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开封府磨刀人 寒风冷月。 一灯如豆。 阴冷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阵阵刺鼻的腐臭味。 “大郎,大郎,醒来吃饭了......” 语气温柔,台词令人惊骇,好在是个男声。 包正打个激灵,缓缓睁开双目。 身下是泥床草席,铁窗外是半轮残月。 一名年老皂隶轻轻打开监门,将手中食盘摆放在包正面前,菜色居然十分丰富,有肉有菜、有大碗的白米饭,还有一坛劣酒。 这是......断头饭? 身在牢狱,见到如此丰盛的饭菜,傻子也明白是祸非福。 包正只觉一阵寒意从心头升起,万般的不甘。 前一刻还是香车别墅会所嫰模,日子过得好不逍遥快活,结果一梦醒来,就成了身陷囹圄的死囚? ...... 属于这个世界的记忆纷纷涌来。 这具肉身的前主人与他同名同姓,也名包正,大艮朝童生,三月前离家来县府应童子试。 一路游学途中,这货想的却都是些话本上的江湖风流、荒山艳遇。 结果美娇娘没遇到,却结识了一名谈吐不俗、英俊潇洒的江湖人物,一时相见恨晚,结拜了兄弟。 不想进了县府,这位结义兄弟就犯下案来,被官府锁拿,原来是利州路上大名鼎鼎的采花大盗‘粉蝶儿’。 包正一口一个义兄的叫着,被‘粉蝶儿’哄骗帮忙望风,被捕快拿下的时候还以为自己是在‘劫富济贫’...... 结果大老爷开堂一审,判了他个斩监侯,只等秋后问斩;童生文位不仅不能保命,反倒罪加一等,因为这犯的是淫罪,斯文扫地。 那个傻货包正此刻早就吓的魂飞魄散了,包正穿越过来,等待他的竟是个待斩的肉身。 耳听得窗外蝉声哀鸣,正是砍头的佳期到了,这找谁说理去? ...... “包大郎,吃过这顿断头饭,明日午时就要上路了,记得下辈子做个好人。” “能多吃就多吃点,明天可就没有早饭和午饭了......” 断头饭讲究的是头天晚上吃,这是为了防止死囚临刑时惊恐便溺,有损刑场威严。 皂隶之中本无良善,但是对即将砍头的犯人却不会恶声恶气,怕的就是死囚成了厉鬼,回头来寻自己的晦气。 这个世界虽有超凡力量存在,却不会被朝廷用来保护下贱的皂隶白身。 老皂隶在这大牢内讨生活三十余载,能安安稳稳活到今天,靠的就是这份城府世故。 “老人家,这么多的酒菜,我一个人可吃不掉,与其平白浪费,不如一起分享?” 包正笑着给自己倒了一碗酒,然后把酒坛推到老皂隶面前。 上世他可是‘包大律师’,帮人辨清冤狱,昭雪翻案是他看家吃饭的本事,现在轮到自己了,哪有轻易认命的道理? 前身记忆零碎不堪,要搜集资料找到一线机会,只有靠眼前的老皂隶了,就算是万分之一的机会也要尝试。 “呵呵,读书人就是读书人,真是明礼。好啊,老夫就陪你喝几杯。” 普通人会忌讳这断头酒,老皂隶在大牢混了三十多年,命硬的很,倒是没少蹭死囚的酒喝,端起酒坛,与包正痛饮。 酒过三巡。 包正放下酒碗,叫了声:“老人家,我冤啊。” “这里的囚犯哪个不叫冤?包大郎,你在家中排行老大,可见还是有兄弟的,既然包家香火有继,你就安心去吧。” “可我想活,我还年轻,都没娶媳妇儿呢。” “我老秦也没娶过媳妇儿......” 老皂隶怜悯地看看包正,倒是同病相怜。 “你才刚满二十岁吧?弱冠之年就要被砍头,确实是可怜了些......” “死中求活的法子倒不是没有......哎......还是算了,劝你包大郎不要走这条路。 这或许能让你多活上几天,或许是十天半月,或许是一两个月,可结果还是个死,而且死得只会更惨。 砍头不过是尸首分离,还有官派的缝尸匠还你一个囫囵的身子,可要是走上了这条路......早晚骨肉化泥,入不得祖坟!” 包正眼一亮,忙道:“是什么路,还请老人家指教!” 好死不如赖活着,多活一天就多了一分机会,包正想得通透。 “你当真要走这条路?” 老皂隶微微摇头:“可是做了开封府磨刀人,结果会苦不堪言。别说你一个文弱书生,就算是胳膊上可以跑马、拳头上能够立人的江湖汉子,也很难熬过一个月......” 开封府? 磨刀人? 大艮朝显然不是包正记忆中的大宋朝,倒是没想到这里也有一个开封府,包正没指望这‘开封府’中会有位名字和他只是一字之差的包青天,前身记忆中更没有关于磨刀人的信息。 他能够想到的,也只是儿时经常缭绕在耳边的吆喝声。 ‘磨剪子来,戗菜刀......’ “你一个读书人,自然是不清楚何为磨刀人。” 酒意上头,狱中寂廖,老皂隶打开了话题,顿时滔滔不绝。 “天下间的刽子手,就没有一个愿意亲自磨刀的,这行讲究不磨刀,斩人不过百,事后不回头。 因为斩人的刀锋上必有无数怨魂煞气凝结,若是磨砺这种刀,日久必受其害!” “可若是刀锋厚钝、锈迹斑斑,用这种刀斩人会极不痛快。死囚往往要受几刀甚至是十几刀之苦,久而久之,怨气冲天,对大艮朝的长治久安十分不利。” “开封府镇压天下宵小,举凡贪官污吏、暴民乱匪、乱舞的妖魔,无不在其镇压之列,自然不能允许这种情况出现,必须要刑具锋利,一刀断首!因此就有了‘磨刀人’这个职位。” “磨刀人的出现,竟是因为这个原因?” 包正闻言有些疑惑,此事听来似乎逻辑不通。 大艮朝廷应该还没穷到这个份儿上,刑刀上沾染了怨煞,刽子手有行规不肯磨刀,难道就不能直接扔了换一把? 还非得招募些死囚做磨刀人,专门为刽子手大爷们磨刀? 此事背后莫非还隐藏了某些秘密? 不过当前以活命为第一要务,哪里还会多问。 聪明人都知道,少说多做才能活得长久,活得更好。 只听老皂隶又道:“磨刀人不算官、不算吏、甚至不如皂隶白身,连乞丐流民都不愿为之;就是因为长期磨刀会沾染怨气怨煞,渐渐生机全失,死的时候会皮肤溃烂、尸体化为脓水,魂飞魄散,不入轮回,就连自家祖坟都不得入!” “往往只有那些被判腰斩、凌迟、车裂的重犯,才会冒险加入,希望可以熬上一年不死,获得大艮朝的赦免。” “包大郎,现在你还愿意做磨刀人吗?” “磨刀人......” 包正想了想道:“老人家,可有磨刀人熬过一年时间得到官家赦免的吗?” “呵呵......自开封府设立,百年来也只有一个人熬足了一年时间,并且从磨刀人一路升为开封府斩妖房巨头,被圣上封为御前四品带刀护卫,赐号为‘九命御猫’。 除了这位‘九命御猫’展大人,无数的磨刀人都成了累累白骨......” “老人家,我愿做磨刀人!” 第二章 《洗冤录》 大艮朝康诚十六年,七月初三。 宜动土、安床、缔婚、修缮,不宜求学、赴任...... 包正等一百二十三名从各地聚拢来的死囚入京,成了开封府汴京总衙的磨刀人。 对于这些死囚来说,运气着实是不错。 开封府为大艮朝镇压天下,大艮朝十九路,四十七州一百六十三郡,除了五大军州外,处处都设有开封府分衙,能够被分到总衙就是运气逆天,吃住待遇都要好过别处,命都会变长一些。 说不定祖宗保佑,熬过了一年时间,就能成为下一个‘九命御猫’。 这些死囚中不乏奸恶凶横之徒,有些手上还有着多条人命,个个心志坚定,对未来充满了憧憬。 包正夹在一群恶人中,并不与任何人搭话,在管事差吏的指令下,缓缓走进左邻开封正堂的刑具房。 开封府建制高于路、州、郡,内部结构却还是以房为名,不是常见的三班六房,下属只分三房,为安国房、斩妖房、刑具房。 其中安国房总揽吏、户、礼、兵、工五大职司,安定一方;与下属的州府、郡府、县府一样,协助朝廷各部。 斩妖房负责斩妖除魔,镇压为祸大艮的超凡力量,也斩作奸犯科的歹人、为害一方的贪官污吏。 刑具房又名刀房,专理各种刑具的养护工作,为斩妖房提供后勤支持。 包正等磨刀人就等于是刑具房的‘养护工具’,都是些原本该在秋后问斩的死囚,哪里还会有人·权? 当下老老实实点名入册,吃饭沐浴,戊时六刻入睡,争取不打呼噜影响他人,要用最饱满的精神来迎接第二天的危险工作。 即使是名满天下的开封府,也只会用半天时间培训磨刀人,反正一个个都活不久,杀人的鬼头刀比家用的菜刀可好磨多了,主要靠力气。 所以明天午后,包正就要正式上岗了。 ...... 次日午时三刻,一天中阳气最为盛烈的时间。 上百名磨刀人吃饱喝足,精气神养得足足的,排成整齐的队列,接受着刑具房管事差吏牛大刚的检阅。 牛大刚冷冽的目光从这帮死囚面上扫过,鼻中发出哼声。 “你们这帮王八鳖孙在想什么,老子最清楚!” “跑到咱开封府做这个磨刀人,无非就是想多活几天,以为活到就是赚到!” “甚至还有人动着歪心思,想要找到一个逃脱的机会!牛爷告诉你们这帮鳖孙,若是做个老实本分的磨刀人,或许还真能多活几天,想要逃走的,管叫你死生两难,凌迟都变成一种幸福!” “想要多活些日子的,就记住牛爷的话,第一要老实本分,第二要懂规矩!什么规矩?自然是磨刀人的规矩!” “记住了!每日从午时三刻开始,至申时六刻,就是你们这帮鳖孙上工的时间!” “这是咱们海大人体恤你们这帮鳖孙,特别选择了一天中阳气最盛的几个时辰,让尔等可以多活几日,记得要感恩戴德!” “遇到在磨刀过程中有怨煞入体,不要他娘的大惊小怪,一天两天死不了人的!若是遇到有阴风如针,直刺心神的,那便是尔等撞到了彩头,遇到了聻魂!” “不想死的,立即先咬破一口舌尖血喷出,而后召唤管事的老爷们,给你们一碗‘三阳汤’喝,保尔等小命!” “娘的,也就是咱家海大人宽厚仁慈,对待你们这帮十恶不赦的鳖孙还要如此体恤,换了是老子,管你如何去死!陈三、周四,给他们分组分刀罢......” 牛大刚骂骂咧咧转身离开,立即有两名皂隶按照花名册点名,为这一百多名磨刀人分组,按照每日‘出勤’所需的人数,暂时分成了甲、乙、丙三组,每组四十人左右。 并非大艮朝刑杀就有如此之烈,只是开封府既要镇压为恶的妖魔,又要处理下面路州郡县难以处理的刑刀,总衙刑具房每天至少都有几十把刑刀需要磨砺。 “今天合该甲组轮工。郭成,你负责的是一柄宽首镔铁刀,自上次磨砺过后,至昨日斩杀十一人!” “李三,九环鬼头刀,至昨日斩杀十三人!刘大郎,秋水雁翎刀,至昨日斩杀二十一人! 包正......你小子的运气不错,你分到的这把无环象鼻刀自上次磨砺过后,目前只斩杀了七个人。” 这些分派到磨刀人手中的刑刀杀人越多,磨刀时的危险性也就越大,负责分派的皂隶陈三看了包正一眼,微微点了下头。 大艮朝的读书人地位可不低,如今的开封府尹海正刚海大人就是位三品大儒。 包正犯案前就有童生文位,虽然触犯了淫罪,却是误交匪类所至,就算陈三这种在衙门内混了多年的老皂隶也会下意识地对他另眼相看,分了他一柄危险性最低的刑刀。 越是来自陌生人的善意就越是要心领,在这六扇门中就更为难得,包正记下了陈三的样子,从一名皂隶手中接过这把无环象鼻刀,走向属于自己的磨刀石。 刑具房的磨刀广场上,四面都有竖立的大面铜镜用来接引聚集日光,整个广场都被照耀的明晃晃的,每一个磨刀位上都有个小木凳、五尺长一尺宽的磨刀石和盛满了清水的皮桶。 磨刀人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只管磨砺刑刀,到了收工时间,会有刑具房的差吏负责检验,刑刀上的怨煞怨气消除了就算完成,否则明日这把刀就会传到另外一组的磨刀人手中,继续磨砺。 包正一路入京,听闻大艮朝也是有仙师高人的,却不知这些高人为何不肯亲自出手消除这些刑刀上的怨煞怨气,估计是仙师高人们不肯为这种‘小事情’出手? 这种事其实不是他这种小人物应该考虑的,现在他想的就是如何能够苟活下来,若是像那位‘九命御猫’展大人一样熬过一年时间,就可以重获自由了。 磨刀石提前浸足了水,刀锋蘸了青水,包正一手执柄,一手按压刀头,霍霍磨刀声便即响起。 约有半柱香后,只觉一股寒气扑面而来,虽然不似牛大刚所说的‘阴风如针、直刺心灵’,却还是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双臂上起了一层小米粒般的鸡皮疙瘩,脑袋微微发昏。 感觉很不舒服。 包正忽然感到眼前一阵模糊。 眼前出现一本青色书册,首页上三个大字,似篆非篆,似隶似楷,却让他瞬间明悟。 《洗冤录》! 新书幼嫩,求收藏,推荐票,谢谢啦。 第三章 法经 《洗冤录》书册轻震,一股暖流缓缓在包正周身游动。 那股怨煞寒气渐渐消失不见,书册首页浮现一行文字,稍现即逝。 ‘磨除死囚怨煞一层,获得法力半年。’ “法力?” 包正先是一喜,却微微有些失望。 小时候看那些神仙话本,书中常用‘神通广大、法力无边’来形容那些大佬们,想不到自己也有今日。 磨除一层死囚怨煞就能收获半年法力,若是时间长些,那还了得? 可这也太轻松了些,本以为《洗冤录》会要求他为人洗冤昭雪,才能得到奖励,没想到这只是磨刀就有如此收获? 这也太没有成就感了吧...... 转念又一想,却也释然。 在这个仙侠世界中,若是没有些底牌积累,怕是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还谈什么去为人洗冤昭雪? 先易后难,由浅入深方为王道,日后拥有了一定实力,还怕会没有冤可洗,没有成就感? ...... 虽然还不知道该如何运用法力,可有了这半年法力入体,在磨除第二层死囚怨煞时,那股寒气扑面的不舒服感觉已经减轻了许多,体内仿佛有暖阳春水在汩汩流动。 ‘磨除死囚怨煞一层,获得法力三个月......’ ‘磨除死囚怨煞一层,获得法力一年......’ 死囚怨煞凝聚于刑具刀锋之上,就算磨刀人运气够好,不曾遭遇最可怕的‘聻魂’,在连续磨除几层后,往往也需要稍事休息,沐浴阳光,索要一碗三阳汤喝。 狗鞭、驴鞭、牛鞭熬煮的三阳汤,能够有效消除怨煞对磨刀人身体的影响,延长他们的生命。 磨除了几层怨煞后,就连身体最强壮的刘大郎都变得脸色苍白,不时低声咳嗽,停止了磨砺那把秋水雁翎刀,坐在阳光下慢慢喝着一碗三阳汤。 忽然有一名磨刀人发出惨叫,倒在地上,身体蜷缩如虾,双手拼命抓挠自己的头颈面部,七窍中缓缓流出了黑血...... 管事皂隶对此早已是见多不怪,让人将这名磨刀人的尸体带下去,那把磨到一半的刑刀则被暂时封存,留待下一班的某个倒霉蛋接手。 包正却已经连破六层怨煞,每次获得的法力有多有少,累计达到了五年。 五年法力上身,包正耳边听到一声轻响,后脑处仿佛有多年淤塞之处被突破,法力在体内循环流动,自行周天。 就连耳目,都变得更为清明了些。 包正却‘重重咳嗽’了几声,抬手索要三阳汤。 现在他是身怀至宝,比先前更要危险,在没有变得真正强大起来前,必须要苟住发展。 他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太少,小心无大错。 何况三阳汤大名鼎鼎,上辈子就听过,有机会当然要尝试一下。 “你小子看着文弱,身体质素倒是不错。” 陈三递了碗三阳汤给包正,点点头道:“看刀锋颜色,这把刀倒是要被你磨出来了。不过我要是你,就悠着点,磨刀人要想活得长久些,就要学会合理的‘偷懒’。” “多谢大人。” 包正接过三阳汤,笑着点头。 陈三和他无亲无故,能这样当面提点,恩德不小,这个人情是要记下的。 “我也不是什么大人,曾经和你一样,是个学而无成的读书人,你好自为之吧......” 陈三笑了笑,转身离开。 慢悠悠喝光了这碗三阳汤,包正发誓以后再也不喝这种鬼东西了。 这玩意儿的味道实在是令人消受不起,腥膻扑鼻,嗅之欲呕,包正简直无法想象那些磨刀人居然能喝的津津有味。 休息片刻,包正再次拿起这把无环象鼻刀,开始继续磨砺刀锋。 ‘刺啦......’ 刀锋和磨刀石接触,发出一阵刺耳难听的声音。 包正握刀的双手忽然一顿。 阴风扑面,如针附骨,直刺心神! 这最后一层显然不是之前所见的普通怨煞,刺骨阴风及面的同时,包正视力变得微微模糊,耳边仿佛听到有阴鬼厉嚎! 正是刑具房管事差吏牛大刚曾经提及的聻魂。 今天上午的半日培训,没少提及这要命的玩意儿。 死囚被斩杀后,早就魂飞魄散,多半只能在刑具刀锋上留下一层怨煞,属无主无灵之物。对磨刀人虽有危害,却要日积月累才能害命。 但是其中或有含冤莫白的,或有虽然死有余辜,生前却是大凶强人的,在刑台这种至阴之地受刑后,会强行凝聚出一缕聻魂。 两军阵上的士兵斩敌无数,为何刀枪上却不会有怨煞聻魂出现?那是因为双方将士都是代表国家出战,死则死矣,有何怨气可言,更没有刑台阴煞,是以聻魂不生。 俗话说,人死为鬼,鬼死为聻。 聻本非魂,却可以在刑台上凝聚怨煞之气,化作‘聻魂’! 这玩意儿并不属三魂七魄,不入天地五行、阴司难管,就算是传说中的仙师高人要将其彻底清除,都要花费一番功夫,而且还要损耗许多法力。 大艮朝的仙师们高高在上,根本懒得做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情,所以这等苦差事就落在了磨刀人的身上。 哪怕有正午阳光加上三阳汤,遇到聻魂的磨刀人也有三成机会当场没命,反正原本就是死囚,也没什么人会怜悯他们。 性命攸关,包正反应极快,迅速咬破舌尖,一口舌血喷了出去。 暗含法力流动的舌尖血化作一团红雾,将迎面扑来的聻魂笼罩了进去,耳边只听得一声尖嚎,红雾中发出‘嗤嗤’的腐蚀声,包正感觉身上一松,先前那扑面而来的刺骨阴风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洗冤录》再次出现,书页翻动一阵缓缓停下,原本空白的页面上出现了一名红衣少女。 少女面含感激笑容,向包正缓缓下拜,而后才定格在页面上。 同时她与这道聻魂的经历也化为说明文字,出现在书页下方。 许红儿,本来是书香世家,从她父亲那代起家道中落,父亲病重无医,许红儿只能抛头露面,在街边替人代书为生。 大艮朝文兴武隆,风气开放,女子中也有出众的女诗人、女词人,可以和男子一样抛头露面、出入市井,偶尔喝多了还可以写出‘误入藕花深处’这样的妙词,许红儿卖字为生却是官府许可的。 不过这位柔弱的女子自然是找不到好的摊位,只能流落最低等的菜市井中,对面就是一位杀猪屠狗的恶人,姓郑,号称‘镇关东’。 有些泼皮无赖,尊称其为郑大官人。 久而久之,郑屠真把自己当做大官人了,仗着垄断东门肉市赚了好多银钱,娶了五房妻妾,就这样还感到不足,常常说什么这天下的美人儿有我一半的混话。 见到许红儿美貌,郑屠跑去撩妹,这货也算对许红儿另眼相看,居然玩起了风雅,做诗道:‘郑家素有猪,只是却无珠,见到许红妹,我今来拾珠。’ 然后挤眉弄眼,以为自己是个风流人物了。 许红儿差点吐了,瞪眼道:“你是猪!” 此后郑屠多次纠缠,许红儿只是不从,逼良不从,终生歹意,选了个月黑风高之夜潜进许家,杀死许父、奸·杀许红儿。 案发后,被开封府捉拿,斩立决,却不想这郑屠手上性命无数,是个凶人,死后竟成聻魂,不算死绝。 直到今日被包正彻底消灭了这股聻魂。 《洗冤录》为包正记下一功。 眼前白光闪动,得到两件奖励品。 一为《混沌法经》。 混沌者,指世人混沌,黑白未辨、德法不分,应以法决! 一为‘卤猪十三香’。 第四章 法眼观察 不用包正主动翻阅,《混沌法经》便直接融入他的脑海记忆,化为己用。 ‘天道不公,唯法唯全。法者,重其重者,轻其轻者,轻者不止,则重者无从止矣,此谓治之于其乱也。 是以刑法合一,上至王公、下于庶民,皆无宽矣。’ ‘行法之道,关乎术。法术斯强,在于‘正法正念’,盖人无刚直、则法有阴缺,不为法也。’ ‘待得‘法治’之念深入小民,成其煌煌大势,则天下以法为衡,人妖仙佛无不可定也......’ “这个世界的法家,必不简单!” 包正前世做过律师、法学高材生出身,对法家的‘法’‘术’‘势’自然不会陌生,却没想过还能如此解释,甚至成为一种修炼方法。 在这个世界上,法家也有修炼法门! 包正瞬间明悟了《混沌法经》后,关于法力的运用方法,顿时无师自通,体内的五年法力每一次自行周天运转,都在缓缓增长, 就连血脉骨骼,外皮毛发,都在法力的滋养下微微加快了新陈代谢的速度。 而且无论行住坐卧,哪怕心有旁骛,体内法力都在自行运转增长,就如上世的法律,察不可见,却无时无刻不在。 包正心情大好,一个拥有超凡者的世界必然是危险重重,穿越者的优势近乎于无。可是《混沌法经》的出现,却让他看到了希望。 只要苟住发展,早晚有一日成为拥有万载法力的高人,那时天下尽可去得,是何等逍遥快活? 定下心神,包正看向另一项奖励品,‘卤猪十三香’。 《洗冤录》真是体贴入微,这项奖励简直就是为他这个现代人的胃口量身打造。 大艮朝的烹饪水准如何包正尚未尽知,可是刑具房的伙食实在是不敢恭维,粗励的饼馍也就算了,随便扔些蔬菜肉类到煮开的大锅内,扔一把盐巴就算是烹饪了? 这种东西也是给人吃的? 开封府对磨刀人倒是不苛刻,每餐饼馍管够,有菜有肉,可包正吃上几口就无法下咽了,严重怀疑这个世界的人都是吃猪食长大的。 饮食问题一定要想办法加以改善,否则包正担心自己不死于刀兵之下也迟早会被饿死。 包正将这把磨励好的象鼻无环刀上缴,陈三接过后仔细察看,点头说不错, 又仔细看了看包正的脸色,微讶道:“刚才见你喷出舌尖血,这是遭遇了聻魂?你小子可以啊,竟似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磨刀人遭遇聻魂,十有三四要丢掉性命,剩下的就算不死,多半也会元气大伤,包正却似乎没有什么大碍,让陈三心中有些狐疑。 “或许是我运气好,或许是我够年轻?” 包正心中一愣,迅速岔开话题。 同时心中暗暗警醒,下次再遇到聻魂,必须要做些掩饰。 现在他学会了法力运用之道,虽然只有五年法力,稍加掩饰还是能够做到的,就算瞒不过传说中的仙师,要瞒过陈三这种凡人差吏却不算什么难事。 陈三点点头,重新审视包正。 确认过这是张普通的面孔,虽然曾经获得童生文位,却非儒门修士。 只能将包正归为运势极强的那类人了。 …… 申时六刻,阳气渐渐变得低沉,磨刀人们纷纷收工,没有磨砺好的刀将会由下一班接手。 开封府已经算是替磨刀人们考虑周到,非常的人性化。 可即便如此,还是有七名磨刀人被怨煞侵入肺腑,当场丧命。 今天这组磨刀人负责的刑刀,磨励完全的就只有包正负责的一把,不仅是陈三对其另眼相看,就连牛大刚都记住了他的名字。 “包正是吧?老子我看好你,努力吧!” 牛大刚拍下包正的肩膀,难得的露出笑容。 能够经历聻魂而无恙,就证明了这小子潜力非凡。 近些年开封府斩杀的妖邪可是越来越强,所成聻魂令那些仙师高人都感头疼,压力却全部落在了刑具房,他这个刑具房知吏当然希望像包正这样的磨刀人越多越好。 “这小子十日后如果还能不死,就将那把‘双煞刀’分派给他,如果还能顺利磨砺,可以考虑升他入‘乙字班’。以后住单间,吃小灶,每月有例钱十文......” 牛大刚转头向陈三吩咐道。 双煞刀! 包正进入刑具房的时日虽短,也听闻过‘煞刀’传说。 所谓双煞刀,是指先后令两名以上的磨刀人丧命,怨煞凶猛,生人勿进的刑刀。 这种刀一般会交给经验最为丰富的磨刀人去处理,如果再害人命,那就成了三煞刀,会由开封府收回,统一请托仙师高人们处理。 开封府之所以对‘煞刀’如此重视,是因为这种煞刀一旦磨砺成功,最少都是凡间神兵,无论是朝中王侯,还是边关镇压一方的大将,都极为看重,是提升大艮军方基础战力的重要指标之一。 刑具房的磨刀人分为‘甲’‘乙’‘丙’三班,按规矩包正等新丁至少要保证半月不死,才有可能成为正式磨刀人,进入‘丙字班’。 而后还要经过长期的考验,保证三个月不死,至少成功磨砺出三十把刑刀,才有可能升入‘乙字班’。 一旦升入乙字班,各种福利提升还是次要的,刑具房还会给例钱,更有刑具房的‘具保禀书’,每旬可以有半天时间出门‘放风’,等于是有了半个自由身。 对于包正来说,十日后磨砺双煞刀,既是一场考验,也是个难得的机会。 ...... 比起事业,口腹之欲就不算什么了。 暂时把‘卤猪十三香’抛去脑后,包正这一周中除了小心磨砺各类刑刀,就是静坐修炼,让法力更快的增长。 机会从来只属于有准备的人。 《混沌法经》虽然可以自发运转,但是如果能够静坐修炼,法力增长速度都会变得更快。 只可惜现在他住的还是大通铺,一间屋子内同时睡了十几名抠脚大汉,打呼噜磨牙放屁的声音络绎不绝,严重影响修行进度。 幸好在这十日中磨砺刑刀,消除寻常刀锋怨煞也有法力入账,包正体内累积的法力已经超过了百年! 看似法力累积的速度不慢,可如果按照这个速度,其实每月也就累计三百年法力。 一年也才不到四千年。 想要成为他梦想中的万年老怪,岂不是要足足三年之久?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啊。’ ...... 不过这十日间所获的奖励,倒是颇为丰厚。 磨砺秋水雁翎刀一把,于十层怨煞后遭遇聻魂,击破之,奖励凝血丹一枚,服下可令气血鼓荡,如大河长江,肉身坚凝如武夫。 磨砺九环鬼头刀一把,于十六层怨煞后遭遇聻魂,声势之猛烈为历次所无。 包正以百年法力将其斩灭,再次令苦主昭雪,奖励可隐匿气息、避开其他修行者各种探察手段的功法一门,名为‘规避’,属法家小神通。 现代律师可以规避法律,这个世界则有规避神通! 配合《混沌法经》上的法力运用之道,就可以轻松掩饰自身气息,让他这个新丁看上去面色苍白,就是个普普通通的磨刀人,不会特别引人注意。 此神通为法家之术,若非同为法家的修行者,且实力高出他至少三倍的人,都难看破他的真正实力。 最后一日,包正磨砺号称已经斩杀了八十三人的秋水斩一柄,于二十一层怨煞后遭遇聻魂。 这次的聻魂竟然是出自华山剑派,号称‘君子剑’的派中首徒。 是一名修为有成的武修高手,此徒竟然窃取门中秘典,杀害师妹,手段凶残,是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 华山剑派本想着自行清理门户,掩盖门中丑事,却被开封府立案调查,就算世外剑修门派,也一样不可逃脱国法,‘君子剑’被斩妖房高手缉拿归案,判了个斩立决。 此獠虽魂飞魄散不入阴司,却化为聻魂,扑袭包正时仍是剑气森寒, 这个世界的武修战力非凡,化为聻魂后更有乱人心神之能,包正与其缠斗良久方将其顺利灭杀。 此獠伏诛后,《洗冤录》上出现了一位素裙粉面、身负长剑的美丽女子,向包正盈盈下拜。 奖励法力五十年,法家小神通‘法眼观察’! 法眼观察,能察仙佛之气、武者血气、凡人生气、儒者正气! 法家神通奥妙,只要对方实力不是高过包正太多,三倍之内,仍可察看,就如掌上观纹! 而且这门神通与各派望气查人的神通皆有不同,可以查看冤气,初步判断被查看者是否蒙冤受屈,令天下少却几桩六月飞雪的惨事! 第五章 道济和尚 包正没想到第一次让他动用‘法眼观察’的居然是个和尚。 而且还是个年轻漂亮的和尚。 好生浑圆的一颗光头,眉清目秀,一身正气。 身穿一袭鹅黄色丝质僧袍,外罩着走金丝掐银线的大红袈裟,颈挂上等质地的墨玉念珠,手中把玩着蜜蜡佛串,就连一对僧鞋上都镶嵌了珍珠。 一身珠光宝气,富贵逼人。 在包正法眼观察下,和尚周身金光缭绕,氤氲香动,果然是佛门座师、有道的高僧。 看来果然不能以衣帽取人,穿了一身绫罗的也可以是有道高僧。 牛大刚向来脾气不好,在这个和尚面前却是表现的十分恭敬客气, 指着广场上整齐排列的磨刀人笑道:“道济大师,汴京总衙刑具房计有三百七十二名磨刀人,最近三日内磨砺刑刀、破除怨煞累积达到十层以上或遭遇一次以上聻魂的,共计有三十九人,如今全数都在大师面前了。” 广场上的磨刀人们纷纷偷望这个齿白唇红的年轻和尚,心中又是激动、又是好奇,连知吏大人都要称和尚为大师,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仙师高人? 大艮朝的仙师高人多半出自儒、释、道三教,这个和尚仪容不俗,确实符合普通人对仙师的认知。 包正看着和尚,心中却是有些狐疑。 道济? 放在他前世蓝星,这个名字可是大名鼎鼎,只是眼前这位道济和尚怎么看都不像是鞋儿破帽儿破的那位。 莫非是因为道济眼下还只是道济,并不曾变成济颠? “阿弥陀佛,贫僧与诸位施主有缘......” 道济一身珠光宝气,却是句句贫僧不离口,望着众人淡淡一笑,口颂佛经:“行深般若波罗蜜时,照见五阴空,度一切苦厄。” “舍利弗,色空,故无恼坏相、受空,故无受相,想空,故无知相,行空,故无作相,识空,故无觉相......” 磨刀人们微微一愣,只觉佛音绕耳,渐渐沉迷。 就连牛大刚这个刑具房知吏也渐渐露出欢喜赞叹的神色。 但凡是被佛经洗礼的人,无不感到心意平和,正气渐生,多日磨砺刑刀积累在体内的怨煞之气都被消磨了七八成,仿佛冬日过去,脱下了厚重的棉袄,全身轻松。 包正却是微微皱眉,体内法家法力鼓荡不止,隐隐抗衡着佛经的力量。 或许道济的佛经就如同亲人温柔的手,令人无法抗拒其温柔的抚慰,可这世上却不是所有人都肯接受被人胡乱摸来摸去的...... “阿弥陀佛......” 道济忽然停下诵经,有些惊奇的目光从包正面上扫过,在法家隐匿法门之下,他没有三倍于包正的法力,却是看不透包正的法力修为。 一个普通的磨刀人竟然不被佛经影响,产生出崇拜真佛罗汉之心,实属奇事。 若非是修为超过自己的高人,令自己难以看破,那就是天生智慧超人之辈。 因为越是智慧超群的天才,就越是不会轻易认同某一门学说,哪怕是儒、释、道这样的堂皇正学,显圣教派。 道济看着包正,渐渐眼泛奇光。 包正却扭动了一下脖子,轻轻咳嗽了两声。 被一个齿白唇红、眼神暧昧的漂亮和尚紧紧盯着,这种感觉太奇怪了...... 这和尚古古怪怪的,难道真不是那个‘鞋儿破、帽儿破’? 别人撞衫,他撞法名? 道济手指包正笑道:“牛知吏选择的人,莫非就是这位施主?” 牛大刚道:“大师果然慧眼,正是此人。包正,这位是灵觉寺的道济大师,乃我开封府仙师供奉。你有福气了,大师也是为那把双煞刀而来。” 包正微微一愣,今日正该他磨砺那把已经害死了两名磨刀人的双煞刀,没想到道济和尚竟然也是为了这把刀而来。 道济微微点头,目光柔和地望着包正:“阿弥陀佛,这位施主果然与我有缘。” ...... 刑具房除了可供几十名磨刀人同时施展的广场外,还有分属甲乙两班的‘刀房’。 甲班刀房七间,乙班刀房二十八间,上合北斗七星和二十八宿之数。 房中不仅有折引日光,凝聚阳刚的机巧设置,甲班所属的刀房中,甚至还有仙师高人布下的禁法,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克制聻魂,保护磨刀人。 聻魂乃是鬼死化物,于魂飞魄散时得一线大衍生机,再与刑场上的多年凝煞遭遇而成,虽属邪物,却一样是天地生成,不入轮回,阴司难管。 面对这种邪门玩意儿,就算是仙师高人都需要小心谨慎,轻易不肯招惹。 包正随着道济和尚走进的这间是乙班二十八房之一的斗宿房,房间内有墨家高级工匠打造的机关,可以吸引、聚集阳光,到了午时三刻,凝聚的阳刚之烈,尤胜过外面广场。 不过听牛大刚介绍,乙字班刀房中却没有仙师高人布下的禁法,他本想推荐道济选用甲字房,却被道济拒绝了。 包正猜想,只怕仙师高人之间多半也有门户之见,说到布置阵法禁术,道家手段最多最精,甲字班刀房中的禁法多半也是道家仙师布置,道济是个和尚,自然会排斥。 “阿弥陀佛,距离午时还有小半个时辰,你我可先休息片刻。今日之事,还要麻烦施主助我一臂之力。” 斗宿房中除了有专用的磨刀地,布置了磨刀石、清泉水,还有专供磨刀人休息的桌椅。 道济倒是没什么架子,话说的十分客气。 笑眯眯地请包正入座后,长袖轻拂,桌上立刻多了一壶香茶和两个茶杯。 茶香扑鼻,不似幻术,包正以‘法眼观察’暗中看过,果然是实物。 这和尚一身珠光宝气,连僧鞋上都要镶嵌珍珠,可见对生活品质的要求极高,不就是小布尔乔亚作风嘛...... 包正抿了口茶笑道:“道济大师是开封府仙师供奉,难道还要顾忌磨励刑刀的时辰?尤其以大师身份,为何还需要小人帮忙呢?” 他心中不解,更准备借这小半个时辰从道济口中打听一些有关这个世界的消息。 在这个陌生世界中,如果只是管中窥豹,那可就太危险了。 道济笑眯眯地看了包正一眼道:“香象有力渡河,却构筑不成精巧蚁穴,可见纵然是仙师高人,也有不及普通人之处。” “更何况,施主可未必是什么普通人呢......方才贫僧念诵经文,众人皆因佛音沉醉,独施主不为所动,若非真魔大妖,必是天赋卓绝,施主日后成就,恐怕小僧难及。” 求推荐票、收藏、月票,谢谢大家。 第六章 仙道之争 咦?这和尚厉害啊! 也是自己不够谨慎,日后定要小心隐藏实力,一日不成万年法力的大佬,一日都要苟住发展...... 包正在心中暗暗警告着自己。 道济和尚笑了笑又道:“不瞒施主,贫僧是寻访查探了多日,方知这柄‘双煞刀’与我的一位故人有关,若无意外,他应该已成了刀锋下的聻魂。” “贫僧此来,正是要渡化她,以求了结一桩心事。” 包正点点头:“懂了,不过既然是大师的私事,我恐怕不便插手吧?” “贫僧曾调阅卷宗,得知这柄双煞刀中所藏并非只有我故人一道聻魂,其中还有一道原本是我佛门叛徒,曾被外魔引诱,做下无数恶行。不过此人入魔前,曾于我灵觉寺开坛讲法,令贫僧受惠不浅,对我有传道之恩,别人除的他,贫僧却是不方便动手。” “施主是开封府磨刀人,磨砺刑具消除怨煞聻魂本就是职责所在,贫僧请托施主,是再合适也不过的了......” “原来如此。” 包正算是听明白了。 和尚要渡刀中友人,却受阻于另外一道聻魂,因为不便动手,就想到找磨刀人帮忙......说白了自己在其中就是个工具人。 不过正如和尚所说,自己是职责所在,本来就是做这个的,也不算被和尚坑。 话虽如此,也总是被和尚利用,自己借这个机会从和尚口中多打听些消息,那也是应有之意。 “大师吩咐,我自然会尽心尽力。” 包正心中隐隐有些激动,能让道济棘手的聻魂肯定不凡,这次只怕是奖励多多呢。 笑道:“不过我心中不明,听大师刚才说为了刀中友人的聻魂查探多日,甚至还查阅了开封府的卷宗。难道像大师这样的仙师高人,还不能手掐灵光便知一切?” 拥有超凡力量的世界中最可怕的其实还不是各种超人力量,而是这里的老狐狸们动不动就能掐会算,一旦被他们算计上,那真是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包正对此尤其关心。 “呵呵,施主怕是想多了。” 道济失笑道:“佛道各派虽有卜算之道,且曾大放异彩,可那都是‘仙道之争’前的事情了。” “听闻施主是个读书人,想必对‘仙道之争’并不陌生,只是你不曾修行,所能了解的,也只是凡人所能够知道的部分。” “‘仙道之争’在凡人眼中不过是儒、释、道、法、墨诸家之争,家家都要求一个仙道正统,所以百家争鸣。其实在修行界却是一场你死我活、血淋淋的战争。到了战争后期,就连洲外妖魔都卷入其中......” “夏洲历经十七朝,大乾崩而大艮立,却在立国之初爆发此战,各派卷入的仙师高人无数,最终令得天机混乱,如今已历经三朝百六十年,却依然无法恢复。” “施主说什么手掐灵光就能知一切,如今怕是只有传说中的真仙罗汉一流才能勉强做到,可若是成了真仙罗汉,又怎会轻易出手?” 妙啊,也就是说绝大部分超凡者只是拥有的力量超过常人,一样不能掐算前知,个个都是和凡人一样的睁眼瞎? 听了和尚的话,包正很有安全感。 至于什么真仙罗汉,想必也不会忽然心血来潮,跑来算计他一个小小的磨刀人吧? “大师,我很想知道普通人又该如何才能成为修行者,成为像大师一样的仙师高人,甚至是真仙罗汉呢?” 茶酒一样能醉人,喝着茶聊着天儿,话题可就渐渐打开了...... 包正开始探听这个世界的力量层次。 只有知己知彼,才能安全发展,最终苟成大佬。 “施主说笑了,真仙罗汉代表的是这个世界顶级的力量,又岂是常人可及?能够达到炼神还虚的层次,便已可镇压一方,称为一品宗首......” 看看时间还早,道济和尚也愿意和包正多聊几句,渐渐打开了话匣子。 这个世界的修行者,无论佛道儒法墨武,人妖神鬼魔,虽然修炼法门各有不同,却还是以实力境界划分为六个层级,号曰六品超凡。 神鬼自有其修炼方式和实力划分。 单以人,妖,魔三族而论,其中六品五品的修士,炼精化气,打熬肉身,力量还是以肉身为凭借,不出体外三丈。统称为下品修士。 四品三品的修士,炼气化神,开始凝练元神,夜游日游,这个凝练元神的阶段又分有阴神阳神之,到了这个阶段,已经可以微微调动天地元气,力量超脱肉身,有种种不可思议的手段。统称为中品修士。 一旦突破炼气化神的境界,开始炼神近虚,道家凝聚元神,佛家凝聚舍利、妖族凝聚妖丹、魔道凝聚外相魔头,儒家凝聚圣人真意,武者凝聚不屈战魂,则为当世二品宗师。 到了这个境界,已经彻底非人,除武者外,寿元皆可突破两百年,死后元神凝固,只要不被对手算计陷入各种禁制阵法,元神舍利等就有望渡过三途河,保留前生记忆和部分法力,转世重生! 开封府尹海正刚海大人就是三品巅峰的大儒,可要跨出通向二品宗师的这一步,却还是非常艰难,境界法力缺一不可。 至于一品宗首,那已经是人间难得一见的大人物,需要元神大成,炼神还虚,三花聚顶、五气朝元,凝练出道家庆云、佛顶三光、万里妖雾、千顷魔火罡煞,纵然有了这等修为,如果没有五千年以上的法力,仍旧称不得一品宗首。 二品宗师和一品宗首,又被称为上品修士。 至于超品人物,那已经是传说中的大陆真仙、佛门罗汉、妖中大圣、魔道真魔,个个都是真正掌控了天地力量的大佬级人物,一出手就要山海崩坏,寻常修士化作灰灰。 像这等人物已经几百年不见现身世上,就算道济和尚也说不太清楚, 只知道这些传说中的超品真仙罗汉们,除了境界高绝非普通修士可知,随随便便拉出一位都是拥有几万年法力的老家伙,万年法力只是门槛。 至于六品之下,根本就是不得其门而入的修行界萌新,可以统称为不入品流,比凡人强不了许多。 没变疯之前的道济和尚也真是渊博,什么仙家传说、佛门趣事、妖族的窗户根儿......什么正宗旁门、炼鬼修魔之术,讲起来头头是道,比茶馆里的说书先生还要专业。 包正听得津津有味之余,心中也在暗暗警惕。 这个世界果然很危险。 如此看来,自己暂时托庇于开封府之下,还真是最为正确的选择。 第七章 唇枪舌剑 一僧一俗聊的热闹,不知不觉午时三刻已到。 牛大刚遣人将一柄长足有五尺的宽背斩马刀送进刀房,包正接过这把双煞刀,将其放置在刀房中心位置的磨刀位上。 这个位置有墨家高人设置的引光聚光装置,阳气之盛烈,尤胜过外面广场。 在阳气镇压之下,这把双煞刀却依旧寒气逼人,稍稍靠近,就觉有怨煞扑面,侵肌附骨! “阿弥陀佛......” 道济和尚念了声佛号:“包施主,按卷宗上显示的时间计算,那佛门叛徒所成聻魂当在贫僧友人之前出现,所以要劳烦施主先行出手了。” “他对佛门来说虽是个背弃正道、入魔已深的叛徒,对常人却如佛门高僧一般模样,哪怕如今化为聻魂,也不会上来就下杀手。施主只需坚定心神,不受他邪说蛊惑,自可凭借人身血气和这斗宿房中的阳刚烈气慢慢将其磨灭。” “为防不测,贫僧会在一旁监护,若有任何危险,自会出手相助,哪怕放弃渡化友人,也不会令施主陷入危险之中。” “嗯,那就多谢大师了。” 包正笑着点头,也就是说这个化为聻魂的佛门叛徒是个爱耍嘴的话痨? 那便好,这种‘假大师’他上世见的多了。 这十日来他斩杀的聻魂也有数个,多半只是一道刺骨阴风,也就是那个叫做‘君子剑’的家伙稍稍强些,总算是有了个模糊的面目,却没有一个能够开口说话。 即将遭遇的聻魂竟是个话痨,倒是让包正颇为期待。 包正走向磨刀位,开始磨砺这把斩马刀,这种刀本来是陷阵杀敌的武器,用来斩人脑袋却是牛刀杀鸡,也不知道是哪位刑者的恶趣味。 五尺长的斩马刀在他手中轻若无物,忽而阳面、忽而阴背,在磨刀石上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一层层包裹在刀锋上的怨煞渐渐在磨砺声中化去。 每一层怨煞被磨去,包正都会得到半年至一年的法力,转眼就消除了十几层怨煞,得到了十年法力。 忽然感到一阵凉爽无比、令人心旷神怡的微风扑面而来,就如同三伏盛夏天打开了空调,让人遍体舒泰。 与先前所遇到的聻魂完全不同,之前那些货都是阴气森森如针刺骨,这次包正却感觉如沐春风。 “果然根脚出身不同就是不一样啊,给你机会呱唧几句好了......” 包正没有急着出手,而是静观其变。 眼前微微模糊,跟着金光大放,一个满脸慈笑的和尚缓缓走来,步步生莲。 这和尚显然是个强者,比那什么君子剑还要强大了十倍百倍。 包正没有第一时间出手,便被它入到意识深处,这是它在包正的意识中现身,就连在一旁为包正护法的道济和尚也无法察觉。 道济见包正面色微僵,暗叫不好,这位包施主太托大了,只怕会被那个人迷惑。 却见包正脸色忽然变冷,‘呸’的一声,斥道:“一派胡言!” ...... 此刻在包正的眼前,金光万道、瑞气千条,那个满脸都是慈悲笑意的和尚正盘坐于一座九品莲台上,头顶着金光、灵光、佛光,三光各有百丈之高,仿若真罗汉降临。 微微开口,立刻地涌金莲,满天飞花。 “阿弥陀佛......” 莲台上和尚开口,柔声道:“众生平等,皆有佛性。施主身在公门、久为怨煞所害,若能入我门下,得我大法,他日自可成就罗汉之体,岂非快哉?” “笑话!” 包正冷笑:“人生而不平等,开口闭口就是众生平等者,必是欺世大盗!秃驴怎敢欺我?” “阿弥陀佛,贫僧素不欺人。只是施主入世太深,竟存了上下屏障之心,当知若人人如你,则世人难离苦海?” 和尚忽现怒目金刚状,声若洪雷:“施主此时还不迷途知返,更待何时?” “呱躁!真以为声音够大就有理了?” 包正冷笑连连:“一句众生平等,不知道骗了多少世人!你所说的苦海,在我看来却偏偏是人间正道。” “和尚,我来问你,你说众生平等,那若是一个杀人无数、恶行昭彰的魔头,难道也得平等?也可得你之法?” “阿弥陀佛......放下屠刀、自然立地成佛,弃大恶而就大善,善莫大焉,此之谓平等。” 包正大声呵斥:“平等你个头!若是放下屠刀就能成佛,被屠之人的公平又何在?和尚,不如让我来教你罢。” “万物生来性恶,天卤一闭,即生私心,私心一起,即生争意,争意既生,便有恶行!所以世上唯一能够令人人平等的法门,便是健全之法!” 和尚微微一愣:“你竟是法家传人?” “猜对了!你以妖言惑世,实为不法之徒,今日当受惩处!” 包正冷笑一声,滚滚法力化作一堵钢墙,高不知几许、长宽无限,狠狠向和尚推去。 满天花雨和遍地金莲皆应声而破,聻魂所化的妖僧更是被直接逼出了包正的意识。 百年法力将妖僧聻魂笼罩。 “哇!” 空中传来一声惨叫,隐隐有人形虚影痛苦扭曲,被包正法力四面一合,化为灰灰。 《洗冤录》迅速翻动,一个个被和尚的歪理邪说害惨的苦主现身,拜过包正后,定格在书录中。 消灭妖僧聻魂,包正得到三百年法力,同时得到法家大神通:唇枪舌剑! 这是一门威力极大的攻击性神通,既可将自身法力幻化成各种武器攻击对手,同时也可用来磨砺温养各种实体的神兵利器,更有将各种神兵法宝收入丹田的辅助功能。 收获极其丰厚。 ...... “阿弥陀佛......” 道济和尚面现惊色,不住地打量着包正,他本来以为包正就算天赋超强与众不同,也难免会被那妖僧迷惑,早就做好了准备,要在关键时刻助包正一臂之力。 却没想到半柱香时间不到,包正便彻底碾灭了妖僧聻魂。 这妖僧对他有传道之恩,让他无法直接下手铲除,包正这等于是切切实实地帮了他一个大忙。 “想不到施主的意志竟然如此坚定,不仅未受那妖僧所惑,出手更是迅如雷霆,真是让贫僧敬佩啊。” 道济和尚连连感慨,真正对包正起了结交之心。 包正微笑道:“道济大师过奖了,这妖僧不过靠迷惑人的手段而已。我是大艮朝磨刀人,也算有朝廷职司,正是他的克星,只要不被迷惑,灭杀他其实并不困难。” “如今这妖僧聻魂已经解决,下面是由大师接手,还是让我来继续磨砺此刀?” 第八章 此生不成正果 道济以佛法观察,发现友人所化的聻魂前面仅剩下三道怨煞。 聻魂不在五行中,可以轻松进入他人的意识深处,却偏偏越不过这怨气怨煞,这也是天道不独,凡物必有相克之道。 也正因如此,他那友人才能与妖僧相安无事。 “接下来还是让贫僧接手吧,我与那友人恩怨纠葛,却是不好假他人之手。” 道济是真的有些看不透包正。 瞧着明明是个凡人,天赋之强血气之壮却超越了许多修行者。 那妖僧虽化聻魂,也不是轻易可以消灭,在包正手中却只撑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 他还真怕包正杀心起来,回头再顺手将友人的聻魂一锅端了。 包正点点头:“如此也好。” 虽然有些眼馋,道济和尚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同时心中好奇,不知道济和尚口中的友人是男是女,与他又有着什么恩怨纠缠? 可惜对方已化聻魂,只怕会与那名妖僧一般,在道济和尚的意识深处与其交流,道济和尚怕也不会主动说出这些秘密。 只见道济挥手射出三道金色佛光,轻松抹去了三道怨煞,忽然面色一僵,定立不动。 “果然是遇到老友了吗?” 包正念头刚刚闪过,眼前忽然变得模糊,景物变幻,洗冤录轻轻翻开,某一书页上开始显现出画面...... 道济和尚此时已化身为一名翩翩佳公子,站立在他面前的是一名满头珠翠、凤冠霞帔的年轻女子。 道济柔声道:“秀儿,你难道不记得我了吗?” 年轻女子眉目俊秀,眼神却是混沌不清,忽然偏头一笑,眉眼歪斜,嘴角流下口水来:“嘻嘻......俊俏公子俊俏公子,你看我美不美啊?我好美哦......让我做你的新娘子好不好?” 道济脸色微变:“秀儿,我是李修缘。我遁入空门,确是有负于你......可你......你不要再疯了好不好?” 原来是她! 看着洗冤录中缓缓出现的一行文字,包正恍然大悟。 这个道济,果然就是日后的济颠。 当年他弃家为僧,抛下了新婚妻子,却以为自己是向佛心诚。 没想到他离家出走后,所有的脏水都被泼到了这位可怜女子的身上,她被视为不祥之人,甚至连下人都敢嘲笑她。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这位姑娘原本也是个知书达理之人,却在无数人的指责中陷入了深深自责,真以为自己是个不祥之人。 日日以泪洗面,最终疯颠,竟然一把火将李家点燃,烧死了公婆。 此为忤逆大罪,被判斩立决,死后成为聻魂。 此事成了道济的心魔,一时经也念不得、佛也参不得,修为竟然隐隐开始倒退! 他此来就是为了渡化秀儿,也渡自己。 却想不到秀儿虽然成了聻魂,却依然疯疯癫癫,根本无法接受他的道歉,更不要说是渡化了。 眼见得道济和尚又是《金刚经》,又是《楞严经》,又是《往生经》,佛经念颂了足有十几部,秀儿还是一脸的呆滞,只会咯咯疯笑。 道济面容愁苦,终于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赫然是心魔深种,要当场道消人亡。 包正轻叹一声,虽然也有些看不过道济的做法,却也不能见死不救。 狠狠一巴掌拍在道济的肩膀上,强行让他从意识深处退出,大声道:“大师,你刚才吐血了。” “吐多些才好,吐死了落的干净。” 道济面容愁苦,接连又是两口鲜血喷出。 他也是堂堂炼气化神的四品修士,却硬是止不住吐血。 “她疯了,再也渡不得她啦......” 包正冷冷道:“看到了,或者是因为她怨气冲天,或许是苍天都看不过眼,要我目睹一切!” 道济目光呆滞。 渡不成秀儿,也就等于渡不得他自己,他这个灵觉寺高僧早晚会像那名妖僧一样,叛道入魔、万劫不复。 “和尚,我看要渡的不是她,该罚的倒是你。” 包正冷笑道:“佛家最讲因果,当年是你害她变成了疯子,你却有错不认、有罪不赎,浑然不理当年是你种下的恶因,方才结下今日恶果! 如今你更是高高在上,口口声声说什么要渡她。” “和尚,你究竟还要不要脸? 我看你就是个臭不要脸的,就是个疯子! “包施主,你说什么?” 道济被骂的一愣,竟未发怒,反倒陷入沉思。 “要渡人,先渡己。亏你还是什么大师,难道还想不明白!” 包正道:“和尚,可别让我看不起你!” 道济猛然一愣,犹如被人当头棒喝! “哈哈,骂得好! 和尚我当年离家弃妻,所做所为,可不就是个疯子吗!我是活该受今日的惩罚!哈哈哈......” 道济忽然一把扯破僧衣,踢飞了脚上的珍珠僧鞋,眉眼歪斜,冲包正扮了个鬼脸。 “我是疯子,我是疯子!只听说过刻苦修行,明心见性者可以成就正果,何时有疯子能够成就正果的?” “秀儿,和尚今生亏欠于你,便做一世的疯僧,只以神通度世人,此生不入佛域!不见‘心中如来’!不成正果!” 说完一把抓住包正胸衣,在他脸上吧唧亲了口,流下好大的一片湿痕。 他这时终悟己过,真心忏悔,不再高高在上的要‘度化他人’,有了赎罪诚意,心中竟然大放光明。 佛门中阴身开始显现元阳盛态,在体内大放光明,隐隐有开始凝聚舍利的趋势。 道济被困四品境界多年,如今一朝突破,立地成为三品修士。 不过他已立下大誓言,今生只以神通度化世人,不见‘心中如来’,不成正果,终其一生,将与佛门罗汉无缘。 和尚嘿嘿一笑,光着对大脚板冲出了这间斗宿房,走时连个招呼都没打,看来像是真的疯了。 洗冤录再次显现,翻停在某页后,一名凤冠霞帔的新娘子冲包正盈盈一拜,而后定格。 她是和尚的心魔,和尚又何尝不是她的心魔? 包正一语令和尚疯癫顿悟,却也同时让她得以解脱,心中的恨意冤情就此消去。 这次没有法力奖励,却首次得到了一门法家大神通! 金戈玉帛!(调解之道) 神通效果:弱化对手各种攻击,化干戈为玉帛,削弱世间万种法! 就如同现代蓝星法律中的调解程序! 第九章 锦毛鼠白玉堂 包正捧着这把磨砺完全的双煞刀走出刀房时,牛大刚陈三等差吏一个个目光怪异地看着他。 道济大师一身珠光宝气的走进刀房,出来时这位宝相庄严的高僧却变成了破衣烂衫的疯和尚,不仅用咸湿手摸了陈三的脸蛋儿,临行时还顺走了牛大刚刚刚炖好的一只肥鸡...... 道济大师这究竟是受了什么刺激? 谁刺激的他? 望着包正白皙脸蛋儿上的一道湿痕,再联想道济和尚唇红齿白的俊美模样,就连牛大刚这种磊落汉子都下意识地缩了下脖子,心中有些恶寒。 无论道济大师是真疯还是假疯,那也是开封府斩妖房的仙师供奉,这小子有了这层关系,日后当对他另眼相看才是。 想到这里,牛大刚走上前亲切地拍了拍包正的肩膀,用一种自家人才有的亲昵口气道:“好小子,干得漂亮。” 包正笑了笑:“还是要多谢知吏大人肯给机会......” 牛大刚哈哈大笑,命人接过这把磨砺完全的斩马刀:“机会是给你了,也要你能干才行嘛。你小子干得道济大师都喜若癫狂,能力可见一斑。” “老陈,这小子和你一样都是读书人出身,今后就交给你们乙字班了,斗宿房不是刚好有空缺?” 陈三目光怪异地望了望包正,笑道:“小包,恭喜了。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们乙字班斗宿房的坐房磨刀人,每月有十文例钱,还会得到刑具房为你开具的‘具保禀书’,每旬都有半天的自由活动时间,只要你不逃走,偌大的汴京城尽可去得。” “跟我走吧,从今天开始你就不用住在大通铺,可以居住单人房间。” 虽然可惜包正为了与仙师攀交竟然无所不用其极,陈三还是能够理解他的无奈,堂堂读书人竟然沦落至此,为了死中求活还有什么是不能牺牲的? 换了是他也未必能比包正做的更好。 人活世上多艰难,最重要就是能够相互理解。 “嗯,多谢知吏大人,多谢管事大人。” 包正心中喜悦,只是感觉有些古怪,牛大刚和陈三看他的眼神儿似乎有些不对。 ...... 乙字班的福利待遇令人欣喜。 除去一个共用的小园外,二十八名乙字班磨刀人都各自拥有一个单间,皆是青砖小瓦的住房。 墙壁和屋顶爬满了山虎子,冬暖夏凉。 房间内有床有桌,该有的家具齐备,而且说是单间,其实房内还有被单独开辟出的一间内厨。 上世包正就爱闲时做几道合心意的小菜吃吃,这个内厨令他着实有些喜出望外。 “怎么,看你开心的样子,莫非还通厨艺?” 陈三观察入微,一眼就看出了包正心思,笑眯眯地道:“你现在是乙字班磨刀人,待遇不是先前可比,如果想自己下厨,可以去公食堂领取各种食材,普通磨刀人是一日三餐,你却可以领取一日四餐的份额,连夜宵的份额都有。” “还有这样的好处?” 包正微讶,随即又摇了摇头道:“公食堂的饭菜我吃过,可不光是厨艺有问题,食材也不够新鲜。陈大人,我能不要公食堂的食材,直接折成现钱给我吗?我想自己出去购买食材......” “你这小子倒是很挑剔。” 陈三不觉哑然失笑:“若是这话被公食堂的厨子们听到,怕是要冲上门来打破你的头呢。行了,谁让你是我们乙字班的精英磨刀人呢,我去找牛知吏商量,成不成可不敢担保。” “不过你目前只是乙字班磨刀人,就算得了具保禀书,每旬也只得半日出外的时间,你莫非还能买足一月的食材不成?” 包正嘿嘿一笑:“山人自有妙计,陈大人到时自知。” “你小子以后说话要当心些,什么山人,那是仙师高人才能自称的,你一个小小磨刀人,说到底还是个死囚身份,说这种话简直是找死!” 陈三明显是好心提醒,摇头道:“以后要谨言慎行,我可不希望自己看好的手下莫名其妙就丢了性命。在这里等着,我会帮你去求牛知吏的。” 包正忽道:“陈大人,有句话我必须要说,多谢你的关照,我包正日后当有报答。” 陈三停下脚步,笑盈盈地望着他道:“以后就不要叫什么陈大人了,私下里叫我一声陈哥就好。” 他这个刑具房的积年老吏,眼光何等毒辣? 区区一个新晋萌新,只用十几日时间就成了乙字班磨刀人,更与仙师攀交,这种人是绝对值得深入交往的。 何况大家都是读书人出身,本就兔死狐悲,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就当是为自己积累阴德了。 ...... 无论在任何地方,有能力的人总是可以搞特殊化。 陈三很快就带回了好消息,牛大刚答应了包正的请求,将他每日三餐的食份折成现钱,计每月一百二十文。 按照大艮朝的银钱兑换比例,合一钱二分银子。 陈三存心结交包正,为他加快办理了刑具房的‘具保禀书’,有了这份保书,包正虽是罪身,也可在汴京城内四处行走,只要不靠近皇城、不逃离京城就好。 别小看这每旬半日的‘放风时间’,刑具房有几百磨刀人,有此特权的只不过乙字房和甲字房的三十五人而已。 翌日一早,包正走出刑具房,出门放风。 艳阳天、风光好。 秋高气爽,汴京城一派繁华胜景。 以樊楼为首的三十六楼据说都藏有名厨,手艺肯定比刑具房的厨子强了百倍,包正本有心见识下大艮朝的顶级烹饪手段,摸了下羞涩的衣囊,也只能打消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大艮教坊司、知情轩、藕花楼都是最出名的顶级青楼,据说楼内的花魁姐儿不仅容貌冠绝行内,个个还都是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的才女。 包正摸着衣囊,寻思着以自己在后世都算麦霸的歌喉在这个世界多半也是可以做到‘白瓢’的,不过如今自己只是个身份低微的磨刀人,如此行径难免会招来许多嫉恨,终是不美。 在知情轩下转悠了几圈儿,终于还是根据陈三给出的汴京城简图,恋恋不舍地走向了东市。 汴京的菜市井子不少,有面向达官贵人的南市,可以买到各种珍贵食材,也有面向平民的东市。 在东市中还有不少是从乡下来的自卖户,他们没有固定摊位,只能被市场中的坐地卖家和街道司衙门的人赶来赶去,所以他们的菜价最为便宜。 包正走到一名葛衫大汉的面前,看了眼他破烂胸衣下露出的几拢黑色胸毛,指着他身旁一辆盖了黑色油布的车子道:“要是我的鼻子没出问题,车里放的是猪肉吧?” 大汉警惕地看了他一眼:“俺是给人送货的,不是违规摆摊呢。” “行了,你紧张什么,我又不是街道司的人。” 包正亮了下刑具房的具保禀书,在大汉眼前晃了晃:“看清楚啦?” 原本没指望葛衫大汉真能看懂保书上的内容,只是让他瞄一眼禀书上的开封府印章罢了,却没想到大汉双眼一亮:“原来是刑具房的磨刀人啊?这位兄弟是甲字班的还是乙字班的,丙字班的磨刀人可没资格出来逛街。” 包正倒是一愣:“呀喝,你知道的倒是不少?” “那是,您可不是第一个出来买肉的磨刀人,刑具房里也有我的老主顾呢。” 卖肉大汉笑道:“咱家的肉好,价格也公道,每天都要送猪肉给甲字班的一位磨刀人,您也是刑具房出来的,难道没听过这件事?” 包正心说,这事我也没听陈三说过啊? “别说,我还真不知道。” “嗨,不就是你们刑具房的白玉堂白爷?人家可是甲字班的第一磨刀人,每天我都会送猪肉过去,指明是白爷要的。据说这位爷嘴巴挑剔,喜欢自己下厨,不爱吃公食堂的饭菜......” 白玉堂,锦毛鼠? 包正愣住了,大名鼎鼎的锦毛鼠,现在是刑具房甲字班的磨刀人? 第十章 法场鸣冤 这就怪不得牛大刚答允的如此痛快了,原来是早有先例。 只是不知大名鼎鼎的锦毛鼠为何会成了一名磨刀人,难道此君也做了死囚不成? 包正对卖肉大汉道:“这位兄弟,给我一个猪头,一副猪下水,另外以后每日都少量送些猪肉猪排什么的到开封府刑具房,我叫包正,每次咱们都是现钱结账。” “好咧,盛惠十二文,以后一定给您按时送到。” 卖肉大汉挑了新鲜的猪头和一副猪下水,用油纸密密裹了,又拿草绳系好,递给了包正。 包正接在手中,却不着急离开,笑道:“那位白玉堂白爷是什么时候进的刑具房,兄弟你可清楚啊?” “咳,您问这件事啊?汴京城那是无人不知啊,这位白爷啊......他可不是人。” “哦,他还不是人?” 卖肉大汉笑道:“那可不嘛,这位白爷其实是个白老鼠成精,原本居住在两浙路松江府附近的陷空岛上。” “不过人家虽然是个妖精,却从没伤害过人命,是拥有‘良妖证’的大艮朝治下之妖。在陷空岛上有些家资,岛上的人还要称他一句白员外呢。” 包正笑道:“既然是有良妖证的,怎么又会做了磨刀人?” “还不是因为那位展大人吗,展大人得了个绰号叫‘九命御猫’,这位锦毛鼠听了不服气啊,就跑进京城做了些案子,故意找展大人的麻烦。据说最后是被展大人收服,双方化敌为友,还成了朋友......” 卖肉大汉道:“听说展大人原本是想请这位白爷做斩妖房的‘斩妖郎’,这位白爷却不肯,偏要去刑具房做一名磨刀人,还说要借此赎罪,免得连累了陷空岛......” 包正闻言点头,不愧是锦毛鼠,敢做敢当。 告别了卖肉大汉,又到菜市上找了个卖菜郎,选了些新鲜菜色,约定让他每日送些时令蔬菜来。再去粮铺买了十斤袋装的上等白面,一并提在手中。 大艮朝物价低廉,货币购买力极强,算了下这每月一百二十文的伙食费加上十文例钱勉强够他每日三餐之用,山珍海味虽然买不起,每天有菜有肉却是毫无问题。 解决了食材供应问题,包正手中拎着猪肉蔬菜,在东市中闲逛。 自由就像是一碗隔夜粥,饱汉子不会珍惜,饥肠辘辘的人才会知道是如何宝贵,重获自由的包正感触尤深。 东市是出了名热闹,除了菜市场外,还有商铺林立的街路,虽然比不得南市的那些高大上的商铺,却更接地气,还有各种不上台面的小吃铺子,虽然烹饪手法不够高明,也足够让穷棒子们垂涎欲滴了。 包正走着走着,忽听前方一阵喧哗,有人高声叫道:“囚车过来啦,快去菜市口看砍脑袋啊!” 跟着就听一阵净街锣鼓响起,一队押送死囚的军卒从开封府方向押着几辆囚车行来。 队列中有高居马背的监斩官员,身着红衣的刽子手,一个个目光森然,杀气冲霄。 两旁观者无不欢呼,纷纷报彩声,同时将烂菜叶子臭鸡蛋等物砸向囚车中的死刑犯。 可见开封府深得人望,很受百姓的尊重爱戴,被开封府定罪的囚徒,没人会怀疑他们蒙冤受屈,必为十恶不赦之徒。 包正两世为人,这还是第一次见到砍人,心中好奇,便跟随着好事百姓,来到刑场看热闹。 午时一刻,一通鼓响,人犯绑缚法场,午时二刻,二通鼓响,人犯验明正身,午时三刻,三通鼓响,‘斩’字令牌落地! 刽子手解开包裹刑刀的红绫,正午阳光下刀光湛湛,刺目生花,场外顿时又是一阵喝彩声。 也就是开封府的刑刀才能够保持的如此明亮锋利,这些死囚落在开封府手上,简直就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斩!” 监斩官一声令下,刀光闪动。 “吱吱,冤枉啊,可冤死我了。” 嗯,有人叫冤? 包正目光一凝,法眼开启,望向这个叫冤的囚徒。 台上五名死囚,有人有妖,这个叫冤的囚徒此前已在验明正身环节,将身份信息公之于众。 叔青,是一头地鼠妖。没错,就是上世常见的小游戏‘打地鼠’中被孩子们捶破了脑袋的地鼠。 辛苦修炼百年时光,一朝得成人身,因为当初修行时常在地下偷听一名半耕半读的书生读书,于是倾慕儒家文化,一心也想做个读书人。 因为从未害人,又是修行初期就被大艮朝登记入册的妖,所以得成人形后不久叔青就得到了大艮朝颁发的‘良妖证’。 大艮朝立国时就曾借助妖族力量平定四方,抗衡外洲妖魔,因此对本朝妖族向来善待,凡是通过了朝廷审查、得到了良妖证的妖族,统统可以享受国民待遇。 叔青不仅可以读书,还可以参与科举考试,如果金榜得中,甚至还可以做一任妖官。 他也真是争气,短短十年时间,就一路得中童生、秀才、举人文位,眼看秋闱将开,便入京参考。 地鼠妖不比人类中的官家富家子弟,甚至不如一般百姓也有几世积蓄,之前他就是个小地鼠,修成人身后在人道昌盛的大艮也不敢害人谋财,这次进京赶考的路费还是用辛苦载种的几亩红薯换来的。 妖穷志短,住不起高级客栈,只得落脚在东市黄记驴肉旁的大车店中。 大车店的对面,是一家布店,店中老板娘姿容绝丽,媚光动艳,是个风流人物。 叔青文人的浪漫情调来了,经常跑去布店中和老板娘搭话,还动不动就赠诗给人家。 很多人都可以证明这件事。 却不想在秋闱开考的前日,老板娘被人先弓虽后杀,事后还血淋淋斩去了人头。 人头就被挂在黄家驴肉的肉勾子上,案发后,开封府立案调查。 事后察明,正是叔青这个地鼠妖所为,当即剥夺其文位,由斩妖郎出手,斩灭其一身道行,打入死牢,合该今日开刀问斩。 可是在即将被砍头的时候,叔青却开口叫冤! 另外四名死囚和观看斩刑的百姓都感吃惊,开封府断案,居然有人叫冤? 有用吗? 这只地鼠妖显然不知道开封府的规矩,开封府刀下,从不留人留妖。 别说你自己叫冤,就算有人在刑场高呼刀下留人也是无用。 “这只地鼠妖,怕是真被冤了。” 包正开法眼观察,只见地鼠妖头上悬停着一团绿光。 果然有冤气! 忙开口叫道:“刀下......” 留人两个字还没叫出口,只见眼前五道雪亮的刀光闪过,五颗脑袋咕噜噜滚落了一地。 求收藏、推荐票、月票,谢谢大家。 第十一章 识香大妖来 包正跟地鼠妖叔青一不沾亲二不带故,方才开口叫刀下留人,其实是法律人的秉性使然。 结果还是无力回天,眼看着含冤负屈的地鼠妖人头落地。 古往今来,冤案总是无法完全杜绝的,地鼠妖被冤杀也只能算是个例,不可说就是开封府不好。 就是在上世蓝星,有两审终审,有死刑复核,有律师辩护,英美法系还有号称最为完善的陪审团制度,难道就不会出冤案了? 不过地鼠妖这一死,刑具房多少就会有些麻烦。 开封府斩首可不比别处,同样是砍头,别处的刽子手行刑还能保留下三魂七魄,开封府却会根据罪行类别,同时斩灭部分死囚的魂魄。 但凡谋反、群杀、毒众、**者,刑刀上便会附加斩妖郎的法力,一刀下去魂魄同灭。 地鼠妖被判**罪,合该斩灭魂魄。 五颗人头在地面上滚动着,隐隐有三条魂魄从血腔子中飞了出来,被正午阳光一照,顿时就要散灭。 忽然有阴风滚上刑台,风中站出几名身着黑袍黑甲的阴差,周身有淡淡香火金光,阻挡住日光侵伤。 几名阴差冲监斩官所在方向微微躬身施礼,抖动手中的拘魂牌、锁魄链,将三团阴魂缚住,向城隍庙方向飞去。 阴差拿魂? 整个过程在包正的法眼下看的清清楚楚。 包正暗暗点头,这就对了,所谓孤阴难涨,独阳不生,大艮朝有阴司奖善罚恶,正是建设大艮朝和谐社会的有力补充。 这三名死囚能够保留魂魄被阴司招去,也算幸运,地鼠妖和另外一名死囚则是彻底魂飞魄散,包正大开法眼,紧紧盯着斩杀他两个的刑刀。 一把镔铁雁翎刀、一把七环定魂刀,斩杀地鼠妖的,正是那把定魂刀。 那把镔铁雁翎刀上只不过笼罩了几层怨煞,不像有聻魂产生。 定魂刀上的肃杀刀意却忽然大盛,虽然只是瞬间的变化,却被包正立刻捕捉到了。 “果然,这头地鼠妖蒙冤而死,且被判同斩魂魄,连去阴司哭诉的机会都没有,结果怨气冲天,凝成了聻魂。” “他和我先前遭遇的那些大凶之徒、华山剑修不同,是以冤怨二气凝成的聻魂,这口冤气不出,恐怕就是仙师高人亲自出手,都难以平复......” “这个麻烦,最终肯定要落在刑具房,又该牛知吏头疼了。” 包正摇摇头,提着肉菜离开了刑场,心里慢慢算计,该如何才能想办法把这把斩杀了地鼠妖的刑刀弄到自己手中磨砺? 之前所遭遇的聻魂都是本身就该死,冤的只是苦主,却都有许多的奖励;如今这个地鼠妖改姓了窦,本身就是最大的苦主,傻子都能想到奖励必然更为丰厚! ...... 回到刑具房,交验了具保禀书证明自己没有逃离,包正就一头扎进房中,开始整治美食。 先将买来的上等白面熟至半发,烙成两面焦黄的饼子,而后就开始着手处理猪头和猪下水。 做卤菜最难的就是高汤秘料,很多所谓的祖传秘方根源就在此两项。 包正却无需为此担心,奖励的卤猪十三香一出,一锅清水也成百年老汤了。 只需要将猪头洗净,去干净猪毛,少量放入葱姜,撇去头层血沫,放进大锅中炖煮即可。 等到猪头半熟,放入卤猪十三香,不多时便肉香弥漫。 猪下水还挺全,有猪肚、猪肺、猪肝、猪肠......这些玩意儿并不值钱,基本上就是买猪肉的搭头儿,洗这些东西有讲究,既要去除干净腌臜的部分,又不能完全洗脱了脏器味儿,脏器味还不能太盛,基本保留三成就可。 包正是老吃货了,手上功夫不凡,很快将猪下水清理完成,放入大锅中与猪头同煮。 此时猪头已经熟至五成,油气泛出,包裹住这些下水,相互交融,厚味更加。 此时便可加入赤油红酱和适量的精盐。 香啊...... 不多时,肉香已经弥漫了小半个刑具房,距离包正最近的乙字班磨刀人们刚刚从公食堂填饱了肚子回来,却还是忍不住打开窗户,一面闻着味儿,一面向包正所在的斗宿房张望。 不过很快窗户又纷纷关闭,磨刀人之间可没有所谓的同僚之情,这里什么样的凶人都有,彼此间互有防范,虽然被包正勾引的馋涎欲滴,也没人会贸然来访。 当肉香弥漫到甲字班时,位于甲字班七星之首的贪狼房窗户打开,露出一张右鬓处插了朵红绒花的俊美面孔来。 这位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斗宿房方向,‘咕咚’吞下口水,喃喃自语道:“怪哉,什么人能把肉炖的这么香啊?嗯,有这样的手艺,似乎值得白爷去品评一二了?” “好像是初入乙子班的磨刀人,据说是个才来了不过一周的新人?这样的人才,似乎勉强够资格与白爷我结交。” “就给他这个面子罢......白爷我可不算是蹭肉吃,三十年的女儿红还剩下一坛,算这小子有口福!” “就这么定了,这小子见到白爷上门,想必会受宠若惊。” ...... 算计着火候已至,包正撤去炉火,掀起了锅盖查看。 忽听身后有人道:“好香好香,寻常猪肉可没有这样的香味,这是猪头肉吧?” “我都不用走到锅边看,就知道锅内除了猪头肉外,还有一挂下水。你倒是很会吃啊?可笑这汴京城的食家就没有几个知道下水美味的,或是不敢食用,或是不屑食用,就这样错过了人间美味,可算是白活了。” “难得你是个会吃的,你我倒算是同道中人。” 谁啊这是? 包正转过身,眼前是一名俊俏的青年,面白如玉、目如点漆。头戴一顶八棱英雄帽,帽顶一朵红缨颤巍巍的抖动。 上身是双排扣的白色劲装,外罩一袭玄色英雄氅,水绸子的筒裤,脚蹬一双抓地虎的快靴。 靴边露着荷叶边的袜沿儿,说不出的飒爽风流! 如此人物却出现在刑具房,除了那位锦毛鼠还能有谁? 暗暗用法眼观察,只见妖气盛烈,不过这妖气中不见血光,更无怨煞纠缠,确实是个善妖。 自己竟然判断不出他的道行法力,只怕还是只几百上千年的大妖。 包正看了这只老鼠妖一眼,只装做不认识:“阁下是什么人,别人开饭的当口儿你闯进来,这是要开唱莲花落吗?” 白玉堂是出了名的骄傲人物,对这种人你越捧着,他就越当自己是大爷,你越是嘲讽奚落,他反倒会对你另眼相看。 包正对待这种家伙有的是手段。 白玉堂果然一愣。 我擦,这个新人还挺狂啊,竟敢讽刺白爷我是要饭的? 有性格啊,我喜欢! 想不到这开封府中除了姓展的那只老猫,居然还有人敢讽刺白爷我? 太有意思了,爽快地很呢...... 第十二章 人鼠之交,酒肉朋友。 “嘿嘿,莲花落白爷我可不会唱,三十年的女儿红我这里倒是有一坛。” 白玉堂扬了下手中的酒坛:“包正是吧,你可要看清楚了。这可是三十年的女儿红,怎么样,我锦毛鼠可不是白吃白喝的人吧?” 女儿红是女子出生时埋入地下,待到出嫁时方才取出。大艮朝的女子十四岁就能嫁人,十六就算是望嫁了,谁家有三十年的女儿红就说明谁家有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这种酒只能是家里人偷偷喝掉,谁还会拿出来丢人? 也不知这只老鼠是从什么地方弄来的这种好东西。 估计是这只千年鼠妖的徒子徒孙跑到人家偷来的,可缺了大德了。 “三十年的女儿红?那可是稀罕物,您刚才说自己姓白?难道就是甲字班贪狼房的锦毛鼠?” “真没看出来,您家还有没出阁的老姑娘呢?” “哎,白某孤身一人,哪里来的女儿呢......” 白玉堂有些尴尬:“这么好的肉可千万不要煮过了火候啊,快让我看看。” 冲过来从包正手中接过筷子,插了几下猪头肉,又挑起几样下水打量片刻,白玉堂咽着口水道:“火候刚好,包兄弟,不如我替你将这些卤肉放入井中镇一镇?” 美食当前,就是兄弟。 包正笑了笑:“白兄果然内行,那就麻烦了。早就听说您是仙师一流的人物,由您动手可比我方便多了。” 卤肉不是红烧肉,讲究的不是趁热吃。若是热着就切,肉片就容易相互粘连导致口味变差。 所以会吃的人都要将卤肉放凉,而后才切片,如此便不用担心切好的卤肉会粘成疙瘩,也可以减少肉中油脂的流失。 最快的降温方法自然就是吊在井中,距离水面半尺,借井水冰寒之气镇出的卤肉方为上品。 白玉堂用手一指,一块块猪头肉猪下水就连串飞向井中,约摸一刻钟后再摄出来,拿刀这么一切,嗨!那真是瘦肉红如玛瑙,肥肉白如美玉,不用吃就能把人的口水给勾出来。 包正小施刀功,笃笃刀声中,满满切了一大盘的猪头肉和猪下水,又炸了个花生米,切了一大盘白萝卜丝拿糖霜拌了,真是有红有白、有荤有素,把个白玉堂馋的差一点就现了原形。 “好肉,好肉,如此香美的肉我有多少年没吃过了?不对,是从没吃到过啊!” 白玉堂也不用筷子,捏起一片猪头肉,还非得用两只手捧着送进口中,用前牙一点点咬碎,怎么看都是老鼠的作派。 这副吃相就是胎里带来的毛病,哪怕千年修行成了人身,还是很难改得掉。 边吃还边唠叨:“就不知道那些外洲的妖族是怎么想的,人间有这等美味,他们却偏偏要吃人,活该统统抓来,一刀一个。” 不愧是大艮朝登记在册,拥有‘良妖证’的妖,屁股坐得端正,有着正确的价值观。 包正看不下去了,递过一双筷子道:“白兄,用这个。” “嗯,用筷子用筷子,老猫也经常这么说我,我总是给忘记了。” 白玉堂脸一红,接过筷子放下,一掌拍开酒坛上的泥封,迅速岔开了话题道:“不白吃你的卤肉,包兄弟你也尝尝我的好酒。” 三十年的女儿红那就是老姑娘的血泪史,可在好酒者眼中却是无上妙物。 喝这东西必须用碗,端着酒坛这么一倒,朱红色的酒线能拉出丝来,落碗后色若蜜糖,能堆出碗口半寸而不散溢。 包正暗叫一声好酒,一大口喝下去,顿时一股香滑醇厚的液体顺喉而下,渐渐变得温热,落腹如有块垒! 随着酒液在腹部渐渐化开,一股暖香上冲喉咙,忍不住打个酒嗝,就有了微熏之意。 这个时候扔两片猪头肉,猪大肠什么的进嘴里,最后再来口白萝卜丝解解腻,这味道,美!给个真仙都不换。 都是真吃货,也是老酒鬼,两个家伙大口吃肉大碗喝酒,谁都没有暗中用法力逼出酒意。 一坛五十斤装的女儿红喝光,一人一鼠已是微熏半醉。 白玉堂大着舌头,醉眼也斜地望着包正:“包兄弟,你究竟是犯了什么案子,不得不做了磨刀人?” 包正叹口气:“还不是因为我误交了鼠辈......” “嗯,你刚才说什么?” “抱歉了白兄,我更正一下,是误交了匪类,这才被牵连入狱......” 白玉堂方才释然:“这就是了,匪类就匪类,关我们鼠族什么事情?” 包正笑道:“我等做磨刀人都是身不由己,白兄可就不同了,恐怕这开封府刑具房内也就你一个是心甘情愿进来的吧?我可一直都没想明白您为何放着好好的斩妖郎不做,非要跑来做一个磨刀人呢?” 白玉堂看看包正,忽然一笑:“对别人我可不会说,对包兄弟你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以后少不得还要常来常往呢。” “这么说吧包兄弟,我来刑具房的原因有三,第一呢,也正是兄弟我对外声称的,要替陷空岛的几位哥哥赎罪,毕竟是多年为妖,大错没有、小过不断,积少成多,陷空岛可不想被大艮朝盯上......” 包正笑道:“有道理。” “这第二呢,我是不想做那只老猫的手下,所以才不肯去斩妖房。” 包正继续点头:“这就更能理解了,白兄,还有这第三呢?” “第三?反正包兄弟你也不是修行中人,不怕告诉你。” 白玉堂压低了声音道:“做这刑具房磨刀人于我的修行有益......” “哦?” 包正心中微惊,心说莫非你和我一样,也跟系统什么的有一腿? “你不是修行中人,也不用多打听,记得要给我保密啊,咱们可是食友加酒友的关系,我那边什么女儿红、状元红、猴儿酒,美酒可是要多少就有多少。” 包正哈哈一笑:“那是自然,白兄尽管放心,我这个人嘴巴牢得紧呢。” 两人推杯换盏,喝酒吃肉,宛若多年老友。 “酒足饭饱,白某去也,这件东西你收下。” 白玉堂伸开手掌,掌心中多出了一枚形若牙齿,非金非玉,却有隐隐玉光浮现的东西:“这是为兄三百年前脱落的一枚智齿,佩戴在身上,可助你减轻刑刀怨煞的伤害,可惜你只是个凡人,若是修行者,还可提升你的智慧,令你事半功倍,说不定就能够打破那只老猫的记录......” “如此就多谢白兄了。” 包正开法眼悄悄观察,这枚牙齿上果然没有什么阴毒算计,白玉堂确实是一番好意,是个讲义气的鼠妖。 虽然没指望一枚鼠牙能有多少妙用,这东西倒可用来掩饰他的真正底牌,以后就算真的打破了那只九命御猫的记录,也有了合理的解释。 目前看来,白玉堂这个朋友尚可交得。 第十三章 识法代言人 秋风秋雨愁煞人。 面对这种自然之力,就算是一品宗首高人也是无能为力,不能与天抗争。 汴京进入了雨季,发愁的不仅是负责大河汛情的官员兵士,还有牛大刚这个刑具房知吏。 雨下的再大再久,该砍的脑袋还是要砍的。 开封府不是种地的老农,可不会看天吃饭。 刑具房可就做了难。 乌云罩顶不见天日,没了阳刚烈气可用,斩妖房送来刑具房的刑刀却数量未减。 刀上凝结的怨煞比寻常时候更为猛烈数分,先不说那些要人老命的聻魂,哪怕只是普通怨煞,都让磨刀人损失惨重。 短短一月时间,与包正同来的新晋磨刀人就损失了整整四十三人,就连丙字班的老鸟们也有二十一人被怨煞所趁,刑具房的医师们都束手无策,只能看着这些磨刀人婉转哀嚎,皮肤渐渐溃烂而死。 骨肉化泥,一桶清水冲过去便没了踪影,生命就是如此的脆弱。 就连甲字和乙字房的精英磨刀人们,现在接手刑刀时都是谨小慎微,稍有行差踏错,立即万劫不复。 包正却是如鱼得水。 他如今简直就是乙字房的劳模一样。 一个月时间,亲手磨砺成功的刑刀足足有十八把,虽然没有再次遭遇聻魂,却顺利磨除了六百余层怨煞,累积得到法力五百余年,算上前期的积累,已经拥有法力九百九十年,眼看就要突破千年之数。 手中执定一把刑刀,一层层将怨煞磨除,法力累积数字不停上涨,九百九十五年......九百九十六年......九百九十九年......一千年! 耳边仿佛有天雷巨响,身体一阵酥麻,仿佛正有无数股肉眼难见的雷霆在体内拥动,淬炼着他的骨皮血脉、经络奇穴! 哪怕抛除法力不谈,都感觉肉身充满了力量,听力、视力、五蕴六感,都在直线提升。 《混沌法经》运转几周,包正对法力运用之道更有了许多心得,领悟了许多原本无法领悟的术法。 修行者中,有所谓‘道行’与‘法力’的说法,广义来说两者就是一回事儿,经常混同了来讲。 就狭义而言,道行与法力却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道行指的是修行岁月,天赋传承不同,所得法力自然不同,玄门正宗百年道行,因为传承有序、选材严格,门下弟子天赋超人,未必就修不出千年法力。 其中又以儒、释、道三家最为正宗,门下修士以百年道行修出千年法力,转手就诛杀了千年老妖的事情时常得见。 包正的法力得自《洗冤录》,也不用什么传承、感悟,一年就是一年,现在赫然已经是位‘千年老怪’。 算是勉强完成了一个‘小目标’。 九百九十年法力比千年法力只差十年,实力差距却是天差地别。 犹如脱胎换骨,金蝉飞腾!从量变走向了质变。 累积得到千年法力,所得奖励也是非凡。 得到法家大神通一门:识法代言人! 法家大神通素来难得,这一门‘识法代言人’更是神妙无比,源自现代法律中的代理制度,比佛道分身神通更为奇妙。 佛道两家的分身神通至少还有本身的痕迹可寻,遇到高人也有被看破的危险, 而经过识法代言人选定的分身代理,却都是一个个真实的生命,各有各的福祸机缘,纵然真仙罗汉当面,都看不出任何破绽。 包正只要寻找合适的目标,施展该神通,在‘代理期间’内,该目标就会依从他的心意行事,所得好处完全归他所有,所得风险代言人还要承担一部分。 以他目前拥有的千年法力,可与一名实力超过千年的超凡者订立代理关系,在代理关系存在期间,代言人既是代言人自己,同时也是他包正。 另外还可与五名凡人订立代理关系,令其成为自己的代言人,代理期间,这些凡人代言人将拥有他十分之一的实力。 譬如这刑具房中的磨刀人,一旦成为他的‘代言人’,就可替他磨砺刑刀、破除怨煞,虽然所得法力奖励只剩三成,却架不住几管齐下,积少成多啊。 包正曾经尝试,拥有千年法力后,他亲自磨励刑刀、破除怨煞所获的法力已经大为减少,从每层怨煞奖励半年到一年法力,直线落至一月至三个月...... 要想完成万年法力的大目标,只靠自己怕不是要被活活累死? 如果有五名代言人同时出力,哪怕所得法力要打些折扣,也是细水长流、源源不断,用一年时间累积万年法力,未必是梦。 “甲字房有白玉堂这种怪物,需要小心谨慎,不能轻易下手。乙字房就不同了,比起那些新晋磨刀人和丙字房的磨刀人来,他们既是精英,风险又不会太大。” 让白玉堂这种千年老怪帮自己磨刀就太可惜了,不仅是损耗自身法力太大,而且还要符合特定条件才能完成,所以包正还是首先选择把‘魔爪’伸向了乙字房。 当晚。 一道道法力细如股线、编织成网,蕴含着法家大神通,悄悄渗入到乙字房的一位位磨刀人处。 乙字班二十八宿之心宿房中。 心月狐。 一位面容娇嫩,白皙如玉的妙龄青衣女子,正在磨砺一把刑刀,二十三层怨煞,已被她突破了十三层。 因为怨煞侵体,青衣女子似乎有些吃力,精细的五官有时会忽然变得模糊,现出半张狐狸脸来。 女狐胡云。 曾经是潜心修炼的妖族修士,得出人形后,却恋上了一个薄情书生,后来这名书生爱上了某个官宦人家的女子,她便惨遭抛弃。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总是读书人。 她伤心之下,一口吞了书生,结果犯下死罪,被开封府立案调查,剥夺良妖证,秋后就要问斩。 开封府怜悯她百年修炼不曾害人,实在是为情所误,才给了她一个死中求活,成为磨刀人的机会。 屈指算来,胡云已在刑具房呆了四个月零七天,一月前升入乙字班,同包正一样,每月有十文例钱,每周还可以放风半天。 大神通识法代言人发动之下,包正迅速查遍乙字房磨刀人,第一个找上的就是这只女狐。 法家神通笼罩全身,女狐胡云微微一愣,跟着脸现轻松神色。 暂时停止了磨砺刑刀,转过身冲斗宿房所在的方向噗嗤一笑。 代理关系建立,从此她等同是包正的一道分身,却又有独立的身份经历,任谁也无法看破。 以后她磨砺刑刀,包正都将得到法力奖励,虽然只有亲自动手磨刀的三成,却平添了一个入账的渠道。 渠道为王! 相继,角宿角木蛟、亢宿亢金龙、奎木狼、室火猪。 乙字班共计有五房磨刀人先后与包正建立了代理关系,成了他的识法代言人。 包正固然是借他等之手,累积自身法力,在成为万年老怪的道路上艰难前行,这些磨刀人也因此得到他十分之一的法力,从而延长了职业生命。 彼此间应该算是互惠互利,并非剥削与被剥削的关系。 第十四章 含冤聻魂 烫手山芋 法家神通当世罕见,一直到包正大功告成收回法力,刑具房仙师所布禁制竟无丝毫反应。 法家大神通,如论阶等,不下于上世传说中的道家三十六天罡神通,寻常修士都难感应到。 甲字班贪狼房上绘白梅图案的牖窗轻轻打开,露出一张俊俏的面孔。 白玉堂微微皱眉,鼻子耸动了几下,终究还是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奇怪了,刚才我明明感觉心中不安,仿佛是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难道真是我多心了?” “这个老白,不愧是千年老妖,灵觉还真是敏锐。” 法力神通收回,包正都有些后怕。 刚才是他故意探查白玉堂,幸亏这门‘识法代言人’是法家大神通,玄妙无比,白玉堂虽有略微感应,却终究无法看破。 目前还没必要和这只老耗子建立起代理关系来,等到需要的时候再小心从事吧。 这些天真是够辛苦,不过从明天开始,就有五个不要钱的打工仔为自己免费赚取法力,有更多时间可以用来休息、整治美食了。 眼下虽然手头紧,买不起山珍海味,却不表示不可以吃得更为精细些。 什么爆双脆、东坡红烧肉,粉蒸肉、狮子头,也是时候提上日程了...... ...... 有了免费劳力的生活就是舒坦,包正每天整治几道美食和白玉堂吃喝打屁,日子过得比在外面真差不到哪里去。 磨刀人们做梦都想进入乙字班甚至是甲字班,原因就在这里。 一旦成为这两班的精英磨刀人,便不需要每日按时出工,只要在规定时间内完成自己的工作配额即可,其余时间你在房间里梦周公都可以。 白玉堂在刑具房地位超然,遇到他心情不好,甚至会拒绝磨砺刑刀,牛大刚也知道这位爷是自己招惹不起的,遇到聻魂猛恶,难以应付,甚至还要恳求白玉堂出手。 “我磨的其实不是刀,而是心。所以,不看什么鸟毛的任务,只看缘。” 包正上辈子不是专业的厨子,却因为好吃会吃,久食成为良厨。 虽然手艺比不上真正的厨师,有卤猪十三香在,做出的菜色味道鲜美自不必言。 白玉堂这只老耗子哪见过如此精美的菜色?莫说是他,就连汴京三十六楼之首樊楼的大师傅见了,估计都得懵。 一道爆双脆吃的白玉堂满嘴流油,边吃边赞,简直跟包正成了铁哥们儿,开始无话不谈。 “老白,尝尝这道东坡肉,保证奇香无比,肥而不腻。” 包正笑着招呼老耗子,目光却扫向了窗外,以他如今的实力,外面来人又岂能瞒得过他? “我吃肉喝酒的时候最烦有人打扰,姓牛的,你是不是有病啊?苦着个脸站在窗户外面做什么?” 白玉堂冷笑一声:“提前说清楚,要是那把七环定魂刀的事情,你可少来烦我!否则休怪白爷翻脸无情!” 门外传来一声长叹,似乎还伴随着暗暗吞口水的声音:“白爷,真不是老牛我脸皮厚啊。这次您要是再不肯出手,恐怕刑具房的那帮鳖孙加上我老牛,全都要没命啦......” 牛大刚苦着脸站在雨中,已经暗暗打定了主意,白玉堂这次要是不肯出手,他就耍赖! 刑具房有大麻烦了,正是来自斩杀过地鼠叔青的那把七环定魂刀。 双煞刀和三煞刀算什么? 这把七环定魂刀自从五天前被移送到刑具房,至今已经令六名磨刀人丧命! 其中还包括了乙字班娄宿房的精英磨刀人。 这些磨刀人都是在磨砺这把刑刀时被聻魂直接摧毁意识,狂叫一声‘沉冤待雪,苍天啊!’,而后便七窍流血而死,半柱香时间不到尸体化为黄水。 牛大刚做刑具房知吏多年,如何还不明白这是刑刀上出了奇冤聻魂,这股冤气不除,休想磨砺成功。 于是将这把刀上报,想要甩锅给开封府的仙师供奉们。 本来嘛,遇到有三煞刀,就该由仙师出手净化,而后转给军方,成为战场上的神兵利器,牛大刚只是按规矩做事。 结果好好的事情却被一个疯和尚给搅了。 这把七环定魂刀系出名匠,专一用来斩杀妖邪,如今已成六煞刀,只要消除其上聻魂,就成军中神器,开封府也极为看重,为此召集了几位仙师高人。 其中就包括曾经的道济大师,如今的济颠和尚。 原本一身珠光宝气的道济大师如今是破衣烂衫,蓬头垢面,戴着顶破僧帽,趿拉着一双破僧鞋,手中还拿着只卤狗腿,吃的津津有味。 一见面和尚就上下打量牛大刚,连连摇头,口中不清不楚地道:“要命的来了,要命的来了......” 然后冲过去抚摸着这把七环定魂刀,边摸还边哭:“冤,可怜的小地鼠,你死的好惨啊,冤,冤气冲天啊,你看你脑袋上绿的...... 我说各位,谁要是碰了这刀上的聻魂,至少要被聻魂纠缠三生三世。和尚我胆子小不敢碰,各位谁爱出手谁出手啊,反正和尚我还有事......” 说完把刀往地上一扔,转身就走,那叫一个快,跟逃命似的。 剩下的几位仙师面面相觑。 和尚虽说变的疯疯癫癫,却歪打正着开始凝聚佛门舍利,三品境界稳固,已为当世高人。 现在连和尚都说这刀上的聻魂厉害,而且转身就逃,好像身后有个小媳妇在追情债一般,谁还敢再沾手? 人族寿命远不及妖族,三品修士已是凡人眼中的‘神仙’一般,却也不过百五十年寿命,二品宗师不过三百年,到了一品宗首才能超过五百年寿命。 只有突破至超品的大陆真仙、佛门罗汉、儒家圣人,才能享寿千年。 一旦大限临头,还是要渡过三途河,转世重修。 若是普通聻魂也就罢了,包正之前灭杀的那些聻魂,不仅不会有任何后患,还等同是帮助苦主昭雪冤屈,有一份功德。 可按和尚的说法,这柄七环定魂刀中的聻魂冤气冲天,一旦沾染,就要被纠缠三生三世,在坐的仙师高人们,又有哪个不怕? 莫说是他们,就算是一品宗首、真仙罗汉,都不愿沾染这样的麻烦。 这把七环定魂刀上的含冤聻魂,就此成了烫手山芋。 当下仙师供奉们纷纷摇头,只说是能力有限,无可奈何,告辞告辞,我家丹炉里还炼着药呢,火候要到了...... 别说只是区区一个牛大刚,就连斩妖房那只老猫的面子也不给。 结果‘这口锅’转了一圈儿,最终还是被扔回了刑具房。 第十五章 量天法尺 (上) 牛大刚现在是咬碎钢牙恨秃驴。 这个疯和尚自己不肯接手也就罢了,还要怂恿其他的仙师供奉甩锅;这还不算完,和尚跑到街上四处宣扬,见人就说开封府出了把六煞刀,乖乖不得了,和尚见了都要跑。 还说这把七环定魂刀如果能解决其上聻魂的问题,绝对可以成为大艮朝镇压外洲妖魔的神兵利器,有德者方能居之。 结果几位镇边大将都收到了风声,纷纷遣人来开封府询问,据说就连二皇子德仁殿下都有些心动,二皇子字德仁,这把刀可不就是应该他拥有吗? 消除此类聻魂并非儒家所长,开封府尹海正刚为此头疼不已;仙师供奉不肯出手,此事只能压在刑具房的头上,这几天连下三道命令,让刑具房尽快磨砺此刀! 明知道这位白玉堂白爷不是什么好相与,牛大刚还是硬着头皮来了。 再怎么说,白玉堂名义上也是刑具房的第一磨刀人,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白爷......” 牛大刚委委屈屈的像个小媳妇儿,口中叫着白爷,目光却望着映在窗纸上的另外一道身影。 没想到包正这小子竟然还有一手做菜的本事,牢牢抓住了白爷的胃,牛大刚现在就期待着包正能够帮他说句好话。 白玉堂在屋内冷哼一声:“你也不用看我这位包兄弟,你敢打他的主意,我白玉堂就能让你丢了这份差事,你信是不信?” 包正笑了笑,压低声音道:“白兄不必如此,牛知吏也只是事急求助而已。另外您不是说,磨砺刑刀对修行有益的么,为何却不肯接手这把刀?” “包兄弟有所不知,我白玉堂磨的其实不是刀,而是心。这把刀最近传得沸沸扬扬,我又岂不知是那地鼠妖叔青蒙冤所致?” 白玉堂冷笑道:“哼!大艮朝立国之初曾借助我妖族大力,立国后却明里暗里看不起妖族;人族不该蒙冤,难道我妖族就活该被冤枉?” “如今那地鼠叔青魂飞魄散,成了一道含冤聻魂,有冤不得伸,难道我白玉堂还要将其再次灭杀不成?这种事有违我心!” 包正点点头,不再相劝。 地鼠叔青死得冤枉,开封府这次办错案也确实是冷了妖族之心。 白玉堂本来就是千年大妖,还是鼠族,不肯出手帮忙也在情理之中。 但是白玉堂并不能代表他,包正想了想道:“牛大人还是请进来吧,我想要看看这把刀......” 牛大刚微微一愣。 他其实非常看重包正这个潜力股,并不想包正栽在这把七环定魂刀上。不过事到如今,再无别的选择,说不定包正这个刑具房的奇才真能帮他解决问题? 再怎么爱惜人才,也爱惜不过自己的前程性命,牛大刚略微犹豫了下,还是走进了斗宿刀房。 包正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了这把七环定魂刀上。 几乎就在他注定这把刑刀的同时,《洗冤录》就有了反应,书页迅速翻动一阵,而后定格下来。 一只头上绿光烁烁的肥大地鼠,怯生生地出现在书页上,抬起两只前爪,向他拜了一拜。 《洗冤录》有文字显现。 洗冤辨白,为法家义理,当为地鼠妖洗清冤屈,惩治真凶,此为法家正道也。 奖励:法家宝器,量天法尺! 此宝物能丈量功过,惩凶罚恶,号称上打真仙罗汉,下打魑魅魍魉,是一柄仙器级别的神兵。 包正此前斩灭各种聻魂,都是完事后才有随机奖励,这一次却是提前就得知将会得到一柄仙器级别的神兵奖励! 这个世界目前所知的顶级战力就是真仙一级,号称超品,能被称为仙器的神兵又岂会简单? 叔青有福了,这个案子他接定了,谁都别想阻拦! “牛大人,这柄七环定魂刀我接了。” 包正毫不犹豫地道。 牛大刚大喜过望,连忙双手奉上这把七环定魂刀,不愧积年老吏,甩锅的速度果然一流。 白玉堂皱眉道:“包兄弟,你可要想清楚了。地鼠叔青的聻魂冤气冲天,我不用细察即知,要解决它可并不简单。” 他可不想包正出什么事,万一有个山高水低的,让他以后吃谁去啊? “或许,是这只地鼠与我有缘吧......” 包正叹道:“他被斩杀时我就在法场,眼睁睁看着他被砍下脑袋来,最后他果然还是回到了我的手上。” “不过我接手这把刀可是有条件的。牛大人,我需要你帮我调出叔青的卷宗。” 牛大刚闻言皱眉:“包......包老弟,你要调卷宗?这恐怕有些为难啊......” 心说我们是刑具房大,刀上有难缠的聻魂,想办法灭了就好,否则我巴巴地跑来求姓白的做什么? 咱们不是斩妖房,更不是海大人亲自主持的开封府正堂,你就是个磨刀人,又不是捕快,你调卷宗做什么? 难道还想着为一只已经被斩首的地鼠妖翻案,扫斩妖房的面皮? 白玉堂倒是咧嘴一笑:“包兄弟,你这是准备为叔青翻案?” 包正点头:“正是要为他洗冤翻案,连开封府的仙师供奉们都不肯被叔青纠缠三生三世,何况是我?” “要彻底解决此事,就必须令叔青出了这口冤气,这就叫做从根源入手。” “呵呵,想法是好的,但是啊,可别怪我这个做哥哥的没提醒你......” 白玉堂摇头道:“开封府的人虽然没用,办案却尚算谨慎,真凶能够瞒过斩妖房的推官和斩妖郎,可见绝不简单。兄弟你确定惹的起?” “此外,开封府做事最讲程序。叔青被判虐杀罪,此案已结,现在要解决的是这把七环定魂刀。如今程序到了刑具房,你几时听过刑具房可以重审案件了?” “除非你有确凿的证据,经过开封府正堂的提刑官首准,上报海大人,这才有可能进入重审程序,可那叔青已经死了,重审还有何意义?” “这件事太难了,包兄弟你又何苦为难自己?” 牛大刚也是苦起脸道:“是啊是啊,白爷说得太对了!包老弟,非是我老牛不肯,实在是做不到啊,那些斩妖房的大爷可不会给我面子......” 包正想了想:“既然如此困难,那就算了,牛大人,我会尽力磨砺这把刀,您回去等待我的好消息吧。” 牛大刚松口气道:“包老弟,你可要小心从事,如果真的困难,千万要保住自己的性命。” 包正点头道:“多谢牛大人提醒。” 等牛大刚离开,白玉堂笑道:“兄弟,我还是想劝你一句,这把刀你还是不磨的好,我可不想失去一个好朋友......” “你是怕以后没地方蹭吃蹭喝吧?” 包正给他个白眼:“谁说我现在就要磨砺这把刀了?” 白玉堂一愣:“不是吧,难道你还是坚持己见?别想了,要给叔青翻案?你连卷宗都拿不到!” “我一个凡人拿不到,难道你这只千年老妖还拿不到?” 包正忽然摊开手掌,笑眯眯地道:“白兄你看这是什么?” 掌中正是白玉堂送他的那枚智齿。 “法家神通,识法代言人!” “白玉堂,从此刻开始,你我之间的代理关系成功建立!” 这枚智齿来自白玉堂,血脉相连、基因一致,包正以此为媒介施展法家大神通,白玉堂法力虽在他之上,却也无法摆脱。 只觉眼前一阵模糊,白玉堂喃喃地道:“卷宗......” 第十六章 量天法尺(下) 秋雨绵绵,乌云遮月。 一道乌光融入夜色,悄悄潜入开封府衙。 骄傲是刻入到白玉堂骨头中的,哪怕此刻他被包正神通影响,依然不改性情,竟然没有使用隐匿身形类的法术。 一路如老马识途,遇到有禁制阵法阻路,亮出开封府仙师供奉的腰牌便告顺利通过。 牛大刚他们只知道这位白爷是展大人的好友,因为性情古怪,偏偏要做个磨刀人,却不知白玉堂私下里的身份早就是开封府仙师供奉,而且还是仙师中唯一的妖族。 除了开封府尹海正刚所在的私宅后院,白玉堂可以在开封府衙通行无阻。 乌光潜入开封府案牍室后,不久便即离开,神不知鬼不觉地取走了叔青的卷宗。 片刻后,卷宗已经到了包正的手中。 包正施展了一个法家小术法‘照影术’,将卷宗内容复制下来,笑着对白玉堂道:“将卷宗归回原位,白兄就可回去休息了,代理关系自当解除。” 白玉堂目光有些茫然,接过卷宗转身就走。 代理关系解除后,就算是他这位千年大妖也难记起是自己盗出卷宗交给了包正。 望着白玉堂的背影,包正暗暗摇头。 看来自己的法力积累还是不够啊...... 白玉堂法力远超过他,哪怕有那枚智齿为媒介、成功施展了法家大神通,可在代理关系维系期间,他却无时无刻不在消耗法力。 只是片刻时间,就消耗了他足足五十年的法力。 不比那五名乙字房的磨刀人,简直就是自由放养,不会有所消耗。 但是这次尝试还是非常值得的,至少让他验证了‘识法代言人’这门大神通的无穷奥妙。 只要掌握了牵连对方血脉之物,就可以越阶同对方建立代理关系,这门神通若是用的巧妙,简直如同核威慑一般。 一页页翻动着卷宗留影,包正开始仔细查阅。 ‘康诚十六年,六月二十三,有野田地鼠小妖叔青,入京赴考。留京期间,多觊觎良家妇尤氏,搭讪留诗,邻家可证。’ ‘六月二十七日,尤氏黑夜丢首,现于对邻黄家驴肉摊位之上。死时上衣脱落,下身裸·袒,可断非仇非财,乃情杀***之案。’ ‘经查,尤氏上体留有印痕,乃地鼠妖气息,断颈之处犹如爪裂,合地鼠原身爪形,叔青有重大嫌疑。’ ‘六月二十八日,斩妖房捉拿叔青归案,其口称冤枉。开封府素来断案重证轻言,既已证据确凿,三木之下,岂有不招之理?动刑三巡,叔青招供,是为见色起意,犯下此案。依大艮律法,干犯***罪者,当斩首,并灭其魂魄!’ 开封府的卷宗十分谨严,其中堪查、动推、验尸、堂审,皆有记录,看去实在是没有什么破绽。 可包正却是缓缓摇头。 抛开《洗冤录》已经认定了这是一起冤案不说,只从逻辑分析此案也是大有问题的。 叔青好歹也是读过圣贤书、拥有举人文位的一只‘儒妖’。 他这次进京本是为了赴考,希望可以金榜题名,做得一任妖官,为什么早不犯案,晚不犯案,偏偏要在参加秋闱考试的前一日犯下这***重罪? 花痴也不是这么个花痴法的吧? 至于情挑留诗什么的,这只是文化人的爱好,根本就不能算是犯罪动机。 而且杀了尤氏后还要留下尸体,还要把人头挂在黄家驴肉的肉勾子上,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有意惊动开封府? 好歹也是修炼过百年、得成了人身的妖族,难道说在犯案时就没有掩盖气息的方法?取人头的时候用什么不成,非要用鼠爪生生弄断尤氏的粉颈? 就这种脑子进水的做法,还是个举人? 若说开封府的推官和提刑官们没有注意到这些疑点,包正是不信的。 可结果他们还是仅凭表面证据以大刑逼迫叔青招供,做死了这件案子。 虽说表面看去程序上没有任何问题,也可见哪怕明如开封府,对这些妖族还是存有偏见的。 若不是地鼠妖,换了是个有根底出身的人族举人,难道也会如此草率? 包正其实也能理解开封府。 妖族嘛,本来就是‘二等公民’,站在人族的立场上,实在没办法要求他们为一只小地鼠尽心尽力。 不过站在法家的立场上,此案既然被他知道,便要为叔青洗冤,这是他前世经历所致,不如此便难以念头通达。 “尤氏既非叔青所杀,真正的凶手又是谁?从卷宗上看,尤氏出身良家,嫁给布商不过一年,虽然丈夫时常外出入货出货,空房寂寞,喜爱倚门俏望,招蜂引蝶,却没有她有违妇道的切实证据。” “而且尤氏的出身、经历并不复杂,开封府也没调查出她有何仇家。” “汴京为天子脚下,有开封府镇压一方,各路采花淫贼也是万万不敢在京城犯案的,何况采花贼也有采花贼的规矩,绝对不会事后杀人,还把人头悬挂在对面的肉铺中......” “尤氏既非仇杀,又非遭了采花贼的毒手,已经基本可以放弃排查尤氏。真凶的目标很可能并不是尤氏,而是叔青这只倒霉的地鼠妖!” 包正剥茧抽丝,一层层推理下去,很快找到了侦破此案的方向。 现在他的调查方向是:是否有人杀害尤氏,嫁祸地鼠妖叔青,此举究竟目的何在? 叔青不过是只百年修炼的小地鼠,没招过谁没惹过谁,真凶为何要嫁祸于他?要灭杀这只小地鼠不算很困难,有何必要非得杀人嫁祸,闹的满城风雨? 似乎有很多的不合理之处。 可包正上世的办案经历却告诉他,当不合理的情况多了,有时就会变成合理,背后往往隐藏着某个不为人知的阴谋。 如今叔青的这件冤案已经过去了一月有余,恐怕很多证据已经湮灭,要为叔青成功翻案,洗雪冤屈,黄记驴肉旁边的大车店是一定要去的。 想到这里,包正有些为难。 以他如今在牛大刚眼中的地位,请假外出不是难事,可是他没钱啊! 目前他只想暗中调查,就算找牛大刚请假,也会找个其它的由头儿,因此并不便向牛大刚索要办案经费。 每月一百三十文本就刚够吃喝,加上白玉堂动不动就来蹭吃蹭喝,早就捉襟见肘,现在要外出查案,没钱不是瞎扯? 《洗冤录》奖励功法神通,可就是不奖励钱,他也没运气逆天到每天都可以出门拣钱的程度。 真是一文钱难倒了英雄汉,有谁能想到他这个拥有千年法力的法家修士,竟然会为金钱发愁? 包正寻思着,也是时候找白玉堂算算账了,天下可没有白吃的道理! 第十七章 圣手书生李寻欢 比起繁华的皇城圈和南市,东市就是贫民区,也只有在此处才会有大车店开设。 就连给南市运货的大车都要在这里住店休息,住宿吃饭都很便宜不说,一到傍晚,还有花花绿绿的姐儿们在街上溜达,只要十几个大子儿砸过去,她们就会在宵禁前溜进大车店的通铺,然后钻进某个热情奔放的被窝儿。 比起每日流连在高级青楼中的贵人们,包正倒觉得大车店内的这些苦哈哈才是人间真实。 大艮朝人道昌盛果非虚言,聚集在大车店中的苦哈哈中有人有妖,很多小妖都是刚刚化形不久,还不完全,顶着个牛头、马头、狗头...... 小妖们模仿着人类的仪态,说着人类的语言,并以此为荣。 “小哥儿,还有上房吗?” 在法家隐匿术的遮掩下,包正面容变化,成了一个容貌清俊的中年书生,一身白袍,虽然只是棉质,不是昂贵的丝绸,可在这家大车店中已经是十分的扎眼。 穿着长袍的读书人站在一群车夫苦力群中,怎么看都是鹤立鸡群。 店小二是个人族,见到包正就是眼睛一亮,微微恭身道:“先生要在这里住店?” “嗯,我是初次来到京城,看着你们这里人气旺,价钱合理,就想住几天。” 包正赏了小二两枚铜钱道:“就是不知道你这大车店内有没有上房?” 卷宗上显示,叔青在此住宿期间,要的就是上房。 再穷也是举人身份,都沦落到大车店了,多少还是要找回些颜面的。 大车店虽然是穷棒子们聚集的地方,却也有两间所谓的上房,专一用来接待叔青这种囊中不算宽裕,却又有些身份的客人。 “多谢先生赏赐......” 小二看了眼包正头上的文士方巾,腰又低了些。 “两间上房都还空着,位置都在二楼,一东一西,有临街的窗户,还开了天窗呢,可比下面的大通铺要强的多,不知先生中意哪一间?” “东间没有西晒,我就要东间上房吧,先包三天再说。” “东间,先生要不再想想?” 小二捏了捏包正给的两枚赏钱,压低声音道:“先生有所不知,上月这东间住了位入京考试的举子,谁想到他竟是个杀人夺命的恶妖,如今已被开封府砍了脑袋,先生住在东间怕是有些不妥。” 包正又拿出一钱银子递给小二:“如此才合我意。小二哥有所不知,我虽然是个读书人,却志不在功名,最喜著书立说。近来正在撰写一本《奇案志》,四处搜集素材......” 说到这里声音渐渐拔高,看似随意,却让正在一楼打尖吃饭的车夫苦力们听得清清楚楚。 “听你说,这位举人老爷竟然还是个犯案的恶妖,这也算是一桩奇案了。走走走......小二哥你现在就带我去房间,酒菜也送来房间,我今天请你喝酒,你给我详细讲解此案如何?” 小二捏着银子,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只得道:“就依先生,先生请随我来。” “哈哈,好好好!我圣手书生李寻欢平生最爱探究奇案,这个案子可不简单,我现在是越发的有兴趣了。” 包正跟在小二身后拾阶上楼,大声笑道:“小二哥你可相信?先生我不仅擅长写书,更擅推案断讼。堂堂一位举人老爷又怎会无缘无故的杀人害命?这其中只怕是大有文章,若真有什么冤屈,先生我说不定就能替他翻案,也算成全了我李寻欢的佳名!” “先生说笑了,这可是开封府断过的案子,怎可能说翻就翻......” 小二笑着摇头,心说总归是个乡下来的读书人,不知天高地厚。 包正闻言脑袋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小二哥此言差矣,开封府难道就不会犯错么?若果真如此,朝廷只留一个开封府就好了,还要什么刑部和大理寺?” 大车店一楼饭堂顿时安静了下来,几十名车夫苦力望着包正的背影,有摇头鄙夷的,有切齿不忿的,也有转身就走的...... 店内来了这么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愣头青,指不定就会惹出什么祸来,这大车店是不能呆了。 包正没有回头,法力却暗中笼罩住了这些车夫苦力。 走的人不止一个,有人是为了避祸,可也有人明明就是心神慌乱...... 现代犯罪心理学说得没错,真凶在案发后一定会返回案发现场。 别看叔青已经被砍了脑袋,此案已结。可是叔青在法场鸣冤的那一幕,定会令真凶不安。 ...... 店小二回返下楼的时候,不少车夫苦力都向他好奇地打探消息,所问无非是那位李先生莫不是个失心疯的?开封府断的案子他也敢质疑,还说要为地鼠妖翻案? 小二差点没被憋死,那位李寻欢李先生就是听他讲了遍案子经过,便塞了整整一两银子给他,还特别叮嘱下面的人无论如何询问,你都不可言语一字,越是神秘就越好。 谁让人家出了钱呢,憋死就憋死算啦! 平日里口齿伶俐的小二哥硬生生变成了一个闷葫芦。 上房中‘李先生’和店小二究竟谈了什么,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书生酒后又是如何的狂言,变成了最神秘的事情。 ...... 吃饱喝足,包正在床上盘膝而坐。 混沌法经运转,体内法力流动,越发变得精纯。 自从拥有千年法力,《混沌法经》上记载的一些高深术法已经可以从容施展。 例如基础的避火避水、飞腾遁法,都在瞬间圆熟。 法家,脱胎于道家之理。在这些基础术法方面,与道家本来就多有交集。 不过既称法经,自然有其独到之秘,眼下包正施展的‘查堪寻踪’之术,就为法家独有。 此非为佛道卜算前知之术,而是一种用法力融合周围原来环境,而后细细筛选堪查,找出其中有任何变化的法门。 法力在持续消耗中...... 以包正目前的能力,这间上房一个半月内所有住宿、来访、哪怕是短暂停留者的信息,都会被他堪查到。 除非对方法力神通是他三倍以上,而且提前有了防范,否则就逃不过他的寻踪之术! “我的推断果然没错,叔青曾经住宿的这间虽是上房,却在最低等的大车店中,不可能有富家官家和修为高深的修士入住。” “这就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我的堪查难度。只需要将这房中一个半月以来所留的气息痕迹一点点排查过去,早晚都能找出蛛丝马迹!” “或许,不等我有所发现,有人就要沉不住气了。” 包正抬头看了眼天窗,夜色渐深,和风朗月。 虽是深夜,仍被星月光芒染成一片青天! 第十八章 儒妖 在一个半月的时间内,曾于这间上房入住的人和妖共计有三十一名。 加上访友会客,这段时间内先后出入的共有四十三名人、妖。 在包正的查堪之术下,一个个被分辨剖析的清清楚楚。 “人有人气,妖有妖气,鬼有鬼气,或相克相撞、或相生相惜,若是曾为友人,则彼此气息纠缠,很容易就能够分辨出来。” 包正耸了耸鼻子,眼中微微含笑。 地鼠妖叔青的气息十分明显,都不用他特意分辨。 此妖出自地下鼠族,气息偏于阴暗,不过得人形后即为良妖,又读书求文,向往正道,妖气中自然也有一股灿烂活泼的生气,甚至已经开始向堂皇正气转化。 若非牵涉命案,糊里糊涂丢了性命,考中大艮朝的进士,得授一任妖官,说不定就能被皇气伐体,尽除妖气。 日后读书有成,未必就没有机会成就一代大儒。毕竟儒家号称因材施教,有教无类。 没变疯之前的道济曾经说过,像这类没有血脉出身的小妖,连修炼的法门都无,若不能有幸被佛、道高人收为灵宠,读书修文考功名就是他们唯一的出路。 大艮朝乾坤正盛,如果能得到朝廷皇气伐体,便算是修成正果了。 像白玉堂这种修炼千年的老妖怪,不是天赋绝佳自成一派,就是有传承的修炼法门,才会不稀罕一个斩妖郎的职衔。 确认了地鼠妖叔青的气息后,包正很快就发现有另外一股妖气曾与叔青纠缠较深,这股妖气比叔青的更为阴冷,却也带有一股灿烂活泼的生气,隐隐见显堂皇。 “嗯?果然另有妖物。而且多半还是叔青的好友一类,同样来自地下,多半也是个读过书的......” “此妖和叔青牵连如此之深,就算不是真凶,也与此案脱不了干系!” 包正精神一振,线索找到了! 收起查堪术法,法力如潮水般向四外散去,犹如一张巨大的蜘蛛网,开始寻找更多的线索。 “好妖怪,果然忍不住了!还是没能逃脱现代犯罪心理学的范畴,忍不住回到了犯罪现场附近?” 很快包正就在两里外搜索到了一股妖气,正与留在房中的这股阴冷妖气相符。 小妖就是小妖,哪怕修行百年,读过几年圣贤书,终究不是他这个油条老律师的对手。 既然敢来,那就不要走了! 袍袖轻展,天窗无风自开,包正飞身而起,悬停于百丈空中,明月之下。 法眼大开,迅速锁定了这只犯罪嫌疑妖的位置! ...... 东市西尽头,老井河畔。 这条八尺宽的小河也算是汴京一处奇景,河水的源头竟是一眼老井。 老井高出河面也有八尺,井深足有十几丈,井水如趵突泉一般整日骨嘟嘟上涌,露出地面的井壁上开了一个六边形的水口,清凉的井水从该处涌出,流入老井河。 此刻井前正站了一名蓝衣秀士,看颜面二十岁出头,妖气和书生气混杂在一处,亦正亦邪。 衣后伸出一条碗口粗细的晶鳞蛇尾,半条尾巴探进六边形水口,被冷冽的泉水不停冲刷着,脸上露出舒畅的表情。 “白天小蜈传来的讯息也不知道是否有误,叔青的案子已经结了,连魂魄都被斩没,难道真会有高人替一只小小的地鼠妖翻案?” 蓝衣秀士望着大车店方向,心中犹豫着要不要亲自前去查探。 理智告诉他此举不妥,可就算是他这个百年道行的妖怪也逃脱不出犯罪心理学的定律。 做贼必心虚,不去查探清楚他一定会失眠的...... 距离他数里开外的某处黑暗中,两名黑袍黑甲的阴差正紧紧盯着他。两者都是汴京城隍庙巡安司的夜游神,受一方香火供奉,就有责任庇佑一方。 蓝衣蛇妖犯了宵禁,合该他们出手拿下,押去阴司问罪;若是白日犯法,那就是开封府该管。 天子脚下,向来规矩森严。 可这条蛇妖却非寻常小妖,竟是隐隐有皇气罩体,皇气中更有一丝红芒闪现。 却是新晋的进士老爷,天子门生! 大艮朝法令:凡新晋两榜进士,皆可跨马游街,一日阅尽汴京花,得授官职之前,更可无视宵禁,显士子风流。 为什么无视宵禁就可以尽显风流? 您想啊?宵禁时就连王孙公子们都不得外出消费、夜生活,教坊司和各大青楼、勾栏还能有生意? 没生意就得适当的打折降价,新晋的进士老爷们不受宵禁限制,自然就成了消费主力军,加上又都是些风流才子,不少还是俊俏书生,自然是要尽夜风流,高山流水不停、管鲍相交成佳话。 所以这条蓝衣蛇妖却是拿不得,两位夜游神也只能在暗中监察。 磅礴法力忽然自东市大车店方向腾空而来,铺天盖地的向蓝衣秀士罩落。 “不好,大车店中果然是藏有高人!” 蛇妖面色剧变。 联想到日间小弟蜈蚣精带来的讯息,立即明白了这位高人是冲他而来! 虽未交手,只看对方声势就知道自己绝非敌手。 不愧是读过圣贤书,得了进士文位的儒妖,蛇妖迅速叫了声:“我乃佘元,康诚十六年秋闱二榜三十二名进士,还请仙长手下留情!” 口中讨饶,动作却是极快,一道黑烟冒起,化作遁光飞腾,向城西方向逃去。 他有皇气护体,虽是妖身,却不会被京中禁制阵法伤害,只需要半盏茶的时间就能逃出西门。 只要离了汴京,不远处就是九曲大河,便可借水遁逃命,只要这位高人不是三品以上的大修士,他就有逃走的机会。 包正淡淡一笑:“小泥鳅,哪里逃?” 法家也属正宗人族功法,京城中的禁制法阵不会被引动,包正轻负双手,自空中追去,同时暗中将法力略收,故意放蛇妖逃走。 如果蛇妖背后还有主谋,正可顺藤摸瓜。 一人一蛇,前后飞出西门。 两名夜游神对望了一眼,都下意识地缩了下脖子。 刚才他们距离几里地远,都被法力波及有些阴魂不稳,幸亏有香火金光护体,才未受伤害。 看那位高人的手段,至少都是位中品修士,指不定就是个三品仙师。 逃走的蛇妖起码也是个新晋的进士老爷,也是他们不愿招惹的。 这种热闹还是不看的好...... 两位阴差刚打起退堂鼓,就听耳边有人沉声道:“你二人添为夜游神,怎可临阵退缩?立即给本神跟上去,若是那蛇妖逃走,只当无任何事情发生,若是蛇妖被那位先生擒拿,你二人务必第一时间将那位先生请来阴司!” 两名阴差心神俱震,惶然向城隍庙方向恭身施礼:“属下遵命!” 第十九章 白娘娘救我 那蛇妖出了西门,便再无顾忌,全力架起妖风,化为一道黑芒向西北方向飞去。 汴京开封的西北方向,即是横穿整个夏洲的万里大河,涛涛浊浪,亘立无尽岁月,为夏洲的母亲河。 传说为大河龙君管辖,纵然大艮人道昌盛,康诚帝也要对这位大河龙君礼让三分。 天下蛇蛟螭腾,勉强算来都属龙族旁支,此刻蛇妖遇到杀身之险,明知自己高攀不上大河的这位龙君,还是下意识地向大河方向飞去,只望此举能够让身后的高人有所顾忌。 却哪里知道身后追来的这位压根儿就没听过大河龙君的名字,就算知道,以包正亦庄亦谐的性子,多半也只会好奇这大河中的龙女比起前世嫰模如何。 他这个前世做律师的,秉持法律理念是立身的基础,立身法律界是为了赚钱吃饭,赚钱多了,自然也会犯些男人都会犯的错误,可不是那种冷冰冰的标杆榜样。 “蛇妖?这就对了,俗话说蛇鼠一窝,地鼠叔青多半是你的好朋友吧?否则你也不会多次出没于大车店中,且从现场痕迹看来,还曾留宿在叔青房中?” “本秀士只是好奇,你为何要陷害自己的好友?我看你虽为蛇妖,却身具皇气,近日更得‘朱’贵,可见是秋闱试后,金榜题名。” “既然你有中试才学,按理不该嫉妒那叔青才对,这可让本秀士更加的好奇了。” 包正脚下踩着一朵法云,不紧不慢地追在蛇妖身后。见他也没飞去什么深山密林、巨妖洞府,引出可能存在的幕后黑手,反倒向大河方向飞去,渐渐心中有些不耐。 当下催动法云,一闪越到蛇妖身前,此时距离滔滔大河已经不足百米。 “蛇妖,还不束手就擒?” 包正冷笑一声,法力化作大手,向蛇妖一把抓去。 对付这类修行不过百年的小妖,根本无需动用神通法宝,直接法力碾压就好。 “先生手下留情,先生也是丰神如玉、风度翩翩的衣冠秀士,想必也是位读书人,怎可不告而诛。” 蛇妖本想挣扎,却见对面的白衣秀士手脚不动,法力便化作大手拍下,自己空有两百年修行,竟然被压制的无法动弹,顿时心中大骇,知是遇到了高人。 虽说还有保命底牌,不到万不得已却不可轻易展现,蛇妖也是聪明,当即放弃抵抗,武斗不成改成文斗嘴炮。 “子曰:不告而诛者,非君子之行,先生可是君子乎?” 蛇妖朗声道:“先生倚强凌弱,以上欺下,小蛇不服!” “呵呵......” 包正呵呵一笑,将法力所凝大手散去,只以法力禁锢四周,令蛇妖无法脱逃。 “佘元是吧?很好,不愧是两榜进士,竟会狡辩。既然你要死得明白,本秀士就给你这个机会。” “我来问你,叔青你可认识,是否相交?不必否认,本秀士有堪查之法,发现你多出前往大车店,甚至曾居住留宿。呵呵,文人秉烛夜谈、促膝相交的雅事倒是被你们一蛇一鼠学了个十成十。” 佘元面色微变:“不错,我和叔青皆属妖身,又都是参考秋闱的举子,彼此相交又有什么奇怪?先生不能以此推断是我陷害了叔青。” “好一个狡猾的蛇妖,我若以此论断是你陷害叔青,自难令你心服。” 包正冷冷一笑:“我且来问你,叔青‘犯案杀人’,尤氏黑夜丢首的那晚,你在何处?” “我......” 佘元微微一呆,答不出话来。 “本秀士长于堪查,手段自非你所能想象。当晚,你所留气息与叔青纠缠最甚,远超平日!可见,你必在现场!” “也即是说,无论叔青是否真凶,你都是最直接的证人,试问你为何不出面做证?要知道无论是帮助开封府定案,还是为友人洗脱冤屈,都是你这位‘读书人’应尽之责,你却置身事外,竟然还能够安心参加秋闱大考,事后更不提及半句?” 包正笑道:“如今叔青之案已结月余,本秀士前来堪察此案,你却又出现了,若非做贼心虚,还有更合理的解释吗?” “佘元,你也算饱读圣贤书,可曾听说过‘人心似铁,官法如炉’!真以为你是新晋进士,有皇气护身,本秀士就动你不得吗!” “该死,这是你逼我的!” 佘元面色忽转狠厉,‘丝’一声厉叫,喷出一道毒烟,急冲包正,同时现出原形,正是一条长达十余丈晶鳞巨蛇,不退反近,向包正卷去。 “小小泥鳅,也敢猖狂!” 包正淡淡一笑,袖袍轻挥,四周法力向中心塌陷挤压,佘元喷出的毒烟顿时化无。 晶鳞巨蛇犹如一只陷入了琥珀中的苍蝇,被定格在空中。 “再不从实招来,让你当场化为齑粉,魂飞魄散。” 包正轻轻抬掌,作势欲拍。 “救我!恳请白娘娘现身,救救小蛇......” 巨蛇惨叫一声,在包正法力压迫下竟然爆发潜力,猛烈摇动蛇首。 一片宛若玉质的鳞片从蛇躯脱离,化作大团耀眼白光炸裂开来。 “嗯?” 包正微微一愣,眼中含笑。 就知道这条晶蛇敢在京都犯案,必有所恃,他刚才一再逼迫,却始终未曾下杀手,就是要逼这条小蛇妖放出底牌。 白光将包正法力迅速排开,而后凝聚为一道人形。 却是一名身着白色衫裙,高挽宫髻,肌肤如雪、五官清丽、气度雍容的女子。 女子赤着一双白足,踏立空中,剪水双瞳望定了包正,盈盈一福道:“青城白素,见过道友,还未请教道友尊讳?” 青城白素...... 包正开法眼观察,发现此女看似翩翩若仙,其实妖气冲天,不在白玉堂之下,不过妖气中正,并无血光,可见是没害过性命。 这样一尊善妖,难道也牵涉此案? “我乃圣手书生李寻欢,道友此来莫非是要阻拦我捉拿这条小蛇的么?” 包正看了一眼白衣女子,鼻中微微冷哼。 第二十章 ?天地正气 ?乾元真罡 圣手书生,李寻欢? 白素微讶,一时竟想不出夏洲还有如此人物,不过对方法力澎湃,又是人族修士,她也万万不敢托大。 “不想这条小蛇竟触怒了道友,道友乃当世高人,早已超脱物外,又何必与它一般见识,可否看白素之面,饶了他这一回?” “借物寄身,此乃当世二品宗师才有的手段。不过我看白道友实力尚不足二品,只能凭借自身血脉鳞片寄托几分实力。” 包正那日与和尚一番彻谈,见识也算广博,一眼就看穿了这白素的实力。 “这佘元干犯命案,手段毒辣,早已触犯国法。我劝道友还是不要插手的好。青城虽是世外之地,却也在大艮国土之内,你维护案犯,难道就不怕受牵连吗?” 这白素就算不是二品宗师,也至少是三品巅峰的实力,虽是借物寄身,依然妖气澎湃、气势滔天,如非必要,包正也不想与她死战。 而且这青城白素,让包正总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觉。 白素娇笑道:“道友不知,这佘元虽然只是一条普通晶蛇,其祖上却与我有旧。我曾承诺其祖,他日佘元如遇杀身之祸,我当庇佑其一次,这次道友肯卖了颜面给我,白素当感盛情......” 包正冷笑:“我若是不卖这个颜面给你,那又如何?” “如此,白素便只有得罪道友了。” 白素忽然一指点出,天地灵气微微震动,包正布置在四周的法力竟被她冲出了一道缝隙来,俏笑道:“今日道友手下留情,他日青城当奉道友为佳客。” 身影一闪,裹了佘元就欲遁走。 “李某面前,岂容你说走就走?给我留下!” 包正口一张,喷出一道锋锐白光,却是一柄长三尺、刃身印满了古篆文字的法剑。 唇枪舌剑。 虽然不是实物神兵,却是千年法力汇聚,法剑一出,虚空震动。 白素脸色微变,只觉铺天盖地的混厚法力笼罩四周,竟然牵动了天地真罡、乾元烈气,令她妖气大减,隐隐竟被克制。 她空有三千年法力,如今却是借物托身,实力只得发挥三成,而且这名书生打扮的白衣修士竟然不是儒道中人,而是攻伐无双的法家修士! 一旦被法家神通盯上,任凭你远遁千里,也是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如同跗骨之蛆。 “天地正气,乾元真罡,道友竟是法家修士!” 白素再不敢托大,玉掌翻动,带起冲天妖气,硬生生接下了包正这一剑。 空中顿时响起连串雷声,白素一手裹着佘元,一手与法剑博杀,每接一剑,必然后退一步,玉足下接连炸起一个个旱天雷。 连接十剑后,白素身影变得虚幻不实,腰部以下都被乾元真罡炸得无影无踪,变成了一个半截的妖美人儿。 “呼嗤!” 眼见法剑变得虚弱模糊,包正张口一吸,将法剑收回的同时,也吸取不少散布空中的乾元真罡。 神通运转,将法力真罡压缩,再次张口喷吐,一柄银光湛湛的五寸飞刀直取白素。 飞刀掠空而过,带起十丈银芒,有圈状白气在刀尖呈现,飞刀过后,方才传出巨大的音爆声。 白素瞠目结舌,方才见到刀光升起,已被飞刀插额而过。 小李飞刀,例不虚发! 一片玉色晶鳞出现在空中,被天风吹过,瞬间化为灰灰。 “青城白素吗?不过如此!” 包正冷哼一声,法力大手幻化而出,一把捏住了佘元七寸,十几丈的巨蛇躯体瞬间缩小,变成了半尺长的宠物蛇,被他一把握入掌心。 ...... “好一个圣手书生,好厉害的李寻欢!” 大艮西南,青城山。 大山苍茫深处,一眼千尺深潭,潭边绿草红花,笼罩在氤氲温泉热雾中,恍若仙境。 潭边有三间竹舍,半连一座天然石洞,小轩窗内,站着两条袅娜多姿的身影。 一青衫,一白裙。 白裙女子手抚胸口,清丽绝伦的粉面隐现苍白之色。 “竟然被他临阵采集乾元真罡,破了我的法身,好恐怖的神通啊,这就是号称攻伐无敌的法家修士么?” “姐姐你怎么样?” 身旁的青衫女子连忙扶住她,怒道:“是谁如此大胆,竟敢伤害姐姐!” “汴京城法家修士,圣手书生李寻欢......” 白素法力运转几周,才觉好过了些:“此事原也不能怪他。是我当年成道时,欠了潭底那条老晶蛇的人情,这才将一枚本命鳞片赐予他的后人。” “却不想那条小晶蛇竟然胡作非为,干犯大案,牵连人命,这才将我卷入其中。那李寻欢虽然灭了我一道本命分身,却也帮我还了这个人情,日后再无挂碍,说不准还会因祸得福呢......” “我不管,反正他伤了姐姐,这笔账就该他还!我迟早要帮姐姐出了这口恶气!” 青衣女子嗔怒,小胸脯一鼓一鼓的,樱桃小口中吐出一条会分叉的嫣红小舌。 白素连忙喝止:“青儿万万不可!此人修为高深莫测,随手就可灭了我一道本命分身,实力简直恐怖!更何况他还是法家修士,这种人最是难缠,万一被他盯上,你我姐妹只怕再无宁日!你我多年修炼,不曾害过一人一物,这般苦功岂非是要白费了?” 青衣女子撅起小嘴儿,愤愤地道:“姐姐处处都好,就是这一样不好,总是瞻前顾后,这也不行,那也不许的,做妖都做的不够爽快!” “哼哼哼,李寻欢是吧,听名字就知道是个坏男人,本姑娘有的是办法对付他,早晚要他好看!” “青儿!” ...... 包正微微皱眉,刚才明显感觉到耳朵一阵发热,真是奇了,千年法力在身,怎么还是有这个毛病? 莫非是方才飞得太高,被天风给吹着了? 握了下手中的小蛇,包正望向十几里外的某个阴敝之处,淡淡地道:“两位阴司鬼神看了这么久的戏,难道还不曾看够吗?” 两名夜游神从汴京城一直跟到这里,又如何能逃过他的耳目?如果不是看到这两条阴魂有微弱的香火金光宝闪现,包正早就连他们一并拿了。 闻听包正开口,两名鬼神连忙现身,小心翼翼地飞到包正面前作躬道:“汴京阴司所属,见过先生。” 包正微微点头:“嗯,既是阴司正差,不必多礼,两位一路跟踪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第二十一章 汴京城隍 “多谢先生。” 两名夜游神小心翼翼的望着包正,他两个明明都是纯阴之体,却硬是感觉到额头阵阵发热,有着流汗的冲动。 方才他们两个远远观战,间隔足有十几里,仍旧被那一记飞刀蕴含的乾元罡气震撼的魂魄摇动。 乾元真罡,那是修出了阳神的三品高人才能勉强引动,可即便是三品高人也无法像包正这样以法力凝聚,转化神兵。 两个鬼神只觉若是自己中了这一刀,只怕当场就要化成灰灰,香火金光都无力护持。 两名夜游神暗暗擦了把冷汗,躬身施礼:“回先生,是我家城隍老爷请先生入阴司一叙。” “哦,是汴京城隍?” 包正想了想道:“既如此,两位请头前带路。” 两名鬼神连忙称是,前面恭谨领路。 包正跟随着两名鬼神,来到汴京城隍庙前。 汴京城隍,为大艮朝诸路、州、郡、县城隍之首,这间城隍庙也是气势宏伟,占地极广。 庙堂共是三进院子,首进‘民生殿’,百姓可在此祈雨祈晴、求福避祸。 二进‘赏善罚恶殿’,百姓可在此彰显善孝恶丑,问心求判,大艮民间有些纷争甚至不会去官府,而是在城隍庙立誓立心,行使族规家法。 三进‘转生殿’,百姓可在此为死去的亲人祈福,祈祷亲人能够顺利转生,下辈子还有见面的机会。 前两进院中分别有阴司感应灵官、四大判官金身神像,城隍爷的金身则树立在‘转生殿’中。 夏洲大陆上的各处城隍与各家各宗的修士不同。修士是阳间人,还要受大艮朝的法令限制,不到二品宗师,难以真正逍遥。 各地城隍则为神职,都是靠经年累月积蓄香火愿力,为城隍一日,则庇护地方一日,香火不衰,城隍不死。 所以大多数城隍老爷是靠百姓崇拜信仰而得其位,并非都为朝廷册封。 这便是最原始的君权与神权的平衡。 大艮朝人道昌盛,可以管理妖魔、人族各派修士,却无力管辖阴间事。 大艮立朝百六十年,根基不算十分深厚,近百年来尝试把手伸向阴间,也只有待某些地区的城隍爷失了民望,香火衰败气散神消后,才有机会册封当地有名望之人为新立城隍。 便是这汴京城隍,也是前朝大乾皇帝册封,名垂汴京两百年,神力如渊如海,足以力敌二品宗师,就连大艮皇帝赵官家对其也要礼让三分。 这些传说包正都是从和尚处听来,早早就对这位汴京城隍爷充满了好奇,却没想到见面的机会这么快就来了。 此时夜深,不见排队烧香的信众,却依然可闻浓浓的檀香味,汴京城隍香火之盛可见一斑。 包正随着两名鬼神一路走到转生殿,见城隍爷身高丈二,国字脸、頜下三柳长髯,着实是威仪不凡。 殿旁有文字壁,上书城隍爷经历。 汴京城隍,原名柳常,乃前朝景盛年间状元公,号称文章锦绣、诗词无双,一直做到中书令,权倾天下。 彼时大乾气数将尽,内有十八路反王、六十四妖尘,外有妖洲魔国虎视眈眈,内忧外患、摇摇欲坠,人族威严被妖魔践踏,京都竟然出现了妖魔食人的惨事! 柳常架海擎天,以一己之力内安民生,外抗妖魔乱军,足足延续了大乾数十年国运,最终油尽灯枯,堂堂的三品大儒,竟然活活累死在任上。 死时百姓十里长街哭送,扶灵百里,被大乾皇帝封为汴京城隍。 如今改朝换代,大艮朝已经立国一百六十年,柳常依然是香火鼎盛,新朝都要对其礼让三分。 对这样的治国良相,包正唯有感佩,亲手为这位即将见面的城隍爷上了柱香,而后才跟随两名鬼神绕过城隍金身,走入后廊。 两位鬼神以香火金光开路,带着包正进入阴司。 眼前景物一变,只见阴风惨淡,雾障重重,远远见到一条幽黑浮沉的河水蜿蜒流淌,忽而浮出地表,忽而又沉于地下。 一些阴魂在黑甲阴差的带领下,先后投入河中,由天地选择,转生各道。 “这便是三途河了罢?” 听和尚说过,三途河又名忘川河,一经河水便让人遗忘前世,等同是无数碗传说中的孟婆汤。 所以阴司其实是没有孟婆的,上世蓝星的传说也仅仅只是传说而已。 一名夜游神笑答道:“先生说得是,这便是三途河,此河不知从何处来,也不知要往何处去,只知是从天地生成就有。各地阴司皆可见河段,助阴魂遗忘前世,转生之用。” 包正点头,又问道:“哦,莫非生人去世,都要受这三途河水的冲撞洗涤,而后才能转世吗?” “那也不全是,遇到生前大德大贤、阴德积厚的人,阴司会征求其意,或留于阴司为鬼神,得享阴寿;或出动阴司渡船,助其渡河。这渡船也是天地生成,不渡逆天修士,不渡无德之人,必是前生修桥铺路、散粥抗灾、与国有功之人,方得渡船相助。” “另外如果是家人诚心为死者祈福,至诚至孝,肯为先人分担前世罪责、奉献今生德修,若死者阴德积累本就只差一线,也有很大机会登上这渡船。” 鬼神知道包正不凡,回答唯恐不细,用心解释道:“这渡船虽一样无法保留渡者前生记忆,却可保证其不堕入畜生、饿鬼道中......” 包正赞许:“甚善,如此才显天地公道。若是杀人放火坐车轿、修桥补路无尸骸,阳间还有谁肯做好事?那真就成了妖魔当道,民不聊生了。” 果然,阳间公道七成却在阴间。 这渡船天地生成,不渡恶人,不渡修士,任你前生是二品宗师还是一品宗首、甚至真仙罗汉,一样要入三途河走上一回,这便是大公平。 当然若是真仙罗汉,自然有死后应对三途河的预留手段。 大衍四九,其一为变,总会留出一线生机;而且这一线生机不察善恶、不论正宗旁门,这却是连天地都不管的。 这名鬼神闻言深深看了一眼包正,欢喜赞叹道:“先生果是不凡,咱家城隍爷爷也是这样说的......” 包正与两名鬼神边走边闲聊,前方氤氲阴气中,渐渐显出又一座城隍庙来。 与阳间所见的不同,这座城隍庙更为高大雄壮,门前有阴兵守护,见有生人来,纷纷注目凝视。 一名身材高大,頜下柳髯飘拂的中年男子站在庙前,含笑望着包正,远远拱手道:“汴京城隍柳常,恭迎先生。” 双目闪过一抹金光,暗中查看包正实力,却发现包正周身气机深藏,法力不显,竟是高深莫测。 法家‘规避’神通最能隐匿实力,就算是同为法家修士,也要法力高出包正三倍才能探查,柳常虽然是夏洲城隍之首,却还没有这样的实力。 柳常心中暗惊,以他神力观察,就是那几位镇压京城气运的二品宗师也多少能看出些底细来, 眼前这个年轻人血气刚猛、烈烈如焰,若非真仙罗汉、一品宗首那等修为让他无法看破,分明就是个不过二十出头的青年! 一个仅仅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居然令他看不清底细,这是何等可怕? “柳相为官一任,忧国忧民,架海擎天,万众感佩,小生有礼了。” 包正连忙回礼,不是因为柳常乃是汴京城隍,天下阴司之首,而是这样的治国良相确实值得他敬佩。 “前朝往事,不必提及。” 柳常笑道:“后园中已备的香茗,却是人间之物,请先生与我共享。” “多谢了。” 包正含笑点头,举步要随柳常而去。 “先生手中这条小蛇可交予阴司暂押,阴司原本不过问阳间案件,不过先生是我阴司之客,倒是可以略尽绵薄,替先生审讯过押,得知案件究竟,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柳常瞄了眼包正右手,笑道。 “呵呵,我正嫌审讯麻烦,有阴司帮忙,那是再好也不过的了。” 包正点点头,将佘元交予一名红袍判官。 随着柳常走进城隍庙,一连经过几进院落,发现虽然此地依然阴气浓厚,却有香火金光照耀,恍然阳间白昼,却与先前所见景物不同。 而且这城隍庙中的各种布局陈设,也像是阳间的模样,甚至还有一座颇为清幽的后花园。 包正和城隍爷在后园凉亭落座,眼前石桌上早已摆设了几样茶点和一壶香茶,正如柳常所言,都是人间饮食。 包正取用香茶点心,啧啧称赞,柳常是鬼神之体,只是闻嗅其味,却也颇为享受的样子。 茶过三巡,话题打开。 柳常笑道:“我在这汴京城也做了两百年城隍,自信还算了解汴京的高人修士,但凡四品以上的修士,无不入我眼中。” “倒是先生却为我生平仅见,看您年龄也不过弱冠,却能轻败那青城白蛇,反手捉拿晶蛇佘元。柳某好奇,李先生是常年隐于汴京,还是偶然路过,见不平而出手?” 包正淡淡一笑:“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柳常微讶:“好一个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先生这是大隐于市,倒是柳某唐突了。” 包正笑道:“也不是什么大隐,只是不便多言罢了。我也正想请教,城隍爷请我入阴司,不知所为何事?” 柳常一笑:“自是为了地鼠妖叔青一案,佩服先生之智、之勇。” 包正讶然:“这倒是奇了,地鼠妖叔青虽然蒙冤受屈,似乎也不值得城隍爷如此关注,就算我为他雪冤翻案,也不过随手为之,更何谈智勇?” 第二十二章 复妖社 柳常诡异一笑,像煞了一只老狐狸。 “若是我没猜错,李先生怕不是久居世外避世潜修之人?那地鼠叔青也真是幸运,竟得李先生出手,为其平冤昭雪。” “哦?不知城隍爷此言又是何意?” 包正微微皱眉,柳常说得倒也没差,自己对这个世界的了解不足,还真像个避世隐居的高人。 “呵呵,开封府镇压天下,在阳间可是大名鼎鼎。而且那位斩妖房知事巨头可就是一只千年的老猫成精,对妖族向来公正。难道李先生真以为开封府就没发现叔青一案有许多漏洞么?” 柳常摇头笑道:“不过是开封府也有为难之处,并不想因为此事就与‘复妖社’直接撕破面皮而已。” “复妖社?” 包正又是一愣,大艮不比后世蓝星,并不会禁止结社结党,甚至陷空岛的‘五鼠堂’也是社党之流,只要不想着颠覆朝廷,就算是大艮治下的良民良妖。 不过这复妖社听起来就有问题,复妖,你是要复的什么妖?是怪大艮朝不够慈恩沐雨,心有不甘吗? 柳常点头道:“正是复妖社,复妖社的出现,也是与夏洲的历史相关。” “天下诸洲,以夏洲独尊人道,而夏洲十七朝,却曾有十朝所立为妖族皇庭!” “直到大震朝有圣皇出现,以乞丐之身修成人间武圣,执掌天子剑,三十六次伐妖庭,终令人道之声鸣于朝歌大安。自此,夏洲就算改朝换代,也以人道为尊。” “从大震至大唐、大明、大泽、大奉、大乾、再至如今的大艮,七朝垂三千六百八十五年,夏洲皆以人道为尊。人族是为‘国民’,而得到了良妖证的妖族只能视为‘同国民’。” “为抚慰妖族之心,自大唐朝开始,对妖族取士,至今更为完备。夏洲妖族都要登记入册、备注户籍,渐渐和人族相仿佛,甚至可以与人族通婚。” “如今人族的官家大户,家里没有几房狐狸精小妾都没脸出去见人。” 原来这大艮有钱有势的人,都好蓄养狐狸精为妾? 包正听得悠然神往。 这件事怎么就没听老白提起过?白玉堂真真是不当人子也! 再想到自己囊中羞涩,就连这次出来调查地鼠妖叔青一案,还是向白玉堂索要了二两银子的‘饭钱’,不禁又有些黯然神伤。 城隍爷柳常笑着看了包正一眼,又道:“这复妖社的宗旨便是‘复古妖之盛、再现昔日妖族皇庭光辉’,他们不仅痛恨人道皇朝,更加痛恨那些被人族同化、奴役的妖族同胞......” “他们甚至称良妖善妖们为‘妖奸’。” 包正恍然大悟:“那佘元虽然得中大艮进士,其实却是‘复妖社’的成员?是了!思想和文化上的彻底征服才是真正的征服,想必‘复妖社’最为痛恨的就是这些真心学习人族文化,参与科举、一心要为人族效命的同胞了......” 柳常抚掌道:“然也。若本神所料不差,这叔青原本只是一个田野中的小妖,倾慕人族文化、道德文章,若被他中试,必会成为大艮重点宣扬的对象,这却是‘复妖社’万万不想看到的。” “所以复妖社不仅要除去叔青,还要让他声名狼藉!” 包正道:“城隍爷既知此事,朝中的衮衮诸公更没有理由不清楚。不知大艮朝为何不彻底清剿了这‘复妖社’?” 柳常摇头道:“妖族毕竟曾经统治夏洲十朝,底蕴何等深厚?复妖社背后少不了有大妖和妖王的支持,而且不少成员隐藏在良妖之中难以分辨,就如这佘元一样,若非败露,谁会知道他一个两榜进士竟会是复妖社的成员?” “而且对允许妖族参加科考本就争议不断,李先生真以为朝中诸公就没有反对者么?” 包正点头道:“不错,儒家虽然号称有教无类,那些大儒们却未必个个都认同妖族可以参与科举考试,恐怕儒家的内卷互斗也是不少吧?” “哈哈,李先生一语中的,儒家立言立心,各有方向,平常就算是学问之争都可你死我活,更何况是涉及朝廷取士的大事?” 柳常想起往事,长长叹息道:“当年大乾还在的时候,大儒们为此甚至相互口诛笔伐,对自己人下手可比对妖族更狠三分!” “那开封府尹海正刚海大人,可也是一位三品大儒。虽说他执掌开封府,唯清唯公,并不会表态支持任何一方,但他毕竟也是儒门中人,态度暧昧不明也是应有之意......” “确是如此啊......” 包正闻言不禁苦笑,海大人也难,难怪他不肯为一个小小的叔青敌对复妖社,毕竟在这件案子上,复妖社怕是和朝中许多大儒们是一样的立场。 怪不得这位城隍爷见面就夸自己有智有勇,如今看来岂止于此,自己还很刚呢。 在无意之间,竟然卷入了儒家内斗,更是从此进入了‘复妖社’的视线。 正在寻思自己也真是运气够好,随便一个小案子就卷进了几大势力的斗争旋涡,《洗冤录》再次于眼前出现。 为地鼠妖洗冤昭雪的任务完成,获得奖励:量天法尺。 仙器级神兵,号称上打真仙罗汉,下打妖魔乱臣。 最低使用要求:千年法力。 标准使用要求:万年法力。 效果:自带九天彩岚,攻护一体,万法难侵;丈量对手功过,可直接打落对方的道行法力。 量天法尺,法家有名的神兵,昔日一代法家真仙韩非子炼道之宝! 果然,名字里面带个子的人就是牛掰啊。 包正心中大喜,将量天法尺收入丹田温养。 同时也知道阴司对佘元的审讯多半是有了结果。 “城隍爷,想必那条小蛇也应该招供了吧?时辰不早,我也该离开这里,回返阳间了。” 包正有千年法力护体,自是不惧阴司的玄阴之气。不过时间长了也感觉会很不舒服,毕竟阴司不是活人应该久呆的地方。 “哦,待本神传讯询问......咦,李先生果然心思洞明,这都被你猜到了?佘元果然已经招供,她正是受‘复妖社’的遣派陷害叔青。” 包正微微点头:“叔青也算因此昭雪,只是此时还不便将佘元带回开封府归案,免得海大人面上不好看,还是以后寻个合适的机会再说吧。就烦阴司先行将其收押如何?” “呵呵,此妖是于夜间被拿,阴司也算没有超越管辖权,自是可以。” 柳常笑道:“就让本神送李先生离开阴司罢。” “我有一言提醒,先生这次得罪的可不仅仅是‘复妖社’,离开阴司后,还请小心从事。” 包正淡淡一笑:“多谢城隍爷的提醒,他们想要对付我,可也没那么简单呢......” 第二十三章 长街尽处大妖来 金鸡三啼白夜至,朝臣待漏五更寒。 离开阴司,阳间已是五更天,宵禁解除,兢兢业业的大艮公扑们已经在皇城内待朝,街市上也开始慢慢有了行人。 千万不要以为王孙公子们个个都是太阳落在沟股河上才会起身的懒人,五更刚过,鲜衣怒马的他们就早早扑进了各大青楼,喝早茶、吃早酒,搂着小娘子睡个回笼觉,骂几声这该死的宵禁制度,兴起时学龙王爷播云布雨...... 比不得王孙公子们,宵禁一过,王老实就在老井河畔摆上了他的汤饼挑子,热雾袅袅升起,为这个清冷的早晨带来丝丝暖意。 不多时,汤饼挑子旁就已经有了三三两两的老客。 王老实做生意最老实了,他家的汤饼用的是最正宗的老母鸡汤,而且从不短斤少两,大碗里汤饼堆的小山一样,客人们吃过就没有不夸好的。 每次听到客人的夸奖,王老实脸上的褶子都能笑平了,生来就只有三尺身高的他此时就成了最高大的男子汉。 “老哥儿,来碗热汤饼。多放辣子蒜泥,上好的青菜铺几根,再卧上两个鸡蛋。” 包正没用飞腾遁术,慢慢在街上溜达着,闻到汤饼的香气,只觉食指大动,便坐在摊子旁点了一碗。 千年法力在身,就算不吃不喝也没什么关系,可包正还是放不下这份口腹之欲。修行修行,要是修的连美食都放弃了,那还有什么意思? 估摸着白玉堂也是一样的想法,要不怎么说跟他对脾气呢? 王老实见客人是个生面孔的文士,顿时有些受宠若惊,按照包正的要求盛了满满一碗汤饼送来,还附送了一小碟淋足了麻油的豆腐丝,笑眯眯地道:“客人慢着吃,热着呢。” “呵呵,汤饼这东西,就是要烫口才好。” 包正拿起筷子夹起汤饼,吸溜就是一口,顿时口中热香铺满,说不出的舒服。 所谓的汤饼,就是上世蓝星的面条。 不过这大艮朝做汤饼多是用粗面,还有些杂粮拌在其中,此时算是穷人的吃食,在上世蓝星这种杂粮粗面条可是比白面更金贵的东西。 想起上世老娘做的鸡蛋卧面,无数回忆涌上心头,这味道是再也忘不掉了。 包正边吃边夸好,旁边的客人就笑着起哄:“先生您可不知道,王老实这个三寸丁枯树皮的汤饼是不错,可他家还有比这更好的东西呢。” 包正甚奇,停下筷子笑问那又是什么宝贝? 客人笑道:“先生您怕是想也想不到,这王老实家中可有个如花似玉的妻子,而且啊,这位娘子还是个好生贤淑的女人,整日不出门庭,一门心思就守着他,可不是羡煞旁人么?” 包正心中一动,停下筷子问道:“敢问王老哥娘子贵姓?” “先生说笑啦,贱人哪会有什么贵姓?俺家娘子姓黄呢。” 包正心中微松,笑道:“姓黄就好,呵呵......” 王老实愣了下,没明白这位先生为何发笑,食客们也是一时不明所以,不过人家读书的相公都笑了,咱们这些粗人就没道理不捧场,于是众人都跟着呵呵笑了起来。 笑声却在一个声音响起后渐渐消失。 ‘诗曰: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声落后,一股神秘力量如水纹般泛过街市,街市两旁的汤饼摊子、抄手摊子、油果儿摊子......就如梦幻泡影,一个接一个的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荒林石山,野径无人。 就仿佛是有人嫁接了别处的景物,硬生生嵌入到这汴京的街市中。 视京城内的阵法禁制如无物。 包正缓缓起身,等他站起身的时候,四周景物全变,竟已是身在大山丛中。 “这就是儒家神通吧?不愧是天下三大正宗之一,竟然可以嫁接环境,似假还真。虽然施展者多半是十分了解甚至部分掌握了京城的禁制阵法,有取巧之嫌,也算很了不起,却不知道是哪位大儒出手?” “啧啧,堂堂大儒身份,竟与复妖社勾结,难道你就不怕触犯大艮刑律?” 包正摇头,城隍柳常早有提醒,他也猜测到早晚要与复妖社和背后的支持大儒对上,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法眼开启,试图寻找大儒踪迹,可惜一无所获,对手绝不简单。 “李寻欢,你管了不该管的事,现在死期到了!” 声如金铁摩擦,闻之不似人言。 耳边声声枭鸣,眼前群鸦飞舞,前方山头上,影影绰绰出现了十几道身影,道道都是妖气冲天! 对照小妖佘元和白素分身的实力,这十几道身影应该都是四品以上的大妖。 为首那妖身高五丈,面如怒熊,头上有半亩妖云聚集,显然是位已经开始凝聚妖云的三品妖帅! 这些妖族的妖气中无不隐现血光,一个个绝非善妖。 “我这个人一向不喜欢在吃东西的时候被人打扰,人都不行,更别说是妖了。” 包正叹息一声,摇了摇头:“遇到了,我都是要彻底打死的!” “古人云,先下手为强。你们既然来了,那就都留下吧......” 包正口一张,千年法力催动唇枪舌剑神通,演化出一柄五寸飞刀,飞射山顶群妖。 小李飞刀再现。 好猖狂的人族修士! 众妖万万没想到有人族大儒暗助,已经嫁接天地环境,隐隐压制对手实力,这个李寻欢竟然还敢抢先出手。 三名大妖怒吼一声,纷纷从山头飞起,挥舞妖兵迎来。 这三只都是四品大妖,等同人族修士中的炼气化神,已经可以微微调动天地元气,虽远不及青城白素,三妖联手,也是妖气纵横,凌厉如刀。 包正看都不看三名送死的大妖,背负双手,冷冷说了三声:“中!中!中!” 顿时刀光暴涨,照耀的天地亮如白昼,面对儒家神通的压制竟似不觉。 噗通噗通噗通! 领头的熊面大妖心中方生警兆,正要提醒手下小心,便见空中妖气破碎,血腥扑鼻,三具尸体已经落地,纷纷现出了原形来。 一虎精、一狗妖、一羊怪。 三妖授首,甚至连妖魂都来不及逃脱。 不能给柳常惹麻烦啊......好歹大家也是朋友。 包正看了看山顶群妖,非常认真地道:“我说过的,你们这些,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要彻底打死......” 飞刀幻成一道银色闪电,向山顶妖群射去! 第二十四章 妖王熊霸天 “各位道友小心,这怕是二品宗师当面!” “我等同时出手,方可抵挡一二!” 熊面妖帅出自黑风山妖王熊霸天座下,本身虽然只有三品修为,眼界却是不凡。 这个圣手书生李寻欢呵气成刀,一个照面就杀死了三名四品大妖,这是二品以上修士才有的凌厉手段。 心中暗暗悔恨,早知道如此,就不该为了争功强出头,与这位人族大高手对上。 峰顶群妖也都算见多识广,哪还等他招呼,已经纷纷催动妖气,满天妖气纵横,黑云如漆,彼此联结成阵。 “螳臂当车!” 包正冷笑,又是一口法力喷出,飞刀所化的银霞中顿时腾起阵阵红光,乾元正气,刚焰烈烈! “乾元真罡!” 熊面妖帅顿时脸色大变,知道这次是踢正了铁板,本以为凭自己三品妖帅的修为足以斩杀此人,如今看来,自投罗网的反是自己! 妖心从来最私,当此死生一发,哪里还顾得上同伴?五丈高的偌大身躯忽而缩小,一晃飞入顶上妖云。 群妖此刻正结妖云大阵准备抗衡包正,他却悄悄收起妖气,化作巴掌大小的一片妖云,妖气密结,坚如玄铁! 只希望能够挡下一击,寻机会逃出生天。 汴京真是太危险了,下辈子老熊都不会再来了...... “嗤!” 飞刀搅入妖气大阵,发出仿佛刀切猪油般的声响,一道道仿佛自太阳深处攫炼而出的烈烈光焰喷薄而出,所到之处,将妖气扫得干干净净,大妖们瞠目结舌,纷纷只觉眼前一亮,便被飞刀穿额而过。 一具具妖尸栽倒,妖血四溅,就连妖魂也无法逃脱。 “大王救我!” 明知道黑风山相距千山万水,妖王再强也无法速来,熊面妖帅还是发出一声凄嚎。 飞刀临身,直接斩破他的护体妖气,熊面妖帅拼命招架,又被一刀斩断了他手中的丈二镔铁枪,连带将他半只右掌切下。 毕竟是三品妖帅,竟然抗下了侵体而入的乾元真罡,狂喷一口妖血,飞身就逃,狂叫道:“汴京的那位儒门高人,快收了神通吧,救救小妖......” 他呼唤的应该就是那位隐藏幕后,以儒家他山神通嫁接环境,暗中出手的大儒。 只可惜无人响应,刀光一闪,妖首飞起,血光四溅。 包正收了法力飞刀,也不着急想办法破境离开,而是法眼大开,四处搜寻。 复妖社如果只是一群蠢妖,也不会令开封府都有所顾忌了,对方必然还有后手,这十几只被自己斩杀的蠢妖多半只能算是热场的货色罢了。 只可惜身在儒家‘他山嫁境神通’的影响下,纵然包正施展法眼观察,也无法找到这位背后支持妖族的大儒踪迹。 忽听一个声音悠悠响起道:“以德报德,以直报怨,道友还不出手将这李寻欢拿下,更待何时?” 正是先前说出‘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的那道声音。 声音刚落下,就见一具具妖尸缓缓飞起,泼洒妖血,浸染了足有半亩地面,滔滔血光中,渐渐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却是一个身着黑衣,面容憨厚的壮汉,未着战甲,敞开的胸口处露出块块黑铁也似的壮硕肌肉。 一对手掌又宽又厚又大,比普通熊掌还要大了一倍,这壮汉嘿嘿笑着,一步步向包正走来,每一脚踏下,都让附近山峦震荡,发出雷鸣轰响,犹如地震一般。 包正负手望着此人,微笑道:“要是我没看错,你也是一头大狗熊吧?呵呵,为了对付我,竟然不惜牺牲十几名大妖级别的手下,值得吗?” “值,怎么不值?人族居然出了你这样的高人,偏偏又和我们作对,擒拿佘元、坏我大事,不杀了你老熊我不安心啊。” 大汉憨厚地笑着:“还忘了介绍自己,李寻欢李先生,我叫熊霸天,黑风山当家的。因为我实在是太笨了,所以修炼了足足四千年,还只是个二品妖王,你该不会笑话我吧?” 包正摇摇头:“开什么玩笑,任何努力的人都不应该被笑话,妖也一样,我是不会歧视你的。” “哦,谢谢啊。” 熊霸天颇为感动的道:“你要不是人族该多好,我们一定能够成为朋友的。说实话,见到你可是真不容易,我为了不惊动京城中的那几个老怪物,就算有人族朋友帮忙施展儒家神通,也还是不敢提前进入汴京百里之地。” “笨笨的我就只能等着,等着人族朋友得手了,等着我提前埋伏在京城附近的手下进入‘嫁境’,被你一个个杀死,才能用我妖族血祭之法横跨万里而来。” “我对不起这些为妖族牺牲的兄弟,为了他们,也只能杀死你了,你一定不会怪我的吧?” 说着说着,熊霸天两只大眼眨了几下,竟然留下伤心的泪水来。 包正瞬间明白,那名大儒虽擅长‘他山嫁境’神通,却也无法将远隔万里的熊霸天直接挪移过来,这家伙又不敢过于靠近京城,引得几位坐镇京城的大能注意,竟然不惜让手下送死,以血祭之法现身。 所为如此狠绝,可见必杀自己之心。 “还是位二品妖王啊,听闻那几名坐镇京城的高人也不过如此,我李寻欢何幸,今日竟与阁下交手?放心放心,我是不会怪你的,因为最后死的一定是你。” 包正微笑道:“其实有一道黄焖熊掌我想吃很久了,可惜囊中羞涩,根本就买不起如此珍贵的食材,想不到竟然有人万里迢迢的送来了,真是妙极,妙极。” “别看你的那双手掌了,我只对你的右掌感兴趣,谁还不知道你那左掌是用来擦屁股的,而且还远远不如右掌肥大?” “呃......” 熊霸天一愣,满是憨厚的大脸顿时憋的通红。 我拿你当值得尊重的对手,你却拿我当食材? 包正的话伤害性不大,侮辱性却是极强。 熊霸天狠狠拍了下自己的胸脯,仰天长啸:“我,我要吃了你这只两脚羊。” “凭你也配!吃我一刀再说吧。” 包正冷哼一声,喷吐法力,瞬间压缩融合天地间乾元真罡,飞刀化作一道赤色流光直射熊霸天。 这一刀足足凝聚了千年法力,并融合方圆百里内的乾元真罡,令得四周温度急升,仿佛是到了火焰山一般! “乾元真罡!怪不得青城白素的本命分身都要吃瘪,竟然还是个法家修士!” 熊霸天满脸凝重,妖气凝结成巨手,试着抓向飞刀。 二品妖王出手果然不俗,飞刀被妖气大手一把抓住,却忽然红光大盛,嗤嗤急响声中,熊霸天妖气幻化的大手竞被直接烧穿。 红芒一闪,飞刀直抵雄霸天额头。 “好家伙,儿郎们死得不冤啊!” 熊霸天怪叫一声,右手护于额前,大手迅速蜕变为一只巨大的熊掌,掌指间虚空不住塌陷生灭。 于险之又险之际,握住刀柄,只觉掌心一片灼热难耐,痛苦的险些要叫出声来。 熊霸天狠狠一咬牙,就要不惜损耗妖力,将这柄飞刀直接捏爆。 乾元真罡最是妖魔克星,手里握着这玩意儿真是太难受了。 “爆!” 包正低喝一声,飞刀在熊霸天掌中自爆,犹如引爆了一枚小太阳,阳烈罡气四射,触之如同针刺。 “啊啊啊,好阴毒的人类,熊爷跟你拼了!” 灰头土脸的熊霸天大脑袋一晃,头顶现出百丈妖云,纵身合入云中,风驰电掣般向包正压来。 包正抬头看去,头上妖云已瞬间扩至方圆十亩大小,妖力兜顶压下,竟令他如落泥潭,举动吃力。 就连法力运转都感到有些迟滞不灵,妖力环压下,唇枪舌剑神通已无法随心所欲的施展。 不禁暗叫了一声,好妖怪!果然是拥有四千年修为的二品妖王,放眼汴京,怕是只有传说中那几位镇压京城气运的二品宗师才能正面硬抗此妖。 “哈哈哈,知道熊爷的厉害了吧?两脚羊,熊爷要裂了你,带回山去给孩儿们烤了吃,哇哈哈!” 妖云迅速下压,从四面八方将包正紧紧困住,看去四外都是黑茫茫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从中忽然杀出一只手持黑铁枪的巨熊,一枪砸向包正。 “金戈玉帛,法家大神通!” 危急间,包正运转神通。 金戈玉帛,就如上世蓝星法律中的调解制度,无论多大的纠纷,都必须要接受调解,从而弱化对手的各种攻击,化干戈为玉帛,削弱世间万种法! 刚刚冲至包正面前的熊霸天猛地一愣,忽然杀意减弱,心中祥和。 连带着一身妖力都减弱了足足五成。 他忽然发现这个叫做李寻欢的家伙似乎还挺俊俏?看着还挺顺眼? 有一种小母熊才有的独特魅力...... 熊霸天眨眨眼,对自己的审美发生重大变化表示了足够的担心。 忽然眼前彩光暴起,熊霸天险些被闪瞎了眼,变成一只真正的熊瞎子。 一道彩光如自九天而落,狠狠击在雄霸天的肩头。 “嗷!” 堂堂二品妖王,直接打横飞了出去,摔了个大屁墩儿,熊霸天感觉自己的妖力在迅速流失中,十年、二十年......五十年! 这是...... 熊霸天迅速起身,惊骇望向对面,只见包正手中持了一把通体晶莹的玉尺,内中有氤氲仙雾、七色彩岚不住生灭幻化,就像是这把尺子内隐藏了一方小世界。 不时有七色彩光从尺端溢出,化作一个个七彩光弧,每与他的妖气遭遇,就是一圈一勒,将妖气破灭! “不好,这是仙器!” 一个声音与熊霸天同时惊呼,正是那位隐身幕后、暗助妖族的大儒。 量天法尺,丈量对手功过,直接打落修为,方才熊霸天吃了一尺,直接落去五十年妖力。 “嗷嗷嗷,老熊和你拼了!” 熊霸天催动妖力,手中镔铁枪舞动如风,瞬间向包正挥出百千次。 包正只将量天法尺舞动,一圈圈彩光涡旋在身外布下重重防御,熊霸天竟然攻之不进,偶尔彩光卷动,落在熊霸天身上,就是五十年法力不见了。 一缕熊毛,不知何时握在了包正手中。 法家大神通识法代言人瞬间发动,以这根熊毛为凭,与熊霸天建立下短暂的代理关系。 “呃......” 熊霸天攻势一停,双眼迷茫。 包正微微皱眉,越阶与一名二品妖王建立下代理关系,他付出的代价也着实不小,法力在迅速消耗中。 “嗷嗷嗷,什么狗屁的人族大儒,看老子破了你这‘他山嫁境’神通!” 熊霸天一领手中枪,合身纵入妖云,化作一道冲天黑光,狠狠撞向天穹深处。 一声怒吼响起:“熊霸天,你莫非是疯了不成!” 隐藏幕后的这位人族大儒,哪里想到熊霸天竟会忽然倒戈,仓促间竟难以应对。 “咔嚓咔嚓......” 熊霸天撞击处出现了丝丝裂痕。 他山嫁境神通,并非真仙罗汉创立的小世界,不过是利用两地真实环境,令其相互连接,这门神通也只是起到一个连接纽带的作用。 熊霸天以全身妖力撞击之处,正是两地环境连接的位置。 神通将破,背后的大儒也无能为力。 包正飞身而起,瞬间解除了和熊霸天的代理关系,量天法尺狠狠击在熊霸天头顶。 “嗷......” 四周景物变幻,回到老井河畔。 五更二刻,王老实正忙碌着将新的汤饼下锅。 街上人物都没有多大的变化,却唯独多了一头毛茸茸的小黑熊...... “嗷呜,嗷呜......” 那一记量天法尺直接打在了熊霸天的百会穴上,又值他全力攻击‘他山嫁境神通’的当口儿,丝毫没有防范之下,被量天法尺彻彻底底丈量功过,发现此妖自成形后杀戮无数,吃人盈万,打落全部修行! 四千年法力毁于一旦,二品妖王熊霸天已经消失在这个世界上,现在只是一头被清算过的纯洁小黑熊。 “奇怪了,怎么突然多出了一头小熊来?” “看着是个还没化形的,小熊小熊,日后可要做个良妖啊,等你化形后拿到良妖证,可以考秀才呢。” 人们虽然奇怪这头突然出现的小熊,不过这里是汴京,见过的各种小妖可多了,倒是不会引发骚动。 小熊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了看包正,低头嗷呜两声,转身逃向了某条小巷中。 来得时候还是位驾驭妖风,横行天下的二品妖王,现在倒好,回不去了...... 甚至就连有关黑风山的记忆,也渐渐淡去,终至彻底遗忘。 第二十五章 所得颇丰 各位亲,新书期追读决定了推荐位,喜欢这本书的朋友请追读,谢谢你们:) 法家规避神通已至巅峰,包正就如月下凝霜、林间小石,分明历历在目,却会被人不自觉的忽略掉,有着‘掩眼’的奇效。 包正揣着熊妖帅的半只熊掌回到刑具房的时候,已经变回了先前模样,刑具房的差吏见到他,都觉理所当然,毫无怀疑。 刚刚上工的陈二见到包正,笑眯眯问道:“包大郎,又去东市购买新鲜的食材啦?你啊,可真是会吃。” 包正摸出半只熊掌,在陈二面前晃了晃,笑道:“这次去的可是南市。 知吏大人说了,只要我将那把七环定魂刀磨砺出来,就有好多的奖赏,有钱了,当然是吃喝第一啊。对了陈哥,七天后记得来我房中吃熊掌,这东西有厚厚的老茧,光是泡发就需要七天时间......” 陈二吞了下口水,想了想还是摇头,压低声音道:“罢了罢了,我见到那位白爷就犯嘀咕......咱兄弟有的是时间,下次有机会请你来家吃饭,尝尝你嫂子的手艺。” 昨日就听同僚议论包正接了这把七环定魂刀,大家都说包正是不知死活,什么刀都敢接;陈二却对包正最为了解,知道包正既然敢接下这个烫手山芋,必是有一定的把握。 这把可是六煞绝刀,一旦磨砺出来,就是个神兵胚子。 兵器司的人已经来询问过几次了,包正若真能将此刀磨砺成功,那可是大功一件,别说是牛知吏,就连官家都会有赏下来吧? 想到这里,陈二喉咙微微发紧,有些庆幸自己与包正相识于微末,乃是布衣之交。 陈二这种积年老吏遇事多有顾忌,包正能够理解,也就不再勉强他;那熊妖帅的半只右掌比上世蓝星北极熊的都还大了两三倍,可也未必够白玉堂这只吞天鼠和自己吃的。 包正认为锦毛鼠这个绰号不当。 白玉堂的颜值在大艮朝固然令人惊艳,放在蓝星上也就是个二流小鲜肉而已,倒是饭量极大,若是在蓝星绝对是个合格的吃播,被他见到了自己做的‘黄焖熊掌’,必是要疯的。 改叫吞天鼠才是实至名归。 可惜了,终究还是心慈手软,没抓了那头小黑熊回来做烤乳熊。 毕竟曾是四千年修为的妖王,修为尽废本就比死都难过,若是再被他烤了下肚,怕是真要激怒天下的妖王了,甚至还会引出更强的对手。 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一个二品妖王都让自己手段尽出,包正可不认为自己现在有能力面对更强的一品大妖王,甚至是传说中的超品妖仙、妖圣。 还是要苟住发展,静悄悄的发育,早日累积到万年法力,那时才算真正有了自保之力。 ...... 回到斗宿房中,先去了熊毛,再拿清水将熊掌洗净,用葱姜水泡了,以后要每日一换水,换足七天,这只熊掌才能入锅。 到时候用鸡汤慢煨,放入些十三香、赤油红酱,再焖上一个时辰,这道大菜就算齐活儿了,普通熊掌已经是大补之物,这只熊掌出自三品妖帅,怕不是要补出鼻血来。 一想到白玉堂挂着两道鼻血的样子,包正就感觉自己的付出并非白费。 ...... 老鼠的鼻子真是比狗都灵,包正刚拿葱姜水泡上熊掌,白玉堂便寻着味儿来了,见到后双眼一亮:“好大的熊掌!为怎么只得半只?好像原主还是只修为有成的妖族......你这是从南市上买来的?” 像这类出自恶妖的精血之物,一些会被人族修士获取,一些会供给大艮军方的戍边将士,偶尔也有流进民间的,却只会出现在南市这种高消费地区。 白玉堂有时嘴馋了也会去南市寻觅珍惜食材,所以它这只千年大妖日子也过得紧巴,实在没钱了就会去找那只老猫借钱。 反正是有借无还,还怕老猫会吃了他不成。老猫日子过得寡淡,吃喝嫖赌全不沾染,他要钱有什么用?还不如给白爷花。 “嫌弃的话你可以不吃,就这半只都要了我足足十两银子呢,你就给了我二两,还欠人家八两,要还的!” 包正看看白玉堂,右掌一翻一正:“提前说清楚啊,这次你可要付十两银子的饭钱......” “你还不如去抢。” 白玉堂瞪眼道:“老包,你可真黑!” “废话,做给你吃不要工钱?各种辅材不要钱?十两银子一分都不能少,这次没得商量。” 包正又伸出一指道:“还要外加一坛好酒,这次要是三十年的状元红!” “还行,三十年的状元红可比三十年的女儿红好找多了,成交!” 白玉堂恋恋不舍地看了眼泡发在水盆中的熊掌,最终还是接受了屈辱的城下之盟。 “七天后我再来。你可要小心点,这可是好东西,少一天都不够火候,那就白糟蹋了。” ...... 衣食住行,人之大欲。 包正认为就算是仙人也不能免俗,没看到老城隍柳常就算只能闻个味儿,那用的茶都是最上等的? 不过任何享受都是以实力为基础的,否则就不叫享受,只能算是苦中作乐。 这次直面妖王,等于是为他敲响了警钟,将磨砺好的七环定魂刀交予牛大刚,从刑具房额外领取了三十两银子的奖励后,包正以更大的热情投入到了热火朝天的革·命工作中。 本尊和五位代言人,开始全力磨砺刑刀。 拥有千年法力后,所得奖励已经开始大为缩减,只有这般马力全开,才能勉强维持累积法力的速度。 半月法力,一月法力...... 七天下来,包正本尊和五名代言人共累积法力两百三十年,按照这个速度,到明年这个时间,积累万年法力的中期目标应该可以达成。 同时,心月狐、角木蛟、亢金龙、奎木狼、室火猪这五名代言人凭借从包正处获得的一成法力,消除一般的聻魂基本不成问题。 虽然所获奖励不及本尊,多是一些丹药和二三流的法器,遇到人品爆发的时候,居然也有中等和上等的法器入账。 牛魔大力丸,可增强修士体力、耐力、令服用者日渐坚挺。 十香软筋散,能令对手气散功消,法力难以聚集,对四品以下的修士皆有效果。 太乙五烟罗,集体护身法宝,放出则是一道美丽烟障,能够抵御各种法力法宝的攻击,对二品以下修士的攻击有一定抵御效果;此为道家法宝,法家本源于道,以法力催动还可增加威力,若是修士间谈情论爱,幕天席地,放出此物,更可平添许多情趣...... 蓝色小药丸…… ...... 反正都是些好东西,包正每日观察,对五位代言人非常满意。 出于人道主义关怀,每日亥时至卯时,会暂时中断代理关系,给这五名代言人足够的私人空间。 心宿房的胡云毕竟是个女狐,人身曼妙,魔鬼般诱人,女孩子每天都是要洗澡的,他自然不方便十二时辰监控了。 非礼勿视,是为君子也! 第二十六章 我为刀俎,人为鱼肉! 抿了口牛大刚昨天送来的雨前茶,滋味不错,只觉神清气爽,包正开始磨砺手中这把‘九环朴刀’。 这种刀和常见的九环鬼头刀不同,没有刀头,刀身上却系了九个能套入胳膊的铜环,刽子手用这刀的时候,会把整条手臂套入环中,刀锋向外,挥臂出去即人头落地。 一般是用来斩杀那些有些身份的死囚,刀出头落,被杀者都不会感觉到一丝疼痛。 连续磨除了十三层怨煞,奖励半年法力,终于遭遇聻魂。 这道聻魂,竟是出自兵器司? 以包正如今的实力,只要不是地鼠叔青那般蒙冤待雪的,聻魂生前又非二品以上修为,将其灭杀只是顺手的事情。 让包正感到惊奇的是这道聻魂生前的身份。 《洗冤录》上,一男童、一女童,两名玉雪可爱的孩子冲他连连叩拜,而后定格。 事情经历以文字展现在包正面前。 这道聻魂生前姓欧名冶,竟是大艮兵器司的一等炼器师。 而且是位四品化神修士,已是普通人眼中的‘仙人’一流。 他却不修攻伐之法、长生之道,而是一门心思的钻研炼器之术,尤其擅长炼治各级神兵,最杰出的作品是一把以双煞刀为胚炼就的定光刀,据说可以分光断影,属于中品法器! 中品法器是什么概念? 三四品的化神高人都未必能够拥有一柄中品法器级别的神兵,传说中镇压京城气运的某位武道二品,八十万禁军的总教头,也不过只是拥有一柄中品法器级别的霸王枪。 而且欧冶炼成这把定光刀时,也才只有四十三岁,在四品化神高人中,算是‘年轻有为’。 不止是兵器司重视,就连大艮朝官家都曾盛赞此人,‘为大艮兵容之基,当世大才也’。 可就是这样一位得到官家盛赞的炼器师,却为声名所累,犯下了死罪! 根源就在一把开封府刑具房磨励的三煞刀,此刀竟有三道聻魂、二十一层怨煞,为磨砺此刀,刑具房乙字班二十八名磨刀人前仆后继,足足付出了十三条人命的代价,方始磨砺成功。 但凡这类煞刀,经过了怨煞聻魂浸染,已具备玄阴之气,是最有希望铸炼成为中品、乃至上品神兵的刀胚,哪怕不经铸炼,也等同下品神兵的威力。 此刀磨砺成功后,立即就被兵器司索去,交在了欧冶手中。 欧冶这种级别的炼器师最爱的就是这种刀胚,当时也是欣喜若狂,发誓要将其铸造成一柄上品神兵! 大话说出去了,可是却屡屡失败,颜面全无。 这位不肯放弃的天才炼器师竟然不惜触犯大忌,要以血祭之法炼成此刀,暗中捉拿了一对平民家庭,生辰四时都属火命的童男童女,扔进了炼炉! 结果白白害了一对童子,神兵却依然不曾炼成,案情败露,举世震动。 无数人族、妖族的读书人写文谩骂,称其为兵器司的恶魔。 此案被开封府第一时间立案调查。 却不想大艮朝官家亲自下旨,竟说什么‘罪实可诛,其才可悯’,要求开封府判欧冶一个斩监候,显然是打定了主意,只等此事稍稍平息,就找个由头儿赦免了他。 可开封府尹海峰海正刚是何等样人? 这位三品巅峰大儒、一肚子的圣贤文章,是个找到机会就要骂皇帝、以求留万世清名的主儿,当时就摘下乌纱请传旨的公公带给官家,并亲自监斩了欧冶。 真凶授首,天下人无不拍手称快,举世滔滔都是赞扬海青天之言。 大艮官家无奈,不仅没有责罚海正刚抗旨,还要下旨夸奖他是大艮朝的脊梁、当世刚峰、应为百官楷模。 看完了案件经过,包正也是无语。 欧冶自然是应该杀的,可这位海青天海大人也未免太过双标了。 为杀欧冶他宁愿抗旨,为的是读书人的气节,哪怕被皇帝斩了,那也能够留下万世清名。 可是在儒门内斗中他却不愿表态,对叔青的冤案睁只眼闭只眼,那是因为儒门中的站位在他眼里可比圣旨更为重要...... 真是人无完人啊,哪怕是海正刚这样的清官、青天,到了真正触及切身利益的时候,也一样无法免俗。 慨叹归慨叹,这一次却是收获极丰。 除了三十年的法力奖励外,还得到了一门法家小神通—‘刀俎’。 我为刀俎,人为鱼肉! 是为法家治刑之术,显刑具威严。 无论是在上世蓝星,还是在这一世的夏洲大艮朝,法家历来最重刑具。 裂车、枭具、挂环、绞架...... 种种凶恶刑具,数不胜数。 法家的最终理想是令世上无天,天下无法。 无法无天,则无处不是天,无处不是法。 可在实现这个伟大的理想之前,必然是要经历一个‘严刑峻法’的阶段。 所谓法无威严,则民无惧,民尚无惧,君何以惧之? 刀俎,则是法家的炼器神通。 这门刀俎神通迅速被包正领悟,有着帮助他瞬间加满炼器天赋的神奇被动效果,从此后如果只论炼器一道的天赋,就算是那些传说中的真仙罗汉,也远不及他。 放下这把磨砺好的九环朴刀,包正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嗯,如果有机会,是应该接触一下鼎鼎大名的大艮兵器司了。 如今也是时候做些准备了,上世就是法律人的包正,心中一直有个梦想...... 正是心中激动,满腔振奋之时,忽然窗户被推开,白玉堂的脑袋伸了进来。 今天白玉堂的脑袋上换了朵花儿,先前的那朵红绒花不戴了,换了朵蓝莲花。 配上一身蓝色儒衫,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个风流的读书人。 “老包,这把刀也磨砺好了吧?真是懒得说你,以你如今在刑具房的地位,还需要每天下苦力磨砺刑刀?你可不比我老白,以后还是少磨几把吧,折寿呢。” 白玉堂嘻嘻一笑,不等包正请就主动跳进了房,晃了晃手中那坛状元红道:“今天可是第七天了,那熊掌可是煨上了?” “早就煨上了,免得你天天惦记!” 包正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咱们朋友归朋友,该说的话我可得说,下次麻烦你先敲门行不行?” 咣咣咣! 话音未落,就有人在外面敲响了房门...... 第二十七章 天才吃货少女 正是午饭时间,什么人如此不开眼,居然跑来敲门? 白玉堂心中有些忐忑,担心的是厨房炉子上煨的那半只熊掌。 只怕是有人来抢食啊...... 包正打开房门,只见门外站了两人,一个是牛大刚,正一脸兴奋地望着他,又是挤眉弄眼,又是伸大拇指的。 站在牛大刚身后的是一名粉裙少女,包正目光直接从牛大刚的脸上掠过,仔细打量着这名少女。 少女个子不高,身材娇俏,双腿修长,身上没什么妖气,显然不是什么妖怪化形。 包正开法眼观察,一眼就看出她功行浅薄,绝非是那种装嫩的老怪物。 鹿皮短靴的靴口处微微露着白色荷叶状的袜边,加上粉色的小短裙和脑后晃来晃去的双马尾,让包正微微一愣,仿佛回到了上世蓝星,怎么看这少女都像是硬盘中栖身的小老婆。 少女的这身打扮绝对是引领了大艮朝服装潮流,令包正大感亲切,仿佛他乡遇故人。 包正打量少女,白玉堂也没少看,四只眼睛赤裸裸毫无遮掩,害得少女小脸一红,娇哼了声,从胸前的小包包中掏出颗糖霜梅子丢进嘴里狠狠嚼了几下。 忽然间鼻子耸动,双眼放出光来...... “包大郎,你这次成功磨砺六煞绝刀,为大艮朝再添一柄神兵胚子,官家龙颜大悦,不久就有赏赐下来。这次托你的福,除了你个人受赏外,咱们刑具房也得了官家赏赐的御酒。” 官家可真是体贴入微啊。 包正惊讶地看了一眼少女,没想到官家竟然如此的知冷知热,赏赐了一个大活人给自己? 嗯,虽然年幼了些,似乎不太符合自己的审美观,可有道是‘长者赐,不敢辞’,万万不能寒了官家的心啊。 牛大刚暗暗递给他一个眼色:“不要胡思乱想,这位曾悦馨姑娘乃是兵器司炼器宗师岑修竹大人的爱徒,是一位炼器天才......” “曾姑娘听说是你磨砺了六煞绝刀,定要见你一面,你小子可要给我小心照应着。” “好啦好啦......” 曾悦馨似乎有些不耐,摆摆小手道:“牛知吏你去忙你的吧,我有话要对他说呢。” 说话时鼻子又耸动了几下,神色间似乎有些急切。 牛大刚笑道:“既然如此,牛某就告辞了。曾姑娘什么时候要走,请务必知会一声,牛某当亲送姑娘离开。” “行啦行啦,我又不是第一次来刑具房,不用你送的。” 曾悦馨挥挥手,打发走了牛大刚,伸长粉颈朝房间内看了看,舔了下嘴唇道:“好香啊,可以出锅了吧?” 白玉堂心中顿时警兆大起,刚叫了声不好,曾悦馨已经钻进了斗宿房,进门后也不管什么宾主礼仪,一头扎进内厨,看到煨在炉上的熊掌便拍手笑道:“哈哈,我就知道有好东西吃,竟然是熊掌哎。包......” 包正苦笑道:“包大郎,叫我包正也成。” “包大哥,这是你的手艺啊?真是太香了!” 曾悦馨深深嗅了口,一脸沉醉地道:“本姑娘刚走进刑具房的时候就闻到了,我说呢,刑具房的厨子都是帮蠢蛋,他们怎么可能做出如此美味的东西?” “啧啧......这手艺,官家御膳房的厨子都比不过你啦。” 包正一愣:“曾姑娘还吃过御膳房的东西?” “嘻,这有什么了不起的?就连公主和皇后娘娘头上的法簪都要找师傅炼制呢,小公主过周岁生日的时候,我还亲手为她炼制了长命锁,御膳房的东西本姑娘还不是随便吃?” 曾悦馨自我吹嘘了好一阵子,才恋恋不舍地走到外间,往桌子旁一坐,看到桌上的状元红后双眼再次放光:“好酒!俗话说约饭不如撞饭,本姑娘决定了,今天中午就在你这里吃了!” 白玉堂闻言翻个白眼:“曾姑娘,我们好像没说过要请你吧?” “大老鼠,这又不是你家的熊掌,本姑娘也没问你呢。” 曾悦馨显然对白玉堂知根知底,懒得搭理他,从小包包里变戏法般摸出了一大堆吃的,什么瓜子、花生、香煎白肠、糖霜葫芦、炸面果......林林总总摆了小半个桌子。 完了又从包里取出一锭足有十两重的马蹄银递给包正:“本姑娘有的是钱,可不白吃。” 白玉堂顿时无话可说。 他也是个老吃货,自然认得出曾悦馨拿出的吃食全是些老字号名牌。 瓜子花生是周福记的,香煎白肠是小锅刘的,糖霜葫芦是骆驼张的,还有那炸面果儿,一看就是用的精酿芝麻油,只有御膳房才会这般奢侈。 再加上十两纹银,就算在汴京三十六楼之首的樊楼也足够整治两桌上等席面了。 岑修竹可是大艮朝唯一的炼器宗师,传说修为已臻二品,还是墨家巨子,年过百龄却收了这么个娇俏伶俐的天才女弟子,这得是多宠着? 说到比钱多,谁能比得过炼器宗师的爱徒啊?他这只穷老鼠简直望尘莫及。 包正笑着接过纹银,顺便还瞥了白玉堂一眼。 你看看人家小姑娘,再看看你? 说好了今天的饭钱是十两银子,结果舔着个老脸说要赊账,真是鼠性不改,天生的小格局! “呵呵,曾姑娘太客气了。有朋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吃饭而肯付账,不亦淑女乎?请坐请坐,我再去整治几个小菜来。” 曾怡馨美目一亮:“哇,你说话真好听,我都没听过呢,你做的菜一定也非常好次!” “哈哈哈,曾姑娘有眼力啊,请稍候片刻。” 包正虽然很穷,却不是真的见钱眼开,只是对这位大艮朝第一炼器宗师的女弟子颇感兴趣。 前些日子可是听陈二说了,这次他成功磨励出六煞绝刀,直接打破了九命御猫展大人的记录,不日就可直升甲字班。 甲字班的磨刀人一个个神神秘秘,至今他就只见过白玉堂一人,据说其它六房的磨刀人都是半个自由身。 加入甲字班后,虽说每月例钱只是从十文增加到了五十文,却有‘夜草’可吃,从此就有资格接手下面州、郡、县开封府分衙难以处理的刑刀。 总衙的甲字班磨刀人帮忙处理下属分衙的刑具,那可是有一份额外收入的;因为下面各州郡县也有各自的兵器处,遇到有双煞甚至是三煞刀,处理后都会被各地兵器处第一时间收去,一旦铸成神兵,也是首先充实地方厢军。 大艮朝军队分为三大体系,分别是禁军、厢军和戍边军,开封府汴京总衙‘出产’的神兵刀胚经兵器司铸炼后,首先供应的是京城禁军和戍边军,因为在天子脚下,反倒没什么油水儿,可是在地方上就不同了。 这些可都是赚钱的‘业务’啊......傻子都能想到,若是有了岑修竹这位炼器宗师的关系,地方上遇到有难以处理的刑刀,能不第一时间想到他包大郎? 赚钱还在其次,关键是这些难以处理的刑刀在包正眼中可都是宝贝儿,是大堆大堆的奖励。 ...... 白玉堂和曾悦馨两个不知流了多少口水,才见到包正端了几盘菜从厨房内走出来。 主菜自然是老母鸡汤煨足了火候的黄焖熊掌,另外还有两凉两热,水晶肴肉、拌杂菌、爆炒腰花,红烧大河鲫鱼。 “哇,包大哥你原来还是个好厨子呢,这肉是怎么弄成水晶薄皮一样的?这是猪腰子切的?看着就香嫩爽口,好多蘑菇啊,我最喜欢了......” 没想到这丫头居然还是个懂行的食家,句句评价都在点子上,目光恋恋不舍地从黄焖熊掌上移开,转到了红烧鲫鱼上,冲包正高高扬起大拇指。 “这是十五两九钱的鲫鱼吧?包大哥你可真会吃呢。鲫鱼小了肉少刺多,超过一斤肉就老了,不够嫩,这个头儿刚刚好,配上‘尖上尖’,蒜头、芫荽红烧,就是人间最最好吃的美味啦,哇,我今天真是来对了......” 所谓尖上尖,就是最嫩的竹笋,舍弃九成九的笋身不用,只取笋尖,此物爽口微甜,最适合配这肥嫩的鲫鱼。 “曾姑娘可真是会吃啊,连‘尖上尖’都知道? 白玉堂如临大敌,只怕从今日开始就多了一个夺食的人,一想到‘包氏私家小厨’从此多了个食客,他心中就很不舒服。 “太好次了,你们别光看我啊,下筷子喽。” 曾悦馨下筷如飞,出神入化,一筷子抢了鱼脸肉,又是一筷子剜下熊掌心,嗯,竹笋的清甜融入肥嫩的鲫鱼,不仅有去腥的作用,还让鱼肉变得越发清香可口,入口即化啦,好次! 这熊掌是怎么煨的?御厨房的厨子做的都是黏糊糊一团,好像大肥肉,虽然解馋,其实还是太油了。可这道黄焖熊掌明明是用了鸡汤煨的,居然不怎么油腻? 哇,原来是用培干的黄豆磨成粉末,吸取了熊掌的油腻,还让这道菜更加醇香解馋了! 真是太可惜了,有这样的好手艺为什么还要做磨刀人呢? 哪里知道这几道菜都是包正磨砺刑刀所得奖励,别说在这里,就是放在上世蓝星,那也是特一级的水准。 曾悦馨鼓着两个腮帮子,瞪着眼,活像一条金鱼,白玉堂和包正几次要下筷子,都被她右手腕上一枚玉镯放出的阵阵玉光阻挡,筷子都断了好几双。 就这,她还让客呢,‘你们两个看我干什么啊,次啊次啊,人家可不好意思吃独食呢。’ 白玉堂差点没气晕过去,心说你还不好意思呢?你这护食都用上中品法器了,还有谁比你过分,还有谁! 可怜他堂堂的千年大妖,到现在都没混上件中品法器呢,小丫头的修为简直不入流,怕是连六品的实力都无,戴个手镯居然都是件中品法器,而且还是难得的防护型法器! 人比人......不是,鼠比人气死鼠啊这是! 白玉堂的脸皮再厚,也实在不好意思动用法力强攻宝光、与一个小丫头抢食,只得可怜巴巴地夹了几筷子肴肉和杂菌来吃,曾悦馨目前的注意力都在熊掌和大河鲫鱼上,玉镯宝光重点防护的也只是这两块‘高地’。 曾悦馨一面流着鼻血娇声让客,一面大吃大喝,直吃到再也吃不下了,很没有形象地往椅子上一靠,摸着圆滚滚的小肚子打起了饱嗝:“呃......好好次啊,以后要经常来才行。” 从兜里拿出张软纸,把鼻血擦干净,又道,“呃,我不白吃的,每次都会给钱,咱不缺钱......” “哎呀呀,对啦!” 包正刚夹了一筷子熊掌送入口中,被她吓了一跳,苦笑道:“曾姑娘这是怎么了?” “哎呀哎呀,我一见到好吃的就把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师傅还在兵器司里等着你呢。” 曾悦馨苦着脸道:“你干嘛把东西做的这么好吃啊?害得人家又要被师傅扣零花钱了。师傅常说,我把时间都浪费在吃上,就是因为他给我的零花钱太多了。” “包大哥你给评评理啊,一个月才三千两银子的零花钱,这也能算多吗?老头子就是抠门!” 包正和白玉堂面面相觑,忽然生出了想要暴打这丫头一顿的心思。 第二十八章 炼器宗师 大艮朝除去六部之外,最重要的机构就是开封府和兵器司。 开封府对内镇压作乱妖魔,贪官污吏,集侦查、立案、审判、执行于一身,自先皇太宗建立以来,隐隐有架空刑部和大理寺的趋势,其职权之重自不必言。 兵器司则是从大艮建立以来,为大艮军容之基,等同国之利器。 儒、道、释、法、墨、武......各有所长,但要说到近战无敌、搏杀第一,那还是以赳赳武夫为尊。 可这些武道修士最大的短板就是缺少神兵法器,那些戍边大将要抗衡北地魔国、南疆妖皇,可是万万离不开兵器司的支持。 包正到今日方知为何开封府要招募磨刀人,而不是将用钝的刀直接换新。 原因就是在刑场上砍过人脑袋的刑刀,有可能成为神兵胚子,得以供应兵器司所需。 兵器司的炼器师们不是没有别的办法铸炼神兵,可那要花费多大的代价?哪有直接磨砺煞刀来的成本低廉? 斩些该斩的人,死几个本就是死囚的磨刀人,不比浪费天材地宝铸炼神兵更有性价比? 他磨砺六煞绝刀,如今已是开封府刑具房的‘明星’人物,岑修竹要点名见他也就没什么奇怪的了。 其实对这位大艮朝唯一的炼器宗师,包正也是颇为好奇,却不是因为小富婆曾悦馨出了一百两银子才肯去见的。 这丫头什么脾气啊,自己只是稍稍犹豫了下,她可倒好,抬手就是百两纹银砸了过来。 包正暗暗冷笑,我是看重金钱的人吗?我会怕被钱砸? 得加钱! 还不是考虑到小女生身上钱太多不够安全,帮你花差花差?这根本就不是钱的事儿。 ...... 来到兵器司衙门,正是未时三刻。 有曾悦馨带路,连查验身份都不用了,包正发现这丫头在兵器司就是属螃蟹的,可以横行。 兵器司分为理事衙门和炼器堂,进入炼器堂范围,四周空气中的温度都高了许多,让包正想起了上世蓝星去非洲旅行的感受。 路上遇到的炼器师们,见到春花儿般的曾悦馨,各种彩虹屁不要钱般的送上来。 “哎呀呀,是曾同知啊,今天怎么有空来炼器堂了?刚好我这里有新出锅的冰镇梅子汤,曾同知要不要用些? 咱们前堂炼制的都是最粗劣的武器,可不是您该来的地方啊,千万别热坏了您的容颜,这要是被岑大人知道,我们的罪过可就大了......” 曾悦馨摇头:“谁要吃你的梅子汤啊?都不是南疆的龙眼梅,又苦又涩。” “是是是,也是在下糊涂了,这样的粗食怎能入曾同知之口?该打该打!这位小哥儿可是曾同知的朋友吗?真是英气逼人,仪表堂堂,一看就是位贵公子!” 包正今天就是个磨刀人,可不是什么圣手书生李寻欢,明明一身粗布衣服,却硬是被夸成了玉树临风的美男子。 也难怪这位炼器师会看走眼,实在是曾悦馨挨得他太近,处子幽香阵阵刺激鼻腔,害得包正直想打喷嚏,都不好意思说她...... 曾悦馨懒得搭理这些马屁精,带着包正一路走向炼器后堂、被称为炼器秘堂的地方,包正却是忍不住好奇道:“你还是什么同知?” “那是啊,我师傅是兵器司的知事大人,正二品的高官。我是兵器司副同知,从四品,本姑娘每月都有一百五十两的俸禄呢。” 曾悦馨说着说着,就开始抱怨起来:“哼哼,官家比师傅都抠门儿,从四品才给一百五十两的俸禄,还不够本姑娘买盒胭脂水粉呢,大艮朝的东西真是太贵了,我好穷啊......” 包正不再开口,默默后退了几步,拉开和她的距离。 跟这种人一定要保持安全距离,免得她被雷劈的时候连累自己。 ...... 进了曾悦馨一路吹嘘的内炼堂后,包正顿时眼前一亮。 凡尔赛姑娘这次倒是没吹牛。 整座内炼堂就像是一座布置精巧的大阵,一入此地,顿觉凉风习习,扫尽了外界炎热,堂中有池塘流瀑,亭台楼榭,氤氲温泉,四时不谢之花。 “我师傅常说,有一天我成了三品化神修士,就可以拥有这样一座属于自己的炼器大阵了,师傅还说,有了这种大阵还只是第一步,还要修炼出自身炉鼎,才能炼制中品以上的法器神兵。” 说到这里,曾悦馨小脸微垮,抱怨道:“可是修炼好烦哦,本姑娘太忙了,哪有时间啊。” 包正不解问道:“不知曾姑娘每天都在忙些什么?” “你看啊......这早上起来先要喝早茶吧、两刻钟后就要吃早酒吧,等到辰时一过,那就得准备去吃早汤面了。包大哥你这么会吃,总该知道金水桥畔何大婶面铺的早汤面有多出名吧?” 曾悦馨扳着手指道:“中午肯定是要吃午饭的,而且还要吃饱吃好。 樊楼的百花宴算是最近勉强能入口的东西,就是他们做生意做的太嚣张了,去的王孙公子太多,有时候都排不上队,居然还要本姑娘提前预约!” “然后是下午的餐点,晚饭,夜宵......” “入睡前嘴里总要含个瓜果什么的吧?嗯,西方佛洲传来的哈密瓜还不错,可也得本姑娘去亲自挑选才能放心的。” 包正咬咬牙,发出一阵咯吱咯吱的声音。 转过头盯着曾悦馨,满眼的阶级仇、民族恨。 “你......你这样看着人家做什么啦?” 曾悦馨俏脸飞红,轻轻白了他一眼。 “我只是奇怪,你每天这样吃,为什么没肥死你!” 包正怒道:“不是包大哥要骂你,你看看你像个什么样子! 别人怕是哭着喊着想要拜岑老宗师为师而不可得,你可倒好!看着个天下第一的炼器宗师,不说苦学上进,每天就知道吃。吃吃吃......你是猪啊你!” 曾悦馨被他骂的小脸渐渐变白,忽然眼圈儿一红:“你......你骂我?师傅骂我,你......你也骂我......呜呜呜......” “哈哈,骂得好,骂得妙,老夫也早就想痛骂这个不成器的小丫头了。” 一道笑声传来,眼前现出一名黑袍及地,头插木簪,脚踏木履的老者。 须发皆白,面色却红润如童子,正是前任墨家巨子岑修竹,墨家历史上最不成器的炼器宗师。 包正也是听白玉堂吃饭时闲聊所知,这位前任墨家巨子从不爱搞什么‘兼爱非攻’,只是醉心于墨家的炼器物工之妙,为了解决炼器资源难得的问题,干脆加入朝廷,做了朝廷高官。 墨家弟子恨其不争,早已集体罢免了他这个巨子。 岑修竹倒也无所谓,每天乐呵呵地呆在兵器司苦心炼器,希望能在有生之年炼出一件仙器来。 仙器? 听到白玉堂这样说,包正就知道这位炼器宗师是魔怔了。 自己就有一把量天法尺,那可是一代法家真仙韩非子的成道之宝。二品宗师要炼出仙器来,这个难度可不是一般的大。 “师傅......您也说人家,人家可不答应。” 见到岑修竹出现,曾悦馨顿时眉开眼笑,一溜小跑冲过去,树袋熊般挂在了老头儿的身上。 “师傅,人家费了好大力气才把包正给请来的,可辛苦了,您这次要怎么奖励我啊?” “嗯,那可得让师傅好好想想。” 岑修竹抱着女徒弟,笑的一双老眼都眯成了条缝:“哎呀,真是辛苦馨儿了。一定要奖励,一定要奖励! 这样吧,师傅明天给你去买南市华家商行的猪婆龙皮包包,喜欢不喜欢?” “哼哼,师傅又想骗人,上次买的包包就是假的!” “胡说八道!我岑修竹买的包包会是假的,我会买假包包给女徒弟?” 岑修竹怒道:“也不看看师傅是谁?师傅可是兵器司知事,朝廷二品大员!别说不会买假货,师傅就算是买了假的包包,那也是真的!” “反正我不要包包,我要加零用钱,以后每月都要五千两!师傅您不知道啊,现在物价又涨了,您的宝贝徒弟都快吃不起猪肉啦......” 曾悦馨美目生晕,泫然欲泣:“您看我都瘦了。” “好好好,就五千两,师傅有的是钱!” 岑修竹揉了下曾悦馨的小脑袋,笑道:“乖徒弟先下来,有客人在呢,可别让人家看了咱的笑话。” 包正正色道:“岑老宗师不必如此,我什么都没看到。包某其实只想问老宗师一句,您还缺徒弟吗?” 岑修竹哈哈大笑:“小友,别人问这话肯定是不成的,你却不一样,或许你真有机会。” 边说边哄着曾悦馨,将她放落地上,抬头看了看天,笑道:“时辰到了,小友请稍稍等待,待老夫忙完了手上的事情再说。” “老宗师请自便。” 包正站在一旁,好奇地望着岑修竹。 “起阵!” 岑修竹脚尖轻跺地面,内炼堂中顿时起了一片氤氲水雾,联结成大片云团,向空中冲去。 此时正值未时四刻,阳气鼎盛,却并非最炽烈的时刻。 这片水雾云团仿佛一直升到了太阳的高度,透过水雾看去,烈日变得微现苍白。 岑修竹与云团相合,也不知道施展何等神通,竟然变成了一个云状巨人,抬头望着空中烈日,两只巨手迅速掐动法诀。 随着他法诀掐动,烈日中忽然出现了几道针状金光,脱离太阳光焰,猛地射向他化成的云状巨人。 只是稍稍接近,云状巨人便响起一阵嗤嗤声,瞬间萎靡了许多。 岑修竹手中掐定法诀,带着满天水雾云团急向下坠,终于引得一道针状金光落向内炼堂。 “五行五变,周而不息,收!” 嗡嗡嗡! 整座内炼堂忽然一阵震动,从东、南、西、中四个方位射出青、红、白、黄四道光华,迅速与云状巨人融为一体。 一个五色流转,仿佛葫芦状的阵图缓缓显现,竟将那道针状金光牢牢吸住。 内炼堂不住震颤,犹如发生了一场大地震,阵图转动不止、五行相生如轮,那道针状金光终于渐渐安静下来。 岑修竹忽然再次现身,双手握拳叫了声:“收!” 阵图散去,青、红、白、黄、黑五道光华就如五条神龙,紧紧纠缠着这道针形金光,将其最终拉扯到岑修竹的面前,投入他从怀中取出的一个黑玉葫芦中。 “哈哈,今天真是顺利啊,馨儿,师傅厉害不厉害?” “照此下去,再有个几十日时间,这葫芦太阳神针就算炼成了,馨儿你有了这一葫芦太阳神针护身,师傅就可以放心了......” 包正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 怎么都没想到,传说中收集太阳神针的神仙手段竟会被自己亲眼目睹,更没想到的是,这位岑老宗师费了这许多功夫收集太阳神针,只是为了宠爱女徒弟...... 求月票,推荐票,收藏。 第二十九章 亦师亦友 采集太阳神针本就是逆天手段,哪怕是岑修竹这个二品宗师也绝不轻松,收起黑玉葫芦后,老头儿鬓发都已湿透,却分明开心的紧。 “哈哈,包正小友,让你久等啦,来来来,你我坐下叙话。” 湖畔凉亭中早已摆好了香茗茶点,岑修竹举手让客,在包正面前毫无架子,平易近人。 官做的越大,就越是如此,反倒是那些不入品流的恶吏才会仗势欺人。 岑修竹如此,包正也是由衷感佩,拱手道:“多谢岑大人。” 坐了客席,等待岑修竹主动开口,堂堂朝廷的二品大员忽然要见他一个磨刀人,若是没有要事那才是见鬼了。 曾悦馨就坐在包正身旁,一会儿看看师傅,一会儿看看包正,也是十分的好奇。 “呵呵,包小友不必拘谨,老夫今天请你前来,确是有要事相商...... 来来来,先喝茶,这茶叶是官家所赐的绝品云雾,最能定神安心,对修士神魂都有增益。就算是凡人喝了,也有养性修身之效,包小友不可错过。” “如此,在下就生受了。” 包正端过茶水抿了一口,点头道:“好茶。” “呵呵......” 岑修竹也不问他这茶水究竟哪里好,开门见山地道:“老夫有一事相询,还请包小友据直回答。前些日有位法家修士,名为圣手书生李寻欢的,此人可是与小友相识?” “李寻欢?” 曾悦馨不由的笑出了声来:“哪有人叫这种名字的啊,怕是个青楼勾栏的常客吧?” 见到师傅瞪眼过来,慌慌张张地将脑袋转向了一边。我刚才说了什么吗?本姑娘可什么也没说哦......我又没去过什么青楼,什么勾栏的。 包正却是心中一动,岑修竹整天宅在兵器司,一门心思就是祭炼神兵法器,他是从哪里听到了李寻欢这个名字? 那日长街夜战,妖族背后有人族大儒施展‘他山嫁境’神通,应是没有几人能够发觉才对......莫非这位炼器宗师也和城隍爷相识,是从城隍柳常处听得了这个消息? 除此外再无别的解释。 当下心中微定,摇头道:“圣手书生李寻欢......在下从未听过这个名字啊?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磨刀人,每天都呆在开封府刑具房,哪有机会认识读书人。” “哦?” 岑修竹意似不信,目光炯炯地望了包正一阵,可看来看去面前也只是个凡人。 不由失笑道:“或许也只是个巧合吧,包小友你可知道,你磨砺的那柄七环定魂刀上,原本是有一道含冤聻魂,生前乃是一名小地鼠修炼成妖。” “地鼠妖蒙冤而死,一日未能昭雪,刀上聻魂便难以消除,竟成六煞绝刀。可就在你磨砺这把刀的时候,这位圣手书生李寻欢却亲自出手,为地鼠妖昭雪冤屈......” 包正点头道:“原来如此。” “呵呵,说起来,你倒是与这位圣手书生缘分不浅。” 在法家规避神通下,岑修竹只觉包正就是个诚实的年轻人,点头道:“不过虽然是圣手书生出手,才令你顺利磨砺此刀,你包大郎也是开封府磨刀人中潜力最大的一个。 这次成功磨砺六煞绝刀,自然也就成了兵器司重点关注的人。” “老夫今天请你前来,也正是为了此事。” 包正道:“小子愚钝,还请岑大人指教。” 岑修竹哈哈笑道:“老夫知道你曾是读书人,自非愚夫,干脆就对你打开天窗说亮话。那地鼠叔青一案的背后,其实内情复杂、关连极大,你虽与这位圣手书生没什么关系,别人可未必会这么想啊......” “直说吧,朝中某些人可未必会放过你。你区区一个开封府磨刀人,就算有兵器司关照,也未必能逃过他们的加害。” “兵器司和磨刀人也算颇有渊源,老夫怜你是个读书人出身,能够在一月时间升入刑具房乙字班,是个难得的人才,有意给你一个名分。有了这个名分,某些人自会投鼠忌器,可保你周全。” 好人啊。 包正心中有些感动,岑修竹这是表明态度要保自己。 虽说自己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可这位岑宗师与自己素昧平生,却如此古道热肠,这份人情算是生受了。 “岑大人是说......” 曾悦馨拿胳膊轻轻捅了他一下:“你傻啊?师傅这是要收你做弟子啦!做了师傅的弟子,大艮朝还有谁敢动你?哼哼,师傅当年还说我是关门弟子呢,今天又要收徒弟啦,您老人家怎么能说了不算?” 口中抱怨,却分明是一副言笑晏晏的俏模样,显然不是真的反对。 包正心中思量。 算计自己要达到万年法力,还要近一年的时间,在此之前包正可不想离开刑具房这个‘风水宝地’,此时对上背后支持复妖社的朝中势力殊为不智。 总不能每次遇到麻烦对手,都要化身李寻欢大杀四方吧? 明面上的‘包大郎’还是需要一定的身份人脉,如此可以少了很多没必要的麻烦。 而且‘刀俎’神通也只是提升他对炼器一门的天赋,此刻正需要炼器之法,岑修竹正是最佳选择? 哪里还会犹豫,忙道:“多谢岑大人,我愿意。” “呵呵,你还叫我岑大人?” 岑修竹哈哈大笑:“臭小子,该改口叫师傅了。不过老夫说过的话还是算数的,悦馨是我的关门弟子,你就做个记名弟子罢。 你有了这层身份,自可高枕无忧,任凭谁要动你,那便是我岑修竹的敌人!” “此外,我收你为记名弟子还有另外一层深意…磨刀人虽是凡人,可是能够如你这般久历怨煞聻魂而不死者,神魂之强必超越常人。” “炼器之道,首重神魂,你之天资,为老夫仅见,他日未必没有超越老夫之日。 到那时,你我便算是亦师亦友的关系,平等相交,却是不必在意一个记名弟子的身份。” “如此也可吧。” 包正倒也没坚持,自己日后成就必然远远超越岑修竹,到那时若还要坚持师徒关系,就太过虚假了。 转头看了看曾悦馨,心说这个大吃货莫非就是神魂强大,天赋超人,才被岑老宗师当成宝贝? 曾悦馨白了他一眼:“看什么看,叫师姐!” “对啦师傅,以后就让我这个做师姐的监督他的学业罢?” 岑修竹笑道:“自无不可,不过你这个做师姐的可也要努力用功了,若是被‘师弟’超越了去,师傅可是要扣你零用钱的。”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册黄绢帛书,递给包正道:“这是‘炼器入门’,你就先从这本书看起吧。我炼器一道不似其它宗派,要首先炼体炼气,而后才能渐渐炼气化神,炼神还虚。” “炼器之道首重锻炼神魂,乃是从炼器入手,强大元神;举凡用火、布阵、铭文、合料、乃至摆设炼器大阵,成自身炉鼎,都离不开神魂强大。乃是自上而下,以神养体,奥妙无穷。” “待你参透了这本炼器入门后,为师再传你更为艰深的炼器之法,若有困难阻惑,可向你师姐询问就是。” 包正笑道:“谢谢师傅,我会努力的。” 岑修竹微微点头:“嗯......还有一节,在他人看来,磨刀人身份低下,无非是一些意图续命的死囚,却不知磨砺刑刀的过程对壮大神魂极有益处,你就安心做你的磨刀人,不要期望师傅会调你入兵器司。” “为师者,绝不可过于溺爱弟子,否则那就是害了弟子!这便是为师坚持的理念。” “师傅说得是啊......” 包正又看了一眼正感无聊将脑袋晃来晃去的曾悦馨,心中有些微妙...... 第三十章 九命御猫? 说到修炼之法,无论人、妖、魔,儒、释、道,都有性命交修一说。 四品以下打熬筋骨,武家有各派秘传,道家有斩妖拳剑,释家有外门绝技、儒家有君子六艺......其根本都在打熬筋骨、强壮骨血,待到炼体大成,真气渐生,肉身稳固了,才开始炼神的步骤。 前者是修命,后者是修性。 有歌道,‘只修命不修性,此是修行第一病’。 修命固然有强壮体魄,延长寿命的效果,所延者却只是后天之寿;不是性命交修的三品修士,终究难过百年。 包正虽有千年法力,却是《洗冤录》赠予,法力可以伐毛洗髓,令他长命百岁,可是要真得长生,就必须修炼性功。 也即是炼就阴神阳神,最终元神还虚,才有望成为二品宗师、一品宗首乃至真仙罗汉那样的老不死。 面对长生诱惑,就连许多伟人至尊都无法看破,何况是两世为人的包正? 墨家的炼器物工可以跳过炼体炼气,直接凝炼神魂,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般。 回到刑具房后,包正一有闲暇就会翻阅《炼器入门》,了解炼器之道。 墨家炼器,由浅入深,这本《炼器入门》对‘器阵’‘合料’‘铭文’‘自身宝鼎’只是略略介绍,重点则在用火。 也就是给你一个普通的炼炉,打造凡间刀剑的时候,如何控火入微,炼制出凡品神兵,诸如大名鼎鼎的巨阙鱼肠、龙泉太阿,皆在此列。 六品以下的江湖高手、佛道筑基修士,会把这类凡品神兵当成是宝贝一样。 以神魂力量控制火力,起初不一定要用炼炉,厨房内的火炉一样可以用来练习。 在‘刀俎’神通的被动效果加持下,包正只用了三天时间,就已掌握其中精髓。 这手控火之法用在厨艺上,一样相得益彰,有多少原本是最难控制火候的名菜,上世虽然尝试过,却总是做不出大厨的味道,现在终于可以圆梦了。 拔丝红薯。 这道菜看似简单,其实最考验厨师对火功的掌握。 第一是要利用文武火将糖霜熬成不老不嫩的糖浆,第二是要在下红薯的时候,将其炸至九五成熟,添减一分,都会影响口感。 包正一手操锅抡勺,同时按照墨家口诀,以神魂力量操控风口,起初几瞬还有些生涩,很快就如臂使指,开始控制入微。 白玉堂和曾悦馨蹲在一旁,含着口水,看得入神。 “哇,小包师弟,你是怎么想到用神魂力量控制厨火风力的,真是好聪明哦,我居然没想到?好想试试……” 一向惫懒的曾悦馨望着炉中忽而暴起笼罩全锅、忽而低落如落雨霖霖的火焰,一脸神往。 对她而言,修炼就是这个世上最痛苦的事,可是如果跟吃的有关,她就会立即变得精神百倍。 白玉堂咧了下嘴巴:“我看还是算了吧,比起你来,我更信任你这位师弟......” 包正成了岑修竹记名弟子这件事,早就被曾悦馨这个‘小喇叭’宣扬的满城皆知了。 曾悦馨只说我是要保护师弟你呢,其实根本就是她做小师妹久了,现在终于有了个要叫她师姐的‘小师弟’,自然是要大肆宣扬。 有了师姐这个身份,小富婆就有了每天监督师弟功课的借口,这小小的斗宿房在她看来是比樊楼更为美妙的地方。 反正师姐又不白吃你的,咱可不差钱! 拔丝红薯出锅,包正感受着日渐增强的神魂,心情大好,看白玉堂这只蹭吃蹭喝的老鼠都越发顺眼了些,笑道:“尝尝吧,这道菜必须要趁热吃,凉了就会粘在餐盘上,那就废了。” “吧唧吧唧......” “好次好次!” 还能让这道菜凉了?你包大郎这是看不起谁呢! 也就几个眨眼的功夫,一人一鼠的腮帮子鼓起老高,满满一盘拔丝红薯都进了两个吃货的口中。 曾悦馨鼓着两个腮帮子还夸呢,‘呜呜,涩弟,真系胎好次啦!鹅不管,衣后霉天都要次,次都次不够。“ 包正瞪她一眼,以下犯上给了她一个脑蹦:“每天吃你就真成猪了,我怕师傅会不认你这个弟子啦。” “侧不未呢,老娄子贼心统鹅呢......” ...... 岑修竹据说要亲手铸炼那把七环定魂刀,要借其上玄阴之气将其炼成一柄可慑魄定魂的神兵。 加上还要抽空为女徒弟采集太阳神针,真是忙得不可开交,这段时间是没什么空闲来管包正了。 包正每天例行磨砺刑刀,淬炼神魂,不觉秋去冬来,漫天飞雪,屋中常有白玉堂这只俊俏的老鼠和jk风满满的少女吃货,倒也不觉得清冷孤寂。 在这一个多月时间,法力累积已经突破了两千年,斩灭聻魂所得奖励也颇为丰厚,不过都没有他神魂日渐坚凝、阴神始动来得令人激动。 雪地中凸出了一个人形身影,不见面目四肢,通体空洞,却将一片片雪花托住。 雪花落在人形身影上,却不见融化,竟是越积越厚,变成了一个雪人。 包正盘膝坐在床上,双目微合。 “墨家炼器炼神之法果然奥妙无穷,这才一个月的时间,我不仅可以阴神出游,且有了负载外物的本事,照此下去,阳神日游也非什么难事了。” “和尚曾经说过,炼神之道在阳神之前都无助法力手段,只能够稍稍延长后天寿命。 要到了一品宗首,凝聚出道家庆云、佛顶三光、万里妖雾、千顷魔火罡煞、武道战神阵图,才能够发挥出最大的威力,不过对于我来说,这稍稍延长后天寿命就是极大的收获......” 有《洗冤录》帮助累积法力,获取神通,炼神之道的‘长生’作用可比什么庆云三光更令包正心喜。 将来有了十几万年、几十万年的法力,什么庆云三光、什么妖雾魔罡,直接就可以一力降十会! “嗯?” 包正忽然张开双目,阴神归体。 外面那个大雪人瞬间坍塌,变成了一个雪疙瘩。 “这大雪天的,在家里呆着,有老婆暖床该有多美?牛知吏和陈三哥跑来做什么?” 方才阴神远远看到牛大刚和陈三向这边走来,两人身后还跟着个一身锦衣的高瘦男子。 牛大刚满脸喜色,陈三手中还捧了个黑木托盘,上面盖着条红色锦缎。 “包大郎,包大郎,大喜啊!官家赏赐下来了,还不快出门谢恩?” 陈三也跟着大笑:“包大郎,这次你可要请客了。官家的赏是午时下来的,经过内库司调拨、内庭验证、出皇城,到咱们开封府,再到刑具房,按理说是要明天才到,这可是加急为你办理了,你小子的面子可是不小......” “海大人不在总衙,否则他老人家也是要来的。不过展大人随咱们到了,你小子还不快出门迎接?“ 包正闻言一愣。 九命御猫展昭来了? 这段时间可没少听到白玉堂念叨他的名字,想不到今日竟得见本人。 求月票,推荐票,收藏,谢谢大家。 第三十一章 斩妖房推官 包正打开房门,微笑拱手道:“牛知吏、陈三哥,真是有劳了。这位就是展大人吧,久闻大名,如雷灌耳。” “对你包大郎,我也是久闻大名了。 十日间升入刑具房乙字班,磨砺六煞绝刀,官家赏赐,岑宗师的记名弟子......” “之前大家都在议论,猜测你能不能打破我的记录,在刑具房熬过一年时间,得官家特赦。如今看来,你倒是不需要熬足一年了。” 展昭看上去是个三十多岁的清瘦中年,一身锦袍,头戴红色幞头,中嵌一颗龙眼大小的明珠,腰悬银鱼袋,一看就是正经的官身,与牛大刚这样的吏人截然不同。 腰中悬剑,剑鞘比寻常所见宽了近倍,说是挂了柄刀都有人相信,估计就是那柄大名鼎鼎的巨阙剑了。 此剑为凡品神兵,可斩金削铁,吹毛立断。 展昭笑吟吟地望着包正,一双宝石般的大眼幽深如潭,仿佛要从包正的脸上看出骨头来。 “包正接恩旨。今有开封府磨刀人包正包文直,年少痴愚、误交匪人,得陷囹圄,如今建功刑具房,磨砺六煞绝刀,为我大艮兵容举薪。” “朕素有天恩浩荡,沐雨霖霖,着令特赦包正,自即日起恢复自由之身,并赏白银五十两,绫罗一匹......” “包大郎,恭喜了。” “包正,谢官家特赦,谢官家赏赐!” 包正拱手、躬身,感谢天恩。 大艮朝可不比上世蓝星的辫子朝,臣子小民见君也只需躬身,无需叩拜,就连官员们也不敢以人为畜,可以坐牛车、马车,却不敢坐轿子,否则立即就会被言官弹劾。 天下七洲,唯独以夏洲人道昌盛,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陈三打开覆盖在托盘上的红罗,将十锭马蹄银和一匹绫罗交在包正手上,笑嘻嘻地道:“包老弟,从此刻开始,你就是自由身了,不知道以后有什么打算?” “若是你要离开刑具房,相信以你炼器宗师记名弟子的身份,要在兵器司谋一个差事也不是什么难事。” 牛大刚和展昭也看着包正,三人都猜测包正离开刑具房前往兵器司任职应该是没有什么悬念。 纵然是当年的展昭,曾是刑具房的传奇人物,享受各种特权,一旦得到自由身后也是立即就选择去了斩妖房。 若有选择,谁又肯留在刑具房这种腌臜的地方? 包正收起绫罗银锭,将三人请进房中分别落座。 笑道:“牛大人、陈三哥,若是没有刑具房,我怕是早就被送上刑场,人头落地了。” “我娘对我说,人要知恩图报、饮水思源。我舍不得离开刑具房,更舍不得离开你们......” 开什么玩笑,刑具房对包正来说可是一块宝地,离开了这里,累积法力的速度都要大大降低,只靠那几个代言人可太慢了。 对包正闻言,这开封府刑具房就是世上最美妙的地方,就是太上老君的炼丹炉。 这个回答令众人大出意外。 牛大刚竟有些哽咽,眼眶都红了,我老牛真没看错人啊...... 陈三则是有些恨铁不成钢,你小子究竟是怎么想的?老哥我还指望着你青云直上,跟着沾点光呢,你可倒好,竟如逆水偏向低处流。 幸亏你不是我的儿子,否则我能打死你。 展昭的眼睛又亮了,再次泛起仿佛宝石般的光芒,盯着包正看了好一阵,缓缓点头。 “好!好!好!能知饮水思源......必是忠义之士,看来那只锦毛老鼠倒是没有带坏了你。” 正在贪狼房沉睡的白玉堂翻了个身,狠狠揉了下耳朵。 “???” “牛知吏,如此人物,开封府断断不能亏待了他才是......” 展昭想了想道:“展某以为包大郎应有资格进入甲字班,你以为如何?” 一旦进入甲字班,那就是半个自由身,只需要完成每月的定额,就可随意安排自己的时间。 开封府还会为甲字班的磨刀人开具路州保书,有了离开京城的权利。不过包正已得官家恩旨赦免,倒是连保书都不用了。 牛大刚忙道:“正是此理。海大人如今不在开封府,一切自然是由展大人做主。” “如此甚好。” 展昭端起包正送来的茶水抿了口,满意点头:“我听闻包兄弟你还是个读书人,有童生文位?” 包正笑道:“那是过去的事情了,在下年少识浅,误交匪人,文位早被褫夺。” “那也还是读书人......斩妖房除了斩妖郎外,还有推官、提刑官等职。提刑官已经是皇命官身,展某做不得主,但这推官却是吏身,展某尚可安排。” 展昭笑道:“推官每月好歹也有五两银子的俸禄,我看你就兼个推官吧。 这也不算是破例,那只锦毛老鼠也是兼着开封府的供奉之职,他每日胡混,贪恋酒肉,也没见海大人说过他什么。” 这是上赶着给自己送钱啊? 包正想都没想便一口答应了下来:“一切但凭展大人做主。” “好好好,包兄弟,我展昭这双眼最会看人,你当非池中之物,日后或成展某得力臂助,以后要叫我展大哥。” 展昭笑着拍了拍包正的肩膀:“你如今重获自由身,又成我斩妖房推官,理该庆祝一番,展某就先告辞了。” 包正一愣:“展大哥,今天我合该请客,怎么您反倒要走?” “你就不要挽留老猫了。他素来不喜风月场合,更讨厌吃吃喝喝,再说这汴京的教坊司、青楼勾栏里面也没有猫娘啊......” 白玉堂一脸惫懒的走进房中,瞥了展昭一眼道:“他每天除了修炼就是睡觉,最爱吃的就是小鱼干。包兄弟你听听,小鱼干哎,这是要侮辱那些大厨吗?” 包正:“......” 这就是老白没见识了,岂不知小鱼干若是做好了,一样是人间美味。 展昭走了,也不知是去梦猫娘还是去品味他最爱的小鱼干,白玉堂和牛、陈二人看着满天飞雪,触目银白,就发起哄来,说是这次一定要让包正出血,去汴京最出名的青楼。 此刻正值一更天。 入冬后百业萧条,官家为民生计,已在立冬后将宵禁制度改为了冬令时。 春夏秋三季,汴京城是一更宵禁,王公大臣与百姓都要遵守、概莫能外。 入冬之后,则改为三更宵禁,外面是飞雪寒冬,教坊司和青楼中却是美人香暖,正是姐儿们笑迎恩客的好时节...... 第三十二章 素安居士,牌酒无双。 雪下的越大,青楼的姐儿们就笑得越甜。 宵禁改了冬令时,恰又遇到这般大雪,有钱的大爷们还能到哪里耍去? 姐儿这里石榴裙开,春景无限,正是探幽访胜的好时节呢。 包正等一行四人出了刑具房,就琢磨着前进的方向,准备制定一个小目标。 说到汴京的青楼,算是各有所长。 教坊司中规中矩,其中的姐儿多是官宦犯门之后,玩儿的就是个身份,来客却是以有钱没身份的暴发户居多。 真正的王孙公子官宦之后反倒不喜这里的调调儿,备不住嫖个院还嫖到儿时的邻家女孩儿青梅竹马了,那得有多尴尬? 说到知冷知热,各种手段温存,这些出身官宦的家凤凰还真未必及得上打野的鸡。 知情轩在汴京青楼中名气不小,常年都是独领风骚的主儿,可就是消费太高,打个茶围就得几十两白银, 哥仨看看包正,有些于心不忍,官家这才赏了五十两下来,没道理一个晚上就给人家霍霍干净吧? 口上说着要让包正出血,哥仨还是够朋友,会为他的荷包考虑。 最合适的就是藕花楼了,比教坊司狂野、较知情轩清雅,消费水准中上,而且对于读书人另有一桩好处。 这家青楼的老板颇为神秘,据说不是京城人氏,却在这寸土寸金的汴京城置下了这偌大的产业。 听闻还是个漂亮女子,貌美多金,尤喜诗文,最是善待读书人。 藕花楼得名,还是缘于这美人儿老板的一位闺中密友。 正是那位写下了‘酒醉不知归路,误入藕花深处’的当代诗词大家‘素安居士’李清冥,当世三品大儒。 这位素安居士据说性情狂放,第一爱喝酒、第二爱打马吊,第三才是爱做诗词。 遇有闲暇时,素安居士也会来藕花楼喝上几杯清酒;恩客们来看花魁娘子,她爱看的却是冲着花魁娘子来的风流才子们。 若是被花魁娘子或这位素安居士欣赏,不光不用花钱,备不住藕花楼还倒贴钱呢。 说起此事,白玉堂和陈三都是跃跃欲试。 他们一行四人中倒是有三个‘读书人’。 包正曾经是正牌的童生,陈三也念过几年私塾,白玉堂向来自命风流,谁敢说他不是读书人他能跟谁急。 ...... 藕花楼就在城西的荷花塘边,大雪封池,却仍有几株白荷冒雪而出,其中簇拥着一朵红莲,在雪夜中尤其夺目。 陈三眼睛一亮:“今晚来得好啊,素安居士到了。” 不等众人询问便主动解释道:“这位素安居士却是个儒门奇人,寻常儒家修士四品立心、三品立德、二品立言、一品动天下。 她却与众不同,立心之后,久久不肯立德,还说是德不在立,所谓厚德者皆欺世大盗也,与伶人无异......” 包正忍不住笑道:“确是位奇女子,然后呢?” 他是真心好奇这位素安居士居然没被人口诛笔伐,逐出儒门。 “然后她就在一次酒醉后写下了那首‘酒醉不知归路,误入藕花深处’,竟然一举突破三品,成就了立德之境。” 陈三满脸都是钦羡之色,叹道:“无德就是有德,随心所欲,不碍他人,活的狷狂豪放,原来就是这位女大儒的德。” “当日她突破立德之境就是在这荷花池畔,所以她每次到来,无论春夏秋冬,这池中的荷花就会盛开。” 白玉堂闻言点点头:“还算不错,勉强值得白爷我认识一下了。老包,走快些,我可有些迫不及待了。” “呵呵,走着。” 包正抬头看了眼高有三层,通体都是檀香木雕梁画栋的藕花楼,心中暗暗猜测,‘酒醉不知归路’只怕这位女大儒当初就是在藕花楼喝高的吧? 在上世蓝星,有位吟出‘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的女词人,与这位素安居士的名号只是一字之差,却仿佛平行世界相交的两条线,恍惚间也不知易安是素安,还是素安是易安。 看来妄图靠抄诗抚慰姐姐妹妹柔弱的心灵是有些困难了,天知道会不会撞了词? 来时的白瓢壮志、老赖青楼的心思顿时只会稍息、不得立正了。 ...... 四人进了藕花楼,当值的龟公见包正等虽非都是读书人打扮,包正和白玉堂却是仪表堂堂,便也不曾故意刁难,收了两钱打赏,便将四人迎进了知客堂。 知客堂,也就是打茶围的地方,同时摆设了十几张桌子,一轮是半个时辰,若是恩客多,就要按照先来后到排队。 就这半个时辰,便需要纹银五两。 若是恩客中没有令花魁娘子满意的人,那就该下轮客人上场,五两银子也就喝个茶。 要不怎么说青楼唯利地,为求销魂先要销金呢? 包正感觉这些客人个个都是贱骨头,越是难得就越来劲,末了可能连伺奉花魁娘子的丫鬟都未必见得上,还是上世蓝星的灯塔国红灯区直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童叟无欺。 但见白玉堂他们三个都是兴致勃勃,也不好说什么,只能也陪着做回贱骨头了。 交了五两银子,大茶壶送上三碗香茶,四样茶点:杏仁酥、赤豆糕、套环果子、千层银丝卷。 贵是贵了些,茶还算上品,点心也够精致,改变了包正一直以来对大艮朝饮食水准的看法。 果然,只要你有钱,在任何地方都能得到最顶级的享受。 白玉堂眉开眼笑地问大茶壶道:“茶博士,如今藕花楼的花魁娘子是哪一位啊?” 花魁就好比是蓝星的流量明星,能够长红不衰的只是凤毛麟角,白玉堂这种吃货是没多少闲钱的,哪知道现在当红的是谁? 大茶壶一听就知道这是生客,本想不答,可白玉堂一句‘茶博士’让他颇为心顺,便笑应道:“半月前咱们藕花楼就换了当红的花魁,那墙上不是有牌子吗?‘清婉素女’,闺名叫做青姑娘的就是了。” 白玉堂又问道:“花魁娘子是人是妖?” 人族花魁有人族的妙,妖族花魁有妖族的道儿,妖族中最受人族追捧的就是狐美人、兔美人、蛇美人...... 猫这种动物非常奇怪,本性通灵,号称九命,仿佛上天的宠儿,却很少有能修炼成妖的,所以排除了猫娘。 展昭只是个例,白玉堂有理由怀疑展昭就是因为找不到成精的猫娘才不肯入风月场所。 说起来老猫就是臭毛病多,这有什么好挑的,各族的花姑娘还不都是一样的漂亮? 大茶壶向二楼指了指,笑道:“是妖。不过这位青姑娘身份神秘,就算有修士来了咱们这里,也是要脸面的,不会查看她的真身。客人若是文采出众,得青姑娘看重,说不准可以一窥芳踪呢。” “呵呵,谢谢博士了,我们就坐一会儿,这堂中才子如云,我们哪有机会被花魁娘子看重呢?” 包正塞了两钱银子给茶博士。 这是请客的排面,其实心中大痛,在大艮朝修士赚钱也不易啊,可万万做不得青楼常客。 好奇心却是压抑不下,装作无意间向二楼瞥了眼,只见一处小轩窗开,垂落的珠帘后,隐隐端坐着两条丽影。 早就听白玉堂他们说过,多大的修士在青楼都不可施展法力,否则便是大煞风景之事,要丢了面皮。 包正也不好用神通窥探,心中只是好奇,却不知这两位美人中,哪一位才是文名鼎盛、牌酒无双的素安居士? 求收藏,推荐票,月票。 第三十三章 青儿姑娘 藕花楼二楼的凭堂小阁中,花香阵阵,浅水看池中荷叶田田,几株白莲争相怒放。 两位佳人坐在临窗的小桌旁,面前摊开了一副马吊牌,桌上有酒有肉,还有一大盘的姜汁嫩藕。 右首是个腰身纤细的青衣少女,大眼睛尖下巴,皮肤嫩得粉搓酥滴一般,手里攥着把马吊牌,一对柳眉拧成个疙瘩,正在为应该出哪张牌烦心不已。 坐在她对面的是个丰满艳妆女子,右臂云袖高高挽起,露出一截雪藕似的手臂,赤着左足,雪白的脚丫踩在椅子上,催促道:“青儿你有完没完?有道是出牌如乌龟,全家是乌龟。” 青衣少女怒道:“我才不要做乌龟呢,我出三索!” “胡了!清一色对对胡,盛惠七番,拿钱拿钱。” 艳妆女子哈哈大笑:“好牌好牌,当浮一大白!” “给你。” 青衣少女丢了锭银子过来,趁着艳妆女子接银子的空隙,忽然化为一道青光飞起,向屋顶蹿去。 “想走?李子曾曰:‘不告而别,非礼也。’,给我回来!” 艳妆女子咯咯一笑,浩然正气密如钢墙,瞬间布满房间,青光四处乱钻,却如冻蝇钻窗,不得其门而出。 青光转了一周,无奈又化为青衣少女,气呼呼地白了艳妆女子一眼:“李子是哪位大儒,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鸟话?” “自然是我素安居士李清冥,你当是鸟话也成,总之你赢不了我,就休想离开这藕花楼。” 李清冥嘿嘿一笑,端起面前的酒碗一饮而尽:“我素来最重承诺,既然答应了你姐姐看着你,那就必须要说到做到,否则岂不是让人笑话我素安居士言而无信?” “青儿,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老老实实给我呆在这里做花魁,不开心就当下面那些家伙是耍乐,若是遇到心仪对象,便招做入幕之宾,你姐姐素喜才子,相信也是不会反对的。” 青衣少女怒道:“你......你这是逼良为娼!” 李清冥笑着摇头道:“错啦,这叫做成人之美。你莫非是忘记了,这藕花楼的幕后老板可是你的白姐姐,若说是逼良为娼,也有她的一份。” 青衣少女自知不是李清冥的对手,眼珠一转,转而哀求道:“好姐姐,你素来最是心疼青儿。青儿求求你啦,放我离开吧,白姐姐一个人去做那件事,好危险的。” “呵呵,她有三千年道行,真正动起手来,我都未必有把握必胜之,要你胡乱担心什么?你老实听话呆在这藕花楼,不去添乱就是帮她的忙啦。” 李清冥摆明了油盐不进,摇头道:“你不想打马吊也成,那就看看下面那群家伙耍乐罢。下面还真有几个俊秀人物,希望不是绣花枕头才好。” ...... 此刻打茶围的‘才子’们,已经竞争到如火如荼。 从一开始的谈天论地,卖弄见识,终于进展到刺刀见红,开始当场论做诗词。 包正冷眼旁观,暗中观察。 刚才可是有几个大言不惭,报出秀才、举人身份的,既是举人老爷都来了,想必能够在一定程度上代表大艮朝的诗词水准。 可惜结果还是令他有些失望。 上世毕竟是文科出身,几百首唐诗宋词肚子里还是有的,不是出自诗仙诗圣,就是出自词神词妖,就如同吃遍了八大菜系,还能看上所谓的米其林? 这帮‘才子’所作,打油诗有之,韵律规整的诗词倒是也有几首,可惜在包正看来都是匠气过重,灵性全无。 科举考试害死人啊,一个个读书都读的傻了。 白玉堂咧下嘴巴,冷笑道:“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就这?” 不屑的意味极浓,声音还挺大,顿时恼了十几桌自我感觉良好的‘才子’。 一名自称举人老爷的中年男子冷笑道:“我等诗词若是在素安居士面前,那自然是远远不如的。这位兄台如此不屑,想必定是有绕梁之文,不知可否当众吟诵,一开我等茅塞?” 包正看了白玉堂一眼,心说人家做人家的诗词,你这是装的什么逼?这下可好,被人将军了吧? 白玉堂淡淡一笑,似乎胸有成竹:“如此也好,白某有一诗,正要请素安居士和青姑娘品评。” “此诗名为,‘风雪夜访藕花楼’,作者,白玉堂。” “哦?” 楼上的素安居士微微一愣,隔着珠帘看了眼白玉堂。 这位开封府仙师供奉、刑具房第一磨刀人的名头她自然听过,乃是一只道行深远的大老鼠。 只是不曾想到,这只锦毛鼠还会舞文弄墨? 青儿也被白玉堂微微勾起些兴趣,暂时将逃跑大计搁在一旁,静静等待白玉堂的妙句。 “风雪不归夜, 偶见碧莲池, 他年悟道处, 今日美人窝!” 这首诗都想了一路了,白玉堂一口气念出来,就等着哄天大彩,被花魁迎为入幕之宾,白瓢藕花楼,留下一段香艳传说。 包正微微点头,老白行啊,这首诗虽然有拍马屁的嫌疑,还算应时应景,只可惜太过直白,谈不上多么的精妙。 一只大老鼠能做出这般中规中矩的诗,也属不易。 但要凭此被美人青眼相中,恐怕困难不小。 果然,知客堂中响起了稀稀落落的掌声,多半还是冲着诗中的马屁内容,却没有白玉堂期待的哄天大彩。 一段蛇与老鼠的香艳故事就此无疾而终。 “都是些不懂诗的人......” 白玉堂老脸微红,骂骂咧咧入座,自叹空有才学却不遇识人,大名鼎鼎的素安居士也不过如此! 陈三本来是想试一试的,见到白玉堂落了空,自恃准备的诗词也强不过白玉堂多少,若是这桌连续两人都落了空,平白让人讥讽嘲笑,因此也就打消了念头。 只是有些期待地望着包正:“大郎,你好歹也是童生,就不做一首?” 话音未落,有人已大声笑道:“哈哈,童生?这里有秀才公、有举人老爷,都不曾蟾宫折桂,得花魁娘子青眼,一个童生也敢出头?” “就是啊,依我看,若是也借作诗讨好居士,那还是算了,平白丢了我等读书人的面皮。” 也是白玉堂性子太傲,得罪了众人。众人今天又是花了银子喝闲茶,连花魁娘子的脚后跟都没见着,一个个心中有气,这是拿他们这桌出气来着。 “找死!” 白玉堂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抹厉色,被包正拍了下手背,才想起这是在藕花楼,素安居士还在上面呢,只得强自按捺。 大茶壶见多了这种场面,忙笑呵呵地打圆场道:“各位各位,都是做的锦绣文章啊,不要动气,不要动气,都是雅士呢。” “各位恩客,如今还剩下半刻钟的时间,青姑娘为答谢各位,每桌奉送美酒一壶,还请各位笑纳。” 听到是青姑娘送酒,‘才子’们这才渐渐息了火气。 正准备喝了酒便离去,忽听楼上传来一道柔美女声:“各位深夜前来为青儿捧场,怎可便请客离开?今日正有素安居士李姐姐在,姐姐刚才不是还说,要与各位‘才子’文会一场,令大家尽兴而归的吗?” 青儿笑眯眯瞥了李清冥一眼,眼中尽是狡狯之色。 第三十四章 逆挽诗 素安居士李清冥微微皱眉。 狠狠白了青儿一眼,这妮子真是太调皮了,明知道我平生最厌庸才,却偏偏让我和这些庸材去做什么文会。 明知道青儿是故意报复自己,可是青儿此刻代表的是藕花楼,话已经说出去了,她不接也得接,否则坏了藕花楼的名声,也等于是坏了自己的名声。 李清冥脑筋微转,顿时有了主意,朗声笑道:“也说不上是什么文会,就算是与各位文友探讨一番诗文罢。” “我也正想借这个机会,解决一个诗文上的难题。” 堂堂素安居士,在诗文上竟也会遇到难题? 如果说之前是喜出望外,现在‘才子’们可就是惊喜了。 知客堂中顿时安静下来,就连包正也心中好奇,抬头望着珠帘后的这位大才女。 李清冥接道:“世人都传我天生诗才,却很少人知道我李素安也有词穷之时。 去岁春日我曾登山,当时就想做诗一首,却不想那日偏偏诗才枯竭,勉强做了前两句,却是文采全无,枯燥无物。后来我苦思冥想,却始终想不出有何妙句能够挽救此诗......” “这半首绝句,如今竟成我心中魔障,破之极难。今天就请各位‘才子’集思广益,若有人能接出妙句,当为今日文魁!” “李姐姐,您真是太狡猾了。” 青儿撅起小嘴儿,有些不满地白了李清冥一眼。 说什么做不出下面的半首诗,鬼才信你。 白素向来喜欢读书,在诗词方面造诣不浅,她虽然性子顽劣不喜诗文,在姐姐身边熏都熏成内行了。 如何会不知李清冥这是不耐与这些‘才子’交流,才故意出个难题,想要尽早结束这所谓的文会。 就凭楼下这群庸才,怕是连一个照面都接不住,就要灰溜溜的离开了。 李清冥嘿嘿一笑,心说你个小鬼头,跟姐姐来这套?也不看看我素安居士是何等样的手段。 “各位才子,可要听清楚了。这前两句是:一上一上又一上,一上上到山顶上......普普通通,普普通通,文采全无,李素安让各位见笑了。” 说完便不再开口,静等楼下的‘才子’们知难而退。 其实她也不全是戏耍众人,那日春游登山,原本是有心要做一首厉害的逆挽诗,讲究是前两句平平无奇,后两句惊雷炸起。 这种诗不讲诗词功底,却最考灵气和急智,是诗词大家们最爱玩的游戏。 李清冥也是有意挑战自己,做出前两句的时候,根本就没想过后文,结果还真把自己给难住了。 一直憋到下山,都没想出足够精彩的后文。 后来苦思冥想,虽然有了下文,却总觉美中不足,也就把这首诗按下不再提及,市间自然没人知道素安居士又做了新诗。 今天被青儿阴了一把,李清冥干脆拿出这半首诗为难楼下的才子们,本来也没期望能有谁做出精妙绝句,让这些人知难而退也就是了。 如此,既于她文名无损,反倒显出素安居士的豁达心胸。 “这......这两句......这是半首逆挽诗啊?” “精妙,......真是太精妙了,让人难接下文。子丹兄啊,你素来诗才出众,可有下文?” “难!难!难!各位还是不要来问我了。这是连居士都被难住的绝句,我有何德何能,敢续后文?” “是啊是啊,并非是我等无才,实是居士大才,我等不如也。” “虽败犹荣,虽败犹荣......” 楼下的才子们也不是傻子,李清冥前半首诗一出,就知道自己没什么希望,这个时候就需要互相吹捧,互给台阶了。 反正大家都作不出后两句,不算丢面皮,回头还可吹嘘曾与素安居士谈论诗文,获益匪浅云云。 牛大刚不是什么读书人,眼光却十分毒辣,低声笑道:“素安居士分明就是看不上这些庸才,故意出了个难题,什么文会啊,俺老牛看这便要结束了。” 陈三苦笑道:“牛老大,你这不是把咱们自己也骂进去了?” “哈哈,算上白大人,咱们都是刀口上讨生活的真汉子,跟这帮酸腐文人怎会相同?” 牛大刚抄起桌上没吃完的茶点就要往袖子里塞,见包正皱眉苦思的样子,奇道:“大郎,准备走啦。你在想什么,难道还真要应那婆娘的歪诗吗?” 包正心中正是惊奇万分。 这首逆挽诗,他不但读过,而且还是全的! 正是蓝星历史上著名的才子唐寅唐伯虎所作。 唐寅一生才华出众,诗词自然是妙的,可惜就是格局不足,多陷入缱绻温柔,可这首诗却是一振胸怀,文字雄壮,令后人称羡。 他惊的是两个世界竟有如此巧妙的联结,在上世蓝星有个叫唐伯虎的家伙偶得全诗佳句,在这个世界有位才女佳人却只得了半首...... 脑中回荡着这半首逆挽诗,包正下意识地吟诵道;“一上一上又一上,一上上到山顶上......” 知客堂中顿时一静,两双妙目透过珠帘,看向了包正。 牛大刚陈三和白玉堂愣愣地望着他,包大郎这是要当众丢了大家的面皮吗?你要是做不出下两句,就别随便开口啊。(是陈三,前文误写成陈二,已改正) “举头红日白云低!” 包正念出第三句的时候,一道道惊讶的目光齐齐射来。 这句单看也只是中规中矩,其实算不得上佳。可前两句写的是登山之难,一上一上,慢慢抵达山顶,仿佛看到一位弱女子汗湿罗衣的样子。 到了这一句,终于登顶巅峰,举头就是红日,白云低于足下,顿时令人如释重负,为这位登山女子暗暗喝彩。 原本是中规中矩的一句,就此成了佳作。 至于素安居士乃当朝大儒,不是什么弱女子......这很重要吗?文学就是需要适当夸张的! “咦?” 李清冥美目微亮,竟有些开始期待包正的下文了。 包正慢慢吟出最后一句。 “万里江天都一望!” “好诗!” 就连牛大刚这个不懂诗文的,都拍了桌子。 古来能称为好诗者,就是要让无知妇孺、不文白丁都能够听的懂,听的击节赞叹。 堂中顿时鸦雀无声,李清冥一把掀起拦在眼前的珠帘,远远望着包正,美目中异彩涟涟...... 周一了,求收藏、推荐票、月票。 谢谢大家:) 第三十五章 我不是许仙 白玉堂昂然起身,四顾雄盼,旁若无人。 “方才续诗者,乃开封府斩妖房推官、刑具房第一磨刀人,包正包文直是也!” “我白玉堂的至交好友,当世才俊!各位,喝彩声在哪里?” 牛大刚和陈三愣愣地望着他,在心中暗暗吐槽,这是人家包大郎的风光,关你何事? 不过也幸亏有这只脑袋短了根筋的大老鼠为包大郎扬名,免得包大郎锦衣夜行。 “原来是开封府斩妖房的推官,倒是失敬了......” “开封府海大人就是儒门大家,斩妖房的推官自然不俗,佩服佩服。” 知客堂中的‘才子’们纷纷议论,推崇的却都是包正的推官身份,没人提及磨刀人。 推官虽然算不得朝廷命官,却是侦破案件、推理拿凶的主力,算是脑力劳动者,能担任这个职位的,必是读书人。 而且开封府汴京总衙的推官若是下到州县,当地的地方官都要给几分面子,算是个体面的差事。 “原来是包文直。” 淡淡娇笑声中,有两位美人儿自二楼拾阶而下。 一名宫装高髻,仪态万方,肌肤胜雪,正是才子们念念不忘的素安居士李清冥。 这会儿落了云袖,穿上秀鞋,步步成莲、罗袜生尘,尽显大家端庄,哪还是之前那个**玉臂的酒鬼赌徒? 青儿跟在她身旁,小腰儿细得直让人担心会随时断掉,一对美目转啊转的,险些要滴出水来,妙目到处,楼下的才子们一个个骨软筋酥。 这些秀才公、举人老爷,不过是修习了君子六艺,勉强算是不入品流的修士,哪里经得起青儿这条几百年道行的美女蛇诱惑? 一个个色授魂与,有几条腿都要一并的软了。 素安居士李清冥深深看了包正一眼, “好一个包文直。文直先生真乃妙句天成,一举成全了妾身的这首逆挽诗,足称当世大才。今日文会的文魁就是先生了,各位可有异议?” 才子们纷纷点头,表示绝无异议。 输给开封府的推官并不算丢人,更何况包正的这两句诗确实续的好,读书人还是有廉耻的,输了就得认。 李清冥笑道:“按耦花楼的规矩,后面几轮都可取消了,今日文魁便为入幕之宾,藕花楼冬日春暖,今夜当由先生独享。” 听了李清冥的话,青儿粉面微微一红,瞥了包正一眼。 蛇性素来最淫,可没有人类的贞操观念。这个包文直样子还算清秀,文才又好,最难得还是开封府斩妖房的推官。 白姐姐蹈凶赴险,若得开封府有个熟人恩客,或许也是个助力。 此刻她是越看包正越顺眼。 白玉堂嘿嘿一笑:“敢问素安居士,文直老弟要做哪位的入幕之宾啊?” 此话一出,连牛大刚和陈三都跟着笑了起来。 汴京的人谁不知道李清冥这位女大儒最是性情豪放,在大艮儒门独树一帜?不仅是著名的诗词大家、文章圣手,还是个著名的赌鬼、酒鬼,色中雅鬼。 所以大家都是好奇,包正续成了这首逆挽诗,究竟是做青姑娘的入幕之宾呢,还是...... 李清冥轻掩檀口,笑道:“文直先生大才,今晚自然是素安与青儿同燃烛火,红袖添香,与先生秉烛夜谈......” 知客堂中顿时一片哗然。 大家可是万万没想到,怎么说包正也只是个吏身,既非朝廷命官,又非当代大儒,竟会令素安居士动了春·心? 一人一妖,端庄妖媚雪肤细腰,这是何等的无边艳福啊,真真是羡煞旁人了。 白玉堂惊讶地望着包正,他只是一句戏言,却没想到李素安竟然应了? 老包啊,这个人情你可欠的大了,一顿饭可不成,起码得十顿八顿! 陈三轻轻捅了下包正,翘起了大拇指。 就连牛大刚这个粗人都是一脸羡慕的表情。 “包正多谢居士和青儿姑娘看重,只是......” 包正却站起身,缓缓摇头道:“风雪夜来,此地独暖,一盏香茗慰孤寂,能与居士论文,得见青姑娘丽光灵慧,包正此行已是不虚。” “然......” “老包你要做什么,可别犯糊涂啊?” 白玉堂一听就急了,这个时候你说什么‘但是’啊? 喵喵喵的,急的我都想学猫叫了。 “然包正以罪身入开封府,今得特赦,尚未告双亲,尝为推官,却寸功未立,何以享良宵春暖,美人添香?唯有多谢佳人青眼,就此别过......” 这段话掷地有声,放在任何地方都是正能量满满,令人闻之动容,自惭形垢,‘才子们’一个个心灵被洗礼,对包正油然生出敬佩之情。 其实包正说了这么多,就是一个意思: 老子可不是许仙,没这么重的口味。 素安居士亦庄亦谐,可仪态万方也可娇媚百状,倒是让人看着流口水,可包正是什么人?如何看不出这位女大儒其实才是个真正厉害的角色。 现在自己还不是可以笑傲天下,无惧任何敌手的包真仙,素安居士文名艳名播于当今,领汴京风流,暗中不知被多少高人爱慕,这其中备不住就有自己如今还惹不起的大佬。 若是一时被色所迷,动了这位素安居士,那不是等于给这些大佬扣上了原谅色的帽子? 帽子不是不能扣,却要等到自己有了足够自保之力的时候才可以。 何况岑修竹曾言,元神未固之前,亲近女色终是有碍修行。 今日含泪别素安,只为他日笑傲风流场,包正算计的清楚,对于这种性格强势、又有才智见识的女人,你越是吊着她的胃口,她就越是放你不下,如此,才是真正有手腕的男人。 “大郎,真要走啊?” 就连一向还算稳重的陈三都有些不舍,替包正感到可惜。 牛大刚却是哈哈大笑,连连拍着包正的肩膀道:“好小子,好你个包大郎、包文直!老牛我果然没看错人,什么花魁不花魁的,大丈夫当趁时而起,建功立业!” “日后青云直上,做了比海大人还大的官儿,还怕会没有娇妻美妾?” 别看人家是个粗人,话说得竟是极有道理。 看着包正一行转身离去,知客堂内的‘才子们’或觉惭愧、或受鼓舞,或感无味,也纷纷告辞离开。 青儿柳眉倒竖,莲足跺的楼板‘蓬蓬’乱响,怒道:“他......他怎么敢!他怎么可以这样?气死人家啦!” 五百年的蛇妖也还是个小女孩儿的脾气,被男人如此当众‘抛弃’,哪里能吞得下这口腌臜鸟气? 本姑娘这么美,你眼睛瞎啦? 望着包正离开的背影,李清冥却只是轻笑。 “青儿你也无需着恼,看来真是我们轻看了人家呢......” “这位包文直可不简单。经过今晚这场‘婉拒花魁’的戏码儿,只怕不久就要扬名汴京,从此不仅有了文名,还有洁誉......” 青儿余怒未消:“但是他好可恶啊,简直比那个圣手书生李寻欢还要可恶!” 第三十六章 当朝太师 已是三更时分,书房中还未熄灯,飘荡着顶级龙涎香的味道。 一名紫袍老者端坐在书桌后方,鬓发已见花白,双目却是炯炯有神。 面前铺设着一张大艮朝地图,目光正聚焦于荆湖南路,道州,江华县。 “这帮没脑子的妖族,也真是会选择下手之地......” 老者微微皱眉,轻轻咳嗽了几声,体内浩然正气连续运转几周才将伤势压下。 想起那晚长街夜战,那头蠢熊竟然在关键时刻倒戈助敌,害的自己都受了轻伤,不觉又是一阵恼火。 儒门大家,专擅注解经典据为已说,只要不违背本心学问,都可养出浩然正气。 前朝就曾有位爱跳儿媳妇粉墙的大儒,一样被门徒奉为圣贤,人品如何根本就不会影响自身成就。 “若非事出有因,老夫又怎会与这些披毛戴角、横骨穿心之辈为伍?这帮蠢妖,真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紧了紧手中狼毫,老者在江华县的位置上轻轻画了一个圈儿。 “太师......” 门外有人低声呼唤。 “嗯,是庞财吧?进来说话。” 紫袍老者看了眼走进来的心腹管家:“这么晚了,可是有要事回禀?” 管家庞财恭身道:“回太师,刚刚接到关于那人的消息,不敢稍有耽搁。” “哦,说来我听。” 紫袍老者目光一凝。 前几日才收到消息,那人居然被兵器司的岑修竹看重,收为了记名弟子,这才几天时间,莫非又被他折腾出什么事情来了? 地鼠叔青原本是他们计划中的一个引子,后续手段正要陆续展开,却被神秘人圣手书生破坏。 偏偏圣手书生李寻欢为叔青翻案昭雪后不久,一个小小的磨刀人就解决了那把六煞绝刀。 若说只是这名磨刀人的运气够好,岑修竹收他为记名弟子的事情又该如何解释? 这让他无法不关注这名小小的磨刀人,他庞太师能历经三朝屹立于朝堂不倒,可不仅仅只是靠的运气。 庞财小心回道:“太师,官家的恩旨终究还是下来了,已经特赦包正,并有诸般赏赐。此外,现在那包正已经不仅仅是个磨刀人,还做了开封府斩妖房的推官,听闻此事竟是展昭做主......” “还有此事?” 庞太师目光有些玩味:“展昭是官家亲封的四品带刀护卫,权知开封府斩妖房。他要招纳小吏,原本也不算什么奇事。” “但是展昭素来不喜建立班底,从不亲手撰升他人。包正竟能被他看重,必有过人之处,老夫果然没有看错啊,这位包文直绝不简单。” 庞财悄悄看了一眼庞太师的脸色,又道:“还有......” 庞太师一愣:“还有,难道又是关于他包文直的?” “就在今晚,那包正携友人至藕花楼欢庆,恰好素安居士也在楼中......” “你是说,那包正去了藕花楼,还遇到了素安居士?” 庞太师脸色顿时变得有些精彩。 他今年已过九旬,但是以二品大儒的修为而言,其实还是个青春未褪的‘年轻人’。 素安居士特立独行,姿容绝世,偏偏还写的一手好文章、好诗词,叫他如何能够不心生爱慕? 套句蓝星上的话来说,李清冥那就是他的女神啊! 可惜人家李清冥闲云野鹤,过的是当世大隐般的生活,一不贪恋权位,二来赌技高超不缺金钱,竟不肯正眼看他这个当朝太师。 他也曾脱了官衣官靴、摘去金鱼袋,几次微服前往藕花楼,却偏偏遇不到李清冥。 如今那小子就去了一次,竟就与素安居士碰面,而且听庞财的语气,只怕多半还闹出了些纠葛。 庞太师的语气中隐带怒意:“你这狗才,还不快说!是要本太师拔去你的舌头么?” 庞财吓的一哆嗦,忙道:“那......那藕花楼的新晋花魁青儿姑娘兴了一场文会,素安居士似乎起了雅兴,便出了半首未曾完成的逆挽诗来考较那些‘才子’......” “哦,是素安出的逆挽诗?” 庞太师脸色微缓:“这便是了。素安居士是何等大才?若只论诗词,就连老夫都要自愧不如,想必这半首逆挽诗难住了那些蠢材,让他们一个个颜面尽失,灰溜溜的离去了?” “只可惜老夫不在场啊......对了,你且将这半首逆挽诗吟来我听。” “居士就出了两句:一上一上又一上,一上上到山顶上......” “呃,这个嘛......素安还真是天性烂漫,竟然出了这般难的半首诗。让老夫想想应该如何续诗......山顶风光无限好,只缘神州尽妖娆?不好不好,这妖娆二字怕不是素安所喜。” 庞太师低头苦思,一时竟想不出合适的下句:“算了,这样的绝诗怕是素安自己也想不出下面佳句,老夫所长并非诗词,又何苦要为难自己?嗯,对了,那包正可是最后知难而退了?” “他......他续出了两句:举头红日白云低,万里江天都一望!” 庞财低下头,不敢再看太师一眼。 “这......” 庞太师脸色瞬间转黑,很想黑上包正几句,却发现自己心中竟在为这两句诗暗暗叫好。 这个令他心生狐疑的小小磨刀人,竟然还有如此诗才? “素安后来怎么说?” 毕竟二品大儒,养气功深,庞太师迅速调整了情绪。 “素安居士说包文直乃当晚文魁,要与花魁娘子青儿姑娘同燃烛火,红袖添香,与他秉烛夜谈......” 庞太师脸色再次转黑,暗暗咬牙道:“那小子必是喜出望外,当场应了?” “太师猜错了。那包正竟然当场拒绝,说什么他寸功未立,何以享良宵春暖,美人添香?唯有多谢佳人青眼,就此告别......” “滚!” 庞太师再也按捺不住怒火,这个滚字是从牙缝里生生迸出来的。 “是是是,小的这就滚。” 庞财转过身子,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苦笑道:“太师,恐怕小的暂时还不能滚...... 还有一事,安梁县知县连夜快马传讯,说是义公子做下的那件麻烦事他已经解决了,并没有惊动安梁县开封府分衙的人。” “是东门庆那狗才做的好事罢?” 庞太师冷哼一声:“若非看他还有些孝心,老夫早就不认他这个螟蛉义子。 也罢,安梁县知县还算是个干才,今岁百官流转评定,他的位子也是时候向上挪一挪了。” “去吧,替老夫继续监控那包正,只要是有关他的信息,必须立即回报,不得有误!” 求收藏、推荐票、月票。 谢谢各位啦。 第三十七章 人心似铁,官法如炉! 孝洁无双包大郎的名号不用两三日就已传遍了汴京城。 风雪夜入藕花楼,诗惊才女别红袖,更是已经成了茶楼饭肆说书人的必讲段子,将包正描绘成了坐怀不乱,一心上进的好男儿。 儒门二品巅峰大儒,文渊阁大学士寇平仲更是盛赞了包正那两句‘举头红日白云低,万里江天都一望’,慨叹如此诗才竟然做了开封府的推官、磨刀人? 虽说拒绝了花魁娘子和素安居士在寇平仲看来简直就不是人干的事儿, 可寇大学士也不得不承认包文直品性高洁,傻是傻了些,这天下不正是需要傻子来做楷模榜样的吗? 只叹包正分明曾取童生文位,如今既获自由身,就该继续攻读诗书,来日说不准又是一位大儒。 结果竟被墨家老贼骗去做了个记名弟子,岑老狗不当人子,不当人子啊!竟敢挖了我儒门的墙角? 岑修竹得知此事,当天就放出一百零八个墨家精制傀儡,傀儡们排着整齐的队伍,满大街拉着横幅、齐声喊着口号,痛骂寇老西儿是个无德不修的老匹夫。 汴京城的几位高品修士齐齐看傻了眼。 炼器宗师真是惹不起啊;真惹恼了这位爷,他能把傀儡炼成你媳妇儿的模样满大街去倒夜壶...... ...... 对外界的种种议论,包正只当风过耳。 像他这样的上进青年怎么可能因此就迷失了方向呢? 每日依旧是超额完成刑刀磨砺任务,感动的牛大刚天天拿他当榜样训斥那些新晋的磨刀人。 当日与包正同来的一百多名磨刀人,如今已经死去九成,‘新人’不停填充进来,如今他早已是传说中的‘那位前辈’。 每天除了累积法力,就是修习炼器之法,曾师姐是越来越爱粘着他了,现在看他的时候眼睛眉毛都会一起笑,找个理由就当着白玉堂的面夸他是洁身自好的君子,那个素安居士才不是什么好人呢。 当然这功劳有师姐的一份,师姐就好像是黄焖熊掌,那个什么青姑娘、素安居士就是盘小鱼干,我家师弟还能看上她们那种庸脂俗粉? 师弟啊,看在你这么乖的份儿上,师姐一定用心栽培你,说说吧,你在炼器之道上有什么为难阻碍,师姐一定帮你。 当看到包正从怀中摸出前日从岑修竹取来的《炼器正义》后,曾悦馨眼睛都差点没瞪出来。 这本《炼器正义》她也是才修习没两个月,师弟这才学了几天? 偷来的?对啦,一定是趁师傅不备偷来的! 人啊......承认身边的人足够优秀就是这么难。 曾悦馨选择了掩耳盗铃,这会让她的心情好过一些。 当包正拿出一个木头雕刻的傀儡,以神魂之力铭刻灵文,建立起一个‘遂灵小阵’,那只木傀儡直挺挺的站起身来,对着曾悦馨就是‘啪’一个立正敬礼的时候,曾悦馨傻眼了。 她感觉师傅没说错,自己就是猪。 而且还是一头特别聪明、特别有天赋的猪。 别的猪是因为蠢,她是足够懒。 窗外的雪已经停了,挂着窗前的腊肉已经到了火候,好吃鬼曾师姐却已经连续几天不见来蹭吃蹭喝。 包正慨叹一声,他现在有些怀疑岑修竹对曾悦馨的评价,这丫头居然蠢到将自己的进境拿去老头子面前诉说,不被关起来背铭文阵法才是奇事了。 “明日应该还是个连阴天,可以考虑阴神白日出游了,这是关乎寿命的修炼,不可稍有延误。” 包正拿起今天的份额,一把看似寻常的普通鬼头刀,准备开始磨砺。 “咦?” 目光随意从刀身掠过,看到一个红漆团印,印上有‘安梁’二字,顿时微微一愣。 “这是下面送来的刑刀?” 开封府在各路下的州、郡、县皆设有分衙,与总衙不同,各地分衙只管镇压妖魔、查侦贪官污吏,并执掌春秋二斩。 自然也是有对应的磨刀人为各地分衙服务。 不过也会遇到各分衙磨刀人无法磨砺的刑刀,就会送至开封府总衙,毕竟这些刑刀都有可能成为神兵胚子、成为大艮朝的一份战力。 这里下面送来的刑刀,都有红漆团印,记载了所出州县。 遇到这类棘手的刑刀,开封府刑具房都会特别提醒磨刀人,在磨砺时要万般小心,还会提供加了份量的三阳汤,以防不测。 却不想竟然没有人提醒自己,包正不由失笑,牛老大对自己还真是够放心啊。 拿起这把刑刀,开始磨砺。 连破七层怨煞,累积法力六个月,果然遭遇聻魂。 眼前一片愁云惨雾,站着条身高足有丈二,虎背熊腰,一身肌肉囚结仿佛黑铁般的雄壮汉子。 头顶一片绿光冲霄,包正立刻知道,这是与地鼠叔青一样,又是桩六月飞雪的冤案。 王二郎。 职业,铁匠,曾修习武道,虽然不入品流,在普通人中已算强梁。 案情经过如下。 五年前因与人争执,打伤人命,弃业外逃。 年前得到消息,当年那人原来未死,于是放心回家,寻找大哥团聚。 因武功出众,被安梁县令授为捕头。 与家兄王老实重逢,一家人其乐融融。 半月前王二郎因公远出,待他回家时,家兄王老实竟然病死,王二郎不说祭奠亡兄,安抚家嫂,竟欲***幼嫂,幼嫂不从,竟被其当场杀害。 时有安梁县士绅,东门庆东大善人路见不平,亲手将王二郎捉拿归案。 安梁县堂前三审,判其斩立决,交开封府分衙问斩。 “王二郎,东门庆?” 包正微微皱眉,总感觉这案情有哪里不对,似曾相识。 还有那王二郎的哥哥王老实,竟然与老井河畔那个卖汤饼的王老实同姓同名。 莫非就是那个卖汤饼的老实人? 汴京城距离安梁县不过百里,安梁县中确有不少人为了生计,每日披星戴月赶来京城,只为能够多赚一份辛苦钱,养妻活儿。 包正忽然想起前日去老井河畔寻汤饼吃,果然不见了王老实的摊子,顿时皱起双眉。 忽听一声雄狮般的怒吼:“青天大老爷,王二郎冤枉,冤枉啊!” 面前那个黑铁般的雄壮汉子,噗通一声跪倒在面前,冲着他连连叩头。 不过一道普通武者化成的聻魂,竟然口中能言,声如震雷。 这定是有天大的冤情啊! “二郎且起身......我乃开封府推官,包正包文直,你若真有冤情,我当为你昭雪!” 《洗冤录》中现出文字。 昭雪王二郎,所得奖励为三百年法力,并大神通一门。 此门神通名为—‘人心似铁、官法如炉’! 第三十八章 秘密调查 斩妖房权知诸事府中,展昭一言不发,正慢慢听着包正的讲述。 只偶尔瞥上包正一眼,却会很快收回目光,就像是老猫窥鼠,出其不意。 倒不是他不信任包正,只是习惯使然,不过若是对方谎言欺骗,还真是无法逃过他的这双眼睛。 “文直,你确定要重查那王二郎的案子?” “我也曾经做过磨刀人,见识过各种各样的聻魂,叫冤的可不在少数。文直,你是如何仅凭一道聻魂就判断出此案有冤?” 开封府为大艮朝监察天下,自然有权力复查、重审地方案件,可也不会随便就开启重审程序,毕竟还要考虑地方官的反应。 展昭看重包正归看重,规矩是规矩,必须要包正给出具有说服力的理由。 “展大哥,此案卷宗我还没有看到,但以我久遇聻魂的经验,能够初步判断此案应不简单,王二郎很可能是被冤枉的。” “只要让我前赴安梁县,查阅卷宗,亲自堪查此案,定会有所收获......” 包正总不能说那王二郎脑袋上绿光成荫,简直都快成了一片森林,此案必有奇冤,只得含糊其辞。 “嗯,连那只老鼠都承认你是开封府第一磨刀人,展某自然信得过你这位孝洁无双的包大郎,我看这样吧。” 展昭思索片刻后道:“这件案子是安梁县审理结案,开封府虽有监察之权,目前却没有任何证据,却是不好轻易干涉地方刑断。 你若是要重查此案,唯有秘密进行,先行掌握初步证据,而后方可由开封府出面,重审此案,不过......” 包正笑道:“展大哥,难道还有别的顾虑?” “前期的秘密调查,安梁县开封府分衙亦不便出面,只能靠文直你自己了。若是遇到关乎性命的紧急关头,就算放弃调查此案,也应立即出示你开封府斩妖房推官的身份,你可记住了?” “展大哥放心,查案固然重要,我自己的命更重要。” “还有一件事,展某必须要提醒你。若按那王二郎所说,此案还涉及了一名特殊人物,也就是那位路见不平亲自拿住王二郎的士绅东门庆。 这人在安梁县可是大名鼎鼎,乃是京东路上有名的财主,开设的生药铺子遍及京东一路,怕不有几十家之多?而且此人还是当朝太师庞吉的螟蛉义子,可不是普通士绅那般简单。” 展昭看了包正一眼:“文直想必也知道大艮朝有修士品级一说,这个东门庆虽然十分有钱,却并非膏腴之徒,反倒潜心武道,是一名六品武道修士,在大艮已算一号强者。” 六品武道修士? 还是当朝太师的螟蛉义子,来头不小啊? 包正微微点头,这就怪不得未入品流的王二郎不是东门庆的对手了。 东门庆只怕就是本案的关键人物。 这个案子有意思了。 卖汤饼的三寸丁王老实,家中娇妻艳名四播,兄弟二郎做过捕头,还有个东门庆是开生药铺子的...... 这案子怎么看怎么像是前世看过的某本名著中的桥段,可包正前世法律人、今世为推官,法律人的原则就是凡遇案件不可先入为主。 哪怕王二郎已被《洗冤录》认定为冤案,他也绝对不会按照那本名著的桥段提前认定案件内容。 具体案情,都要等他到了安梁县后仔细调查方可真相大白。 “展大哥放心,我定会小心从事。既如此,包正就告辞了,我有手段暗中离开京城,连牛知吏都不需告之,此时还需要请展大哥为我暂时隐瞒。” “文直,我明白的,你此去一切小心。” 展昭暗暗点头,包正明知道东门庆是当朝太师义子,又可能与本案有涉,却依然坚持前往安梁县,如此担当,才不枉做了一回开封府斩妖房的推官。 忽然想起一事,连忙叫住包正道:“且慢,那东门庆交游广阔,加之财雄势大,实在不好对付,若他真是个善良士绅最好,万一与此案有关,恐怕会对你不利。” “文直,你带上这件护身法器,万一遇到危险,能保你性命。”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块青色玉珮,递给包正:“这是斩妖房仙师供奉一然道长所赠,能避水火、能抗刀兵暗箭,你把他带在身上,可保万事无虞。” 递出这块宝玉的时候,展昭微微有些肉疼。 他是老猫修炼成妖,千年修炼,却无正宗传授,化形后硬是凭借着过人的天赋,习练武道,才有了今日成就。 掌中那把巨阙剑虽然名气不小,其实也不过只是一柄凡品神兵。 天下各派修士,真正精于炼器者极少。别说是他这种修炼武道的妖族,就算是正宗的佛、道弟子,也未必能有几件像样的法器。 更别说是最为珍贵的护身法器了,这块‘灵琥宝玉’还是一然道长看在海大人的面上,才忍痛赐予他的,展昭能够为相识不久的包正拿出这件心爱的法器已是殊为不易。 包正好歹也是当代炼器宗师的记名弟子,如何不清楚法器的珍贵? 看了眼一脸肉疼的展昭,心中不觉感动,笑着摆摆手道:“展大哥怕是忘记了我的身份,我怎么说也是大艮炼器宗师的记名弟子,难道还会缺少了护身法器?” “放心吧,师傅师姐都非常疼爱我,我手中多了没有,几件法器还是拿得出来。” “几......几件法器?” 展昭半信半疑,心说你包大郎才拜了几天师傅啊,法器可不是大白菜,吹大气也没你这么吹的。 “文直,你不必跟展大哥客气,再说这块宝玉并非是送你,只是借给你用,听展大哥的话,拿着!” 说着就要将这块宝玉强塞进包正手中。 “展大哥以为我是大话吹嘘?那您看这些是什么......” 包正右手一张,宝光浮现,足足有五六件法器漂浮空中。 就这还只是冰山一角,很多都蕴养在丹田中不曾拿出来呢。 怕会吓坏了展昭。 “这这这......喵......” 包正以为自己算是够低调了,却不想还是吓到了这位展大人。 展昭身子一晃,险些栽到,脸上现出猫像。 他虽然‘穷困’,眼力还是有的,如何看不出这五六件全是中品法器? 要知道,很多中品修士都还混不上一件中品法器呢,只能凑合着用些下品、甚至是凡品的法器。 真是被闪瞎了一对猫眼。 “展大哥,您没什么吧?” 包正暗暗摇头,以后不能再这样装逼了,太伤人。 “没......没什么,文直,这些法器都是岑宗师赐予你的?” 展昭喉咙耸动了一下,满面都是羡慕之色。 “对啊,这是师傅给我的见面礼。” 反正展昭也不会跑去岑修竹处求证,包正信口胡扯道:“还有师傅早年炼制的一些,自己扔在库房内都忘记了。是师姐疼我,就悄悄帮我拿了几件。展大哥可务必要为我保密啊。” “明白,明白!” 展昭口中答应着包正,眼睛却死死盯着几件法器,抽都抽不出来。 他那块宝贝玉只能勉强算入下品,跟包正的法器一比,那真是货比货得扔。 包正呵呵一笑,收起几件法器,手上还留了一个金光闪闪的环形法器。 “展大哥权知开封府,乃是斩妖房巨头,手上只有一件下品法器可怎么成?传出去丢得可是咱们开封府的面皮! 这件法器名为‘精金圈’,乃是一件中品法器,可攻可守,攻时能化万万斤巨力,守时则化作一道金环护身,百邪难侵,就当是小弟送给展大哥的见面礼。 展大哥千万不要推辞,否则就是看不起小弟了。” 似这类法器,包正丹田中温养了足足十几件,展昭在开封府身份超然,与其亲近交好,自然有莫大好处。 而且包正慨赠法器,也是投桃报李,算是报答展昭刚才的慷慨。 “这......” 展昭脸现尴尬笑容,连连搓手道:“文直,包老弟,这......这可怎么好意思呢,这恐怕不太好吧?” 第三十九章 荒郊野店 包正这次去安梁县查探,务必是要秘密进行,万万不可泄露半点风声,再加上东门庆身份特殊,就越发的要小心谨慎。 自夏洲经历仙道之争,天机紊乱,真仙以下皆无力推算,这在极大程度上降低了保密的难度, 可也要防备被人暗中盯梢,来个十二时辰秘密监视什么的,这种事可不算稀奇。 自从那晚长街夜战,有人族大儒出手,暗中以‘他山嫁境’神通谋算自己,包正就已经加了十二分的小心,因此这次前往安梁镇,就连牛大刚都不曾告知。 乙字班室宿房的磨刀人请假了,据说是老父病危,必须回家尽人子之孝。 大艮朝以忠孝立国,别说是乙字班的精英磨刀人,就是普通死囚遇到此种情况都会恩准。 室宿房磨刀人的老父亲病重是真,请假也是真,包正特赠了一枚灵药与他带回河北路的老家也是真。 只是灵药立竿见影,来回却着实不需七日时间。 第三天傍晚,这位磨刀人便回到了京城。 距离东门还有二十里,一团似云似雾的宝光便包裹着他飞向刑具房,一路隐匿身形,进了包正的斗宿房。 弥尘幡,上品护身法器,除可防御水火兵刀术法神通外,另有一样神效,能在瞬间幻化为普通云雾,隐匿身形。 比起那些隐匿术法,更见高明。 就是高品修士撞见,若非是有特殊的查探法器,也只被当做是自然造物。 室宿房磨刀人本就是包正的五名长期代言人之一,在神通效果下,变化为包正的形象留在刑具房,而包正则抖动弥尘幡,一路向安梁县飞去。 这次他是以本尊身份出行,不再假借圣手书生的名号,之前在展昭面前搬弄法器,慷慨赠物,就是要坐实炼器宗师弟子的身份,如此才更加方便行事。 ...... 五十里路程飞行只需不到一刻钟时间,包正在安梁县东城外寻了个无人处降落下来。 算计着亥时将近,虽然还没到宵禁时间,此时城门前盘查必严,便息了连夜入城的主意,准备在城外找间客栈落脚。 直接飞进城倒不是不可以,弥尘幡在京城都可以畅通无阻,只是没有这个必要。 一过戊时,城内客栈就要登记客人身份,甚至还可能引来捕快和斩妖郎的盘查,比上世蓝星‘扫皇打飞’的力度差不到哪里去,包正可不想惹没必要的麻烦。 反倒是城外的乡野小店没有这许多规矩,虽说有遇到黑店的可能,包正又岂会惧怕? 再说此地距离京城不过几十里,还算是天子脚下,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开黑店? 包正前行一段,眼前果然出现了一间小客栈。 乡野小店也没什么招牌名字,有一个好大的院落,四五间茅顶屋子,院中堆了许多草料,看来倒像是个长久做生意的。 走进一间燃着灯火的屋子,一名荆钗布裙的中年女子正趴在柜子上昏睡,房间内的几张桌子上都落了些尘土,一看就是最近没什么生意的样子。 敲敲柜面,包正笑道:“店家,来客人了,醒醒啦。” “哦,对不住对不住......奴家怎么就睡过去了,客人这是要住店啊?” 中年女子抬起头来,好一张银盆大脸,倒是个好生养的,放在乡间也算有七八分的姿色。 包正笑笑:“是啊,要住店。” 暗中以法眼观察,女子是个人族,而且没有半丝法力。 中年女子盯着包正看了好阵子,才笑道:“客人好生奇怪,这里距离城门不过两三里路,又不曾到宵禁时辰,客人怎么不入城去住?” 车船店脚牙,哪个不是生了七窍玲珑的心? 遇到包正这种明明可以入城却不肯入城的客人,难免就会留个心眼儿,中年女子这是在试探包正的口风。 “店家无需多想,这个时辰入城就有各种盘查,我嫌麻烦。再说了,若客人都入城去住,你家还会有生意吗?” 包正边说边找了个桌子坐下,用衣袖轻轻掸去桌椅上的尘土:“若有打尖的饭食尽管拿来,另外再要一间上房,这是银子。” 说着将一钱银子放在桌上,中年女子顿时眼睛一亮,迅速收起道:“客人请宽坐,奴家这就去准备饭食,打扫上房。” 不多时,一碟酱牛肉、十个鸡子、一壶浊酒,一碗青菜面就送上了桌。 包正尝过酒食,味道普通,却还勉强能够入口,笑道:“店家的手艺倒好。” “那是自然啦,但凡在奴家这里住过的客人,就没有不夸好的呢。” 女店家被夸奖的连连娇笑:“客人这是从哪里来啊,要进安梁县抓药?” 包正奇道:“为什么是抓药?” “客人说笑了......这附近的几个村县,谁不知道安梁县是‘东门药铺’的总铺所在? 这里的药又好又便宜,东门大官人还兴买十送一,所以附近的郎中病家都愿意多走几十里路,到这里抓药呢。” 女店家道:“到我这里歇脚的客人啊,十个里面倒有九个是来抓药的。” “呵呵,如此说来,这位东门大官人倒是很会做生意。” 包正笑了笑:“可我看你这里像是很久没生意的样子,这却是为何?” “还能为啥?还不是因为那个挨千刀的王二郎!原本是咱县中的捕头,谁想到他竟然趁着兄长病死,逼杀幼嫂! 现在都传说那王二郎死后化做了冤魂,要为祸一方呢,最近还有谁敢来安梁县?” “哦,原来是这样,那这个王二郎确实该骂。” 包正暗暗摇头,别看大艮朝有各派仙师,甚至有成精的妖族拿了良妖证为朝廷效力,但是比起普罗大众,人妖两族修士毕竟还只是小圈子。 越是离开汴京这样的大城,就越是如此。 乡野愚人不明白聻魂为何物,以讹传讹,竟因此影响到一城经济,这种事在仙武鼎盛的大艮朝居然也时有发生。 高高在上的仙师们,估计也懒得向这些乡野愚人多做解释。 “店家,如此说来,今天晚上就我一个住宿的客人了?” “可不就是吗,也就是客人您的胆子够大,来这里照顾我的生意。” 女店家笑道:“不过您尽可放心,我家是正经做生意的,可不会开什么黑店,保证您在这里睡得香甜,一觉睡到大天亮。” “呵呵,不怕不怕......安梁距离京城不远,也算是天子脚下,哪里会有黑店呢?” 包正早就以法眼观察过,这家客店除了女店主外,就是一些普通的鸡犬,都是未开灵智的畜生。 正如女店主所言,店中并没有其他客人居住...... 第四十章 阴门中人 月落鸡啼五更天。 月已落,日未升,正是一天中最为黑暗的时刻。 包正盘膝坐在床上,运转法力,温养着丹田中的各种法器。 一件件法器被他轮番吐出,以唇枪舌剑神通磨砺温养,既增威力,也添默契。 只可惜这诸般法器中,唯独缺少一件可以用来锻炼神魂,以后可以用来寄托元神的宝物。 岑修竹曾经对他说过,修士到了炼气化神阶段后,第一要通过锻炼神魂提升后天寿命,第二便是要通过锻炼神魂提升法力。 阴神得成,就有过百寿命;阳神得成,寿命延长到一百五十年。 等到阳神大成,固如实体,化则成气,万般变化,号称元神;从此就踏入二品宗师的境界,寿命可以超过三百年,成为老不死。 可是二品宗师间实力也有高下之分,甚至可能是天地差别。 原因就在于有些修士是从锻炼阴神开始,便寻找到了可以用来寄托神魂的法器,等到元神大成,法器与自身元神融为一体,实力甚至可以超越肉身。 而且有了法器寄托神魂,就算无法踏入一品宗师、真仙罗汉的境界,等到寿元耗尽时也更有把握渡过三途河而真灵不昧,可以无限次的转世重修,犹似永生。 那些传说中的道界真仙、佛域罗汉、妖族大圣,魔境真魔,就是因为运气逆天,个个都是时代主角,早早得到了可以用来寄托神魂的法器,才能靠着一次次转世重修突破境界,最终踏足当世巅峰! “能够寄托神魂的法器看来确实难得,我这几月间斩灭了无数聻魂,获得各种奖励,却偏偏没有一件是能够寄托神魂的宝贝。 不过这也难不住我,得不到奖励,大不了我自己将来炼制一件!现在先凝炼神魂,令阴神大成才是正理。” 包正心念一动,阴神出窍。 当此月落日升、阴气渐褪、阳气乃生的时辰,正是磨炼阴神的最好时机。 阴神飞腾,比施展飞行遁法更为爽快,屋宇木林,皆是一穿而过。 包正一路向高空飞去,到了临近九天罡煞处才缓缓停下,按照墨家炼神之法,以更快的速度向下坠落,一起一落,天风刺体,就如铁入洪炉,渐渐锻打成钢! 眼前的无名客栈迅速放大,忽然见到一个女子身影扛着把锄头,从房间内蹑手蹑脚走了出来。 “嗯,竟是那个女店主?她扛把锄头做什么,难道一个开店的还要种地,农家乐啊?” 包正心中大奇,飞至女店主身后,跟着她一直来到最南首的茅屋前。 之前他用法眼观察过,这间茅屋内并没有客人居住,明明就是间空房。 但见女店主悄悄开了房门,侧身掩了进去。 包正随后进入,只见房间内果然是空荡荡的,只有一床一桌。 女店主掀起床铺,床下却是松散的新土,土面上露出几根空心竹管,像是用来透气之物。 “难道土下有人?这倒是奇了。法眼观察可是法家神通,我以千年法力催动,还有什么人能够逃过我的眼睛?” 包正有些纳闷,也不惊动女店主,就站在一旁观看。 只见女店主一通忙碌,将松散的新土挖开,入土三尺后,竟是现出了一具陈棺。 陈棺,也就是老旧的棺材。 这具棺材外涂的桐油黑漆都脱落了许多,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让包正想起了那日受汴京城隍柳常之约,深入阴司,那阴司中的气息就与这陈棺散发出来的气息十分相似。 “原来如此......这具陈棺应该是装过死人的,已经养成了玄阴之气,若是有人藏身棺中,就如同是身在阴界!” “若是活人藏匿其中,则阴司不管,阳间也难寻;我的法眼观察虽然神通奥妙,却受自身能力限制,目前还没有上察阳界、下探阴间的能力,怪不得之前无法发现他。” 包正豁然开朗,同时也更加的好奇,究竟是什么人要花费如此大的功夫,躲避在装过死人的棺材内? 只见女店主轻轻推开棺盖,低声呼唤道:“官人,官人,醒来了,我是花花......” “呼......” 棺中有人吐出一口长气,一个灰色身影缓缓坐直了身子。 却是个年约六旬,须发花白,面容瘦削如刀的男子。 他一双狭长双目警惕地在房间内扫了一圈,见只有女店主在,这才松了口气,埋怨道:“不是说过了三天后才来叫醒我的吗?为什么不遵约定!” 包正见到这个男子,却是心中一愣。 这个男子一身阴气沉沉,却非游魂,也不是阴司鬼神,更没有丝毫妖气,分明是个生人。 可是比起普通人,却又如阳间魑魅,绝非寻常。 “居然是阴门中人......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 刽子手?扎纸匠?灵媒?缝尸人?仵作?反正不是磨刀人。若是磨刀人,哪怕是死囚之身,也有衙门严格管束,没有具保禀书,出不得刑具房,绝不至像他这样东躲西藏,仿佛在逃避大难一般。” 包正做磨刀人日久,自然听说过这些阴门中人,这些人其实非常容易辨认,比死人更像活人,比活人更像死人的就是了。 这一门明明是凡人之身,却时常接触非人之事,他们不配成为修士,却也有神妙手段。 就比如眼前的这名男子,用的就是阴门掩眼的法子,居然骗过了他的法眼观察。 女店主白了这男子一眼,娇嗔道:“死鬼,人家这不是想你了吗,你难道就不想人家啊?” 男子苦笑道:“生死大难中,还说什么男欢女爱?快快快,你还是快把我埋了,到了约定的时间再挖我出来!” 女店主叹道:“官人,我怕是等不到约定的时间了。” “你说什么?” 男子原本就白生生的一张脸顿时变得惨白如纸:“难道,难道是那话儿来了不成?” 女店主点头道:“今夜戊时三刻,有人投店,如你所说,是个男子。” “不好,大大的不好了!” 男子一下跳出陈棺,连声道:“快走快走,此人一来,我有麻烦了,花花,你我现在就离开这里!” 包正在一旁心中更奇。 仙道之争后,除非是真仙级别,一律无能卜算,这男子倒好像能够前知一般? 这应该是阴门独有的技法,其实并非卜算,只是当联系到自身安危前途时,才会有所感应,而且十分模糊,并不准确。 就好像一些普通人也会有第六感,当见到某人某物时,就会有所感应。 又好比一些佛门高僧,不用卜算,也能够大概感应到自己圆寂的时间。 看着这对男女慌慌张张离开,连包裹都来不及收拾,包正暗暗分出一缕神思,系在了男子身上。 他如今阴神有成,已经有了寄托神思,千里追踪的手段,只不过此法只能用于修为远低于自己的人身上。 这个阴门男子是凡俗之体,被他寄托神思依然一无所觉。 人家毕竟不是作恶的妖魔,周身又无怨煞纠缠,包正不好贸然出手,只是出于好奇,留下些手段以备万一有用...... 第四十一章 现场勘查 比起车马如流出贵入胄的汴京,安梁县显然更具人间烟火气。 一大早银弹单二哥,枣糕黑面老李、油果子郑七的摊前就挤满了吃早食的人群。 这是北地繁荣的证明,北人坐拥平原,物产富饶,只要外洲妖魔不发动战争,天下还算康平,手上就有几个闲钱。 出门吃早饭,是家业小康的证明,也是面皮所系。 南人则不同,世居山地大泽,渡日艰难,除去大江两岸的有数几个州郡还算富饶,余者靠的就是勤奋求活,简朴渡日,断断没有出门吃早饭的‘奢侈’习惯。 女店主和那阴门怪人逃的没了踪影,倒是给包正省下了一笔店钱。 卯时一刻包正就入了安梁城,走在最繁华的春阳街上,将什么千滚银弹、老泥枣糕、烫油果子、炊饼等安梁县的著名小吃买了个遍。 提着一大串用荷叶包裹的各种点心,包正仿若无意间溜达到了茶粥张婆子的摊位前。 对面就是个木制的二层小楼,包正早就打听过了,那是王老实置下的产业, 血案发生前王老实和他的美娇妻黄玉莲就住在这里,多少人当面讽刺王老实是个三寸丁、古树皮,暗里却是无比的羡慕。 “还是大艮朝的物价合理啊,王老实一个卖汤饼的,居然也能在最繁华的街路上买下一栋小木楼,成为有产人士......” 包正很是慨叹,想起上世蓝星,那房价简直离谱儿,成了压在人民头上的三座大山之一。 “大官人早啊,可要进来喝碗粥茶?老婆子这里的粥茶可是安梁县第一,万万不能错过。” 开茶粥铺的张婆子倚在棚外,老脸涂的像个几年没洗过的花尿布,冲着来往的行人频频招手,见到包正就是眼前一亮。 包正虽未穿绫罗绸缎,却也是一身崭新的蓝布袍,加上气质不凡,看着就像京城来客,张婆子立时挂上一脸涎笑,热情的招呼起来。 “呵呵,也好,恰好我刚买了些果子,正要寻个茶粥棚子,见到干娘就好,也免得我四处寻找了。” 大艮朝环境类似蓝星上的两宋,称呼也是近似,见到年龄大的女子多称干娘,千万别叫‘美女’‘小姐姐’什么的,会被人骂。 包正笑嘻嘻地走进粥棚寻了个座位,将包好的果子一样样打开:“干娘贵姓啊?” “大官人怕不是这里的人,这安梁城都知道老婆子姓张。” “哦,原来是张干娘,有温热的酸梅汤没有,去腻。” 包正拿起个油果子咬了口,这玩意儿是豆沙猪油馅的,再用油一炸,妥妥的反式脂肪。 “有有有,刚煮好的酸梅汤,大官人先喝着,回头再加碗玫瑰花茶,保证您喝的舒服。” 张婆子倒了一大碗酸梅汤过来,仿佛闲聊撘讪,套问着包正的来历:“大官人来安梁县是有公干?” “看干娘说的,我又不是公门里的人,哪来得什么公干?” 包正开法眼观察,发现张婆子只是一介凡人,稍稍去了些提防,笑道:“倒是在京城做了几年生意,有些积蓄。” “京城水太深,房价也高,终究难以落地生根,这安梁县距离京城不远,我看民风倒也朴实,就想着在这里买处房子,过两年再娶上一房妻子,胡混过这辈子也就是了。” “对了,我初来乍到,干娘可有好的介绍?” 大艮朝但凡是开设茶、粥、饭、肆的,倒有一半兼做牙行,张婆子想来也不会例外。 包正拿出两钱碎银,放在了茶桌上。 张婆子眼前一亮,忙将银子笼入袖中:“大官人可算是问对了人,婆子我就是干这个的。别说是购房添产,就是您日后看上了哪位娘子,婆子都能为大官人一手操持干净。” “大官人请看......” 一指对面的二层小楼道:“这栋木楼建成于康诚元年,现价才要十五两白银或者十六贯钱,若是官人看中了,当日就可买下,从今后咱们就是邻居了。” 包正奇道:“哦,这么快,房主是急售这栋木楼?” “那倒不是,这房主原叫王大,有一房妻子,倒是个老实人,可怜却早早病死。他那兄弟不当人子,竟然想要染指幼嫂,不遂竟杀伤人命!太惨了,老婆子都不敢说下去了......” 张婆子捂着半张嘴,压低了声音道:“幸亏咱安梁县的第一号大财主,东门庆大善人拔刀相助,这才将那王二郎捉拿归案,明正了典刑。这栋小楼也就被官府收回,低价售卖,要不怎么会如此便宜呢?” 包正闻言怒道:“岂有此理,我诚心买房,干娘怎来耍笑我?竟介绍一栋凶宅!” “看大官人说的,这大艮朝才安定了几年啊?太宗时又是魔国入侵,又是妖魔内乱,说到死人,哪里没有几个?大官人可是京城来的,身上还能少了皇城贵气,什么样的凶宅您压不住?” 张婆子不愧是牙行的,舌绽莲花一般。 “关键是便宜,大官人买下这栋房子,几年后谁还记得它是个凶宅?就算转手卖了,也有钱赚呢。” “也就是老婆子没钱,若是有钱,老婆子都想买下这栋小楼。” 包正哈哈大笑:“干娘倒是会说话,也罢,就依干娘,不过我有意先看看这栋房子,这应该不难吧?” “不难不难,大官人先下二两定钱,老婆子就去官府取了钥匙来,今天就带大官人看房。” 包正笑着点头:“如此甚好。” 当下交了定银,张婆子迅速关了铺子,不消半个时辰就取了钥匙来,带着包正走进这第一凶杀现场。 包正看了看,一楼是厅堂饭堂和厨房的融合,二楼才是卧室,知道王老实必是死在二楼,便直接上了二楼,开启法家查堪之术。 以他目前的法力,已经可以倒溯时间两月之久,估算了下王二郎‘案发’和王老实‘病死’的时间,倒溯时间二十天左右,各种痕迹顿时呈现在眼前。 果然,床铺前显出淡淡黑血痕迹,哪怕事后经过仔细清洗,历经月余,依然逃不过包正的眼睛。 此外,正与他猜测相符,这二楼中除了属于王老实的一股气若游丝的气息外,另有一股诱人的脂粉气息,和一股老态横显,泼横赖蛮,正与张婆子符合的气息。 包正再次转回一楼,有了二楼气息痕迹的参照,很快查堪出七八道气息与一股泼洒满壁的血腥脂粉混合味道。 其中也正有着属于张婆子的气息。 “大官人,可是看好房了?” 张婆子暗中算计着,这笔生意能赚取最少三两‘介银’,足够打对银镯子。 死鬼王大郎简直就是她的送财童子,好人啊......回头多烧几柱香给他,也好安了自己这颗上下悬着的心。 “看好了,我不仅看出这房子的主人确实是王老实,还看出他是如何被害,看出王二郎曾在此地汇聚众人,这些人应该就是邻居们吧?” “还有,十八日前,康诚十六年十一月三日戊时二刻,王老实‘病死’那晚。他卧于床铺,他那浑家伺奉于一旁,张干娘与王老实非亲非故,却不知为何出现在他的床前?” 包正忽然冷笑一声:“张干娘可有合理的解释?” 第四十二章 重要证人 包正抖动弥尘幡化为一团云雾,裹着不住颤抖的张婆子一路飞往安梁县开封府分衙。 张婆子已经招供,正是她充当淫媒、促成东门庆和王老实娘子黄玉莲这对狗男女,东窗事发后,又以砒霜毒杀王老实。 王二郎归家后,发觉此案蹊跷,趁东门庆外出采购药材时召集四邻做证,当堂斩杀了黄玉莲这个***,却不想东门庆竟来密会情妇,两相撞见,大打出手。 王二郎未入品流,竟被东门庆捉拿,押往县衙论断,结果三堂之下,一盆脏水却统统扣在了王二郎的头上,造成一桩千古奇冤。 有道是‘孤证不拿人’,仅凭张婆子一个人的口供可动不了当朝太师的螟蛉义子,更何况此案还牵涉了安梁知县。 而且自那晚事后,王家四邻不是远逃就是奇迹般的消失不见,只怕不是躲避麻烦,就是被东门庆灭了口。 时间紧迫,包正必须取得开封府分衙的帮助,查找可能还生存的王家四邻。 本案至此只有一件事让包正颇为迷惑,东门庆为何没有杀了张婆子灭口? 难道叫了几天‘干娘’,还真的顾念起了‘母子之情’? 一团云雾落在开封府安梁分衙,显出包正和张婆子,四面顿时有身穿水火皂衣的分衙斩妖郎围上,纷纷喝问来者何人! “我乃总衙斩妖房推官包正,奉展大人之命来此公干,立刻请分衙知事周坤周大人前来见我!同时紧闭分衙大门,不许任何人进出,透露消息!” 包正取出推官令牌证明了自己身份后,抬手抛出上品法器‘太乙五烟罗’。 五色彩光在空中一闪即隐,定住五行,隔绝内外,若无他亲手开放通路,寻常中品修士都休想破入破出。 此案关连地方官员,又涉及安梁第一大财主东门庆,就算是开封府分衙的人也不能完全信任,能够让包正放心的只有展昭点名推荐的这位安梁分衙知事。 “哈哈,来者可是总衙斩妖房新任推官包文直? 文直兄的名字可真是如雷灌耳啊,‘风雪夜入藕花楼,诗惊才女别红袖’,现在就连安梁县的说书先生都在讲文直兄的故事呢。” “今日有缘得见,幸何如之!” “可一定要留下吃顿饭,让周某略尽地主之谊......” 一名身材略胖,满脸富态的黑衣官员大步走来,人还未到面前,笑声已是远远传来。 “快让本官看看,孝洁无双的包大郎在哪里?这位就是文直兄吧,果然丰神俊秀,足称我辈之楷模......” “呃,我就是包正,周大人过奖了。” 包正暗暗皱眉,这个周坤怎么像个岁催一样,罗里吧嗦的,有你这么水字数的吗? 读者老爷们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人了。 “周大人,闲言少叙,午饭我也不吃,案情紧急,还是说正事吧。 我需要你立即派出可靠的人手,将春阳街王老实的附近四邻找来,若是找不到,有些线索也好,另外与王老实、王二郎一案的相关人员,我要尽快看到他们的案档资料!” “这张婆子已经招供,是本案重要的证人,就暂时拘押在分衙,待总衙来人后,再行接手。” “好好好,一切都按文直兄的吩咐。” 周坤验过了包正递来的展昭手书秘信,立即命人将已经吓成半死的张婆子押了下去,皱眉道:“文直兄这是要重审王二郎欺兄杀嫂一案?” “杀嫂的是他没错,却无欺兄,更非因淫而杀;那害死王老实的真凶如无意外,当是那东门庆!” 包正冷笑道:“天理昭昭,王法无情亦有情,既是冤案,自当重审!” “文直兄所言有理,不瞒文直兄,此案确有些蹊跷, 只是安梁分衙不比汴京总衙,对地方只有监察之职,却无权插手地方刑断,而且此案被吴知县早早论断,又涉及东门大官人,周某也是有心无力......” 周坤一面将包正请进分衙后堂落座,一面道:“其实周某也有暗中调查,文直兄要找的那些人,怕是难寻了......” 包正微微皱眉:“难道都被杀人灭口?” “对外只说是怕那王二郎冤魂报复,所以这些邻居们才会纷纷出门避祸,至于背后的真实情形,怕是正如文直兄所言......文直兄,喝茶......” 周坤让过茶后,叹道:“其实莫说是这些普通人,就连那在县衙供职多年的贺九叔,本是出了名的干吏、知州大人都亲自嘉奖过的吏中楷模,竟也因为此案莫名失踪,只怕也是遭了某人的毒手呢。” 包正猛然一愣,迅速放下茶盏:“周大人刚才说谁?” 周坤愣了愣:“贺九叔啊,他可是安梁县鼎鼎有名的老仵作了,经他手破获的案子都有上百件之多,是这一行的老行尊。” “我怎么竟然忘记了他!” 包正霍然起身:“周大人,可有贺九叔的画影留图?” “开封府负责监察地方,这贺九是当地著名老吏,他的画影自然是有的。文直兄稍候,我立即命人取来。” 不多时,仵作贺九的画影留图送到包正面前。 六旬左右的年纪,目光阴沉,面如刀削,可不正是城外无名客栈中见过的棺中之人。 想必是这贺九早有防备,又是阴门中人,有藏匿手段,这才能侥幸未被灭口。 “好好好!这个人我见过,应该还活着,这可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合该王二郎沉冤得雪!” 包正哈哈大笑,立即动用阴神,开始感应留在贺九叔身上的那一缕神念。 “不好!这才几个时辰,怎么这贺九就逃出了足足三百里,用的应该是阴门中的潜逃手段,而且还逃得如此急切,似乎是被人追杀一般!” “恐怕追杀他的人也不是寻常修士,这位贺九叔可不能死,他要是一死,张婆子的口供就成了孤证,根本无法为王二郎翻案!” “周大人,我需立即去救那贺九叔,告辞了!” 包正就要抖动弥尘幡飞起。 周坤忙道:“文直兄且慢!俗话说一人为私、二人为公,展大人既已同意复查此案,周某添为安梁分衙知事,责无旁贷,需与文直兄同往。” “哦,不知道周知事是何等修为?” 包正皱眉,表示拖油瓶他可不带。 “五品修士,儒门弟子,平生最爱诗词,说起来文直兄那两句‘举头红日白云低,万里江天都一望’真乃妙极,我......” “行了行了,既如此,你我同往。” 包正哪有时间听他啰嗦,一抖弥尘幡,化作大片云雾,裹起周坤就走。 “啊啊,这是什么好宝贝,莫非就是传说中的上品法器!文直兄,总衙的人个个都像你这么肥吗,连这种等级的法器都有配发?” “文直兄啊,你说我若是助你办妥了此案,是不是有机会调去总衙?” “文直兄啊,你怎么不说话???” 各位亲,新书期追读决定了推荐位,喜欢这本书的朋友请追读,谢谢你们:) 第四十三章 纸人架马 “文直兄啊,你这件法器叫什么名字,竟然如此神妙,不仅令你我坐拥云雾出行,速度远超寻常飞遁术法,似乎还有隐身防御之效?” “如此至宝,不知可能飞升入九天罡煞之中,我近来正欲开始磨炼阴神,听闻这九天罡煞是非常可怕的......” “文直兄你怎么又不说话了?对了,你是靠什么方法寻找那贺九的?话说你究竟是哪一派的修士,道士和尚肯定不对,理应是我儒门中人罢?” “周大人,我警告你,你如果再这样絮絮叨叨、像个苍蝇一样的在我耳边嗡嗡,我可能会一脚把你踹下去!” 包正感觉自己要疯了,不知开封府总衙是不是瞎了眼,竟然派了这么个活宝做安梁分衙的知事? 开封府分衙知事空有知事之名,其实就是个不入品流的八品芝麻官,可好歹也算是朝廷命官,就选了这么个货色? “呃,失礼失礼,让文直兄见笑了。不过我当年求学的时候,书院座师倒是评价我是擅舌辨之士,能论天下纵横......” 包正懒得理他,全力催动弥尘幡,一路风驰电掣,脚下山河变幻。 “真是快啊......” 让周坤管住自己的嘴,真是比杀了他还要难过,看到下方景物,又叫出声来:“竟是到了大名府路?” “大名府路?” 这一次包正没要求周坤闭嘴。 大名府路,简称大名府。 并非指一府之地,而是指大艮朝的北方军事要域,建制等同一路,其实是大艮朝五大军州之一。 所辖范围小于普通的路,却大于一般的州郡。 无论在这个世界,还是在上世蓝星,大名府都是大名鼎鼎;在蓝星历史上是北宋钳制辽国的军州,在大艮朝则是防御北地魔国的前线。 哪怕在刑具房做磨刀人,包正耳中都灌满了大名府军帅呼延丕显双鞭镇北境,大战北地魔国的传说。 这位二品巅峰武道宗师,据说已经彻底凝聚不屈战魂,一品之下,几无对手,乃是大艮朝的鼎国柱石。 周坤点头道:“可不就是大名府路?也真是奇了,那贺九能有多大的本事,竟然能逃到这里? 文直兄,如今到了大名府路,你我可要万分小心,此地妖族不受管束,占山为王抗衡朝廷的可不在少数。” 包正不解:“周大人是不是搞错了?这里可是大名府路,有双鞭帅呼延丕显大人坐镇一方,还会有妖族祸乱?” “呵呵,文直兄这就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 周坤笑道:“大名府路乃是边军,针对的是北地魔国幽冥十六州,戍边军若理内疆事,本就容易落人口实,那当朝庞太师素与呼延元帅不睦,元帅又怎会不防? 而负责路府内疆的厢军又有别样心思,这些恶妖往往是剿不胜剿,今天剿灭了,明日他们又在别处啸聚,每剿一次,朝廷总要拨付军饷,这可是厢军将领长期的生财之道,难道还会跟银子装备过不去?” 包正皱眉道:“竟有此事,官家并非昏聩之君,难道就听之任之了?” “文直兄又有所不知了,官家自然清楚这其实的关节,若是别处路军,早就勒令围剿群妖,可这里是大名府路....... 北去几百里,便是幽冥十六州,若是逼迫的这些恶妖紧了,被他们逃去北方魔国,或与其内外联应,则我大艮危矣。” 周坤苦笑道:“有见于此,就连官家也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这些恶妖不扯旗造反,图谋我大艮基业,也便由得他们去。 这可不是我添油加醋,这大名府路的各山群妖加起来恐怕有几万之众, 其中更不乏妖帅、妖王级数的存在,你我要是一个不小心,说不定落入妖吻,那可就成了天大的笑话,要丢了开封府的面皮。” 包正冷笑道:“周大人放心吧,你一定能活着回去,若是少了你这张嘴,开封府岂非寂寞?” ...... 贺九叔心中又是惶恐、又是悲愤。 逃出无名客栈不久,便心生莫名恐惧,有来自西、北、南三大方向的恐怖压力逼迫他不得不向东北方一路遁逃。 阴门中人常年游走在阴阳之间,已经养成了动物般的预警感知能力,根本不需要当面对上,就知自己绝非敌手。 他就像是一只仓皇逃蹿的老鼠,背后紧紧辍着戏鼠灵猫。 贺九叔口中念念有词,脚下竟出现了一团淡淡灰气,两张剪纸从袖中抖出,落地化为两具生人般高下的纸人,一个架了他,一个架了名叫‘花花’的女店家,竟然一跃百丈,其速若飞! “花花,是我连累了你啊!” 纸人架马,震荡三魂,这是阴门中人迫不得已才会施展的逃命手段,几乎等同是魔道中的天魔化血大法。 虽是逃命神术,却是大耗元气,伤害自身。 贺九叔几十年来对外保持着老鳏夫的身份,无人知道他还秘密养了妻子在外,也幸亏是他谨小慎微,此次遇祸才有了缓冲之地,靠着花花接应,在无名客栈中躲避过了最危险的几日时间。 可是也因此连累了花花,他是正宗阴门传人,还能耐得这‘纸人架马’,花花却只是个普通女子,哪里承受的住? 本不想带着花花一同逃命,又怕那东门庆狠毒心性,连她都不肯放过。 两人逃离安梁县不足一日,女店主已是无法承受,粉面青紫、唇色灰黑,惨叫道:“官人,我受不住了......” “花花,再坚持一下,再走两百里,就是大名军州,早就听过双鞭帅呼延丕显刚正不阿,那东门庆势大,地方官员无人敢惹,更无人替我做主。进了大名军州,我去帅帐前死跪,请呼延元帅为小民做主!” “花花你要坚持,我们的好日子还在后面呢。” 女店主忽然顿住,任凭纸人拖拉也是纹丝不动,脸上忽然泛起红潮,一口黑血狂喷出来,整个人就像是泄了气的皮囊,一下就干瘪了下去。 临死前竟只说出半句话:“官人,为我报......” 拖着她的纸人忽然燃起惨白色的火光,瞬间将其燃成灰烬。 “东门庆,我贺九与你仇深似海,从此不死不休。” 贺九叔仰天长啸,宛如狼嚎! 第四十四章 群妖围困 贺九叔从怀中摸出一串纸钱,抖手抛出,化为一道白光,投入剩下的那个纸人身上,纸人立刻迎风暴涨,变成了一个足有十丈高的纸躯巨人,口中生出獠牙,凶睛暴突,口中‘荷荷’叫个不停。 贺九叔也不逃了,转身怒视身后,大声道:“阁下追了我这么久,此时还不现身,更待何时!” “贺九叔潜身县衙多年,想不到竟然是位阴门高人,可是你真以为就凭这‘点纸成兵’的手段,便能抵挡对手了吗?” “既是要报仇,你就应该借助官家之力,大艮朝是有法律的,官法如炉,难道还怕那东门庆会逃脱官法的制裁不成?” 已是傍晚时分,夕阳照落,四外青山都披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霞光,面前忽然出现大片云雾,映出道道彩虹。 氤氲彩光中,走出一名白袍青年和一名黑袍官员,正是包正和周坤,适才两人驾幡飞至大名府路幽云山脉附近,遥遥见到下方有纸人架马,托着贺九叔正在奔逃,也亲眼目睹了女店主花花死亡的过程,只可惜距离太远,包正虽有灵丹妙药,却来不及出手救援。 贺九叔看到周坤顿时脸色微变:“周大人。” “哈哈,你这个老吏,倒还认识我,本官这就奇怪了,你既然知道开封府有监察天下之职,我周坤更是两袖清风、爱民如子,为何还要潜逃?” 周坤连连摇头:“你这是对开封府极大的蔑视和对本官的不信任!还不收起你的旁门手段,这只纸人可让本官很是不开心呢......” “你也不用这样看我,本官来为你引见,这位就是汴京赫赫有名的包正包文直,孝洁无双包大郎,怎么,没听过?那么风雪夜访藕花楼,诗惊才女别红袖你总该听过的?罢了罢了,本官也是糊涂,你一个粗鄙的仵作,哪里会懂得咱们读书人的风流......” 贺九叔皱眉看看周坤,没接他的话,挥手一点巨化的纸人,将其重新化为剪纸收回袖中,遥遥冲包正行了一礼:“原来是开封府刑具房第一磨刀人,斩妖房推官包大人,贺九听过你的名字。” 包正微笑点头:“说起来磨刀人也算半个阴门中人,都是自家人,贺九叔不必多礼。我这次来寻贺九叔,就是要保你万全,力证那东门庆的恶行,还王二郎一份公道, 贺九叔且来我身边,看我等剿灭了来犯之敌。” 说着袍袖一挥,将贺九叔一并纳入弥尘幡的保护中,朗声笑道:“各位处心积虑诱我前来,如今我包大郎来了,怎么各位却不现身了呢?” “文直兄,你在说什么?” 周坤面色一变,大感不妙。 “嘎嘎嘎,各位,这个人族小吏好像是发现了我们呢......” “咯咯,发现了又如何,今天他是死定了。” “无趣啊,要我们四大妖帅联手对付一个凡人小吏,岂非是牛刀杀鸡?真不知道那东门小子是怎么想的。” 刚才还是半天艳阳,天色却忽然一黑,妖气冲天而起。 蒙蒙妖气中,出现了四道身影,一名赤发男子,一名美艳少妇,一名身着红袍的光头大汉,一名全身裹满了尸布、绿瞳苍发,面白如漆,双手指甲突出近尺,狞厉如同鹰爪的怪尸。 “赤发阴魔,传说是地肺蚺虫苦修千年而成,虽是妖身,所炼却是魔功。 玉面吞心狐,千年老狐幻化,可男可女,可弓可直,专爱吞食男女心肝,曾于幽云山脉玉狐洞中开设‘百心宴’,并因此上了开封府的通缉榜单,因其太过狡猾,开封府斩妖郎多次追捕,均被她逃脱。 烈火真君,最不要脸的就是他了,其实就是一只火鸦成妖,擅用地肺毒火,竟敢自号真君!地方厢军曾联手开封府捉拿此妖,可惜功败垂成,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法门,竟在重伤一刻逃脱。 最后这位连件像样衣服都没有的,就是为祸大名府路多年的白面僵尸怪木通了,这只尸妖全身刀枪不入,且蕴藏巨毒,十分难缠,就是中品修士遇到,都要加上十二分的小心。” 身旁跟着一个嘴炮也并非全无好处,周坤倒是个地理鬼,对这四名大妖如数家珍一般。 “文直兄,这次可是有些麻烦了,这四个老妖可都是大名府路有名的妖帅,平日里也不见和睦,今日竟会联袂出现,听话意竟是受了那东门庆的驱使?” 周坤脸色变幻,下面的话却是不方便说了,东门庆不过区区六品武修,就算有几个臭钱,也没可能驱使妖帅,倒是东门庆背后的那位...... 玉面吞心狐化成的中年美妇噗嗤一笑:“周大人这是瞧不起我们几个吗,就凭那东门庆也配驱使我等? 倒是这位包正小兄弟还有些眼力,竟然能看破我等的行藏,这么聪明的小后生,倒是让姐姐有些不舍呢。” 烈火真君冷哼一声,音如闷雷:“骚狐狸,这可不是是卖骚的时候,还是尽快杀了这小子,也好交了差事,本座可没这么多时间浪费在一个凡夫俗子身上!” “呦,就许你老烈火动辄杀人,还不许奴家‘怜香惜玉’啦?好弟弟,你若肯从了姐姐,姐姐定保你无恙,你看如何啊?” 玉面吞心狐咯咯一笑,冲包正轻轻扭动了几下腰肢。 包正笑道:“姐姐原来是个好说话的,小弟这么年轻,当然想活,若是姐姐肯搭救,自然是好。 可是啊......想必是地鼠叔青一案后,就有人要除掉我这个眼中钉了呢。我说怎么斩杀王二郎的那把刀这么快就送到了开封府刑具房,还故意留下张婆子这个破绽,只怕就连贺九叔能够成功逃到这大名府路,怕也是有人暗中安排罢? 哎,如此处心积虑要置小弟于死境,姐姐真能帮的了我吗?” 玉面吞心狐俏笑一声:“好弟弟,你可真是个聪明人,既如此,姐姐也不忍心骗你,只能对你说啊,同样是死,死在姐姐手中还可风流快活,让你死而无怨,若是死在他们三个手中,那才叫惨不忍睹呢。” “好弟弟,留给你的时间可不多了呢......” 包正来时以弥尘幡护身,一旦施展开来,就化为大片云雾,四名妖帅都辨认不出是法器之力,只当是周坤这个五品修士的手段,因此玉面狐根本没把包正看在眼里,见他年少英俊,精血旺盛,还是个童子纯阳之体,顿时动了邪念。 至于包正看破四妖行藏,他与周坤走进圈套时,四妖已无意遮掩妖气,就算肉体凡胎,只需稍稍留意也未必就不能发现。 “狐姐姐说的是,这可让我怎么是好呢,早知如此,我就不该来安梁复查王二郎一案,我现在可真是后悔啊......” 包正一脸苦色地望着周坤:“周大人,你说该如何,我可不想死呢。” 周坤拍拍他和贺九叔的肩膀,示意文直兄不必担心,一切都有我呢! 看看眼前四大妖帅,周坤微微瞥嘴:“各位妖帅,可不是周某吓唬各位,我与文直兄同为开封府所属,若是我们出了什么事,开封府就是上天入地,也不会放过各位,到那时恐怕悔之晚矣。” “哎,直说了吧,尸兄、真君、赤发兄弟、狐夫人,周某和文直兄也只是吃碗公家饭,混混日子而已,各位更是受人之托,又何必当真拼命?不如......” 周坤嘿嘿笑道:“不如你我一场‘激战’之下,我等不敌逃离,各位追赶无果,此事就此揭过,大家做个朋友?” 包正皱眉道:“周兄,你好歹也是开封府安梁分衙的知事大人,怎可对妖魔低头?” 周坤瞪眼道:“废话,不低头就得死啊,四大妖帅当面,你上还是我上啊。” 包正摇头:“不让人子,不当人子,你竟是这样的周坤。” “小子,叫你句文直兄你还当真了是吧?敢骂本官,我甩你一脸啊我!” 周坤忽然从袖中取出一方墨砚,抖手就扔向了四大妖帅:“子曰:污墨泼妖魔,不亦乐乎?” 别看他只是五品修士,却精修儒门嘴炮和逃遁两大秘术,后者还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周游列国’。 墨汁喷出,化为半天黑水,阵阵墨香在妖魔眼中却是其臭无比,虽无任何攻击性,却有掩眼之效。 “文直兄你且坚持片刻,我会将贺九送至开封府总衙,请援兵来救你!” 刚才两人就以指划掌心秘密交流,包正临时开放了弥尘幡的使用权给周坤后,这货得知包正还有另外的护身法器后,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自己先逃。 有道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何况贺九叔又是重要证人,万万不可有失,就算比较逃走的速度,周坤也认为自己拥有了弥尘幡后将远胜包正。 所以他是理直气壮、义不容辞的抛弃了包正,挥动弥尘幡,裹着贺九便向西方天空逃去。 上等法器外加儒门逃遁秘术,周坤当真是快如飞星过渡,四大妖帅竟然来不及阻止,一瞬间就消失在远方天空。 包正的目光越过四大妖帅,法力感应之下,隐隐听到一声不满的怒哼声,顿时笑得更为灿烂。 “玉狐好姐姐,现在那个不要面皮的家伙抛弃我先行逃命,包正的这条小命,可就全靠姐姐搭救了。” 包正笑嘻嘻地站在四大妖帅面前,却没发动法器护身,宛然就是个肉骨凡胎的俏后生...... 第四十五章 万里妖氛,金乌神君 玉面吞天狐款摆腰肢,纤纤玉手抓向包正。 “好弟弟,随姐姐来,我看谁敢动你?” 眼前这个俊俏后生精血旺盛,一看就是个未破元阳的童男,对她修行大有禅益,让她直流口水。 另外三名妖帅都笑嘻嘻地望着玉面狐和包正,周坤逃走,这小子肉体凡胎,谅也逃不出手去,看一场活色生香的妖狐戏人图,可是过瘾的很呢。 “好姐姐,你的腰肢真细,让人情不自禁,我来抓一把罢。” 包正微微一笑,袍袖拂动,法力大手凭空幻化,一把抓向妖狐。 这只大手足有半亩方圆,五根巨大的手指间法力激荡,虚空不住坍塌,有无数红芒金火流动。 大手覆盖之下,妖气荡尽,阳刚正气爆发。 “乾元真罡!你......” 玉面吞天狐脸色剧变,身后生出五条狐尾,妖气爆发,转身欲逃:“三位道友救我!” “妖狐,哪里逃!” 大手一捞而下,瞬间抓破护身妖气,将这只五尾狐捞在手中,五根巨指轻轻一捏,虚空裂缝在掌中出现,妖躯片片碎裂,竟是被直接捏爆! 《洗冤录》在面前出现,无数俊俏男女定格于画面中,个个敬拜包正。 包正心中一喜。 他在洗冤昭雪途中镇杀妖怪,竟然也得到奖励:斩杀玉面吞天狐这尊妖帅,得到法力奖励三百年,远胜磨砺刑刀怨煞所得。 算是误打误撞,开启了《洗冤录》的新功能。 虽然只有法力奖励,也令包正大喜过望。 “妙啊,可惜只有四尊妖帅,若是再多个十倍,我今天岂非是要立地突破万年法力?” 即便如此,今天也是赚到了! 此前包正累积的法力已经超过两千年,若是每尊妖帅都能奖励他三百年法力,今天绝对可以一举突破三千年法力大关。 照此下去,距离累积万年法力的小目标已是不远。 再加上法家修士能与天地间无处不在的乾元真罡自生呼应,至阳至刚,无坚不摧,包正这三千年法力,等同是一般人、仙、妖、魔的五六千年,这已经是一品宗师的入门标准。 现在包正看着另外三尊妖帅,眼睛都放出光来,仿佛这三尊妖帅的脑袋上都飘着一串串数字,如同蓝星游戏中的npc小boss。 “嘎,是他是扮猪吃老虎,逃!” “山主救我!” “哇哇哇,东门小贼,本真君被你坑死了!” 人老精妖老滑,能在弱肉强食的妖界混成三品妖帅,哪个不是精细鬼伶俐虫?见到包正这个‘凡人’忽然法力暴涨,一把捏死老妖狐,三尊妖帅想都不想,纷纷化遁光逃蹿。 赤发阴魔不愧是魔道修士,反应最快,化作一道三寸红芒,在空中蜿蜒游动,仿佛蛇蚺,第一个冲向西北天空。 烈火真君周身沐浴妖火,现出两足火鸦的原形,呱呱叫着坠在赤发阴魔的身后。 白面僵尸老怪反应最慢,等到他驾起一团绿云飞起的时候,两尊妖帅已将他甩开几百丈的距离。 望着后面哇哇怪叫的尸妖,两尊妖帅暗暗松了口气,老子不用跑过那个扮猪吃虎的人族大高手,能跑得过你就成了,只要逃进幽云山主的势力范围,谅那人族宗师也不敢追来。 包正一出手就斩杀了玉面吞天狐,令这三尊妖帅认定了他是人族二品宗师,甚至还可能是二品巅峰,太可怕了。 至于一品宗首......那是镇压一国气运的大人物,就连汴京那位也有至少一甲子没有出现了,若是此等人物,他们三个根本就不会有逃跑的机会。 传说幽云山主上次出关后可能已经突破了一品境界,北地魔国都要派来使者,有意以魔主之女联姻,拉拢这位妖族大能。 有这位大靠山在,这个扮猪吃虎的人族大能也要有所顾忌。 包正口一张,半尺银光破空而出,带起连串音爆,绕着白面僵尸怪转了几匝,号称刀枪不入的千年尸妖被斩成几块,乾元真罡一震,妖魂都受重创,残魂刚欲逃走,被法力大手一把捞住,惨叫声都不及发出,便被生生捏爆。 设置在各地阴司的‘照魂镜’都来不及反应,阴司鬼神倒是免得冒险抓捕一名三品妖帅的妖魂了。 稍稍落后赤发阴魔的烈火真君心中忽寒,面前突兀出现一张法力神弓,一枝通体赤红,不停散发出乾元真罡的法箭已将他牢牢锁定,破空而来。 唇枪舌剑,法家大神通,能化世间万般兵! 射日弓、射日箭,是包正在心中回想蓝星传说后羿射日所成,凝聚两千多年法力,别说他只是一只普通火鸦,就是真的金乌当面,也能射上一射。 “呱!” 一箭及体,瞬间破灭妖火,满天都是妖血飞溅,红羽乱飞,空中升起了一朵小型蘑菇云,乾元罡气四射,冲得附近十里山石乱滚,草木尽伏! 妖身当场化为齑粉,妖魂被包正法力大手一把捞回,落入掌心。 ‘嗡!’ 射日弓再次发动,一箭正中赤发阴魔,这只地肺蚺虫苦修千年而成的妖帅,形神俱灭。 眨眼间,包正连斩四妖帅,手段至阳至刚,无坚不摧,先后获得一千两百年法力奖励,累积法力已超过三千年! 三品妖修,举世可称强手,哪怕在汴京都能算是一号人物,却在他举手投足间灰飞烟灭。 包正形容变化,正是那位白衣飘飘、风流倜傥、出手狠辣无情的圣手书生李寻欢。 包大郎孝洁无双,李寻欢多情亦无情,此刻他转换身份,表明此事绝对不可善了! ‘圣手书生李寻欢!’ 远方天空忽然响起一道厉啸,起初还在百里之外,半刻时间不到,已近在咫尺! “李道友,小鸦乃为我族后辈,还忘看在我面,放他一道残魂离去,本座将不胜感激。” 声到人近,一片璀璨红芒映照半边天空,滚滚红云中显现出一张巨大面孔,人面鸟喙,声若滚雷。 “怪不得这小乌鸦能禁受我一箭却妖魂不灭,原来是有你这个靠山在。 还能叫出我的名字,想必阁下定与那复妖社有关!通名!” 包正低头望向掌中的火鸦妖魂,缓缓蠕动的妖魂身外,隐隐有一道羽毛状的妖光环绕,正与自己掌中的乾元真罡对抗。 “吾乃幽云山主,金乌神君!李道友还请留手,莫要伤了我族后辈,否则本君必以千万人族的性命相报!” 随着话声,百里红云已盖压整片天空,云中站定一名全身金甲,鸟喙人首的大妖,眉心相交处有道道妖光透出,余焰所及处金火升腾,燃烧的虚空不住崩塌。 头顶有腾腾妖雾不住散发,令百里红云不住向四方扩展,转眼间笼罩方圆万里,整个大名府路都被压盖,就连落日夕阳都被压制的若有若无。 万里妖氛,镇压天时,这是一品大妖王才有的气焰。 一品大妖王,妖丹已彻底凝成,随意散发妖氛,万里方圆内都要被妖气笼罩,一品以下的修士都要被压制修行,法力大打折扣。 这就是一品之威,真仙罗汉不出,天下难逢对手! 金乌神君一出,整个大名府路,京东东路、京东西路,都有感应,无数大艮子民望着忽然被红云覆盖的天空,心中惶惶。 ...... 大名府十万边军帐中,爆发出一声怒喝:“小金乌,既非上古血脉,装的什么神君?真以为你半步一品的修为本帅就破不得了吗?哼!” 随之整座军营微微一震,两道鞭形金光横击长空,所到之处,滚滚红云冰消瓦解,裹着一条煞气腾腾的身影,向幽云山脉飞去。 “厉害厉害,老妖怪可吓死和尚啦......” 汴京灵觉寺中,一个正靠在天王殿外墙翘着对光脚板啃狗腿的和尚睁开醉眼,从脑后抽出把破蒲扇,冲着天空挥动几下:“吽、嘛、呢、叭、咪、吽!” 一道佛光破入空中红云,四面缓缓撑开,灵觉寺上空重见天光。 “有大妖王出世?传令,六品以上斩妖郎立即出动,随本官驰援幽云山脉!周坤,你带人立即赶赴安梁县捉拿东门庆,不得有误!” 开封府总衙有奇怪的妖光冲天而起,明明是妖光,却无一丝邪气,一身青袍的官人手挥巨阙,武家真罡排空而起,瞬间扫荡出一条东去通路。 身后跟着三百道蹈空劲影,个个都是身穿水火皂袍,正是令天下妖魔闻名丧胆的开封府斩妖郎。 “哼,也是时候要整治下这些不遵法纪的恶妖了,否则他们真要忘记夏洲乃是人道为尊,越发的肆意妄为!” 汴京内城某处宫阙高阁上,有锦袍玉冠的贵胄望天冷笑,轻轻挥袖,万丈皇气冲天而起,于空中凝成一条金龙,金龙怒吼,瞬间迫退百里红云,还汴京一片朗朗天空! ...... “好大的声势,其实不过五千年的法力而已,最多算是个刚入门的一品大妖王,居然也敢来威胁本座,让本座给你面子?” 包正开法眼望向空中鸟人,忽然冷笑一声:“还敢威胁我,要杀千万人族?很不幸,当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已经上了人族大能的黑名单,死定了!” “不过还是死在本座手中好了,干脆直接,不必给其他人招惹麻烦。” 说着手一握,三千年法力勾动乾元真罡,掌中早成炼狱,那道羽毛状妖光立即崩溃,火鸦妖魂无声湮灭。 金乌神君面色巨变:“好胆,竟敢灭我族后辈,人族小子,你在找死!” “废什么话,先吃本座一箭再说!” 包正口一张,全身法力贯注神通,射日箭被直接拉成满月,一箭射向金乌神君。 这一箭是三千年法力灌注,其上凝聚的乾元真罡有如实质,所过之处,道道滚雷惊天! 轰隆隆...... 仿佛就是面对一座不周山,都能一箭射穿了! 第四十六章 狗头铡! 金乌神君面色微变,对手以法力幻化神箭,如有射日之力,竟是丝毫不受妖氛压制,难道也是位一品修士? 他和包正遥遥相对,都处争斗中心,可不比那大名军府中的双鞭帅,灵觉寺的邋遢和尚,开封府汴京总衙的九命御猫,虽也破开空中妖氛,却是距他几百里之遥,其实并非是同级修士的手段。 适才出手的几人中,真正令他顾忌的也唯有汴京的那位内城王者,才是真正的一品宗首,不过此人坐镇京城,几乎不可能亲身来此。 本以为面前这白袍书生就算再强,也绝非自己对手,想不到竟也是位一品高人! 金乌神君不敢托大,双肩一晃,背后生出金色羽翼,双手凭空一抓,一柄黑沉沉妖气升腾的方天画戟持于手中,沉喝一声,一戟拍向神箭。 惊天爆响声中,又是一朵小型蘑菇云出现在百丈高空,强烈的闪光将附近方圆万里瞬间点亮,正向幽云山脉飞来的双鞭大将和开封府斩妖郎们齐齐掩眼,都是心中震动。 无坚不摧的射日神箭被金乌老妖一戟拍碎,老妖也被反震出数里开外,只觉妖气震荡,完全凝聚的妖丹都是隐隐动摇。 心中阵阵惊疑,面前这白袍书生样子的年轻人究竟是哪个老怪物转世,竟有如此法力? ...... 好强! 究竟是哪位高人,正与那金乌老妖交手? 也不知道包大郎怎么样了,一品高手交战,恐怕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啊...... 展昭脸色一冷,精金圈化作几十丈轮径的护体光轮,挡下强光和跟随而来的冲击波,护住身后三百斩妖郎,巨阙剑劈出武家真罡,于空中生生砍出一条安全通道。 “本官开路,余者结阵前行,随我斩杀大妖王!” “喏!” 三百斩妖郎齐声回应,以其中的三十名中品修士为阵眼,结成阵图,三百人的真气、法力、相互联结,恍如一体,再也不分彼此。 汴京方向开封府连连震动,有肃杀之气凝如烟柱,直直投入阵中,远远看去,展昭与三百斩妖郎竟是化为了一具巨大的黑色铡刀,刀锋森寒,阵光凝成一只巨大的狗头,令人妖神魔望之胆寒! 巨大的铡刀刀口迎着漫天红云一下开合,空中立即响起一阵刺耳的裂帛声,盖天妖氛竟是被撕开了一条数百里长的裂口。 正挥动方天画戟杀向包正的金乌神君妖躯微微一顿,心中升起警兆。 “开封府伏妖大阵,好你个展昭小辈,竟然阵化狗头铡,难道还想要铡了本神君不成!” “岂有此理,本神君堂堂一品修士,近乎天下无敌,难道只配一具狗头铡?真真是气煞我也!” 大艮朝能在天下七大洲中奠定夏洲霸主地位,以人道为尊,除了人道昌盛之外,靠得还有玄奥军阵,不属儒、道、释、墨、法任何一家,以军中刚煞和人道皇气为凭,却能压制天下各派各宗。 这才是大艮太祖能够压服各派修士,立国时甚至令真仙罗汉都要礼让几分的最大底牌。 开封府为大艮朝镇压天下,除了可借皇气外,还有特有的法家刑杀之气,单以阵法威力论,甚至还要超过了一般军阵。 这也是海正刚以三品大儒修为却能够执掌开封府,威压天下妖魔的底气所在。 展昭据说不过三品巅峰武者,加上妖身修炼,勉强可以越阶硬抗二品宗师,可若是布下法阵,就是对上一品大妖王也有一战之力。 这百多年间,狗头铡下灰飞烟灭的妖魔数不胜数,就算是金乌神君见了,也是心中生寒,同时恼怒这展昭无礼,怎么说本神君也该应了传说中的虎头铡啊? “呸呸,我这不是咒自己吗,岂有此理!” 金乌神君越想越怒,大喝一声:“小辈拿命来!” 方天画戟向天一指,满天妖氛顿时缩小范围,万里妖氛凝成十亩妖云,妖气浓结,已成实质,随着他方天画戟一指一落,狠狠压向包正。 金乌神君隐身妖云后方,一戟刺向包正心脏。 “好个妖君,看我火力准备,集束攻击!” 包正冷笑一声,张口喷吐法力,三千年法力催动唇枪舌剑,瞬间引动天地间乾元真罡,身前顿时出现了无数投枪、弓箭、滚木、擂石...... 虽然不似小李飞刀和射日神箭那般真罡凝聚,却胜在数量足够多,密密麻麻列满了半边天空,容易诱发密集恐惧症。 金乌老妖看的心中一寒,这又是什么玩意? “去!” 包正心念一动,万‘炮’齐发,犹如蓝星上的现代战争,战士冲锋之前,要拉出意大利炮,先狠狠轰上一通再说。 “给老子砸,给老子狠狠砸,炸死这个王八羔子!” 触景生情,包正如同被李大将军附体,开嘴就是国骂。 同时暗中发动金戈玉帛大神通,金乌老妖莫名感觉心灵如被击中,妖力莫名其妙被削弱了一半,‘嘎,怎么回事,好生古怪?’ 轰轰轰! 未及他细想,就觉身前妖云一阵颤动,无数乾元真罡在面前一团团爆炸开来,猎猎阳刚正气,犹如无数道附骨之躯,堪堪就要冲破、撕裂妖云。 金乌老妖感觉‘己方阵地’都在不停颤抖,随时就要崩溃,体内妖丹仿佛哀鸣,已经出现了微微裂痕。 “不好,对方不知用了何等神通,竟然在短时间内削弱我妖力,又善用乾元真罡,正是我最大克星,本神君必须变阵。” 金乌老妖不愧妖中强者,五千年修炼,见多识广,当即尽收妖氛,化成贴身三丈的红轮大日,大日中持定方天画戟,撞开无数扑面而来的‘意大利炮’,一戟刺向包正。 “好老妖,吃我一记量天法尺!” 包正运转法经,身法腾挪,手中已多了柄氤氲仙气弥漫,不时散发出彩光涡漩的法尺,无数道彩色光圈绕着金乌老妖,稍稍卸去其冲势,一尺打在方天画戟上。 “当!” 如金杵击玉,又似巨木撞钟,声传百里。 包正身子一晃,向后飞滑,足足退出十里。 金乌老妖却如遭泰山重击,一口妖血狂喷而出,妖躯暴退五十里,只觉双手虎口剧痛,险些就握不住方天画戟。 包正虽只有三千年法力,质量却高,本就不会输他,偏偏他又被金戈玉帛神通暂时削弱一半法力,这一下硬碰硬如何禁受的住? 更何况量天法尺可是仙器级别,他手中那把方天画戟虽是以自身落羽和千年玄铁所炼,无奈他金乌一族的炼器传承实在是不怎么高明,就会炼这么一种武器不说,还无法突破上品法器的限制。 此消彼长,金乌老妖顿吃大亏,若不是体内还有一丝上古金乌血脉,加之妖丹坚凝,就这一下,不死都要重伤。 “不好,这圣手书生李寻欢神通广大,不可力敌......” 念头刚刚闪过,只见眼前彩光暴涨,一柄玉尺竟然突破护身妖光,向他迎面击来,金乌老妖狂吼一声举戟相迎,只挡了一下,就被震的虎口发麻,中宫失守。 玉尺在面前轻轻挽个花儿,一下击在他右臂上,顿觉法力迅速流逝,一落五十年! “嘎!居然是仙器!速逃!” 金乌老妖嘎一声惨叫,转身就向东北天空飞遁,李寻欢这个老怪物太恐怖,居然有仙器在手,怕不是夏洲初立时的大能?而且挨一下就掉落五十年法力修为,这特么谁受的了啊? 跑啊,不跑的是傻子。 只要逃到北地魔国,本神君就安全了! “这就逃了?” 包正微微一愣,这还是他第一次与一品大妖王交手,还是个什么神君,哪想到对方竟然如此不要面皮,说走就走。 抬头望去,只见一轮红光裹定了只三足金乌,慌忙如败家之犬,正向东北方向逃蹿。 为了逃命,金乌神君不惜显落出丑陋本相,论到飞遁神速,包正还真是跑不过他。 “哈哈,小乌鸦,你也有今天?哪里逃!” 空中忽然想起一声粗豪大笑,只见一道鞭形金光从东北方向狠狠压来,横亘天地,长宽数十里。 “呼延小儿,你太卑鄙了,竟然偷袭!” 金乌口吐妖光,阻了金鞭一下,就欲绕路而逃。 “偷袭?所谓兵不厌诈,本帅最喜欢啦!” 一道三尺长短的鞭形金光忽然从巨型金鞭中分化而出,速度又快又急,令老妖措不及防,被狠狠一鞭抽中护体妖光,顿时又是一成惨叫,掉落大片金羽。 “呼延小儿,本神君必报今日之仇。” 金乌老妖惨叫一声,狂喷妖血,他连受量天法尺和镇国金鞭数击,妖丹已是遍布裂痕,哪里还敢强撑,干脆收起护体妖光,全力化成一道红芒飞起,迅速绕过两道鞭形金光,向东北方向飞速遁逃。 “等你很久了,开封府狗头铡在此,老妖哪里逃!” 一具足有百丈长宽的巨型铡刀忽然出现在老妖逃遁的路线上,刀柄处的巨大狗头忽然张开,仿佛在天地间张开了一个巨大的黑洞,强大的吸力笼罩方圆十里。 “啊!” 老妖重创之身,竟然无法摆脱狗头铡的吸力,被一下吸到了刀座上,雪亮的铡刀缓缓抬起。 空中响起一道威严、森冷、令天下妖魔闻之丧胆的喝声:“开——啊——铡!” 第四十七章 法家神通,管辖! “咔嚓!” 巨大的铡刀闭合声响彻天地,空中妖血如雨,金乌老妖被一刀断头,尸首分离。 脖颈中红光迸现,裹着一个喙嘴人面的小人便向空中逃去,正是老妖元神,几千年修炼,已是坚凝如同生人。 可惜妖修向来最缺法器,更别说寄托元神的法器了,肉身被斩,元神失去凭籍,老妖满脸都是惊惶之色,元神紧紧抱着一颗通体晶莹,内中仿佛有离火烈焰猎猎舞动的妖丹,这已经是他最后的本钱了。 狗头铡能破一品修士肉身,展昭和三百斩妖郎却也耗力巨大,一时无力追杀老妖元神,法阵中传出展昭的声音:“呼延帅,李先生,还请助我,莫要让这老妖的元神逃脱,否则必为我大艮之患!” 万一被这金乌老妖逃去北地魔国,大艮又添一死敌,那可是大大的不妙。 “放心!他走不了的,妖丹拿来!” 一只法力幻化的大手横空挥来,手中彩尺轻轻一击,满天彩光将老妖元神紧紧裹住,猛地向内一收,只听‘呱’一声惨叫,老妖元神当场爆碎,妖丹飞起,被大手一把抄去。 一品修士的元神,号称能御万物,穿山过海、蹈火出浆,可惜老妖运气太差,遇到了量天法尺这柄仙器,当场形神俱灭,连入阴司争渡三途河的机会都无。 纵横大艮北疆多年的金乌老妖,就此彻底陨落! 为王老实王二郎洗冤途中,包正成功斩杀一品大妖王,得到一千年法力奖励,直追当世一品修士。 虽然金乌老妖是被狗头铡所斩,却是靠包正将其重伤,灭其元神,所以这份功劳还是算在他的头上。 而且这次得到了意外奖励,法家大神通:管辖! 仔细察看洗冤录上的文字说明,包正瞬间明了这门神通的奥妙所在。 管辖,来源于现代法律概念,指管辖权。 在上世蓝星,无论民刑诉讼,首先都要确定管辖权,例如原告就被告,例如犯罪行为发生地法院管辖...... 拥有了这门神通,只要是开封府斩妖房该管的案件,或者下级州、郡、县府遇到难以处理的案件上报开封府,移送开封府管辖的,包正一旦接手,就有了在管辖权范围内出入阴阳、拘神听差的能力。 通常情况下,正如汴京城隍柳常所言,阴阳天隔,阳间不理阴间事,阴间鬼神也不会理会阳间之案。 比如王二郎蒙冤,阴司鬼神难道就懵然不知,实是受阻阴阳大防,不可插手而已。 可自今而后,若是包正断案,则可以借助阴间鬼神之力,虽说阴司鬼神除了城隍和各位主判外,神力十分有限,却等于是多了无数地理鬼可以帮助排查案件,等于在这个仙侠世界拥有了一张‘天网’。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而且从此后包正不仅可调查、审判阳间案件,还拥有了可于阴间断案的权利。 日审阳、夜审阴! 可称大艮朝第一人! ...... “李先生好快的手啊,竟然被你捷足先登抢去了妖丹?可惜可惜,本帅还是慢了半步......” 两道鞭形金光围着老妖的无头尸身轻轻一刷,将其无声刷走,一位身高丈二,国子脸、面如重枣的威武将军现身空中。 放声笑道:“也罢!明日我边军儿郎有老妖肉汤喝,可壮血气,足够啦,最够啦!说起来还要感谢李先生重伤这金乌老妖怪,否则我等怕是也难得手呢。” 呼延丕显口称可惜,其实他和展昭都是武道修士,对妖丹什么的完全不感兴趣,真正感兴趣的还是这一品大妖的精血尸骸。 这东西若是用大鼎烹了,香啊!这一顿大餐下来,大名边军中怕不是要出几百上千名下品武道修士?甚至堆出几个中品武修都不一定。 呼延丕显是越想越高兴,除了那白面僵尸怪的尸首看不入眼,干脆将另外三大妖帅的尸骸也一并收了。 好歹也是些三品妖修,都是大补的好东西啊,这次让儿郎们吃个饱! 越想越是开心,呼延丕显站在空中笑个不住,满空都是他震雷一般的笑声。 巨大的狗头铡缓缓消去,现出展昭和三百斩妖郎来,展昭命人收了金乌老妖的首级,准备带回开封府,刑部登记后,就按大艮法规挂于汴京城头三日,震慑天下妖魔,显皇朝威仪。 看了包正一眼,微微拱手道:“开封府展昭,见过李先生。” 呼延丕显也是一拱手,大声笑道:“我叫呼延丕显,别人叫我声呼延帅,你李先生不同,要是肯给面皮,就叫声呼延老哥如何?我不管你上辈子是哪位老怪物,反正这辈子就是个青年,叫你声老弟总不算托大罢?” 这位老帅看似粗豪,其实是粗中有细,见包正隐隐是法家手段,刚直正义,而且一出手就能重伤金乌老妖,这样的朋友怎能不交? “展大哥,呼延帅?好吧,这一下李寻欢可是出名了。” 包正心中暗笑。 那晚长街夜战虽然激烈,天下却无人得闻李寻欢之名,今日一战,那金乌老妖却没少了呼喊圣手书生李寻欢的名字,从此天下何人不识君? 别看金乌老妖最后是被狗头铡斩首,其实今天的真正主力却是他这位圣手书生李寻欢。 否则就算双鞭帅呼延丕显与展昭联手,最多也只能将老妖迫退,却难将其当场斩杀。 一品修士有各种逃命手段,就算遭遇大敌也难陨落,老妖这也是倒霉催的,竟然遇到了他,偏偏又被双鞭帅呼延丕显和展昭算计,这也是命中注定,合该灰灰,却是怪不得别人。 “原来是开封府九命御猫展大人和呼延老帅,李某有礼了。” 包正微微一笑,还礼道:“说起来李某还要多谢二位援手,才能成功除去这金乌老妖呢。” “哈哈哈,都说了叫我一声呼延老哥就好,李老弟你莫非是不肯给老哥哥这个面子?” 呼延丕显有些嗔怪地看了包正一眼:“咱们谁不清楚,今日能斩杀老妖,首功还是李老弟你!嘿嘿,这老妖号称幽云山主,苦我大名府一路久矣,今日被老弟斩杀,官家当有封赏。 要我说啊,在京城做官可不好,哪有在边军逍遥自在?不如老弟随我回军中做个军师,等到朝廷的封赏下来,从此在大名军州我老大,你老二,岂不逍遥快活?” “这个......” 包正听得脸一抽,什么叫做我老大你老二,有这么说话的吗? 展昭笑道:“呼延老帅,李先生一看就是位文士,自然还是请去我开封府的好。不知李先生可有意?海大人文采风流,更是当世大儒,有名的诤臣,一篇‘骂官家’天下谁人不知? 先生若是肯来我开封府,做一任开封府同知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不瞒先生说,开封府在大艮可是地位超然,历任府尹都为皇子,如今正是二皇子德仁殿下领开封府尹一职。 海大人虽也称府尹,其实是权知开封府,掌握实权,以先生之功,再加海大人定会向官家推荐,这开封府同知的位置定非先生莫属!” 展昭悄悄看了一眼呼延丕显。 谁比谁傻啊? 眼前这位李先生可是斩杀了一品大妖王的当世高人,就是官家见了都要全力拉拢,你大名边军有心,莫非我开封府就无意了? 第四十八章 男弟子就是后娘养的? 包正笑着摇头:“展大人,呼延元帅,李某过惯了闲云野鹤的生活,哪里受得住管束?好意心领,就此别过。” “哎,也罢,李先生这样的高人,原也勉强不得;只是先生有闲暇的时候,可来我大名军州做客,军中别的没有,烈酒真心可是一样不少。” 呼延丕显倒是不以为意,像包正这样的一品高人除非是出自某个大宗派,派中徒子徒孙一大堆,为了门派发展考虑,才会挂个仙师身份,与大艮朝眉来眼去。 这位圣手书生却像是平地里冒出来的一般,此前从未听闻,可见不是避世多年的高修,就是某个转生了不知多少世的老怪物。 像这种人又怎么肯被朝廷管束?他先前说要请包正做军师,也只是有枣没枣打一杆,本就没报多大的期望。 展昭却道:“李先生且慢,不知先生可曾见到一位年轻人?此人是我开封府的兄弟,因为追查一名重要证人误入幽云山脉,如今生死未卜。” 包正看了展昭一眼,心中微微有些感动。 斩杀一品大妖王,大艮朝说不定甚至会因此平息幽云山脉之乱,如此大功当前,展昭还在关心自己,这是个好上司啊。 比起上世蓝星那些一面驱使着职工996,一面还要忽悠职工说这是福报的黑心资本家,展昭简直就是个暖心男。 “呵呵,展大人是说那个小家伙吗?不错不错,此子与我大有缘分,本座偶游此地,见到他以一件护身法器力抗四大妖帅,明知不敌却宁死不退,这才动了恻隐之心出手相助。” 包正笑着向西南方向一指:“那金乌老妖来时,本座已用挪移之法将他送到安全之处,展大人自去寻找罢,本座还有要事,就不奉陪了。” 半刻钟后,展昭找到了‘昏迷不醒’的包正,一把将其抱起,连连呼唤道:“大郎,大郎,你怎么样了?” ...... 当‘心力交瘁’的包正终于醒来时,已是身在斗宿房中,只见一双水汪汪的美丽大眼睛正惊喜万分地望着自己,正是漂亮师姐曾悦馨。 “师弟,你总算醒啦!” 曾悦馨万分惊喜,用手指轻轻戳着他的下巴道:“你知道不知道自己一睡就睡了三天三夜啊,你知道不知道我这三天是怎么过来的?” 包正闻言有些惭愧,原本是装睡准备胡混过去,不想那妖丹被收入丹田后,竟开始与自身法力相互抗衡,害得他要用全力镇压,足足用了一天时间,方才压服妖丹,却也法力耗尽,后面两天直接进入了深度睡眠,任凭法力自发运转、恢复。 经过这一场‘内战’,法力似乎更见精纯,隐隐已经突破到四千五百年法力,距离一品宗首的入门标准也只差五百年了。 想到曾悦馨竟然如此关心自己,包正心中温暖,柔声道:“都是我不好,让师姐你为我担心了。” 曾悦馨晃晃头,很是诚实地道:“呃,师姐其实也不是太担心你,你只是睡觉而已,又不是死挺了,早晚都会醒的嘛......” 包正:“???” “你不知道啊师弟,那天我来找你,你明明就在房间,可就是不给师姐开门,可气死我啦。” 曾悦馨嘟着小嘴儿道:“等我再次来的时候,你就睡个不醒,你知道不知道,这几天我都没吃东西......我都快要饿死啦!” 包正被展昭寻到时,就已施展神通手段,让假扮自己的室宿房磨刀人提前一步离开,展昭和牛大刚虽然发现异常,寻到室宿房磨刀人询问,也只得到包正预设的回答,以为包正是为了秘密离京,才请室宿房磨刀人假扮。 牛大刚甚至还夸奖包大郎心思细腻,天生就是做推官的材料。 曾悦馨却不知情,先是在室宿房磨刀人那里吃了闭门羹,又因为包正昏睡不醒,苦苦等待了三天,白玉堂都熬不过离开了,她却还是一门心思地痴痴等待。 “师弟,你快快醒来,给师姐做好吃的......” “你!” 包正看到曾悦馨口边悬挂着晶亮的口水,忽然感到自己脸上有些黏黏的,惊惧万分地道:“你......你的口水!” “有吗,哪里有什么口水啊!” 曾悦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唇边口水迅速擦干净,脸蛋微红,‘哎呀,这次囧死啦,千万不能让这小子知道我每次看到他的脸就会想起卤猪头......’ “还死不承认?” 包正把刚刚擦过脸的手掌直直递到她面前:“这明明就是你的味道,等等......味道还挺杂,安民桥的油炸鹌鹑,大碗何的白汤杂碎,东水门的糖霜莲子羹! 这就是你说的,好几天没吃东西,快要饿死了?” 曾悦馨脸更红了,摸了下自己圆滚滚的小肚子,迅速岔开话题道:“好啦好啦,不说这些闲话啦。师傅说了,你醒来后若是身子没什么问题,就让你去兵器司一趟,似乎师傅还挺急的。” “师傅找我?” 包正微微一愣,前些日子听说岑修竹闭关凝练太阳神针,为曾悦馨这个女弟子可谓是呕心沥血,做师父真是做成了老父亲一样,没想到这里快就出关了。 仔细看了看曾悦馨,有些狐疑加羡慕地道:“师姐,太阳神针炼成了?” “嘿嘿,那还用问,否则老头子才不会出关呢。” 曾悦馨得意地从小包包内取出个朱红色的葫芦,在包正面前晃了晃:“厉害吧?三十六根太阳神针,师说了,这要是一下子发出去,就算是一品宗首都得吃不了兜着走,活活撑死他们!” 包正苦笑道:“咱能不能别什么都联系到吃啊?这太阳神针如此神妙,发出去还能收回来吗?” “收回来干吗?” 曾悦馨摇头道:“师傅说了,就是因为收不回,所以这太阳神针的威力才大呢,这东西用可是用一根少一根。” 包正摇头道:“可惜了,那岂不是用了就没?” 曾悦馨鄙视道:“师弟你这就没见识了吧?没了再让老头子炼啊,反正他整天闲着也是闲着。” 包正看了她一眼,闷声道:“走!” “走去哪里啊?” “废话,还能去哪里?我要去兵器司找师傅问问,他为什么如此偏心,女徒弟是心肝宝贝儿,男徒弟就是后娘养的吗!” 第四十九章 师傅,不行我还是自己炼吧! 开封府的效率颇高,包正回返刑具房的当晚,东门庆便被周坤抓获,连带被抓的还有安梁县令。 斩妖郎可临机专断,在有确凿证据的前提下,可以不经开封府正堂行文,不报官家,有权抓捕三品以下的官员。 贺九叔和张婆子绝对可以证死东门庆和安梁县令,王二郎昭雪在即,对于包正来说,此案已算完结。 所以包正醒来的同时就已经收到了奖励,除三百年法力外,还得到一门法家大神通,‘人心似铁,官法如炉’。 紫府天宫中,隐现出一尊双耳顶天,四足垂地的炉鼎,法家真火每每从炉窍透出,其色枯白,放之直如无物,周行全身,却在时时刻刻勾动天地间的乾元真罡,不停壮大火力。 温九窍、出入五脏,同时冶炼着包正的肉身和神魂。 神魂入火原是阴神迈入阳神关隘的一大难点,若非是修炼出道家三昧、无垢佛火、魔妖阴火的各派高修,还要借用各种外火炼神,一个不慎神魂就要受伤, 包正今得法家官炉,真火源于自身,却是不惧神魂受伤。 单就修炼神魂而论,拥有自身炉鼎就等于是掌握了终南捷径,得成阳神只是时间问题。 尤其还有一样妙处,官炉立于紫府天宫后,丹田中储存的各种法器就像是遭遇了大恐怖一般,纷纷上浮下沉,意似躲避,只有仙器级别的量天法尺还算从容。 联想到《炼器正义》上记载的内容,自身炉鼎一旦得成,就可炼治仙器级别的法器,仙器以下,可随心化之,包正顿时就动了心思。 自从那晚看到展昭和三百斩妖郎以阵图化身狗头铡,当场破了一品大妖王的肉身,包正就已心动,如今自身炉鼎既成,也是时候将这个计划提上日程了。 就算岑修竹不找他,他都要主动去找这位便宜师傅,咱不能光是每天给女徒弟祭炼法器,也该指点指点男弟子了罢? ...... 自身炉鼎得成后,再入兵器司,炼器前堂的闷热感觉便已不在,反倒是如沐春风。 内堂炼器大阵中,岑修竹望着包正,满脸都是欣慰之色:“好徒儿,快到为师身旁来坐,哈哈哈,我岑修竹就是了不起啊,随便收个记名弟子,也能轰动京城!” 包大郎秘赴安梁县,为王二郎洗清冤屈,东门庆和安梁知县锒铛入狱,甚至连庞太师都因此上了‘罪己书’,被官家罚俸三年, 这件事如今可是轰动了京城,就连刑部、大理寺的人都在议论开封府何时出了这么个厉害的角色。 也是东门庆那厮的嘴巴够严,将所有罪责揽在了自己身上,否则就连庞太师都有天大的麻烦。 这还只是刑决方面的成就,包正这次查案更是牵连出神秘人物李寻欢,一举将肆虐大名府路多年的金乌老妖诛杀,呼延丕显已经上表朝廷,请官家下旨调动边军联手大名府厢军清剿这一路的恶妖。 官家如今圣旨已下,相信不用多久,盘踞在幽云山脉的恶妖就会被清除干净,到时统统要被开封府审判处决,妖血遍京城。 追本溯源,这一切改变都与包正这个小小的开封府推官不无关系。 这小子可不光是智将啊,居然还是一员福将! 岑修竹素来是最好面皮的,闻听此信不开心才怪。 “师傅怎么光夸他啊?” 曾悦馨乳燕投怀般纵入老头儿怀中,不依道:“我不依.......人家也是一样厉害的,也要师傅夸奖。” “好好好,你也厉害的很呢,你这只馋嘴小猪,说到吃吃喝喝,可比你师弟厉害多了。” 岑修竹哈哈大笑,轻轻捏了下曾悦馨挺翘的小鼻子,将她放下:“乖乖坐在一旁,师傅要和你师弟说话呢。” 曾悦馨嘻嘻一笑,不再胡闹,安静地坐在一旁, 她也好奇师傅叫包正来究竟有什么好处给他。 “徒儿,你这次可是名震汴京,相信不用多久就有升迁,师傅今天叫你来,就是怕你立功骄躁,失去了平常心。” 岑修竹满意地望着包正,微笑道:“你毕竟是磨刀人出身,短短时间就成为开封府推官,怕是已被不少人羡嫉, 若是再得升迁,就如秀木立林,危机四伏。唯今之计,更应迅速提升自身实力,只有实力够强,才不惧风大浪急。” “师傅宠爱你师姐,这件事尽人皆知,你小子是否也有些嫉妒啊? 呵呵,今天师傅就要你明白,我这个老师从来都是一视同仁,可不会独宠自己的女弟子。” 包正笑道:“师傅多虑了,我又怎么会吃师姐的醋呢,师傅对我好,师姐也很疼我呢。” 岑修竹点头笑道:“哈哈,你能这样想便好,可见师傅当初是没有看错人。不过我这个做师傅的也不能让外人说自己偏私, 这样吧,你近来炼神的功课做得如何了?若是已经阴神初凝,为师就助你一臂之力,令你阴神速成,否则岂不被人笑话我岑修竹的弟子至今不入中品,平白丢了面皮?” 包正闻言顿时心中一暖。 师傅对自己这个记名弟子还是不错的,果然没有偏心。 世人都知,一旦凝练阴神,就是四品修士,普通人眼中的神仙一般,可这道关隘都不知道卡了多少人, 别看他动不动就是遭遇妖王、大妖王,其实普通人类和刚刚化形的小妖能够得见中品修士一面,那都算是仙缘了。 就连曾悦馨独得岑修竹宠爱,小小年龄就成从三品大员,寻常出入内庭如同自家后院,可据包正所知,她至今也只是阴神初凝,这已经算是天纵奇才,jk女孩儿中的魁首。 岑修竹说得轻松,可就算以他二品巅峰炼器宗师的身份,要助人阴神速成,都不知道要耗费多少资源和精力, 这也就是炼器宗师肥得流油,换了个普通的二品宗师,怕是都不会如此优待弟子。 曾悦馨不依道:“师傅这么偏心,您都不曾这样对我呢,那可是阴神速成哎,比一葫芦太阳神针珍贵多了,师傅我不依啊,得加零花钱!” 岑修竹瞪她一眼:“每月五千两的零花钱还不够你花? 都是师傅惯坏了你这个丫头,花钱这样大手大脚,以后还想不想嫁人了,谁养得起你?” 曾悦馨脸一红:“人家才不嫁人呢,人家就陪着师傅......” “胡话!女孩子哪有不嫁人的? 蜀山剑派的齐夫人如何,那还是二品巅峰只差半步就入一品的大剑修,最后还不是老老实实嫁给了蜀山掌门,做了掌门夫人相夫教子?” 岑修竹斥责了女弟子几句,转头望向包正:“徒儿,你前些日子就开始参读‘炼器正义’,可不是只为哄师傅开心罢?炼器术若修炼到你这种程度,至少都是阴神初凝的程度......” “师傅,您怕是小看了弟子。” 包正笑了笑,身旁已多出了一人。 这人身材样貌甚至是衣着打扮都与他一般无二,只是面容稍稍有些阴冷,不苟言笑,站在日光下,眉毛微皱,似乎有些不适。 “哇靠,师弟你这是......” 曾悦馨瞬间瞪大了眼睛,特么的自己是眼花了吗? 阴神出窍,沐浴日光,这难道是传说中的阳神? 没道理啊......本姑娘这样的天才,入门比他还早,也没到这种境界啊,这家伙肯定不是人! 包正阴神微微一笑,端起酒杯送到岑修竹面前:“师傅请。” “阴神大成!哈哈,哈哈哈......好好好,我岑修竹的弟子,果然个个都是天才横溢,早晚嫉妒死那些个老匹夫!” 岑修竹愣了会儿,接过酒杯一口喝下,看到包正阴神从容退回体内,开心地放声大笑。 “好小子!你今天可是让师傅大吃一惊啊, 也罢,助你成就阴神一事再也休提,看来师傅只能砸锅卖铁,送你另外一桩大造化了。” “小子,你可曾听过可供元神寄托的法器? 此等法器世间难寻,就算是那些个一品老怪也未必人人能有,就说那金乌老妖吧,他若是有此法器,也不至于形神俱灭了。” “寄托法器最讲究与元神共同成长,你如今已经阴神大成,正是最好时机,所以最近半年就不要再祭炼阴神了,为师需要闭关半年,为你炼制一件。” 好大的口气,这可是寄托元神的法器,岑修竹张口就说要炼一件,还是给记名弟子的。 这要是被外面的修士听见,还不得当场喷血? 看看人家拜的这师傅,再看看自己的...... 人比人得死啊! 包正也是颇出意外,想了想问道:“师傅,您可是准备为我祭炼一件仙器级别的寄托法器?” 自己对此虽有计划,可若是能够得到一件仙器级别的,那就省去了很多麻烦,还是可以勉强接受的。 “啥?” 岑修竹说完后正捻着胡须等待来自记名弟子的惊喜和感激,猛然听到包正这话,差点没当场吐了血,手一抖,胡子都拽下了两三根。 哭笑不得地道:“好徒儿,你当仙器是大白菜呢? 何况这还是最难得到的寄托法器!别说你,师傅我自己都没有仙器级别的呢!” “要不你降低些标准,师傅把家底儿抖一抖,豁出老命帮你炼件上品寄托法器?” 这话被外人听到,能当场跌碎一地眼镜。 可以寄托元神的上品法器其实也不算太贵,也就值五分之一个大艮朝吧,就这还有价无市...... 就算以岑修竹的富有,要炼制一件都差不多要倾家荡产! 包正沉吟片刻,摇头道:“还是算了师傅,要用就用最好的,不行我还是自己炼一件好了......” “哈,你说啥?” 第五十章 器二代 十八个青金傀儡排成两列,目光森然地望着包正。 三炼青金,已经是用来祭炼下品法器的入门级材料,放在市场上,一钱三炼青金就能兑换黄金十两!却被岑修竹拿来炼几个傀儡玩耍。 这十八个青金傀儡,有口有目,眼中透露着情绪,就仿佛是拥有思想的活人一般。 “包正,三刻钟内能够取得我等的控制权,才算你炼器入门!” 一名青金傀儡望着包正,语声铿锵,忽然挥了下手臂,高声叫道:“岑修竹大宗师是最伟大的炼器师!” “伟大!伟大!” “曾悦馨姑娘最美了!” “美!她最美,在我眼中她最美......” 十八个青金傀儡齐齐化身舔狗,拼命吹捧着岑修竹和曾悦馨。 岑老宗师捻须微笑,满脸得意之色。 曾悦馨喜笑颜开,这些傀儡可真是有眼力,看出了还是本姑娘最美,公主姐姐都没有本姑娘美! 包正微微撇嘴,却没说什么。 毕竟师道尊严,岑修竹虽说自恋了些,他这个做弟子的却是不便置喙。 轻叹一声,手指勾动。 以神魂力量勾化炼器阵图、墨家铭文,在岑修竹的炼器大阵中果然是事半功倍,不过片刻时间便已完成,以神魂之力引导,依次拍入青金傀儡的身体。 先以墨家‘破阵法’化去岑修竹布置在傀儡中的驱使大阵,再刻入自己的器阵,十八个青金傀儡顿时安静下来,停止了继续歌诵伟大的炼器宗师和美丽的曾姑娘...... “稍息,立正!” 十八个青金傀儡面对岑修竹和曾悦馨,做出了一个古怪的敬礼动作。 这个古怪陌生的动作令岑修竹微微皱眉:“铭刻法阵的速度还不错,只是文直你的法阵铭文似乎过于简单了些,只是如此吗?” “自然不是,师傅请继续看。” 包正轻轻摆手,只听轰一声巨响,十八个青金傀儡同时单膝跪地,右手抚胸,齐声赞颂道:“岑宗师仙福永享、寿与天齐、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岑修竹:“......” 曾悦馨:“Σ(°△°|||)︴” 岑修竹面色微红,捻须点头:“不错不错,文直你果然天赋过人。看来对那本《炼器正义》已有心得,可以进阶学习墨门最高炼器之术《炼器秘要》了。” 曾悦馨不服气道:“师傅你不是吧?他拍您的马屁就是天赋过人啦,人家又不是不会。” “胡说,能在瞬间改变为师所布器阵,虽是为师要考较你师弟,故意不曾稳固阵法铭文,却已殊为不易! 更能令十八个青金傀儡整齐划一,如同军伍,这份炼器功夫你几时有过? 师傅向来最是公平,又岂是因为马屁而夸奖文直?” 岑修竹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曾悦馨一眼:“你啊,要是在炼器方面能有你师弟的一分苦功,也不至到今天还学不全一本《炼器正义》,还吃得什么飞醋?” 曾悦馨正欲争辩,忽听那十八个青金傀儡又道:“曾姑娘天才横溢、仪态万方,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绝世而独立,盈盈者佳人......” 顿时转嗔为笑:“师傅您说得是,师弟果然好厉害的!” 岑修竹微笑道:“文直你能有如此天赋用心,要自己祭炼寄托法器也未尝不可。 毕竟自炼此类法器也有一桩好处,哪怕只是炼出件下品,因为是自炼之物,却可伴你元神成长,未必没有机会成为仙器! 师傅今日就传你《炼器秘要》,以后你就在我这炼器大阵中摸索试炼, 我这里各种材料应有尽有,什么千年玄铁、万载云母、北极玄冰、黑洲火精......需要什么,只管对师傅说一声就是。” “那就多谢师傅了。” 包正闻言暗喜。 他所得奖励虽多,这次斩杀金乌老妖时更是趁那呼延丕显和展昭不备,悄悄将那柄上品法器方天画戟收起,可要说到炼器所需的各种基础材料之全,还是远远比不过岑修竹这位大艮朝唯一的炼器宗师。 他现在就是个‘器二代’,从拜师那刻,在炼器一道的起点就等同是普通修士的终点。 岑修竹微微摆手:“文直无需如此,些许的炼器材料算什么?我墨家历代炼器大师、炼器宗师,哪个不是靠无数的炼器材料堆出来的? 否则师傅一不关心天下大势、二不贪婪权柄,为何要做这个劳什子的兵器司权知诸事?还不是为了使用材料方便? 徒儿放心,你只管练习就是,若是材料不够,师傅再去向官家索要,要多少他就得给多少! 大艮朝缺件镇压国运的仙器,还得指望着为师来祭炼呢......” 岑修竹一脸傲然,意思表示的再明白也不过了,徒儿你放心折腾就是,师傅我有的是钱和材料! “师傅,若是这样那就太好了,这几日我就呆在这里不走了......” 包正算是听明白了,兵器司就好比是蓝星上的国家科学院,师傅岑修竹就是‘科研带头人’,整个大艮朝的资源都得供着他老人家用,连官家都是有求必应! 有了这般后盾,他若不趁机进求炼器之道那就是大傻子。 “好好好,真是上天有眼啊,我岑修竹总算是找对了一个又有天赋,又肯下苦功的弟子!” 岑修竹望着包正满眼含笑,真是越看越看心,越看越爱看,简直像是在看亲儿子一样。 “文直,你肯下苦功就好,师傅开心的很呢。只可惜你入门时我已不是墨家巨子,无法授你‘墨家子鼎’,否则倒是可以帮助你凝炼自身的炉鼎。” “算了,内鼎你虽无望修成,却也难不住为师。我岑修竹的弟子,找一尊上品法器级别的外鼎还不算难事。你等等,师傅去库房翻翻看......” 包正忙道:“师傅不必了,弟子最近苦心凝练阴神、领悟《炼器正义》,竟是在紫府天宫中凝炼出了一尊炉鼎,师傅请看。” 眼前光芒闪动,四周温度渐渐升高,包正身上隐隐出现了一尊炉鼎虚影,两耳顶天,四足驻地,鼎端白色有火焰虚影熊熊烈烈。 十八尊青金傀儡忽然抬起头,望着包正身上的炉鼎虚影,竟然纷纷露出一丝恐惧的神色。 岑修竹手一抖,又捻断了几根胡须:“自身炉鼎?这这这......” 墨家炼器三步,《炼器入门》《炼器正义》《炼器秘要》,前者记载了各种基础知识,入门之学,乏善可陈。 末者就涉及了各种高深器阵、铭文、炼器之法,甚至记载了仙器的炼制方法。 而关于自身炉鼎的炼法,却偏偏记载于承上启下的《炼器正义》中,可惜要炼成自身炉鼎天赋努力缺一不可,这部分内容还不如说是专门为‘天才’服务的。 曾悦馨得他看重独宠,一是因为俏丽活泼,天真可爱,二就是被岑修竹判定为是可以修炼出自身炉鼎的天才。 可惜这丫头太懒了,而且嘴馋,简直让岑修竹操碎了心。 他却万万不曾想到,随手收了个记名弟子,竟然后来居上,一举炼成了自身炉鼎。 岑修竹看了曾悦馨一眼,怀疑这丫头真被自己养成小猪了。 曾悦馨看看师傅,又看看包正。 “ヾ(≧O≦)〃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