”乘风好心叮嘱,“毯子小。” 江临夏:“??”你善良吗? · 等项云间冲了个澡出来,乘风已经躺到床上了。 她还是一样的不讲究。只脱了最外面的一件外套,里面依旧穿着难以用正常人审美来评判的混搭服装。甚至连睡觉的时候都戴着帽子,只不过换了顶款式。 新帽子是种柔软紧贴头皮的棉质布料,同样宽大地向下耷拉着,遮住了她的眼睛,看着还挺舒服。 项云间倒是可以理解她为什么要穿厚衣服睡觉,因为现在床上只有一条单薄老旧的毯子。 她橱柜里所有的被褥都被瓜分了。江临夏没有抢到她的床,强烈要求分享她的被子跟枕头,以作为自己消费者的权利。 让项云间啼笑皆非的是,乘风这人对床还挺有执念。 原本就只是张单人床,乘风躺在靠墙的位置,以不大自然的姿势,将一只手和一只脚朝外伸展开,霸占了剩下空余的大半位置。意图明显。 项云间站在旁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用毛巾擦了把湿头发,好笑道:“奇怪啊?机器人不应该是站着睡觉的吗?” 乘风眼皮动了动,加重自己呼吸的声音。 很顺利的,项云间走开了。 乘风松了口气。 很快,又一床被子盖了下来,稳稳蒙住她的脸。 乘风用手指不动声色地把它往下勾,就听项云间说:“把外套脱了。” 房间的另外一端,江临夏惨叫道:“老项!!” 项云间无情地说:“你把衣服穿上。” 江临夏:“我只穿了一件外套!我一直穿着!” “你今天自己说的,不拿群众一针一线。人现在还不是你学弟,你这行为是抢未成年人的被子,属于情节特别严重。”项云间把光脑丢过去,“行了,通知一下名单上的学生,明天早上九点,直接来这里演习。” 第 6 章 演习 ##06-演习 说是早上9点开始演习,凌晨天还没亮,项云间出去接了批物资回来。 里面有生活用品、监控镜头,还有各种感应设备和训练枪支。 他给乘风留了一套,其余的全部搬到屋后的空地上,等待分发。 刚过8点,天边日色已经透亮。项云间扛起枪,以要出门打劫的气势,挥挥手带着自己的两个小弟先走了,剩下一个还在吃饭的严慎。 在乘风极为贫瘠的社交知识中,隐约记得有一条,大概是不要放一个陌生人独自在自己家里活动。这样对方容易尴尬,她的格斗机器人也可能会有危险。 于是她站在角落,假装收拾东西,想等他一起出门。 严慎吃饭喜欢细嚼慢咽。昨天乘风吃得太过投入,没有发现这一点。 在她磨磨蹭蹭地叠了三次小毛毯,却发现对方才吃完一个干面包时,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严峻的问题。 乘风抱着自己的小毛毯,一脸沉重地站在后头看他吃饭。 他的胃,一定很健康。 乘风劝慰自己。 他只是养生。听说这是人类的本能。 半个小时后,碗筷被放到桌面上。 乘风以为他终于要好了,准备招呼他出门,又见他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倒了杯水,坐在桌边小口喝了起来。 仿佛革命从头开始。乘风的表情久违地扭曲了一瞬,扫了眼8:30的时间标识,莫名为他感到十分的紧迫。 这个人。乘风心里道,火烧眉毛了都要给自己倒杯水降降温吧。 她一瞬间有点怀疑严慎的目的。 被淘汰了的,生了锈的,几十年的老头儿机器人,都没有他这么行动迟钝。 这人的驱动已经彻底坏掉了。 五分钟后,严慎放下杯子,又开始穿戴训练要用的感应设备跟防弹外套。 乘风看他用手指按压衣领上的褶皱,感觉自己的胸口充斥着一种极为难受的焦虑,像一群蚂蚁沿着滚烫的石板转了一百零八圈还是不知道拐弯,急得她无法呼吸,恨不得上去踹着严慎的屁股,将他踢出房间。 8:55,严慎准时出门了,还为自己预留出了5分钟寻找狙击点的宝贵时间。 乘风莫名长松了口气,站在早晨的风里感到微微的发凉。 “谢谢你。”严慎背着自己的枪,友善地朝她笑道,“你是除了队长以外第一个愿意等我的人。” 乘风想忍住的,可实在是无法控制,机械音尖锐地问了一句:“他没有踢你吗?” “队长虽然长得凶,但其实耐心很好。”严慎说,“不然带我们的队伍,他早疯了。” 乘风觉得好无力。 严慎拍了下她的肩:“合作愉快,小学弟。” · 严慎是狙击手,不跟她同路。 乘风用通讯器和项云间交流了下坐标,成功在一处矮木丛后会合。 她抵达场地时,另外三人已经埋伏好了。 项云间脸上带着明显的惊讶,连监控用的眼镜都没有挡住,问道:“你等严慎了?” 乘风慢吞吞地抱着枪趴下,没有吱声。 江临夏看穿一切,幸灾乐祸道:“完蛋,本来就不大聪明的样子,又被严慎传染,可能是绝症了。” 项云间勾了勾唇,按住耳机,下达指令:“全员,找好位置后准备开始。有问题的现在敲公频,五分钟后将切断公频信号,切入阵营信号。请确认监控设备运行正常,那里面是你们的考试成绩。本场有监考。请注意,本场有监考!禁止使用光脑、禁止寻找外援、禁止误伤平民,作弊学生一律做淘汰处罚……” 他的考试规则还没读完,伏在他身边的乘风忽然跟兔子似地猛蹿了出去。 辛旷从光脑屏幕中抬起头,已经找不到人影,懵道:“他去哪儿啊?脚底下安弹簧了?他是跟着我们走的啊,还想一个人浪迹天涯吗?” 江临夏迅速上膛,低声笑道:“我一般称它为严慎后遗症。” 几人闻言都乐了会儿,笑容渐渐消失。 项云间说:“我好像还没跟她讲规则,她要去哪里?” · 乘风可以上天,不过她并没有。 她只是找了个更安全的位置,与那三个闪亮的靶子拉开距离,躲到一块石头后面。 其实这个区域确实很适合演习。 一是位于郊区,行人稀少,基础设施缺乏,干扰因素较少。 二是地形多样。前面是未开发的矮山与空地,后面是荒废许久的城市遗址。有丰富的遮蔽物,适合各方进行埋伏,也能考验学生的迂回作战能力。 在不是自己主场的战后星,能找到这样的演习地点,已经非常不错。 江临夏在频道里紧急给乘风讲解演习规则: “这次来参加演习的学生一共是一百人。来自多所高中,彼此不大认识。打散后分配在地图不同位置。 “监控设备架在你的眼镜上,考试期间不允许摘掉眼镜。通讯设备是联网的,我不是说连考场的网,我是说跟联盟大学的招生部在同一个公开频道。所以说话要小心,全场有人监考。” 乘风忍不住抬头望了眼天空,觉得好像有什么人在盯着自己。 江临夏语速飞快,好在这是他的专长:“提示被枪支击中后,学生必须‘阵亡退场’,不可以继续干扰考场。不可以提示相关信息。 “你手上的枪是模拟枪,没有子弹,但其余参数跟真枪类似。射击后依旧有后坐力,耳机里会有声音提示。使用前记得上膛。 “然后是很重要的一点:地图是有范围的!超出地图范围,设备会进行警告。一定要在规定战区内行动。” 江临夏说得口干舌燥,对面却像死了一样安静,他不由急道:“喂?你听见了吗?小弟弟!听到要回话,这是所有队伍的规矩!” 乘风答道:“听到啦。” 江临夏难免紧张道:“小子,要冷静知道吗?不要急着冲锋,也不要急着表现。如果你死得太快,大家都会很尴尬的。” 如果主角开场就掉线,考官要怎么办?为了保障考场公平,又不能助她演一出借尸还魂。 严慎声音悠悠地提醒道:“别立flag。” 项云间说:“你记得跟紧他。他枪法不行,到时候你给他扫个尾。” 严慎点头:“嗯。我在他后面。” 严慎就趴在距离乘风两百多米远的一处高地。 他以为乘风年轻气盛,可能不喜欢被人看护,结果瞄准镜里的人没有出声,只是扭了下头,左右看了看,随后精准望向他所在的方位。 目光交错的一瞬间,严慎脑海中感知危险的那根警戒线骤然间被拉到最紧,连背后的寒毛都挺立起来,本能地想要移开视线,下压身形。 狙击手的位置被人发现,怎么想都有点瘆人。 他手指按住枪身,紧张中看见乘风又若无其事地转了过去,惊险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要开始了要开始了!”江临夏数着秒,有点兴奋道,“两个目标!活着、杀!” 第 7 章 引导 ##07-迂回 演习正式开始前,联盟大学的会议厅里已经坐满了人。 在项云间宣读考场规则时,教官调出本次成绩排名前列的几位学生^资料,向招生组与各专业老师介绍他们的特点与专长。 高悬的幽蓝屏幕上,一张张身份卡片划过,都没有什么特别亮眼的成绩。直到最后停在乘风的档案。 关于乘风的数据实在是太少了,不过单单是“三夭手操训练六榜榜首”这一条,就足以成为她的绿色通行证。 在各大军校相继开办手操专业之后,一直没有出现一个足以跟传感机甲顶尖学子匹敌的人物。军校联赛也已经很久没有出现手操机甲的身影,导致这个专业显得有些鸡肋,在短短几年内步入了黄昏行业。 所有人都在猜测,黄昏的最后时刻,还能不能出现一个类似季班那样,可以打破格局、再创辉煌的专业手操机甲师。 “他的年龄暂时还不确定,需要进行骨龄测试。目前在战后星是个黑户。” 教官通过项云间的视角截了张照片出来。 乘风的外套实在是太大了,纽扣一丝不苟地扣到了最上面,还戴着帽子。之前起码能让人看见一双眼睛,现在连眼睛也被镜片所遮挡。 老师眯着眼睛辨认了许久,都没能看出乘风的真容,不由感慨道:“这个考生真神秘啊。” 教官失笑说:“他家境比较贫寒,衣服应该都是二手的,并没有不能露脸的要求。” 几位负责人点头道:“好,先看看他的作战风格吧。” 对于机甲手来说,性格跟实力一样重要。 可以大胆,但是不能激进。可以保守,但是不能怯懦。危机时刻某个下意识的抉择,很多时候已经能够决定主操手的生死。 而这两者之间的度量究竟在哪里,很难用具体的标准来形容,只有在实战中才能看出一二。 乘风并没有像江临夏担心的那样莽撞,相反,演习正式开始后,她反而放缓了自己的速度。 这一片地图她已经非常熟悉,几乎完全是她的主场。正是因此,她对周围所有的视角盲点都十分谨慎。只有在确认不会受到攻击的情况下,才会迂回前行。 以严慎的位置,乘风几乎完全暴露在他的视野中,他可以很清楚地观察到对方的动作。 力量性不足,但肢体灵活。 爆发力有限,但技巧老练。 也许是因为跟着格斗机器人学习作战要领,而她本身对肌肉控制又有着过人的天赋,她致命的力量缺陷在优点的掩盖下,竟然变得不那么明显,甚至还有种流畅自然的独特风格。 严慎见距离逐渐拉远,抱起枪开始转移位置,不忘对辛旷道:“财务,回去可以跟乘风学学走位,秒杀九成军校生。” 江临夏嘲笑说:“算了吧,我们财务那么大块头,再怎么练习走位也蹦不成兔子,顶多像只僵尸。” 辛旷满脸无害地说着诛心的话:“你块头不大,蹦起来也顶多像只ha^蟆。” 江临夏:“……” 人类的友谊真是这世上最奇妙的东西。 就像毛衣上掉出来的线头,让人无时无刻不想抽了它,又迫于现实只能强忍。 几人插科打诨的功夫,乘风遇到了今天的第一波敌人。 一百个人随机分布在整张地图中,任何方位都有可能出现敌军。 而这一次,对方是在乘风的左斜上闪现。应该是两人结伴同行。 那两人跑动的速度也很快,以乘风目前的视角来看,差不多只是余光中极易让人忽视的两道渺小黑影。 甚至连在大屏幕前看监控的教官都没能反应过来,乘风的子弹已经射了过去。 可惜没有完全命中,对方顺势在地上一滚,躲到了一块石头后方。 严慎准备扣动扳机的手指松弛下来,稍稍低下头,咬住手套尾部朝后拉扯。 他比乘风更早关注到那两人,但是射击的速度还赶不上乘风。对方似乎根本没有考虑到他的存在,更不指望他的帮助。 严慎重新调整视角,心里笑道:是被小看了吗? 第一次火线交锋后,双方短暂地沉寂下来。 之前的变故发生得太过突然,对面两人似乎还不知道乘风所在位置。 他们鬼鬼祟祟地朝外张望,小心挪动身体,以防被狙击。 两人利用反光镜片观察对面的情形,调整角度后,看见某顶黑色帽子的一角正躲在长满青苔的石头后方,蠢蠢欲动地朝着侧面移动。 高个子青年指了指另外一面,示意自己过去包抄,让队友帮忙掩护。 他的队友点点头。 青年于是一个飞扑,试图压低重心,迅速转移到不远处的树干后方。结果没冲出两步,就接到了被狙击的提示。 他身形顿在原地,保持着翻滚后起身到一半的姿势,瞪大眼睛茫然四顾,满是对这社会的不解。 电光火石中,乘风也冲了出去,直接绕到幸存者的侧面。 男生还在查看队友的情况,见状扭过头,慌乱地进行瞄准。枪口还没对准,乘风已经迎面送了他一发子弹。趁着对方反应迟钝,为了保险,又多打了一枪。 这两人简直死得不明不白。 教官无奈摇头。 好松懈的作战意识。 不过着实没有想到,严慎跟乘风的配合,居然那么搭调。 乘风收起枪,又回头瞄了一眼。虽然看不清表情,但意思还是挺好读懂的。大概是觉得:动作慢吞吞,没想到开枪速度还挺快。 严慎无声笑了下。 乘风朝那两具“尸体”走去,靠近了,听见他们还在恍如梦里地问道:“我们……已经死了吗?” 二人看清乘风的模样,笃定她不是联大的人,声音不由粗粝了点,愤怒道:“你是我们这边的人吧?为什么要内部消耗!” 乘风没有回答,只是伸手去摘他的通讯设备。 青年后仰躲过,大声喝问道:“你想干什么!” 负责监考的学生在耳机里提醒道:“阵亡考生请主动退场,不要反抗。设备请归还领取处,谢谢配合。” 意识到大势已去,两人哀怨地叹了口气,将设备递给乘风,提着枪离开战局。 乘风继续沿着这两人来时的方向,稳健朝前行进。 不知道该说是运气好,还是乘风刻意选择的地图边缘不适合聚集人群。两人一直没有遇到大部队,全部都是游走的散兵。 而在这之后,一切进展得尤为顺利。 在地形趋向平坦开阔、合适的狙击点位逐渐减少时,严慎提醒了下乘风,让她选择更合适的地图,可惜建议被乘风忽视。 他本来打算拉长距离,以安全为主,进行远程协助,却发现对面的小兵似乎总能跑进他的视野。 在拿到第五个人头时,一种奇怪的感觉冒了出来。 是一种从未有过的,难以言明的诡异感。仿佛他才是被暴露的那个人。 对于狙击手来说,这样的直觉几乎是致命的,会严重影响他的心理状态。 严慎摇了摇头,将大脑中的杂念清空,努力将注意力放在眼前的目标上。 然而当瞄准镜的视野中再次闪过乘风的背影时,那个荒谬的想法又再次浮现出来,难以挥去,让他抓耳挠腮地难受。 不会吧? 不可能吧? 严慎用手肘撑住地面,朝旁边匍匐着挪动了一个身位。谨慎的本能让他开始反思乘风的种种行为,试图寻找出一些蛛丝马迹,好来进行自我安慰。 在第一次配合完成之后,乘风的行为似乎变得更加冒进了一点。 她的射击速度很快,动态信息捕捉能力也很超群。在视野相对开阔的位置,擅长用紧密的火线反制对方的行动。 不讲求精准,只讲求无差别射击。同时还能利用失准的射击水平,让对方放松警惕。而后引导他们进行走位。 像是个猎人提着猎^枪,把猎物轰赶到他的枪口下。 可是,狙击手的位置是一直变动的,他没有交流过自己目前所在的方位,乘风又怎么确定他的攻击范围? 严慎莫名觉得浑身发寒,在队伍频道里问了句:“喂?” 江临夏:“喂什么?小弟弟挂了吗?” 辛旷:“需要支援?” 项云间:“都认真点。江临夏你说话的时候枪打晃,闭嘴。” 只有乘风没有回应。 让他更没有安全感了。 严慎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再次觉得自己十分荒谬,说:“没什么。” · 之前屏幕一直是以几位联大学生的视角为主,以便观察考生的状态。各科老师简短评论几句,并给各位学生进行打分。 而此时,会议室里陷入了异常的安静。 数十人的房间里只有视频播放的声音,显得有些肃穆。 片刻后,招生办负责人指着乘风道:“看一下这个神秘考生的视角。” 教官直接切了过去,往前拉动进度条。 在严慎的视角中,细节看得并不明显。而在乘风的视角里,可以清楚发现,每次在严慎射击之前,她都有个细微的动作。 ——先看一眼目标,再看一眼严慎所在的方向。 一次两次是偶然,再三重复的话,只能证明,严慎早就“暴露”了。 是乘风在刻意引导他清扫战线。 密集的讨论声轰然响起,逐渐升高,快要压过背景中的对话。 负责维持秩序的考生惊声问道:“他是怎么知道狙击手在这个位置的?” 教官两手环胸,紧盯着屏幕皱眉沉思。 指挥系专业的老师猛地站起,调出地图,放大局部,在几个位置上画了红圈。 他用力指着屏幕,声音洪亮且急促地讲解道:“因为这种地形,附近适合狙击的点位很少。考虑到他们行军的方向,以及严慎要给乘风打掩护的动机,基本上只有这两个位置是最佳选择!” 他用手指画出一道扭曲的红线。 “他是想沿着这条路清扫边线。如果乘风相信严慎的实力,以最优的选项进行分析的话,就会默认严慎在这个位置。哪怕严慎没有跟上,他也可以从侧面迂回,进行攻击。这个学生很喜欢打迂回战,很有我军风格!他的射击精准度虽然不高,但是攻击速度快,应变速度更快,比起对面的学生,有对战的实力!” 学生似懂非懂,狐疑地问:“那他要怎么确定,严慎会往下面那个点位去呢?” 教官再次将视频往前拉。 乘风在行动的过程中一直在观察四周,导致镜头不停地翻转摇晃,看得人头晕眼花。 之前考官们以为她这是谨慎,在排查敌情,现在发现或许不是,她是在搜集地理信息。 而在路过那两个狙击点相交的岔口时,乘风盯着荒林深处多看了几秒,才转身离去。 这个动作给了指挥系老师莫大的信心,他激动得声线发抖,用力咬字,近乎破音:“因为这个点临近地图红圈,前方还有一小块光秃的空地。要从这里稳妥转移到下一个狙击位的话,需要绕行更长一段距离!所以不合适!” 他两手按在桌上,红光满面,两眼熠熠生辉道:“这不是你们单兵系的人,这是我们指挥系的人啊!” 大早特意赶来围看演习直播的手操专业负责人愣了下,脸上欣慰的笑容忽然凝滞,闻言不顾形象地骂了句:“你放屁!” 第 8 章 内鬼 ##08-内鬼 年过半百的两个人要当众争吵,拍桌子瞪眼已经上了,即将进行到下一步的时候,被招生办领导按了下来。 “别吵了,选专业的事情要以学生意愿为主,你们吵也没用的,现在先看演习。” “他背刺我!”手操专业的老师愤懑控诉道,“今天早上过来的时候,他还说恭喜你们手操班又要多一名猛将,说不定今年能在联赛上看见他的身影。现在就成你们指挥系的人了?你们指挥系缺人吗?还来我们手操系打秋风,亏不亏心啊!” 指挥系老师很淡定,不仅翻脸不认,还发挥出了他们本专业上下一致的讨打本性,微笑着宽慰道:“看开点,人生嘛,很无常的。” 没当场把鞋子拍到对方脸上,教官都有点敬佩那位手操老师的忍耐力了。 一米九的壮汉,果然能屈能伸。 指挥系的无耻,果然名不虚传。 手操老师重重喘了几口气,随后脸红脖子粗地坐下,抱住自己的手臂,斜眼瞪向对面的同事。 在这里跟他争吵没有意思。普通人根本适应不了指挥系那样的龙潭虎穴,何况是乘风这种涉世未深、心思单纯的小男生。 “他不适合。”手操老师再三强调道,“他没有人类的弯弯绕绕。” 乘风只是一个机器人啊! 指挥系老师依旧笑容可掬地道:“我觉得这是人类的本性。” 招生办的领导脑壳里一阵嗡嗡作响,但已经习惯了他们这帮人之间虚伪的友谊,忍住了没吭声。 让暴风雨来得迟一点吧,他已经老了。 他一指屏幕,转移话题道:“把视角切回严慎那里。” 几人连忙将注意力都投了过去。 乘风的好运气似乎终止了,她遇到了一支六人的小队。 那六人队伍已经有一定的组织性,行动调度比之前的几个散兵正规许多。 出于力量性的局限,乘风的单兵作战能力并不强。在没有手操机甲的情况下,即使有严慎在后面为她掩护,面对少对多的冲突还是很容易遭遇危险。 乘风的进击之路停住了。她佝着背缩在树干后面,小心观察敌情,抱紧枪,将手指扣在了扳机上。 一米九的壮汉急忙先说了一句,试图给乘风打上他们单兵的烙印:“这就是单兵之间的对决!” 另外一面那个戴眼镜的指挥系老师只是推了推眼镜,觉得没那么简单。 当所有人都在猜测,乘风是会负隅顽抗还是暂避锋芒的时候,下一刻,她忽然抬枪空鸣了一声。 屏幕内外的人都惊住了。 紧跟着乘风又空鸣了一枪,并缓缓从树后伸出一只手,招了招,确认安全之后,才冒出一个头。 虽然她让人看不清脸,但是她的装扮,她的身高,很显然不是联大的学生。 为首的青年放松警惕,说道:“我去,是学生啊?” 乘风站在原地,单手夹住枪,给他们打了个危险禁行的手势。 侧面一个平头男生不解道:“什么意思?前面有学长?” 乘风点头。 随即她弯下腰,蹲在地上,跟十分戒备似地左右张望,战战兢兢地朝几人靠近。表演得煞有其事。 手操老师:“……” 他摸了摸自己冒着青茬的下巴,面不改色地道:“很有我们单兵系的素质,遇事不惧,临危不乱。打得过就上,打不过就加入他们。利用双方的信息差,从内部瓦解敌军。” 教官翻了个白眼,心说:真的吗?我不信。 对面六人紧盯着乘风的举动,实在受不了她慢吞吞的架势。为首青年抬手一招,示意她赶紧过来。 乘风于是脚下蓄势,奋力朝前一跃。 她跳过去的方向,靠近小平头的躲藏点。那青年探出半个脑袋,好奇查看她的情况。 忽然有子弹破风的声音传了过来。平头青年听见通讯器里模拟出的射击声似乎近在耳边,被震得一个哆嗦,以为自己没了。 扑倒在地,没听见阵亡提示,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一枪估计是擦着他的帽子险险飞了过去,距离取他狗命只有短短的几毫米。 见果真有敌袭,其余几人也急匆匆地缩回遮蔽物后。 乘风在不远处大叫了声:“救救我!” 然而危险来临的瞬息之间,没有人在意她的求助。 上膛,到再一次开枪,中间有短暂的间隔。 第二枪打来的时候,乘风以令人惊讶的肢体控制能力,骤停、急速转向,重心朝侧面歪去,片刻功夫,半边身体已经躲到石头后面,跟平头青年挤在一起。 代表子弹的红光在她脚边落下,停留了一秒后消失不见。 平头青年惊魂未定,抚着胸口长长吐出一口气,闭着眼睛道:“死里逃生,运气好啊。” 乘风右侧耳机里传来严慎愉悦的笑声:“不用谢。配合愉快。” 配合得不愉快。 乘风怀疑有一秒他是真的想杀了自己。 危险过后,连空气都变得安静了一些。 荒林的风并不猛烈,带着秋后植被腐烂的味道,徐徐吹来。 乘风抬高帽子,用袖口去擦额头上的汗渍。 几人背靠着遮蔽物,临近的几个可以互相看见。 他们队长伸长脖子,审视着乘风问:“你怎么加进来的?不是过线的学生才能参加演习吗?你哪所高中的?” 乘风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青年以为她是生气自己刚才没有救她,觉得这种人小孩子脾气,不值得计较,挥了下手道:“算了。你要是想跟着我们的话,就必须服从指令,否则就自己离开。” 乘风点了点头。 队长说:“对面的那个学长应该是狙击手。几个学长都分开走了。另外几支队伍遇到了其余三人的组合。” 平头青年不解道:“为什么狙击手要单走啊?什么毛病?” 队长哼了声:“鬼知道他们。” 乘风和谐地融入进去,默默听几人在那里讨论战术。 平头青年用手肘推了推她,友善邀请道:“你先加一下我们的通讯频道。为了防止信息被窃取,我们都是当面建队频。刚刚已经跟几个队伍打通了。大公频现在没用。” 乘风顺势切换到就近的队伍频道,“滋滋”的电流声后,听见几个人在那里打暗号。 “各队情况怎么样?” “一切安全,没遇到伏击。” “二队也安全。” 乘风问:“你们召集了三个小队?” 平头青年听见她的机械声,愣了愣,然后才应道:“是啊。” 不远处的队长正警惕着前方的状况,怕严慎趁机转移,一面迅速和另外两队通风报信:“我们大概知道对面狙击手的位置了,具体坐标虽然无法确定,但附近适合狙击的点位不多,大家可以逐一试探,包抄进攻。” 紧跟着他核对好各方现在所处的位置,确定包抄的路线。 这些学生都是战后星本地人,虽然不常来这片荒林,但比严慎等人还是要更熟悉一些。昨晚接到通知后,又对着地图仔细研究了一遍,现在颇有种运筹帷幄的感觉。 乘风轻声道:“你们要包抄?那个狙击手挺厉害的,小心被他逐一击破。” 队长浑不在意道:“他屁股后面又没长脑袋,盯着我们就不能盯着他们。我们有三队人,足够分散他的注意力。只要拿下一个人头,稳赚不亏。” 乘风:“哦……” 队长考量片刻,下令道:“西侧的队伍先跟进吧,你们现在应该在狙击手的视角盲区。确定他的具体位置之后,能杀就杀,不能杀,我让二队从后面接应你们!” 乘风忽然道:“我觉得山林西侧不适合作为包抄路线。整个地图中间沉降,类似盆地,西侧地形偏低,如果狙击手发现了他们的行踪,站在高位很容易进行突破。” 队长扭过头,无声地注视着她。 “服从指挥。”乘风自觉举起双手,语气无辜地道,“我只是提一点我自己的小看法,没有要反驳你的意思。” 队长本来正意气风发,被她两次打断,酝酿好的情绪都消弭殆尽。心说队伍里果然不能有动摇士气的人,这小个子一来就自带debuff。 他不再管乘风,沉声令道:“西侧队伍前进。” 乘风拉低帽子,调整脖子上的发声器。 两分钟后,队频里传来几人的哀嚎。 “卧靠卧靠!我们被发现了!小北退场了!” “什么情况?不是说我们在他的视角盲区吗?他怎么掉头过来了?” “对面的枪法太快了!两个兄弟折了!” “队伍别乱!越乱越惨!先撤!” “这附近遮蔽物那么少,怎么撤?别拿后背对着狙击手!” “怎么回事?”队长急得差点站起来,表情瞬间阴沉,令道,“二队,二队马上过去支援!” 乘风悠悠道:“小心他杀一个回马枪。” 队长正急躁,大声回了句:“他哪有那么神!前面牵制,侧面狙杀。他就一个人,能长两双眼睛吗?我们也上!” 乘风眨了眨眼睛。 你别说,还真不一定。 人生嘛,很无常的。 第 9 章 重点 ##09-重点 队频里是各种奔跑、嚎叫、枪械拼斗的噪音。以致于彼此的交流出现了延迟。 那位青年队长喊了两次,无奈战局中心的人无法保持冷静。他顾不上整顿,在前头开路,领着小队兄弟迂回上去,妄图用人海战术先行攻下严慎。 没多久,背景里混乱的枪声忽然停歇下来。 一人屏着呼吸,压低嗓音紧张问道:“人好像不见了?” “什么意思?现在要怎么办?趁机撤退?” 安静来得太过诡异,队长迟疑中没有及时下达指令,导致一群人在追击与撤退之间游离不定。 青年也察觉到这样不行,停下脚步,靠在树后思忖对策。 不等他想出个所以然,另外一道粗犷的男声几乎是嘶吼着叫了出来:“靠!他过来了!” 那道高昂的叫声跟惊雷似地在众人头顶炸响。战友如此强烈的恐惧,让同样的情绪极快地渲染开来。所有人的心底都笼罩上一层阴影,潜意识中已经觉得严慎是个不可战胜的对手。 之后响起的每一句,都让那种无形的惊恐变得更为清晰。 “他枪法好准!” “别急着逃跑!我们人多!” “乱跑什么?你跑起来能打得中对面的人?不要自乱阵脚!” “你看清楚对方的位置了吗?你往哪儿打?你丫在这里盲狙呢?” 这个距离,隐约还能听到枪声的余音。 队长目露惊愕,眺望深处。跟在他身后的队员也抬起了头,茫然地杵在原地。 队伍已然分崩析离,在一人尖声的叫骂中,队长终于惊醒,厉声令道:“撤撤撤!所有人先撤离整队!” 火线迅速拉开,没有队形,没有技巧,几乎是落荒而逃。 看着重新安静下来的战场,严慎收起枪,准备寻找新的狙击点,不忘夸一句:“乘风,干得漂亮。” 江临夏抽空揶揄道:“你卖小孩儿了?多少钱一斤?不合适吧咱们都是体面人,没有一换十都是亏。” 严慎说:“他跑敌营里去了,不方便说话。” 对面背景里同样是枪林弹雨般的紧迫状况,偏偏几人聊天还有种谈笑风生的从容。 项云间说:“注意保护青少年的心理健康。格斗机器人……应该是类似理工科的直男脑回路?说不定容易受到伤害。” 严慎不知道在想什么,意味深长地道:“有点难。” 江临夏“咦”了声:“你为什么笑得那么鸡贼?” 严慎纠正道:“是乘风。” 乘风为自己辩解:“我没有笑。” 江临夏说:“你看,还要人自己出来打假!污蔑机器人你好意思吗?” 严慎声音低了下去,确认一遍视野,弯腰架好枪,才道:“我说是乘风鸡贼。” 这次乘风没有回应了。 十分钟后,三支队伍的人重新会合。统计一下伤亡,少了六个。 包抄战术猛如虎,一看战绩还不如0:5。 一群人耷拉着脑袋,颓丧靠在树边,闷声不语,士气低迷。 平头青年再次看向乘风,眼神已经大不一样,复杂问道:“兄弟!你究竟是乌鸦嘴,还是诸葛亮啊?” 队长也支起上身问:“你怎么猜得那么准?” 乘风耸了耸肩。 队长舔舔干涩的嘴唇,觉得很不是滋味,捶了大腿一拳,忿忿道:“不科学吧?联盟大学的这帮人也太玄了。我怀疑他们开了挂。” 边上的队友没好气地道:“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 “他们是裁判兼考生,你管他们开不开挂?问题是我们还能怎么打?” “对方手上不只有一把狙击^枪,还有适合短程射击的手^枪,故意等我们靠近了才动手,打乱我们的节奏。我们想悄悄靠近,其实他早就在那儿等我们了。” 队长挠了挠头,烦躁道:“人和人之间的差距真的能这么大?” 乘风将手揣进兜里摸了摸,又摸出一颗水果糖。 平头青年瞥见,高声呼道:“都这个时候了,你居然还吃糖?!” 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乘风犹豫许久,依依不舍地又摸出几颗。 她挑了挑,把自己最不喜欢的草莓口味给了过去。 平头青年哭笑不得道:“我谢谢你啊,我不用你分享!” 乘风飞快地将手收了回去。 平头青年捂住额头:“不是?你是来凑人头的吗?为什么没有一点紧迫性?!” 如果不是乘风的脸被遮挡得太过严实,平头小哥一定能够看出她脸上的怜悯。 她要是再有紧迫性一点。这帮人就灭队了。 平头男生存着最后一点侥幸,清了清嗓子,在公频里问道:“喂?兄弟们,有哪位勇士,成功狙杀过对面的学长吗?我们现在的敌人还有几个?” 一时间无人回答。 片刻后,一青年冷笑道:“你在想屁吃?” 平头青年顿觉胸口一哽,叹道:“刚刚一波就挂了六个,我们这边死了三十个人得有吧?” 实际情况其实要更糟糕一点。 这批学生是在打散后被随机分配到地图边缘的,而项云间等人则是从自己选择好的绝佳位置抱团开场。 乘风带着严慎去清扫北面战线,加上刚才的一波里应外合,已经杀了十多个人。 项云间三人则凭借默契的配合,迅速向外推进,围绕几个关键的攻防点,阻止各处学生进行会合。 这帮学生没有太多实战经验,体能、技巧、意识,都远远不如正规的军校生。游兵散将根本成不了气候。 目前场上学生只剩下一半。不算乘风这个内鬼的话,共是51个人。 依照项云间那边的战况来看,人数还在不断缩减。 当战力呈现出一面倒的态势,演习也就没了看点。 会议室里的讨论声逐渐减少,众人在各个视角之间跳转,普遍认为在这批学生里,没有一个能够带领他们力挽狂澜的天才,甚至连一个卓越些的领导者都没有。 能组织起群众的,做不到远距离管理。那跟各自为营没什么区别。 这么大的人数差距,却打成这个局势,不是考官们想看见的。 当然这跟比赛基调也有关系。在大氛围的影响下,恐慌蔓延、理智丧失,学生该有的应变能力与作战能力都会受到限制。 仔细分析,乘风这个内应也是一个关键,她在里头瞎搅局,使得众人原本就摇摇欲坠的自信彻底崩盘。 而且她的身份太具有迷惑性。之前考虑到她是个没什么实际战力的手操机甲手,想带着她体验一把比赛,看看她适合什么站位。没想到她颠颠地跑到对面打酱油。 委实是欺负人。 看着她坐在地上浑水摸鱼,就差在身上挂个“事不关己”的牌子,会议室里的教官也有点忍不下去。 一米九的壮汉还在干巴巴地夸奖道:“他真是一个非常优秀的手操机甲手。你看,他耐得住性子,不争强不好斗,跟群众的相处也很愉快。不主动,可能是因为他不喜欢人类之间的勾心斗角。” 招生办的负责人考量许久,面上闪过一丝兴味,叩了叩桌面说:“告诉乘风,他的新任务是击杀联盟大学的四个人。现在他跟考生是一个阵营的。” 教官兴奋道:“好!” 手操专业的老师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想说他不合适!他做不了那么无耻的事情! 可对面那个指挥系的老贼从刚才起就稳如泰山,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挪动着屁股,在周围人俱是跃跃欲试的期待中,小声嘀咕道:“不要这样考验他的人性,他只是没有那些世俗的欲望。” · 一片死寂的休整中,乘风的耳机里传来教官的提示。 “阵营变更。乘风,你现在的目标是击杀联盟大学的四人。你们阵营的情况目前有点严峻,你有信心带领他们走出危机吗?” 乘风照旧没有出声,只是擦枪的手明显地轻快起来,原本微低的头也稍稍抬起。 随后她将袖子往上扎了一截,提着枪站了起来。 周围几人仰起头,不解地扫了她一眼,又重新转开。 队长振作起来,再次鼓舞众人:“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刚刚只是准备不充分。是我的错,我低估了对方的实力。这次我们总结经验,吸取教训,注意谨慎谨慎再谨慎,一定不会再出问题!” 乘风伸出一只手,阻止道:“不可以。” 她的机械音有种凉飕飕的质感,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让不远处的队长觉得她是在挑衅。 乘风紧继续道:“你没有抓到重点。” “我哪里没有抓到重点?”队长因为之前两次被她说中,虽然不大痛快,还是克制住了脾气与她争辩,“人海围攻,四面包抄,不对吗?” “重点抓了,又没完全抓住。”乘风说,“我们要集合群众的力量,这是必须的。可是如何利用群众的力量,才是真正的重点。” 她的身高夹在这群人中间,有种鸡立鹤群的滑稽感。尤其是她身上那件外套的衣摆,长得可以盖住她的大腿。 然而也是她那奇特的声音,让人摸不清她的深浅,有种莫名的可信力。 乘风涌起了前所未有的动力,拍拍胸口道:“相信我,听我的。” 队长觉得事情在朝着失控的方向发展:“我们为什么要相信你?” “因为我……”乘风不擅长说谎话,有点害羞道,“特别的善良。” 众人:“??” 乘风大方地说:“我愿意和你们分享我的地图,教你们怎么找对面的狙击手。” 她说着扯低衣领,朝他们露出个极为真诚的笑容。 一点背叛阵营的心理负担都没有。 一米九的壮汉:“……” 妈的,机器人风评被害,他都要替机器人报警了。 指挥系老师一点都不担心了,甚至还有点惺惺相惜。 确认过眼神,乘风打娘胎里就是他们指挥系的人。 第 10 章 分析 ##10-分析 队长愣了一秒,吃惊道:“原来你有地图啊?那快拿出来看看啊!” 乘风深感无语,指了指自己的大脑。 她捡起一块顶部较尖的石头,掂了下重量,半跪在地上画下一个圆圈,表示演习规定的作战区域。又在圈内右斜上的位置,画了个叉,表示几人目前所在的坐标。 到这一步,众人都是看得很清楚的。 随即乘风又画了大致的地形标识。荒林、平地、小河、废楼……由于作图的泥地干涩,图标又过于复杂,众人看在眼里,只觉得在看一团扭曲的线条。 机智的人全部保持沉默。 潦草勾勒完一遍后,乘风又挑出三块细小的石头,用手指粗略丈量好距离,压在临近的点位上。 “这是你们两队刚才遇袭的位置,这是我们队伍当时所在的位置。” 平头青年立马做恍然大悟状:“哦……” 乘风搓了搓手指上的沙砾,解释说:“其实对面那个狙击手的活动范围很窄,而三支队伍距离很近。如果调度得当,已经能够形成包抄了。” 正埋头研究的队长闻言激动道:“所以我当时的指挥是正确的!如果继续向前,我们就成功了!” 乘风顿时想照着他脑门拍一石头,叫他离开这花花的世界。 她爸爸说得是对的。 ——每一支失败的队伍,必然有一个欠揍的领袖。 “为什么最后我们‘死’了六个人,对方单枪匹马却能全身而退?”乘风冷冰冰吐字,“因为队长不看地图。” 队长不服气道:“我昨天研究了一整晚的地图!” 平头青年跟着点头:“我也认真研究过。我们认路。” 乘风蹲在地上:“那你讲讲。” 队长说:“讲什么?” 乘风把石头交给他:“讲当时狙击手藏在什么地方,现在又退去了哪个方位。我们可以从什么路线进行夹击,怎么确保队伍在行军的过程当中不会分散队形。” “……啊?”队长盯着手心还有余温的小石块,半晌反应过来,往边上一丢,“你拿我当神仙啊?演习不能带光脑也不能用监控,我哪有工具可以用来分析?” 乘风凉飕飕地嘲讽:“所以你那不叫研究地图,你那顶多叫认路。” 队长张口欲言,一口气灌进肺里,又狠狠憋了回去。 这应该是一个技术工。他安慰自己。 人类尊重知识,是进步的开始,他要学会接受自己的不足。 青年生硬地扯出一个笑容,轻声细语道:“请讲。” 乘风满意点了点头,迎着一双双求知的目光,给予他们智慧的指导。 “狙击手原本是准备伏击的,当你们也决定悄悄潜入过去,从背后进行偷袭的时候,两边都是暗处的人。谁先被发现,谁的节奏就容易被打乱。 “可是论选点、论伪装、论经验,你们都比不过他。当他突然间进行反杀,没有合作经验的战友,不仅无法互相配合,还会因为自乱阵脚而彼此影响、掣肘。” 刨除掉内鬼的影响,事实就是这样。 乘风认为自己只在里面占了很小很小的一点作用。 “你应该先明确,你想要进行围攻的目的是什么?是在认识到了双方较大实力差距的情况下,为了分散对方的注意力,同时利用火线优势,让对方无从招架。” 队长苦思冥想一阵,附和道:“没毛病啊,我也是这么想的。” 只是声音没有刚才那么大了。 “我方人多,人多势众,原本分散注意力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可是你拉跨了战线,即便大家距离很近,行军速度却参差不一,导致三支队伍完全没有做到支援配合。” 乘风用手比了个圈。 “一个那么大的网,他随便从哪个洞都可以钻出去。你织的。” 乘风明明在讲正事,可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种微妙的感觉在。 一帮高大青年用余光窥觑着队长的脸色,猜测他会不会自尊心受挫,奋起反抗。 而那队长土狗似地蹲坐在地,低垂着头,认真顺着乘风的思路转了几圈,完全没注意到她话外的内涵。 “不对吧?”青年愁眉苦脸道,“你根本不知道狙击手具体的位置,想四面同时包抄总得有个圆心吧?我们只有12……之前是有18个人,那也不可能织得出天罗地网。” 乘风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同时又点了点头。 众人:“……” 这位朋友,是表达功能出问题了吗? 乘风缓了口气,才道:“你说的是事实。所以我们要先根据地形走势和对方的攻击意图,确定一个大致范围。” 她直接用手指,大胆地在草图上画了个圈,语气坚定地道:“他现在在这儿。” 乘风现在也不知道严慎转移去了哪里,对方从来不主动提供自己的信息,她也不打算询问。 说到关键处,乘风深吸一口气。众人都以为她要蓄什么大招,结果她只是叹息了声:“好久没说过这么多话了,好累啊。” 众人:“……” 咋滴?你的老式发声器会烧还是怎么的? 乘风喉咙有些干,她舔了舔嘴唇,接着道:“圈定范围之后,下一步要做的,是精准排查而不是贸然进攻。” 她抬起手,顺着远处的路面画了个弧线。 “这一带地势平缓,没有高低落错的楼层,适合狙击的位置非常少。往内部走,可能会遇到游击的小队。说实话,我更倾向于,他会继续清扫边线。 “那么,有足够的撤离空间、有相对隐蔽的环境、方便观察四周的情况,尽量满足这些条件的最近的位置,就在这个圆圈里。” 众人似懂非懂地点头。 听起来很有道理,反正他们也反驳不了,那就是对的。 乘风努力将重要细节都讲清楚,这样才可以获取队友的信任。 临时拉凑的塑料小队,如果没有绝对的实力压制,很难领导众人。而且,她还需要有人能够冲锋上阵。 不给他们足够的安全感,谁都不敢走在最前面。 “如果还像上次一样迂回偷袭,你们比不过他,等于是将自己的主动转交到对方手上。我的意见是,先分队。”乘风站起来,挥挥手道,“射击水平比较好的站左边,侦查水平比较好的站右边。跑得快的高举手。” 她话音落下,会议室里立即响起了几道含蓄的掌声,整个氛围都变得轻快愉悦起来。 演习的重头戏,这才刚刚拉开序幕。 “还知道按照考生的特长进行分队。” 教官的眼中满是欣赏,还涌出些感动,对这次一地鸡毛的招生计划又燃起了强烈的希望。 “以后这种测试演习,就应该派指挥系的学生去。这帮糙汉单兵,光知道把人按在地上摩擦,别的什么都不懂!” 几个单兵系的老师默默扭过头。 为什么这刀子还能插到他们身上?学生变成这个样子,你教官难道就没有责任吗?! 乘风说:“最简单可行的计划是,十二人分成两队,跑得快的学生先绕到目标身后。再分成三三两列,彼此间隔一百米,前后同时且隐蔽地朝目标范围进行推进。前排队员定时在通讯器中播报语音。谁先断线,说明他死了,那就可以精准定位出狙击手的坐标。” 众人原本还很亢奋,听到这里表情忽地凝重,视线游离,飘来飘去,又不敢直视身边人的眼睛。 平头青年为难道:“啊?那走最前面的这几个人不是最危险吗?这是用送人头来定坐标吧?” “还是有机会活下来的。”乘风说,“如果你能在他发现你之前,先行躲开他的子弹的话。” 虽然可能性不大。 平头青年呢喃道:“可是我想活到最后。” 乘风不解地问:“为什么啊?” 众人更加不解,大声嚷嚷道:“什么为什么?当然是为了考联大啊!” “你不想去联盟上大学吗?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为什么啊?”乘风更加不解,“他们没有说活到最后的人才能去联大啊。难道不是更英勇、更聪明、拿到更多人头、发挥更主要作用的人,才能去联大吗?” 众人又一次沉默,张着嘴微微抽了口气。 “那些没有拿到表现机会,死得不明不白的学生才比较倒霉。而那些靠运气摸鱼到最后,什么都没有贡献的学生,也未必可以拿到高分。”乘风那个发声器的声音越来越高,莫名有种振奋人心的激励,“但是主动进击,用生命为队员传递信息,甚至可以在面对面的交战中活下来的考生,才是最优秀的!” 乘风抬起头,冲他们竖起大拇指,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地重音念道:“战!友!” 一帮青年很好的被她蛊惑了,一时间陷入无比的动摇之中。 抉择时刻,还是队长扛起了大梁,他自告奋勇道:“我在前排。中间的位置应该比较危险。我也可以排在中间。” 边上几个学生见状,犹豫片刻,跟着举手道:“那我也前排吧。” 乘风给他们排好位置,又给他们每人分配了一个号码。到时候前排队员就在频道里喊自己的号,缺了哪一个,可以让还陌生的队友迅速知道各自的情况。 安排到这一步,众人都懂了。 平头青年问:“那……然后呢?怎么跑位?如果像上次一样,防线太稀疏,没有拦住怎么办?” “这是我要说的第二点。”乘风沉稳道,“我们的人数还是不够,不必要追求完美的包抄线。在对方知道我们只有十几个人的情况下,在发现包围圈逐渐缩小的情况下,他一定会往人少的地方突围。我们可以主动给对方留一个口子,由射击能力最强的两个考生,守在防守线最薄弱的地方,等待狙击。” 另外一人问:“可是如果对方没有往你设计的地方跑呢?” “那我们不就可以顺势包抄了吗?只要能拖延一点点时间,左、右、后排队友,会全部冲击上前,及时支援,同时段多方向进行包抄。”乘风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难道十多个人,在早有准备的情况下,包抄一个狙击手,都没有信心能够杀掉他吗?” 青年被她看得心虚,默默避开视线。 是的。如果连这种底气都没有的话,还上什么联盟大学军事系? 一青年慢慢琢磨过味儿来,小声道:“可是,这样的话,不就等于重新把队伍分散了吗?好不容易才聚集起来的人啊。” 屏幕外,教官哭笑不得地训了句:“聚集起来玩过家家吗?集齐七个笨蛋能召唤一个严慎?” 乘风镇定自若道:“这叫形散神聚。没有问题的。” 她跳上一旁的石头,转过身,面向他们,语气张狂地说:“向胜利冲锋,我就是你们的导航!” 一群刚成年的预备兵,顺势仰起头,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这个背光站在高处的小个子,虽然说话没有铿锵有力的音调,虽然体型并不健壮伟岸,虽然带着各种奇怪的癖好与作风,但此时此刻,在她简洁又机械的、让人难以评价的宣言里,战场内外的观众,都隐隐生出一种猜测。 或许她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 这里就是她出发的起点。 第 11 章 一更 ##11-短小 严慎保持着戒备的状态等了许久,直到肌肉都有些僵硬了,还是没能等到乘风带来好消息。 他在公频里叫了几声,对面始终没有回音。 连江临夏都察觉出不对,抽空问了句:“怎么回事?你跟乘风失联了?你不是在看着他吗?” 严慎说:“他潜伏到对面去了,这边地形不大好,我不敢靠太近。” “那应该是找不到机会跟你说话,而且这小子本来就不喜欢开口。”江临夏满肚子坏水,怂恿道,“你试着骂他两句,看他有没有反应。” 严慎“啧”了声,说:“你自己怎么不试试?” “难道我会怕他吗?”江临夏哂笑两声,声音却低了下去,没什么杀伤力地在那儿拱火,“老年机器人,你是故障了吗?” 项云间置身事外地看笑话:“小心被雁啄了眼。” 江临夏不以为意:“乘风那个矮个子吗?他跳起来也啄不到我的眼啊。更何况他明明是一兔子,所以才能那么和谐地混进对面的那个兔子窝。” 众人说笑几句,项云间那边的背景逐渐安静,应该是在短暂地休息。 乘风倒在这个时候冒了出来,不大高兴地问:“为什么说我坏话?” “哟,失踪人口回来了啊?”江临夏笑道,“夸你可爱呢。” 乘风:“你骗人。” 严慎问:“乘风,你在做什么,为什么一直不回答?” 乘风对待濒死之人一向是很宽容的,如实相告:“我们在讨论怎么杀你。” 严慎:“那讨论出来了吗?” “嗯。”乘风说,“四面八方。” 严慎仿佛听了个笑话,正想吹个口哨应和一下氛围,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一声嘹亮的枪响。 项云间等人的队伍不在附近,对面的学生应该没有敌对的目标。这枪声来得无缘无故。 但是很快严慎就明白了,因为这帮不要命的考生,不仅主动用枪声暴露自己的位置,还扯着嗓子在那儿没脸没皮地狂吼。 “狙击手,我已经知道你在哪里了!快点滚出来!” “联大的狙击手!躲在暗处算什么好汉?顶多算个蘑菇!” “你发霉了吗你发霉了吗?快点滚出来!” “狙击手你这怂货,有本事出来跟我对枪!” 严慎:“……?” 毕竟以后可能还要见面,考生们不敢骂得太过分,只是那种嚣张的心情,已经很好地传递到了。 疯了。严慎心道。这帮人脑子里怕不是长了草。 他用手肘撑在地上,微微支起上身,循声查看远处的情形。 不等找到人影,身后也传来了类似的叫骂。 两批人的声音混在一起,一高一低、一唱一和,随着距离靠近逐渐清晰,三百六十度环场立体地围绕在他耳边,循环播放。听起来竟然挺富有节奏。 喊得狠了,几个男生的嗓音变得尖利沙哑,跟出鬼哭狼嚎的闹剧似的。 严慎谨慎起来,抱着枪后退数步,将背抵在一棵树干上。 “对面怎么回事?”严慎满脑袋问号,“转变作战风格了?” 江临夏说:“什么风格?被你杀疯的疯格吧?” 严慎再次寻求自己的伙伴:“乘风?乘风在吗!” 乘风依旧失联。 严慎不指望她了,屏息凝神地细听。 三支队伍,被他杀了六个,应该还有十多个人。 当十多个敌人敲锣打鼓地出现在他面前,他反而有些把握不准局势。 远处声音太过嘈杂,他无法准确判断那群考生的人数和距离。但从他们敢这样大张旗鼓的阵仗来看,考生们的士气应该已经恢复。 可能是狗急跳墙后不讲武德地一场胡闹,也不排除他们集结到了新的盟友。 严慎脑海中迅速闪过一个问题。 他们怎么会知道自己所在的位置? 然而这个问题他没有时间深究,经验让他直接得出了结论——需要撤离。 在敌我不明的情况,他的选择一向都是偏向谨慎。何况他完全没有把握,在对方有充足准备的情况下以一敌十。 于是第二个问题紧跟着跳了出来。 ——是往项云间的方向撤离,还是往地图的边缘处撤离? 思绪飞速转动的两秒间,严慎想到,如果这陡然转变的风格是对方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策,那么对面最想阻止的,肯定是他与队友顺利会合。 严慎当即将枪甩到身后,朝着声音相对稀疏的北面冲去。 · 隐藏在干涸的沟渠中间,平头青年浑身肌肉不自觉绷紧。他死死盯住前方的荒林,连眨眼都不敢用力,才不到十分钟,手套里已全是湿润的汗意。 林间风平浪静,而频道里是有条不紊的报数声。 不断重复的数字让他心中紧迫感愈重,他忍不住又问了一遍:“为什么我们不守地图中间?” 乘风冷淡地说:“因为人不够。” 平头青年又问:“为什么他一定会往这个方向来?再过去一点就超出地图范围了,他要冒很大风险绕行一圈才能脱离危险,我觉得他不会走这条路……” 乘风说:“因为他在一次次的胜利之中迷失了自己。潜意识里瞧不起你们,觉得你们没有精妙的战术。” 平头青年絮絮叨叨地说:“联大的学生,不会那么轻敌吧?而且你确定要躲在这里吗?如果我待会儿手抖没射中,你能帮我补枪吗?” 乘风:“你闭嘴。” 平头青年:“哦。” 没过多久,一道矫健的身影披着正午的日光冲刺过来。 穿林而下的阳光是温柔的,明暗交界处的光线带一点金色的光彩。远远看去,严慎的短发、轮廓,都被那股金光描淡。 平头青年浑身寒毛直立,立即用食指扣住扳机。 不知道是因为蹲得太久,导致他手脚肌肉已经僵硬,无法自如控制;还是因为他内心的不安严重影响了他的判断,让他反复瞄准不敢开枪。 只见严慎越跑越快,在他的视线里飞奔而过,从三百米的距离缩减到两百米,又从两百米到近在咫尺……错失了最佳机会,他还是没能开枪。 ……随后对方纵身一跃,也跳进了沟渠,在他十米开外的地方曲起身体。 这情况就很尴尬。 在同一个战壕,但不是同一个阵营的兄弟。 严慎似有所觉,朝他这边转过了视线。 四目相对时,一种难以形容的复杂情绪在空中蔓延。 严慎条件反射地抄起腰间的手^枪,可惜还没来得及举起,身后先中了一弹。 枪声久久在空中回鸣,严慎掉过头,看见乘风,表情都是惊愕的。 “你刚刚在干什么?”乘风也很震惊,问那平头青年,“你俩含情脉脉的,是有病吗?” “我……”平头青年张开嘴,整个人都陷在恍惚之中,“我不知道。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我还没反应过来。” “现在也是吗?”乘风问,“你还站在那儿干什么?” 平头青年讷讷应声,抱着枪站起来,一个趔趄,差点直接栽倒。 “我肌肉抽筋了。”平头青年手足并用,狼狈地爬上草地,红着脸解释说,“这沟太窄,我姿势没找好。” 乘风心说这男人真的好不靠谱,皱着眉头,在队频里宣布:“目标已击杀,现在统计伤亡。” 队频里传来一群人极其亢奋的声音: “真的?这就结束了?我都没看见那个狙击手啊?” “没有伤亡!” “我队全部都在!” “牛啊技术工!” “我嗓子哑了,你别骗我。” 乘风从沟渠的另外一边爬出来,小跑着从严慎身边路过,淡定从容地总结战局:“没有伤亡,大家表现得不错,也说明对方没有很可怕。只要创造好时机,我们完全可以克制他们。” 平头青年回过神来,颠颠地追在她身后,殷勤叫道:“大哥!你就是我大哥!再给我一个机会,这次我肯定能行!” 看着乘风头也不回地离开,冷酷得连个眼神都不施舍,呆立在原地的严慎蓦然领悟了。 ——机器人没有心的。 第 12 章 二更 ##12-二更 会议室里,手操机甲的老师凝神看着屏幕, 一阵窃窃私语中,他沉沉叹了口气。 众人都以为他是认清现实,决定放弃了,还为他觉得可惜。就听这一米八的壮汉万般感慨地说了句:“真是个单兵的好苗子,有领导力,有决断力,跟项云间一样,很适合做队长。联大的教育理念向来认为,一个好的单兵,除了能发挥自我的力量以外,还要能带动身边的人共同发展。是吧?” 众人:“……”你的无耻是从指挥系出师的吗? 中年男人自顾着补充道:“手操机甲的技术在经过上一代的革新之后,已经可以实现操作舱跟机身分离,这是传感机甲所做不到的。无论是从安全性还是灵活性的角度考虑,我都觉得手操机甲前途无量。它更紧迫地需要一个决定性的人物,来展现出手操机甲真正的优势。” 他在谈前面的话题时还算正经,众人也都是认同他这个观点,连指挥系的那个负责人都没有跟他呛声。 乘风对于指挥系来说,是锦上添花。每个指挥的作战风格不尽相同,没有绝对的正确,而数据分析最重要的任务是从旁协助。她来指挥系后依旧要面对同行的竞争,从磨合开始学习。 可对于手操机甲来讲,她很可能是久旱后祈福多年才落下的那滴甘露,换一个人就是不行。 说到最后,手操老师恬不知耻地加了一句:“我对学生的要求其实并不高,理解人类自身能力的局限。但如果是全能型人才的话,我们也有信心引导。他可以做别的事情,不代表他就不适合手操机甲嘛,我会一视同仁,包容接纳他的。” 指挥系老师听不下去,嫌弃地挥挥手道:“看比赛看比赛。项云间这边的三人小队还在,拿下全场最多人头数的也是他们,说胜负还早得很。” 手操老师看似豁达地道:“小孩子嘛,栽个跟头而已,有什么关系?不要把输赢看得太过重要。” · 项云间沿着废弃街道巡视了半圈,隐隐察觉不对,在频道里呼叫道:“严慎,撤离了吗?需不需要接应?” 寂静。 项云间皱眉:“严慎?” 江临夏跟着叫:“老严?” 辛旷:“……龟儿子?” 无声。 “看来是退场了,切断信号。”项云间当机立断,又问,“乘风还在吗?” 乘风慢吞吞地回:“我在。” 项云间:“严慎呢?怎么回事?” 乘风依旧言简意赅,毫无热情:“不知道。” 江临夏咋舌:“不会吧?这帮兔子怎么回事,蹬起蹄子来还挺疼?严慎连个遗言都没能留下,直接挂了?” 乘风含糊道:“大概是轻敌了吧?” 江临夏真诚地疑问:“可是对面没有被高看的空间吧?” 这话听着扎心,但似乎是事实。 ——在乘风加入之前。 时代已经变了,人类! 项云间目前所在的区域是城市遗址。 城市中心的高楼在战火中多数坍塌,只余下几截矮小的残骸。但还留有数栋高耸的危楼,作为天然的隐蔽点,大大增加了战场的多变性。 几人在中线位置反复清扫,防止对面的学生集结成可观的势力。 项云间拿着枪站在路边,仔细确认对面的门窗背后是否藏有人影,分神问道:“小心身份败露,要不要过来跟我们会和?害怕的话我们过去接你。” “不用。”乘风说,“我们正在商量怎么杀你们。” 江临夏抢先道:“不用给我们通风报信,给我留一点惊喜,好吗?” 乘风体贴道:“好的。” “等你啊,小弟弟。”江临夏从乘风回避且疏离的态度里,大概猜到她已经反水了,笑嘻嘻地说,“祝你玩得愉快。建议你不要太小看学长,否则容易吃大亏。” 双方都很无情地切断了通讯。 江临夏想把乘风踢出频道,发现对方动作比他更快,已经主动离开。 江临夏遗憾地收回手,唏嘘道:“严慎这次还真被雁啄了眼,被卖了啊。乘风那小子怎么那么好骗?才混进去多久,竟然就被策反了。对面的人答应了他什么好处?” 这场演习的最终目的本来就只是为了考核。各凭本事,自我发挥。不管出现什么戏剧性的发展,项云间都不觉得奇怪。 辛旷笑道:“机器人的心思你不要猜。” · 挂断通讯的机器人回到人群中间。正在休息的青年们纷纷抬起头,习惯性地寻求她的意见。 人类对强者的依赖,真是出自于本能。 “技术工,我们的下一个版图在哪里?根据公频里反馈的信息来看,那三个学长的队伍配合很可怕。他们的侦查跟反侦察能力比我们强太多,在那一带的地图里活动就跟条泥鳅一样,防不胜防。” 队长扯起嘴角,笑得灿烂:“城市的地图你会画吗?” “我会画。”乘风道,“但是你看不懂,也记不住。” 队长失望叹了一声。 平头青年蹭到她身边,问:“所以呢大哥,我们现在要怎么办?是不是应该先聚集更广大群众的力量?” 乘风想了想,说:“方法还是一样的。” “还用对付狙击手的方法?那肯定不行啊!”队长满目愁容,“城市地图不像荒林那么一目了然,即使知道了他们的位置,一眨眼他们又可能拐到别的地方去。而且那三个人的行动太不可预测了,人少的话,我们拖延不了他们的脚步。仅凭我们十来个人,顶多溅起一朵稍微大点的水花。” 乘风点头,说:“他们的战术很多变。你们找不到他们的位置,找到了也跟不上、打不过,是吗?” 队长小声道:“是啊。” 乘风问:“为什么呢?” 队长听见她说这三个字就觉得头皮发麻。 平头青年已经抛却了所有的心理负担,虚心请教:“大哥你讲。” “因为狙击手需要隐蔽埋伏,是静态的。而他们的队伍擅长避实击虚,是动态的。”乘风说,“你们分明跑不过他们,还要去追,主动权当然在他们手上。游击最适合以少胜多、消耗战力,人多也没有用的。” 如果游击的精髓在于扬长避短,那么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对方的“短”,都比他们的“长”要长得多。 这个事实,队长不好意思说出口。 “化被动为主动,才是你们的突击方向。”乘风特意跟队长提醒了句,“刚才你的公式套错了。” 队长:“……” 乘风今天说了很多话,比种白菜还要累。 她将手揣进兜里,提醒道:“这场演习其实有个不公平的地方。你们的目的是为了‘杀’了他们,可他们的目的,只是为了考核你们。所以在非必要的情况下,他们会手下留情。” 众人皆是吃了一惊,不敢相信。 “有吗?!” “直男手里哪有情?” “你觉得我们像是惹人怜惜的样子吗?” “技术工,你对这个世界的残酷可能认识得还不够准确。” 乘风不温不火地点头说:“有的。” 毕竟你们看起来都不大聪明的样子。 乘风说:“利用好他们的这种仁慈,就是你们致胜的法门。” 边上一个青年品位了下,小声道:“……听起来怪无耻的。” 乘风扭头看他,说:“那你也可以靠另外一种方法。” 年轻小伙儿眼睛一亮:“是什么?” 乘风两手合十,摆在胸前,面容平静道:“祈祷。” 干啥啥不行,做梦第一名。 全身上下也就只有想得美了。 第 13 章 集合 ##13-集合 虽然大致方针已经有了,但形势依旧不是那么乐观。 目前横亘在乘风面前的有三个问题。 一是人少。二是仅有的几名队员战力基本属于虾兵蟹将。三是这部分虾兵蟹将里还有一部分人欠缺方向感。 乘风本来就不大指望这群人能够熟悉或记住地图,只希望他们可以听得懂最基础的指令,并及时反应。 结果一测试,发现有些人还分不清楚东西南北,要先抬头看看日色,然后再做判断。 可是废弃城区的高楼可能会遮挡天空的视线,荒废的街道也没有明显的标志物可以区分,等他们做完全套动作,还没弄清楚自己在哪里,人已经先没了。 十二个人,在城区边缘的交错街道里跑得晕头转向,最后符合乘风测试要求的,只有寥寥三个。 这三人跑得够快,四肢矫健、反应迅敏,重要的是完全信任乘风的指挥,指哪打哪,甚至不带过多思考。 但这不够。 他们需要外援,否则很难进行布局。 乘风在公频里组织道:“三人以上的队伍请现在报个数,确认安全之后,进入我们的频道。我们需要共同合作,以保证最小的伤亡。” 公频里已经安静许久,显得十分沉闷,在她出声之后,才总算热闹起来。 “这声音怎么回事?是考官吗?” “我们这里有4个人。id通讯号是XXX……” “我们这里有个十人的队频,要不你们并过来?” “加频道有什么用啊?我们又不能会合。” 乘风正准备将合适的人选拉进频道,耳机里响起了江临夏那极具个人特色的欠揍的声音。 “乘风?干什么呢?怕我们偷听啊?不至于。大哥哥怎么能做那样的事呢?” 平头青年:“……学长,你在我们的公频里说这话不亏心吗?” 江临夏扯着长音阴阳怪气道:“我只是关心学弟们。” 乘风没有理会,向自己的新队友说:“我来接你们。” 对面人问:“你们人在哪里?怎么过来?人多的话很容易引起学长注意,那还是别来了。” 乘风说:“我一个人。” 平头青年急道:“大哥,那我们怎么办啊?” 乘风正在脑海中重构地图,随口说了句:“我先给你们找个坑。” 平头青年萧瑟一抖。 不会是觉得他们太没用,就想找个坑埋了他们吧? · 江临夏扫一眼时间,觉得无聊,打着哈欠道:“三个小时了,再刷一会儿吃饭去。” 项云间半耷拉着眼,点头表示赞同。 从半个小时前起,发现抢不到人头,这群考生开始消极怠工。要么躲藏在暗处,要么在地图里四处逃窜。考场里根本没有多少活跃的玩家。 三人也没空在这里陪他们玩猫捉老鼠,无趣又没有意义。 江临夏目光留意着远处,忽地瞥见一抹黑影从街口处闪过,冲向了他们斜对面的一栋塌陷废楼。 他当即压低重心,隐藏好身形,低声笑道:“那不是乘风吗?小短腿跑得还挺快。” 项云间跟辛旷也注意过来,挪步到窗边,从狭小的视野里观察乘风的踪迹。 “就他一个人。”江临夏用枪口指了指乘风所在的方向示意,咧嘴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顺道给兄弟报个仇。” 江临夏架好了枪,跟两个队友一起把守好前后路口,还在猜测乘风会从哪边进行突袭,乘风这不讲基本法的家伙,直接从中间墙面的一个缺口处翻了出来。 江临夏急速调整枪口,可比他更快的是乘风。 对方在单手翻墙的时候,另外一只手早已做好准备。 看着那个黑漆漆的枪口,出于对危险的直觉,江临夏下意识地放弃攻击,下趴躲避。 下一刻,一颗子弹直直射在窗外的墙面上。再往上稍稍偏一寸,就可以击中他的头部。 “靠!”听到耳机里传来的剧烈射击声,饶是江临夏都有些后怕,“他的枪太快了!” 他单手扶住窗台,准备抬头,项云间来不及提醒他,只喊了声:“等等!” 江临夏起身的姿势慢了一拍,就那么短暂的一个卡顿,子弹破空的声音再次在他耳边炸响。 虽然演习里没有实弹,全靠模拟跟数据反馈,但他几乎能想象到流弹擦着自己头皮飞过的画面,这让他全身的血液都往头顶灌冲过去,天灵盖一阵发麻。 江临夏:“!!” 江临夏相信,没有人能在正面对枪中赢过乘风。 这不是准不准的问题,这是你根本不敢冒头的问题。 “他太乱来了!” 江临夏怕了,骂了声,抄起枪转到门口,蹲守在项云间身边。 很快,乘风又一次在他们视野中出现。 项云间也很戒备她的出枪速度,几乎在看见人影的同时,先朝着前方开了一枪,试图干扰她的行动。 江临夏紧跟其上。 然而乘风的身影只是虚晃而过,她抓住从上方垂下的一根钢管,纵身跳过他们头顶,两枪全部落空。 江临夏瞪直了眼,叫道:“哇靠,这人是猴子吗?” 他想要冲出门,被项云间拽了下。二人紧贴着墙面,听外面的动静。 几十米开外,莫名响起一道枪声,数秒后,更远处又响起一道。 看来是走远了。 江临夏茫然道:“他在干什么?” “我怎么知道?”项云间抬了下手,“算了别追,看看他们要怎么组织。” 考生刷分的时间不多了,再给他们一个表现的机会。 何况项云间也想知道,严慎究竟是怎么“死”的。 江临夏低声道:“没想到啊,这小弟弟还挺厉害。作战意识挺机敏的,比那帮人强多了。” 项云间每次说到这个话题就觉得有些好笑:“毕竟他是个机器人?” 辛旷提着枪过来道:“我们也转移吧。枪声引起附近人注意了。” · 乘风一路快跑,寻找地图里散落的队友。 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顺利来到之前联系过的队伍根据点,一群青年正灰头土脸地躲在角落,小心朝外探视。 她按着耳机,说:“我到了。出来列队。” 她削瘦矮小的体型与男生们想象中的形象完全无法重合,可是那道机械音又是如此的独特。 为首青年战战兢兢地走出来,错愕地道“你就……就这么过来了?” 乘风反问:“不然呢?” “……从那三个学长面前冲过来?” 乘风说:“从那里走最快。我赶时间。” “我不是那个意思。”青年瞄了眼远处,有点怀疑人生。 “跟我走。”乘风不想多说,点着他们分配了六个号码,干巴巴地道,“记住自己的编号,按照顺序,我枪打哪儿,你们蹲哪儿。” 青年想说凭什么,话到嘴边变成了软绵的“然后呢?”。 “蹲着,有敌人来就打。”乘风背对着他们在前面领路,“还要我教你们怎么开枪吗?” 平头青年在频道里喊道:“都听大哥的,找好位置后我给你们解释!” “大哥不喜欢说话,你们别惹他生气了。” “兄弟们,还有十几个同志等着跟我们会合,现在是争分夺秒的时间。有意见待会儿再提,大家的目标是一致的,不要内部消耗!” 居然还有狗腿。 几个青年瞬间安心了。 · 三人队伍在城里游击巡视。 奇怪的是,他们周围的考生越来越少。 一般情况下,为了表现自己,考生会主动过来攻击他们。而现在半个小时了,他们还没有看见一个活的人影——除了乘风。 第一次遇见乘风,不算交锋的一次对枪,让她趁机跑了。 第二次遇见乘风,项云间考虑到对面想要集合的紧迫心理,主动放行,和平地放她离开。 可是当乘风第三次从他们面前路过的时候,江临夏忍不了了。 他磨着发痒的牙根,冷笑道:“你说我们是不是太仁慈了?任由敌人在我们的地盘里进进出出。这是一种极大的羞辱吧?” 项云间奚落道:“仁慈得用头去撞他的子弹吗?” 江临夏愤而起身,说:“考生都这么积极,我们怎么能在这里挥霍时间?我去追他,你们给我掩护,不能让他继续无法无天!” 辛旷竖起拇指,催促他赶紧过去。 江临夏抱着枪走在前面,循着乘风奔跑的方向追了一小段。 附近一片安静。 虽然之前也不热闹,可此时的寂静透着股不一样的味道,总给人一种危险在蛰伏的错觉。 江临夏放缓脚步,蹲在墙角,回身冲自己兄弟打了个暗号。 远处,辛旷摇摇头,表示从自己的位置,暂时没有看见埋伏的人影。 江临夏带着一丝不安继续向前。 在他还在试探的时候,乘风又一次跟鬼影般地在前面出现。而且不走正常人走的路,突兀从墙后探出头来。 江临夏朝她开了一枪,没注意是否击中,迅速转移到侧面的墙后。 他抬起头,戒备自己头顶会不会也冒出个人,在给枪上膛的空隙,耳边再次响起子弹爆破的声音,惊得他打了个寒颤。 好在他的站位比较谨慎,对方的射击视野并不开阔,偷袭没有成功。 江临夏完全没注意到自己斜对面还有埋伏,惊愕的同时,迅速朝深处跑去。 没等他躲开后方的追击,半截罪恶的枪口从前面的电线杆后伸了出来。 江临夏最后叫道:“对面果然有组织了!” 他还不忘大骂一句:“乘风是个变态!” 项云间问:“什么组织?你跑太快了,我们跟不上!” 失联。 项云间叫道:“江临夏?” 又一个队友退场了。 项云间冷静道:“撤。” · 江临夏一步三回头地往前走,走到地图边缘时,脚步沉重得几乎难以抬起。 严慎坐在一块石头上打游戏,看见他,欣慰笑说:“你也来啦。” “嗯。”江临夏点点头,在他左侧坐下。 两人并排靠在一起,眺望着远处微红的天际线,目光涣散,久久之后,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江临夏问:“你是怎么死的?” 严慎说:“乘风杀的。” 江临夏顿时放肆嘲笑:“哈哈哈!乘风那枪法都能杀了你?你还是个狙击手吗?” 严慎问:“你呢?” 江临夏笑容里凝滞,融进了浓重的苦涩味。 “不知道。” 他重新复盘一遍,都没想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死的。 知道被埋伏了,但不知道是怎么被埋伏的,更不知道是谁开得枪。 从拐进那条街开始,一切都不对劲了。 阵亡退场的路上,他沿街走过,还看见了好几个躲在暗处的考生在朝他招手。 这让他莫名想起了一句挺变态的总结语: ——他逃,我追,我插翅难飞。 那恐怖的画面足以成为他一生的阴影。 “不科学。那地头怎么那么多人?”江临夏抬了抬下巴示意,“唉,你说回去以后,我们是不是该找个殿拜拜啊?怎么那么邪门?” 随后,二人听见教官在耳机里骂了一句:“两个傻逼。” 江临夏:“……”是不是过分了? 严慎:关他什么事?他什么都忍住了没说。 严慎转移话题道:“猜猜他们两个什么时候出来。” 江临夏刚想说一定是乘风先出来,教官又一次插话:“不出半个小时。” “怎么可能!”江临夏说,“你搞笑吧教官,两条生命凝结出的血的经验,老项一定会为我报仇的。” 教官恨铁不成钢,骂道:“老家早被别人围了都没发现。开光脑,接通讯!” 第 14 章 结束 ##14-结束 江临夏点击视频的时候,心里就知道不妙。 信号一连通,屏幕中立即出现教官那张放大的臭脸。 对方将鼻子贴近光脑,嘴角泛着冷笑,恨不得用眼神表达对他们的“关爱”:吃好喝好,时日无多。 江临夏不由自主地吞咽了口唾沫,调整姿势,让自己坐得更加板正,以无比肃穆的态度等待聆讯。 教官阴沉地问:“你刚刚都做了些什么?” 江临夏小心地说:“维……维持秩序?” “就你特么……”教官高昂的骂声喷到一半停住了,将光脑拿远,回头看了眼身后的领导们,艰难咽下。 他将这份无从发泄的怒气一并转嫁到江临夏身上。眼神凶恶地瞪着屏幕,抬手对脑袋做了个击毙的动作,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等你回来我再教育你!” 江临夏:“……”战后星一切都挺好的,就是不知道移民难不难。 教官现在除了脏话什么都不想说,直接将界面切换到演习的频道,让他们自己反省。 江临夏跟严慎凑在一起,从第三方视角看了一遍剪辑并快进过的战场回顾。 从教官让乘风更换阵营开始,两人的表情就开始不对劲了。 当知道自己的埋伏早已暴露,跟裸奔似地在乘风后面追赶,严慎微微后仰,脸上是深受打击后的悚然,连嘴也忘了闭上。 江临夏用余光窥觑身边人的反应,觉得他比自己更加凄惨,多少感到有点安慰。 画面外又一次插进教官的声音:“你们怎么会那么轻敌?乘风一个人就把你们四个都掀翻了,他才多大呀!” 严慎:“唔……” 教官针对性输出:“严慎退场之后,你们居然还不提高警惕。江临夏你很飘啊,喝了几两酒上的战场?是不是像特么做梦一样?” 确实挺像做梦的。江临夏叫苦道:“那我也不知道他是个指挥B类啊!我以为他是个纯粹的手操机甲手。大家都不能用光脑不能开定位,就他一个人开了挂一样。” 边上的手操老师倏地扭过头,出声打断:“年轻人,客观点,说话要谨慎的!谁告诉你他就是指挥B类?” 嗓门粗犷,语气里明带威胁,江临夏仿佛隔空感受到了他喷溅出来的口水,闭上眼睛,噤若寒蝉。 今天怎么了?他专业踩雷吗? 这帮中年人的生活真的是太复杂了。 严慎还在盯演习视频,见战局进度已经快进到江临夏阵亡前夕,便用手臂碰了碰自己兄弟,示意他注意演习。 这一段集合期,不管是用谁的视角,看起来都会很混乱。 技术员直接拉出了大地图,用黄色的星星来表示乘风的队友,白色的点表示其余考生,然后再用一个明艳的红点来表示乘风。 项云间等三人则是移动的香饽饽。 江临夏觉得从图标选择就可以看出这帮人的心脏不好。 他们偏心。 他用力揉了把脸,认真关注起视频。 红点的行动利落果决,率先朝着城市中心发起进击。 一群黄点跟在她的身后,听从她的指令,相继停在不同的街口。 从地图上的变动来看,乘风并不追求密集的布局,而是保持一定距离,将还留在场上的考生星星点点地安插进去。 先是她自己队伍里的十二个人,占领了废弃城镇的东北版块。 随后红色圆点独自一个,以势不可挡的气势,朝着西南的方向加速靠近。将目标区块的六个白球全部染成黄色后,像母鸡带小鸡一样,手把手领着他们,顺着原先的防线继续排兵。 西南区域的地图江临夏还挺熟的,因为开场之后,他们小队在那个方位往复巡查了两三次。 他将缩略地图与记忆中的几个街口相重叠,发现乘风安插的所有位置都经过合理考量,并不是随机按照距离进行分配。 那些点位,要么建筑群复杂适合隐藏,要么身后道路开阔适合逃跑,要么视野清晰适合攻击。 里面有几个地方他们也埋伏过。 江临夏顿时有种被监视住的毛骨悚然感。 他们还真是都小看了这个发育不良的小矮子。 能够那么精准、全面、迅捷地对人员进行铺排,并提供他们一定自由操作的空间,不是单单“熟知地图”一点就可以做到的。更为强大的应该是她的信息处理以及分析能力。 要知道,这次参加测试的一百名单兵,还有大半人连怎么选点伏击都不清楚,更别说大范围派兵部署。 江临夏面色越发严肃,一手横在胸前,另外一只手无意识地摩挲着下巴,眼珠在地图上来回转动,研究各个黄星之间的联系。思考包围圈内的人要怎么做才能顺利突出重围。 很快,随着频道里铿锵有力的报数声,进击的红球将溃散了一早上的散兵全部集结起来,包围住那三个大饼所在的中心圈。 听着那些人越发响亮的回复,队员的编号从最初的“12”,慢慢拓展到“20”、“34”、“42”……所有的白色小球全部变成星星,点缀在城市四周,竟然显得有些热血。就差来首bgm。 到这里,其实所有人都知道,战局已经基本锁定了。剩下的全是表演时间。 下一秒,地图被撤换,切成了乘风视角的镜头。 在江临夏阵亡之后,乘风爬到某处高地,担任指挥职务。 她居高临下地俯视,冰冷的音调与其他人的振奋形成鲜明对比。 “二队的兄弟,都准备好了吗?” 几道跃跃欲试的声音迅速响应:“5号准备好了!” “16号、19号也准备好了!” “12号就位。” “……” 镜头轻微转动,在她目能所及的范围里都游走了一圈。 然后江临夏听见乘风得意地打了个响指。 ……机器人根本不会打响指。等她出来一定要嘲笑她。 “导航开始,听我指挥。”乘风道,“5号鱼饵准备行动,第二个路口右拐,翻墙。7号注意接应。” 话音刚落,一青年立即冲向穹苍正注视着的那个角落,抬枪一阵盲扫,又在烟尘扬起时转身撤逃。 项云间从高墙后气势汹汹地杀了出来,死死追在青年的身后。 画面又一次切换,变成了项云间的视角。 两侧景色随着轻微的颠簸飞掠而过,眼见他就要追上目标,周围忽然扫来一枪,硬逼着他转了方向。 乘风:“好,7号鱼饵拉到目标,正朝13号的方位跑。狙击手看准一点,还有一百米的距离。” 这一幕似曾相识,江临夏在不久前刚刚经历过一遍。 再之后的剧情也犹如噩梦重演,所有分散在各地的考生,随着项云间的跑位活跃起来,开始了游击一般的骚扰拉锯。 分明是彼此并不熟悉的人,却在乘风简洁明了的调派中,配合得亲密无间。像是一场刺激的追逐游戏。 项云间跟辛旷就是群狼环伺中的两只小羊,跌跌撞撞,死命挣扎也逃脱不了被狩猎的宿命。 江临夏不忍再看,摇了摇头。 教官同样看得烦躁:“啧。” 事实证明,教官预估的半个小时都是宽容的。 不到二十分钟,屏幕中传来一阵沸腾的欢呼,与城市深处的喊声相重合。 联大小队最后两人也领了盒饭。实战演习正式结束。 江临夏爬到石头上张望,看着项云间背着枪大步流星地走回来,身后跟了一高一矮的两条小尾巴,再后面则跟着浩浩荡荡的几十人队伍。 那群考生估计是想跟着乘风,又觉得联大的两人过于恐怖,不敢靠近。 走到半路,乘风受不了身后那群人压抑着的呼叫,停了下来,跟他们说话。 项云间径直过来,接过江临夏递出的光脑。 教官厉声道:“你觉得你今天的表现怎么样?” 江临夏耳朵动了动,抿紧唇角,等待教官也对项云间来一波狂风暴雨的输出。 项云间平静地说:“还行。” “你这也叫还行?!”教官破音道,“你离谱吗?!你说说你今天犯了几个错误!” 项云间说:“如果是以敌对的身份,我今天的表现是失格,但如果是以考官的身份,抛却好胜心,让他们能有表现的机会,就结果来讲确实还可以。” 教官的怒火被平息,想了想,闷声“嗯”了一句。 什么叫“嗯”? 江临夏抬起头,“这就没了?” 教官:“呵,对你的话,我还有很多要说的。” 江临夏敬谢不敏:“……不用了。” 他偏过头,听到那边一帮人在扯着嗓子喊: “大哥!” “谢谢大哥提携!大哥威武!” “大哥你虽然矮,但是你在我心中有一米八!” “滚!什么一米八,在你心中大哥还没你高大?不敢想点更高的吗?!” “你这话说的,我怀疑你是在恶意嘲讽我们大哥!” 受到追捧的主角不是非常高兴,挥挥手要将人轰开。 那帮青年勾肩搭背地大笑,互相推攘着,在乘风的再三催促中,才依依不舍地去还装备。 江临夏承认自己有点酸了。 乘风默默走过来,停在距离三人一米远的位置,将手揣进兜里,对着他们发呆。一点都没有胜利者的激情。 离开指挥的身份,她似乎就变回了那个连话都不愿意多说的机器人。 项云间主动转过身,问道:“好玩吗?” 乘风含蓄点头。 项云间嘴角上扬:“这是人类的游戏。” 乘风别开脸,用袖子挡住脸,擦拭额头上的汗渍。 “乘风啊?回来啦!”教官变脸的速度过快,一会儿温柔,一会儿暴躁,“声音给我放大!把我拿过去!” 这人迟早精分。 江临夏一阵腹诽,还是把光脑拿了过去。 “乘风同学,辛苦了,表现得不错,联盟大学很欢迎你这样的学生!”教官的声音让几人直起鸡皮疙瘩,“你的情况我都听同学们说了,大家一起思考对策,可以解决。” 乘风对着屏幕里的人定定看了会儿,目光焦距向侧面偏离。 教官顺势回过头,才发现手操机甲的老师不知道什么时候靠了过来,几乎要贴到他的身上,正炯炯有神地盯着屏幕。 ……笑得极其没有招生办的专业素养。 “不要报警。”教官忙解释说,“他其实是个好人。” 第 15 章 起航 ##15-新世界 手操机甲的这位老师没有意识到自己此刻的猥琐,更没有意识到教官的好意。不等对方说完,直接用肩膀往边上一撞,硬生生挤占走大半的屏幕。 他脸上堆满关切,柔声问道:“乘风同学啊,你学手操代码多久了?有什么技巧吗?愿不愿意来跟联大的同学分享呀?” 项云间几人感觉一阵不适从脚底直传上来,跟蚂蚁爬过似的酥酥痒痒,激得他们齐齐打了个寒颤。 虽然他们没有上过这位老师的课,但平时听说过不少关于他严厉冷酷的传闻,实在无法接受他这样的形象。 眯着眼睛,生硬微笑,不自然地牵动着脸部肌肉。 随便拍张照片,都可以挂出去当恐怖电影的宣传海报。 果不其然,乘风往后退了一步。 这一小步,是她在人类世界倒退的一大步。 手操老师还疑惑地问:“怎么了?有什么困惑需要老师解答吗?” 乘风摇头。 项云间走到她身后,替她解围说:“跑了半天他也累了,专业的事情,还是等联大的招生组来了之后再说吧。反正现在时间还早。” 教官终于找到机会说话,推开男人,插了一句:“联大的同事已经出发了,应该很快就能到战后星。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汇报,我们这边会随时跟进。” 他说着暧昧地挑挑了眉,一脸的心照不宣:“放心,来的都是自己人。” 能把“走后门”说得如此清新脱俗。 ……果然是人贩子。 教官怕一米九的壮汉又挤过来吓人,语速急促地说了几句:“另外,今天晚上行李可以收拾起来了,贵重物品最好还是找地方寄存一下。联大的假期安排得很紧密,不一定会有时间回战后星。你好好休息,有困难找同学,大家都很乐于助人……” 他匆匆说到一半,光脑又一次被人拿开,这次架在了桌子上,画面缩小,能将整个会议桌都包揽进去。 粗粗一看,有十几二十来人,表情各异。 为首的一名老人朝乘风轻笑,正欲开口说话,乘风上前,径直关掉了视频通讯。 世界安静下来,乘风沉沉松了口气。 江临夏跟严慎都愣住了,见她转过身,朝她竖起拇指,敬佩道:“勇士啊!” 这就是没有经历过社会打击的机器人吗? · 看着漆黑的大屏幕,招生办领导无奈笑了笑,没有放在心上。他调出所有学生的成绩,跟几位老师共同商讨招生的学生人选。 边上的中年男人一目十行地核实分数,埋头说了句:“虽然他看起来不善于交际,但是他很有魅力。” 魅力这种东西,有一部分是与生俱来的,尤其是指挥的魅力。 它的表现形式可以大为不同。 像连胜,她的指挥风格是热血的、激情的,做她的士兵能够感受到大浪潮涌般的澎湃。 而乘风则是极致的冷静,仿佛天裂了一块掉到她面前,她都能冷冰冰地说一句,“前方拥堵,绕个路”。 两者的共同点是安全感。这其实没什么问题。 “嗯。”老人笑道,“我很期待他会给我们带来的改变。” · 下午的时间是空闲的。 项云间四人回去整理设备,乘风决定去收白菜。毕竟她的钱包里只剩下两百多块钱。 这两天战后星的市场行情依旧萎靡。白菜太贵了,大家更愿意吃便宜的速食食品。 乘风在路边摆了一个下午,入账只有十二块钱。有一颗白菜还被扒拉烂了。 这个地方真的有很多不好的人。 乘风抱着腿,看着面前那些结伴穿行的人群,挣扎过后,还是稍稍修改了下自己的评价。 其实也没有特别的不好。只有她过得不是非常好。 天色黑下来之后,乘风背着竹筐去了城里的福利院,将东西放在门口。 院长倚在窗台,看见她了,惊讶地叫了声:“乘风?” 乘风循声抬起头,静静与他注视,等不到他说话,兀自转身离开。 院长急得又喊:“乘风!叶归程!你等一下!” 乘风再次停下来的时候,院长还是没想好要说什么。脸上的皱纹堆叠在一起,努力将半边身体探出窗户,问道:“你要去哪里?” 乘风说:“回家。” 想了想,她又补充了一句:“我不回来了。” 院长失神道:“啊……” 对这个唯一跟她告别的人,乘风勉强多说了一句:“再见。” 她把帽子往下拉,一路小跑地冲了回去。 · 乘风的东西不多。 她不能丢掉的只有一个箱子,和一架废弃的格斗机器人。随时都可以起身远航。 第二天早晨,有光脑的同学收到了集合地点的通知,没有光脑的,联大学生人工确认。 项云间负责过来接她,为了帮她搬运东西,还特意借了辆小货车。 结果乘风直接拖拽着自己的机器人朋友,脑袋上顶了个箱子就出来了。 她还是穿得奇奇怪怪,项云间一看见就笑了,问道:“你就这些?” 乘风点头。 她脑袋上那个皮质小箱的锁扣已经坏了,用金属重新修理了下,可是看起来很脆弱,装不了太多东西。 项云间帮她提下来,放在车后座,问道:“你都放了什么?易燃易爆物品不能带,要过安检的。” “没什么。”乘风说,“把我爸爸带回家。” 她打开箱子让项云间查看。 里面只有一套洗得崭新的军装,摆得整整齐齐。左侧放了几封未寄出的信件,右侧则是各种勋章。 几枚勋章里有联盟的标志,还有几枚则带着战后星的标志。 项云间大概明白。 战后星的军事水平一直比较薄弱,常年跟联盟合作,进行学术交流。 乘风的父亲当年应该就是特招的学生,毕业后在联盟服役了几年,战争发生又回到祖国。 “他其实一直是在联盟长大的。” 乘风说不大来,“家”或者“祖国”这个词的概念,对于奔波的人来说,太过模糊了。他父亲分不清楚。 但她父亲是想回去的,只是找不到自己的归程。 乘风说:“我带他回去。” 项云间将箱子盖上,说:“走吧。” · 因为已经被几所军校挑选过几轮,剩下来的学生素质其实都一般。但在之前的演习中,招生组还是看见了一些潜力。 最后联大一共招收了十个学生,包括乘风。 乘风到的时候,别的学生差不多已经齐了。 他们基本是大包小包,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兴奋,与前来送行的亲人道别,讨论得十分热闹。 江临夏朝她招招手,示意她到自己这边来。并从身后的物资箱里摸出两袋鸡腿,怂恿道:“叫大哥,给你吃。” 辛旷拍掉他的手,递给乘风,说:“随便吃,别管他,自己拿。” 乘风要接过,被项云间给拦住了。 “不要给他。” 江临夏闻言大声谴责:“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老项你干嘛那么扫兴?” “你不知道他在车上吃了多少东西!”项云间扼住乘风的后脖颈,“他就那么点儿大的个子,你觉得他能消化得了吗?” 乘风挣脱开,把格斗机器人放到地上,蹲在旁边等飞船。 项云间跟着在边上蹲下,看着她刻意压低的帽子,又来找她搭话:“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乘风偏过头看他。 “你剃光头,是因为机器人没有头发吗?”项云间摸了摸她的脑袋,“可是你为什么那么喜欢戴帽子?” 乘风挥开他的手,虽然没吭声,但周身气场明显的阴沉下来。 项云间觉得自己可能窥觑到了什么秘密。 他问:“你头发怎么没的?” 乘风摸了摸格斗机器人锃亮的脑袋,强调道:“我不是光头。” 准确来说,她是有点头发的,只是短而已。 严慎也凑过来问:“所以是剪坏了?” 江临夏惊讶道:“不会是天生秃头吧?” 辛旷也惊:“年纪轻轻不至于吧?” “不是秃头!”乘风被几人吵得烦不胜烦,大声道,“晚上冷,没暖气,生火盆的时候没注意,被烧了!” 几人愣了愣,觉得有点惨,又有点好笑。最后快乐压过了良知,肆意笑出了声。 乘风猜到了,猜到这群不善良的人会嘲笑她,但是没猜到他们竟然这么的不含蓄。 她生气了。 四人没乐多久,天际线上飘来一片巨大的阴影,浮在厚重的云层之上。 红白色的灯光时熄时亮,提醒附近的人群即将降落。 项云间当即收敛起笑意,抬起下巴道:“来了。” 第 16 章 体检 ##16-体检 飞船降落,吹了乘风满身热气,还差点掀走她的帽子。 她迅速退了几步,躲到项云间的身后。 而在她前方数十米的空地上,青年们爆发出一阵极为热烈的欢呼,得到通行指令后,立即撒腿冲了过去。 这次来对接招生的,有医疗组、行政组,还有一批机组服务人员与技术工。 联大后台处理并确认完所有新生手续后,众人才会重新起航,照进度看,预计要在战后星停留一两天。 乘风的证件比较复杂,她是个黑户,需要先进行背景调查。而且那台格斗机器人虽然被销毁了核心,还是有一定危险隐患,也要经过严密安检。 项云间提起乘风的行李,过去跟安检人员打了声招呼,先上飞船,给她找个房间进行安置。 机舱里的装设在乘风看来堪称豪华,全是各种电子设备跟精细零件。 她走走停停,观察按钮上方的文字注释,对这些先进科技下的技术产品感到万分好奇。 还不等她跟联盟的现代科技实现接轨,江临夏已经不耐烦地提着她的衣领拖进走道。 “你就睡我们边上这间房。”项云间将门上的卡片取下来,示意她放好,“有事喊人知道吗?什么设备不会用可以来问我们,也可以去找机组人员。晚点我让他们拿一份地图过来,你认一认餐厅跟医务室。” 这是一个大套间,乘风的房间在最左边,中间有一个大的会客厅。 “格斗机器人暂时由我们保管,等回联盟了再给你。”项云间把皮箱摆在入口的位置,“东西放这儿了。” 乘风点头。 项云间等人还要去归还训练设备,乘风独自一人留在宽敞的房间里。 空气中飘了点花香。乘风不知道是哪种花的香气,只是觉得那种好闻的味道应该是来自一种花。 她站在控制面板的前方,研究相关的功能。 这个系统的触屏按键上没有写文字,只有各种象形的图标。她不大确定。 没过多久,大门再次被人敲响。 乘风快步过去开门,从缓缓敞开的门缝里,看见一个身材高大的英俊男人。 对方手上挂了件白色的大褂,还提了个黑色的袋子。上身穿着灰色的西装马甲,连衬衫边角都熨得平整。气质比项云间几人看着要儒雅很多,有种岁月沉淀后的平和。 乘风视线从地面开始缓缓上移,恍惚觉得连对方的腿都比自己高。 林医生眸光低垂,看着她吃惊地打量了一番,最后仰起头朝自己眨眼,不由笑道:“乘风?” 乘风点头。 看起来挺乖的。林医生很欣慰。 这概率简直跟下雨天出门捡金子一样小。 林医生问:“你是想先休息,还是先体检?” 乘风没有回答。 林医生又补充了句:“体检人多。” 乘风说:“先休息。” “行。”林医生从她身边越过,走进房间,把袋子放到靠墙的木桌上,“这是他们让我给你带的衣服。另外,你有光脑吗?” 乘风摇头。 “我顺便给你买了一个。去联大后光脑还是必要的,方便大家保持联系。”林医生从袋子里翻出一个盒子,用指尖点了点,“不会用的话,去找那帮网瘾少年。” 乘风定定注视着他的手,在林医生以为她不会再有反应的时候,乘风忽然抬起头,张大嘴发出一声高兴的感慨:“哇——” 有光脑的机器人,程序升级了! 林医生忍俊不禁。又觉得联盟大学多少年了,总算盼来一个正常人,实在是太不容易。对乘风的态度顿时温柔起来,摸摸她的头,说:“我先去给他们做采样,晚点过来通知你体检,你在这里熟悉一下环境。” 乘风脱掉外套,躺到床上。 这里的被褥软和温暖,凑近了闻还有一股淡淡的牛奶味。 乘风可耻地在这种舒适的环境中迷失了。悄悄将脸在枕头上蹭了蹭,闭上眼睛休息。 她不自觉睡了过去,朦胧中被几人压低的对话声吵醒。 是项云间他们回来了,正坐在客厅里玩光脑。 乘风立即拿起自己的新光脑小跑出来,想找他们交流一下。 江临夏见她出现,从桌上摸了个水果,抛到乘风手里,笑道:“给你带了个好东西,战后星应该没有种。” 红绿相间的饱满果实。 乘风捧在手里看了一圈,觉得不大能吃,问道:“这是什么?” “石榴啊。”江临夏说,“剥皮,吃里面的籽。甜甜的挺好吃。” 乘风在他边上坐下,用力剥开外皮。 江临夏看着她将石榴吃进去,眼睛上方那两簇眉毛慢慢拧在一起,露出些微怀疑的神色,突然想起来,捏住她的脸道:“吐子!吐子!” 乘风两颊鼓起,冲着他的脸直接喷了出去。 江临夏懵了下,跳脚大叫:“我靠!” 他揪住乘风的衣领,重重往上提起。 ……可又不能打她还是怎么滴。 江临夏松开手,转而两手抱住她的头摇晃:“你特么是不是故意的!你居然往我脸上吐,我特么脸上全是你这小子的口水!靠!” 乘风张着嘴,被他晃得脑袋都要晕了,说出话也含糊不清:“我不是故意的。是你捏我脸,还让我吐的。” “活该。”项云间在对面冷笑道,“放下,人给你晃傻了。” 江临夏跑回房间去洗脸,项云间招招手,示意乘风过来。顺手从桌子下面抽出一份文件。 “联盟大学的入学申请,看一下,没问题的话就签字。审核通过,联大会给你发通知书。” 因为乘风的条件特殊,总结一句话就是,她没有钱。 联盟大学愿意为她提供免费的食宿。根据她的成绩下发不同等级的助学奖金,同时对她提供专业的技能教育。在不影响日常学习的情况下,不禁止她通过别的正当渠道赚取收益。 条件是她必须要在联大上学,不能中途无故转校。 乘风大概扫了一遍,在末尾签下自己的名字。 “你直接签了?”项云间说,“你看得懂合同吗?” 乘风很清醒:“没有选择的。” 她想去联盟。 “行。”项云间笑道,“你放心吧,联盟大学……奉行人道主义。” 这份合同里的条款确实很优渥,大部分都是扶助措施,用来吸引乘风。除了要在联大上学以外,几乎没有别的限制条件。 项云间对着签署完的合同拍了张照,发给教官。 教官收到后,立即通知宣传人员,美滋滋地在官方账号上发预告。 @联盟大学:发个小道消息。上次登录我校学生项云间的三夭账号进行模拟测试,并创下三夭手操记录的玩家,是我校今年的一个新生。即将报道,敬请期待!【打call】 帖子一发出来,立即被顶上热门。 “原来不是bug吗?我说三夭怎么那么久不出来澄清。哪个新生这么厉害,直接霸榜?那还上什么学啊?” “手操机甲真的要复兴了吗?!” “联大的手操机甲要站起来了!一军二军还没有动作吗?@联盟各大军校,你们到底行不行?一滩死水的局面要被打破了,快跟着沸腾一下!” “可以看看小哥哥的照片吗?” “等一下啊,正常的招生流程早就走完了吧?不是说项云间几个人最近在战后星做特招吗?所以新生难道是偏远星系的人?” “怎么可能?我记得各大军校先去战后星招过一批了,那几个招生办出行跟蝗虫过境似的,还能留下这么个沧海遗珠?” “联大会不会做人?都快开学了就别搞神秘了,有什么直接拿出来啊!” 账号的管理者特别讨打,只给几条热门评论回复了一个贱兮兮的表情包:【嘿嘿嘿】,激得底下网友一片骂声。 项云间教乘风怎么使用三夭这家公司的软件,他率先点开论坛,让乘风看一圈评论。 ——认识联盟,从认识沙雕网友开始。 乘风很想注册账号,可是不行。她目不转睛地刷着帖子,屏幕上方突兀地弹出来一条信息:乘风,过来体检。 乘风收起光脑,跑去机舱后方的医务室。 体检区已经没什么人了,乘风到的时候,最后一位青年从里面出来。 对方朝她招了招手,热情叫道:“大哥!” 乘风顺着他的来向推门进去。 林医生坐在墙边,听见脚步声,头也不抬地指向一侧:“过去拍片。” 乘风走进狭小封闭的房间,不知道要做什么,按照机子上的图示,举起双手站了会儿,就听林医生说:“好了。去外面把衣服脱了。” 片子扫描出来,林医生对着屏幕上的结果登记信息。 第一眼的时候没觉得哪里不对,正写到“胸廓对称、气管居中”,他忽然怔住了,迅速扭头重新扫一眼片子。 如果他多年的从医经验没有错误……乘风不具备一个正常男性该有的身体器官。 “等一下!等一下!”林医生匆忙站了起来,冲里面喊道,“先别脱衣服!” 第 17 章 一更 ##17娇气 乘风衣服已经脱到一半,里头剩了件老大爷款的加大秋衣,听见林医生的喊叫,又把外套披了回去。 林医生推门进来,看着她的装扮,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闪过各种难以形容的神色,可以想见内心正在经历极为激烈的交锋,只是苦于人类的语言难以表述。 最后他嘴唇颤了颤,抬手捂住额头,下半张脸扯出个阴恻恻的笑容,幽幽吐息道:“是项云间的错。我以为他们四个就算每人只带一点脑子,多少也能众筹出一个完整的,现在看来是我太高估他们了。” 一个傻子跟一群傻子,没有差别的。 他把快要脱口而出的脏话憋了回去,竭力在乘风面前保持自己的涵养。可是一抬头,一睁眼,乘风身上那套老头衫就快要刺伤他的审美,又觉得忍耐是人类最无用的一种道德素养。 林医生说:“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给你重新找两件衣服。” 这次来招生的工作人员大部分都是男性,两名行政处的女老师年龄又比较大了,没有适合乘风的衣服,林医生只好去商场买两件回来。 他怕乘风穿不惯裙子,最后挑了一件领口绣花的白色衬衫,还有一条黑色的背带短裤。风格相对中性。 即将离开商场时,他看见隔壁展示柜里的假发,想起乘风的光头,有点头疼,又进去买了一顶。 这个季节战后星昼夜温差巨大,但联盟正值炎热夏季。飞船开了恒温,这样简单的着装才是正常的。 怎么还有人在穿秋衣? 东西送到乘风手上。 比起新衣服,她明显更喜欢那顶过肩的假发。对着研究了好一会儿,戴到自己的头上。偷偷挪步到墙角,对着镜子照了照,然后整个情绪都明显得高兴起来。 林医生见状松了口气。 等她换下那套不知从哪儿买来的成年男性旧衣服,终于像一个正常的女孩子了。 只是四肢过于纤细,原先被遮掩住的枯瘦身材都暴露了出来。青筋覆盖在没什么血色的皮肤下,顺着骨骼的纹路,隐约描绘出肌肉的形状。手臂跟膝盖上交错着数道狰狞的旧伤疤,已经看不出受伤的缘由。 战后星的艰苦生活,还是在她身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迹。 给乘风做完基础的身体检查,林医生关了医务室的大门,带她一起回房间。 项云间四人依旧懒散地坐在客厅沙发上。 几天没有回去,联大的各个校友都在询问他们关于新生的事。 项云间觉得烦,开了信息屏蔽,拉着兄弟们在三夭上刷团队分。 乘风进来时,谁也没有抬头,直到林医生不悦地“咳”了声,他们才勉强分出一丝余光瞥来。 这一看,几人的动作都停住了。 又点儿眼熟,又不是那么眼熟。 辛旷讷讷问:“这是谁?” 江临夏最快反应过来,放下光脑,表情严峻地对医生说:“林医生,不要随便把男生打扮成女生的样子,这样很容易让他造成性别认知障碍,一点都不可爱。他已经对自己的物种认知不清了,你还要在他的世界里增加游戏难度吗?” 项云间也皱眉道:“而且他已经很娇气了,一不高兴就不理人。我想带着他往铁血的方向发展,队伍里不能有两个江临夏。” 江临夏气道:“你滚!我是这样的吗?” 严慎说:“为什么要给他穿这样的衣服?他可能什么都不懂。不是给他带男生的衣服了吗?难道乘风不喜欢吗?” 江临夏叫道:“跟他平时穿的衣服比起来,联盟的男装怎么都算得上是时尚!” 辛旷欲言又止,眼珠飘了飘,觉得自己看出了什么,又实在不敢说,默默移开视线。 林医生拿着体检报告的文件夹,过去在江临夏跟项云间的头上重重拍了一下。 严慎坐得远,没有被波及。可是他听见那沉闷的响声,感觉自己的脑子现在也是嗡嗡作响,又空空荡荡。 林医生咬牙骂道:“我!娇!气!你妈的!乘风就是一个女生!你们都瞎了眼吗?!” “不可能!”江临夏都顾不上自己的头,跳到沙发上,近乎惊恐地尖叫道,“不!可!能!” 话虽然是这样说,几人屏着呼吸,盯着乘风上上下下地审视,却无法将面前的人跟记忆中的小男生联系起来。 他们大脑的记忆区块似乎出现了故障。 “你要说她是女生的话……”严慎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只是说半句就要滚动一下喉结,以维持自己的理智,“也……也确实挺像的?” 江临夏的脑袋,很小幅度地点了点。 林医生被他们气笑了。 人乘风还什么都没说,他们一帮大男人却像被糟蹋过一样。 他拍着乘风的肩道:“骂他们!” 乘风很听话,搜索了下自己的词汇库:“变态。” “这样不好,林先生。”江临夏极小声地道,“别教女孩子骂人。” 严慎近乎呢喃地道:“尤其是变态这样的指控。” “扎你们心窝子上了?我懒得理你们,回去重新上一下初中的生理卫生课。”林医生连白眼都不屑得翻给他们,推着乘风道,“把东西放好,我带你去吃饭。” 乘风:“哦。” 从房间到食堂的一路,难免会遇见这次要招收的新生。 几名青年迎面过来,扬起笑脸,想要跟林医生打招呼,目光偏到乘风脸上,黏住了无法移开,下意识地说了个字:“大……” 后面那个“哥”字,怎么也说不出口。连同他们的脚步一起定在原地。 直到乘风面不改色地从他们身边经过,他们还恍惚得难以清醒,在后面小声议论道:“是大哥吗?原来大哥还有这癖好吗?我……现在可怎么办啊?” 乘风回头,毫无感情的眼神扫去。 那两人顿感害怕,鹌鹑似地缩起了脖子,两手合十朝她赔笑。 林医生扶住乘风的脸,将她转回来,叮嘱道:“别理他们。军校里这种人很多的。别靠近这帮单身狗,会变得不幸。” 乘风听得半懂,还是点了点头。 走到食堂门口时,她问出了内心无比的困惑。 “长头发的人,不能做大哥吗?” 这个问题生生将林医生问住了,他哽了半天,只能反问:“你喜欢吃什么?我给你拿。” 乘风离开后,江临夏才如履薄冰地沙发上摸索下来。 四位兄弟一致地陷入了难言的沉默之中,放下二郎腿,放空大脑,并维持着凝重的气氛直到乘风回来。 其实他们已经调整好心情了。 机器人,哪分什么男女?这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乘风缺乏许多正常社会该有的阅历,还需要爸爸们的引领。 他们仔细回忆了一遍,庆幸自己没有在她面前说什么奇怪的话题。顶多只是嘲笑了下她的头发。 现在她已经有新的假发了,应该不会在意这样的小事。 江临夏鸡贼,抓住先机,在乘风坐下后,先一步甩锅道:“这其实主要是老项的错,你知道吧?他第一眼把你认成了男生,把我们全都带进了沟里。” 确实是事实,项云间没有反驳。他靠在沙发的扶手上,目光没什么焦距地望着远处的一盆绿植。 乘风道:“哦。” “没有别的意思,女生就女生嘛。”江临夏放低了声音,与她商量道,“但是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我们在你家里住过。” 乘风沉默,低下头,摸出自己的光脑。 江临夏心里头有点发憷,看向自己的兄弟,不幸发现另外三个没出息的家伙比他还要无助。 他朝乘风的光脑屏幕瞄了两眼,发现她只是在三夭论坛跟主界面之间来来回回地切换,立马领会,主动上前道:“我教你我教你!” 乘风说:“可是我没有账号。” 江临夏:“我的借你!你随便玩!” “谢谢你。”乘风懂事地说,“等我能注册了,我会还给你的。” 江临夏:“……”难道你拿不到身份证,还想共享我的id吗? 江临夏扭头问:“她的背调到底什么时候结束?” 乘风的背调很简单。 她的活动范围狭窄,基本都在家里。而家里一贫如洗,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东西。找当地官员开完证明后,就可以走申请户口的流程了。 飞船不能在战后星停留太久,初步核实完情况,整理好资料,管理员就决定先返回联盟。剩下的流程慢慢走。 他们给乘风申请了一个临时用的身份卡,能在联盟境内自由行动,应对身份检查,但权责受限,三个月后过期。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林医生迟迟没把乘风的体检报告发回去,只是跟留校的招生办工作人员说:无特殊备注。身体健康。 对方回了个大大的“好!”字。 对此,项云间几人也不敢吭声。 这段时间里,他们一直夹着尾巴做人。不仅给乘风捋了遍联盟大学的校规,还做她的陪玩,跟她一起打益智小游戏。 “像养了个女儿。”江临夏感慨说,“女儿和她四个不称职的爹。” 可惜乘风不是很买账,“我没有你们这样年轻的爸爸。” 临近降落,几人开始收拾行李,要么准备回家,要么准备回校。只有乘风依旧是一个小皮箱加一架格斗机器人。 而且技术工还把她的格斗机器人拆卸了,装进了一个行李箱里。否则联盟出现一个完整型的格斗机器人,很容易引人误会。 江临夏看她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想起来问:“乘风现在有钱吗?联大的助学金什么时候发?离开我们她能不能吃得上饭?” 严慎回道:“住宿免费,每天餐补五十。但是助学金怎么也得等到正式入学,起码得到新生联赛后才会发。” 江临夏愁道:“她总要买点生活用品吧?衣服啊、洗漱用品啊……还有她那么能吃,宿舍里不得放点小零食?” 江临夏数着数着,觉得这得好大一笔钱。 乘风一穷二白的,来了联盟难道要过苦行僧的生活吗? 何况学费可以免,但是一些教辅资料、课外训练时长,是要自己买的。 据说手操机甲跟指挥b类的学生,都很费钱。不仅费钱,还受单兵系的排挤。 江临夏最近对自己的新身份适应得很快,一想到乘风刚入学就要受欺负,心里很不是滋味。 乘风摸摸口袋,向他们展示了下自己的巨款:“我有两百多块钱。还有你们之前付的借宿费。” “我可怜的女儿。”江临夏语气急转,“说好了不提借宿的事情!我求你!” “哦。”乘风说,“我有钱。” “你那点儿钱,还是留着给自己买糖吃吧。”江临夏环视一圈,因为辛旷不在,就说,“找老项,他有钱。以后有什么事需要擦屁股也可以找他,他是专业的。” 项云间伸长手臂,召唤道:“过来,爸爸给你发钱。” 乘风坐着没动,视线稳稳落在光脑上。 江临夏有感而发:“网瘾果然是这世上最可怕的传染病。” ……孩子大了,翅膀硬了,不知道社会的美好。 项云间勾起唇角:“想不想吃红烧肉、口水鸡、小蛋糕?” 这几样都是飞船上最受乘风喜欢的菜。 准确来说只要不是大白菜,她都很喜欢,全部都是砸开她新世界大门的敲门砖。 乘风放下光脑,表情有点落寞。 项云间又招了招手,说:“等你熬到新人联赛,应该就有钱了,到时候再还给我。” “其实我们队伍还少一个副指挥,找很久了。如果你能进我们队伍,走公账,就不用你还。”江临夏补充说,“我们队伍很厉害的,不缺钱。” 乘风犹豫片刻,承认自己抵挡不住诱惑。 所有的克制力在吃了十几年的白菜面前,什么都算不上。 她默默站起来,走到项云间面前,伸出两只手,像一个十分乖巧的不孝子。 项云间掏出光脑,准备给她转账。 乘风说:“我想要现金。” “干什么?方便携款卷逃吗?”项云间提醒说,“联盟大部分地方都是用电子钱包付账。” 他从兜里掏出最后的几百块钱,都给了乘风,说:“我取了钱再给你。只有做我们家的孩子才能这么幸福,知道吗?” 不孝子已经跑了,一点温柔没有留下。 项云间摇头,自嘲道:“她如果真的是我女儿,长大后一定会拔我的氧气管。” 江临夏闻言大笑,在一旁得意洋洋地道:“所以说,孩子最需要的是陪伴。你看乘风对我多体贴、多亲近?她已经会对我说谢谢。” “你?”项云间冷冷地瞥他,“你就是等我老了以后天天往我家推销保健品的那骗子!” 江临夏直乐道:“你放心,我一定不会单独薅你的羊毛。我会在你跟财务之间流转,给你减轻负担。” 飞船落地时,校车早已等在机场。 江临夏三人打了声招呼,自己叫车回家了,只有项云间还跟着队伍。 工作人员领着学生们走出候机厅,有序上车,前往联盟大学。 这批学生出生的时候,自己的祖国还是战区,各地炮火轰鸣,他们只能在不同的防空洞里转移避难。 和平后开始漫长的战后重建,依旧难以恢复往日的容光。 他们从来没有亲眼见过可以用“恢弘”来形容的现代都市,超乎了他们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此时坐在游览车里,盯着外面一掠而过的街景难以抽身。 原先吵闹得跟锅沸腾的粥似的青年们,此刻静默无声。 羡慕、惊讶、陌生,这些情绪在巨大的差距面前都变得寡淡起来。 他们只是很安静地看。看街边行人身上的愉悦与生命力;看有着多年历史依旧屹立不倒的地标性建筑;看这座城市健全且完善的规则与秩序;看长久和平所熏染出来的美丽。 眼神专注,面容肃穆。 然后渺小地畅想着,和平也能像这样偏爱一次他们的星球。 校车在校门口停下,众人拎起背包,窸窸窣窣地起身,挺直腰背,按照座位顺序走下车门。 乘风坐在最后面,透过车窗,发现之前在视频中出现过的几位老师跟教官也在。 他们站成一排,笑得和善又自然,跟从面前走过的每一位学生握手示意,然后让边上的志愿者带领他们去领取自己的宿舍信息。 等车厢差不多空了,乘风才走下车。 手操专业的老师看见她,有略微的惊讶,想不起来今年的特招名单里是不是有女生了。 身材瘦小,眼睛清澈透亮,看起来很可爱的一个小姑娘。如果见过,他绝对会有印象。 但他求贤的心太过迫切,没有过多关注,草草跟乘风握了下手,越过视线望车内张望。 他茫然问:“没有人了吗?” 项云间最后一个走出来,回道:“没有了,都到了。” “那……那乘风呢?”手操老师慌了,“人呢?” 乘风:“……” 她扯了扯一米九壮汉的衣角,抬手指向自己,露出一个友善的微笑。 手操老师懵了,张着嘴,所有打好的腹稿都在一瞬间流产。 “啊……啊?” 项云间委婉地道:“出了一点小小的意外。” 几个老师一时都没反应过来,盯着乘风满目震惊,心说那么短的时候,不能做得了变性手术啊? 等明白过来,又开始紧张。 靠,这到底是异装癖,还是女孩子啊? 开场白应该要怎么说? 乘风的耐心只能够维持三秒,告罄后转身就走。 手操老师忙拉住她,说:“等一下同学!我姓孔,你可以叫我孔老师,也可以叫我孔叔叔,怎么习惯怎么来。多大了啊同学?哟,小姑娘长得真可爱。” 这问题……不知道为什么,听起来总觉得有点猥琐。 项云间觉得手操系可能会毁在这位老师上。 教官用力将他推开,摆出比准备过的更亲和的笑容,说:“乘风同学你好。欢迎加入联盟大学。我们军事系虽然女生比较少,但出过许多非常优秀的女士。希望你能成为下一个。” 乘风受到夸奖,礼貌鞠躬:“谢谢。” 教官感动了,他太感动了。 一群奇花异草里长出了一朵正常的祖国花朵,开得文静又纯洁。 他激动地道:“每一个有天赋的人都很有个性。你放心,联大向来兼爱包容!只要你不影响社会稳定,你可以在这里很好地生活!” 可是乘风觉得自己并没有很奇怪,奇怪到需要他们包容。 孔老师再次试图凑上来:“你的专业还没有定……” 指挥系老师抢白道:“新生联赛,你知道吗?” 乘风听过这个名词,机智地道:“能赚钱!” 指挥系老师笑了,说:“是的,能赚钱。” 乘风点头。 “但是名额有限。”指挥系老师说,“每所军校只能选出各专业分数最高的一批学生,推荐他们参加。你的情况比较特殊,你没有高中的学籍,是经过学校考核后特招的学生,而且入学时间比普通的学生晚一个月,按照常理来说,是没有资格参加的。” 乘风转身,用眼神询问项云间。 指挥系老师接着道:“可是,你的综合评分很高,经过招生组的内部讨论,我们还是愿意给你一个机会。” 孔老师露出点愤恨的表情。 乘风迟疑着点了下头。 指挥系老师又道:“但是吧……” 乘风现在只有一个感想。 说话说半截,每段埋一个转折,真的很容易让人打。 指挥系老师依旧沉稳地道:“我们给你的评分,是基于指挥b类,也就是数据分析与建模这个专业来打的,毕竟模拟演习没能考察到你的手操情况,而新生联赛,为了保证公平,也是不涉及机甲操作的。” 乘风等了等,等不到下一句,以为他是缺少捧哏,替他说道:“但是?” 指挥系老师失笑说:“没有但是了。你愿意作为指挥b类的身份,参加这次的新生联赛吗?” 听起来是一件很厉害的事,会有很多人参与。 可是乘风对指挥b类这个职位了解得不是非常清楚,更不要说相关职责了。 “我没有玩过。”乘风犹豫地道,“都是你们人类的游戏。” “没什么特别的。与别的副指挥一起完善战场数据进行建模,引导新生规划出正确的攻击路线。”指挥系老师顿了顿,说,“就像你在演习中做的一样。” 原理听起来确实是挺简单的。 她的格斗机器人自身带有庞大的地图分析功能,乘风跟着它一起学习,加上与生俱来的空间立体感和距离感,整个学习过程虽然并不系统化,但锻炼出了强大的数据运算能力。 如果相关代码没有发生变更,乘风觉得是可以的。 她瞄了瞄对面的人,觉得应该可以用“强大”来形容自己。 只是有点不好意思。 “没关系,你有两天的时间考虑。我的名单申报截止日期是后天。”指挥系老师的态度要亲和很多,说话语调一直都是不急不缓的,跟乘风的机械音有种异样的适配,“顺便介绍一下。我姓罗。” 乘风:“你好。” 孔老师酸溜溜地加了一句:“但是正规的军校联赛,是有机甲对战的。小姑娘啊,这次只是新生互相露个脸,不代表你今后要选的专业。你可以再想想。” 教官说:“留一下联系方式,去休息吧。晚点我给你发一条信息。你有决定了就直接在光脑上告诉我。” 乘风直接把光脑递给对方。 潦草地迎新完毕,项云间提起她的箱子,示意送她去宿舍。 走在半路,乘风若有所思地回头觑了他两眼。 项云间鼓励她:“给自己赚粮吃。过得富足不富足,就靠这一把了。新生联赛对外公开,很赚钱的。” 乘风重重点头。 联盟大学的军事系很有钱。近两年多盖了几间校舍,学生住的都是套房里的单人间。 项云间将人送到宿舍楼门口就走了,乘风照着图标爬上去找房间。 这时候还是假期,整栋宿舍楼都没什么人。乘风把东西搬进去后,反锁了房门。 临时身份卡不能注册三夭账号,但是联大的学生卡似乎可以。 乘风坐在床上,把证件拍照录入,终于有了自己的个人账号。 她用的不大熟练,跳转到设置界面,填写自己的信息。 id:叶归程 个人简介:一个机器人。 打完后几个字后,乘风又删掉了,知道这个形容会让人觉得奇怪。 于是她把中间的两个字给马赛克了。 “一个人。” 这就是一个机器人的神秘感! 乘风用过江临夏的账号,记得他的id,主动添加他做自己的第一个好友。 网瘾青年果然在线,回复一条接一条地弹出来。 夏天有什么好:乘风?我去,差点忘了你还有这个名字。 夏天有什么好:你介绍里写了什么被屏蔽了?“机器”不是屏蔽词啊?这样看起来怪不正经的。 夏天有什么好:算了,先扩列。名片名片老项他们的好友加一下。 夏天有什么好:新生联赛加油,我会一起看直播的。大笑 叶归程:哦。 夏天有什么好:?你有问题没有?你手速那么快,都在网上了还要这么惜字如金吗? 乘风已经把界面切出去了。 她回复了教官,拿到新生联赛的日程安排以及比赛规则。从头到尾将条例阅读了一遍,发现并没有很特殊的规定。 联大、一军、二军等几所知名的军事大学,以及其余小型军校的联盟队伍共同混战。按照各自的击杀数、死亡数、物资数来计算最终积分。积分最高的学校获得优胜。 一句话概括,就是用拳头来决定话语权。多余的规则都是影响学生发挥。 教官又发了一张宣传图过来。 那张图片做得花里胡哨的,大红的配色看得乘风眼睛发热。 上面介绍道,联大已经连续三年蝉联新生联赛的冠军,如果今年再度捧回奖杯,将会创造联赛历史。 希望所有学生带着前辈的希望跟信任,砥砺奋进,再创佳绩! 教官:我们联盟大学是最强的!冲啊 乘风打了一行字,又删掉了。 有点怀疑地切换回三夭论坛,搜索两个关键词,发现前两天刚有人发过类似的帖子。 新生联赛,联盟大学很强吗? 很简单的一个标题,没想到下面跟炸窝了一样争吵起来。 “捡漏之王!” “一所专门捡漏的学校也敢称最强?” “人家明明说的是很强不是最强,楼上的疯了吗?” “楼上估计是一军的,可不就是输疯了吗?年年吹水年年战败,连第二都稳不住,可人家联大就是蝉联三届的胜利者,不服气你也只能略略略。” “为什么黑水都往我们一军的人身上泼?有病吧?二军的二不会打是不是?” “?我艹你们,一军整天不招惹一下我们就不痛快是不是?” “联大还不强?这是我听过最狂妄的笑话。” “老二、老三、老n,在这里嘲笑老大。哈哈哈哈!” “事不过三,今年联大必输!我说的。” 作者有话要说:可以充分看出,姐妹们一放假就连日子都数不清了。# 我看看,设个抽奖,7天后开。感谢大家支持正版 第 18 章 二更 ##18二更 乘风看得云里雾里,有些词语需要搜索一下才能明白意思。 她扫了遍评论区,对各大军校还是不大了解,最后决定直接去看比赛回放。 新生联赛虽然规模相对较小,时长限定在四至五个小时之内,但因为参与的军校众多,比赛回放都比较零散。 乘风挑来拣去,最后选了个打着“专业数据分析”、“走近联赛一线”标签的赛事剪辑,才知道所谓的“捡漏”是什么意思。 年年都是类似的破事儿。 联盟第一军校跟联盟第二军校积怨已久,热衷于内部消耗,不是你挠我一下,就是我刺你一刀。 只要是对面学校的学生经过,那对方连走路的姿势跟呼吸的频率都可以成为冲突的导火索。 甚至二军有一年的口号还是:“一军死得壮烈,联赛输得光荣!” 而联盟军事大学则是一根万年搅屎棍,专门喜欢在这场本就激烈的争斗中煽风点火、瞎凑热闹。 对比起来,联盟大学显得忠厚又老实,一直在划水的边缘游走,不参与那些人间的俗事。积分始终保持在中档部位,无法引人警惕,可每次临到结尾又会莫名其妙地捞一把冠军。 三次了,搞得各大军校都有点怀疑人生。 也正是因此,联大年年被调侃捡漏冠军,除了第一届冠军还算有点热血,当时项云间那个队伍一直在攻击,参与到了战争旋涡的中心。别的两场,联大都被冠以“peaceandlove”宣传大使。 他们都太肤浅了。 对此,解说的主播给予了联大高度的评价。 一次是巧合,两次是天选,三次就一定是战略了。 如果各大军校还意识不到这一点,四届蝉联的荣誉将被联大彻底收入囊中。 虽然他看不懂,虽然联大确实很狗,但这不妨碍联大牛逼。 乘风恍然大悟。 原来联大最出色的是指挥系。 老祖宗流传下来的九字战略方针,“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是如此的实用且正确。 乘风觉得自己已经摸索到了精髓,关掉光脑,这才开始打扫房间。 第二天早上,教官拉她过去上课,让她适应一下指挥b类的操作面板,还有模拟系统里的各种功能。 代码一般是不会进行大幅变动的。乘风将常用数据大致核对了一遍,确认没有问题。 由于时间已经迫近联赛,教官担心过多的叮嘱会增加她的压力,于是什么都没说,只是让她熟悉一下学校,随便走走,等有消息了再来通知。 乘风每天在各个食堂之间打转,顺便翻阅一下教官送来的指挥系教程,程序运行得很快乐。 没多久,学校开始热闹起来,各处角落都悬挂上联赛相关的宣传横幅,外墙的大屏上也反复播放起各届比赛的精彩集锦。乘风还在吃饭的路上遇到了好几个跟她一样准备参赛的新生。 只是她的宿舍依旧没有人。 比赛的具体时间最后定在正式开学的前两天。 当天早上不到7点,乘风的光脑就一直在响,吵得她很讨厌。 点开一看,又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教官:不要迟到!该起床了,一帮懒鬼! 教官:联盟大学是最强啊!准备好了吗同学们?! 教官:四连冠在向我们招手! 向云间:认路吗?我也要去机房做监考,要不要顺便捞你过去? 家里真的有矿:红包去买小蛋糕吃。 夏天有什么好:进去之后,放狠话知道吗?不然他们都以为你小,好欺负。给他们见识一下机器人的能量! 再莽一点:新生一般都很菜的。你能杀得了我们,肯定也能杀得了他们。平常发挥。 乘风感觉联大师生的精力都有点旺盛。 她换上衣服,还是林医生给她买那一套,再戴上帽子,准时去往联大机房。 乘风差不多是卡点到的,抵达时其余学生已经刷卡登录了。 机房外站了几个安保人员,见她温温吞吞地走着,急得上前拽了她一把,将她推过安检门。 机房里,一排学生靠墙坐在光脑前负责监考,教官正拎着一位新生在那里进行突击教育。一面给他录入,一面暴怒地训斥他为什么来得那么晚。 乘风停在两人面前时,教官脸上的狂风暴雨停歇了下,短暂地露出一点阳光,跟乘风轻笑:“来了啊。很准时嘛。” 新生顿时委屈大叫:“教官,她来得比我还迟!” 教官用力推了他一把:“你给我滚进去!” 机器人,那能按照普通学生的标准来评价吗? 机器人那都是分秒必争的! 乘风签完到,拿着学生卡去指定的模拟器里穿戴设备。 登录之后,乘风很难过地发现,模拟系统里她依旧是个没有长头发的人。 好在联大统一的军装是带帽子的。 乘风扯着帽檐往下压了压,四顾观察起周围的环境。 场景做得十分逼真,无论是景色还是五感,都做到了细微的极致。 不管多少次,乘风都想感慨一句这种传感技术的登峰造极。 她的正前方,一群男生正凑在一起小声讨论。 “我们三队怎么少了个人啊?不会真的不来了吧?” “还是个数据工。我觉得来不来可能区别不大,毕竟新人水平都不怎么样。” “闭嘴!你不要搞分化,在这里贬低队友,你是又想挨骂了吗?” 乘风发出点声响以作提醒。 几人齐齐转身,看见后面忽然多出个矮子,吓了一跳。 一男生脱口而出道:“靠,怎么……怎么还有个这么……的人?” 乘风眉尾一跳。没想到,江临夏历来不靠谱的叮嘱竟然有一次成真。 一般这种开场白就是瞧不起人。 青年被她黑白分明的眼睛盯得心虚,又问道:“你是弟弟还是妹妹啊?” 乘风学着他们放狠话,说:“我是你的爸爸。” 青年自知理亏,乘风的语气里又没有阴狠的味道在,而他十几年的人生里不知道有过多少薛定谔的爸爸,自觉略过她这句,打哈哈道:“唉,你来得好晚,我们还以为你弃赛了。快点看一下场景数据,总指挥那边在催你呢。” 这是一片建立在矮山上的城镇。一共分为五个阵营。分别是联大、联军大、一军、二军,和一个流动的军校联盟。 每个阵营所占有的面积与城镇建设完全相同。初始条件一致。 联大的位置分配在地图左下角的区块。左边毗邻一军,右侧毗邻流动大学联盟。 每个阵营是一百五十人。按照阵营边界线自西向东,等距分成五支防卫队,根据兵种随机分派单兵。 乘风恰好分配在最中间的三队,而总指挥的标识则落在了二队。 她的成绩比较特殊,看起来性格又不大外向,校方也不放心让她一开场就做总数据师。 因此她只是五个小队里的随行副指挥之一。 除却五支防卫队,还有两支轻步兵,由成绩最好的学生组成,自带交通工具,负责四处进击。 所有队伍规格是每队二十人,各带一名数据分析师。 城镇当中有军用物资、居民npc、建筑完好度,结束时全部要作为依据来统计积分。 此外考生的死亡数与击杀数也要计算积分。 积分最高的阵营获得胜利。 也就是说,这是一场多方联合的防卫战。 乘风刚阅读完地图参数,三夭的系统提示也跳了出来,飘在视野中最醒目的位置。 联盟军校新生联赛即将开始!十分钟后截止登录,请各位新生做好准备! 直播通道正式开启! 现在开始宣读赛场规则! “我好像没有见过你,同学。”先前说错话的那个青年主动同乘风搭话,“你上次没来上课吧?” 为了冲击四连冠,联盟将能召集的参赛选手都喊来学校临时培训了下。 只是对于刚结束高考的普通学生来说,短时间的培训效果起伏不定,教得太多太复杂,反而可能会对他们的判断造成负面影响。 所以除了一些基础性的军事知识,课程里更多是打打鸡血,教教骚话,看看赛事回放。 乘风问:“都上了些什么?很重要吗?” 青年歪着脑袋回忆片刻,无奈发现自己竟然只记住了其中一点:“联军历来的作战风格?” 乘风问:“是什么?” 青年一本正经地道:“猥琐流!” “放屁!”边上一个皮肤黝黑的青年掀开眼皮,在莫须有的镜头上扫了一眼,纠正道,“用在别人身上是猥琐,用在我们自己身上是迂回,好吗?” 青年想起现在还有直播,忙点头道:“哦,对对。” 乘风:“那……那你们学得挺好的。” 三夭还在宣读考场规则。 里面的重要条例教官早就已经给他们讲解过。 于是二十来人蹲守在附近的街道口,在队频里继续聊天。 “听说这次联大在偏院星系招了个手操的天才过来。没想到啊。” “别听说了,早就已经官宣了好吗?没想到啊,居然能捡漏。捡漏是我们联大的天赋技能吗?其他军校的招生办估计已经气疯了。哈哈!想想我就开心!” “不知道那位大佬长什么样,太神秘了,简直是个传奇啊,在偏远星系都能学得好手操,还有什么做不到的?” “我觉得就是因为在偏院星系才能耐得下心学手操代码,毕竟这是改变命运最大的机会。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嘛,你懂的。” “所以大佬肯定是个特别沉稳,特别能隐忍的人。” “手操机甲手的形象不好猜测吧。你看季班跟连胜,都不是特别彪悍的体形。说不定大佬也是这样。” 乘风耳朵动了动,被他们夸得有点不好意思。指着自己道:“是我。” 几人闻言定定看了她数秒,又当做无事发生地转过头,继续围成小圈讨论。 “不知道他对战场熟不熟悉。可惜了,新人联赛没有机甲场次,不然让他带着我们冲锋,说不定能碾压全场。” “不过现在军部手操机甲本来就少。就算他毕业后去军部服役了,也不一定能拿得到吧?手操机甲感觉一直在投入,输出的周期太长。” “擅长代码跟擅长进攻其实还是两件事吧?一直只注意埋头学代码的话,不一定培养出足够的战斗意识。” “是我!”乘风扒拉了下就近那个人的袖子,强调道,“真的是我!” 青年挥了挥手,说:“小妹妹,别闹。” 另外几人跟着插科打诨道: “你的地图数据传好了吗?总指挥从刚才起就一直在催你。话说我们到底怎么列队啊?” “我坦白了,其实那个人是我。就是怕你们太过崇拜,我一直低调地不说。” “你小子什么斤两谁不知道?小心观众当真了,构成造谣。” “副指挥,靠谱起来,别开玩笑了。还有五分钟,你赶紧认认人。我们的名字跟编号都在你的控制面板上。” 乘风:“……” 人类一般又要怎么证明,他是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一万一了,下一章0点更 乘风:我就站在你面前,你看我有几分像你爸爸? 第 19 章 差距 ##19差距 乘风的制图水平堪称神速,准备时间还没结束,她已经将视野内能所能搜集到的数据全部输入完成,补上了现有地图里的最后一块缺失。 只是她的姗姗来迟显得有点不大靠谱,队频里有人含蓄地抱怨了一句。 乘风最擅长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纯当没有听见,先把自己队伍里的二十人分配出去,把守在几个视野高阔的位置,以便及时观察敌军的行动情况。 准备时间一结束,评论功能同步开放,三夭论坛和直播间里立即喷涌出数百条文字,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刷新过去。足足过了一两分钟才缓慢下来。 “来了!这场演习我决定全程盯紧联大,看清楚他们的胜利法决!” “时代在变化!联大不可能每一届新生都这么狗!我不相信这也是他们的招生准则!” “联大总指挥,我来了。” “新人指挥有什么好看的?你指望一个高中毕业生能有多卓越的领导才能?恐怕连大型模拟赛都没打过几场吧?找最强的单兵啊!” “隔壁有个小姑娘说她就是联大那个传奇的手操机甲手。哈哈,真的假的?我以为是小哥哥来着,原来是小姐姐?” “手操机甲手怎么上新生联赛?她不是指挥b类吗?完全不一样的。在跟大家开玩笑吧。” “这帮军校生可无遮拦用来吹水的话现在还有人信吗?不会吧?” 令观众失望的是,倒计时结束后,漫长的五分钟里,联大学生都没什么大动作。 抵达地图标明的执勤点后,他们就那样懒散地趴在地上,等待总指挥的安排。 可惜总指挥此刻的注意力全部都在那两支轻步兵身上,分不出多余的心力安排他们防卫队的人,只叫他们见机行事。 反正教官是这么告诉他们的。 没有实力跟信心去突击拿分的情况下,让自己活着,就是他们最大的功绩。 画面和平又无聊,让人不敢相信这是战火纷飞的新生联赛。 但乘风不能跟队友一起守老家,否则数据分析的面板上会是一片空白,她无法接受。 她按照习惯,给队伍里每个人都分派了一个号码。之前说她坏话被她撞破的男生就是一号。 一号青年格外积极,眯着眼睛朝对面的山头凝视片刻,主动提议说:“副指挥,我们两个给你打掩护,你悄悄过线去收集一下情报?毕竟我们是三队,地理位置得天独厚,跟另外几个阵营的距离最近,适合偷袭。” 乘风点头。 不过她不需要一号给她掩护,自己一个人提枪先冲了出去。 一号青年叫上附近的兄弟,慌忙跟在她身后,压着嗓子呼唤道:“技术工,不要那么莽!这不符合我们联大整体的作战风格啊!喂你干什么?你挂了我们就没副指挥了!你先回来啊!” 不想,乘风身材瘦小,看着平平无奇,走位竟然比他这个单兵还要灵活。离开阵营线没多久,直接从他视线里消失了。 一号青年冒着虚汗,抬头扫了眼地图,发现原本极为简陋的地表场景,正在以可观的速度完善丰满。 新补充的数据详尽且清晰,包括地势的高低起伏,部分体积庞大、可以用来遮蔽的重要植被。 由于没有发现敌军,仅限于简洁的地表数据采集。但这已经足够惊骇了。 一号青年瞪直眼,懵了。 虽然军事教育已经年龄下放,有相关意向的学生从高中起就可以进行学习战场数据分析。 可是那些浅显的知识,顶多只能让年轻人们认识到一点数据建模的皮毛而已。 没有经验跟时间的加成,即便是尖子生也很难做到熟练,更不用说脱离仪器测量来进行大致判断。 因此单兵们对于副指挥给出的地图,从来都只是做一个参考。 副指挥们一般也害怕自己的错误会影响众人决策,所以采集时偏向保守,进一步扩大了误差范围,也确实只能做一个参考。 乘风这个完整、精准的地图一出来,立马吸引了所有新生的关注,这种建模的速度,众人都觉得出离荒谬。 总指挥忍不住道:“你上过课吗?这位同学,你能不能不要乱建模?” “?”乘风无辜问道,“你能不能不要乱说话?” 总指挥以为她说话的古怪腔调是在刻意阴阳怪气,当下被她激怒,语气冷了下来:“大家以后都是同学,我给你面子忍你一次。莫名其妙的,能不能正常说话?” 他是在嘲笑自己。 乘风挺不高兴的。 一号青年往前跑了一段,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事实是地图上的参数确实跟他眼前的画面重合起来了! 他热血直冲脑门,捋不顺舌头地道:“牛……牛逼啊大佬!你究竟是什么人物?何方神圣?iq多少?你建模为什么能这么快这么准?你几岁开始的学习?” 队友闻言纷纷诈尸,惊讶道:“什么什么?这图难道是对的吗?我以为她乱搞的啊?” “是对的!”另外一个跟过来的青年也破音道,“我用手指丈量了下,连距离都是准确的!” 队伍里一阵喧哗。 “卧靠!有这种差距,我们队伍还需要做防卫兵?疯了吧!” “大佬你有这本事你刚刚直说啊!还蹭什么手操机甲手的热度,咱们不比他差!” “就是啊,指挥跟传感机甲的单兵才是我们联大的招牌啊!” “大佬你等等,我来护驾了!大佬你一定要保护好你自己!” 准备晾干的咸鱼们猛然翻身,斗志激昂,决定再挣扎一下。 然而他们小队的对话传不到指挥频。轻步兵那边又不断发来侦查信息。总指挥分身乏术,顺手清空了一次三队的地图,结果被乘风一键恢复。 他火了,问道:“你到底要搞什么?你是对面的间谍吗?你倒是吭个声啊!” “你好烦。”乘风说,“你还好笨。我跟你说了我没有乱建模。” 总指挥听得火冒三丈,直接给了她五分钟的禁言。 “闹脾气了。” 机房外,项云间单手支着下巴,嗤笑了声。 这台机器人有记仇的功能。尤其应该很记恨别人删除她的数据。 这位总指挥可能已经挂在她的黑名单上,今后还会长长久久。 别说乘风,正在追直播的联大学生们也感觉一股无名的火气要从胸口喷溅出来,差点拍桌子大骂。 天降神兵啊!还没开始发育就被腰斩了! 那种亢奋和挫败感几乎同时降临,谁能忍受? 江临夏已经在群里疯狂输出:“乘风怎么不会骂人呢?她词汇库那么匮乏的吗?啊?她没有远离文明的经验吗?那么简单的几个字怎么够?” 严慎:“你公正一点,别那么疯癫。” 江临夏咆哮道:“你问问哪个联大生现在不生气!你跳到隔壁,看看一军、二军的转播,联大现在有多危险!” 联大这边莫名其妙地内讧了,一军跟二军那边,却破天荒地要开始合作。 其实对于一军、二军的意外联手,早在比赛开始之前就有了相关推测。因为这次两队的总指挥是同一高中的校友,听说以前关系还不错。 网友们都在期待这两所军校可以在总指挥的牵线下握手言和,他们也确实没让大家失望。 开场没多久,两军顺利会师,直奔主题,一致决定先把渔翁废了,然后再去鹬蚌相争。 每次让联大捡漏,他们也觉得怪恶心的。 只是,毕竟背刺的前车之鉴太多,两边人都无法全然信任。 他们原本想各自派出一支队伍,组成40人的阵容,从中路先把联大的老家给打穿了。 可是商讨了片刻,都开始担心失败的后果,最终不知怎么,从20人缩减到了10人。 最后决定每边各一半,临时凑了支小队出来。另外一半跟在后面,看情况准备支援。 为了表示公平,他们依次分成两列,同时并进。 这一幕看得网友脑袋上直冒问号。 “今年的联赛,还是这么的充满迷惑啊……” “这也叫合作吗?这涌动的暗潮跟戒备的姿态,我怀疑他们下一秒就要拔枪互杀了。大可不必的。” “让你们硬拉cp,这什么玩意儿?11小于0了都。是你们想看见的吗?” “联大来得如此及时,有了共同的敌人,他们的合作就稳固了。感谢联大的人头!” “联大那个副指挥超神了,快去隔壁看啊!” “联大过来侦查的只有6个人。这支临时队伍再怎么拉胯,也不可能打不过6个吧?其中还有一个副指挥。” 地图中,那支四不像的临时小队,即将跟乘风几人迎面对上。只剩下不到两百米的距离。 作者有话要说:来啦来啦 第 20 章 反杀 ##20反杀 乘风比敌军更早发现对方的存在。 她正趴在地上隐蔽地前进,对声音比较敏感,第一时间在队伍里打了提示。 脚步声出现后没多久,已经可以看见靠近的人群。 不知道该说这队盟友是配合不当,还是太过嚣张。他们来得有些明目张胆。 一号青年远远望见林中影影绰绰的队伍,想骂脏话,又不敢出声,匍匐着后退了一点,将身形隐藏起来。 几人压着嗓子,用气音在队频里交流。 “卧靠,对面好多人啊!少说也有二十来个吧?” “有两套军装,是我瞎了吗?一军跟二军居然手牵手了?” “为了针对我们联大,他们也是做出了大牺牲。” “无法想象他们怎么合作。联大这次真的四面楚歌了。” 只有乘风一直保持安静。 一号青年悄悄瞥去,发现她正波澜不惊地用望远镜观察敌军,不由急道:“他们就快过来了啊副指挥!明显是冲着我们联大来的,还不叫支援吗?” “人多容易引起混乱跟争吵,会打草惊蛇。六个刚刚好。”乘风放下望远镜,将胸口沾着的杂草拂下去,“而且我被禁言了。” 一至二十号青年:……?? 副指挥还能被禁言的吗?! 二号青年问:“大佬,你做了什么?” “为什么要觉得是我的错?”乘风挥挥手,“都先散开吧。” 几人当即决定往回撤,结果爬到一半,发现乘风在地图中点亮了几个红圈。 “过去。” 六号惊道:“我们不跑吗?!” “跑什么?跑回家里关上门,他们就不过来了?”乘风轻巧地说,“他们就是为了骑到你头上,还是姑且反抗一下吧。” “可是我们只有六个人啊!”几名青年瞠目结舌,“那……那快!把看家的那几个同志叫过来。” “那就门户大开了。他们要是有第二支队伍,从后面绕行过去,不用任何损伤,就可以长驱直入。”乘风安慰道,“六个人没事的。我们有主动优势。” 同伴们不是很清楚这个主动优势具体体现在哪里。 是主动送死的那个主动权吗? 众人觉得一阵迷乱,但还是按照指示做了。 乘风又一次举起望远镜观察。 接近各阵营的交界处,那支临时小队也明显地放慢了脚步。 只是人一多,难免还是会闹出些动静,何况散装队伍之间根本没有任何默契可言。 他们的列队方式带着明显的违和,彼此间泾渭分明,齐头并进。表现出来的态势,与其说是来攻陷联大的,更像是在防备战友之间的偷袭。 这样的合作有什么意思?简直在满山欢腾地叫着“快来离间我!”。 “可以打。”乘风确定道,“他们像是从宝宝巴士频道里出来的,还没学会怎么走路。” 好折辱的形容,几乎是在贴脸怼了。 尤其是被乘风以漫不经心的语气说出来,杀伤力似乎增加了无数倍。 一号青年听得想笑,小声提醒道:“副指挥,这还在直播呢。” “有什么关系?”三号青年沙哑地低呼道,“不讲骚话的联赛是没有灵魂的!” 几人跟着笑了出来。 气氛陡然松弛。 乘风说:“以我开第一枪作为信号,大家立刻展开强攻。优先杀蓝色军装的那队人。当然有合适的目标也不挑,争取每人拿个人头。注意观察左上方的小地图,在我提醒你们更换位置之前,不要动。” “如果是狙击的话,你就放心吧。”一号青年乐呵呵地道,“我告诉你,就是几十米开外停着一只苍蝇,我都能给它打下来!” 队友们相继在频道里敲了个“1”,架好枪,最后一次小幅调整射击姿势。 留守城镇的同伴们也变得紧张,怕惊扰到他们,闭嘴不再聊天。 四周一片寂静,脚步踩在枯叶上的声音也隐约变得清晰。 似乎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敌军已经近了。 一号青年埋伏在最外围的地点,第一个看见敌军走进他的攻击范围。 他绷紧手臂的肌肉,手指虚扣在步枪的扳机上,视线不敢离开瞄准镜。 在等待乘风开枪的间隙,众人发现了这个选点的精妙。 与敌军的行进路线保持了不远不近的距离,中间有一定的杂草与地形起伏,既不会影响自己的射击,又让人难以发现自己的踪迹。 四面错落的伏击点位,可以随时往不同的方向撤逃,分散敌军火力。从角度上来看,甚至帮队友互补了攻击的死角。 而敌军队列相对混乱,为首两人贴近,会干扰彼此的视线。 随着第一声枪响为信号,山林深处射出多道子弹,密集的攻势直接打乱了对方的节奏。 一、二军的学生仓皇中下意识地想朝两边撤退,寻找遮蔽点。 结果行动时被没有合作过的盟友磕绊了下,走位毫无章法,也不懂得互相掩护。混乱中只觉得四面八方全是子弹,如同掉进了敌方的军火库。 短短几秒钟的时间里,他们根本来不及分辨对面究竟有多少人、在哪里进行埋伏,视线一黑,已经被弹出了模拟系统。 还没有进入战局的小兵见状火速后退,不等他们搞清状况,连绵的枪声忽然停了,只剩下几具躺在地上的“尸体”,提醒他们刚才的伏击是事实。 看着众人茫然的模样,乘风有点惊喜。 这帮学生的反应能力确实比战后星的那群孩子高出一截,几乎紧跟住了她的步调。攻击迅猛、枪法精准,是一群好小兵。 她顺手调出地图,趁着对面还没反应过来,加紧修正数据。 而这一波偷袭对敌军来说几乎是致命的打击,两队塑料的友谊敌不过五个人头就开始崩盘。 尤其是在清点伤亡后,发现一军死了四个人而二军只死了一个的情况下。 队伍火速分开,脏水互相泼了起来。 “你们太阴险了,光推我们的人出去送人头!靠!一早就做的这个打算吧?想要消耗我们!” “要不要脸?是我让你们送人头去的吗?明明是你们自己实力不行结果被狙了。没点儿本事还怪我们?” “我就知道你们二军居心叵测,果然还是一样的阴险!得了便宜在这儿甩锅,当谁傻逼呢?我看你们早就跟联大商量好了吧?在这儿玩碟中谍?” “你还用别人当吗?就你这脑子,别人喊一句傻逼你不应我都替你害臊!” “……” 本来就只是表面平和的队伍,矛盾一激化,瞬间炸裂开来。指挥们想拦都拦不住。 “一军跟二军永远不可能结盟!” “呸,老子不屑于跟你们为伍!” “联赛可以输,二军必须死!” 屏幕内外的人津津有味地看着这一场骂战。 熟悉的腔调,熟悉的风格。 这才是新生联赛啊,这俩所军校不攀咬起来,都感觉没那个味儿。 “都可以了!”一军总指挥喝了句,“在敌人的地盘上吵架,还要脸吗?!” 众人胸口憋着一口气,感觉咽不下去。 这次联赛参加的都是新生,根据专业和特长分的职位,没有上下级的区别。因此单兵们对于总指挥也并没有多么强烈的信任感。 二军指挥沉声道:“还是分开走吧,大家没有合作的经验,就不要互相干扰了。但是不许再把枪口对准自己的盟友,记住了我们这次共同的目标是联大!不能让刚才的兄弟白白牺牲!” 众人说话中,又后退了几十米。来到一个确认安全的位置。 一军指挥语气放缓,说道:“我刚在后面数了下枪声,附近埋伏的人应该不多。按照频率来看,在五到十人之间。大家调整好状态,对面不足为惧。” “我们人太多了,本来就不应该走这么显眼的路。”副指挥说,“刚开场,大家兵力都很强盛,能埋伏还是避免明攻吧,要保存实力。” 一军指挥点了点头,道:“现在,一军所有人员从西面绕行。” 对面指挥接话:“二军队伍从东面绕行。” “各凭本事拿人头了,大家都认真一点,好好打!”一军指挥道,“有消息及时通知!” 而此时,乘风已经规划好新的路线,用红色粗线标注在地图上,几位队友正在朝两侧快速跑位。 联盟大学的总指挥注意到这边的作战指示,第一时间恢复了乘风的通讯,问道:“你们那边怎么了?被攻击了?需不需要支援?我们有一支游击部队在12,39的位置。” 乘风看了下坐标,发现离得还挺近,估计他们是在一军的阵营附近秘密晃悠,想找机会偷个积分。 于是她在一军可能撤退的路上画了个点,大方道:“到这儿来,准备收割几个人头。” 一号青年到达目标点位,已经听不见任何团队的声音了,距离自己最远的队友也拉开了一公里多的距离。 他架枪的动作惴惴不安,以为是乘风标错了位置,小声问:“为什么要绕这么一大圈啊?大家分散得太厉害了。” “一军、二军过不下去,肯定要离。”乘风说,“我们人少,他们应该察觉到了。但是不能确定我们在什么位置,不想再送一波人头。这时候侧面迂回试探是比较稳妥的方法。” 三号青年心虚地问:“所以我们现在是……” 乘风冷静地道:“他们想包围我们,我们就积极跑动起来,反包围他们。” “六个人”四号青年抽了口气,犹犹豫豫地问,“六个人反包围两支队伍?你确定?” “为什么不可以?”乘风展望的世界一向很长远,“也许很多年以后,他们都会记得包围这个词真正的涵义,并不时回顾,以此作为人生的激励。而且朋友,准确来说,我们并不是六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我来啦我来啦 有加更,我在码 第 21 章 加更 ##21包围 乘风的宣言有那么点儿挑衅的味道,在联赛里是观众最热衷的场面。 她看起来乖巧,但从开场到现在,不过半个小时的时间,已经语出惊人好几次了。 “还挺狡诈的,这个联大的副指挥,就是口气好狂,这么狂比较适合二军的风格。你们认领一下吧。” “口气狂不狂等结束了再评价,你们一军日常被打脸,还不习惯吗?” “这两所军校太让我失望了,刚交往就分手,连半个小时都坚持不到,是不是不行?” “事实证明死对头合作,只会变得不幸。我还以为遇到共同的敌人他们会团队,是我大意了。” “谁会数数?帮我数数他们到底是几个人。” 一号青年好悬忍住了,没有问薛定谔的队友还有谁。 他的战友竟然也出奇的沉得住气,假装自己该懂的都懂。 耐心数秒,一、二军的人还是没有出现。 经过先前的那一波袭击,对方大概有点草木皆兵,行军速度放得缓慢,不知道还在什么地方打转。 一道声音有些羞涩地问道:“话说,我们刚刚拿了几个人头?” 几人执行速度很快,反射神经却比较缓慢,这时候才开始品位起之前那种血脉喷张的快乐。 “四五个吧?我觉得应该有了!我亲眼看着自己击毙了一个!” 乘风说:“五个。” “五个!”四号青年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尖声道,“我们在以少对多的情况下,无伤拿了对面五个人头!妈呀!” 一号青年也是兴奋得语无伦次:“副指挥!你真的是我爸爸啊!” 乘风其实并不是真的想收这群儿子,用沉默拒绝了他的认亲。 防守老家的同伴们顿时酸了,心下焦急万分,懊恼道:“早知道我也去了!” “前线危险,换换人吧。” “爸爸,我们也可以拥有吗?我们很能打的!让我拿一个人头过过瘾吧!” “自信一点,我们可以更强。”乘风面不改色地说,“下次一定。” 下次一定。 这绝对是人类最虚伪的谎言之一。 “别呀大佬,给我们一个机会吧。我们会小拳拳捶他们胸口。” “姐姐好不好呀” 十几个大男人不要脸面地在频道里撒娇,且不断往矫揉做作的方向发展,听得乘风鸡皮疙瘩满身满身地掉。 这不是机器人应该面对的世界! 她也想把这群人给禁言了。 乘风还在挣扎,这时一号青年的声音猛地低了下去,警惕道:“有人来了!我看见前面的草丛动了哟,他们还学会伪装了!” 从军装看,来他们这边的是一军的队伍。 倒没什么意外,毕竟西侧就是他们一军的老家,见势不对可以随时撤退。 乘风说:“觉得能打中就直接开枪。” “啊?!”不怪他总是一惊一乍的,乘风给的指令屡屡在挑战他的极限,“真的没有别的支援了吗?对面人很多啊!副指挥,你不会是想让我极限一换一吧?” 乘风提醒道:“别让他们靠得太近,该开枪就开枪。” 一军确实已经近了。 在什么都不懂的情况下,纵然心底没有着落,他们还是选择服从命令。 青年凝视着瞄准镜。屏住一口气,开枪射击。 在他的对面,他唯一的小伙伴也和他一样,顺势开了一枪。 一号青年的状态一直把得很稳,角度选得也好,这次同样顺利击中,没有落空。 另外一枪则擦边过去,错失了致命点。 这两枪成功让一军回忆起了十分钟前的惨剧,十多人急急后撤,躲进了一个绝对安全的位置。 几人调整姿态,心有余悸道: “卧靠,他们到底都藏在什么地方?你们刚才看见了吗?” “侦查得太入神,枪声吓得我一哆嗦。联大这群人是鬼吗?走的都是阴间路?” “上吧!只有两枪,说不定就是个放哨侦查的。这仇必须得报了,不然都对不起我高考的七百分!” “等一下。”一军指挥拦住众人,皱眉在四周环视一圈,有点拿不定主意。 越是风平浪静,他越是觉得诡异。 “我们刚刚遇袭,是在山顶的位置,他们应该不知道我们绕路到了这个地方。所以这附近埋伏了不少联大的学生?会不会有诈?” 副指挥说:“如果他们把人都派出来守山顶,得是有病吧?现在他们老家空了?” 边上的青年烦躁道:“那不然呢?不会吧?别跟我说是空城计那么low的把戏。” “会不会真的是我们想的太多?这实在没有道理啊。” “光靠猜能猜出什么?指挥赶紧下决策吧,反正不管是真是假我们都得冲。” 一军指挥思忖良久,放松膝盖,直接从半蹲的姿势改成了盘腿正坐,抬手示意众人先不要说话,而后拨通了二军指挥的通讯。 信号接通,各自沉默一秒。 两边背景听起来都十分安静。 一军指挥酝酿好情绪,问道:“喂,你们那边情况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你们有情况?” 一军指挥:“我们这边一切都好,快要联大三路的防卫点了。你们还有多久?要一起进攻吗?” “你们速度好快,我们才走了一半。遇到联大的人了吗?” 一军指挥舔舔干涩的嘴唇,努力将说谎做到自然无痕:“遇到一次埋伏。我们队里有个人憋不住了,直接莽了过去,结果发现只是两个侦查兵。你们快一点,我不确定情报有没有传出去,别等他们派人过来支援。” 二军指挥敷衍道:“知道了,别催。” 通讯切断,林中仿佛更安静了一点。 看着一群眼巴巴的战友,一军指挥笑了笑说:“等吧。” 青年们点头,也露出个猥琐的笑容。 这一刻,突然就不是很讨厌二军的人了。 衷心祝福他们趟雷成功。 比他们更煎熬的,其实是联大的队员。 一号青年很慌,非常慌。 如果对方此时发起冲击,就会发现驻守在这个地方的只有两个人。别的队友在另外一个山头,想要赶来支援,恐怕只来得及给他们收个热尸。 哦对,东路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那他们只能场下相见了。 或许是一直处于精神高度集中的状态,一号青年觉得喉咙干痒,很想咳嗽。 他极力克制着,随意往地图上一扫,蓦地发现六个红点变成了五个。 他还以为是哪个战友不幸被干掉了,再仔细一看,原来是他们的定海神针副指挥不见了。 青年顿时更不淡定了,三魂六魄都在无声嘶吼。 ……感情你说的不是六个人是这意思吗?! 大佬,你好骚啊! 他忍着血压把地图往边上拉,寻找乘风的踪迹,终于在流动大学的阵营线附近找到了人。 联大阵营的地理位置,西侧是一军,东侧是多所流动大学的联盟。 流动联盟每年的存在感都比较稀薄,因为是由多所学校临时搭成的队伍,生资水平比四所军校差了个档次,抱团内斗还很严重,每年也是各种大戏。 可惜因为他们是内部消耗,消耗完了对外只是一只菜鸡,就没什么大的看点,一直被忽略。 此时,乘风拄着枪,躲在一棵粗壮的树干后方,朝不远处的男生们问道:“朋友,刷分吗?” 数人凑在一起嘀咕片刻,为首的代表才问:“你想跟我们合作?” “我不跟你们合作,我只是请你们去刷分。”乘风如实相告,“对面人太多有点打不完,我们在前面负责吸引火线,你们抢到多少人头都是你们的。绝佳机会不要错过。我还可以跟你们分享我的地图。” 对面的副指挥苦思冥想一阵,仍是不大敢相信,语气里都是对这个复杂社会的失望:“你们都太奸邪了,不会又是来骗狗杀吧?” “你们不要想太多。”乘风举着双手,从树后冒出一张脸,无辜地道,“你看我像是会骗人的样子吗?” 十多道黑洞洞的枪口直接对准了她。 尝遍了败者苦果的新生们不吃她这一套。 乘风第一时间缩了回去。 空气里,传来数道突兀的枪声,又很快停止。似乎是双方交锋了,又似乎不是。 “116,172。”乘风道,“我们负责把他们引到这个位置,你们从主城口右侧的那条小路进攻,应该可以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她说完,弓起腰沿着原路返回。 她的行进路线很奇特,一直维持在他们的攻击死角,直到拉开足够远的距离,才一个小跳开始转向。 有位新生想趁机拿个人头,总是找不到绝对稳妥的角度,又把枪放下来了。 边上的人已经开始热烈讨论: “她这是不是在骗人啊?” “太可怕了,看了几届联赛视频,我已经分不清真实跟谎言了。后遗症好严重。” “联大今年形势确实严峻,他们如果被冲了,下一个炮灰会不会就是我们?” “也可能是捡漏的机会落到我们头上来呢?现在冲出去,说不定会得罪另外几个阵营,我们那么水,扛不住啊。” 副指挥悠悠道:“其实,与其被自己的人骗然后弄死,还不如被联大的人骗然后弄死。一个是死不瞑目,一个是壮烈牺牲。那心里感受可太不一样了。” 众人深思,纷纷抬头。 ……靠,好有道理! 副指挥率先带头冲了出去。 “跑起来兄弟们!再晚就捡不了漏了!” 林中的枪声再次响起,伴随着密集的扫射和猖獗的怪笑,只是这回双方身份对调了。 东路的三个联大新生狼狈逃窜。虽然乘风给他们画出了逃跑的路线,可被一群人拿枪指着屁股,剧烈的压迫感还是让他们有些承受不住。 “救命!”三号青年悲惨叫道,“副指挥快救救我!我要没了!” “卧槽,他们为什么那么笃定地追过来啊?一军那边明明都拖延住了!” “二军是莽夫的队伍!说一万遍!” 作者有话要说:一军指挥:友谊,只会影响我拔枪的速度 第 22 章 埋伏 ##22埋伏 他们可能是本场联赛第一支单兵向副指挥疯狂求救的队伍。 往前倒推几届,这样的画面估计也没有出现过。 队员们抛却了单兵的尊严,副指挥的回应却很寡淡。 乘风仿佛处于另外一个风平浪静的世界,这边的纷扰与她毫无瓜葛,因此连鼓励也是轻声慢调的,很不走心:“嘘……稳住。” “副指挥你居然一个人跑了!” “我们还是叫援军吧,毕竟都是联大人!” “我被追得肾上腺激素失调,你不如早点告诉我还有没有生还的机会,我接受得了!” “我叫了你那么多声姐姐不管用吗?” 乘风在地图里,用红色的加粗线条标出了他们的逃亡路线,众人扫了眼,总觉得她是在隐晦地带着自己绕圈。 不过多少也算是有点盼头。三个青年边吼边跑,朝着目标点位发起冲锋。 这种士气极大的影响了远处几公里之外的战友。一号青年觉得自己的脖子也已经悬在刀锋下,焦虑得呼吸困难。 压迫中容易爆发出极大的潜能,三位勇士几分钟的全力冲击,不仅没有在二十人的追捕下阵亡,甚至还将二军的队伍拉出了一定的距离。 正当他们以为乘风是在利用地形优势帮助他们逃脱的时候,地图上再次出现一个闪亮的红色箭头,就在他们前方数百米的位置。 “好了,来这里。” 这句话犹如天籁之音。 三人保持着冲刺的节奏,分不出精力说话,只迅速朝着希望曙光红箭头的位置调转方向。 冲过目标点位时,三人并没有发现哪里不同。 他们急促的呼吸声完全掩盖了附近草丛里的动静。直到身后那一片放肆又扭曲的怪笑被枪声所打断,转调成了一句句破骂。 “卧靠!” “后面的人小心有埋伏!” “艹!联大跟流动大学结盟了!不要脸!” 与此相对的是流动大学阵营惊喜的喊话。 “是真的!” “高光时刻来了兄弟们!这次我们一定不能做老五!” “把二军拉下来!” 三人感动回头。 “别停。”乘风说,“流动大学无差别乱杀的,大家只是在抢分。” 三人刚要放缓的脚步又一次提了起来,凭借最后的毅力逃出混战圈。 二军的人已经被遛着跑了一大圈,现在手指还在轻颤。面对忽如其来的枪斗,劣势明显,有种难以招架的疲态。 流动大学虽然学生水平没有二军高,但他们够谨慎,担心自己会中乘风的圈套,顺道把隔壁的兄弟也叫了过来助阵。 两支队伍的人同时放声喊叫,声势浩大,全面将二军的气势给压了下去。并凭借人数优势,杀得他们四散而逃。 乘风混在中间,趁乱收割积分。 虽然她的枪法不够精准,但也不至于上不了台面。面对一大群奔跑的羔羊,默默拿了四个人头分,见好就收,跑去找队友会合。 一军指挥盘腿坐在地上,手指按着膝盖不住敲动。 时间过得太久了,他有些怀疑二军是不是早已看穿了他的谎言,在故意晾着他们。 边上队友蠢蠢欲动,脸上满是怀疑。他扛着压力,第三次给二军拨去通讯。 这次总算是接通了,只是对方根本顾不上他,沙哑的喉咙正在奋力嘶吼:“撤!回营!往回营的方向行动!支援正在赶来!流动大学你们是不是疯了?我劝你们不要太过分!” 背景中密集的枪弹声听得众人皆是一凛。 一军指挥二话不说,拎枪就跑。身后一帮青年紧步跟上。 队伍刚开始撤离,躲在隐蔽处的一号青年和队友就按照乘风指示追了出来。 他们心虚,不敢靠得太近,只抱着步枪胡乱打了两弹,以表示自己拙劣的演技。 这种主动暴露自己的反常举动,让一军更加肯定了前面有埋伏的猜测。 “不要管!”一军副指挥愤慨道,“在这儿玩扮猪吃老虎呢,联大果然人均不要脸!怎么就那么爱演?很好玩吗?当谁傻子?” “他们不是不要脸,他们是每个人都有十几副面孔!” “离谱!联大居然跟流动大学结盟了。流动大学不是专注内斗吗?怎么会被他们说服!” 众人一路回头张望,等看不见身后的追兵,以为自己终于安全了,才松了口气,准备回营修整。 一军指挥后怕道:“还好让二军先去排了趟雷。联大这次是不打算低调了吗?” “呵,再赢一次就四连胜了,他们还有低调的资格吗?” “他们势头过于劲猛,这样不行啊。” 一军指挥正愁眉思索,该怎么削弱联大的士气,噩梦般的枪响又一次在空气中炸开,伴随着不远处飞溅起来的泥土,开始了新一轮的枪战。 这一早上的,他们都在疑神疑鬼中度过。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随着响声下意识地往边上一扑,切换到对战姿态。 “又是谁啊?!” 副指挥定睛一看,发现前方阻拦的是熟悉的联大游击队,当下脑溢血都被气了出来。 “我靠!阴魂不散!” 一群人只觉得自己走的每条路都有埋伏,正在经历现实版的鬼打墙,简直不合常理。被逼得狂飙脏话。 “你们特么的偷袭还没完没了了?” “对面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开场就倾巢而出,联大你们是有病吧?!” 联大的游击队也很懵。 “他们疯了吗?都在说什么啊?” “开场就出现了幻觉,怪可怜的。” “早点送他们下场回去修养吧。兄弟们上!” 多方混战打得凶猛,一、二军甚至连自己的队魂都快打出来了,个个表情狰狞,血气四溢。 而观众看得满面春风,兴致勃勃。 “猜对了,但是又完全猜错了。厉害啊。” “这一拨反向操作给我看笑了。一时竟不知道是一军比较惨还是二军比较惨。” “看赛事回放的时候,肯定是一军比较惨。不仅要面对二军的怒火,还要直面被愚弄的事实。” “六个人硬生生打出了倾巢而出的架势,联大这个副指挥很牛啊!加上那个手操天才,他们招生办今年得领多少工资?” “这副指挥不是牛,是全面碾压。包括建模水平跟数据分析的能力。” “伤亡统计出来了。这么一波令人迷惑的对战后,一军丢了11个人头,二军丢了14个。居然没全军覆没,不愧是顶尖军校啊。鼓掌” “难兄难弟手牵手,谁先获胜谁是狗。我对这俩傻货联盟彻底绝望了。” 尘埃落定,跑了一路的青年精疲力竭地倒下,枕着草皮粗重喘气。 一号青年确认附近的危机也已经解除,虚脱地靠着石头坐下,问道:“大佬,为什么要把东路的积分让给流动大学?直接叫联大的人来救援不是更好吗?” 乘风的衣服在刚才的跑位中沾了不少林间的杂草,她低头拍着裤子清理,闻言回道:“积分给流动大学还是给联大,其实是一样的。” 躺在地上的青年抬高手臂,竖起食指摇了摇:“这怎么能一样!我们不是盟友啊,就算是盟友也不能一样吧?” 乘风问:“那如果你们选择跟人合作,会选择哪个阵营?” 男生们有点抗拒思考这个问题。 “都很狗,不是很想跟他们合作。” “看看一军、二军的前车之鉴,我觉得单打独斗也挺好的。” “当然强强联手!” “不!我知道了!”一号青年了悟道,“应该是选最弱的那个!那样没有危险性!” “对,流动大学就是借刀杀人里,最锋利的那把刀。”乘风背起枪往回走,“把积分让给他们,还能培养一下彼此的信任,争取下次的合作机会。毕竟联盟大学现在八方受敌,每个小兵都很重要。前期还是尽量避免伤亡。” 联大如果能拿第一,是不会介意给流动大学抢一个第二的。 前提是他们愿意配合。 留守城镇的十几号队员无聊得快要打瞌睡了,全靠旁听队频里的战斗指令来提神,可惜越听越是心痒难耐,当下见缝插针地拍马屁,试图迎合乘风的心。 “好帅啊姐姐,姐姐你怎么可以那么聪明?” “姐姐我想跟着你一起打比赛好吗?” “姐姐也顺便带带我吧,我很听话,不犯错,不甩锅。刚刚四号都说你坏话了,说你一个人逃跑。好过分啊我的天,我当时就想骂他。” 四号狠狠震惊了:“我去你大爷!卧靠你怎么那么绿茶呢?” 乘风说:“我们回来了。先看看情况吧。” 作者有话要说:放一个预收歧路 何川舟又做了那个梦,梦里少年顶着众人的质疑,意气风发又口气张狂地说:以后我要做一个人民警察! 她觉得这人怪无聊的,不像自己,只想搞钱。 十五年过去,该成长的都成长了。 久别重逢,他坐在车里,隔着玻璃窗,一身西装革履,嘴里咬着根没点燃的烟,像是咬牙切齿,视线却微微瞥向外面,嚣张地挑衅道:“哟,何队。” 所谓命运弄人大概就是,哪怕我初心未改,依旧走上了和梦想不同的道路。 第 23 章 内卷 乘风带队回到营地,找了个安全的地方下线喝水。 重新登录时,一号青年正绘声绘色地给同伴们描述林间的战况,将几位人高马大、肌肉健壮的青年馋得直流口水,蹲在地上的眼神又可怜又向往。 乘风旁听了一会儿,发现这位兄弟很有语言天赋。跟江临夏有点像。 区别是一号会追在她后面不停地喊姐姐,而江临夏只会追着她大叫“我是你爸爸啊!”。 呵呵。 乘风肩膀抖了抖,背过身查看地图。 屏幕外,江临夏一手举着饮料,一手指着屏幕,在群里信誓旦旦地道:“她偷偷笑了,我很肯定,她嘴角翘起来了。一般来说一个人会莫名其妙地发笑,多半是在心里骂人。老项,是你吗?” 辛旷好笑道:“你为什么那么没有自觉?嘴炮如果是一种输出,每次最先死的人肯定是你。” “打得那么漂亮,笑一下不是很正常?”严慎思忖道,“不过看她刚才的表现,确实不知道她该选什么专业方向。能掌握第一手数据的单兵,太强悍了。而能快速分析数据的指挥,对战力的提升也很恐怖。” 辛旷说:“我觉得还是指挥比较难得。” 江临夏明明自己没有上场,不知道得意个什么劲儿,翘着二郎腿悠闲道:“当然,数据分析师的水准就像一道数学题。差生连题目都出不明白,普通学生能写清楚题目,但是重点混乱,后面还带着一百个问号。优等生会帮你圈出重点。而做到top级别的副指挥,像周狮子那样,不仅给你把得分点一五一十地罗列清楚,还会把整个解题过程都补充完整,就差捧着试卷怼到你面前,笑眯眯地问你11等于几。跟这样的副指挥合作能不爽吗?这世上还有人会讨厌物理外挂?” 江临夏喝了口水,语气一转,发出老父亲的担忧:“乘风目前最大的问题可能就是缺乏社会经验,没有经历过人性的打击。” 他一拍大腿,“失算了,比赛前我忘记叮嘱她,不要相信任何指挥系的鬼话,这是历届前辈流传下来的血泪经验。他们的心特别脏,而且还不承认自己脏!这事儿之后,对面指挥肯定得在后头搞小动作。” 严慎暗道,乘风这回不也是指挥系的吗? 场地内,游击队结束伏击准备回撤,路上向总指挥汇报作战情况。 几人一接头,都是满头雾水。 “什么啊?一军到底在被谁追?” “不知道。听说二军那边也折损了好几个,是流动大学的人杀的。” “从他们撤退的方向来看,肯定是来偷袭我们联大的。但是我们这边没有接到任何消息啊。而且他们后面明明一个人都没有,还都跟见了鬼一样,不知道是有什么大病。” 总指挥想象了下那画面,觉得充满滑稽感。这俩阵营真是从来都不走寻常路。 笑了两声,他忽然参悟了什么,表情僵硬地说:“不会是……三路吧?” 众人都有点犹豫。 主要是这个事实很难让人相信。 沉默两秒后,还是有学生克服了自我认知的局限,开口为乘风说话。 “有可能。那支队伍好像一直很活跃。地图不停在变化,路线指示图和坐标也在不断更新。一军如果要来偷袭,肯定会路过他们。” “三路真是充满了神秘感,那个副指挥尤其是。没听说过她是什么来路,前两天直接空降了参赛名单。” “如果说副指挥在乱建模,可也没见他们队伍的学生进行投诉。可如果她不是在乱来……” 后面那个如果的结论没人能够总结,只觉得此刻大脑怪恍惚的。 “啊?” 总指挥的困惑都凝聚在这简单的一个字里。 一个不够,顿了顿,他又加了一个。 “啊?” 边上的副指挥说:“别啊了,你快问问她啊。” 总指挥“哦”了声,给乘风发了个信息提示。 乘风的禁言早就已经解除,但是几人聊天的时候她都没有出声,总指挥怀疑她把自己单线屏蔽了。 ……这就是大佬的报复吗? “干什么?” 乘风姑且还是给他留了点面子,回应了。 只是明明还是一样古怪的声音,总指挥这次竟莫名感到一股压迫力。他带着点紧张道:“那个,一军、二军的事你知道吧?” “知道。” 但是不想说那么多话。 乘风点了一号青年,让他跟总指挥复述一遍。 一号青年经过刚才的演说,对剧情已经十分熟悉,欢快应道:“好的姐姐!” 等两边沟通完,指挥频里出现了片刻的寂静。 总指挥眉头轻皱,面色严肃。 热血归热血,他觉得比起“天降神兵”的概括,“虎口脱险”要更合适一点。 “你太激进了。为什么不寻求支援?” 说完又察觉这个词太贬义了些,乘风毕竟刚立下一个大功,改口道:“你太大胆了!” 乘风说:“我只是基于数据,合理判断。” 总指挥:“可是你明明有更安全的选择。” “数据是不会出错的。”乘风说,“而且我给他们留出了一定的弹性空间。比如东路二军的莽撞,他们还是逃出来了。” 总指挥说:“如果他们没逃出来呢?直接在二军的莽撞中阵亡了,那怎么办?” 乘风迟疑地道:“说明士兵不行?” 总指挥心口一哽,有种无言以对的窒息。 一号青年无条件拥护:“对啊!说明士兵不行!” “战略哪有不冒险的地方?如果要追求百分百的安全跟稳妥,那就干脆不要上战场。” 乘风态度明确,总指挥的气焰不自觉弱了下去,小声抗辩了句:“可是你这个危险性也太高了。” “还好吧。”乘风说,“最差的结果就是死五个人,我肯定能活下来。” 正准备给乘风附和的小弟愣了下,心思急转,谦卑地说:“姐姐你能活着就好。不用管我,我死之前肯定会带走几个,不让你的心血白费!” 众人:“……” 是错觉吗?他们这个队伍的人,说话是不是有点奇奇怪怪的? 四号青年没听到他们的对话,但是看出了一号的绿茶。对这个原本很阳刚的青年感到万分的沉痛。 可恶! 要朝意外的方向卷起来了! 总指挥心情复杂着道:“那、那你们觉得行就行。我部署一下后面的对策。对面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一军、二军折戟的消息,很快传联盟军事大学的耳朵里。 他们的侦察队亲眼看着二军狼狈逃回,在防卫军的支援下才甩脱追兵。一支游击队伍只剩下七零八落的几个人,可谓损失惨重。 还没到一个小时,第一波团战已经结束。只有他们联军还置身事外,宛如在演习里逛地图。 联军指挥立马派了个代表过去试探,连接到对方的通讯后,打听道:“喂,你们的指挥还活着吗?” 对面的人冲道:“不会说话就给我闭嘴!” 联军指挥笑嘻嘻地说:“别这么生气嘛,我是来慰问你们的。” 二军的指挥很清醒,当下火气正浓,干脆朝他一顿发泄:“你可算了吧,都特么一路货色。不用过来请安了,没事退下。” “说了别生气嘛,冷静点。被一军的人坑了吧?一军本来就最会打嘴仗,还跟你们有旧仇,你怎么会选择跟他们合作呢?”联军指挥叹息道,“我对你们的无谓牺牲表示默哀跟同情。但是朋友,你得站起来,得报仇啊。别忘了我们这一次的目的是什么,我们得把联大拉下来!” 二军指挥无声冷笑。 他们对联军这根搅屎棍也很戒备,毕竟之前被坑过不少次。 暑假集训时,教官们在他们耳边喷着口水洋洋洒洒地例举了联军无数条罪证,说他们是如何的虚伪、如何地善变。 如果不是联军从中搅合,他们根本不会打得那么辛苦。 在讨厌的军校排名上,一军第一,联军也不遑多让。相比起来,联盟大学要眉清目秀多了。 联军指挥蛊惑道:“所以,合作吗?” 二军指挥:“我们已经冲过了,现在要休养生息。” 联军指挥怂恿:“修养什么生息?时间不等人啊。你还要修复一下心底的创伤?至于吗兄弟?” “现在能跟联大保持实力均衡的只有你们联军,你们两所学校名字那么像,每年演习却连联大的尾巴都摸不到,我觉得你比我们紧迫多了。”二军指挥不急不缓地拱火,“要不你先去表示一下诚意?” “什么诚意?” 二军指挥想了想,说:“一军肯定不会跟联大结盟的。我们帮你堵流动大学这边的支援,你去冲联大的三路。成功了算给我们报仇。没成功的话,都别内讧了,三所军校一起上吧。” 联军指挥笑出声来,说:“我们也不傻呀,兄弟。我怎么觉得你就指着我们联军回血呢?” 二军指挥说了句真话:“联大三路真的邪门。不把他们冲了,今天谁的面子都别想要。回血再拿个第二,有意思吗?” 联军指挥只觉得这帮人疯了。 都是新生,能怎么邪门? 异次元的大门摆你面前你推得开吗? 联军指挥说:“你们如果真的去拦流动大学,我们就冲。” “冲!”二军指挥说,“冲了就是同一个壕里的兄弟!其余的账另算!” 断开通讯后,联军副指挥问:“真去啊?你不是去游说的吗?怎么变成自己上了?” 联军指挥说:“带一支队伍去收集一下联大的数据。我也觉得这次挺奇怪的。一军、二军再差,也不至于被流动大学打成这个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四号:禁止内卷! 第 24 章 商谈 ##24商谈 联盟军事大学,以及一军、二军,都是专业的军事院校。联大则是一所综合性大学,起步点没有他们高。 早年时期联大确实不有名,但是他们在招生上总是能玩出许多花样,加上联大的名头响亮,浑水摸鱼地揽到了一批不错的人才。之后更是接连出了不少指挥名将。 相比起来,他们几所军校次次被联大拉踩,用网友的话来说,就是“全靠同行衬托”,才能有联大今日的光辉。 对此联军是不服气的。 你要比指挥系的话,怎么?是他们联军的学生不够骚吗? 是时候该让大家见识见识这个世界的参差了。 联军指挥带了两支队伍,前后拉开距离,朝着联大的三路行军。 他们从半路就开始戒备。按照教科书般标准的排查方式,朝着联大的城镇防线缓慢摸索。直到看见对方的阵营标识,都是一派风平浪静。 除了远远碰到支一军的侦查小队,没有其余任何发现。 什么缜密的安排,什么精妙的陷阱,通通都是泡影。 长期高度集中的精神状态,反而给自己的队员带来不少负担。 联军指挥暗暗骂了一声。 “这是换战略了?”副指挥猜测道,“从城外伏击改成城内伏击了?” 联军指挥也不确定。 副指挥说:“反正都是我家大门常打开的套路,搞人心态呢。联大今年玩得虚虚实实的,还是小心一点吧。” 指挥赞同点头。 里面不知深浅,兄弟们冲进去心里没底。 一军、二军的莽夫队已经证明,盲目进击是没有用处的。 何况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久,联大却一直没有反应,指不定就是想用三路这根胡萝卜,来钓第二批兔子呢。 联大这次应该真的是被逼急了,整那么多套路。 现在这是指挥之间的博弈。 联军指挥忖度片刻,回头扫了眼一军所在的阵营方向。 他们的首要敌人永远是联盟大学,对比起来,一军的威胁性都要小得多。 副指挥见他若有所思,靠近问道:“你在想什么?” “他们给了我一点灵感。”联军指挥沉吟道,“联大不是一向喜欢玩阴的吗?我们也把联大引到一军那边去,让他们内部消耗一下,你看怎么样?” 副指挥说:“很有我军风格。但你确定能行吗?” 指挥道:“联大根本没得选啊。为了对付他们,两家死敌都结盟了,他们现在肯定也很紧张。联大一贯的风格都是低调谨慎,不可能在开场的时候就树敌三家的。” 虽然有道理,可副指挥隐隐觉得没那么简单。 联赛的世界如果能按正常人的逻辑运行,那即将四连冠的就该是他们联军了。 所有失败的学长们,都还在不服气地问“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联赛里正常人太少了! 他不知道怎么描述这种微妙的直觉,联军指挥已经示意前排士兵道:“上去联系一下。” 队伍又小心往前推进了一段。 城门前的路况被乘风下令清理过,许多适合遮蔽的地点已经清除,距离一近,很快引起防卫兵的出现。 搜索到彼此信号后,联军众人停在原地,给城内发了个通讯请求。 九号青年点了接通,懒洋洋地问:“干什么啊?想来打团吗?” 联大指挥问:“你们这里的副指挥在吗?” 信息转达。 乘风撇撇嘴,示意一号青年上。 小伙儿顿时感觉自己受到了重视,离被偏爱不远了,屁颠屁颠地冲上前,负责接待对面指挥。 “喂?”一号青年捂着耳机,大声地问,“有事儿?” 联军指挥的声音放得很平,阐述道:“听说一军跟二军结盟了,针对你们发起了一波总攻?” 一号青年浑不在意地说:“是啊,怎么了?” 联军指挥被他这极度嚣张的态度稍稍打乱了节奏,露出点怀疑人生的神色,继续问道:“你们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一号青年在面对敌人的时候,一向是十分膨胀的,“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都是纸老虎!” 联军指挥按捺住想打人的冲动,循循善诱道:“那两个阵营可没那么简单啊,第一次大意轻敌了,可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吃闷亏。听说你们是打了场漂亮胜战,但是损失总有的吧?能经得住那两所军校持续的消耗吗?” “没有啊,没有损失。”一号青年不高兴了,问,“喂,所以你来干什么?代他们来放狠话?” 联军指挥用力咬字:“我们当然是想来找你合作!” 一号青年瞄向乘风,乘风背起枪,用文字给他提示了两句。 “人都还没出现,队伍先拉到城外来了,这就是你们的诚意?想搞强买强卖呢?那我联盟大学也不会做小媳妇儿啊。”一号青年保持着猖狂的态度,往城门口走去,“而且你们联军这根出了名的搅屎棍,我怎么知道你们会往哪个方向搅?今年怎么没去找数据军了?” 联军指挥无奈地说:“一军、二军今年已经结盟了啊。我的阵营夹在他们中间,你以为我安全?何况我的目标是夺冠,我针对的肯定是场上所有比我有优势的阵营。” 一号青年:“哦。” 联军指挥:“哦是什么意思?!” 一号青年爬到高处朝外张望:“你人在哪儿?站起来遛遛。” “我是认真来找你们谈的!”联军指挥有点生气了,“只要能削弱一军或二军里的一支队伍,我们就散伙,否则场上靶子最危险的是你们!边上一直住着个虎视眈眈的恶邻,你们能放心吗?流动大学一盘散沙,自顾不暇,能合作吗?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只有我们!不是我在求你!” 一号青年似乎动摇了,语气柔和了点,问道:“你们想怎么合作?” 联军指挥唇角扯了扯,不动声色地道:“你们出一支队伍来,我们也出一支队伍,先从一军这边开始攻破。只要消耗掉前期人数,很快就能拉开差距。” 他补充道:“我知道你们联大的也是聪明人,对指挥比较擅长,我相信我们合作,会比一、二军适配得多。不过我希望由我来做主指挥。” 一号青年挣扎稍许,说:“你们先上来,让我看看你们的队伍。” 联军指挥:“我们不能靠太近,毕竟我们暂时还没有信任你们。” “我让我们的人也下去,你们可以接洽一下。”一号青年说,“总指挥必须要在现场。如果你想拿指挥权,起码得露个脸。” 联军指挥说:“我是在现场。” 这句话后,一号青年得不到新的提示,沉默下来。只能将视线频频扫向右上角的小地图,想看看乘风已经到哪儿了。 受不了队伍里这帮不要脸面的青年,为了表示公平,乘风带着早上留守市区的十三个单兵出了门,从侧面比较安全的角度迂回过去。 靠近联军的队伍之后,其余人停了下来,乘风独自上前,抬手招了招。 联军指挥摆出和善的面容,喊道:“大家是要合作的嘛,不用这么戒备吧?这么远的距离怎么商量战术?怎么打配合?” 嘴上这样说,自己却是躲得严严实实,都在树干后面窝着。 乘风扫了一圈,问道:“你们指挥是哪个?走出来看看。我都出来了。” 联军指挥面露犹豫,与身边的人对视一眼,还是决定迅速打个招呼再缩回来,危险性应该不大。 他带着笑脸冒出头,还没找准乘风的位置,感觉一道锐利的眼神已经刺了过来。 青年下意识地转过眼珠,余光捕捉到一截瘦小的身影,以及对方手中高举起的枪口。 一瞬间,回避的本能拉到了极致,可是他的两腿却像定在了地上一样,追不上他大脑的速度。 而对方的子弹比他的动作更快,连半秒的犹豫都没有,径直劈开林间沉闷的空气,朝他飞了过来。 他有三分之二的身体暴露在外面。 青年幻想对方的枪法由于追求速度而不够精准,会错开他的要害,打在树干上,或与他擦肩而过。 然而这一次乘风的运气还算不错,子弹偏离了一点,依旧命中他的肩膀,让他身形不可抑制地朝后一个趔趄,彻底失去反抗的能力。 紧跟着的第二枪直接将他送出了模拟系统。 淡淡的余音还残留在风里,乘风一击脱离,转身就跑。 联军众人茫然无措,半晌没反应过来。 失去了总指挥的他们,有两秒的时间跟这个世界是断线的。 成功连接之后,又不知道下一步是该高喊“给总指挥报仇!”,还是“对面疯了我们快撤!”。 充分说明,他们联军除了擅长搅浑水,还真是没有自己独特的作战风格。 目睹一切的一号青年震惊道:“你就这么把他杀了?!” 乘风淡淡道:“嗯。” “可是我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啊!”青年嘶声道,“联大腹背受敌,再得罪一个联军,可怎么办啊!” 乘风问:“你骗人的时候没有道理吗?” “……你怎么知道他是在骗人?” 乘风飞快反问:“你怎么知道不是?” 一号青年被她问懵了,主要是她的态度太有迷惑性,仿佛她已经洞察一切,胸有成竹。 他迟疑道:“我……我不确定?” “所以靠自己。”乘风鼓舞他,“站起来!” 一号青年:“……?” 他半只半解地道:“所以你一开始就准备骗他们?” “我没有骗他们。”乘风纠正道,“我没有说谎。” 而且机器人的世界怎么能叫骗?机器人的事,只能叫格局。 联军的公频里全是惊慌的喊叫跟追问,还有人大声嚷嚷着指挥的名字,像他真的死了一样。副指挥肩上压力骤增。 可他是个比较纯粹的数据分析师,不擅长统筹全局。短暂的自我怀疑之后,决定先撤离。 反正不管做什么,都比干愣在原地好。 联大却没那么容易放过这种群龙无首的好局面,另外两支游击小队已经得到通知,在二路跟四路做好准备,正朝着这边围攻。 乘风回到安全的位置,示意队友协助拖延时间。一见对方摆出撤离姿态,立即追在后面进行干扰。 联军一共带了两支队伍,四十多人,一时间变得毫无组织。 原先排在队伍后方的,得到指令后跟腿上长了翅膀似的,一溜烟跑没了影。 而前排的小兵没能找到安全的撤离路线,被乘风几人强留了下来,不敢轻易动作。看着地图上的战友越来越少,心下变得极其烦躁。 等两支游击队赶来,巨大人数优势直接实现了全面的碾压,没能逃离的小兵全部阵亡在联大的枪下。 作者有话要说:来啦来啦 第 25 章 围剿 ##25围剿 联军这一波混战损失惨重,然而最惨的并不是接近一支队伍的折损。 联军总指挥洋洋洒洒地分析了一通,最后成功送走自己的人头,这条可以刊登在三夭年度沙雕新闻排行榜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几大阵营,让原本还在挫败中神伤的二军指挥受到了极大的安慰。 只有共同的遭遇才能创建稳固的盟友! 盟友越惨烈,关系越牢固! 从此以后联军就是他的家人! 于是这次二军指挥主动向家人们抛去了橄榄枝。 狼狈回归的联军残兵正在阵营门口整队,副指挥疲于清点伤亡、稳定军心,顺便推选新的总指挥,根本无暇顾及来看笑话二军众人。 “我很同情。”二军指挥说得特别真诚,掷地有声的同时还伴随着趋势用力点头。 “这不是我想看到的!” 这句就有些虚伪了,起码应该先收敛一下他的笑意。 他上前拍了拍联军副指挥的肩膀,咧着嘴道:“我懂你的感受。共情了。” 似笑非笑的表情,滑稽中带着浓重的讽刺意味。 联军副指挥忍无可忍,轰赶道:“滚!现在忙着呢!” 二军指挥正色了点,认真道:“我提醒过你们了,联大的三路特别邪门儿,你们怎么还想着走寻常路呢?” 副指挥心说那能叫寻常路吗?! 随即转念一想,无耻对联大来说,还真是寻常路。 脸色不由更黑了。 网友看着镜头从联军队员们尚且稚嫩的面孔上缓缓扫过,无法与他们的悲喜相通,在评论区里笑得好大声。 “联大怎么三连胜的我不知道,联军一般是怎么输的,我大概是看明白了。” “联军教官应该告诉他们,不要太自信!不是人人都会给他们一个面子!” “多年医生了,现在我敢诊断:病人死于心眼太多。” “联大这小个子女生可以啊,对局势的判断很精准,决策也够果断。重要的是她队伍里的人都挺信服她,居然不搞小动作。” “废话,哪所军校本质不是慕强?” “只有我觉得完全是在乱来吗?联大本身就是全场瞩目的靶子,现在三家阵营一起得罪了,流动大学又是个不受控制的主,他们能承担得住全地图的怒火?” “你也说了联大本身就是仇恨目标,怎么的?对着联军的人亲亲抱抱举高高,他们就能放过你?做什么春秋美梦?” “苟一时灰飞烟灭,莽一次天长地久!联大冲!” 调侃的功夫,联军的新指挥推出来了,一军也加入了他们通讯频道。 三个阵营,不出意外地开始合作。 二军指挥忽然打了套官腔:“这件事情给了我们惨痛的教训,也使得我们变得更加团结。联大这么霸道,是没有好结果的!让我们一起终结他的狂妄!” “卧槽。”一军指挥忍不住骂了句脏话,实在不想理他,强行转了话题,“大家也别再互相试探了,再试探下去,让联大把我们当猴子耍。 “每个阵营出五十人,我们和联军从一路开始进攻。二军从五路进行骚扰,同时防备流动大学的救援。务必分开联大的战力,撕裂他们的防线。 “攻入对方阵营后,如果焦灼着拿不下人头,优先破坏对方的城市建设,击杀npc,销毁各种物资。” 联军这边没什么意见。 二军听起来比较吃亏,但经历了上次内部崩裂,对合作已经有点心理阴影,还是更喜欢单独行动。对此安排欣然应允。 一军指挥:“那就选人吧。时间不早了。” 联大三路队员正在清扫战场,将尸体身上的武器跟子弹都收集起来,放进物资箱里。 乘风让他们将对方的外套也给扒了。 那些衣服上染了污渍,红灰斑驳,还带着联军的图标,几人挺嫌弃的。 但想到这可能是竞选乘风挂件的重要通行证,行动依旧敏捷。 一号青年问:“是要偷他们的衣柜,进他们的军营吗?!” “想什么呢?”乘风有时候也为他们的脑回路感到惊奇,“你猜你和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同。” “能有什么?”一号青年自信地道,“我演技很好的。我高中是我们学校文艺晚会的门面!” 乘风沉默了一会儿,说:“哦。” 看来演技跟智商并不存在正相关。 将东西都收拾好,众人回到安全区。 几个兴致未消的青年在频道里发问:“接下去要做什么?继续等着吗?” “赛程时间都快近半了,还是只有小范围的冲突,感觉今年联赛进度有点慢。” 乘风说:“马上就快了。对面肯定会来围剿。” 一号青年大放狂言:“不怕围剿,一军、二军也就那货色!” 乘风摇头:“这次是认真的。” 指挥类的频道里早就已经炸成一锅粥。 五分钟前,负责侦查的士兵将对面足有一百五十人的讨伐阵容告知营地,频道里就陷入了一片愁云惨淡。 虽然这是众人都有所预料的,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这一波围剿,纵然联大可以拼死让对方付出惨重代价,更可能是会被直接踢出夺冠的可能。 “怎么办啊?我们现在士气正盛,要不要先下手为强?除掉一个阵营,起码能攒点积分,总比坐以待毙的好。” “哪个阵营是你那么好除掉的?” “别,我认为现在更应该把所有的士兵都调回来,加强城市防守。士气再盛,回来后发现老家丢了又有什么意义?” “联大一贯的风格都是低调迂回,再这样下去别说连冠了,前三都难保。” “大家不要总想着连冠连冠,难度太大了,都放轻松点,尽力就好。” 总指挥感觉成山的压力盖在自己头顶,连吹过的风都带着震慑的重量。被众人的议论声吵得难以喘息,还要装作泰然自若的模样安慰他们。 不管怎么自我宽慰,如果联大的三连冠真的终结在他手上,他绝对会背负起难以推脱的责任。 未来四年他只想换个名字生活。 总指挥在队频名单里扫了一圈,鬼使神差地点了个名:“那个……三路,你怎么看?” 乘风有些惊讶他会主动问自己,毕竟总指挥对她的作战风格似乎很不认同。 她如实给出自己的最优解:“把人召回来吧,尽力防守,不可能一直保持优势的。” “不争金了吗?”队友遗憾地道,“不管怎么说,联大是三连冠啊,如果这次输得底裤都保不住,也太难看了。” “从开场起我们就不主动,很不强势……” “如果这一局就这样完了,联大捡漏的名声就彻底洗不掉了,我指贬义的那种……教官会不会杀了我们?” 乘风见他们一个个垂头丧气的,根本没听懂自己的意思,语气也急了:“我不是说要放弃夺冠。” 总指挥迷糊道:“你不是说专攻防守吗?这还能争优?再怎么防守,肯定损耗也大。” “我觉得联大几次获胜所依靠的低调,并不是字面上所谓的存在感上的低调,而是将自己的积分和伤亡数,与别的阵营保持一致,或者略低些,让自己看起来构不成威胁的那种低调。”乘风道,“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这是大智慧才能做到的事。关键时刻给出致命一击的捡漏,没什么不好听的。只是要等待那个时机。” 机器程序难以计算出的结果,就是人类所谓的经验跟直觉。 她干脆直白地说出来:“送一半人头,差不多了。能削对方多少就削多少,然后重新开始。” 总指挥之前还觉得乘风这次的决策很保守,现在一听,发现她比自己敢想的可能要更大胆。 “然后呢?联大只有一半人还怎么力挽狂澜?” 乘风说:“时间不多,先召回所有队伍。” 总指挥除了相信她,也没有第二种方法。当即将在外的游击队全部召了回来,让所有士兵集合,准备应对敌军来袭。 三路有过两次应敌全胜的经验了,听见对方庞大的队伍人数,依旧有些发怵,更别说另外几路还没适应比赛的防卫队。 一号青年一直在听乘风说话,情绪持续低迷,等她安静下来,问道:“我们也要去送死吗?” “牺牲是必要的。”乘风的语气仿佛在说一件很平常的小事,“联大需要低调。” 一号青年欲言又止,最后依旧很小声地说了句:“可是我不想死,也不想看别人死。” 乘风不解地道:“这只是一场游戏,所谓的阵亡只是一串数据而已,有什么想不想的?当然是胜利最重要。” “因为我们是战友啊!”一号青年说。 乘风停下布置地图的手指,缓缓抬起头,朝他转了过来。 她脸上有沉思,有疑惑,盯着对方,不大确定地重复了一句:“战友?” “我们不是吗?”一号青年大声且笃定地说,“我们当然是啊!刚才一起配合了那么久!” 乘风若有所思地呢喃:“战!友!” 一号青年:“??” 边上的兄弟害怕道:“姐姐,你没事吧?” 乘风深吸一口气,眼神和表情俱是坚毅起来,抬起手,朝他们竖起大拇指。 又在队员们难掩错愕的目光中,露出了本场最诚挚的一个笑容。 “啊?”江临夏差点从沙发上摔下来,换了个姿势,身体前倾靠近屏幕,问道,“她这是什么意思?忽然故障了吗这个小机器人。” 严慎同是打了个寒颤:“……表情好诡异。” 项云间本场第一次搭理他们,好笑地道:“包在我身上的意思吧。” 可以确诊了,“战友”这个词就是机器人诱捕器。 女孩子的心思真好猜。 作者有话要说:来啦来啦 咕咚咕咚灌溉一下营养液吧乖巧 第 26 章 逐一 ##26逐一 敌军将要兵临城下,总指挥开始紧锣密鼓的安排。 根据侦察兵的回报,对面应该会从两翼进行攻击,一路跟五路是最危险的。 联大的士兵也迅速朝着两侧移动,中段路线只留下寥寥几人用于侦查防守。 由于一路面临的敌军数量更多,大部分的火力还是集中在了城市西侧。 多支零散小队围绕在城门口附近,混乱走动,寻找站位。 频道内各路副指挥因为彼此干扰队形骂得不可开交,就差把大大的“不行”甩到总指挥脸上。 城门区域面积有限,人数一多就容易自乱阵脚,分不清自己的职责,也捕捉不准敌军的信息。等于是平白浪费本就稀缺的战力。 于是人群逐渐往后方疏散,主动拉长城门附近的防线,放弃门口的资源。 总指挥火急火燎地喊道:“大家都别吵了,先来几个后勤兵,把这附近的npc和物资都搬进防空洞!” 乘风突兀插了一句:“别搬,可以拿它们做诱饵。” “为什么?”总指挥感觉头快要炸了,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嘶吼,“物资跟npc很值钱的!” 按照本次联赛具体的积分计算规则。 1.阵营对抗模块,每击杀一名玩家可以得到三分,阵亡一名战友倒扣一分。 2.城市守卫模块,起评分是五百。其中城市建筑群的完整度两百分起评,npc与物资数三百分起评。 城市建筑群的完整度扣分由系统自动评算。每一单位npc或物资,按半分计算。 因为本次联赛不涉及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一般来说建筑群的最终分值不会扣减太多,但是当npc与物资的总分低于五十,阵营守卫任务会直接宣告失败。 准确来说,保卫城市所占的积分,其实比击杀玩家要更加可观。 那三支队伍集结进攻联大,比起会反抗会躲避的军校生,肯定更钟情于送分的npc跟物资。 乘风说:“我们现在要做的是降低积分,而不是抵死顽抗。比起npc跟物资,还是战友更加重要一点。这样才能保留后期翻盘的资本。” 她说到“战友”的时候,重音了一声。 可惜频道里太过嘈杂,总指挥完全没听出她的重点。 各路杂糅的信号让总指挥感觉自己的大脑被分成了许多块,他第一时间撤回了刚才的指令,才来跟乘风抗辩:“可是我们要保证最低的城市建设度!” “我来保证。”乘风此时的冷静如同急风高浪中的定海神针,“我队伍的人我带走,你调几个来三路这边守城。” 总指挥问:“你们要去做什么?” 乘风说:“去刷分?” 总指挥用了一秒的时间思考,随后彻底放弃去猜测乘风的脑回路,手上的事急得冒火,干脆道:“好,你们去吧。” 乘风又请求:“再送我两辆小摩托吧。” 有效的交通工具他们现在也很匮乏,但总指挥还是从精英队里匀出两辆交接给乘风。 乘风趁着有空研究了下一路附近的地图,配合实景图片为他们纠正了几个数据,又帮他们调整了两支队伍的站位。 在条件足够的情况下,她更倾向于高频次长距离的攻击。队友间互相兜底,疏密有致,这样的防御网才更加安全。只是要接受一定的损失。 总指挥一看见标有她名字的“越权”模型,吸了口气,没说什么,直接覆盖了原有数据。 乘风暗暗惊呼:他变聪明了! 总指挥大声地问:“还需要什么没有?” 乘风道:“没了。” 总指挥:“那你自己安排!” 乘风召集小队,想选出两个比较擅长开车的人。 没想到一号青年再一次积极举手。 “实不相瞒。”他不谦虚地道,“我高中时期是我们学校的车王。无论是比速度还是比压弯,我都没有输过。” 乘风惊奇地问:“为什么?” 一号青年刚想继续自夸一下,乘风补足了下半句:“为什么你要学那么多没有用的技能?” 一号青年:“……?”你说你是不是过分了? 乘风迅速转了话题:“分工吧,这一次大家责任巨大。能不能赢,就看你们能不能跟得上节奏了。” 众人面容一肃,“唰”得立成军姿,昂首挺胸,等待乘风安排。 临近午间的阳光,在萧条的街道里投下一排整齐的长影。明暗的交际,似乎让这群稚气未脱的青年有了点军人无畏肃穆的姿态。 乘风抱起手中的步枪朝前一举:“冲锋!胜利是属于我们的!” 两处枪声相继响起,联大正在面临本场最严峻的危机。 乘风带着队友抵达五路进行支援时,他们的副指挥正扯着嗓子在队伍里呐喊: “兄弟们!杀一个不亏,杀两个血赚!这一波我们绝不认输!” “对面人多又怎么样?骂他们,让他们见识一下语言的艺术!感受一下文明的芬芳!” 他喊得很激情,以致于喉咙都沙哑了。然而事实是联大的队伍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初次相遇的正面交锋中,还直接阵亡了两人。 二军火线密集,攻势猛劲,且行动风格比之前更加谨慎。没确定彻底安全之前,一直在清扫障碍,小幅推进。让人找不到漏洞。 再这样下去,他们只能两个选择:要么硬抗,要么撤退。 副指挥正要激发一下众人的铁血,转眼发现乘风的到来,险些要哭出来,叫道:“妈呀,终于有援军了!” 他朝乘风身后望了两眼,惊喜消退了一半,懵道:“怎么只有半支队伍?” 乘风说:“还有半支去别的地方刷分了。” 五路副指挥顿感崩溃:“加上你们,我们总共也就三十来人,怎么可能挡得住二军?你是来送人头的吗?” 枪林弹雨中乘风听得不是很清楚,她挥了挥手:“挡不住就不要挡,放他们进来。所有人注意往红色安全区撤退!” 副指挥惊恐道:“你疯了吗?这让他们进来就赶不出去了!五路人少,内部没有设防!” 乘风带头跑了两步,安抚道:“我们有援军。这边先放人进城,然后关门。三个阵营要逐一击破,否则没完没了。” 副指挥扫了眼地图,心说他们联大哪里还能抽出额外的支援? 乘风的动作比他的反应更迅速,转眼间已经画好了撤退路线。副指挥余光觑见她近乎快出虚影的手指,错愕中决定选择闭嘴。 军事系的规则很简单,谁行让谁上,谁强谁做爹。 这是位小祖宗。 联大本来就不具备优势的防线,一出现撤退的势头,立马被二军的队伍攻陷。 强力的火线压制下,联大的表现简直可以用“一溃千里”来形容。 众人已经顾不上什么人头什么反击,为了保障自身安全,只管埋头沿着模型中的红色路线狂奔。 没一会儿,队伍彻底四散开来。 战胜的二军进入联大阵营后,没有遇到任何阻碍,在城区的街道上试探了会儿,随后爆发出一阵不可置信的狂呼,开始疯狂破坏。 副指挥盯着面板上直线下降的物资数量,再三焦急地追问:“支援呢?” 乘风这才按住通讯器,慢悠悠地道:“我现在联系一下。” 副指挥:“??” “喂?”还是熟悉的那个开场白,热情的招呼,“刷分吗?” 对面的人遗憾道:“不好意思啊,你们联大那边现在挺乱的,我们就不掺和了吧。” “我不是让你们来支援联大,我懂规矩。我只是要再送你们一个得分的机会。”乘风大方地道,“二军派了大批士兵来攻打我们联大,自己营地的防守肯定会变得薄弱,我们刚刚把这批人都放进城了,负责截住他们后路,阻止他们回援。你们现在过去摘桃子,机会绝对难得。” 流动大学恍惚道:“啊?” 乘风为他们考虑得详尽而清楚:“不过二军的人数依旧不少,水平比你们也略高一点。我建议你们最好倾巢而出,利用人数优势直接奠定获胜基础。一军跟联军那两边都很现实,不可能过去帮忙的,所以哪怕你们老家没人,也很安全。” “为什么?”流动大学的人问,“你真是要帮我们?” 乘风说得坦然又随意道:“现在这局势吧,我们输不输的已经无所谓了,反正他们这三家绝对不能赢。如果非要选的话,那还是你们流动大学吧,起码看起来顺眼。怎么样,捡漏的机会让给你们了,要不要?” 这种感觉流动大学的人可真是太明白了,毕竟他们自己就热衷于分立内斗。对联赛最大的快乐都是建立在盟友的痛苦之上。 更何况,没有人能抵挡得住“捡漏”的光芒,尤其是他们这个常年垫底的阵营。 反正没有退步的空间了,还怕冒险吗? 流动大学已经心动,最后纠结了下:“你们真的能截住二军吧?” “能!骗你们有什么好处?”乘风鼓励地说,“实在不行你留一小批人负责侦查。二军跟流动大学的阵营那么近,出了什么状况,回援很快的。就是时间不能再拖了,联大已经很危险。” 流动大学那边斟酌片刻,果然还是道:“行吧小姐姐,我相信你!我看了好几届的比赛视频,第一次在你身上感受到诚信这东西。你放心,我们一定给联大报仇,合作愉快!” 乘风语塞。 在第一波冲击当中,流动大学其实也阵亡了四个人,其中一个还是被乘风悄悄带走的。 她含糊地应道:“合作愉快。” 作者有话要说:来啦来啦,昨天写着写着睡着了抱头 固定一下更新时间吧,暂定每天零点。 第 27 章 击破 ##27击破 二军进了联大的阵营,如入无人之境。 满街都可以看见游荡的npc和随机摆放的物资箱,几乎是成堆的积分在他们面前游荡,跟金雨似地砸得他们醒不过神。 起先众人还是谨慎选择抱团走,言语间掩不住的喜悦跟戒备。 “联大这次也太拉胯了吧?放弃挣扎了吗?不会是有诈吧?” “连物资都不整理,城门也不守,这阴间操作整得我有点害怕。” “我们都直捣黄龙了,还在这里杞人忧天就太怂了?还是一往无前的二军人吗?” 队形维持了不到五分钟,众人实在抵挡不住诱惑,以五路区域为主要活动范围,缓缓散开,混进大街小巷收割物资。 饶是如此,依旧没有联大的士兵过来阻止。 虽然对手像死了一样安静是件大喜的事,可这实在是太反常了,反常得二军指挥莫名生出种强烈的惶恐来。 他拨通了另外两队盟友的通讯,问道:“一路战况怎么样?” 接通的一瞬,他其实已经知道答案了。 单是背景中震得耳膜发疼的轰鸣声,就足以让人想见现场的激烈。 一军指挥含蓄地说:“我们这边还是很焦灼。” 联军指挥大骂了声:“屁!” 在不断的交锋中,他逐渐发现违和。 只要有联军的军装在附近出现,肉眼可见的,联大的枪口会调转过来集中对准他们。这导致联军的伤亡数量是一军的好几倍。 已经有不下十位一军士兵穿过火线进入城内,而联军暂时还没有士兵能成功突围。 联军指挥告诉自己要控制脾气,然而今天连续的出师不利及明显的不公平待遇搅得他无法平静。 他只能狂怒道:“焦灼你妹啊!为什么联盟大学只打我们?!” 一军指挥说:“可能是因为你们刚刚得罪了他们。” 联军指挥现在看自己的盟友也不大顺眼,粗声粗气道:“谁得罪谁?他们直接狙了我们总指挥,还一个伤亡都没有!” “冷静一点!”二军作壁上观时会发挥出了异常的聪慧,“这明显是在挑拨我们团队之间的关系。本来就塑料,彼此多包容一点吧。” 他估计联大选择放飞五路也是这个原因。 一是兵力实在不够,二是想用区别对待来激化三方矛盾。 同时他也认识到一条快被他忽略的规则:清扫npc跟物资只能扣减联大的积分,却并不能增加他们二军的分数。 一军现在形势大好,积分必然在飙涨,他们也要抓紧时间抢人头攒积分。 二军指挥刚想下令,改变作战策略,优先以击杀联大士兵为主,还没斟酌好用词,耳机里传来一阵兵荒马乱的叫嚷:“指挥!我们老家被偷了!靠!流动大学的杀进来了!人超级多!看起来应该是满员!” 二军指挥心下一凛,高呼道:“集合!所有人火速集合!” 人群还没开始聚拢,周围的射击声接二连三地响起。 原先失踪的联大士兵们,忽然鬼魅般地蹿了出来,潜伏在各条街道的隐蔽处,对着暴露的二军进行攻击。 二军指挥感觉风声里都是朝自己飞来的子弹,喊了一声,抱头扑向街边的电线杆。喘过气来,提醒兄弟们暂停行动,注意周围偷袭。 他正要通过地图引导队员们避开危险,耳朵动了动,听见油门轰鸣的噪音从不知名的远处急速贴近。 一秒。 两秒。 黑色的摩托车在他们视野中疾驰而过,以惊险的弧度拐进他们所在的街道,轮胎与地面摩擦出了隐约的火花,走着极为风骚的曲线。 车体倾斜,眼看着就要歪倒,又被强行拨正。 二军指挥举起枪,还没来得及捕捉对方的身影,两道子弹先后打了过来。 一道擦过他的脸,还有一道击中了他的肩膀。 边上的小兵匆忙赶来,用身体挡在他面前,掩护他进行撤退。 指挥蹲坐在地上,两腿用力后蹬,狼狈地躲进街边的店铺里。另外两个小兵紧跟着进来,将枪架在窗口,保护他的安全。 二军要是也死一个指挥,还是被同一个人杀的,那脸都别要了。选个好日子,跟联军手牵手跳天台吧。 那辆摩托车还在街上来回驰骋。 乘风站在车后座上,清瘦得像随时都会被风刮倒,偏偏两只脚勾住了底座,上半身维持得十分稳当。肩上扛着枪,一副唯我独尊的模样,迎风嚣张地道:“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进了我们的主场,不问问我们答不答应?” 二军指挥透过破碎的玻璃窗观察外面的人影,惊骇于对方那两枪的果决,不敢轻易冒头。 见对面的人不搭腔,一号青年主动吹捧道:“姐姐枪法好准!我要开慢一点吗?” 乘风拍拍他的肩,对他的风驰电掣表示满意:“不用,你尽量开匀速一点就行。” “姐姐的稳定性真好!”一号青年的夸赞越发熟练,不经思考脱口而出,“我听说鸡头的稳定性也很强!” 乘风:“……??” 四号青年已经受够了这帮人,终于逮到机会,不给一号任何找补的时间,用浑厚的嗓门大声吼道:“好过分啊我的天!这是什么人呐!我只会心疼姐姐而不会说姐姐像鸡头!” 声音过于响亮,不用通讯器就传遍了小地图。乘风已经知道他就躲在自己对面那栋楼的二层的东侧窗口。 二军的朋友们也知道了。 二军指挥按住被废掉的左手,由衷问道:“联大今年是不是招了很多神经病啊?” 边上小兵干巴巴地说:“难讲,不说天才都有点大病吗?” “这你说的……你看我像是有病的样子吗?” “那你要说是自恋的话,看起来像是有了。” “滚你大爷的犊子!” 二军指挥咬咬牙,朝频道里道:“我们暂时回不去了,你们那边尽力抵抗。” “抵抗不住啊指挥,对面完全乱来的!无差别扫射,看起来就是一群亡命徒!都是疯子,这谁能搞得定?” 流动大学在二军的阵营里放肆搞破坏。 他们本身就有人数优势,前排的小兵又跟不要命似地疯狂前冲,让后面的队友踩着他们的尸体向前,就差在明面上打出“一换一就是赚到”的标语。 他们知道四大阵营互相制衡消耗的机会失不再来,分秒都极为珍贵,一旦联大被攻破,下一个必然是他们。 在这之前,他们能打出什么样的战局,决定了正常比赛的走向。 这是流动大学离冠军最近的一次,对成功的渴望让他们凝结出了前所未有的团结。 二军总指挥不在营地坐镇,流动大学又实在来得太过突然。一时间二军阵营里呈现出一面倒的局势。 十五分钟后,联盟大学的阵营名字变为红色,代表他们的城市保卫分濒临极限,即将结束副本。 还是没能冲出重围的二军指挥稍稍松了口气。 虽然不知道他们的具体积分,但是联大的四连冠应该是没有希望了,这多少让他减轻了压力。 然而很快,他体会到了什么叫风水轮流转。 五分钟后,联盟第二军事大学的名字也变红了。 整座城市跟蝗虫过境一样,到处都是残骸跟尸体。 流动大学的士兵们收到消息,欢呼着大叫出声,跟战胜的土匪似地冲出二军阵营。一半回自己老家负责防守,另外一半继续攻向隔壁的联军。 二军众人憋了口恶气,浑身上下沐着杀意,想去找流动大学的人鏖战个不死不休。 总指挥的大脑却保持了清醒,此刻连语气也变得十分平静,鼓励道:“还有机会!兄弟们不要放弃!跟着去联军补补血,抢点物资,杀几个人头,还能再挣扎一把!别忘了联大翻盘的几次也是这样的!” 众士兵一听,顿觉有点儿道理啊!利落地抱起枪,跟在流动大学的屁股后头,一齐冲向联军的阵营。 联军阵营里虽然守了一批人,也知道隔壁二军正跟流动大学打得难舍难分,上一秒还在事不关己地嘲笑,没想到一眨眼战火就烧进了自己家门。 三方混战比两军争锋要更复杂一点。而且二军为了发泄,将仇恨转嫁到联军身上,见着他们跟见着仇人一样,打得极为生猛。配合着流动大学的“敢死队”,攻出了所向披靡的威力。 联军小兵们咒骂着将这边的战况汇报给己方总指挥,劝他赶紧放弃联大,回来主持大局。 “这帮狗犊子都不可信,竟然来我们这儿刷分!二军差不多倾巢而出了,我们要不要直接去他们老家清扫一圈送他们出局?” “你想跟二军同归于尽?我觉得不值得!凭什么啊?他们不配!” “总指挥你被坑了!我觉得一军的也都不是什么好人,小心他们先反水,直接一串四。现在场上实力最强的就是他们!” 联军原本在一路就受到联大的特殊针对,五十人的队伍已经牺牲了大半,听到老家被盟友偷袭的消息,接受了一大堆的负面情绪,心态彻底失衡,示意队友停下攻击,大骂道:“靠!你们一个个都什么意思?觉得我们联军好欺负是吧?” 一军指挥全程听着他在那里碎碎念,也火了,骂道:“跟我们什么关系?二军什么货色你今天才知道?炮口对准一点!别到处乱轰!” 话音刚落,一军指挥的耳机里传来侦察兵的汇报。 “指挥,有几个联军的士兵一直在我们阵营外头转来转去,看起来不怀好意。” “联军快不行了,我们要小心他们反咬。” “一军现在优势很大!先集中解决一个阵营,以防他们死灰复燃!” 一军指挥正要质问自己的盟友是什么意思,几个身穿二军军服的小兵从城里冲了出来。加入到联大的队伍里,抬枪指住他们。 联军冷笑着道:“可以啊,两个红名阵营这就联合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嘛,我倒是不懂你怎么还在跟一军合作,不怕被人家反手一刀?”换了身马甲的一号青年嬉皮笑脸地发嘲讽,“长点儿心吧朋友!” 一军是跟联军之间原本就脆弱的关系,因为猜疑彻底崩裂。 联大总指挥放大了声音,讽刺道:“联军你们傻吗?看看你们队伍现在的情况,下一个红名就是你们!还在这里跟我们搞消耗,真要把冠军送到一军手上?我怎么不知道你那么喜欢给别人裁嫁衣?” 一号青年激情喊口号带节奏:“全世界的无产阶级联合起来!红名需要团结!” 一军指挥察觉到形势不对,脑海中警笛大响,握了握拳头,发觉手心全是滑腻汗渍。从公频中沉默的两秒嗅到了不妙的味道,几乎是跟联军指挥同时喊出:“撤!” “兄弟们先杀一军!” 战局陡然逆转。矛头指向了一军。 作者有话要说:我来啦我来啦没写完。#妈耶,比我想象的长对手指 第 28 章 结束 ##28结束 三所军校联盟又一次内讧。 熟悉的画面,熟悉的走向,连标语也很熟悉。 “一军必须死!” “他们根本是在利用我们!” “你们是傻逼吗?长脑子了吗?!” “这种时候积分才是最现实的,什么漂亮话都给我滚一边!” 联盟军事大学的人已经杀急了眼。但是他们的士兵在之前的对战中损失了不少,老家又正在经受二军跟流动大学的联合攻击,抽调不出多余的人手,现在想反咬一军,只能依靠联盟大学。 “联大!”平头青年高喊一声。 联盟大学的总指挥二话不说,高举起手,用力向前一挥。 “冲!” 浑厚而嘶哑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彻。 被三股势力压制了太久,联大学生们胸口都憋着一股恶气,随着这声号角,发起轰轰烈烈的冲锋,开始了今日的第一波反击。 一军的讨伐队伍原本还幸存了三十多人,在这一波混乱的撤逃中,却是实实在在体会到了什么叫“兵败如山倒”。 后面那两条疯狗甩着膀子疯狂撕咬,垫后的小兵不断被击杀。 总指挥盯着飞速掉落的人头数,不敢有片刻停留,只能含着满嘴血,在队伍里大喊:“都跑快一点!” “不要想着反击,对面人多!” “营地的士兵们准备接应防守!” 他深刻明白到了教官平日堪称地狱级别的长跑训练是为了什么,只恨自己没带一帮田径队的小兵出来。 到后面连他也开始体力不支,全靠身边一个体格健壮的朋友拖拽着他走。 回营的路程显得异常遥远。等终于看见一军的校标,他们这支讨伐队只剩力透支的十来个人。 然而这并不是结束,新一轮的战火就烧在这个地方。 一军总指挥被护送进大部队,得以喘息之后回头一看,惊然发现不对。 联盟大学的阵营是红名了,可是他们的士兵规模依旧十分可观,而且精神面貌积极向上,一点都没有功败垂成的迹象。 他想提醒众人,调进相关频道,才发现二军跟联军的盟友早就已经退出群聊。 “靠!”一军总指挥“呸”了一口,“还是特么的只能靠自己!” 一军跟联军几乎是同时红名的。 “终生平等”之后,情绪紧绷的众人终于冷静下来。 现在场上分数最高的是流动大学,他们是唯一一个游离在血战之外的阵营,也是仅剩的绿名。 这个画面众人依旧熟悉,只不过以往这个幸运儿的名字叫“联盟大学”。 对着自己面板上惨烈的数据,几位总指挥都有种历史重演的错觉。 算计拼斗了半天,依旧是耗血把别人送上了宝座,这种战略不管从哪个角度想都觉得滑稽而好笑。 三所军校对“捡漏”的行为都是深恶痛疾,彻底决裂过一次之后,再次拥有了共同的目标。 这一次他们没有寻求结盟,而是默契地做出了共同的决策。迅速修整完队伍,向天空鸣发信号弹,保持各自的步调,朝着流动大学发起进攻。 联盟大学的士兵们回到自己的阵营,熙熙攘攘地挤在城门口。如果不是乘风叮嘱他们按兵不动,他们也已经抱着枪加入到讨伐的大部队里去了。 然而总指挥此时也很无措,在频道里不住报时,问道:“怎么办?距离比赛结束只剩40分钟!联大的四连冠要没了!” 乘风淡淡地说:“稳住,不要慌。时间还长。” 总指挥急切道:“什么长?四十分钟不就是发个呆的功夫?你再拖拖拉拉,什么都做不了了!” 过了几秒,总指挥大惊道:“流动大学的人来向我们寻求支援,他们是疯了吗?” 己方队伍里明显还有个更疯的人,竟然说:“答应他们。” “为什么?!都是敌人,我们正需要消耗他们一波。”总指挥语速飞快,“我们的目的是胜利而不是道义!所有的协助只是短暂的利益交换而已。何况刚才流动大学并没有来支援我们,他们只是在给自己刷分!” 乘风平静道:“我知道。帮他们。” 两句话言简意赅,中间连个多余的解释都嫌麻烦。 如果换成是别人,总指挥一鞋底已经拍到对方足有太平洋那么宽的脸上去了。可是乘风之前几次力挽狂澜,证明她的大局观比自己更为出众。不到四十分钟的时间,联大经不起任何内耗。 总指挥掂了掂手上莫须有的四连冠奖杯,喉结随着额头的热汗一起滚动,挣扎过后,最后还是决定相信她。 “所有人准备,守卫流动大学!” 频道里一阵哗然,全是各种不可置信的惊呼:“为什么?!” 乘风满意点头:“你们只管杀,我们负责刷分。如果没拿到冠军……我叫你们爸爸。” 她说得分明很认真,可边上的队友没忍住笑了出来。 “不用了。”总指挥抬高下巴,沉沉吐出一口气,“这是我们联大所有学生的目标,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兄弟们!为了联大的荣誉冲!” 流动大学没想到真能等来联大的支援。 得到回复的一瞬间还不敢置信。发现联大的士兵靠近时,同样是森严戒备。 直到看见联大学生们朝来袭的三路士兵发起攻击,才确认这是真的。 叫好声跟叫骂声同时在两边响起,竟然压过了绵密的子弹声,清晰传递过来。 原本萎靡的流动大学士气陡然高涨,仿佛声带是临时借的,明天就要还,不用亏本,提起全身的力气在队伍里呐喊。 “军校联赛居然有真兄弟?” “高风亮节啊,一直以来误会你们了!” “永远的朋友!联盟大学,这个恩情明年联赛我们会还的!” “兄弟们别偷懒!今天不拿到冠军我们都对不起联大!” 他们甚至觉得胜利都不重要了,这种真情实意的善良才是联赛里稀世的珍宝。 冠军每年都有一个。 善良一百年不见踪影。 对于他们的热情,联盟大学的学生们异常沉默,没有回应,只是扛着枪默默坚守在战火的第一线。 有了联大的加入,流动大学的防线变得无比。 时间仅剩最后二十分钟时,系统公布了五大阵营的排名。 流动大学依旧是绿色,毫无疑问地列在第一位,联盟大学则惨烈垫底。 这一幕深深刺中了其余三所军校的痛点。 “你们有病啊?来这里修佛吗?联赛里你死我亡才是正道,搞什么佛光普照!” “你们联盟大学才是真正的搅屎棍!” “有话好好说行吗?不要意气用事!跟我们合作也行,我们以后轮流当冠军!” 联盟大学众人充耳不闻。 倒数十五分钟,受到刺激的军校生们战力大增。因为攻势太过猛烈,三所军校还是成功冲进城内,并击散流动大学的防线。 倒数十分钟时,流动大学红名了。 三所军校仿佛看见了胜利的曙光,进行最后时刻的猎杀。 倒计时五分钟,联大的排名忽然开始上升。爬过二军,上到了第三位。 二军指挥囫囵扫了两眼数据,隐约察觉到一丝违和,短时间内又想不清楚,问了一句:“我们死了很多人吗?比联大多那么多?” “不知道啊?看地上尸体的颜色分布,没有吧?” “大家死得好像都挺均匀的。” 二军总指挥皱眉:“可是联大……” 红色的数字跳过三分钟,阵营排名忽然开始发生大幅变化。 先是流动大学向下滑落,不等众人惊喜,联盟大学的排名忽然拔升。 惊愕中众人忘了攻击,愣愣看着界面上的排行榜。 为保安全,他们确认了一遍己方物资数。 老家没被偷。 “bug了。” “请阴兵是合法的吗?联大是现场做法了?” “这积分怎么可能!” “申诉!申诉!” 最后一分钟时,联大的排名跳至第一位。 所有人停下了动作,木着脸站在原地,等着看这块数据板还能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联盟大学的士兵面面相觑,跟总指挥一起在频道里问“怎么回事?”。 随着最后十秒的倒计时,不负众望,全场第一个红名的阵营转回了绿色。 联大胜利的公告跳出来时,所有人同时舒了口气。 “果然是bug。” “我们四连冠了吧?” “梦里的四连冠?这分明是系统错误!数据回调十分钟吧。” “你哪年见过三夭出bug?” “三夭管理员不在吗?那么大的比赛还不出来修漏洞!” 代表联赛结束的烟花还在空中绽放,硕大的红色提示框跳了出来。 系统未发现错误! 恭喜联盟大学获得联赛胜利! 作者有话要说:修了好几遍,调整节奏,晚点再发一章。 学校名真的有那么不好记吗?我想想怎么区分一下。。。 第 29 章 复盘 ##29复盘 公告未能打消疑虑,现场骂声一片。 众人摊开手,表示不能接受,要求三夭给个说法。 各家现在都是红名,剩余的物资代表他们的命门,全部藏进了城市的隐蔽处。 面板上也显示他们的物资还在,那凭什么联盟大学能逆转? 不管怎么算,这都是不可能的事。 三夭直接公布了五大阵营的积分构成。 令众人震惊的是,在这块面板上,击杀数据最高的是联大,存活数量最高的是联大,npc和物资数最多的是联大,就连城市建筑完整度,最高的也是联大。 各项有效数据,联大都是榜首。虽然差距不大,但也可以说是无可置疑的冠军。 学生们顿时骂得更凶了,指天指地的都有,反正系统无处不在。 “见鬼的npc跟物资啊?!这么明目张胆地改数据?” “就这还不叫bug?程序员你把眼睛跟脑子已经捐掉了吗?” “最先红名的就是联大,结果你跟我说他们一骑绝尘?” “三夭的程序员今晚是没睡醒吗?梦游都做不出这种数据吧!” 当四所军校的学生一起嘴炮,相信没人能受得了。毕竟他们是专业的。 三夭火速处理了后台的申诉信件,给出的回复是:建议自己去看回放。 见三夭态度如此强硬,联大的学生们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们的四连冠稳了。 总指挥险些喜极而泣,死死拽住身边人的手臂,虚脱地弯下腰。 本来以为联大三届的荣誉会终结在自己手上,没想到最后还创造了新的历史。 这一刻他的手脚都是发软的,大脑也一片空白,被某种难以描述的亢奋填满了全部的理智,激得肌肉小幅发颤。 随后,他握拳大吼了声。 声音惊醒了所有还在怔神的新生。 青年们在城市的各个角落里振臂响应,发出无意义的叫声,欢呼比赛的胜利。 而此时直播间的评论区吵得更加不可开交。 乘风利用区别对待,拉开三军差距,使得他们产生内讧的时候,氛围还是很和谐的,网友们都在插科打诨,说以后对各军的黑料都不敢随便相信了,披上马甲谁知道你是谁? 就连联大内部的监考群里,也有人在打趣,说这小机器人对人性的揣摩还挺到位的,这一波离间的选择权根本不在对面手上,所有人都不得不照着她的剧本走。 “这才叫最高端的离间啊。最有说服力的理由永远是眼前的利益。许诺的好处不一定能够兑现,原本就不交心的两个人也无法交付依托,但是切实失去的利益,就是一把共同悬在两人头顶的刀,谁也别想独善其身。” “很有我军特色!欣赏的眼神” “什么都是你军特色,差不多得了我说你,人乘风都不一定是你军的!” 随后镜头一转,切换到了乘风剩下的那半支失踪的队伍。 这群人没有参与到城市防卫上,在人手极度紧缺的情况下,骑走了一辆摩托车,之后一直不见踪迹,众人险些快要忘记他们的存在。 在分镜头中可以清楚看见,这半支队伍居然在搬自己家的npc跟物资,将它们从地图最边缘的路线,蚂蚁搬家一样地运出阵营,藏在靠近流动大学的那条山道深处。 而此时,二军的队伍被压在五路的区域范围内无法脱身,一军跟联军的队伍在一路边缘缠绵消耗。 攻进城市的散兵确实破坏了一部分npc和物资箱,但还有一小批城市积分,作为保险,是被联大自己搬运出去的,临近比赛结束,才重新搬了回来。 由于三军之间根本不交流这些细致的数据,谁也没有察觉不对,都以为联大的红名是盟友协战的原因。 即使私下核对,因为数量不多,兼老家失火,也很难做到数据精准。 难怪联大要支援流动大学。他们的主要兵力都分布在靠近联大的这条防线上。 就连混战过程中,这几人也在悄悄地浑水摸鱼,从流动大学这里偷运物资。 所以联盟大学才能在最后关头阵营名字转绿,血补得实在是太厚了。 网友们因此认为联大赢得不够高明,或者可以说有点猥琐。 “联赛的最终目的是为了考核学生素质吧,军人可以像物品一样对待平民吗?这种风气是好助长的吗?这完全就是规则上的漏洞吧?!” “不要随便上升,游戏npc肯定没有队友重要。” “输了不要找借口,奖杯虽重,联大还是端得起。各榜全部第一,说明是实力压制。” “最后五分钟才逆袭上去,你跟我说是实力上的压制?联大给了你多少水军费,是一军穷吗?” “流动大学的人在后面喊你是我亲兄弟!,亲兄弟就直接进他家拿东西了。希望这份亲情天长地久,谁先放手谁是狗。” “流动大学好天真,居然到现在还相信联赛里有真情在。哦,对不起,确实是有的,来自他们自己。” 众人普遍觉得联大能赢纯粹是因为运气好,捡漏光芒太过强盛,最后的卡点逆转更是加深了他们这个观念。 稍稍出一点意外,被哪个阵营发现他们的小动作,联大就要溃败了。 直到三夭的官方论坛上出现第一则系统分析的帖子。 新人联赛的数据出来了,容我慢慢讲。 “都别骂了,领外行们看个热闹,顺便认认爹。 “其实基本从三军联攻开始,就可以看出比赛走向了。大家关注的重点从根儿上就是歪的,联盟大学获胜的关键根本不是猥琐不猥琐,绑票不绑票,而是实力上的压制。” 一条长评紧跟着跳了出来,显然是已经写好,复制黏贴上来的。 “时间有限,数据统计做的简陋,大家随便看一下。联大的几次交锋数据。 “第一波混战,联大无伤,一军死亡11人,二军14人流动大学击杀,流动大学4人。 “第二波,联军主动撩骚,联大无伤,联军死亡19人。 “第三波,三军联攻,联大死亡33人含五路,联军死亡27人,一军死亡39人12人为联军协攻,二军死亡31人二军独自进攻五路。 “再之后的混战尚未统计,主要是流动大学的主场,大家都死得比较多。不过已经不重要了,大家可以自己看看。” “这数据很清楚了吧?够说明问题了吧?联大这一局的攻击水准就是碾压级的,游击或群战都是无可指摘。人头数可以稳定维持在1换3左右,甚至更高。你说联大这样的战绩,抵抗三军联攻有问题吗?硬着头皮上我觉得说不定真的可行。现在选择了比较迂回的方式,一是为了保险,二是为了给别的阵营留点面子。别输得太难看。 “如果真的靠实力,这朵桂冠也只能落到联大手里。这样的队伍拿冠军,你们还说是捡漏,那联赛可真没什么意思了。” 帖子迅速被推热,同时被管理员置顶。 一大批网友从直播间赶来,在评论区发问:“有这么强吗?联大今年的生源那么霸道?这就是最不合理的事!” “大家肯定都想知道为什么,联大今年忽然变得那么生猛。其实跟生源关系不大,主要是神级站位,敲黑板图片。 “具体很难讲清楚,从分视角代入复盘一下会更加直观。联大士兵的错位、距离、角度,全部给你安排得明明白白。拉上帝视角,你会发现,冲进联大阵营的小兵,根本没有一个能走出两个街区。相比起来,另外三支队伍简直就是游兵散将、毫无组织! “对!就是那个奇奇怪怪的副指挥!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反正就数据分析的水平来说,他们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人!” “所以这就是纯粹的实力压制,b类爹带飞的典型案例。联大这次紫微星打头,大家认栽吧,输得不冤。” 楼主用词太过绝对,大批网友在底下质疑,骂得激烈。 双方的战场从直播间转移到了三夭论坛。 而此时,新人联赛的界面里,之前还在吵闹的学生们已经停歇了。也不下线,只是萎靡不振地坐在地上,捂着耳朵像在等待着什么。 片刻后,联大总指挥干咳一声。声音经过外放,回荡在整个地图上空,将乘风吓了一跳。 刚刚平息下来的欢呼,又一次开始热烈。 乘风仰起头,问道:“这是在干什么?” 一号青年兴冲冲地说:“发表胜利者宣言啊!全屏语音,气死另外四个阵营!冠军最光辉的时刻!” 总指挥的嗓子已经彻底哑了,带着磨砂的质感。他奋力发声,说道:“兄弟们,我们赢了!虽然不知道是怎么赢的,但是这不重要!感谢所有在背后默默努力的战友们!” 众人用力鼓掌。 总指挥想了想,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觉得这种享受的时刻应该属于乘风,笑道:“这一次能获得压倒性的胜利,很大程度上,归功于我们的一位副指挥。我们有请她说两句!” 全屏语音的权限转移给乘风,无数道视线也随之射了过来。 乘风压低下巴,眉尾下斜,表情略微愁苦,摇了摇头。 一号青年雀跃道:“战友,随便说点什么!你就是我们的精神领袖!” “姐姐没关系,你说什么都是对的!” 乘风提着衣领认真思考,众人也耐心等她开口。 许久之后,她张开嘴,发出一个单字:“喂?” 细软的,清脆的,带着点林风的悠扬和不确定的迷惘。 众人都愣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机器人对这个世界发出了第一声问询 第 30 章 低调 ##30低调 项云间写监考报告的手顿了一下,抬起头盯着屏幕。 江临夏跟没见过世面一样地激动嚷嚷:“靠!机器人说人话了!” 他把背景声音调到最大,贴近耳朵,想听一听乘风对这个世界发表的第一句感言。 这孩子放讽刺的时候其实都挺毒的,像是有什么特殊的天赋。 然而在周围人刻意放空的沉默中,乘风嘴唇翕动,苦思冥想后又只说了一个单字:“嗯。” 紧跟着是一号青年瞬间拔高的喝彩跟掌声:“好!” 那尖细的巨响差点震破江临夏的耳膜。 “靠!”他一个后仰倒在沙发上,忍着耳鸣把声音降回去,“这个人有病啊?这有什么可以叫好的?” 众人都以为乘风的那个发声器是残疾类辅佐工具,下意识地以为她是个哑巴。这一开口确实吓到了不少人。 反应过来后,在场的联大学生纷纷跟上一号的节奏。 “姐姐说得好!” “姐姐虽然只说了一个字,但是充分表达出了对我们的肯定跟鼓励!说明大家都做得不错!” “大佬从来都惜字如金!琢磨不透是我们的问题!” “姐姐原来会说话?姐姐的声音真好听!” 联赛其余所有学生:“……” 比不上。 他们联大招生恐怕有一个隐形的标准,就是要够绿茶。否则凑不出这帮然。 这一点注定他们此生跟联大无缘。 一军总指挥挖挖发痒的耳朵,烦躁问道:“说完了没有?说完了下线!” 联大众人哪有这么轻易放过他们,不知道在这场比赛里挖掘出了什么潜能,在那儿贱兮兮地调侃: “跑那么快干什么?不会是输不起吧?” “急着回去是为了看看自己是怎么输的吗?其实不用那么在意的,反正已经是第四次了。” “弟弟们真可怜,回去还要挨骂。不像我们,回去是要拿四连冠奖杯的。” 几个阵营的学生都表示受不了,狰狞着张脸,火速点击下线。 联大总指挥最后喊了一句:“下次继续啊!顺便欢迎来我们联大进行学术交流!” 直播间的屏幕黑去,本届新人联赛宣告彻底结束。 辛旷轻快地道:“老项,代表我向乘风发去慰问,干得漂亮。再给她转200块钱,算是我请她吃饭。” 严慎还在复盘:“机器人的想法真是让人意想不到,是因为程序更懂得怎么卡bug?” 江临夏来劲儿了,叫道:“老项,用我们深厚的父女情感化她!b类指挥少一个断代一个,现在外头肯定有一堆狼子野心的人觊觎我们女儿。带着她,明年联赛我们一起做所有人的爸爸!” 机器已经全部停止运转,学生正在里面拆卸设备。 项云间站起来,整理桌上的杂物,余光不时飘向前方的模拟器。 在自己家的地盘,就没有那么克制了。 学生们陆续推门出来,第一眼见到教官,以为他是在迎接自己,当即跟见着家人似地扑了上去,抱着他的大腿一阵鬼哭狼嚎。 “幸不辱命!教官,我们四连冠了!” “教官你说得对,联大是最强的!虽然我不行,但是我可以永远相信我的战友!” “教官,最后十分钟吓死我了,我以为我会被挂在联大校史上被骂几十年!” “那位大佬呢?我也想拜拜!” 教官烦不胜烦,一面用手去推,一面关注着中间的那台机器,挡不住前仆后继的臭小子们,骂道:“滚开!别把鼻涕糊我衣服上!” 喜极而泣的情绪可能会传染,乘风出来时,满屋子全是精神病疑似患者。她皱了皱眉,想要快步离开。 教官截住了她,一手搭上她的肩膀。 本来他是想习惯性地揽过乘风脖子的,只是还没出手,先被对方用一种冷漠而警告的眼神给制止了。 联赛里因为要穿着统一的制服,战况又极为激烈,众人没怎么注意乘风的模样。 现在一个长发女生混在一帮三五大粗的男生中间,倒是变得很显眼。 来自各个方向的目光小心打量着她,窃窃私语中,混在人群中间的一男生嘀咕着说出众人的心声:“技术很爸爸,长相有点妹妹。” 教官回忆起往事,扭头指着项云间哂笑了一句:“看见没有?大家都没认错,只有你们!凑齐四个瞎子组了支队,你们也不容易啊。” 项云间:“……”这件事是永远过不去了是吗? 教官转过身,又是一副和柔温顺的模样,弯下自己高贵的腰,体贴问道:“乘风饿了没有?是要去吃饭吗?想吃什么?教官请客!” 后面的学生率先叫道:“谢谢教官!赢了真好!” “能去外面吃饭吗?或者去美食城也可以!” 教官暗暗咋舌。关你们什么事? 乘风想答应,毕竟她钱不多。 她将手揣进兜里,正要报几道菜名,外头一中气十足的喊话直接压过了室内的嘈杂,传递出本人的霸气和强势。 “乘风啊?乘风!” 一米九的壮汉一把拉开门口挡道的人,将头探进来,见到乘风之后,脸上的褶子都朝边上推开,叠出笑容的形状。 “记得我吧?我是孔老师啊。” 单兵系的学生们纷纷噤声,缩着脖子朝后退了一点。 一般来说手操专业的老师跟他们传感类单兵是没有交际的,但是在前段时间的培训里,孔老师被临时拉壮丁过来给他们上了几节作战意识课,令他们印象深刻。 此时见到他,新生的脑子跟舌头都有些发木,变得不大好使。 “远远就听见你们欢呼了。”孔老师顺势拉过乘风,也给教官留了点难得的温柔,“恭喜啊,四连冠是应该好好庆祝!你带学生们去聚餐,我向乘风介绍一下我们学校的专业。” “别,我可没有说……” 教官没来得及保住自己的钱包,又一次被身后的学生齐声打断:“谢谢教官!教官大气!” 他抬起双手,向下压了压,示意众人安静。一转眼功夫,乘风已经不见了。 教官无语道:“我去……” 联大校门口不远处的炒菜馆,孔老师定了个临窗的位置,点完菜,又等乘风吃到半饱,才斟酌着开口道:“乘风啊,决定好选哪个专业了吗?” 乘风摇头,说:“不过指挥系还挺好玩的。” 孔老师叹了口气,跨着张脸卖可怜道:“对,你是很有数据分析的天赋,实战比赛的表现也很出色。但是乘风啊,其实手操更需要你。咱们学校已经好几年没出过厉害的机甲手了,你知道吗?你的学长、学姐,你未来的战友们,都在等一个领袖可以帮助他们。” 孔老师经过自己的细致分析,已经掌握了真正的财富密码。 “他们没有你,不行!” 几个字说得铿锵有力,乘风被震撼了,面露迟疑。手下却不停,一筷子一筷子地往面前的炒羊肉上夹去。 孔老师得不到回复,心下焦急,用公筷夹了几片新鲜的菜叶,关切说道:“多吃点菜,对身体好。” 乘风眼睛微瞪,以迅雷之势抬起左手,一把扣在他的手腕上,将他动作拦住。手背还因为力道过大而崩出了清晰的骨骼脉络。 她以寸步不让的姿态,肃着脸将筷子转了个方向,放进孔老师自己的碗里。 一米九的壮汉懵了,盯着那几片嫩黄的白菜叶子,又瞥见乘风大松了口气的表情,哭笑不得道:“你不喜欢吃菜啊?没关系,那就多吃点肉。吃肉营养。” 他笑眯眯地看着乘风,正在思考措词。直觉中意识到有危险逼近,抬起头,发现是指挥系那个戴眼镜的坏家伙。 对方不打招呼,直接在乘风身边坐了下来。 孔老师嘴角抽了抽,别扭地叫道:“罗哥啊。” 中年男人姿势僵硬了下,受宠若惊道:“没想到这辈子能听你叫一声罗哥。” 孔老师说:“别打扰孩子吃饭。” 罗老师:“几所军校的人估计现在都在研究她,我给学生也布置了相关课题,分析报告差不多出来了,我来问问,要不要对外发布。” 孔老师紧张地说:“这不引人注目吗?我觉得不用。人还是要低调点的好。” 联赛结束就结束了,他不希望乘风在大一刚开始就被捧得太高。 众所周知,你可以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除了数据分析师。 这很可能会决定你未来四年是支配别人,还是被别人支配。 尤其是一个机甲手,一旦被数据分析师盯上,简直可以用“悲惨”来形容。 “过于低调,会让人欺负。”乘风忽然抬起头,说了一句,“战争就是因此发生的。” 孔老师想说你这觉悟不大正确,起码不完全正确。社会是很复杂的,没有道理可以通用。 乘风又很有感触地补充道:“拳头硬,才是硬道理。” 指挥系老师乐道:“你说得对!” 孔老师差点忘记了,乘风的第一位启蒙者,是一台违禁的格斗机器人。 她的拳头硬不硬不知道,她的头肯定很硬。 作者有话要说:老罗:能屈能伸 老孔:别人家的桃子总是格外的香。 乘风:嗷呜! 第 31 章 研究 ##31研究 一军等几所学校的校领导,现在确实在找人研究联赛数据,连午饭也顾不上吃。 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内行看了个晴天霹雳。 指挥b类的老师匆忙找了几位大三跟大四的学生。 擅长建模的、擅长数据搜集的,以及擅长数据分析的,都拉了个代表性的人物过来。让他们以乘风的视角为参考,现场同步进行地图完善。 这一试,把校领导的心态给试崩了。 乘风的建模差不多是根据队伍的行军速度来不断调整的。先期粗糙地打个草稿,随后逐渐丰满细节,并添加各种必要信息。 这种节奏比较野,但不能算错,只是各大军校本科阶段都不这么教,因为学生跟不上。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 进行第一轮尝试时,视频没有减速。几位学长跟了下进度,发现不到十分钟的路程,已经被拉出明显的差距。 重点信息还没标注完全,场景已经切换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点。试图拼接新的地图,结果手忙脚乱,导致错失更多的数据。最后控制面板上只留下一个连半成品都很难形容的模型,堪称惨剧。 其中一位学长的速度倒是跟上来了,但是数据出错率有点高。与实际地图重叠后全是虚影,很多重要数据也没有体现,根本无法为后期提供足够的帮忙。 指挥系老师趴在桌上查阅考核结果,两手交握,大拇指焦躁地按在虎口位置,看完后没做过多评论,努了努嘴示意他们再试一次。 第二轮有了经验,众人手速稍微快了一点。可是进入到全新的地图场景,依旧出现相同的问题。 而到要给队友选择伏击点位的阶段,因为老师不停在一旁倒计时,影响他们判断,最终答案更是五花八门。 三轮过后,学生们的心态也崩了。 学长一摔光脑,哀嚎道:“这手速是正常人类能拥有的吗?!” 同伴搭腔:“这信息捕捉能力也不是一个未成年人能有的啊!她地图上几乎没有一个垃圾数据!” 边上的老师看他们怪可怜的,违心地说:“没说人家未成年,只是看起来有点小。说不定是发育不良,其实跟你们一般大。” 教官曲起指节敲击光脑屏幕,说:“我暂时没有搜索到跟她有关的信息,可以确定的是,她不是联盟的人,应该是特招名单里的学生。” 指挥系老师还在沉迷于乘风的地图模型。 同样是还没上过大学的新生指挥,乘风做出来的地图,跟其余人的摆在一起,对比强烈得简直有成人作品跟幼儿园画作那么大的差距。 无论是完整度、精细度,还是前瞻分析,双方已经不在同一个水平面上。中间隔着不止四年的距离。 这让他的目光充满了慈爱,啧啧称奇道:“乘风的重点捕捉能力十分精准,好像一眼就能看穿别人的弱点,这一般都是在有足够的实战经验基础上才能做到的。虽然还有一些细小的错误,可是她还那么小!难道她以前在战区生活过?” 校领导沉痛摇头道:“她从哪里来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现在是联盟大学的学生!” 有这样一个学生,未来四年,他们都要被这个人压在脑袋上。 尤其她是一个副指挥,比单兵要更加难以防范。 天才永远是令人向往的,前提是她不能是别人家的孩子。 校领导酸了,扭头瞪向一旁正怀疑人生的几个学生,粗声粗气地问道:“为什么别人练得出来,你们不可以?” 一众学生:“??” 天赋这种东西,不应该去问他们祖宗吗?那没变异出合适的dna他们也没有办法啊! 校领导指着他们,无理取闹道:“因为你们还是不够刻苦!” 众人举手投降,叫苦道:“救命,我发誓已经我把我的青春都奉献给了指挥系!可是学校里的课程太多了,我们也不能专攻一个建模啊!” “我们都是经历过高考磨砺的人,说不定人家从小就专攻这个呢?那我们进步的空间可能比她要大一点。” “老师,你要善于挖掘我们的优点,不要跟自己过不去。” 教官嗤笑两声:“进步空间?你们都要毕业了,留着进步空间传承给下一代啊?” “让我比较在意的还有一件事情。”边上的指挥系老师插话说,“刚开场的时候,联大的学生在讨论他们今年那个破纪录的手操机甲手。乘风当时说了一句,她就是那个人。” 校长注意力被转移过来,无声注视着他。 指挥系老师无辜摊手道:“你们看她,像是会开玩笑的样子吗?” “所以她到底是单兵系还是指挥系?”教官摸摸鼻子,不由高兴起来,“如果是单兵系的话,我们今后可以针对一下。我觉得联大那个老孔不会轻易放过这个苗子!” 孔老师正在明晃晃地泼黑水:“乘风啊,我觉得你的建模水平已经非常出众,说实话,以你目前的成绩,都可以直接毕业了。你看看你的同届生,跟他们一起上课,能学到多少东西?浪费这个时间不值当。” “胡说八道!”罗老师怒斥道,“没有任何一个副指挥敢大言不惭地说自己学到头了。她起点比别人高,更要稳扎稳打,向着更高的地方迈进,而不是把自己的天赋在蹉跎中浪费。相比起来,手操机甲的代码就很固定,我觉得她反而没什么学的必要。” 孔老师当即反驳道:“呵,机甲的建造技术是在不断更新的,没有尽头。手操机甲的优点是更具有灵活多变性,缺点则是随着技术革新,部分代码会不断轮替,由机甲手找到最优的操作方法。乘风你的代码库已经是好几年前的旧版,早就应该修改了。” 罗老师搭住乘风的肩膀,宛如一个慈爱的长辈:“但是在为人处世上,她还有很多要学习的东西,这是她现阶段融入社会最迫切的需求。这一点指挥系的人更有经验。” 孔老师骂道:“无耻吗?” 乘风抬起头。 罗老师垂下视线,与她对视,慢条斯理地道:“比如说,像这种唾骂你的人,你也要包容他们,因为他们是……” 乘风接话:“是战友!” “对!是战友!”罗老师问,“所以你觉得哪个更重要?” 两人炯炯有神地盯着她,试图用眼神干扰她的回答。 乘风想了想,认真道:“我觉得都很重要。” 无论是建模代码还是手操代码,格斗机器人的数据库里都有。 机器人怎么能偏科呢? 孔老师仔细琢磨了下,表情古怪道:“我现在相信你是一个成年人了。”还想两手抓,年轻人、很矿阿! 乘风莫名其妙道:“我本来就是。” 罗老师和善地问:“如果只能选一个呢?” 乘风没纠结多久,给了答案:“那还是指挥吧。” 她又没有手操机甲,也许以后也不会有。那个东西太贵了,她现在连一个机器人的零件都买不起。 一米九的壮汉闻言立马转了口风:“成年人的选择其实也挺好的,天才当然可以兼顾了。你可以先来咱们手操专业听听课,找找感觉,这样以后有比赛的时候,能及时报名上场。比赛奖金很高的!” 乘风心动:“哇” 孔老师站起身,转身的同时飞快道:“我去给你准备申请资料,到时候你记得签个字。”说完不等她拒绝,提起包匆匆跑了。 罗老师见人影消失,推了推眼镜,掩饰不住的春风得意,跟着起身道:“好孩子,你先吃饭吧,我回去写份报告。指挥系欢迎你的加入。” 作者有话要说:我短我先说,下午加更。# 妈耶 第 32 章 下雨 ##32下雨 餐厅的隔壁是一栋商业楼,乘风独自吃完饭,从大楼门前经过,发现商城外墙的大屏上正在播放一则机器零件的广告,连标语都是如此的诱人。 自定义装扮,你的专属机器人。 乘风被闪到了,眼睛都亮了起来。 联盟的机器人长得都好富贵! 她徘徊片刻,觉得要控制住自己,最后还是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 在零部件的发开上,联盟做的要比战后星好一万倍。 乘风喜欢拾捡废弃零件,有些修修能用,有些只有观赏用途。可大部分都是灰扑扑的、笨拙的外观,跟格斗机器人完全不适配,更加无法装载。 而联盟的新式配件,精致小巧,外形美观,可以独立搭载,适用于不同型号的机器人,都是乘风没有见过的,她好想拥有。 在店里逛了半天,最后乘风掏空口袋,买了一个银色的小型收音器。 等她从店里出来时,外面已经下起了雨。 夏末秋初的大雨,夹杂了一丝寒气,导致空气的温度一阵热一阵凉,让乘风回忆起了战后星无常的温差。 干燥的地面被斜飞进来的雨滴打湿,乘风蹲在商场门口,望着外面绵密如白雾的大雨,拿出光脑打发时间。 她点开三夭论坛,置顶的帖子就是官方送给联盟大学的喜报。页面两侧和底部还有红色的广告条,看起来特别拉风。 她划拉了一下,发现首页飘着的全是她的名字,简直可以用盛况来形容。 分析一下乘风同学的数据分析害羞 同步模拟乘风的建模速度建议普通人不要代入太多 听说乘风是联大校长的远房亲戚,为了四届蝉联特意藏起来的底牌,是真的吗 借流量,顺便问一下联大的招生渠道都有哪些?挺急的。 乘风的手速跟上次破三夭手操记录的那个神秘人的手速相比,哪个更快更高更强? 本届新人联赛收益粗计 乘风本来看花了眼,扫到最后一条,陡然清醒,手指在标题上连续点了几次,直到页面完成跳转。 “小钱钱来啦!从本届热度及打赏数额来看,总收益在800万元左右。联大为冠军可以分割30,扣除税费及报名费,参赛新生平均单人收益在1.5万上下。另外四大阵营的学生收益则是在单人8000附近浮动。大一新生们暑假已经开始赚钱啦,恭喜所有参赛选手!” 评论区也很热烈。 “可惜是新生联赛,限制打赏,还均分收益,否则以乘风的热度,这次一把子暴富了!” “学习好能当饭吃吗?当然能。” “我压联大赢,从我爸那儿赢了三千块,谢谢乘风小姐姐!” 一万五,是笔巨款了。可以给格斗机器人换一层皮。 乘风欣慰地关掉页面,手指不慎滑向了下一则帖子。 一军的报告也出来了。校方是急得没吃饭,都在那里分析乘风吗?这个学生威胁力真有那么大? “视频数据正确率在95以上,效率97.2。就算是军校联赛,到达顶尖也超不了这个水平了。这一家后面有教授点评,说乘风有绝对性的优势地位。” “我天真地以为第一篇分析报告用了夸张的修辞手法,还在那个帖子下面怼人呢,结果一军、二军的官方号都出来解释了……” “别说了,二军指挥b类的学生,今年的开学课题就是这个。流泪” “军校之间虽然争得惨烈,但认输一向都是挺痛快的,重要的是得知道为什么输。” “联大每年都捡漏,今年又是在三军联攻中突出重围,而且这次终于不玄学了,估计三大军校自己都很兴奋。” “你确定是兴奋吗?生源水平彻底断层了,我估计他们想杀人的心都有了吧?” “乘风是直接断了下一届的路啊。心疼联大的学弟学妹们。” “下一届关我乘风什么事?” “神级数据分析师,这代入感不就有了吗?” “乘风不是联大校长的亲戚吗?不管表现怎么样,肯定要推到幕前来的。” 被那么多人夸奖,乘风有点不好意思。 她默默高兴了会儿,点击那个造谣的网友,一字一句回复道:“我不认识联大校长。” 想了想,又修改成:“滚。” 惜字如金真是一项优良的品质。 她点击刷新,想看看别的帖子,发现联盟大学的官方号跳了上来,就在几秒钟前。 公告:联盟大学新生录取名单特招 表格里,单兵系一般会排在指挥系前面。众人随手点击搜索,却发现乘风的名字找到了两个匹配项。 原本应该无人问津的对外公告,沉了几秒之后,被网友顶上来,前排被充斥着各种问号跟感叹号。 已经被炸了一早上的网友,脑子都是空白的。还是被这则公告里的信息伤得不轻。 “??我已经无法思考,还出现了幻觉。新人联赛的后劲都这么大吗?” “乘风是叫叶归程吧?特意给了括弧应该是她?” “出错了吧?为什么手操系里也有叶归程的名字?” “等等,乘风是战后星的特招生,我忽然有了种不详的预感。不会吧?” 网友们吵得沸腾,疯狂联盟大学出来解释,然而官方号一直安静,过了几分钟,还新发了一条开学引导。 众人懵逼许久,反复点击刷新,确认名单是否二次修改。五分钟后,终于在强烈的冲击中接受这个事实。 “靠!手操跟指挥系的代码共通吗?我记得基本不重合啊!” “怎么可能共通,连操面板都不是同一个,这两个专业之间是有壁的!” “我擦,现在天降紫微星已经卷到这个地步了吗?!这合理吗?” “所以乘风就是战后星的沧海遗珠?” “妈的,所以联大一直嘚瑟着呢,这个时候发,故意的吧?另外几所军校的校领导们今天还吃得下饭吗?” 乘风低沉笑了两声,给各种大惊小怪的评论点赞,准备翻页时,身后突兀出现一道阴影,挡住了商场的灯光。 项云间打着伞,垂眸问:“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乘风抬起头,朝前方看了一眼。 雨小了不少,但还是有点大。 她说:“机器人是不能进水的。” “哦……”项云间意味深长道,“一般来说,除了脑子,别的地方都不大会进水。” 乘风听出他在嘲讽自己。 这个人的面目怎么会那么丑恶?自己躲雨都要被他讽刺? 她往角落挪动一点,衣领却被身后的人拎住提了起来。 乘风想骂人,项云间径直拖着她走到商场门口,指着一台嵌入墙面的机器,示意她用身份卡刷一下。 乘风将信将疑地执行,机器中间的凹槽里推出一把橙色的大号雨伞。 项云间的语气放得很温柔:“懂了吗?” 乘风:“……” 项云间笑道:“人类的世界已经很便利了,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你详细讲解一下。” 乘风把雨伞塞到手臂下夹住,碎碎念道:“我本来今天很高兴的。” “小孩子才会喜怒无常。”项云间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爸爸们众筹给你买的礼物。” 乘风体会不到做别人爸爸的快乐,不知道这帮男生为什么如此热衷。 她用余光偷瞄了眼,发现里头是一个蓝色包装的盒子。 项云间:“便携式智能机器人。” 乘风振振有词:“我是一个很专心的人,不会背着老朋友去拥有别的狗子!” 项云间勾起唇角:“我问了专业的修理师,能不能从核心损坏的机器人里导出数据库。他说可以试试。” 乘风微张着嘴歪过头。 项云间揉揉她的头发,把袋子挂到雨伞的把手上,好笑道:“快回宿舍看看你的新狗子。” 第 33 章 开学 ##33开学 乘风把袋子紧紧抱在怀里,另外一只手打伞,小跑着回了宿舍。 盒子有点小,便携式机器人估计也不大。 推开房门时,乘风听到了风声呼啸的动静,心下觉得不妙,想不起今天出门前有没有关窗。 她的格斗机器人就摆在窗户边上,开灯一看,果然连毛毯都被打湿了。 乘风赶紧按下控制面板上的按钮。风雨声被玻璃隔绝,潮湿跟阴冷却留了下来。 她跑去厕所拿了条干净的毛巾,走到格斗机器人面前,往它脸上糊去。 “给你擦擦。” 等把它身上的雨水擦干净了,又囫囵将地面也拖了下。 清理完满地狼藉,乘风拿过那个蓝色礼品盒,抱在怀里,盘腿坐在阳台前,穿过昏黄的路灯注视楼下纵横交错的不规则小径。 她很习惯这种静坐着挥霍时间的感觉。 格斗机器人本身的处理系统并不是那么智能,日常交流能力有限,乘风问它的许多问题,它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最后只能给她阅读网络搜索所得出的答案。 在因为无法续费而断网之后,这台为战争而生的机器人变得更加呆板笨拙。对于乘风的难过,无法给予多余的反馈。面前无法完成指令,也只会大声朗诵数据库中仅有的一些低级笑话。 是一个很不正经的机器人。 但无论是在什么时候 乘风将额头抵在冰冷的玻璃门上,嘴里哈出的热气在视野中晕出一团白色的水雾。余光处的镜面模糊倒映出机器人的残影,仿佛它正静坐在乘风的身后。 无论是在战争时期,还是在和平时期。 是在人生的颠沛流离里,亦或是在人心的动荡不安里。 这台格斗机器人刻在最深处的程序指令,都会促使它重复相同的动作找到她、保护她、欢迎她回家。 它会为乘风受伤,会背乘风回家,会认真回答她的问题。 会在乘风被收容之后,每天来到福利院的墙外,驻足在她能扒着窗口看到的位置。 会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第一时间从待机状态中回复,站在墙角的位置对她说:“今天是x月x日,天气晴,欢迎回家。” 如果说乘风是被遗弃在这个世界的冷漠里,除了孤寂一切都是不真实。那么只有这道不容更改的程序指令跟她有关,恰如其分地营造出可以她让误解的温馨和关怀,叫她不必在毫无归属的家乡盲目逃亡。 人类无法停止犯错误,只有机器能。 但格斗机器人又是因为人类的错误而存在。 她喜欢,也愿意用错误的存在来掩盖各种悲伤。 乘风低头把盒子拆了,从里面拿出一只猫头鹰幼崽形状的智能机器人。 羽毛白色,炯炯有神地睁着眼睛。由于尚未载入数据库,打开开关以后,也只会跟眼前的人无辜对视。 乘风低头看一眼小猫头鹰,又看一眼表皮布满弹痕的老式机器人,许久后,拿出光脑,给项云间发送信息。 叶归程:数据库! 向云间:明天把你的朋友打包好,送到这个地址。快递已经预约好了,费用也结清了。 叶归程:谢谢爸爸。理直气壮 叶归程撤回了一条信息。 叶归程:心心心 向云间:理直气壮这个表情包用的没毛病,反正你不管道歉还是道谢都是大爷。 虽然他在造谣,乘风还是大度地决定原谅他。 今天的夜晚来得特别早,乘风好像跟着这场雨回到了战后星那栋破败的老房子里。 第二天早上,从恍惚中醒来,就收到了联盟大学关于开学安排的相关通知。 即日起学校开启新生报道,志愿者跟随辅导员在学生活动中心负责接待。后面附赠了一张各个学院的摆摊地址。 大约早上六点左右,生活区已经嘈杂起来。宿舍楼下也时不时传来用力开关门的声音。 乘风出去吃了顿早饭,回来后,空荡的宿舍里也终于有人了。 几位家长带着孩子,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闲聊。 乘风推门进去,目光粗粗扫了一圈,敷衍地点了点头表示礼貌。同时脚下不停,走到自己的房间门前,背身闪了进去。 肉眼可见的抗拒交流,连个眼神交换都没有。 刚抬起手准备打招呼的女生懵了,看向身边的人,尴尬道:“她……什么情况?” 另外一个短发女生头也不抬道:“社恐吧。” 边上的家长担心道:“这个孩子不好相处吗?” “又不是在同一个房间,不好相处有什么关系?一个班里那么多人,总有相处不来的同学。” “指挥系还是不要搞独立。现在的孩子跟我们当年不一样,都非常有性格。我当时就不赞同你选指挥系,你应付不来。” 女生小声解释道:“我们是指挥b类,走幕后的。” 她父亲皱眉说:“那不也要团结同学吗?” 几人说话间,一直躺在沙发上玩光脑的女生坐了起来。 她像是很困倦,半耷拉着眼皮,一副没睡醒的模样。满头毛躁的长发胡乱扎在脑后,碎发从额头两侧披散下来,手臂上还打了几圈绷带,浑身上下写满了“不修边幅”四个字。 站起来后,众人才发现她四肢特别纤长,无力地垂落,跟几根竹竿似的,一言不发地走进房间。 客厅安静了会儿,中年男人望着左右紧闭的两扇房门,压低声音道:“你这两个室友,都有一点奇怪。” 女生也有些忐忑,觉得遇到两个怪胎,切换到班级群,点开群文件,扫了眼室友名单。 两秒后,她关上名单。 ……没事了。她们随意。 初次会面后又过了两天,乘风一直没跟自己的室友熟悉起来。 四个人,平时大家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除了中间两个女生玩得比较好,其余人还不知道彼此的名字。 第二次见面,已经是军训当天。 乘风收到辅导员发来的新地图,上面标注了各班级的集合地点。而分配给她的日程表有一点特殊,早上是跟指挥b类的同学一起集合,下午则要去设备室,跟单兵系的同学进行模拟训练。 乘风还没军训过,不知道主要是做什么。换上衣服,踩着点过去集合。 操场附近全都是新生队伍,基本上军事学院的人都在同一个区域集合。 乘风路过的时候,一群男生认出她,在那里尖叫吹口哨,还有人热情套近乎: “老大好!” “大佬早安!” “姐姐快跑起来!你要迟到了!” “b类爹来了啊?爸爸辛苦了!” 教官远远就听见了声音,背着手站在一格台阶上,等乘风拖沓着走近,微笑揶揄道:“很受欢迎啊同学。” 乘风跟他鞠了个躬,混进已经排好的队伍里。 教官没想到她还挺礼貌,点点下巴说:“不回应一下你的粉丝吗?可以给你一点点时间,说说偶像感言。” 那帮男生还在朝乘风的方向张望,表情装得很可怜。 几个年轻的教官也看热闹似地晃过来,演技拙劣地在乘风面前打转,一面跟台阶上的兄弟搭话,一面回头偷瞄传说中的紫微星。 乘风叹了口气,抬起手,领导视察式地向四面挥了挥,示意众人赶紧闭嘴。 教官觉得她的表情跟反应都很好笑,有一种老成和单纯结合在一起的矛盾感,偏偏放在她的身上又显得特别自然。 他哄走了聚集在边上的几个教官,跳下台阶,用扩音器宣布道:“同学们好,我是你们这次军训的教官,我姓袁,袁教官。大一新生嘛,又是指挥系,不用太担心,我们军训的内容是很宽松的。真正的磨难,要到大二才开始,到时候就不是我带你们了。” 众人捧场。 教官阻止道:“不用鼓掌,我又不是在给你们做演讲。” 他扫了一圈,欣慰道:“指挥b类果然是军事学校里女生数量最多的班级啊,大概有3:7。那咱们今年的文艺晚会应该没有问题了吧?实在不行,安排乘风上去走一圈,也能拿个最受欢迎奖。哈哈哈!” 他孤单的大笑挺尴尬的,众人又不知道该不该附和。 教官咳嗽了声,严肃起来,拍拍手,说起正事:“好了,为了方便安排,我们先选个班长出来。有没有自告奋勇的?” 有好几个学生积极举手。 教官笑道:“要不这样,我们推选在今年新生联赛里表现最突出的乘风同学,怎么样?” 众人鼓掌叫好,表示赞同。 教官带着期许的目光,看向队列最左侧。 乘风面部表情地站在那里,对众人的欢呼声无动于衷,双目放空,瞥向远处,用每一个五官来表示她不感兴趣。 教官也觉得她不行,抿了抿唇角,又改口道:“乘风是战后星的特招生,对联盟可能不大熟悉,年龄也比较小,要不还是推选我们班成绩最好的学生吧。沈澹,来,沈澹是哪位?” 无人应声,教官根据照片,在队列中找了一圈,最后锁定在最右端。 高个女生的存在感很强,但微偻着背,似乎没什么精气神。被眼皮盖住一半的黑色眼珠停在他身上,显得有些阴沉。跟上演默剧似的,没有任何反应。 这两个门神,刚好一左一右,把他整个班的风气都带得阴间了。 教官:“……” 妈的。造孽啊。 教官抹了把脸,认错道:“刚才想当班长的同学再举一下手。” 几人忍着笑意再次举手。 他随手指了一个最活跃的,大声道:“就是你了!班长!” 青年中气十足道:“谢谢教官!” 教官善解人意地道:“时间宝贵,我们就不做自我介绍了吧。让班长做代表,给大家选个娱乐活动热热身,然后练一下队形。女生多嘛,我们尽量选轻松一点的项目。” 众人久闻联大教官的凶残变态之处,来之前做足了心理准备,现在觉得都是谣言。 碰到这样的教官简直是直通天堂。 在他的亲和友善中,学生们放松了警惕,一个个站姿懒散,嬉皮笑脸地说“好”。 教官跟班长示意:“普通热身套餐跟惊喜热身套餐,你选一个?” 班长说:“普通的吧!” 教官的笑容完美无瑕:“绕场跑十圈,女生减一圈。去吧。” 众人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有人干笑了两声。 班长脸色大变,连忙改口:“那惊喜的呢?” 教官说:“绕场五圈。” 众人吸了口气,正要决定,他又悠悠加了句:“负重。再补十组蛙跳。完成不了的同学也不用太难过,教官有给你们准备专属惊喜。” 他捏起两根手指,给众人比了颗心。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我再挣扎一下。# 第 34 章 训练 ##34训练 平整的操场上,虚伪的哀嚎声连成一片。 单兵系的生已经被拉到另外的场地去感受人性的黑暗,剩下的基本是指挥系或机甲建造系的柔弱新生。 十圈加起来也有长达四公里的路程。对于这帮刚结束高考才两个多月,在外疯狂蹦跶了一圈,还以后勤人员自居的青年来说,无疑是个严峻的挑战。 由于没有时间限制,这帮生刻意放缓脚步、保存体力。 教官也不介意,拿着个水瓶在场边闲逛,时不时握拳给他们鼓励。 “加油!十圈就是眨眼一瞬间!” 没人有需要。甚至连一眼都不想多看。 教官的笑容只会让他们回忆起被欺骗的惨痛。 袁教官浑然未觉,得不到回应,又主动走到操场中间给他们比心,矫揉做作地道:“你们是最棒哒!教官相信你们!” yue! 领队的青年怒吼了一声。 联大的教官是不是有什么不能为人道的癖好? 这运动量对乘风来说不算什么,但她是个低调的人,混在人群中间,慢慢悠悠地跑着。 跑过一圈半时,站姿吊儿郎当的教官拿出光脑扫了眼时间,嘴角带着意味深长的微笑。 他负手向前走了两步,大声说:“忘了说啊,男女生里第一个跑完的同也有惊喜奖励。下午可以自由活动,不用参加训练。” 这奖励未免太寒碜了一。勾引都不带这么瞧不起人的。 队伍速度没有发生多少变化,众人身上依旧挂满了怠惰,乘风也张开嘴打了个哈欠。 一口气还没换过来,一道高瘦的身影飞也似地从她余光中掠过。不消片刻,已经从队伍中后排的位置跑到了最前端,并保持着进击的趋势,与后面的人逐步拉开距离。 拐弯的时候,应该是无意的,沈澹用她那古井无波的眼神,回头望了众人一眼,又极为冷漠地转开。短暂的动作莫名夹带着讽刺的意味。 乘风打了个激灵,迟钝两秒过后,也开始铆劲加速。 虽然她下午本来就不用跟指挥系的人一起训练,但是她的胜负心,不能接受这样的挑衅。 袁教官去隔壁小超市里买了根冰棍回来,男生、女生,以及乘风跟沈澹的双人组合,已经形成三个梯队。 他站在场边的树荫下,看着前方半死不活的一群人,觉得手里的冰棍都燥热了,拆开包装,咋舌道:“跑起来!女生都上去领队了,你们男生怎么还不跑起来?不觉得害臊吗?成绩比不过别人,难道连体力都比不过别人?” 他咬下一块冰,“咔嚓咔嚓”嚼碎了,见这群兔崽子们还是一样的不争气,语气也凶狠起来,不耐道:“啊?一帮大老爷们儿怎么回事儿?平时在教室里坐太久半残废了是不是?在这儿给我磨磨蹭蹭乌龟爬,表演西子捧心呢?跑起来!今天跑得比女生领队慢的,全部多加两圈!好意思吗你们,真的是。” 一众男生闻言惨叫,想让乘风跟沈澹慢一。 “别卷了!禁止内卷!我们才是一个阵营的!” “大佬们不要争了!这是明摆着的挑唆啊!” “人生的痛苦绝大多数来源于错误的预估,这买卖不划算的两位姐姐!” “姐姐救救我!求求你,怜惜一下我吧!我只是一个数据工啊!” 教官彻底暴露出他的真正面目,厉声道:“还有力气鬼叫,三圈!女生在第二道铃声响起来之前跑不完的,也加两圈!” 众人赶紧闭上嘴,痛苦地吸了口气,见沈澹她们不做理会,只能加快速度在后面追赶。 教官冷笑道:“不像话,稍微对你们好儿就分不清东西南北,非得找抽。什么脾气?” 他三两下吃完冰棍,惬意地拍拍手,去边上丢垃圾。 别人家的教官侧目看着他的生,流露出羡慕的眼神。片刻后,拿起胸口的哨子,用力吹了一声。 尖锐刺耳的哨声通过扩音器响彻在整个操场上空,穿透耳膜,带着无比的杀伤力激得众人精神一震。 那教官措词道:“咳,大家都是一个院的是吧?不好搞两套标准,会让别的教官举报我放水。看看人家隔壁是什么训练强度,咱们也得跟上。现在,三排二班所有人都有!按照乘风那个班级的奖惩标准,跑!” 一群生闻言差厥过去,国粹的骂声都准备好了,临了想起隔壁班说一句加一圈的前车之鉴,生生憋住。涨红了脸开始夺命狂奔。 另外几位教官也借着这大好机会宣布道:“你们也一样!” 竞争之下,整个操场瞬间有活力起来。 袁教官满意头:“青春啊,就是要这么张扬!终于有年轻人的样子了嘛。” 他们本来还有好几条循序渐进的激励计划,没想到乘风跟沈澹的带头效果如此出众,没有了试用的机会。 一群教官心安理得地围坐在终附近,用帽子扇风,给各自的生报数,顺道监督现场秩序。 在跑到最后一圈的时候,沈澹跟乘风依旧保持着齐头并进。 这两个女生的体能强度超乎了所有人的预想,不是普通技术工能拥有的水平,已经可以跟隔壁的单兵系匹敌。 男生们只觉得她们越跑越快,加上中间有两圈的差距,豁出老命也没能追上。最后成功反超的只有少数一批身体素质比较好的青年。 人类的差距在濒临极限时清晰地暴露出来。 七圈过后,乘风看起来还有余力。 她身形瘦小,肌肉由于基因的缘故并不健硕,视觉上显得缺乏力量感,但是跑步的节奏保持得很好,身形也异常轻盈,尚未显出颓势。 相比起来,沈澹像是难以为继了,瘦长的两腿摇摇晃晃,一副将将欲倒的模样。 沈澹偏头打量着身边的人,察觉到对方状态确实比自己好,呼吸急促地叫道:“让我!” 乘风不为所动。 沈澹也是个能屈能伸的人,叫道:“爸爸!” 一个合格的机器人,怎么可能因为一句什么都不是的爸爸,就轻易认输? 乘风见胜利在望,加快速度,冲到了沈澹前面。 距离终只剩下不到两百米,沈澹扫见教官挥舞迎接的双臂,急了,苍白的嘴唇轻微颤抖,胡乱谈条件:“两百块钱!” 乘风回头瞄了她一眼。 沈澹:“三百!” 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金钱对她来说只是身外之物。但是同班同这种坚韧不拔的气质确实感染了她,她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这么可敬的对手了。 出于对知己的怜惜,乘风稍稍退到沈澹身后。 沈澹顺利冲线,脚步趔趄地往操场内侧走了两步,张开双臂就想趴下,被身后的教官眼疾手快地拎住,提着衣领被迫站立。 “走起来!你干什么呢?”教官推攘着她,“没死就自己走!” 然而沈澹如同一条已经炖煮过的鱼,完全失去了自我行动能力。被教官提溜着四处走,一松手就能当场躺下,仿佛全部的生命力都倾注进了那一段长跑里,没给自己留半后路。 这是何等的意志力? 乘风有困惑。 半天的假期有这么重要吗? 其余生陆陆续续地抵达,有几个完成不了任务,干脆放弃挣扎。 教官排除了他们的成绩,统计过后,欣喜地告诉众人:“可以啊,平均时间比去年缩短了整整五分钟。说明人类的潜力果然是无穷的,明年我就用这个标准去要求新生。” 正在调息的青年白眼都要翻出来了,同情的同时,又得到了一虚无的安慰。 这就是来自前辈们的馈赠。希望弟、妹可以享受人生, 教官单手叉腰,俯视着他们,摇头道:“喘成这样,不行啊你们,下午再来一次,争取早日习惯。” 青年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 教官指向一侧:“看看人家嘛。是你们太差了。” 众人顺势望去。 乘风已经面色如常地站在跑道上,端着水壶缓缓喝水。 在她旁边,沈澹则跟个大饼一样,肆意躺着休息。 青年眼中带泪,不甘地捶了把草地,问道:“她还是人吗?!” 体能的落后,对这帮男性青年的打击几乎是致命的。 来联大上的基本都是天之骄子,前半生的经历可以用“顺遂”两个字来形容,也并不乏努力跟拼搏。然而进了联大,技术上没了差距,连先天的优势也快被抹平,未免太令人挫败。 其余几人也受到了感染,怀疑人生道:“太夸张了吧!为什么?!” “本质来讲乘风确实也是半个单兵系的人!” “坦白讲,她们是不是你的托?” “不是。”教官深情鼓励,“你们也可以的!” 这份鸡血打得不是非常有效果。只是让众人的泪光更闪亮了些。 “女生的体能都比你们好,只能说明,她们比你们更努力、更聪明。你们要承认这一。”教官拍拍青年的头,温柔道,“不要做废物,答应我好吗?” 这差不多是怼脸嘲讽。众人却连苦笑都露不出来,又无法反驳,只能独自憋闷。 教官拍手,大声道:“好,休息时间到了,起来列队!” 后半场的安排要轻松许多,只是列队、唱歌、练习正步。 大概是看他们可怜,十一半左右,教官提前放行。 乘风回去吃了个饭又洗了个澡,收拾妥当后轻车熟路地去往教区,准备参加单兵系的全真模拟训练。 在门口刷卡时,她又一次碰到了沈澹。 两人看见对方都惊了下,没有搭话,错开距离先后进去。 负责手操专业的教官已经等在机房,见到乘风,主动向她打招呼,问道:“你还没有设置过独立的机甲账号吧?” 乘风头。 “那你要先注册一个内网账号。这是咱们联大内部的名额,不容易被三夭封禁。当然如果你违规太严重,还是会被处罚的,平时多注意校影响啊。” 教官从光脑中调出具体教程,将页面转给乘风看。 “具体功能介绍和参数调整板块会在这个位置,你记清楚了。另外,新生的模拟训练,可以输入一个宣言,一般是写你希望挑战的对手类型。比如速度类、狙击类、双人组队,或者是多人速杀。” 乘风对传感机甲的了解程度有限,而手操机甲因为其特殊性,并没有那么多的功能分类。 教官观察她的表情,见她有些迷惘,暗戳戳地怂恿道:“手操机甲可以变型,一般不拘小节。老孔跟我说了,你是今年手操班最看好的生!其实可以适当地狂一,把咱们手操专业的名声打出去!” 说到这里,他颇有些伤感地感慨了句:“我们手操机甲年年受欺负,被人看不起,连着好几届军校联赛战绩挂零,也是时候该到头了。” 乘风若有所悟地头。 教官拍她肩膀:“没问题就上机,已经有一批生在里面了。模拟训练比较自由,就是混战,习惯一下各机甲的特。” 乘风被他推着去往模拟器,穿上设备,选择登陆。 注册过程有些繁琐。 新的id名,乘风还是叫了叶归程。到发布宣言的板块,因为教官额外叮嘱过,她很是重视。 犹豫许久,乘风输入六个字:手操必将崛起。 写完后仔细看了两秒,觉得好不霸气,嫌弃地选择删除。 她摩挲着下巴反复思考,忽地灵光一闪,参悟了。 她现在的对手是手操机甲吗?必然不对,应该是传感机甲才对。 逆时代潮流而行的先锋,就要迎击每一朵浪花。 教官刚刚也是这么提示的。 乘风激情输入:联盟最强机甲手,来战! 下感叹号,进行最终确认前,还是感觉少了什么味道。 乘风琢磨了下,认为可能是没做到教官所要求的“狂”。 于是把“来战”改成了四个字。 三分钟后,顶着猖獗宣言的虚拟人物出现在活动大厅。 叶归程:联盟最强机甲手,爸爸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乘风:教官教的! 教官:??? 第 35 章 教训 ##35对战 活动大厅是一块开放区域,此时来来往往跑动着不少奇装异服的玩家。 除却普通的三夭网友,一部分人贴着联盟大学的校标,还有一部分人贴着一军的校标,应该都是来做模拟训练的新生。 乘风刷新在中间位置,头顶的宣言过于显眼,属于路人看见都忍不住惊呼一声的水平。也着实发挥出了预料中的水准,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已经拉稳全场仇恨。 对于三夭网友来说,没有自知之明的玩家比比皆是,隔三差五会出一个跳梁小丑。他们要做的就是从精神和肉体的双重层面让对方明白这个世界的广阔。 水很深,把握不住,以后别来。 当然也有赶不走的,反正两者必死一个。 于是周围人毫不顾忌地用语言来表示自己的愤怒与不屑。如果不是三夭自动屏蔽了他们的脏话,估计现场已经是一片草的海洋。 “??好家伙,又来一个疯子。” “梦里梦到醒不来的梦……” “这是今天的饭后娱乐吗?居然还是联盟大学的。这些高校的招生标准总是让我对联盟的未来充满了怀疑。” “联大拿了四连冠之后就越来越飘了,这么狂妄,明年会哭着跪下吗?” “这能忍吗?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上?别让我瞧不起你们!” “就这小矮子,跪下我都看不见。” “今天她不被虐到改宣言销账号,在座的每一个三夭玩家都有责任!” 群情激愤的模样,让乘风差点怀疑她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她觉得其实还行? 在人物形象上,乘风除了给自己加了顶假发,别的基本没有变动。 联大学生一眼认出她,感觉被深深内涵到了,想跟着放嘲讽,又不大敢,毕竟乘风的机甲水平尚且未知,而且对外而言他们是利益共同体。 边上的网友还在叫嚣,联大校友怕乘风一时冲动跟他们干起来,将人围在中间,好言相劝:“姐,要不还是改了吧?当然我不是说错,只是这句话不大符合您温柔知性、聪慧冷静的性格。” “不是说您比不过他们的意思,而是……好吧,其实就单兵来讲,我觉得你未必会比我强。” 乘风摇头拒绝道:“教官不会答应的。”这可是一辈人的用心良苦。 学生登录完毕,教官刚腾出空,通过机房后方的屏幕监控三夭广场,确认这帮猴爷爷们没给他惹事。猝不及防看见乘风的宣言,配合着她的语气,差点一口水喷出来。 乘风…… 啊?这就是紫微星吗?总是能超额完成他布置的任务。 但是真的不必! 这帮人挡了乘风的视线,乘风拒绝了两次没有起效,也不耐烦了,挥挥手轰赶道:“都让开,我要看看外面的世界。” 无数的历史经验告诉我们,你永远救不了一个想找死的人。 青年们犹豫片刻,向两侧退开。 在分出来的狭窄走道中,乘风又一次看见了沈澹。 对方仍旧是那副无精打采的模样,仿佛情绪对她来说是件奢侈品。斜着眼往乘风脑袋上看了几秒,挠挠头发,若无其事地转身离开。 那漠然又萎靡不振的派头,表现出来就像是瞧不起人。 这人肯定忘了上午的时候还叫过她爸爸。 乘风也高冷地移开视线,假装没有关注。 面板上,各种邀战提示不停响动,短时间内已经堆积了上百条。 乘风直接忽略详情,随机选了一个申请,点击应战。 场景载入后,乘风才发现,她进的是一个五人混战副本。地图是最常见的现代都市,五台机甲分别错落在不同的街道。 备战的30秒里,房间观战人数直线飙升。游客们通过世界频道向几人喊话,评论区的信息也飞速刷新。 “来了!让我看看说大话的人是不是真的会闪了舌头。” “不要打得太猛,给对方一点喘息的机会,否则起不到教育的作用。” “这把我很难站联大啊。” “要求不高,起码坚持一分钟吧。” “要不还是一对一挑,不然怪欺负人的。把女孩子打哭了怎么办?” 乘风熟视无睹,点开地图,确认一下各方位置。 她所在的地点不大凑巧,恰好被三台机甲合围。 虽然这是一个单人混战副本,但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四剿一。 不过这也算是一个重要情报。有时候合围有个更美丽的名字,叫做“送人头”。 倒计时的最后三秒结束,五台机甲同时行动。 其余四台机甲毫无悬念地朝着乘风发起总攻,评论区的画风已经开始步入到同情乘风并为她安排好退网流程上,黑色的手操机甲却不慌不忙地原地变了个型。 所有的手操机甲手都爱变型,这应该可以说是手操机甲最酷炫也最高光的场面,满足了所有机械爱好者童年时期的幻想。 然而大部分驾驶员根本无法应用机甲各个形态间的优势,往往是刚装完一波,还摸索着功能,机甲已经没了。 眼瞅三台机甲已经逼近,最心急的狙击型机甲七星甚至连炮火都出膛了,黑色机甲才刚变型完毕,朝地上一扑,紧贴着地面,以隐蔽的姿态撤离现场。 落下的炮火在原地炸出一阵浓烟,土石的碎屑与绿植的残骸在烟雾中飞迸出去。 七星驾驶员还在寻找乘风的踪迹,黑色机甲已经转移到他的视野之外。 等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暴露,由于距离过近,满身的武器库还没有出手的机会,已经被乘风迎面轰了一炮。 一血! 成功狙杀了七星,乘风也没有过多停留。 手操机甲在城市地图里飙出了风驰电掣的速度,直接就着趋势,踩着机甲的“尸体”向上一跃,同时从机身背面抛出几根“触角”,攀住墙面,侧立起来。 由于太久没有对战手操机甲,众人都快忘了手操机甲还有爬墙的功能。 尤其这个功能十分不好应用,一个控制不好,立马出现字面意义上的翻车。 然而乘风手下的机甲,宛如进入了自己的主场,灵活顺着外墙调转了方向,拉高视角,以高度差袭向对面街道的敌机,出手不带半点犹豫。 连续的两枚炮火在众人高悬着心脏的屏息中精准命中,同时也响亮地打在他们脸上。 二杀! 评论区停滞了,只有零星的几个问号在表达自己的困惑。 乘风直接一个回马枪,解决后面紧追着自己而来的第三台机甲,不给对方留丝毫的机会。 三杀! 此时比赛时长刚好跳至30秒。 观众们用30秒的时间为乘风计划好了后路。而乘风用30秒的时间送三台机甲上了黄泉路。 他们扫见时长,喉头滚动,一个个像是被捏住了脖子,发不出任何声音,笑容也逐渐消逝,只留下嘴角肌肉抽搐牵动。 连续三名队友阵亡,仅剩的独苗苗意识到不对,减速想逃。 然而在追击这件事上面,手操机甲第一次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 对乘风来说,规划好地图,变化好形态,还不是像二次元游戏一样简单? 第四台机甲没挣扎多久,就在黑色机甲的风骚走位中销毁了。 这一局短得众人始料未及,胜利的标识出来,观众还没回神。 乘风变回原型,将一个炮筒抗在肩上,朝头顶空鸣一炮,随后潇洒退场。 场景一片空荡,网友的三观跟地上的机甲一起破碎了。 “??!!” “这就结束了?” “靠!居然是手操机甲!” “多少年了,没想到我还有机会可以对手操机甲说,你好快了!。” “这是传说中的那个谁吗?” “录像了吗?这一局绝对能上今年的十大集锦了吧!” “我都看了个什么?这是我这个年纪可以见到的东西吗?” “对不起没反应过来,大佬再来一局吧我要给你打赏!” 再次回到活动广场,周围人看乘风的眼神都已经变了。自觉在她周围空出一米距离,作为对胜利者的尊重。 虽然对面那四台机甲的水平只能算普普通通,可是在一对四的劣势中能如此轻易且快速地挑翻,他们自认是没有信心的。 那些说过轻佻跟讽刺话语的人此刻正感到无比尴尬,默默咽了回去,私下品味。 事情就发生在不久之前,他们很难假装无事发生。只有几个脸皮较厚的人,还围在乘风身边跟她打听。 五分钟,再给他们五分钟,他们就可以没有心理障碍地为三夭手操届新一代领军人物进行欢呼。 乘风点开操作面板,觉得代码有一点点不一样。正在核对,沈澹穿过人群走了过来。 这位朋友的态度转变得十分自然,眼睛里终于有了点不一样的神采,带着乘风熟悉的语气,夸奖道:“你看起来还挺厉害。” 乘风抬高下巴,面无表情地道:“哦。” 沈澹问:“跟我一起组队吗?” 她们说话时,安静了些许的人群再次喧哗起来。 乘风耳朵动了动,切换到附近频道,发现这帮玩家正在指名道姓地骂人。 “救命,沈澹又换马甲了,现在的新号叫爱与和平!” “沈澹跟这两个词有哪个是搭边的!” “就是这个菜逼,刚刚信誓旦旦地跟我说她很强,靠着花言巧语拖着我输了两局。我说她怎么菜得那么熟悉,原来是她!” “三夭快管管吧,否则举报机制跟封号还有什么意义?” “沈澹去了联大之后越发肆无忌惮,靠着校内账号不能被封重出江湖。我申请为她单人设立个黑名单,除了联大校友不能祸害别的无辜网友!” “都是联大的手操机甲手,为什么神和人的区别那么大?” 乘风:“??” 沈澹顿了顿,说:“你等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在调整,争取不熬夜颓丧 第 36 章 拿捏 ##36挂件 乘风以为沈澹要去干架,结果她只是低垂着头站在原地。 几秒过后,世界频道跳出几条消息。 爱与和平:你以为你就很厉害?跑位蹦蹦跳跳断断续续像是在坟头赶场蹦迪,让你往东面迂回你非上赶着要去西天取经,子弹打你脚边还在仰着头傻傻望天,霸道总裁的小甜心都没有你能演。 爱与和平:今日三省吾身了吗?射击命中率多少?移动反应速度多少?切装频率多少?从头到尾就使一套装备,你这种驾驶水平还需要手吗?随便舞两根棍子都比你来得灵活。机甲设计师看见你的操作都恨不得举刀砍了你的操作台。 爱与和平:还拉踩我来洗白你的菜,你的自尊心配吗? 对方被她气懵了,半晌没打出有意义的文字,连反驳都显得很无力:“你的菜特么还需要我拉踩?!你到底要不要脸?” 被一个菜逼的数据分析师羞辱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 你明知道她比你菜,可你就是战胜不了她。 再吵下去,对方会开始上数据、上动图,上所有能让你心梗的资料。 这人间不值得。 沈澹大获全胜,抬手理了理头发,面不改色道:“好了。他们就是喜欢造谣,还特别笨,不说得直白一点,根本听不懂我的话。其实照我教的打,队伍是能赢的,可惜他们太菜。” 乘风有些怀疑,悄悄查看她的战绩。 因为是新账号,所以对战记录只有三场。但她们两人是同时来机房的,乘风因为注册流程不熟悉稍微浪费了点时间。而就是那么短短的一段时间,沈澹光荣得拿了个三败记录。 沈澹说:“你可能不大懂三夭的网络生态,大家都是同学,我来教你。” 单兵系的模拟训练长达四个半小时。 进程刚过半,指挥b类这两位手操机甲师的传说已经开始在三夭上流传。 江临夏吃到了瓜,惊讶地分享给自己兄弟。 夏天有什么好:图片所有人。 再莽一点:爸爸来了?这是谁?那么欠打。 家里真的有矿:新生不打,浪费时间。自己去官网开悬赏。 向云间:这种傻逼不必分享。 夏天有什么好:这是你们的乖女儿。 向云间:?? 再莽一点:肯定是江临夏教的。 家里真的有矿:老夏过分了,她还只是个孩子! 夏天有什么好:靠!去你们的! 夏天有什么好:乘风才去教官手上一天就学坏了,联大这种机制真的没问题吗?都教了些什么啊? 夏天有什么好:而且她现在还在跟沈澹一起打训练。忧心忡忡 再莽一点:这个名字有点儿耳熟。八卦点读机夏。 夏天有什么好:八卦点读你妹。就是那个连混新手区都未尝胜绩,隔三差五被挂墙头公示,却以最高分被招进联大的状元啊! 家里真的有矿:哦有印象了。 沈澹最出名的其实不是她的菜,毕竟新手区菜的人海了去了。但她是唯一一个,顶着一众对手唾骂,却晒出联大录取通知书来打脸的人。 因她口气太狂,所有人都以为她进的是手操系,惊骇之余,去联大官方账号下猛敲键盘,痛惜联盟top学府之一竟堕落至此! 并表示我也想考。 由于请愿的网友数量太多,严重影响后台办公,官方不得不提前出具招生名单,证明沈澹进的其实是指挥系。 还在结尾的公告中小心戳破了众人幻想:沈澹这种水平的手操,是连机试资格都没有的。 沈澹因此一战成名。 当时三夭论坛里,有一个冷门贴被踢了上来。 应该如何抱住b类爹的大腿?一般bking爹都喜欢什么样的挂件? 最新的热门回复是: “代入一下沈澹,我要做个不孝子了。” “怎可认贼作父?” “联大这届新生逃不掉了,毕竟沈澹是状元。你们还要被支配四年。” 网友们心情很复杂。 一面觉得还好联大是清白的,一面发现原来菜逼是个副指挥,以后放嘲讽的时候总要忍不住地心虚。 夏天有什么好:听说她因为打架导致手受伤,没能参加这次新生联赛。 向云间:是“乘风原来是联大校长远房亲戚”的那种听说吗? 夏天有什么好:是的。 向云间:好。 项云间他们还没有正式开课,正好最近空闲,干脆登录三夭看看情况。 此时乘风已经打到第四局,项云间在人群中找到她,发现她的表情并不是非常开心,甚至还有点苦大仇深。 中场休息期间,她站在活动大厅的角落,磨磨蹭蹭地不点击开始,一会儿摸摸衣兜上的纽扣,一会儿检查一下衣领翻折的角度,小动作不停,心理活动也很强烈。 沈澹则站在旁边与网友们激情对喷,情绪高昂,想多来几场。 稍事休整,乘风还是接受邀战,新一局再次开始。 项云间选择旁观,很快就明白是怎么回事。 诚然来说,沈澹的手速是很快的,但事实证明能学好数据分析的人不一定能玩得好机甲,两者的代码库就完全不重合。 沈澹最大的问题是缺乏足够的作战意识,导致行动速度迟缓。应对措施虽然正确,但就像是开了八倍速延迟一样,别人已经进行到下一波节奏了,她才刚走完分析程序开始应对上一波的攻击,然后打了个寂寞。 到了危险时刻,来不及分析数据,那就是“跟着感觉走”。 同样是手操机甲,沈澹的系统像中了什么大病毒,只能靠乘风一个人carry全场。 如果沈澹只是一个和平挂件也就算了,问题是她对战局的参与度还挺高。 对战中的沈澹,仿佛开启了第二人格,性格极为热情。 为了给乘风打掩护,她开着机甲在地图里左右横跳,好几次还试图牺牲自己拯救输出,结果严重扰乱了乘风的节奏跟视角。 乘风玩得如履薄冰,心态快崩的时候忍不住调转炮口暗戳戳地怼向队友,又在良知的挽留下转了回来。 项云间几乎能想象到乘风绷着张小脸,对着沈澹碎碎念的模样。 乘风,记仇。 他点开乘风的对战列表,扫了一遍,诧异发现这姑娘虽然打得艰苦,但目前还保持了全胜的战绩。 而且大部分都是多人组队混战,着实挺不容易。 相同的场景网友们已经看了许多次了,还是忍不住的酸。 “沈澹让我觉得,我上我也行。手操机甲新一代双子星,一个必然是乘风,还有一个可以是我。” “乘风果然很强,带着个一百二十斤的秤砣还能凯旋。” “秤砣也有梦想啊!震声” “乘风放心飞,阿妈的翅膀已经做好了!” “你们不行,你不知道姐姐有多努力,她最强的其实不是她的操作,而是她的意志力好吗?她要克服内心深处的惭愧跟羞耻,才可以站在这个舞台对网友吹大话。”、 沈澹看见了那条评论,抽空回复一句:“为什么要克服羞耻?军校生这点心理素质都没有,还是趁早转行吧。” 网友们无语凝噎。 她究竟是以什么样的心态,抱着这种战绩说出这句话的? 反复的刺激下,人民的智慧忽然觉醒。 “不对啊,沈澹不是进的指挥系吗?为什么现在跟单兵系的学生在一起训练啊?” “靠!一语惊醒梦中人!联盟大学,你校学生公然逃课,请严惩。” “联盟大学,能不能封掉她的账号?三夭是万恶之源,只会分散她的学习精力!救救孩子!” 管是没有人管的,联大自己也很想管。 守在屏幕前的手操教官正捂住胸口,深感五味杂陈。 一个是手操系未来的中流砥柱,一个是山体滑坡般的泥石流,他欣慰与沉痛的心情共存,生怕乘风被人带坏,竟不知道该说命运公平还是不公平。 五分钟后,沈澹的疯狂碰碰车游戏,在乘风的稳定发挥中顺利结束。 数人从副本中被传送出来,活动广场传来一阵热烈掌声。当事人却两手揣兜,神色凝重地走向角落。 手操机甲门槛太高,没落已久,乘风今天下午的表现可谓耀眼,几乎重置了网友这么些年对手操机甲的固有认知。 然而越刷到后面,乘风自己,包括一部分对手,都发现了一点问题。 乘风学习过的数据库是十几年前的,后来机甲结构更新,有一些代码已经不适用了。这导致她的机甲偶尔会出现一些古怪的动作。 为了保证安全,她的打法只能趋向保守,攻守方式也转向单调。 短短两个小时的训练时间,或许是她的横空出世太过声势浩大,已经吸引到一部分专业人士对她进行系统分析,后几场的比赛,乘风明确察觉到自己有在被针对。 沈澹还喜欢拉着她打多人局,让本就不幸运的机器人被迫超负荷运转。 乘风又不好意思直接跟她说:你好菜,我想打高端局学习。 这是战友!她应该包容。 “你真的厉害,你是第一个能带我上分的人!果然还是指挥类的同学比较好沟通。”沈澹对乘风的消极状态一无所觉。今天是她人生最高光的一天,接连的胜利将她的萎靡一扫而空,她遗憾道,“如果不是单兵系的分数太高,我也去手操系了。” 乘风没搭腔。 沈澹计算了下时间,又说:“还有两个小时,我觉得我们加快一下效率,能刷到15胜!” 乘风绝望:“啊……” 沈澹:“怎么了?” 乘风脑子里都是那个一团黑线的表情包。 项云间站在人群外围,准备上前打招呼,信息栏亮了一下,跳出乘风可怜兮兮的求助。 叶归程:救命啊。 叶归程:咬牙强忍 项云间觉得很好笑。 向云间:知道了。 没多久,全屏界面闪过一条醒目的信息。 喇叭向云间:叶归程,大佬,带带我。 “??” “项云间,不要脸。” “压榨童工是犯法的,朋友们。” 乘风如蒙大赦,当即拒绝沈澹的准备请求,说:“我要走了,我要去带他。” 沈澹调出项云间的后台数据,茫然道:“他不需要你带吧?” 乘风说:“我被他拿捏了。” 沈澹:“因为什么?” “因为贫穷。”乘风说的都是实话,“我的朋友还在他手上?” 沈澹脑子转了一圈,迷惑道:“啊?联盟拐卖非法?” 乘风说:“嗯。但我朋友是他买的。” 沈澹:“??” 乘风忙不迭地说:“我走了。” 她飞快退出队伍,朝项云间跑了过去。 第 37 章 配合 ##37配合 项云间直接开了个队伍,没多久,严慎也被拉进来。 “好久不见了。”严慎问,“你这宣言是怎么回事?” 乘风很得意,问道:“够狂吗?” “很狂。”严慎笑着点头,“不错,很有我军风格。” 乘风听到好几次这个形容了:“你军风格到底是什么?” 严慎被问倒了。 这个很难一言概括。准确来说,所有能赢的技巧、风骚的操作,都可以是我军风格。 以前没有出现过的,但只要够强,也可以是。 我军风格随机应变,海纳百川! 严慎想说,走所有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项云间在边上接了一句:“人可以菜,胆不能怂。” “哦……”乘风恍然大悟。 那沈澹可真是联大的代表性人物。 项云间玩笑道:“队友可以卖,比赛不能输。” 乘风一惊:“队友可以卖?” “如果菜的话。”项云间收敛了点不正经,“当然只是游戏里,实战绝对不行。” 乘风:“哦。” 网友对项云间表现得很熟稔,态度也尊重许多,显然都是老网友。 他出现之后,一直有人在世界里问:“陪练吗?” 项云间瞥见,回了一句:“陪练吧。联大的学生组一下。” “慕了,别人家的学长。” “我来了大佬们!” 单兵系的班长火速组了个散队,见人数差不多了,朝项云间发起挑战。 这次是个20人团的混战副本。 又是少对多,乘风刷新在城市地图,感觉周边全是敌人,犹豫要从哪里入手。 项云间语气随意,在队频里安排道:“严慎跟一下乘风。你主攻,我给你打辅佐。” 严慎已经扛着枪往乘风的位置追赶,说:“随便哪个方向走。” 乘风干脆往北面的路线杀去了。 项云间边走边看评论区,划水意图明显,不像是来比赛,更像是在开答疑课。 “作战意识可以培养吗?搜索一下意识的定义,大部分人是可以的。” 游客:笑死了。小部分人的范围是针对沈澹的吗? 项云间说:“沈澹当然也有作战意识,只是职业思维很难逆转。普通单兵看见对手,第一时间的作战意识就是反击,好比你打架的时候其实不会思考太多,打就打了。但是数据分析师看见单兵,攻击武器、距离、范围、撤逃路线、实力水准等等,一条条冒出来。等走完程序,机甲已经可以埋了。” 游客:那乘风呢?她不也是学副指挥的吗? 项云间笑了。 小机器人的世界,普通人怎么能懂? 乘风跟严慎不是第一次合作,彼此不用交谈,已经开始默契地打好配合。 黑色机甲在地图上方可谓所向披靡,短短几句话的功夫,已经收割了两个人头。 有人兜底比有人拖后腿要助力很多,乘风得到后方保障,整体作战风格都大胆凶猛起来,乃至是有点彪悍。 她最大的含蓄可能就是,能打一枪的对手,争取多打一枪补个刀,以表示对“反派命长”规则的尊重。 严慎跟在她的身后,隔着八百米远都能感受她的杀气。 不得不说,当身体素质和射击精准度这两个最致命的缺点,都因为机甲性能补足之后,从对手的角度来看,乘风强得有些可怕。 游客:杀疯了杀疯了! 游客:手操机甲最大的优势我看出来了,攻击速度快,只要手速跟得上,甚至可以多个武器同时进击,传感机甲就不行,瞄不准。 游客:那么高频的键入,手指不会抽筋吗? 项云间盯着观察许久,直到乘风的背景脱离视线,才把注意力重新转回评论区。 他在下方帮忙清扫战线,闲聊似地说:“说到作战意识的话,有一些经验是比较通用的。比如对战的时候,优先击杀的目标。” 评论区立即跳出一排相同的回答:狙击手! 严慎:“??” 乘风也看见了,忍不住回头瞥了眼某处。 严慎再次回忆起被乘风支配的恐惧,脚步跟着停滞下来。 虽然很离谱,他还是解释了句:“我现在是你队友。” 乘风:“……我知道。” 严慎不信。 你知道那你留个一秒的停顿是什么意思?! 游客:严慎怂了?这合理吗? 游客:你忽然补这么一句话我很难不脑补。 游客:快把严慎调走,危。 项云间声音里带着淡淡的笑意,说:“狙击手跟着乘风,很安全。她擅长数据分析。” 狙击手在人数较少的对战里优势不明显,需要主动才能更好地发挥作用。 没有比乘风更擅长分析地图的人,她走过的地方,一定程度上可以保证没有埋伏的风险,严慎打得也更加自由。 项云间说:“以前严慎一般都是跟着江临夏的,可是江临夏跑得快,遇到危险自己先遛了,狙击手就很被动。” 游客:呵呵,你以为现在有好到哪里去吗? 手操机甲最大的优势就是灵活多变性,这在乘风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她恨不得搞个武器秀,将身上的弹药库全部远程赠送给自己的对手,即便是面对面的一挑多,也完全不带怕的。 状态上来,乘风彻底化作一匹脱缰的野马,四处奔腾,负责掩护的严慎竟然追不上她。 在看见手操机甲利用攀爬能力直接从外墙翻越到对面的街道,严慎忍无可忍,第一次在战场上对自己的战友叫道:“你等一下!” 项云间:“嗯……” 乘风从对面翻了回来,失望问道:“你们是不是不行?” 严慎被气笑了,原路折返,叹道:“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 游客:乘风难带还是沈澹难带? 游客:单论战力,你强还是乘风强? 游客:不要挑拨。 “不知道。我对手操机甲不了解,目前不一定打得过她。”项云间回答得挺坦诚,“沈澹其实不难带,不要想着去带她。” 网友们刷了一排的问号,觉得他真是没有见过这个世界的疾苦。 受害者连起来可以绕联大一圈。 项云间:“下一局可以试试。” 一个混战副本,在教学中硬生生打出了“爱与和平”的风格。 凭借绝对的火力压制,三人没什么阻碍地推完了整个副本。 乘风感受到了被辅助的快乐,一场拿到十二个击杀,身心舒畅,原先偏向孤狼的天平又稍稍往团队的方向靠了点。 回到活动大厅,项云间果然把沈澹也拉进了队伍。 沈澹有点受宠若惊,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主动邀请她进队。 项云间说:“准备开下一把。对面组好队了直接挑战。” 第二局很快开场。 地图刷新后,沈澹想往乘风的方向靠近,项云间打断了下,说:“沈澹,帮我开一下右路。你走前面,小心不要暴露。” 沈澹心情正好,觉得跟谁搭档都一样,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好吧。” 手操机甲在侦查上是有优势的仅用于移动的时候。 这个沈澹也可以做好。 项云间跟她跟得很近,沈澹每次想要暴走,都会被项云间压下来,摁在侦查的板凳上无法动弹。 一会儿让去街对面确认一下敌机的位置,一会儿帮忙放个风筝吸引一下火线,一会儿让标注一下安全范围。 打过半场,沈澹上头的热情逐渐消退,也琢磨过味儿来。 ……这特么跟数据分析师有什么区别? 游客:?? 游客:项云间,老保姆了。他不一定最能打,但一定最会带孩子。 游客:差点忘了,项云间的队伍里也一堆神经病。 游客:很有我军风格。 乘风觉得很神奇,到后面也想试一试。看见沈澹在队频里百无聊赖地打坐标,申请道:“朋友,帮我标一下前面的敌机。” 沈澹的机甲停在马路中间,片刻后带着点无法忍受的愤怒,阴恻恻道:“我跟你隔着大半个地图,我标了点位他们就不会再动了吗?还是您的炮火能穿过半个场地直接秒杀?” 乘风:“噫” 人类的社交真是复杂。 项云间笑道:“禁止侮辱队友智商。” 沈澹按捺不住了,激动问道:“什么时候能让我上场?!” 项云间很大方地说:“你找一下对面领队的位置,找到就让你杀。” “行吧。”沈澹用力敲击着代码键,“你说话算话!” “这要怎么找?”项云间依旧慢条斯理地读着评论,“单兵肯定会围着队长跑,已经扫了半个地图,结合乘风那边的战况,按照兵力分布的规律,可以大致推算出对面领队或指挥的位置。” 项云间“嗯”了声,又补充一句:“但我们队伍里不只有一个数据分析师。” 还是让沈澹失望了。 在她怀着热血赶赴目标的时候,乘风跟严慎比她更早一步抵达战场。 最终迎接她的只有几具机甲的残骸以及“游戏胜利”的巨大巨标,还有乘风无辜的耸肩。 沈澹切实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残酷。 除了她,所有人都很快乐。 比赛氛围轻松愉悦,虽然是一面倒的局势,但画风十分和谐。学弟学妹们也表示受益匪浅。 又陪他们打了两局,项云间解散队伍,说道:“走了。” 一众学生意犹未尽,想要挽留,看一眼时间,才发现模拟训练也快结束了。 项云间给乘风发了条私聊。 向云间:学到了? 叶归程:没学会。 叶归程:你好会骗人。 向云间:? 叶归程:好厉害! 严慎收拾好东西,催促他下线吃饭。 项云间皱着眉道:“我现在觉得孩子长歪,也不一定都是家长的责任。” 严慎也觉得是。 乘风本来就黑。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七夕,但我知道跟你们没什么关系,我就是提醒你们一下doge 第 38 章 朋友 ##38朋友 乘风遛号永远比别人快一步。等新生们陆陆续续下线,想找她谈谈人生哲学,她早就已经蹦跶着离开了教学楼。 教官打了半天腹稿,准备委婉劝她修改一下宣言,见到她时又忽然改了主意。 一军那帮手下败将都敢指星摘月的,他们联大的头牌,志向远大点怎么了? 教官拿着导出的训练成绩,穿过马路进了生活区。从光脑上抬起视线朝前扫去时,看见了联大最佳免费打工人项云间同志。 对方很随意地穿了件黑色短袖,踩着拖鞋缓步行走,显眼的是左手捏了只白色小猫头鹰。 教官从后面靠近,听见项云间饶有兴趣地发问:“你会有雏鸟情节吗?” 猫头鹰被他扼住了脖子,试图振翅然而失败了,大睁着的眼睛跟脑袋一起转动,炯炯有神的模样看起来很是滑稽,回复道:“机器人没有这个功能。” 教官总觉得这段对话十分的有既视感。 “你现在是只鸟。”项云间说,“你现在可以做。” 小猫头鹰的发音有一点不流畅的顿挫感,使得它所有的嘲讽都自动附带了破防的功效:“您是说做梦吗先生?” 当然一般的智能机器人根本就不应该存在这样的功能。 项云间将它往上提了一点,眸光低斜,哂道:“我觉得你对机器人销毁的流程应该非常熟悉。” 小猫头鹰:“不好意思先生,我的源代码是在一百多年前编写完成的,现有的数据库中没有关于核心销毁的文本。是否为您推荐不得不保存的三大销金窟、削苹果不断皮、汉语正确发音或相关内容?” 教官惊疑地“嗯?”了一声。不知道是该吐槽项云间的恶趣味已经脱离正常人的范畴,连碰到智能机器人都要耍一把。还是该称赞这台转生机器的数据库如此冷僻且新奇。 项云间冷笑了声。 他觉得还好这台格斗机器人毁坏得早,不然乘风说不定会长成一棵歪脖子树。 他现在就有点犹豫,究竟要不要把这个小玩意儿还给乘风了。 走到女生宿舍楼前,项云间还是停了下来,将猫头鹰放到地上,正准备用脚尖踢一下,这只白色的鸟“哒哒哒”一阵冲刺,飞也似地奔向了自由。 教官:“……” “同学,往女生宿舍放智能机器人是违法的。”他搭住了项云间的左肩,“你这样我是要逮捕你的。” 项云间回过头,大拇指朝里一指,说:“我不会培养出这么孝感动天的机器人。显然这是乘风的东西。” 乘风正躺在床上看三夭去年的机甲比赛集锦,在炮火对轰的背景音之中,多出了几声有节奏的敲响。 她过去开了门,没见到人,向外张望时,右脚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顺势低下头,肇事的小猫头鹰正若无其事地从她身边走过,进了房间,选定一个角落,而后屁股一沉,进入到待机模式。 乘风吸了口气,跟在它的身后,盯着它仔细研究。见它闭着眼睛不吭声,伸手戳了戳它的脑袋。 “喂?” 当妄想这种东西,有朝一日忽然变得鲜活起来,乘风现有的语言系统还不足以表述这样的感受。 可能是狂喜,也可能别的情绪掺杂着袭击,反正她过去十八年里很少有相近的感受。 非要形容的话,大概类似于平静湖面上绽开的烟花,天空和水面都是洒落的绚丽火光。 这个世界,起码在某一刻,有了种无瑕疵的美丽。 乘风趴在地上,叩了叩对方的头,更大声地叫道:“喂!” 小猫头鹰睁圆了眼睛,回复道:“是的,我在。收音设备完整,请说。” 乘风又沉默下来,晃着腿摆弄它的翅膀。不知道羽毛是用什么材质做的,触感顺滑柔软,让人很想抚摸。 回去的路上,项云间编辑了两条短信。 向云间:使用说明发你邮箱了,保修方式也在里面,有空可以看一眼。 向云间:核心损坏,数据丢失了一部分。另外还有一部分不符合联盟标准的运行程序也删掉了。 向云间:不过它的智能水平更高,学习能力很强。有什么需要的你可以教它。 乘风没有马上回复,过了大约半个小时,给他发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乘风猫着腰蹲在角落,小猫头鹰则站在床头柜上。一人一鸟脸贴着脸,目光追着镜头的方向,露出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俨然是为了合照被迫营业。 项云间被逗笑了,给她回了一个赞许的表情包。 第二天早上集合的地点依旧是操场。 不知道昨天下午他们训练了什么项目,一群人看起来很是萎靡不振。 没有了年轻人的精气神不说,连站姿也歪七扭八的,抻不直腿,挺不直腰,眼神空洞,像一群失去了人生希望主动选择退化的猴子。 教官站在看台上,笑嘻嘻地朝下面的人挥手,催促道:“列队了,快一点咯。” 众人按照昨天的位置站成四排,报完数后,沈澹举起右手,叫道:“报告!今天赢什么下午可以放假?” “没有这流程了。”教官倚着栏杆,遗憾道,“被人举报了,害我也差点挨罚。所以今天大家都老老实实受训。” 他一左一右指着沈澹跟乘风:“你们自己反省。” 沈澹眼睛里的光没了。握住绑着绷带的手腕,准备随时因伤退训。 乘风转过头,心说关她什么事?她走的都是遵纪守法良好公民的人设。 班长问:“教官,今天有什么项目?” 教官想了想,露齿笑道:“比昨天的要和平一点。” 他年轻的脸庞是那么的不可相信,就差写上“诈欺”两个字。 学生们甚至怀疑,在联大做教官,正经说话是不是属于犯法。否则养不出这么一帮不要脸的家伙。 当是听反话,已经有学生提前走流程开嗓哀嚎:“啊!” 教官拍了拍栏杆,斥道:“省点儿力气啊,别贷款鬼叫。” 学生苦涩道:“教官我们真的跑不动了!今天早上起床的时候还以为要离开这人世,给我们一点喘息的空间吧!” 教官将信将疑:“没去医务室啊?” 众人夸张地喊: “人太多了,根本排不到队伍!” “吃完晚饭我就累晕了!” “好了好了。”教官做了个停止的手势,“今天的训练被你们的专业课老师预定了。数据分析,是真的和平。”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教官拿出口哨,吹了一声,敷衍指向教学楼:“向左转!去机房。走整齐一点。” 数据分析的设备要相对简陋。 乘风登录进后台,下载资料,发现内容就是昨天单兵系的模拟训练。 教官背着手在房间里走动,视线从各台设备屏幕上草草掠过,淡声道:“每人随机抽取一个视频,按照提示上的要求填写报告单。不会的同学也可以看教学视频。今天时间很宽裕,慢慢来啊。” 一部分学生心生忐忑,担心自己高中时期的知识不足以做好分析。 联大还没正式上文化课,专业测试已经做了两三次了,短短几天内在学生间拉出莫大差距,进度快得堪称离谱。 等点开报告单的格式一看,发现这次测试的所需要求不是完全专业化的分析,比起技术,更多偏向于数据敏感度。沉重的气氛才稍有缓解。 你说要靠感觉分析的话,诶,那他们是可以的。 乘风在数据库里翻阅了一遍,没找到手操机甲相关的视频,应该是因为大家都不大熟悉,提前排除掉了。 她随机到了两台近攻型机甲雷暴的对战,按照教程截图并填写数据。 整间机房里都是清脆的键盘敲打声,教官坐在讲台上困得直打哈欠。当窗户被晃动敲击的时候,异常动静引得众人一齐看了过去。 教官对上窗台上的小猫头鹰,吓得一个激灵,陡然清醒了。 那猫头鹰的眼睛会发诡异的光,红橙黄绿蓝,怎么显眼怎么变。直到教官起身过去,才恢复正常。 乘风忙站起来道:“这是我的!” 教官在智能机器鸟和乘风之间来回看了一遍,想起被叮嘱过的学生人设,快速反应过来并切换了角色,点头道:“哦……这是你的朋友啊?行,我带学生家属随便看看,你们继续。” 它的原身是一架格斗机器人,数据库中存储最多的就是战斗数据分析。听说囊括了许多星际海盗提供的隐私数据,现在连黑市都买不到原版机型。 教官一直无缘得见,心里好奇,就提着猫头鹰的后脖颈,又一次在教室里巡视起来。 小猫头鹰一直没说话,但系统自动捕捉了屏幕上的数据。 走了一圈,教官靠在它耳边,笑吟吟地问:“学生家长,你觉得我们学生的水平怎么样?” 它浑圆的眼睛里闪过一排幽蓝的数据,处理完毕后,冷冰冰地说了句:“可以用爆炸现场来形容。” 学生们以为这是在说自己杀伤力强大、潜力惊人什么的,正要谦虚微笑,小机器鸟不慌不忙地补充了一句:“一片稀巴烂。” 众人:“……” 教官笑疯了,抚摸着它的后背安慰道:“莫生气啊,他们都还只是孩子嘛。” 他过充电器,放在猫头鹰嘴边,说:“来,要不要吃饭饭?” 乘风:“……” 玩闹一阵,边上的光脑传来一声震动,表示已经有学生提交作业。 教官随手点开一看,发现是沈澹。 这人的数据报告跟她外在的性格表现很相似,都十分的不修边幅。 过程极致缩略、偷懒,然后迅速在结尾抛出一个结果。 小猫头鹰读取一遍,评价道:“数据大致正确,击败班级98的人。” 沈澹站起来,准备悄无声息地从后排离开,被教官叫住:“别走啊。回来。” 她拖拖拉拉地走上讲台,背靠在墙面上,面无表情地发呆。 很快,别的学生也相继提交数据报告。 教官点开后台,将界面转给身后的人,朝她勾勾手指,示意她帮自己填写军训课程评价。 沈澹表情扭曲了下,估计脑海里闪过不少脏话,最终还是拖过椅子在旁边坐下,做一个勤勤恳恳的代班人。 每一个参加过高考的人对踩分点的理解都比较恰当,而且后台已经有相关参考答案。 沈澹对照着模板,心不在焉地敲击键帽。在自动评价中选择“尚需努力”、“有待改进”的标语。 五分钟后,乘风的报告刷了出来。 乘风的报告格式跟别人的不大一样,跟沈澹的对比更是鲜明。 她所有的步骤都写得一清二楚,如同运行程序一样,不仅完整,还会附带各种细节补充,排除意外。 除却现有数据分析,还用图文并茂的方式对后面的行动进行预测、批判。 典型的机器思维,数据量极为庞大,每一个结论都能找到落点。 显然这么简短的对战在她这里还用不到虚无缥缈的直觉。 “怎么了?”教官见她不动,凑过去扫了眼,了然道,“是乘风啊。” 他点击屏幕投影,想让别的学生也看看这份报告的完成度。而沈澹已经删除了表格后面自带的评语,洋洋洒洒写了两百多字的评价。 什么“逻辑缜密、心思细腻,但思维毫不拘束,预判大胆且有远见”、什么“极富有创造力的评价,又有令人信服的基础分析。”之类。 你让乘风自己吹,她都写不出那么多不重复的彩虹屁。 在看她要将一场普通的机甲训练升格成一幕世纪大战时,教官忍不下去了,叫停道:“差不多得了啊,这么场过家家你还能整篇论文出来?你自己的报告还没这个评价的字多。” 沈澹敲下最后一个标点,用力按下回车键,抬起头朝乘风笑了一下。 众人起先还没反应过来,觉得沈澹这一波操作莫名其妙,在她打了一个战术常用的暗号手势,约定下次一起行动时,才恍然大悟。 靠。 这特么才是抱大腿的正确方式,可不比什么叫爸爸的手段要高级? 但是你合适吗? 作者有话要说:我来了,不好意思,这两天家里有点事,今明都日万补更,下一章开新副本。 第 39 章 二更 ##39救援 早上的训练任务比较轻,学生提交完报告之后,教官大发慈悲,提前放众人出去吃饭。 他拿着整理好的数据去往行政楼,会议室里已经有别的老师在了。 一群人围坐在长形桌边,对着屏幕上的表格小声议论。 左侧的信息卡上已经打好绿勾,右侧的列表中还剩下几个待选人物。 “大二的学生名单都确认好了?”教官把光脑丢到桌上,滑向对面,“今早的测试结果。” 上首的老师推着眼镜道:“大二的学生,没有特殊情况需要考虑的话,还是根据成绩和特长进行排序吧。大一新生的参考数据有点太少了,这次对他们的要求也只是不拖后腿。” 他说着偏头看向身侧的人,对方补充道:“两个单兵确认好了。最大的问题是,剩下那两个指挥的位置,是按照单兵的水平选,还是根据专业能力来选。” 教官在木椅上瘫坐下来,整个人往后一靠,没个正形道:“我觉得乘风挺好的啊。她是在战后星长大的,无论是对战争的认识还是经验,都比普通的学生要深刻一点。更适合三夭这次的要求。” 老师想起来,问道:“她现在还是个机器人吗?” “是吧?”教官两臂搭着扶手,身体前倾,热情分享道,“而且队伍又壮大了,她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个很有意思的智能机器人……还是说黑市出产的机器人,思维就是跟我们联盟的不大一样?” 中年男人肃着张脸:“这个副本对心理素质的要求是很高的。” “这并不影响对她心理素质的评判。她的表现是没有任何问题。意志力坚定、决策果断、情绪波动少,不都是正面反馈吗?”教官压低声音,神秘地道,“最重要的是,根据我的观察,我可以肯定,能被她称之为朋友的机器人只有那一个!别的都不足为惧!” 中年男人没想到他适应得那么快,也不由有点怀疑自己。 这真的不是什么大问题吗?是他对学生的心理要求太高了吗? “让她们上吧。”教官怂恿道,“等测完体能,顺利过关就让她们上。这种机会多难得啊,公平一点嘛。如果效果不好,说不定三夭以后都不开发同类型的副本了。那就是绝版啊!” 中年男人纠结片刻,还是妥协道:“那就……等军训结束吧。” 针对大一新生的军训内容并不难,时间也不长,大多是体能训练,配合学习军歌跟部分专业意识来调整节奏。 最艰巨可能是穿插在中间的两场拉练,不过乘风适应得挺好。 阅兵式结束之后,休息了两天,文化课正式开始。大二到大四的学生也全部回校。 最好的消息是,乘风终于收到了联大的助学金,加上之前的联赛奖金一起打到账号里,加起来有两万左右。 她险些被一夜暴富的大饼砸晕头脑,努力冷静下来,做了个账目列表。 还完欠款,买几件过冬的衣服,再预留一点吃饭的伙食费……最后竟然没剩多少。 乘风以前的生活,一年都用不到五千块钱。现在不到两个月,两万已经没了。 人类的生活真是太奢侈,利用金钱来腐蚀她的快乐。 乘风的头发已经长出来一些了,只是颜色依旧带着点枯黄,所以看起来不够茂密。 她抬手摸了摸脑袋,又比量了一下小猫头鹰的毛发,犹豫不过两秒,决定再买两顶假发撑撑面子。 正在逛店铺的时候,屏幕上方忽然跳出来一条红色的标注信息。 乘风一吓,以为是被什么人窥视,火速关了界面,定睛一看,才发现是条广告。 三夭九月全新副本内测版,点击领取邀请函。 什么东西? 乘风还以为是条诈骗信息,然而展开后,发信人上写的是联盟大学教务处。 她点击查看,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时间和确认按钮。时间就在明天早上。 乘风不明所以,把图片转发给向云间,对方没多久给了回复。 向云间:听说过,好像是给新人准备的,只有大一跟大二的学生可以参加。这次的副本设置比较特殊,内测期间名额不多,你可以试试。 向云间:不过这把比赛没钱。 叶归程:啊…… 向云间:据说一所学校只有12个内测名额。要珍惜。缺钱说。 乘风刚准备上三夭论坛查查资料,教官的短信也发了进来。 教官:点确认。 乘风顺势点了确认。 教官:好。 之后又没了音讯。一直到翌日早晨,教官才通知她到机房集合。 开门准备出去时,乘风在客厅撞上了沈澹。 两人同路,点头示意后肩并肩地走向机房。 沈澹在网上很活跃,线下相对沉默一点。路上时不时用余光瞥向乘风,酝酿着腹稿,打算上机之后给她发信息。 两人踩点走进房间,里头已经站了十来位学生。 乘风粗粗扫了一眼,只认识其中一个,就是新生联赛时的一号青年。 青年挥动手臂,灿烂笑道:“姐姐好!我就说肯定有你!” 乘风只好朝他走过去。 青年也不指望乘风能记住自己的名字,主动介绍了下:“我,宋徵,魏徵的那个徵。” 沈澹忍不住悠悠跟了一句:“你确定她知道魏徵是谁吗?” “啊……”一号青年对着乘风木然的脸,在手心写了一遍给她看,说,“就这个字。” 乘风正低着头看,边上两位学长审视了一番后开始细声讨论。 “两个女生,指挥?” “没办法吧,要求必须不少于四名新生。在这个任务里副指挥不是很重要,名额让给大一的学生很正常。” “12个人,本来就不需要两个数据分析师。三夭这次的配置要求太奇怪了,以前这种救援任务全部都是单兵。” 乘风耳朵动了动,危险地眯起眼睛。 第一次有人当着她的面讲,她不重要。 到底是谁飘? “都到齐了啊。” 浑厚的声音打断了几人闲聊,来人大步流星地从门口进来。 教官单手叉腰,在地上虚画了条线,示意他们列队,而后宣布道:“都知道了吧,三夭这次新增了一个团队救援副本,全部采用智能npc。” 之前的联赛或对战副本,重点都在场景设计跟武力对抗上,npc仅作为工具人,连基础的对答功能都没有。副本背景也未必真实,剧情代入感不高。 而这一次,三夭参照了现实数据,比起单兵水平,更让人担心的是精神压力。 毕竟受不了前线生活的士兵一抓一大把,他们这些和平年代成长的新生都还只是温室里的花朵。 “这次的训练,我只知道是救援任务,除此之外都属于保密信息,要求你们自己勘查获取。”他咳了一声清嗓,继续道,“因为是新副本,又有新生,老带新,知道吗?你们现在是一个团队,别让人看了笑话。” 一学长举手问:“不是说内测不进行直播吗?” “是不对外直播,但在学校内部是公开的。军事学院今天的研究课题就是你们的救援行动。不想提前社死的话,都好好表现。另外,如果内测顺利,你们的影片是会剪辑后进行公开的。”教官拍拍手道,“时间不多,都上机吧。” 乘风选了台机子,按照要求进行登录。 登录的第一个界面是背包装备,她根据宋徵的答案复制了一遍,大概是热武器跟医疗物资,还有一套防爆装置。 装配完毕之后,正式登陆。任务也弹跳出来。 欢迎来到三夭全真模拟副本:紧急救援! 任务描述:敌军即将撤离这座城市,你的队伍接到了一个紧急救援的请求,残留的信息只有“鲸落”这个代号,信号发出坐标似乎是城市东侧的第二医院…… 作者有话要说:酝酿一下,写后面的 第 40 章 三更 ##40反常 信息很匮乏,甚至看不出重点。 “鲸落”是e什么的代号?救援目的是e什么?具体地点在哪里?时限要求是e多少? 这些好像都没有,以致于众人毫无方向,不知道下一步的计划该如何安排。 一群人的载入地点是e在街区附近,互相确认过位置之后,暂时没有急着会合,躲在安全位置梳理已有信息。 根据站位,团队隐隐分成了两个小队。 四名大一新生躲在一起。 宋徵下意识地跟着乘风,另外一个单兵是e他朋友,选择和他一起行动。 这种情况下应该是e由指挥确定第一步走向,然而沈澹把简短的描述翻来覆去看了几遍,也没看出花来,茫然道:“这都是e什么?乘风?” 乘风正探出半边身体观察周边的情形。 街道上行人稀落,可能还没有倒地的尸体多。空气里则充斥着一股沉闷的潮湿与令人不适的臭味。只是e不知道那种味道究竟是e来自于滂沱大雨前的阴沉,还是e别的什么东西。 城市的上空,除了有几架还在盘旋的战机之外,远处笼罩了一层透不过光的浓雾,将天色压得昏暗。 乘风以为现在应该是e傍晚临近黑夜,一看系统时间,发现这才早上9点左右。 众人下意识跟着她动作,扫一眼时间,又去扫街上的场景。 这次三夭的副本果然布置得极为逼真,牺牲群众的狰狞伤口、死者亲属的绝望哀恸,都赤裸裸地摊在明面上。 那种剧烈的精神压迫,因为过于真实的视觉画面,以眼睛为入口,一波波冲击他们的理智。 宋徵只凝神看了一眼,就慌忙别开视线。 通讯器里传来一阵电流的杂音,由于屏蔽设备,彼此的声音听得不是e非常清楚。 “你们那边有发现吗?” 乘风若有所地道:“这个地方有点奇怪,天都灰蒙蒙的。” 学长一惊:“你没见过雾霾吗?” 乘风嘀咕:“还有点臭。” 对方无奈地说:“这个就不用讲究了吧?” 乘风仰起头,眺望浓雾深处:“我觉得现场肯定有一些信息,跟这次的救援任务有关系。” “没有线索的话,我们先前往第二医院,不要在这里抠任务字眼。”学长捂着耳机,竭力维持住语气里的平静,“先会合吧,格子过去接应。” 两辆黑色装甲车开了过来,一个急刹车停在街口,降下玻璃窗,催促乘风等人赶紧上车,随即一前一后地往第二医院的定位驶去。 跟乘风坐在一起的两个学长,一个任职司机,一个在不停拨打任务面板上留下的通讯号码。 在连续尝试了五六次都以失败告终之后,学长咋舌一声,将通讯器放下,放弃道:“这条路子不行,看来只能靠我们自己猜鲸落是e个什么玩意儿了。” 车厢内无人搭腔。 学长回头瞥了眼两个数据分析师,紧拧的眉头又增添了一分愁苦。 实在想不明白三夭的职业配置是e个什么意思。 “保持警惕,路上可能有埋伏!”学长严厉道,“当旅游来呢?架好你们的枪!喂,我说的就是e你,叫乘风是e吗?快别看了。” 乘风缓缓收回视线,盯着他看了没两秒,又重新投向车窗外。 学长被她气得想要骂人,乘风先一步开口说:“你们有没有觉得这雾霾不对?它在向外扩散,不像是e正常的雾气。” 几人顺势朝外瞥去。 之前没怎么关注,所以很难确定。 倒是e空气里的味道确实越来越重了。有血腥味、燃烧后的焦炭味,还有下水道的恶臭,混合在一起,构成一种无法形容的,类似死亡的气味。 一旦注意到这个,难受的指数直线上升。 学长翻找一阵,从储物格里摸出个玻璃瓶子,惊喜道:“汽车香薰!” 宋徵闻言脸色大变,忙拦道:“求你了!你还嫌这味儿不够丰富吗?!” 两人争抢之际,乘风扒拉着车窗,大声叫道:“等一下!停车!” 司机偏了下头:“你要干什么?这附近危险。” 他放缓了车速,但是e没有停下。乘风竟然直接推开车门,从后座跳了下去。 “卧靠!”司机大骂一声,见乘风是e朝着马路中间一个扑倒的npc跑去,又骂了一声,“靠!你现在要干什么?” 他迅速转动方向盘,朝乘风开去。前方的车辆跟着停了下来。 学长顾不上香薰了,两手一丢,对着通讯器愤怒大吼:“念一遍任务名字,紧急救援!,知道什么叫紧急吗?你特么来战区批发舍利呢?这儿的npc脑袋上不顶问号也不会触发隐藏剧情!” 蹲着的乘风转过身,朝他们招招手示意。 学长的骂声停了,跟着宋徵一起下去查看。 乘风穿着完整的作战服,从脖子到脚一丝不露,此时正紧紧抓着地上那人的手腕。对方青白的皮肤跟她黑色的衣服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人的着装很奇怪,远了看不清楚,近了才发现,他里头是e一件纯白色的短袖,没有任何标识,外面则随意披了层被单。而被单上印着第二医院的图标。 将他的袖子撸上去,除了不正常的肤色,手臂上还布满了溃烂的伤口。看病症,已经有段时间了。 伤者还活着,但已经晕厥。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乘风手边,都仿佛带着枯朽的气息。 学长直觉不大对,朝后退了一步,紧张道:“这是e什么?从第二医院逃出来的感染病人?” “看起来是e的。”乘风指向不远处另外一个无法动弹的人影,“可能不止一个。” 近距离出现相同症状的重症病人,说不是e从同一个传染科里跑出来恐怕都很难让人信服。 学长捂住口鼻,闷声问道:“现在这样还来得及吗?” 乘风好笑地问:“你觉得呢?” 学长最后挣扎一下:“有人带防毒面具了吗?” “没有。”乘风说,“我跟着你们选的。” 可能是e心理暗示,学长顿时感觉自己的精力在消逝。反观乘风,竟然还跟没事人一样在查看病人的伤势。 她提着人家的手臂看了一圈,分析说:“这人没有穿医院的病服。手腕、腰腹,以及身体多处,有较为明显的禁锢痕迹。我不大了解,有没有专业的人帮忙看一下?” 她让出一点位置,想让宋徵过来一起检查。 宋徵就普通多了,面色惨白地摇了摇头表示拒绝:“我也不专业,姐姐对不起。” 乘风遗憾。 没用的弟弟们。 沉默许久的沈澹忽然开口,说:“如果是e以真实案例为蓝本的话,如果我没有弄错,如果我大胆猜测一下……” 学长打断:“别如果了,你直接说。” “这个副本的原型应该是ea12中心区的一场战役。”沈澹说,“敌军在撤退之前,在城市里投了两弹生化战剂。当然这是e非法的。” 众人整齐一致地抬头。 天空中那层笼罩着的雾气似乎稀薄了点,正在逐渐朝外扩张。 乘风冷笑:“我就说,呵。” 几人文化课历史都没学好,不知道这么生僻非考点的知识。 学长急切问道:“然后呢?” 沈澹说:“然后都治好了?” “我懂了,我悟了。”学长用力挥手,“快上车!” 三人相继跳回装甲车,重新朝着第二医院赶去。 通讯器里是e众人嘈杂的交流声。 因为是e游戏,恐惧的情绪暂时还不明显,更多是e激动。 学长示意众人安静。 “好,其余的任务描述可以暂时忽略,确认一下目标方向。我们现在要找的东西,可能是e人,是e药剂,是e血清,亦或者是e相关生化武器的实验资料。只要有研发出药剂的可能,都在我们的搜寻范围之内。” 第 41 章 医院 ##42医院 学长总能让人沉默。 乘风觉得他毕竟是前辈,不能这样不给面子,于是补充了两句:“感染病毒很危险。人不吃饭会饿。所以我们要加紧完成任务。” 宋徵恶劣跟腔:“我懂。人不说废话会不快乐。” 沈澹也意思意思嘴了一句:“搜寻范围包括生物跟非生物,大家要着重注意这两点。” 学长:“……”为什么要这样嘲讽他? 坐在另外一辆车里的学长忍笑道:“你们几个大一新生啊……” 他话音未落,车身猛地颠簸了一下,后面的文字变调成一声叫骂,混杂在不知名的巨响里。紧跟着耳机又传来几人惊慌中的吼叫,以及各种混乱的碰撞声响。 乘风视野不佳,没看见袭击的武器是什么,又是从什么方位进攻。倒是被过大的噪音震得一个激灵,赶紧扯过安全带,一面系上,一面偏着头从座椅的空隙观察前方战况。 只见开路的那辆装甲车正失控地在马路上冲撞,打斜的轮胎与地面发出剧烈的摩擦。 由于距离原因无法准确估测敌方弹路,但听那“噼里啪啦”的声响,子弹就跟雨点一样拍打他们的车窗,多半就集中在附近一带。 见前车要在路边停下,乘风忙喊道:“别停车!继续往前开!” 前排司机的脚已经踩在刹车板上了,准备配合第一支小队进行反击,闻言又抬起一点,减缓速度跟在后面。 乘风说:“对,我们也往前开。” 纵然知道有防弹玻璃,但是被子弹迎面砸脸的冲击感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前车司机的手心已经被冷汗浸湿,即便隔着手套,仍旧感觉方向盘都在打滑。轮胎有一个爆了,导致车身歪斜。他靠着技术艰难摆正方向,狠狠心,踩紧油门冲向枪林弹雨。 “我信你了啊小学妹!”青年壮烈道,“我要是阵亡了记得我光荣的名字叫李青!” 他刚交代完“遗憾”,前方路口丢下了几枚,升腾的浓烟瞬间占据整个视野,同时打在车身上的密集枪火也歇了一半。 “卧靠!”这一波给两个司机都整不会了,“定位也失效了,这要怎么开?” “踩油门!”乘风解开才系上没多久的安全带,“这是条主道路,打直线走就对了!减速,小心点开。” 宋徵抓紧门边的扶手,傻眼道:“前面不会有埋伏吧?我们不会刚登录就团灭了吧?” “应该没埋伏,他们的人已经撤得差不多了。如果人多,也不至于连两辆车都要这么搞阴的。” 乘风抱起步枪,更大胆地直接开了窗户,将枪头对准一片茫茫白雾。 “开车顶风扇。”她调整姿势,半跪在座椅上,戴好探测镜,蒙住口鼻,语气坚定而冷静,“我掩护,你们冲。” 学长弯腰在操作面板上找了一圈,终于按下风扇开关。 旋起的大风将靠近的白烟驱散了一些,然而效果不大。 “你认真的?”他也抱起枪支,扭过上身对着乘风道,“这特么盲打能中,你拍科幻片呢吧?” 乘风不为所动,淡淡道:“他们只要敢冒头,我肯定比他缩头的动作快。” 枪声依旧紧密,那频率快得乘风都怀疑他们的枪管要爆膛。 装甲车的目标比较明显,对面似乎也堵在盲打上,试图逼迫他们停下,以此拖延时间。 学长紧张道:“应该关窗了,烟雾可能有毒。” 乘风说:“再等一下。” 随着距离逐渐逼近,探测镜终于捕捉到些微红光。乘风当即扣动扳机,上膛射击行云流水,调转着方向清扫了一圈。 打没打中,现在谁也不知道,反正右侧的枪声频率确实是小了,看起来威慑力挺足。 乘风升上车窗,缓缓吐出口气,将支在脚边,迎着众人目光主动挥挥手道:“没什么,走吧,加速冲过烟雾段。” 沈澹一言难尽:“额……” 装了个大家都不是很确定,但是又好像很厉害的排面。 乘风说:“主要是为了让你们知道,你们永远都有一个很强大的后盾。” 你们可以永远相信小机器人! 车里有三个小弟,一个工具人司机,还有一个刚被教育过,不敢随便开口的学长。 于是一时间也没人敢吐槽她。 “你们看吧!” 观影室里,教官两手环胸,得意地朝下面的学生说,“我推荐的新生,稳当!” 上帝视角的镜头中是可以看见,乘风确实有命中目标的。成功击杀两人,重伤一人。 与目标之间隔着浓重的烟雾,仅凭微弱的探测红光,抓住一闪而逝的时机,射中几百米开外,隐藏在窗户后方的敌军。这样的水准,让这帮大三、大四的前辈们也有了些许骚动。 但其实乘风的射击水平十分玄学。 定点射击是那么个命中率,加上各种限制条件,叠加各种难度,还是那么个命中率。 相比起她控枪的稳定性,不如说她卓越的动态视觉更让人惊叹。 教官站姿懒散,狂妄道:“我力保的,你们懂吧?不要看人家年纪小,身高只有一米六,她跳起来能比你们都高!” 坐在教室后排的项云间悄悄将这句话记了下来。 乘风有一米六三的,无端给她缩水三厘米,回来要找人拼命。 两位司机忐忑地盲开了一段路,中间几次擦上防护栏。在硬着头皮摸索一阵后,终于驶出烟雾的遮蔽范围,可以模糊看见前方路况。 而敌军也彻底消停了。 空气里没有了震荡耳膜的枪声,反而营造出一种违和的安静。 视野清明后,显露出街边散落的石砖跟瓦砾,路灯隐晦地垂在暗沉的天色里,周遭冷清得如同一座无人的衰败城镇。 附近一带已经经受过轰炸,居民跟士兵都清退了。跟乘风说的一样,敌军应该只剩下一些散兵还留在城里,大部队基本撤离,深入后反而更加安全。 宋徵鼓掌吹捧道:“姐姐真厉害!” 乘风调整耳机的音量,说:“一米八猛男们的尖叫,差点震聋我的耳朵。” 几人怪不好意思的,不大想承认刚才的表现是自己的真实水平。李青小声澄清了一句:“我们的平均身高在一米八五。” 乘风的怒火被他勾了起来:“一米八五了不起吗?哭唧唧的时候能特别有力量吗?” “诶你这人!”李青握紧方向盘,弱弱道,“不要乱发脾气吧?” “快到医院了。”乘风不计前嫌,“首先要确定一下领导地位。” 众人纷纷点头应和:“你领导你领导。” 乘风“嗯”了声,继续说:“都小心一点,不确定他们据点是不是还有士兵埋伏。由于搜查范围过于宽泛,冲进医院之后,我们就按照现在的队伍分头行动。沈澹你去技术支援他们,有任何情报及时交流。” 沈澹:“哦。” 商讨间,飞驰的车辆已经临近目标点。 医院大门被铁网封锁,装甲车顺着开了一段路,找准位置,野蛮撞了进去。 两位学长发挥出了灵魂车手的最佳水准,车身疯狂晃动,最后顺利横停在急诊部门的台阶前。 几人压住上头的眩晕感,抱着枪跳下来,透过玻璃门窥觑里面的情形。 确认无人埋伏后,乘风打了个手势,两批人错开方向,冲进医院进行搜索。 医院里还是有npc在的,电力被切断,室内光线昏沉。 一群病人正缩在角落或长椅后方,面色惊恐地看着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来啦来啦,这是一更 第 42 章 突破 ##43突破 大二的学长们习惯了打三夭副本,径直无视npc,往问诊台的方向走去。 一米八五的青年们背着军用包,扛着热武器,光是站在原地就极富有压迫感,何况一路走来气势汹汹。 虽然他们服装上绣的是友军图标,可因为没有表明身份,路人还是主动避让,不敢靠近。 然而站在空旷的大厅里,一帮青年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搜索。 疫苗会存放在哪里?病毒的具体症状都有哪些?生化战剂的研究场所是在第二医院吗? “该怎么办?”众人问得很茫然。 本来以为到达关键坐标点后,任务会自动获取新的进展,现在看来远没那么简单。 “我们这次的副本加入了很多智能npc,说明有交互功能,三夭肯定会鼓励玩家融入环境探索剧情。所以主动找他们对话,打听医院相关的传闻。”沈澹思忖着道,“我负责一楼范围。你们去楼上或住院部进行搜索。找到任何可疑的信息,都可以汇报,大家一起推敲。” “好。” 学长们满头雾水地散开了。 要说寻找关键npc的话,整所医院里目前现有的病人加医护,怎么也有好几百人,系统又不会在他们脑门上标个感叹号以作提示,靠对话一一辨别,得等到猴年马月才能完成排查。 而且问话的内容他们也很难把握。 电力切断之后,许多设备与治疗措施无法施展,一部分病人状态濒危,像拔了拉环的一样,一靠近就炸。 尤其是四五层,几个学长上去之后,已经有病人盖上白布,躺在走道中间。医生则被围在角落,表情几近崩溃,和面前的人再三解释。 这一次三夭的npc制作过于逼真,哪怕知道只是游戏,如影随形的视线、极力压抑的抽泣,以及那种无能为力的悲伤,都真实到令人头皮发麻。 那些复杂的眼神黏着在他们身上,跟带着勾的刀子似的,挤占他们的生存空间,让原本就冗长昏暗的走道变得更为逼仄。 只是草草逛了一个检查区,李青就感受到了巨大的心理压力,难以再用旁观者的角度保持冷漠。生怕有病人冲过来,请求他带自己离开。 “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李青小声说,“谁来重症区搜索?这里的氛围太沉闷了,怎么问话?一问他们就哭,根本没有办法。” 另外一名学长也受了影响,语气很阴沉,问:“为什么会没电呢?医院不是都有配备发电机吗?” 乘风的声音隔着通讯器,听起来有点远:“应该是整个电路被破坏了,这个时候你难道还要去抢修?你会电工吗?” 李青无言以对。 沈澹问:“为什么要破坏电路?是怕我们发现什么?这里的数据库?病人资料?” 乘风沉吟着说:“多半是。不要高估敌人的善心。” 李青靠在墙边,迟疑地道:“所以我们还是要去抢修?” 乘风说:“不会是这条路子的,时间不够。” 众人沉默。有思路的没思路都鞭策着自己的脑细胞胡乱思考。 于是某人背景中的喧哗声就变得极为突兀。 沈澹问:“为什么那么吵啊?” 宋徵叫道:“因为我在干活啊!” 宋徵在乘风的示意下,集合病人统一进行问话。 一直等着他们组织群众,藏在角落里的市民闻讯立即涌了过来,包围住他们。 宋徵既要安抚众人情绪,又要为情况严重的病人安排紧急治疗,还要询问任务相关的话题,已经不能简单用分身乏术来形容,连大脑都恨不得裂开来处理信息。 在民众的眼里,军人仿佛是万能的存在,哪怕他根本就不懂医疗。 虽然他是社交达人,但这真不是他能承受的。 宋徵转身,已经找不到乘风的身影,这让他很没有安全感,不停在队频里问:“姐姐,你有发现了吗?” 乘风站在急诊的出口,没有正面回答,反问道:“你们那里有找到跟之前一样病症的感染病患吗?” “没有。” “我这儿也没有。” “传染科我还没进去,但是第二医院应该不会单独放一批隔离病人出院。刚刚问过,病人说医院大门很早就封锁了,之前外面打得很凶,没几个人敢出门,翻到有人来避难。我们路上遇到的那些病人,估计不是从这里离开的。” 乘风若有所思道:“这事儿不对头。” 宋徵问:“怎么讲?” 乘风飘散着目光在四面游离,没找到什么遗漏的信息点,而目前已有的线索又不足以支撑她的推论,她不知道该怎么措词。 “直觉。”乘风说,“我怀疑,第二医院不是任务关键地点。” 这直觉不是个好消息,毕竟到目前为止,他们只有这么一个坐标点。 而且他们已经在这个地方花费了很多时间。 乘风转身正要回去,余光从墙角掠过,走了两步,又惊疑地回头看了一眼。 翠绿的盆栽边上,是一个蓝色的垃圾桶,而垃圾桶跟盆栽的中间,靠墙倚着一块不起眼的白色纸板。 那个东西无论是颜色还是大小,都快跟周围的景色融为一物,借着绿植宽厚叶片的遮掩,乘风差点错过。 由于医院封锁又停电,卫生没有按时打扫,垃圾还未被清理。 乘风快步走过去,将它翻过来查看。 纸板正面用红笔写着控诉,大致是说自己丈夫在手术之后被宣告死亡,然而家属还没看过遗体,医院就直接联系了殡仪馆进行火化,行为反常。 因此家属合理怀疑这是一场医疗事故,要求院方出具证明报告。 这么块东西特意放在这个位置,摆明了是重要线索。乘风举起纸板,大声问道:“这是什么?有人知道吗?” “医闹的。”一位npc举手说,“后来被保安拉走了。” “还有医闹?”李青惊讶道,“看来这家医院的生态还挺完善。” 宋徵忙得晕头转向,插了一句:“医闹怎么了?话说姐,你说这里会不会有地下室或者什么的?我们是不是应该转变一下调查方向?” 乘风抿紧唇角,感觉喉间干涩,用力吞咽了一口唾沫,随后抬高音量,说道:“我们可能真的找错地方了,救援的目标不在第二医院。” 众人听她莫名严肃的语气,浑身发毛,生出种不祥的预感。 乘风道:“要说感染,现在大半个城市的人都暴露在病毒之下,但目前大家还没有明显症状,说明发病的速度应该不快。那几个病人,没有意外的话就是第一批感染者,从病毒研究所被放出来。 “他们的身体状况很差,单凭走路,很难从医院的位置走那么远。但是他们又特意带上了跟第二医院相关的物品,很可能是为了提醒我们。” 乘风舔舔嘴唇。 “恶意猜测一下,这家医院被渗入了,有工作人员偷偷将符合条件的病人运送到研究所进行秘密实验,所以各种信息,才会都指向这个地点。” 学长干笑道:“不……不会吧?” 会投放生化战剂的敌军,好像没有什么是他们做不出来的。 一股不寒而栗的惊悚从脊背处爬了上来。 众人还在思索这个逻辑的可能性,主界面忽然弹出一个醒目的提示: 紧急救援!任务失效! 众人都懵了。 “艹?这就结束了?还没开始吧?这个副本难度是不是要上天?” “任务时限那么短都没个提示?” “是发生了什么吗?三夭你搞什么?” 乘风脸色铁青。 紧跟着第二条提示跳了出来。 一分钟后开启二周目,请注意读档。 作者有话要说:又是个不眠夜……这不合理啊 第 43 章 重启 ##44二周目 乘风一般不靠直觉。然而当不靠谱的直觉接二连三地冒出来的时候,她觉得这个副本还有很长的路要折腾。 等待读档期间,沈澹咬牙切齿,一字一字地往外蹦:“老娘,生平……” 宋徵替她往下说:“最讨厌输。” 乘风也是,但是吧…… “那你为什么还那么喜欢手操机甲?” 沈澹说得义正辞严:“我那是跟自己比!” 好有道理。 那确实是卧龙凤雏之间的对决。 学长笑了两声,气氛稍微缓和下来。 一分钟读秒结束,小队重新登录。 界面跳转后,众人出现在装甲车里,正停在医院门口。 乘风立即确认时间。 早晨9点41分。他们任务失效是在12点20分左右。 也就是说,他们还有两个半小时的搜查时效。 “好紧迫!”宋徵推开车门,笃定地道,“我相信别的学校肯定也不行!三夭这波玩得太阴了!” 教官看见队伍开启第二周目,心沉了一下,全然没有了开场时的惬意。两手环胸绕教室踱步半圈,周身气场越发阴郁,压得众人不敢出声。 这时听到宋徵的提醒,眉尾轻跳,像是想到了什么,表情略微放晴。 他摸出光脑,从后台切入到另外几所军校的视角偷看。 不出意外,这次副本,所有队伍全军覆没。 另外几所军校的战况还要更惨烈一点,到现在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多方意见出现分歧,队伍频道里争论不休。 重新读档后,依旧两眼抓瞎,停留在医院里做无用搜索。 照这趋势看,他们不仅会有二周目,还会有三周目、四周目,周周目目无穷尽。 他好了,他被治愈了。 笑容重新回到了教官脸上。 他在通讯录沉底的名单里,找到几个熟悉的名字,飞快编辑文字点击发送。 “哎呀好难啊,我们这届学生都不适应这种形式的副本,开启二周目了才找到病毒实验室。太烦人了,竟然失败了一次。” 消息显示已读,然而对面的人没有搭理他。 真是一群没有肚量的人。教官高冷地收起光脑。不像他,他总是热情地跟大家分享美好生活每一刻。 江临夏偏过头,跟身边的人耳语道:“三夭好奸诈,这个副本不简单啊。” 邀请学生进行内测的时候,三夭透出的口风分明是:这个副本难度适中。 适中个鬼,如果真的适中,压根儿就不会设置读档功能。 项云间说:“也许对数据提供方来说,这个难度削减过,属于适中。” 江临夏:“额……” 联大的小队成员再次分成两批行动。 小弟们守在乘风身边,等她思考出结果。大二的学长们则直接冲上去找留院的医护进行审问。 “我们要怎么从这里找到病毒研究所的位置?”沈澹斟酌着道,“断电之后,所有的资料都无法查找了。从任务会失效来看,我们的排查方式很可能是错误的,所以才会浪费过多的时间,又一无所获。” 乘风颔首:“也许断电就是系统给我们的提示,让我们不要妄图大海捞针,从医院庞大的数据库里找漏洞。” 然而众人的目光还是全部集中在了医院里。 李青在队频里道:“不行,这些医护npc不肯透露信息,不管怎么恐吓,他们只会回答我只是普通的医生。。好家伙他们不说这句话我还真当他们是普通医生了!” “下来吧。”乘风转身跑往另外一个方向,“我们都搞错了。” 全真模拟毕竟只是模拟,相较于现实各种冗杂繁复的信息干扰来说,已经降低了很大的难度。 许多东西存在本身即是提示。 乘风没怎么玩过游戏,所以没那样的思维,下意识地忽略了。 “去急诊科找人开一下救护车的权限。”乘风自信满满的时候,连说话的表情都摆得很酷,“不需要连通医院电力也可以进行搜索,且跟地点坐标有关的东西救护车的地图导航系统。” 众人恍然大悟。 郑义在手心捶了一拳:“靠,怎么就忘了这个呢?” 宋徵人间清醒:“学长,咱们这不是忘了,这是根本没在脑海里存在过。” 郑义火速拽了一个npc过来,认证后启动救护车。 乘风不急不缓地摘下手套,缩在宽大的驾驶座上,调出操作面板。沈澹则去另外一辆车上搜索记录。 “根据那几位感染病人的位置、来向,搜索范围大概是在xx街16号到72号……以此做直径画圆……” 救护车的行车记录能保持一年时间,在划定的区域内,车辆多次路经且停留的,就是可疑目标。毕竟一般人不会常常叫救护车。 结果比乘风预想的更加顺利, 她之前还担心医院会用别的车辆来运送,或者每次行动后谨慎地删除相关记录。估计是考虑到他们没有技术外援,又都是新人,三夭直接将答案给了出来。 地图上的几个红点高度重叠在一家科技公司门前。 宋徵凑过脑袋,观察了下乘风的表情,指着问:“就是这儿?” 乘风点头。 沈澹说:“我的搜索结果也是这里。” 司机精神抖擞,招呼道:“那快走吧!我们只有两个半小时!” 再一次坐上装甲车,众人心境已经大为不同,开在路上,司机还不由自主地哼了起来。 唱完两句,他猛地顿住,沉痛反省道:“我们不能这样!” “对。”乘风说,“你唱的好难听。” 司机不高兴了,从后视镜瞥了她两眼:“那你这是纯粹的污蔑造谣,我中高低音都是王者好吗?什么叫难听!” 乘风干巴巴的一句:“呵。” 车辆一个帅气的甩尾,停在坐标点前,刚好卡在停车位的白线之间。 公司大门紧锁,遵守交通法规的良好公民熄火下车,上前推了一下,没能推开。 “炸开吧。”乘风说,“就算有人,也不会主动给你开门。” 一学长从包里摸出个手雷,乘风根据杀伤力给他选了个合适的位置,边上用防爆的金属板挡住。 一声巨响过后,门口被炸出一个洞。 这栋建筑的质量还算不错,刚才那样的震动,楼身依旧保持平稳。炸出的洞口也偏小,应该有做过特殊加固。 “我开路吧。” 说话的人主动提着枪进去。 乘风没跟他一辆车,对这位学长不大熟悉,只觉得他浓密蓬松的头发特别引人注目。 室内黑漆漆的一片,窗帘紧闭,只透出几缕微弱的光,安静得没有人声。 他警戒了会儿,探测镜上未扫描到任何危险,以为这里跟医院的情况相近,便从后腰摸出强光手电筒,准备用来照明。 乘风一看他的姿势,就知道他放松了警惕,还没来得及提醒,房间深处亮起两点幽暗的红光。 那光太过熟悉,看见的几人都在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 学长往两侧飞扑,然而没能比过枪械的速度。乘风跟边上的一位兄弟趁机抬枪补射。 短促的几声枪响之后,空气重新归于平静。 几人又耐心观察片刻,小幅挪动向前,确认附近没有第二波埋伏后,才站直身体。 倒在地上的是两架非法改装过的安保机器人,外形很简陋,只用来看门。 数人围着地上那具横躺着的“尸体”,悠悠叹了口气。 怎么会有这么聪明的娃儿? 存放有重要资料或疫苗相关物品的地方,怎么可能没有安保?之前在路上拦截的那支军队还不够明显吗? 不知道是谁吹了声口哨,将凝滞的气氛带向了滑稽。 一学长幸灾乐祸道:“你说我们要不要意思意思给他葬了?” 乘风无情地说:“有空的话。” 李青看着地上的人,满嘴虚伪:“别这样嘛,毕竟这可是全真模拟,有学长跟教官在看的,咱们还是按照真实流程来,否则会被喷子骂。” “开玩笑?我怕喷子?!”宋徵大声而无畏地道,“从我成为军校生的那一天起,喷子就是我的副职!” 学长们满怀欣慰,拍肩赞许道:“年轻人,有觉悟!” 李青朝最先提议的那个青年点了点下巴,说:“那要不你先带头哭一个?” 青年酝酿了一会儿,实在没忍住,笑得好大声:“哈哈哈哈对不起但是我真的哭不出来!” 学长虽然“阵亡”了,但是还没登出,听着一群人在自己面前猖狂大笑,心痛至极地按下退出。 过了会儿又觉得不甘心,切换到上帝视角进行观战。 指不定还有三周目呢?这群人值得! “前车之鉴。”乘风抬手敬了个标准的礼,而后面无表情地转过身,“都小心一点,前面可能更加危险。” 第 44 章 惊险 ##45惊险 教官一脸的惨不忍睹:“把这人的名字给我记下来,回来之后我要让他认识一下世界的真实。” 探寻世界真实的一群人已经穿过前台去往后方的成品展示厅。 展示厅前的路口立了两个牌,上面是公司的平面分布图。 乘风跟沈澹将地图扫进光脑,并标注好众人目前所在的位置。 这个地方定位不大好用,数据可能不够精准。不过跟着数据分析师走,迷路是不可能迷路的。 乘风调整了下照明灯的位置,朝四面转了一圈。 这家公司的占地面积不小,除却第一层的展示厅视野较为开阔,二层以上分隔出了多个小型办公区,极大增加了搜索难度。 乘风指向就近的安全通道,说:“时间不多,我左边,你右边。” 沈澹同意:“行。” 乘风带着同车的四个人朝左面跑去。 为了防止信息错漏,乘风把地图上的每个房间都翻查了一遍。 不知是他们运气很好,还是这栋楼的守卫真的已经撤离了,几人路上遇到的都是改装机器人,行动轨迹可测,只要提前防备好死角,能够安全避开。 然而紧闭的窗帘与昏暗的光色还是给众人带来一定的危机感。 在通往二楼的楼梯转角,宋徵拉住乘风,小声说:“姐,你到我们后面一点。” 乘风眼神危险地道:“为什么?” “你比较重要。”宋徵说,“快,到我们后面去。单兵打头。” 几个平均身高一米八五的壮汉主动错位上前,侧靠着阶梯扶手,往楼上转移。 “还好来了两个副指挥,这展厅边上的小路搞得跟迷宫一样,尽头不是通往厕所就是通往厕所,走错了都感觉自己在找屎。”司机大哥压着嗓音,一副见了鬼的语气道,“我没看错的话,刚刚是不是路过了四个厕所的路标?” 郑义没敢出声 宋徵不服气道:“我就喜欢商场和展厅之类的地方有多多的厕所!何况一楼有个展厅,才四个厕所而已怎么了?!” 司机大哥回头,用异样的眼神瞥了他一眼,头顶架设的灯光随之照向几人。 宋徵被光源刺得闭上眼睛,躲了一下,叫道:“卧靠!闪瞎我了!” 受害者恼怒:“真男人不要回头!” 司机大哥:“怎么了!你们戴的勘查镜是装样子的吗?” 几人登上二楼,面对的是一排空荡的走廊。 骨子里喧闹的基因寂寞不下来,顶开两扇房门,用枪扫掉一台机器人后,宋徵又开口搭话:“姐姐,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乘风说:“请发言。” “你为什么要这样说话?”宋徵掐着嗓子,假装低沉,“这个样子,很没有灵魂。” 乘风沉默了。 这样的灵魂还不如永久待机。 她随便找了个借口:“因为说话很累。” 宋徵大吃一惊:“那吃饭累吗?睡觉累吗?说话明明是那么快乐的事情!” 乘风没有回应。 宋徵察觉到身后的人停了下来,跟着止住脚步,以为她生气了,小心问:“怎么了?” 乘风低着头道:“我觉得不对。” 宋徵脑回路新奇:“吃饭、睡觉不对?” “地图不对。”乘风转身,往原路下去,“退退退。” 众人赶紧跟上她的脚步,司机大哥说:“我刚刚看布局好像是对的。” 乘风说:“距离不对。我数了下步子,跟地图对不大上。” 几人重新回到一层。 展区四周环绕着独立的工作间,靠近边缘的位置则用来堆砌杂物。 乘风沿着狭小的走廊走了一段,停在一堵墙前,左右看了看,没找到门,干脆暴力地道:“把这里炸了。” 郑义觉得乘风有种果决的飒气,虽然没搞懂为什么,还是从包里掏出爆破装置走了过去。 在这样逼仄的空间里引爆,并没有外面那么舒服。炸响之后,周围空气都开始升温。 第一次爆破没有成果,墙砌得太厚,又从侧面炸了一次,才出现一个洞口。 弯腰可以看见里面是一条走道,五人相继进去,最后停在尽头处的一架电梯前。 两个学长合力把电梯门掰开,用照明灯往电梯井扫视,发现以他们的光源强度还看不清深处,光线全被吸引了漆黑的深井,起码有两三层的高度。 “靠。”宋徵伸长脖子张望,“差点错过啊这个。” 他问:“跳吗?” 司机大哥放下自己的背包,在里面摸索工具:“为什么要问这种没有第二个选项的问题?” 乘风按住耳机,跟另外几名队友嘱托:“我们去地下层搜索,楼上都交给你们。” “怎么搜索范围还是那么大?”沈澹急了,“我们时间不多了!” “肯定有机会,我们动作不慢的。”乘风见他们已经固定好设备,也在腰间系上绳索,“再说,我们先下去。” 两个学长已经跳进电梯井,乘风试了试腰间的锁扣,最后一个跟上。 深浅不一的呼吸交错中,几人借由绳索谨慎下行,寻找下一个电梯出口。 才没降下多远,黑幕深处忽地传来一声极轻的提示声。 在这样沉寂的环境里,任何轻微的响动都变得明显,勾得众人心脏吊了起来。 司机大哥排在最前面,两脚踩在井壁上,察觉到脚底传递的轻微震动,猛地瞪大眼睛往下方看去。 “艹!”他大爆了句粗口,“电梯好像要启动了!这部电梯还可以通电!” 黑暗遮掩了众人的表情,一时间连呼吸声都几不可闻。 司机大哥迅速往下坠了一段,找到下一层的入口,绷紧肌肉试图将门拉开。 然而那扇金属门纹丝不动,他悬在半空也找不到有用的着力点。 电梯逐渐启动的杂音仿佛三周目来临,他声音哑了,暴怒道:“这门被锁了吧,打不开啊!” 这个时候再找工具已经来不及,要么上去,要么直接炸门。 电梯启动的时机过于巧合,对方的人估计已经发现了他们,上去之后还能不能找到机会下来可不好说。 宋徵忍不住了,字赶着字语速飞快道:“定向爆破弹呢?我们三夭爸爸刚更新的热武器mvp快掏出来!” 郑义回道:“放在包底!” 宋徵:“啊!” 乘风心说这种保命的东西怎么能放包底?你们联盟的人不是炸弹都放裤兜里的吗? 她从背包侧面的小兜里抽出爆破弹,找准方向,朝下面大喝一声:“让开!” 司机大哥迅速往上攀爬,同时底部的电梯在众人屏住的呼吸中正式启动,催命似地往上拉升。 乘风等不了,直接将爆破弹投掷过去。 猛然掀起的气浪在密闭中间里震荡,众人抬手挡住迎面击来的热风,一瞬间仿佛看见了重新读档的白光。 电梯轿厢也因此被晃得左右震动,在刺耳的摩擦声中,蹭着井壁上行了一段距离,最终还是因为牵引的钢丝绳断裂,车厢歪斜,一个角卡在炸出的坑洼里,停了下来。 好在定向弹的冲击范围比较小,又有防护服遮挡,几人缓过劲来,都没有危险。 电梯门也因此被炸得变形,露出了一条缝隙。 “进!” 司机大哥两腿一蹬,借着惯性跳进楼层,刚落地就举起枪支警戒周围,确认没有危险,才大声道:“安全!下来!” 乘风是最后一个进来的。 她身形最小,但是身后沉重的背包差点被卡住,宋徵热心抓住她的脚用力一扯。本来按照她的姿势是可以安全降落的,这下因为惯性直接砸到了对面的墙上。 宋徵吓得一个哆嗦,忙道:“哎呀,不好意思!” 乘风再好的脾气,都感觉拳头要硬了,臭着脸爬起来,拍了拍屁股。 司机大哥惊魂未定,说:“这是谋杀啊。” 郑义道:“别胡说!人家不屑于。他们想的明明是屠杀。” 乘风摘下帽子摸了把头发,确认自己头发没有因刚才的爆破而烧焦,才松了口气,理好碎发,冷冰冰地道:“这下头绝对有人。” 第 45 章 袭击 作者有话要说:来啦来啦 区分一下人物,跟乘风同车的人,宋徵原一号青年、宋徵他兄弟、沈澹、司机大哥,另外一个学长有名儿了,叫郑义,就是开场放嘲讽的那个。 ##46袭击 救援片生生拍出了恐怖片的风格。 从电梯间出去,宋徵还在碎碎念:“我敢保证!刚才那一幕!随便剪辑到哪部鬼片里都没有违和!” 他的两颊有些微红,皮肤被之前的余波轻微烫伤,让他止不住地想去蹭脸上发痒的地方。可他不敢轻举妄动,手上紧紧托着枪,眼珠朝两侧频繁游动。 这里的布局与楼上截然不同,他们没有地图,只能摸索着前进。 在光线能照亮的位置,可以看出这里的装潢偏向冷淡。墙面、家具,都是单调冰冷的金属色。没有绿植,取而代之是各种诡异的标本和模型。 不注意的话,乍地打眼一看,能被吓出人生阴影来。 在司机大哥用冲锋枪击碎挡在面前的一扇玻璃门时,走廊的灯光忽然亮了起来。久违的强光从头顶洒落,让正全神贯注的好汉们蓦地虎躯一颤。 宋徵起了身鸡皮疙瘩:“……靠,这么言灵的吗?” 郑义一言难尽道:“可闭嘴吧你,特么氛围都是给你搞出来的!” 宋徵委屈叫道:“姐,他不友善。” 郑义的神经都快崩到极致了,端在枪在一旁的木架前查找线索,头也不抬道:“我还有更残酷的一面。” 乘风对木格架子上的那排动植物标本毫无兴趣,从走廊入口朝里面的研究室窥觑。 宋徵跟他兄弟在办公桌前胡乱翻找,莫名其妙地觉得这地方能有重要情报。 郑义回过身,见众人站位分散,提醒了说:“大家守好各个门,别光顾着找东西。对面的人可能要来了。如果可以的话,最好留个活口,咱们好好审问一下。” 宋徵乖巧应了句:“诶。” 话音刚落,郑义头顶的天花板忽然破了开来,他克服人类抬头查看的本能,缩着脖子,径直往后一退,还是被劈头盖脸砸了一身。 郑义半跪在地,整个人晕头转向的,抖落了身上的沙砾想要赶紧起身,又一个矫健的黑影从上方的空洞里跳下,一脚踩在他的脊椎上,在他的痛呼声中狠狠落了下来。 众人惊恐朝他那边望去。宋徵大喝一声,抬枪就要扫射,然后来人已经曲腰躲到办公桌后,无法进行瞄准。 乘风准备过去支援,余光忽地瞥见研究室的方向也晃出一道黑影,当即转过枪口,朝对方射击。 内部的墙面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做的,乘风一枪打过去,听到了清脆的撞击声,同时视线里捕捉到一簇一闪即逝的微弱火光,猛然明白这墙面竟很不人道的会反子弹。 她意识里已经闪过千百句骂人的话,现实却还只是不到一眨眼的功夫。 就那么短暂的难以衡量的时间里,流弹擦过她的侧脸,飞向她的身后。 乘风听到心脏剧烈跳动了一下,弓起背弯起膝盖,然而不等蓄完力,对面的人已经冲到她面前,抬脚横踢,直接将她手中的武器击飞。 那一腿就踢在乘风的手肘上,她斜下垂落的目光里,正好是对方硬朗坚实的腿部肌肉。绷紧的饱满线条,连军装裤都遮掩不住。 这个埋伏的敌军体型快要有她两个大,捏个拳头都能抵得上她一个脑袋,光是阴影就能完全笼罩住她。 这样的爆发力是她比不过的。 当模拟器的疼痛传递到她脑海时,她已经随着惯性重重摔在地上。 “哐”的一声巨响之后,乘风的世界忽然变得极为喧嚣。 耳边跟惊雷似地炸响宋徵愤怒的咆哮以及刀刃破风的杀意,乘风手脚并用,就地翻滚了一圈,躲过正面的一刀。脸颊距离对方扎在地面的刀锋仅有不到五公分的距离。 “后面!” “开枪!别犹豫!” 外面不知道是什么战况,枪械跟货柜翻倒的声音相继响起,仓促的节奏里透着无比的混乱。 乘风不暇多想,抬手握住持刀人的手腕,试图将他的武器卸下。 然而对方压倒性的力量不容许这种可能,反而顺势提起乘风,跟甩沙包似地,凶残将她掼向墙面。 乘风感觉气血翻涌,连胸腔内的空气都被积压出来,不管是睁眼还是闭眼,目之所及都是一片空白。 目睹这场景的所有人都以为她要不行了,乘风的四肢也变得软绵无力。 三夭对敌军单兵的水平应该是有所削减的,然而不管怎么削弱,对方都是专业的特种兵,在正面的力量性对决上,乘风作为一个刚成年不久的小女生,不占据任何优势。 镜头扫到她的脸,给了她一个特写。 两次重击过程中她一声不吭,但五官还是暴露出了些许不可抑制的痛苦。 皮肤一片惨白,血色尽褪,沾满冷汗的额头又因为死死咬紧的牙关而暴突出交错的青筋。 再往下,眼睫微微下敛,投出的阴影却没有遮盖住她眼底的凶狠跟冷光。 教官倒抽了口气,不合时宜地想到格斗机器人都教给了她什么? 那股子好斗跟不屈仿佛刻写在她的骨头里,像一匹游走于血腥猎场的野狼,越到濒死,越要挣扎着咬对方一口。 他有些不忍再看,又觉得可能还没有结束。 生死绝境之地,乘风忽然发力,旋身一扭,原地起跳,继续抱紧对方的右臂,两腿则死死绞住他的脖颈。 二人一齐倒在地上,男人用力锤击,乘风死不松手。 在面对最原始的求生意志,npc和机器人都爆发出了野性的狠辣。 最终因为要害被扼,npc率先告别二周目。 乘风重重喘息,等心跳平缓后,才发现外面的动静也已经停了。 她试着仰起头,脑袋跟灌了铅似的沉,单手扶着墙面站起来,望向满地狼藉的战况。 “怎么样?”乘风声音粗重道,“活的报数。” 郑义举起手。他还剩一口气,但由于腰部重伤已经无法站立。 宋徵的兄弟牺牲自己奉献群众,在火拼中壮烈牺牲了。 司机大哥的手臂中了一枪,黑色的布料看不清伤势,可暗红色的血液不住滴落快淌了一地。 乘风过去捡起打斗中途掉落的帽子,用发颤的手指整理了一下。 司机大哥径直从她身边走过,给地上的人补了两刀,才安心坐下休息。 至此,现场唯一一个还满血满蓝的人,就是宋徵。 全村的希望。 司机大哥捶了两下地面,提醒道:“记得补刀啊学妹,看过电视剧吗?这种成果不收割,棺材板都能被气得违规成精。” 乘风此刻更不想说话,敷衍地点了点头。 郑义疼得龇牙咧嘴,趴在冰冷的地板上感受人生的凄苦,忿忿道:“回去我就给三夭写投诉信,现有的痛觉设定还是太高了一点,这样会给祖国栋梁们带来极大的伤害!” “啊啊啊”宋徵抹了把脸,颤声道,“我以为这把没了。” 乘风的大拇指指向自己,冷笑着道:“只要我还能站起来,就不接受三周目。” “姐,我求你了!”宋徵差点给她跪下,“别说这么像flag的话好吗?你这样搞得我巨害怕!” 乘风低头检查自己的身体状况,大部分都是内伤,外伤反而不严重。 她从背包里摸出药剂,帮司机大哥处理伤口。 郑义招呼道:“学弟,过来给我一枪,我要去做尊贵的观众爸爸了。” 宋徵小跑着过去,犹豫道:“杀队友?会不会被骂啊?” “你的副职不是喷子吗?怂什么?”郑义气急败坏道,“但凡我有能自杀的能力,我都把这颗子弹送给对面的敌军,问题是你看我现在能吗?!” 这本应该悲情的一幕,被几人聊了两句聊死了。 宋徵闭眼送走自己的队友,朝内部点了点下巴,问:“现在里面应该没有危险了吧?” 乘风说:“你自己小心一点。”孩子要学会独自扬帆远航了。 宋徵孤独地应了一声,抱着枪往研究室跑去。 乘风跟司机大哥肩并肩坐着交流三夭的痛觉体系,聊了五分钟,司机大哥手臂上的枪伤依旧在淌血,乘风脸上那道不足道的擦伤也始终没有愈合。 二人干巴巴的话题结束了,各自从包里拿出强效止血的针剂打了一针。 又是十分钟过去,乘风觉得第二位学长恐怕也要折在这里,一时间不知道该同情谁。 宋徵从里面跑出来,积极汇报道:“这一层没有危险了,但是我找到一具尸体,应该是个重要线” 他眼睛一瞪,惊道:“怎么回事儿?” “伤口无法止血,这个副本就不能流血。”乘风摆摆手道,“别管他了,现在就我们两个人。” “天呐。”宋徵顿感前途渺茫,“太惨了。” 第 46 章 发现 ##47发现 乘风觉得自己还很顽强,站起来道:“你带我过去看看。” 地下一层深处的办公室,一个女人背靠桌案,半坐在地上。 她胸口中了好几枪,鲜血染红了衣物,刺眼地洒了满地。头颅深深垂下,两侧披散的长发遮挡了面容。胸口挂着一个身份牌,显然是这所研究院的工作成员。 整间公司里能撤离的人全部彻底了,她是唯一一个被留下的,死得如此惨烈而痛苦,经历了一场肖似惩戒的刑罚。 果然,三夭跳出一条系统提示,证明这位npc就是救援任务的发布者。 乘风拿起地上的光脑,尝试开机。 屏幕毫无反应。 宋徵无语道:“你在想什么呢?中间这么大个洞,这光脑已经被打穿了!” “我以为还能用。”乘风叹道,“三夭这样不行啊。” 宋徵:“??”你当着三夭的面说这句话真的好吗? 他两手合十,赶紧朝虚空拜了拜,喃喃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孩子还小,不是联盟的人,不懂事别见怪啊。” 乘风把尸体放平到地上。对方的手脚已经僵硬了,乘风按了按,没按下去,又不敢太用力,只好重新把她扶起来。 宋徵蹲下身,轻问道:“她身上会有线索吗?” 乘风说:“不会带有太重要的线索,对方走之前肯定排查过。” 她呼吸时胸腔内还能感受到一阵钝痛,皱了皱眉,撑着膝盖站起来,在房间的各个角落进行搜索。 估计是撤走得比较匆忙,对方只摧毁了存储数据以及一些实验文件。 乘风从挂在工学椅靠背上的一件衣服外套里,找到一条印有不知名编码的手环。 她不知道这东西代表着什么,顺手将它揣进自己兜里。 随后又从另外一个口袋里,翻到一张手写的纸条,上面简要说明了这种病毒可能会引发的症状。 除了乘风正在经历的“伤口难以愈合,凝血功能障碍”以外,最明显也最普遍的表现为“皮肤糜烂、免疫系统紊乱”。 乘风想起在路上遇到的那几个病人,觉得“糜烂”这个词真是用得一点都不夸张。 按照纸条的描述,这种病毒最恐怖的地方在于,它的繁衍速度与传播速度很快,且现有药物和医疗手段基本无效。 虽然短时间内,这种病毒不会让人出现明显病症,但它会逐步击溃身体的免疫系统。 在皮肤开始出现溃烂之后,人体会成为一个绝佳的病毒培养皿,许多平常在人身上无害的细菌或真菌孢子都可以迅速繁衍,进而引发患者死亡。 因此将这种病毒命名为“鲸落”。 纸条最后由衷给了一个提醒:避免受伤,伤口极容易感染,且不好处理。 这个乘风也知道。 如果能避免,谁会想受伤?这世上变态的只是极少数。 ……说不定这个研究所里就集中了大半。 乘风将纸揉成一团,用力在手心攥紧,随后往身上一抛。 真是一群疯子。 宋徵过去将纸团捡回来,试着展平没有成功,粗暴塞进自己口袋,说:“姐,你怎么能这么处理证据?” 乘风:“??”这顶多是垃圾信息,含蓄点叫浏览记录。 宋徵自己念念叨叨的,又把一些其它还没销毁的文件也宝贝似的塞进包里。 乘风默然片刻,别开视线。 像他这样的人,不知道数据臃肿这个东西吗?数据癖在机器人里属于残次品。 乘风准备向沈澹提醒一下病毒情况,一手按在耳机的开关上,信号接通后,还没来得及开口,对面传来极为熟悉的咆哮,仿佛往事重现。 “补位!不要让他们出来!” “对枪别怂,对方就是看你会退才步步紧逼!大不了一换一!” “李青抢他们箱子,沈澹右边接!” 沈澹注意到这边,声音短促地问:“有事儿吗?” 乘风:“……你们先打吧。” 沈澹等人进入到第三层,还没深入,迎面遇上了对方的撤离部队。 大二学生之间的配合比较默契,加上有乘风他们的鬼哭狼嚎在前,打上照面之后,几人迅速拉开站位,找好掩体,用火线进行压制。 沈澹躲在人群后方,时不时探头朝内部张望,完善地图后,配合队员进行移动。 “他们手里有个很大的箱子。”沈澹说,“斜对面办公桌后面那个人。他想走,李青注意封住出口。” “知道!”李青清脆应了声。见地上投出的影子,看出目标毫不恋战,只小心翼翼往出口的方向移动,又问,“箱子里面会不会是疫苗?那么宝贝。” 另外一人问:“那箱子能打吗?” 沈澹判断了下那支手提箱的材质,说:“换风枪,打吧。” 李青叫道:“啊?我没带啊!” 沈澹说:“直接打也行,就是冲力可能不够,你打准一点。” “你这话说的,”李青一副运筹帷幄的语气,“打不准我也不能进队啊。” 他说到后面声音小了下去,眯起一只眼睛,专注于眼前的目标。 目标已经移动到掩体边缘,隐约在白色的桌案后面露出帽子的一角。在枪火密集的一个空隙里,蓄势冲刺,绷紧肌肉朝门口的方向蹿了出去。 那身形快得宛如一道残影,侧身弓起腰背,摆出难以瞄准的姿势。 李青迅猛开枪,电光火石中射中对方大腿,紧跟着又打了一枪,子弹精准穿过对方的手臂。 目标栽倒在地,因惯性手肘猛地磕在地面,发出一声巨响,然而箱子还是被他牢牢攥在手里。 李青咋舌一声。反派血线设计得太挺厚实。 斜角处,一学长跳了出来,飞脚一踹将箱子踢向正中的走道。刚刚收腿,他脸色已经变了,嘴角下咧,面目狰狞。 “卧靠!”青年“呲呲”抽着冷气,不忘补枪,然后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回跑,叫道,“好特么疼!” 另外一个方向,又几发连续的子弹打来,击鼓传花似地,将箱子推向沈澹隐藏的位置。 “干得漂亮。” 沈澹敷衍地给予自己的队友一句夸奖,伸手去够。手指即将触碰到箱子表面时,突兀听见里头传来一声微弱的呻吟。 那细微的叫声让沈澹一时惊悚,差点将箱子踢回去。后退了一步,见没人发现,才默默上前把它拉回去。 “好沉。”沈澹面色阴郁,“里面装的是活物。” 刚才那一声混在背景的嘈杂中听不清具体的音节,无法判断是什么生物。 沈澹将箱子搬到安全角落,从上方位置朝锁扣开了几枪,子弹跟火花似地飞溅,硝烟消散后,锁扣只是稍有变形,依旧坚固如初。 “打不开。需要权限卡。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沈澹有种猜测,又不敢确认,曲指在箱身上叩了叩。 这次离得近,她听得很清楚,里面传出来的是一声模糊的“疼”。 “人!”沈澹声调变了,从来半阖的眼睑也往上抬了抬,睁大眼睛道,“里面是人!” 李青低声一喝:“他们果然是群变态!” 箱子被几人劫走,对面的人明显变得暴躁,甚至不顾危险地从后方冲出来。 沈澹左右看看,把箱子推进办公桌下方的空档里,自己跟着躲了进去。 大二的学长们抓紧机会,硬着头皮冲了出来,将对面的人一波扫了。 “也没有那么强嘛,乘风他们怎么阵亡了那么多人?”李青收起冲锋枪,背到肩后,得意道,“哎呀,学长们一年多的米饭没有白吃,果然还是更厉害一点啊。” 几人从尸体上摸出权限卡,抛给沈澹,让她开箱。 沈澹只刷了卡,解开内部锁扣后,立即后退。 一只手从里面将箱子顶开,带着战战兢兢,缓缓拉大缝隙。 沈澹眉梢轻跳。 里面是一个瘦弱的成年女性,穿了一件宽松的纯白色短袖。服饰跟他们在路上遇到的那几个病患相同,蜷缩着四肢被塞在箱子里。 她察觉到光线,眼皮一阵轻颤,努力掀开后,看见这世界的第一眼,是几支黑漆漆的正对着她的枪口。 “能起来吗?”虽然她看着没什么威胁性,沈澹还是用枪口点了点墙角,“不好意思,请先配合一下检查。” 女人神情恍惚,目光也有些涣散,可能是维持一个姿势太久,短时间内无法动弹。 沈澹上前拽着她的手臂扶了她一把,耐心等她适应。见她能自己站稳,才松开手,在她身上仔细检查了遍。 没有任何东西,只有一个手环和一身病患服。 沈澹打了个安全的手势,几位青年才放下枪。 “你是谁?” “我……我是抗体?”女人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说,“我是抗体,别杀我。” 作者有话要说:加个作话,表示我在,么么 第 47 章 解码 ##48解码 女人神情仓皇,面对众人的审视时手都在轻抖。发音也有些奇怪,带着类似磕巴的停顿,短短一句话都说不流畅。 沈澹用脚拖过一张椅子,示意她坐下。又从物资里翻出一瓶水,递了过去。 大概是被关了许久,女人接过矿泉水瓶,直接仰起脖子“咕噜”干了一半。发白的脸色也因为屏息染上了点不健康的红润。 沈澹趁机在她裸露的皮肤上梭巡数圈,确实看见不少疤痕,问道:“抗体是什么意思?你是治愈的患者?” 女人眼神闪避,支吾着说了句众人都听不大懂的话。 见这里交流困难,估计还要浪费一段时间。李青点了点下巴示意:“我们去隔壁房间看看,给你留个人。” 沈澹颔首,半靠到女人对面的办公桌上,拿出光脑进行询问。 “姓名、年龄、身高、籍贯……” 女人拧上瓶盖,呆滞在原地,好半天才吐出几个字:“你们要审问我?” “正常的查证流程。”沈澹视线稍抬,从光脑上方瞟过去,“我们在执行任务,时间紧迫,所以只进行基础调查。请您配合。” 女人处于全神戒备的状态,好似任何风吹草动都能挑起她脆弱的神经。 沈澹又问了一次:“你是治愈的患者吗?” 女人低垂着头,很轻地说了句:“是的。” 沈澹放下悬在光脑上的手,顿了两秒,重新缓缓问道:“你身上有可以治愈这种新型病毒的抗体?” 女人萧瑟地抖了抖,呼吸渐沉。由于肌肉紧绷,她肩膀上削瘦的骨骼微微向上耸立,缩起脖子,露出嶙峋的锁骨。 思考对于她来说似乎是一件艰难的事情。她的注意力无法集中,过了片刻,终于想好回答,抬起头直视过去,对上沈澹正视的目光,又飞快转了开来。 然后身上那种惊恐更剧烈了,浑身都在打着哆嗦。沈澹发誓自己什么都没做。 办公区经过刚才一番混战,已经变得凌乱不堪。 翻倒的桌椅,四分五裂的玻璃,以及从墙上掉落下来的挂画……所有的装饰在昏黄的光线中都变得陈旧而破碎,像面前这个女人一样,精神受到过极大的摧残。 “你可以坦诚回答,我们会带你离开的。”沈澹的言语里没有掺杂任何情绪,保持着平和与她解释道,“这座城市已经被投放了生化战剂,我们来的时候没有准备,现在所有人都被感染了。你可以跟我们说实话。” 沈澹其实还想说,希望她能快一点,因为她的信息关乎着一整座城市的人。 但沈澹觉得她现在承担不了那么重的责任,随便往她肩膀上丢一片叶子都可能把她压倒。 准确来说,她已经无所适从,无法回答了。 距离上次任务失效,只剩下不到一个小时。 沈澹不知道触发失效的具体条件是什么,也不知道这次结束的时间是不是会跟之前相同。 她余光扫了眼光脑右上角,直觉再没有进展,他们的二周目就要结束了,忍不住催促道:“你听见了吗?” “我真的是……治愈的人。”女人像是有顾虑,含糊其辞地道,“但是没有用的。” 沈澹皱眉:“什么叫没有用?” 女人眸光低垂,手中的塑料瓶因受力扭曲发出一声噪音,惊得她把东西丢了出去。 瓶子落地,沿着地板向前滚动,最后被一具“尸体”挡住。 女人望着地上那身黑色的军装,吞咽了一口唾沫,半晌后,眼神难得清明了一点,却是朝着沈澹摇了摇头。 “就是这样,她不肯说实话。”沈澹无力道,“我觉得她不是我们要找的人。我先带她去车上进行安置。” 李青欲言又止:“那怎么办啊?” 他知道女人这样的状态确实不适合逼问。何况npc的固有设定不是逼问可以解决的。 “我们没有时间了。”李青体会到了人生的起起落落,觉得很是沮丧,“她是我们唯一一个突破口。” 乘风那边一片风平浪静,好意纠正道:“兄弟,突破不了的就不叫突破口,顶多叫干扰选项。” 李青正急得抓狂,听到她那悠悠然的语气更为心梗,问说:“学妹,你下面有新进展吗?” “没有。”乘风说,“下面构造复杂,资料太多,而我还有一个喜欢捡垃圾的同伴。” 宋徵不满道:“什么叫捡垃圾?大佬你没玩过网游你不懂,很多游戏线索就是混在垃圾里,这叫系统的恶意!” 这话引起多人附和,显然对这股恶意深恶痛疾。 吵闹一阵后,乘风那很有特点的声音再次插入到队频中。 “我们要下二层了。”她小跑着从楼梯上冲下去,不忘说道,“我想给你们发,我昨天晚上睡觉前看见三夭推送的一个研究报告,焦虑的十大危害。比如让已经很笨的人自我催眠从而变得更笨。” 学长们:“??”你什么意思? 乘风推开安全通道的门,这次不顾宋徵在后面的呼喊,虎虎生风步伐稳健,直接越过了靠近出口的几个闲置房间,来到通往核心区域的门禁前。 地下二层的构造变得简洁,没了各种岔路。乘风直接炸了门禁入口,穿过空荡的前台后,停下了脚步。 她面前是条笔直的通道,通道两侧则是用狭窄墙面间隔出来的病房。 与其说是单人病房,乘风更愿意称它为监狱。 房间拥挤逼仄,角落放着洗漱台跟厕所,空气里飘荡着一股恶心的腐臭味。而大门全部都是单向门锁,居住在这里的人没有安全、自由,跟隐私。 此时所有门锁全部被打开,乘风一路过去,有些房间里面空无一人,有些房间里的病人躺在地上无法动弹。走廊上也横七竖八地倒着几个,看起来症状严重。 宋徵走得很小心,被这触目惊心的一幕震得安静下来。过去试探了下挡在路中间那人的鼻息,又按了按对方皮肤已经溃烂的脖子,才敢确定道:“他还活着。” 乘风站在中间的位置,脸色因灯光的缘故被照得一片灰白,微阖的眼睛里透着一股森冷的寒意。 “统计一下幸存者。” “都救?这些都是我们的救援目标?”宋徵局促不安道,“我们的时间……” 他说着又停住,晃了晃脑袋道:“唉,算了。路边的车可以偷……我是说可以征用吗?” 沈澹带着女人上车,推开后门,示意她坐到最里侧的位置。并让跟在身边的学长回去帮忙搜证,自己独自驾车,去隔壁街道找了个僻静又隐蔽的位置驻守,以免在门口遇到敌军回来反杀。 她点开光脑,打开数据分析面板,连接众人的探测眼镜。 还是这个界面她比较习惯。 车内十分安静,女人出了研究院之后一直保持缄默。坐在后座,维持着同一个姿势,连呼吸都放得很轻。 沈澹敲击键盘,听着耳机里各种混乱的对话,时常忘了身后还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按照乘风的要求,暂停救援搜查,安排幸存者进行撤离。 正午12点的铃声响起,压在城市上空那片灰沉的云终于消散了。 沈澹关掉时间提醒,从后视镜瞄了眼女人的情况。 对方靠近车窗,沐浴在玻璃洒下来的日光里,面容平静,像是很享受,又很向往的模样。 沈澹不由也朝天空看了一眼。宽广的穹顶恢复了往日的蔚蓝,一切都显得如此寻常。 人类无法影响高远的天空。人类只能遮蔽自己的视线。 沈澹低下头,将注意力重新投回到光脑屏幕上,女人忽然开口说了句:“我们本来只是普通人。只是去了次医院。” 沈澹说:“我知道。” 女人忘了眨眼,睁大的眼睛渐渐泛红,最后不受控制地流下泪来。爬过脸上的皱纹,落在布满疮疤的手背上。 她很轻地呢喃了句:“我们没有办法,救不了很多人。” 沈澹停下动作,转过身看她。 静谧的空间里,眼泪是无声的。 沈澹觉得她很伤心,是一种自己无法理解的伤心,想了想,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借用联大校长在开学典礼中说过的一句话,很朴素地道:“我们都在努力寻找正确的道路。” 女人连自己的道路都不知道在哪里。最起码她们之间的道路是不一样的。 沈澹见她冷静了许多,面容也有松动,觉得时机应该多了,第四次问道:“你是被治愈的患者吗?” 女人动作很慢,挽起自己的衣袖。上面布满溃烂后结痂的伤疤以及一些难以辨别的伤痕。 沈澹觉得眼睛被刺痛,但还是强忍着没有挪开视线。 “实验室里有一个病人,他对这种病毒的抗性很高。他们从他身上提取抗体,注射到感染者的身体里。” “一般的病人承受不住副作用去世,活下来的人,就通过反复感染治愈,来提升病毒的抗药性,促进病毒进化。” “禽兽。”沈澹礼貌地骂了一句,急切问道,“他是谁?在哪里?” 女人五指扼住自己的手腕,指尖青白,像是要把自己的右手生生掰断。 沈澹探出上半身,阻止了她自残的行为。 皮肤相触,一个温热,一个冰冷。 女人抬起头,第一次与沈澹直视。黑色的瞳孔外面蒙了一层白翳,隔在她和这个世界之间。 “他是我儿子。”她说这话用了很大的力气,然而全是颤音,“他是我儿子……” 沈澹松开了手。 “撤离之前,他们想带他一起走,但是一个研究员放走了他。”女人抬手捂住脸,“他那么偶然的一点幸运,本来有机会可以做一个普通人……” 离开实验室,重新开始,而不是又一次被推上手术台,以不同的名义被没有尊严地研究。 无比的静默之中,乘风在通讯器那头道:“他以后也可以做一个普通人。” “不对。”宋徵坚定地道,“联盟会记住每个人的付出。他会是一个英雄。”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来了 第 48 章 结束 ##49救援 也许只是某个极为普通的一天,普通到他们都回忆不起那天做了什么、吃了什么,娱乐圈里又发生了什么大事。 可能是因为一些小毛病,他们去了趟医院。经过一系列不知名的检查,他们被带往了人生转折点。 这是他们无法想象的生活,也从来不敢相信,自己会遭遇这样的对待。 但是从那之后的每一天,女人都数得很清楚。 一共是356天。再过一个多星期,一年就结束了。 这三百多天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被嫁接过来的地狱人生,分明应该不属于他们,又无可避免地只能朝着它的轨迹生长。 要么枯死解脱,要么挣扎求存。 女人有时候也会怀疑,活着会不会是一种更为痛苦的折磨。 “他才十一岁。我在这里陪他度过了十一岁的生日。生日那天他得到了一支新的病毒针剂,而我能做的只是在实验室外面听着他的惨叫,再无耻地欺骗他,说没有关系,你可以撑下去,我们很快就能出去……” 她说得泣不成声,语言也不像之前零散了,这个画面在她心中想必尤为深刻。 隔着大门,每一个残酷的线条她都描绘过许多遍。在安静的晨昏,用相同的借口来自欺欺人。 她喉咙沙哑,带着一丝怨愤与质问,低吼出在那三百多个日夜里幻想过无数遍,却是第一次有机会说出口的话。 “你们为什么才来啊……你们为什么才来!” 频道内的众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原先故作轻松的插科打诨都敛了声息,仅剩下一个母亲悲痛的呜咽与彼此克制的喘息。 李青恨恨咬牙,朝地上忒了一口。 “妈的。” 语言的贫瘠原来是如此的令人难受。愤懑的感觉比当胸被开一枪好不了多少,情绪闷在一层薄薄的皮肉里疯狂爆炸,烧灼了理智令头脑都跟着发热。 一瞬间他差点忘了这只是一场全真模拟。 镜头从李青等大二学子的身上转到乘风的方位,正面拍摄着她的脸, 与那几个怒火冲冲,恨不能与敌军拔刀相见的学长相比,乘风要镇定得多。 她只在最初的一阵有所失态,随后像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述,强行将所有的躁动不安都剔除出去,很刻板地执行着下一项任务。 “报地址。我们马上带他回来。” 教室里围观的学生此刻也有些动容。代入地想,如果是自己,恐怕并不能表现得多好。或许也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暴脾气。 一学生举手问:“教官,我们可以要求剧透吗?” 教官瞥他一眼,冷淡地说:“自己回去查资料。” “这不是废话吗?”江临夏笑了两声,试图将氛围带得轻快一点,“能被做成副本,就说明最后的结局光明坦荡的。起码这个小男生肯定被救出来而且安置好了。” 一学生感慨道:“这个队伍的人好强,要怎么才能在短时间里获取足够正确的情报?连任务描述都是这么的含糊不清,如果稍微错失了搜寻方向,整座城市的居民都要覆灭了。” “能在前线单独行动,执行特殊任务,他们应该是远征军里最精锐的部队了。” 一百个顶级军校的毕业生里,也未必能出一个这样的军人。 “你们也要做到这样的地步!”教官厉声打断了众人的议论,“如果你们能成为军人,你们也要担负这样的职责。任务的成败不会只是一场游戏,而是无数条鲜活的生命。这些生命都寄托在你们的使命上,是你们的荣光,也是你们的重担。没有可以不可以,而是保证完整任务!” 铿锵有力的字句落下,众人不由扭头看向教官。在对方凌厉扫来的目光中,赶紧挺直腰背,板正坐姿。 乘风在地下二层的边缘区域跑动,几位大二学长正在搬运还幸存的病患。 目标在被一位研究员提前释放后,并没有马上逃离,也找不到安全的出口,而是在对方的提示下,躲进了仓储库上方的通风管道里。 然而乘风过去查看时,那里已经没人了。 敌军撤离的过程中肯定排查过一遍地图,他们的小队下来时,残余的部队应该就是在寻找目标。带走女人,也是希望用她来引诱目标。 男生应该是个很聪明也很谨慎的人,能够避开多批次的搜索,不知道现在已经跑到什么位置。总归不要指望他能主动回应。 这样庞大的底下建筑,通风设备必然建得四通八达,想要漫无目的地找到目标,难度委实有点大。 李青背着人与乘风擦肩而过,乘风停下,问了句:“还有几个?” “目前确认还幸存的人数是42人……但是大部分情况都不是太好。他们身上有伤口,身份病症已经十分严重,研究院的人撤离前还给他们又打了一针……”李青说着也快要组织不下去,调整了下状态,才接着道,“如果时间够的话,我希望把他们都带走。” 把尸体也带走。 这里的人都在等待军人的救援,都等着回家。即便是死亡,遗体也不能留在这样的地方。 乘风点头,抬了下手,二人转过身,继续朝着各自的方向奔跑。 远处的病房里,一学长扯着铁砂般嘶哑的嗓门地吼道:“宋徵,a62房间还有一个病人!呼吸微弱,伤口在恶化,你那里有没有强效止血针!” 宋徵叫道:“强效止血针没用啊!” “有用!只是效果比较微弱,用了比没用好!你快过来!” 宋徵连忙背着包过去,手里攥着最后两针止血药剂。 乘风解下背包,准备将自己的医疗包也给他们,忽地耳朵动了动,捕捉到一丝异样的声音。 她的听力一向很好,重要的是对各种声音的判断都很准确,鲜少出错。 整支队伍里的人,或许只有她对类似的场景感到熟悉,乃至是习惯。 在她记事之前,故土的战争还没有结束,但已经进入尾端。 然而当时的局势并没有因为双方领袖开始接洽谈判而变得和平,相反,一部分偏激的敌军意识到颓势难掩,更为肆无忌惮,行事中透露着疯狂与暴戾。凡是被席卷到的区域都被迫进入最后的清扫。 只要经历过战争,就见过真实的地狱。 所有细小的声音,都可能是致命的,乘风记得很清楚。 她冲到隔壁房间,找到通风管道的入口,丢下臃肿的背包,借由一旁的桌子纵身跳了上去。 管道里面昏暗一片,乘风凭借自身的方向感,径直朝刚才出声的位置爬去。 头顶的照明设备在狭窄的甬道中晃动,拆除了阻挡在中间的铁丝网,没爬行多久,暖色的橘光就照出一个瘦小的人影。 对方可能是在等她,听到她攀爬上来的动静也没有逃离,但是在乘风准备靠近时,立即向后退了开去,意欲与她保持距离。 乘风见状忙道:“别跑了,我不过去!” 她退了半步。 即便她的身形是队伍里最娇小的,在狭小的管道里也难以伸展,只能半趴半跪,以一种不大舒服的姿势与对面的人交流。 十一岁的小男孩瘦骨嶙峋,两手紧紧握着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器械,看样子就是凭借它才能在通风管道里自由畅行。 头发被剃光,映得皮肤越发惨白。过于宽大空荡的衣服,证明了他这段时间所受过的折磨。只是由于距离太过遥远,看不清面容。 乘风调整灯光的位置,投向男孩侧面的管壁,柔光反射过去,照亮了对方的脸。 男孩别了别脸,又挪动着退了一点。 乘风其实不大擅长跟小朋友打交道,虽然对方的眼神和表情看起来都与普通的小孩儿不一样,要成熟稳重得多,也冷漠得多。然而光是一句开场白,就浪费了她三五秒的时间,足够她敲击代码,标出视野范围内的关键伏击点。 “你妈妈在我们这里……”乘风咬了下舌头,感觉哪里不对劲,抽了半口气,又道,“我不是威胁你的意思,我是说她被我们救了。” 男孩儿沉默,漆黑的眼睛空洞地注视着乘风,没有动作,也没有回应。 乘风同样沉默了,沉默片晌后没有放弃,重整旗鼓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你觉得我看起来像一个坏人吗?” 意识到乘风已经找到目标,频道内所有的声音都被放轻。 宋徵觉得这话有点耳熟,小小地提了个意见:“姐……你这声音感觉有点瘆人。是我的错觉吗?” 李青小声而委婉地附和:“应该不是。” 乘风无视他们,打量着男生,忍不住说了一句:“你的头发真短。” 众人呼吸一窒。 乘风语气里充满了释怀:“我也这么短过。” 众人恍然大悟。 你特么这是在找共同话题吗?切入点如此的奇妙? 乘风自以为亲和地说:“但是我现在长长了。你这么年轻的话,我觉得一个月就可以长得很长。” 沈澹忍无可忍,拍了下方向盘:“求求你们,去个人把她换下来吧!不然孩子要跑了!” 乘风很不满,认为这些人在干扰自己亲近目标。 放他们上来难道能好一点吗?就算宋徵当场来一段脱口秀,这孩子能笑得出来? 乘风搜肠刮肚,试图寻找第二个话题。 一年说短不短,但说长也不长。 男生被送到研究所时已经十岁了,有相对成熟的心智。完全可以交流,也应该知道正常的社会是什么样子的。 乘风斟酌着,想向他介绍自己失而复得的小机器人,男生主动问了一句:“你们在干什么?” “我们在救人。”乘风语气自然起来,虽然她自己开口的机会很少,本身发音就有些缓慢。 “你妈妈,还有楼下的那些人,我们都要救出去。现在就剩你了,快点过来。” 男生视线下垂,落在她的手上,面庞上是令人心悸的麻木。 不用出口,乘风也能猜到他要问什么。 去哪里?然后呢? 真正的答案大概率不会让他满意,所以他没问。 乘风按住耳朵,把频道里的声音外放,说:“女士,您的儿子在这里,很安全,没有明显外伤,您要不要说两句?” 女人痛哭,来来回回地重复:“昱昱,妈妈在这里……” 然而与她的激动不同的是,男生没有任何的情感反馈。似乎对这一切已经习以为常,甚至皱了皱眉,有点抵触。 乘风直接关了外放功能。 大概是意识到儿子的反应,女人的哭声小了些,然而随着胸腔里那些空气费劲吐出的字句,却更显绝望。 “我很失败,是不是?我骗过他好多次好多次……怎么办?他不会再相信我了。” 所有不真实的希望,在一次次破碎之后,就变成了更为残酷的惩罚。 既落在男孩儿身上,也落在女人身上。 “她没有错。”乘风说,“是我们错了。我们来晚了。对不起。” 男生低下头,瞳孔反射出一丝光线,为他冰冷的五官染上了一点温度。 乘风觉得,他很需要一个理由,以说服自己相信他们。 可是乘风不知道,连他母亲都被他排除在外,他还能坚持信仰的是什么东西。 一个十一岁的小男生。 乘风瞳孔转了转。 走道内,光照之外的地方全是黑暗,而迂回漫长的通道,走到尽头可能也可能不过是原地打转。 意识飘远中,乘风忽然想到了什么,指着男生叮嘱道:“你待着别动,我去给你拿个东西!” 她火速退回到出口的位置,拎起刚才被她丢下的包,从背包侧面的小格子中抽出一块折叠好的旗帜。 每个军用背包里都有。 攥在手里,乘风重新爬上通风管道。 这次上去的时候,男生比之前的位置靠近了一点,趁着她不在,悄悄爬了一小段路。 乘风扯扯嘴角,露出个不算灿烂的笑容,随后曲着手肘,将联盟的国旗展开,铺在地上,再次朝他伸出双手。 “快过来。我们真的来接你回家了。” 祖国是一个极为宽泛的概念。 它一定不会是完美的,有着各种各样的错误。在最初的时候只代表着地域性的划分,在日常生活中也只扮演着一个低调的角色。 大多数时候,它仅仅代表着一个人从哪里来。 但在落入绝境的时候,它象征着一个人可以到哪里去。 是一段归程。 是漂泊的终点。 是一个没有信仰的人最后可以坚守的方向。 男生唇线绷紧,脸侧的肌肉微微颤抖,第一次流露出不一样的神色。光线照射着的眼睛里弥漫出一股水雾。 而在他眼前,是乘风苍白而有力的手。 宋徵将病患背到车上,返身回去的路上,意识到乘风那边已经安静许久,担忧道:“怎么没有动静了?姐你还好吗?” “接到目标!”乘风如释重负道,“准备撤离!” “好!”宋徵当场失忆,很小人地逢迎吹嘘,“我就知道姐姐你说得最有道理!没有你拿不下的人!指挥的风采在你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李青笑着道:“啧啧,差不多得了,跑快一点。时间不多了。” 沈澹将车靠近研究所,准备与几人接头一起撤离。慢慢驶到街口位置,军用车的探测仪器忽地传来警报声,提示不远处有两辆装甲车正在逼近。 她立马加速,插入到对话中来,打断了他们之间刚刚趋向和谐的气氛。 “快一点,我在门口发现有一支队伍在朝研究所靠近,应该是对面的援军来了。李青!立马带着所有已经幸存者进行撤离!剩下的人帮忙拖延时间!现在地下还有多少位病患?” “还敢来?我艹特么!”李青火冒三丈,血性迸发,然而还是认识得到轻重缓急,一个箭步冲上驾驶座,踩下油门道,“我先撤离,兄弟们坚持一下,等我回来接应!” 装载病患的车辆已经转移过两次,目前还剩下最后两批。 两位学长背着病患从大门口跑出来,将剩下的人放到沈澹的车上,顾不上拥挤,能塞的全部塞下,让她赶紧撤离。 耳机里传来几人的汇报:“我跟宋徵这里还有两个,应该是最后的幸存者了,马上出来……等一下,这病人在抽搐!” 同伴吁出一口气,将别在身后的枪重新提起来,说:“别急,我给你们拖延时间!我负责守门。” 沈澹急问:“乘风,乘风人呢?!” “在跑。”乘风说,“马上出来。” 离开通风管道,乘风抓住男生的手臂,触碰到他皮肤的时候,才发现他体温低得可怕,难怪他脸色透着青灰。 “你身上怎么是冰的?” 男生说:“我从冰柜里出来的。上面很危险。” 乘风不知道该形容什么,嘴唇嚅嗫,夸奖了句:“你真聪明。” 男生的脚似乎有点问题,跟在乘风身后跑得很慢,腿部肌肉完全没有力量。 乘风把包背到身前,又将他背到身后,朝着电梯井冲去。 从地下层到一层根本没有安全通道,电梯被炸毁之后,他们只能依靠原先的电梯井出去。 乘风的力气不够大,单是那个军用背包就有几十斤重。纵然男生削瘦,再挂一个在她身上,依旧是个难以负担的秤砣。 好在她走到电梯井时,宋徵和学长也过来了。 那两人示意她暂时等候,紧紧将病患绑在自己身上,又在腰间系上绳索的锁扣,借助固定好的工具,两腿蹬着电梯井,艰难向上攀爬。 这段路他们已经走了十多次,相同的动作也重复了十多趟。哪怕是铁人,此时也感到万分虚脱。 乘风从下方朝上眺望,看见宋徵这个小年轻的双臂都在颤抖,紧咬着牙关,短短两三米的路程,爬得冷汗连连。 终于将人运到一层,宋徵下来带男孩儿上去。 乘风帮忙将男生固定到宋徵背上,队友焦急在频道里呼唤道:“朋友真不是我想催你们,但是他们已经过来了!” “超载的,他们一辆车里居然坐了九个人,我要举报!”另外一位学长暴怒道,“他们要脸吗?!” “哇靠你观察得好仔细。现在我俩守门,一人九个,你看怎么样?” 到目前为止,他们十二人的小队已经折损了五个劳动力,沈澹跟李青又负责开车转移病患去了,留在现场的壮丁,满打满算,只有五个。还都是接近极限的老弱病残。 哦,还附带着三个没有战斗力的平民。 这可比之前的情况要严峻得多。完全不对等的战斗力,基本没有第二种选择。 李青闻言大声道:“我回来了!兄弟们撑一下,马上来接你们!” 宋徵听着提醒也是急了,两手抓紧绳索,直接上了电梯井。 爬到一半时,楼层深处突然传来几声巨响,整栋楼的外墙都开始颤动。连同电梯井也发出悲鸣似的颤音。 如果不是建筑造得稳固,可能地面和外墙已经坍塌。 宋徵瞪大眼睛,惊恐道:“怎么回事?” “引爆了。”乘风面无表情,但声音还是沉了一点,“他们那边应该有引爆的控制器。发现目标被我们成功救援,选择直接引爆。快上去!” 引爆从地下三层开始,逐渐往上。 说话间,又有两声巨响从外间传来,听声音似乎越来越近。 宋徵不敢耽误,憋着口气,绷紧肌肉往上抓取绳索。 然而他的手指完全发不上力气,肌肉也跟不是自己的一样,爬了一半,实在没有办法,委屈地叫道:“姐!我不行啊!” 乘风在后面顶着他,学长也抓住绳索的另外一头,帮忙提他上来。 等乘风三人狼狈回到一楼,外面已经又一次想起密集的枪药声。 “你们从二楼的后门走,一层前后都有人,起码有将近二十来个。”两位负责看门的学长说,“快一点啊,我们凡躯的,可能扛不大住。弹药也快空了,还剩一百多发。但是都走到这一步了,谁特么想再输一次?学长可把宝全压你们身上了!” 乘风跟学长背起地上的两个病患,根本不知道所谓的二楼后门在什么位置,干脆往震幅小的方向去。 跑的途中,乘风脑海中还闪过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二楼哪里来的后门?方便跳楼吗? 高层的楼房也受到的影响,天花板上簌簌落下些碎石。一些晃动的大灯掉落下来,惊险砸在过道上。 三人走得小心,又不敢放慢速度,一路跑得晕头转向。好在有乘风在前头带路,否则光凭他们两个,可能已经迷失在这错乱的走道里。 “我的妈呀。”宋徵还有心情嘴两句,“刺激!” 李青的车拐了个弯,已经可以看见研究所的大门,他点了个定位提醒,叫道:“我快到了!准备上车!” 楼下的学长道:“别管我们了,去接应乘风!离开大门的位置,我们准备直接引爆!” 宋徵埋头冲到通往二楼的楼梯口,抬头一看漫长延伸的阶梯,顿时两眼发花,差点栽倒,骂道:“靠,它这里的层高怎么那么高?” 然而也只是停顿了一秒,立即小跑着迈了上去。 一层正门口,学长丢下打空了的冲锋枪,嘀咕道:“早知道应该让他们留个武器包再走。” 他从包里拿出定向爆破弹,抓在手里准备瞄准时,问了队友一个很玄学的问题:“你说,现实里我也能这么壮烈吗?” “现实里你也不能这么冷静。”战友说,“现实里得到这种任务的时候,我们肯定已经很强大了。” 学长点点头:“你说得也对。” 两位学长在引爆前,提前关掉了通讯器。 所有的枪火声都随之远去,紧跟而来是两声地动山摇般的爆破,连同他们所在的楼梯间也开始塌陷。 宋徵脚步稍顿,忍住回头查看的欲望,抽了抽鼻子,有些不是滋味地道:“现在就剩我们仨了吗?” “我们六。”乘风掂了掂背上的病患示意,“我们六都要活着出去,不然就得开三周目了。” “我还没死呢,亲爱的学弟学妹们。”李青接话,“注意啊,对面的人要追上来了。看清楚我的位置,准备跳!” 乘风的体力差不多也快濒临极限。 她现在身上背着的人是一位成年女性,压在她身上跟座大山似的,嘴里还在喃喃自语,说些听不清的话,干扰乘风的判断。 上了二楼之后,由于地基出现崩裂,中央的地面也出现了断裂。 乘风扫一眼地图,确认李青所在的方位。 随行的学长指了个方向,说:“后门在那儿,外面有一架通往一楼的直梯。” 乘风摇摇头,觉得来不及,带着他们冲向窗口,并在地图上标了个红点。 李青立即转道跟上,将车停在窗口下方,仰起头,见玻璃窗被推开,当即叫道:“跳!” 乘风已经听到从楼下传来的脚步声了,面上保持平静地道:“你们先跳!” 学长爬上窗台,深吸一口气,率先跳了下去。 李青听着巨响,险些以为车顶要被砸穿,还好装甲车的质量值得信任。 “回去减肥吧,兄弟。”他说,“下一个,快!” 宋徵看着二层楼的高度差,捶了捶自己不争气的大腿,想想都到这地步,断了也没什么区别,一鼓作气跳了下去。 宋徵疼得倒气,胸腔发出尖锐的呼声,被学长拖到一旁,眼前还在阵阵发黑。 乘风试了两次才爬上窗台,隐约已经听到身后的子弹声。 李青喉结滚动,叫道:“快!” 乘风闭眼一跳,擦着子弹跳在车顶上。 车顶装了许多武器设备,并不平坦。乘风也没有力气了,几乎也是直直砸上去的,加上背后压着的人,五脏六腑都在哀鸣。 好在宋徵接了她一下,帮她减缓了趋势。 “我可能被你撞骨折了姐!”宋徵陷在剧痛中,在晕厥与不晕厥之间徘徊,牙关打颤,只能依靠碎碎念来转移注意力,“我牺牲好大。我今天一天都在受伤。我好难受,我快不行了……” 子弹从上方打来,乘风跟另外一位学长已经翻过身,护在幸存者的背后。男孩儿则被宋徵抱在怀里。 李青的车猛地蹿了出去,破开前方的空气,卷携着风声离枪火远去。 等到周围平静下来,乘风才缓缓抬头,模糊的视线里是一排呼啸而过的高楼。 头顶盘旋着几架战机,看不清机翼上的图标。 “去哪儿?”宋徵已然察觉不到身上的伤势,小声地问,“任务成功了吗?” 李青很紧张,他也不知道,只知道驾驶着车辆在街道上穿行,带着满腹的茫然。 数分钟后,众人视野中出现了几辆挂有联盟国旗的车队,一位荷枪实弹的军人探出头,给他们打了一个手势。 “第一批援军来了!”沈澹在通讯器里的声音听起来竟有点哽咽,“我这边已经顺利完成接应!” 于此同时,三夭恭贺的红色提示框跳了出来 救援任务结束!恭喜通关! 作者有话要说:发200个红包吧,peace&love 注本文的联盟是正义且极具人情味的存在 第 49 章 剪辑 ##49剪辑 副本结束,众人没有被马上弹出。 负面状态消失后,宋徵生龙活虎地跳下车顶,叉腰猖狂大笑。 乘风在上边儿又坐了会儿,沈澹开车过来会合。小队幸存人员聚齐,非拉着她下来拍照留念。 一个游戏有什么好拍照的,乘风是不大了解。但拗不过这帮被胜利冲昏了头脑的幼稚青年,半推半就地跟他们到中间合影。 对面车上下来的军官停在一米远的位置,两手抱胸,眼神怜爱地注视着他们。脸上是一副欲言又止,正艰难说服自己他们刚刚遇到爆破撞伤了脑子,需要宽容跟理解的复杂表情。 拍了几张照,李青低头瞄向矮自己一头的乘风,脸上的肌肉都快笑麻了,这小矮子竟然都不敷衍他一下,于是揉了揉对方的脑袋,怂恿道:“大佬,给兄弟们笑一个。” 乘风敷衍扯开嘴角,摆出营业式的假笑。 宋徵跟李青又从两边举起她的手,比出庆祝胜利的姿势。非等到拍出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傻气,才满意点头。 乘风说:“我下线了啊。” 这帮人在意的果然不是她,埋头用心挑选照片,对此只随意挥了挥手。 郑义跟几位提前退场的学生,正蹲在训练室门口长吁短叹。 下线得太早,明明连命都丢了,游戏的最后却没有他们的姓名,就感觉很空虚,很惆怅。 领队教官见到他们这幅行尸走肉的模样就觉得晦气,走到边上离远了些。等乘风几人下线归来,才重新摆出笑脸。 “干得漂亮!”教官迎头就是一阵不吝啬的夸赞,“虽然一周目的时候有点小失误,但是状态调整迅速、判断精准、配合默契。乘风的观察力也够细致,成功将队伍带上正确的方向非常好,教官能给你们写八百字的小论文!” 这绝对是最高赞誉的夸奖!郑义几人狠狠地酸了。 乘风没怎么听,第一时间注意到了他怀里的小猫头鹰。 这只可怜的智能机器人毛都被撸逆了,让它看起来像一颗爆炸的狮子头。 作为格斗机器人,它虽然体型小,但是也有一点暴躁。见逃脱不了教官的折磨,低着头不停啄对方的手臂。 然而适用于低龄儿童的机械外观设定,它那点儿反抗跟挠痒痒没什么区别。教官依旧在用大掌揉它软滑的毛发,全然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触发了猫头鹰的自卫程序。 乘风将自己的朋友接过来,抱在怀里捋顺毛发。宋徵几人也相继登出,教官转头朝他们分享自己的雀跃之心。 宋徵接过教官递来的水,竟然不觉得受宠若惊,理智明显在出走,很霸气地问:“告诉我,他们到几回目才成功?” “还没成功呢。”教官笑眯眯地说,“除了我们,目前最顺利的是联军,快打第四条命了。不过他们这一回合的存档点没选好,如果不从医院的位置重新开始,我估计还要打五周目。” 众人痛快了,忘了谦虚两个字怎么写。 乘风问了句:“真实的剧情后续是什么?” 教官转过身,笑容淡了一些:“成功研制出疫苗,但是时间有点来不及……一部分患者因受伤去世,还有一部分患者出现了较为严重的后遗症。不过90的市民还是成功获救了。” 乘风若有所思地点头。 教官慈爱地拍拍几位学生的后背,说:“去休息吧。今天大家都辛苦了,表现不错。” 他回头朝郑义几人笑了一下:“你们也是。” 郑义愣了下,心里头冒出一点儿美滋滋的感觉。 然而这苗头一冒出来,就被他自己小小地唾弃了。 有时候他也觉得怪变态的,打什么比赛做什么训练……最终的输赢都不如教官给他们的微微一笑。 几人内心默默淌泪。这就是军校生的后遗症吗? 乘风拿回光脑,点亮屏幕一看,发现项云间几个给她分别发了红包。 她不好意思地收下了,并为他们对脱贫事业的奉献回复了一个“谢谢”。 江临夏得到搭理,当即发来十多条、总长度高达三四百字的小论文,核心内容就是这个新形式的副本他很喜欢,非常想玩。 ……他喜欢跟乘风有什么关系? 辛旷截下了他们的照片发送过来,乘风盯着自己的脸研究片刻,觉得果然好蠢。 严慎委婉表达了下自己的看法,希望她下次能把对救援目标的温柔分一点点给狙击手。 ……这大哥美梦做得挺好的。 项云间就比较实在,他邀请乘风一起吃饭,并发出了每个学渣代表着友谊的邀请下次一起打游戏。 乘风回了个笑脸。 向云间:……下次最好不要发这个表情。微笑 叶归程:为什么? 向云间:你可以发这个。鹰鹰微笑 向云间:因为不够可爱。 乘风看着小猫头鹰被p得上扬的嘴角,觉得他说的对。顺手点击收藏表情包。 过了两天,上级审完片,三夭的新式副本获准可以推行。不过要严控准入门槛,参赛资格不准对普通网友开放。 这是一个好消息,当天晚上三夭就放了个剪辑视频出来,挂在自己网站的首页,把一干不知情的网友给看懵了。 剪刀手十分的有水准,配合滤镜跟背景音乐,生生剪出了种大气磅礴的壮阔。 视频发布时乘风正在宿舍里做指令训练,经不住各个群里的疯狂,躲到被子里悄悄观看。 她举着光脑,戴上耳机。 漆黑的屏幕中,闪过一道白光,率先响起的是刺耳的警鸣声。 开场的第一幕是天空的俯瞰图。 浑浊的云雾笼罩在城市上方,冷色的光线被阻挡在雾气之外,远远看去有一分遗世独立的空幻风光。 随后镜头下沉,在空荡寂寥的街头穿梭。 背景中的声音渐小,传来几句模糊的对话以及细微的啜泣,声音小得让人听不真切。 镜头不断游动,拍到了横倒在马路中间的废弃建筑,拍到了咳嗽着倒在路边的行人,最后定格在一双,倚在窗口,苍凉注视着外面的眼睛。 拥挤的车厢内,晦暗的光线。 身穿军服的青年沉重地道:“我们不能再失败了。我们不能总是寄希望于下一次的机会。根本没有那么多机会留在那儿等我们。” 画面闪烁,匆匆扫过几帧特写。 医院的角落里,一张张迷茫不安的面孔;实验室地下层,病人或麻木或悲痛的神情。以及攥紧了军装一角,骨节用力到发白,肌肉不住颤动的双手。 背景中是青年铿锵有力的宣言:“难道我们能放下他们不管吗?军人的天性做不到这种事!” “可是我们还能怎么办!” “拿命拼啊!” 随后节奏忽地加快,背景中响起了富有感染力的音乐,同时画面变得热血而悲壮。 弹火纷飞中,青年们顶在敌人的围攻下,脸上、身上,都染了些细小的划痕与血渍。 或愤怒地嘶吼:“滚啊!老子怎么可能让你第二次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或从容地轻笑:“再见了兄弟们。” 紧跟着乘风看见了自己。 她被壮汉摔倒在地,桀骜不驯地朝对方瞪去。 没有停留两秒,马上切换到别的军校生与敌军颤抖的画面。 乘风不大满意。 为什么剪辑里没有她绝地反击的镜头?联大作为唯一一个二周目结束游戏的学校,为什么不是绝对的c位? 这是给mvp应有的尊重吗? 乘风放慢播放速度,寻找有自己的镜头。 到整个视频结束,乘风一共出现了四个特写镜头。 除了上面那个明显存在刻意摸黑的片段,分别是她背着救援目标奔跑、靠在墙上沉思,以及发表了句很有哲理的感悟,甚至值得在小本本上记录的高光时刻。 而结束的最后一幕,是联大五位幸存的学生,站在温和撩人的秋风中,高举联盟的国旗,单纯而畅意地微笑。 不得不说,最后一镜拍得比那帮学生好多了。 乘风觉得站在中间的自己表情很酷。 被子里氧气有限,看完整个视频,乘风已经觉得有点呼吸困难,脸部也有些闷热。 她掀开被子的一角,爬了出来,想看看这届网友是不是慧眼识英才,于是点开评论区。 然而让她失望了,对这种看不出各校水平的混剪来说,三夭网友更喜欢雨露均沾。 “我感觉我今晚睡不着了,现在有一股脑子充血的感觉。” “各大军校,答应我,明年拿这个当招生视频,我保管能吸收到一大批爱国青年。” “111,你们搞什么?转行拍电影了吗?那倒是放正片啊!瞧不起谁?以为我买不起票?” “都是几所军校的学生,看来是联合演习,所以三夭你什么时候背着我们开的副本?为什么没有直播?你说这合理吗?” “完整版回顾呢?演习结果呢?干嘛偷偷摸摸的?见不得人啊?” “这就是所谓的制服诱惑吗?别诱了我可以啊!我可以!” 宋徵也看得津津有味,边看边在他们新拉的小队群里贴观后感想,只是他的关注点比较新奇。 “我就喜欢看他们失败又放大话的样子。” “他们怎么能说出这么尬的台词?明显是在抢镜头!” “等明天放出完整视频,网友们才知道什么叫真正低调的王者!” “谁有另外几所军校的联系方式啊?能不能拉个群?咱们可以一起交流一下,哈哈哈!我保证笑得不大声!” 乘风发了那个鹰鹰微笑的表情包。 见她冒泡,宋徵的小弟之魂再次崛起,就着那股振奋的情绪在后头吹捧。 “姐,你好帅,剪辑里都没表现出来,可恶!” “不过我倒是能理解,如果写实地拍,其他人就没有镜头了。” “但姐姐你是最优秀的!我的荧光棒上永远只写你的名字!” 李青忍不住道:“你是说应援牌吧?” 宋徵的兄弟,另外一名新生紧跟着出来捧臭脚。 “姐姐放心飞,弟弟永相随!” 沈澹不甘示弱,转发回复:“1”。 几位学长迷乱了。 今年大一的新生都是这个画风了吗? 联大未来还有救吗? 乘风的唇角只含蓄地往上扬了一点点,出来做了个领导般的总结:“没有,大家都很优秀。” 几个跟随者再次厚颜无耻地进行响应。 学长忍无可忍。 “你们再这样我退群了啊!” “开学也有段时间了,大一今年是新增了什么奇怪的必修课?” 乘风无视他们,又去看了遍剪辑。 众人吵闹着聊到了半夜,而后才各自停歇。 作者有话要说:我来了我来了 第 50 章 技改 ##50技改 第二天是周末,晚上八点左右,三夭终于在千呼万唤中放出了完整版的演习视频。 两个版本都公布了出来。 一类是各大军校单独的演习记录。另外一个则是按照时间线混剪出来的合集。 在预告中,参与的四所军校基本上势均力敌,甚至另外三所军校由于经历较为曲折,看着还要更热血一些,片中收录了不少他们的豪言壮语,装出来的排面很有我军风格。 网友们备好了瓜子水果,在这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点击播放按钮。看得津津有味时,发现事情有点不大对头。 开场大家都是相差不多的,直奔医院寻找线索。在激烈的枪火交锋后,抵达目的地,并在满头雾水中,共同开启二周目。 弹出失效提示时,网友们比玩家还懵。 你说你搞解密游戏,是不是得给点提示?连个题干都没有,你是太瞧得起谁? 观众拉出进度条一看,发现目前连闯关总时长的五分之一都不到,当即放心了。 今夜还很漫长。 希望不是裹脚布的那种长。 二周目开始,几支队伍的指挥出现明显差距。 乘风如同拿到了剧本,直接带领队员步入下一环节,另外几所军校则在医院里继续纠缠,试图在病人那里打听出下一环节的线索。 从这里开始,联大勤勤恳恳、埋头苦干,不问世事地打怪升级。另外几支小队做的最大成就似乎只是疯狂踩flag。 当联军学长真诚夸赞,“学弟你可以啊,救护车的行程图都能想得到,他们肯定还跟无头苍蝇一样在里头乱转!”的时候,乘风几人正从通往研究所地下层的电梯井里惊险逃生。 在一军学长激励队友,“大家都做得非常好,我们肯定是具有领先优势的。保持耐心,整所研究院就那么大,线索能藏到哪里去?说不定有一些暗格之类的地方,再找找。”的时候,乘风几人刚经历完一场npc的偷袭,坐在地上休整队伍。 在二军学长们循循善诱,“这几个npc的战斗力比之前遇到的明显要强很多,大家还是放松警惕了。这次我们抱团走,就当是开荒,先试试能撞出多少有用信息,再制定下一步的策略。别太关心其他人,他们不可能比我们好到哪里去。”的时候,乘风几人已经完成病患救援,并开始进行转移。 在三所军校黑着脸,商讨要怎么保存人手,突破这个看似无解的局面时,乘风几人已经举着国旗,站在空旷的大街上拍照留念。 网友们看得迷幻了,觉得一会儿在看剧透,一会儿在看傻儿子们拙劣的模仿秀,每个镜头都透着三分的悲惨,七分的滑稽。 进度条后半程没有了联大的踪迹,只剩下三所军校菜鸡互啄。 看到这里,网友们的乐趣已经不在于闯关了,仅仅是想看那三所军校能够跌得多惨。 难怪尖叫鸡组合,一军跟二军这回这么安静。联军的学生也不上网冷嘲热讽了。感情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 “事实证明不要随便拉踩,你把握不住。” “事实证明联大新生联赛的四连冠拿得实至名归!” “如果三夭在几位参赛选手的宿舍里安个摄像头,我觉得内容可能比演习还要精彩坏笑。” “有什么好精彩的?不就是抱着被子瑟瑟发抖,恨自己为什么要出生在这个世界上吗?其实很快的,大二的学生们只有不到三年就毕业了doge。” 今晚的正片,只有联大的学生可以享受。不过乘风并没有去看。 相比起对剪辑的期待,正片的时间实在太长,乘风已经在脑海中反复回顾过许多遍,不需要再无意义地重复一次。 不过就算她不看,也有一堆人往她邮箱里塞文字讲解及视频截图,告知她这个副本的真实后续。 三夭在联大小队闯关成功之后,将故事的未来打在了屏幕上侧,希望借此能让网友明白,这场看似只有十二人参与的救援任务,背后究竟都有哪些付出。 当年围剿的敌军数量远比他们副本中所经历的要多,最终一位军人重伤退役,两人因病毒后遗症严重而提前退役。 城里的市民全部隔离,抽调人手集中看护。 联盟不惜成本地投入资金,召集最精锐的专家研发疫苗。在经过不眠不休的一个多月努力后,疫苗紧急上线,投入使用。 救援目标,也就是那个小男生,经过一段心理干预后,次年起正式恢复入学。现如今已经正式参加工作。 乘风看完就关掉了,说不清是唏嘘还是欣慰,亦或者是都有。 这种感觉太复杂,她已学的内容暂时读不出来。 现实没有二周目,军人职责不允许失误。 但如果祖国强大,人民的后盾永远不只有一个。 乘风关掉社交软件,上校网看了两节课的录像,把之前没学过的基础补充一下。 她的小猫头鹰不知道程序出了什么错误,蹲在床头柜上,一整晚都在左右转头。 乘风准备睡觉了,它仍旧在抽搐,甚至开始两眼放光,冲着乘风直闪。 乘风无法忍受,拿起它拍了拍,又晃了晃,还是没能修好。 这么玄学好用的修理方式竟然都不起效,看来问题很严重。 乘风郑重给它拍了段视频,发到网上。 叶归程:视频看起来不大聪明的样子,该怎么办? 网友正拿她的评论区当论坛使,跟同好讨论演习相关的事。不出十秒就有人给出了解决方案。 “卡了或者没电了,重启或充电啊宝!不过你这台机器人是哑巴吗?为什么不出声提示?” 乘风赶紧找出充电线给它插上,果然恢复了正常。 她松了口气,心说大概是格斗机器人的倔强吧,毕竟这种找饭吃的行为以前都是它自己干的。 修理好小猫头鹰,乘风安心躺在床上又刷了一遍评论。 “哇,看起来好可爱,我也想买一只!” 叶归程回复:很贵吗? “是挺贵的。这是联盟大学送给你的入学礼物吗?” 叶归程回复:是项云间他们众筹给我的。 网友们顿时震惊了,直接将这条评论顶成了排在第一的热评。 “你说谁?你说项云间那个神经病的小队组合吗?” “直男也有真情,直男也有真爱!朋友们,变天了!” “不可思议,直男居然会做人了?我觉得这背后一定有阴谋!” “是你拿枪抵着他们头的那种众筹吗?” “隐约记得上回某位直男,对向他要礼物的队友说,我烧给你吧,纸的行不行?。微笑” 眼见话题越来越偏,乘风略过这一条,查看下面的评论。 “大佬,告诉我,怎么充值?我也想做三夭尊贵的vip客户。” “你是不是无意中找到了三夭多年没有对外公布过的会员升级方式?我就知道,这是当代人发家致富的武功秘籍啊!” 叶归程回复:没有的事。 “小姐姐,我单身,一米七二,可软可a,不需要负责,你看我可以吗?” 叶归程回复:应该可以吧?我才一米六五,联大应该没有身高限制。不过你是男孩子的话我不大建议,跟他们站在一起呼吸不到新鲜空气。 “联大男生有口臭,乘风说的。记下了。” “你不可能有一米六五,除非你穿增高鞋垫。” “内部消息,联大教官亲口认证,乘风只有一米六。” 乘风愤怒地删掉了他们的评论。 这是完全的造谣!还当着事主的面,好生猖狂! “宝贝,你为什么会有两个名字?” 叶归程回复:大家应该都有。只是我的小名比较好听,所以一直在用。不像你们,叫什么大宝、狗剩、乖犊子。我心疼你们。 “??” “离军校那帮傻逼远一点,我求你了。” 乘风也觉得他们挺傻的。 “听说十一月要全面推行新一版的手操技改,你怎么看?” “美丽的小姐姐回我一下,你主要是走指挥的路线吗?手操技改你要不要跟?” 乘风没看懂,本来已经跳过去了,后面发现好几人都在提“技改”这个词。 于是她上网查了一下,这玩意儿究竟是怎么回事。 手操机甲跟传感机甲相比,优势跟劣势都尤为明显。而手操机甲最为傲人的灵活多变性,是机甲操作的核心。 随着联盟机甲技术的革新,机身构造可能出现较大变化,包括武器库都会进行大幅更替,部分代码要随之修正。 虽然三夭提供的机甲数据远比不上联盟一线机甲的真实性能,但为了筛选出真正合格的学生,会根据联盟军方提供的数据,进行一定程度的构造革新,挑选出能迅速适应的学生。 每次碰上技改,对手操系的学生来说,都是一道生死线。 大一的新生还好,本身学得就不熟练,大不了重头开始。 高年级的学生要将几乎刻在本能里的代码输入扭转过来,就变得万分艰难。每回都有一批学生因此转系。 手操专业因此被戏称为是联大里的“高危专业”。 不过技改的频率不高。普遍是五到十年一次,甚至更久。 上次技改的范围不大,仅有几个转向跟变型,乘风已经察觉到了,稍加注意勉强可以规避。 而这次技改,根据网上流传的风声来看,不大乐观。从机型到武器库,防御到攻击力,全方位进行了升级。 疑似内部人爆料,劝告新生们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乘风莫名其妙得知了一个很负面的信息,悻悻关掉光脑,决定睡觉。 作者有话要说:来啦来啦 我怎么老断更?这就不科学可恶,今天开始补更!安电脑桌前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