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此女一生福名扬 我出生于1993年。 那时候爸妈刚从农村出来,在城里开了间早点铺子维持生计。 妈妈每天凌晨两点就要起床和面蒸包子馒头,怀孕了都不知道。 她误以为要绝经了,还去药店抓了活血药吃。 结果肚子见了天的大,她害怕得了大病,去医院一看,嚯,怀孕六个月了! 妈妈一下就懵了! 她当年四十六岁,和爸爸已经有了两个孩子。 大女儿二十二岁,小儿子十九岁了。 换句话说,两口子不但儿女双全,都等着抱孙子了。 我这意外产物,又在孕期接受了活血药的洗礼,搁谁都惊大与喜。 不要了吧。 成形了。 得在肚子里弄死,他俩不落忍。 生吧。 罚钱不说,一但是个傻子呢。 就在他俩纠结的档口,我奶发话了,她说妈妈这么折腾我都没掉,说明我有福气,这是她们老梁家的缘分,说啥都不能给流了,那是造孽。 “留着吧!” 爸爸发了狠心,:“这孩子命硬,真是个傻子我梁大友也认了,咱养!” 如此,我算被留下来了,农历八月呱呱落地。 妈妈怀我时见天的上火,天天琢磨我不是缺鼻子就得少眼睛。 她还跟我大姐和二哥说,不管老三啥样,咱家都不能嫌弃。 实在不成,当条狗养活。 等看到我全须全尾,他们才稍稍安心。 接生的医生和爸爸说我长得漂亮,眉眼和画上的小童女一模一样。 栩栩如生。 爸爸是个厨子,没啥文化,承借此言,当场给我起了名字,梁栩栩。 家里人一扫阴霾! 奶奶怕爸妈忙铺子顾不上我,就要带我回农村。 爸妈不同意,老来得子,他俩不舍得给我送走。 妈妈为了证明能照顾我,坐完月子就背着我在铺子里忙活。 93年的冬天,我不过才三个月大,一个三十多岁道士模样的男人在铺子里吃早点,他看到妈妈背带后面的我,便出口道,“大姐,您这小女儿有福气呀。” 妈妈愣了下,小婴儿么,又是冬天,给戴的棉帽子,穿的棉袄都是捡我二哥小时候的,仅露出一张小脸,根本看不出男女。 再者她生我时年纪大,常年干活起早贪黑的有些显老,挺多来吃早饭的客人都把我当成我大姐的孩子,以为我妈是姥姥,道士又不是熟客,上来就说准了。 妈妈发懵的问,“你怎么知道?” 道士摸了摸我得手,还掐了掐我的手腕,“这女娃娃出生时是不是右手臂有个花瓣样的胎记?” 妈妈心里咯噔一下,我右手臂的确有胎记,满月后就渐渐淡了。 除了家里人没谁看到过,居然又被这尚显年轻的道士说准了! 道士没管我妈的反应,兀自继续,“大姐,你这女儿不简单,我见她身有光彩,是大贵之人,摸骨后可确定,她乃天上的掌花娘娘转世,是万花之神,娘娘貌美仁慈,有点石成金,统领花精树灵之力,这一世托生凡人,她的灵力将寄托于右臂之上,你们要好生栽培这孩子,万不可走歪门邪道,待她长大成人,必能家门荣兴。” 妈妈没听懂‘灵力’的意思,见道士说的头头是道,便报上了我的生辰八字。 求他好好算算。 道士念了捻手指,嘶了一声,“她十二岁这年会有劫难啊。” 妈妈好歹是做生意的,警惕性高,听到这话心头一紧,怕不是遇到了骗子,找茬儿要钱给破啥劫吧。 “不过无妨,劫难没有影响她的时运。” 道士沉吟了两句看向妈妈,“此女一生福名扬,心慈随君显门光,容貌美丽惹人爱,银钱富足万事祥。” 妈妈大喜,甭管真假,吉祥话听得总是开心,当场给道士免单,还要给道士红包。 道士摆手,“大姐,我途经此地,能遇到你家小女,是我的福分,你就不要折煞我了。”付了饭钱告辞,临行前又跟妈妈说了一句,“此女命格显贵,邪物遇到她都会避让,您家有吉星高照,很快便要大富大贵了。” 妈妈连连道谢,追到门口问他的名字和所在道观。 直说等我长大了,有了出息好去拜谢! “在下黄有行,四海为家,居无定所,日后有缘,自可交际。” 道士留下这句话便洒脱脱的走了。 打那以后,我家的早点铺子就日渐红火。 爸爸很快开起饭店,买房置地,厨子从他一个人到雇佣三十多人,我六岁时,饭店就变成了三层高的酒店,九岁时开了分店,食客日日爆满。 在临海城提起‘栩福轩大酒店’的名字,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日子过得顺畅,我的‘灵力’也开始凸显。 两岁时二哥撩扯我玩,给我惹急了,被我一拳怼到他眼睛上,差点给他打瞎! 妈妈琢磨出味儿,所谓‘灵力’就是指右胳膊有劲。 她谨记黄道士的话,从我一拳给二哥眼睛卯肿的那天起,便找老师全方位的教诲培养我,谁要一提学个什么特长对秉性气质好,能提升内涵,爸妈立马花钱! 绝不打怵。 我倒是无所谓。 甭管学什么,在我看来都是玩,玩好玩坏的,就图一乐。 直到我十二岁生日这天,突然生了场怪病。 那天阳光极好,我中午放学一回家就开始发高烧。 妈妈一给我量体温那水银是蹭蹭的往上顶,整个人都要自燃了! 她不敢耽搁,赶忙联系爸爸给我送到了医院。 一连串的检查后,医生发现我身体并无异样,而我也在退烧药的作用下苏醒,视线模糊的扫了一圈,发现床边乱糟糟的围了很多人,可我看不清他们的脸,只感声音又杂又吵,“妈,他们都谁呀,闹哄哄的。” “啊?” 妈妈摸了摸我的额头,“是不是烧糊涂了,这病房里就我自己,你爸在医生那……哎呀!怎么又热了,医生啊,医生!!” 我眼皮支撑不住,又昏沉了过去。 第2章 有人 医生没遇到这种情况,怕我烧坏脑子,便建议我爸妈给我转京中的上级医院。 爸妈没犹豫,第一时间带我去了都城。 因发烧原因未明,退烧药后体温便会迅速升高,随时有生命危险,我便被收进了上级医院的抢救室病房。 用上退烧药的间隙,我会清醒舒服些,亦能和爸妈说说话。 妈妈说住进来就安心了,医生肯定能治好我,让我活蹦乱跳的回家。 我心里还挺高兴,生病好啊,不用上学了。 妈妈看我没心没肺的样儿有些嗔怪,“是啊,你还不用训练了呢,回头你表现不好教练就让别的队员去参加比赛了。” “那不能。” 我扯着唇角,“我可是队里的种子选手。” 作为临海市体校艺术体操队的少儿组队员。 我很有自信。 聊天的档口,我发现这抢救室病房很大,但只有两张病床,除了我之外,另一张病床是个老婆婆,她戴着氧气罩,床头的位置都是滴滴作响的仪器。 两张病床隔得有些远,我看不清老婆婆的长相,只看到她床尾站着五六个家属模样的中年男女,他们朝着老婆婆叫妈,时不时还有哭泣声传过来。 “妈,那个奶奶怎么了,也是发烧吗,她家里人为什么哭。” 妈妈顺着我的视线看了眼,旋即叹了口气,帮我掖了掖被子,“不是你该关心的,栩栩,你饿了没,一会儿等你爸回来,让他去给你买点可口的。” 我摇摇头,根本没有饿的感觉,四肢沉的厉害,不一会儿,就又困了。 似睡非睡间,旁边病床的家属和妈妈搭话,“大姐,小姑娘是你的孙女吧,她什么病呀。” “孩子就是突然发烧,来查查原因。” 妈妈有些不好意思,“这不是孙女,是我的小闺女。” 隔壁床家属惊讶的哦了声,但没多问,简单说了下老太太的情况,什么晚期,该做的治疗都做了,大限要到了,家里人都准备好寿衣了,一个病房住着,让我爸妈别害怕。 我有一搭没一搭听,然后妈妈就喊起了医生,说我又烧了。 整个晚上,我都在退烧和升温间折腾。 一波一波的发汗。 整个人被反复浸泡在水里,一会儿冷,一会儿热。 快天亮时,我终于好点了,睁开眼,看到爸妈在床边的椅子上靠着打盹,我不敢发出声音,怕吵醒他们俩。 照顾我一宿,他俩肯定吃不消。 撑着胳膊想坐起来,不用上学的感觉很好,病着也是真难受,手臂完全没力气,正纳闷自己为啥会发烧,隔壁床突然发出尖利糙哑的声响,“有人,有人!” 爸妈一个激灵惊醒,“谁!” 他俩还以为是我叫得,确认完才反应过来是隔壁老太太喊得,下一秒,就见隔壁病床的家属围了过去,:“妈,您怎么了!” “有人!有人!!” 老太太喊得声嘶力竭,黑瘦干枯的手高高的抬起,指着天花板大声的喊,“在那里!那里有人!!” 爸妈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旋即面面相窥,有些莫名。 隔壁床家属忙安慰道,“妈,哪有人呀,您又做梦啦!” 说话间,他们还不忘朝着我爸妈道歉,“不好意思呀,我妈最近老这样,花眼了,您二位别在意呀。” 爸妈摆手示意没事,“栩栩啊,你继续睡吧。” 我直勾勾的看着天花板没动。 就在老太太指着的那个棚角线,我清晰的看到了一张黑色的男人脸。 很黑很黑,焦炭似的,只有一张脸印在那里,眼珠子很白,眼仁很小,正在滴溜溜的乱转。 我短短十二年的生涯里从来没见过这种东西,便死命的想要看清确认。 “栩栩?爸爸跟你说话呢。” “……” 棚角的白眼珠子忽的对上了我,黑乎乎的脸歪了歪,嘴唇子一咧,牙白森森的,“嘿嘿。” “啊!!” 我身体一颤,嚎啕大哭,“有鬼呀!!” 第3章 ‘幻觉’ 病房里一下子就炸了! 老婆婆叫唤! 我哭! 医生一股脑的涌进来,直问出什么事了。 爸妈抱着我安慰,病房里这么多人,哪里会有鬼。 人多了,我指着棚角乍胆儿又看过去,“他就在……” 棚角已然空空如也—— 黑脸男人不见了。 几秒而已,隔壁的老婆婆便恢复了熟睡模式,伴着仪器的滴滴声响,安静非常。 爸爸纳闷,“在哪啦。” 我身体还在不停地发抖,“没,没了。” “栩栩,你眼花了。” 妈妈抱着我安抚,“别人我不敢说,我栩栩是不会看见那些东西的。” 潜台词我明白,道士说我是转世花神的故事她都是当睡前故事给我讲的。 亲朋好友都知道,栩福轩的老来女是个福星,命贵,鬼见了都要躲着走! 可我不相信是看错了。 黑脸乱动的眼珠子太过真切了。 医生宽慰了隔壁床几句,便拉着我爸妈走到床尾,小声地说起话来。 我汗毛立着,听医生说隔壁床的老婆婆差不多就这两天了,现在连睁眼的力气都没了,凡是终末期的重病患,或多或少都会有这样的情况,属于幻觉,让我爸妈别介意,至于我看到的‘鬼’,大概率也是发烧的关系。 爸妈理解老人家的‘幻觉’,但是要求换病房。 老人家喊不喊倒是其次,主要跟要走的人一个病房,怪渗的。 “我家栩栩年纪小呀,没遇到过这种事。” 医生有些无奈,大医院都是病床稀缺,我这种反复高烧还没查出病因的,只能进ICU。 住进去父母就不能陪同了。 他问我爸妈愿不愿意,愿意的话,他就去申请一下。 爸妈不同意。 在家里我是绝对的宝贝疙瘩,爸爸一个六张的粗人,若不是怕我精力太过旺盛没地发泄出去闯祸,他都不赞成我去练艺术体操,看我训练崴个脚他都心疼的直掉眼泪。 医生见状只能劝道,“我知道你们心疼孩子,可医院就是这情况,哪张病床上都走过人,去了ICU,那里也都是危重病患,况且,抢救室病房是距离我们医生办公室最近的,住这里,对孩子来说是最安全的。” 爸妈只能作罢,服从医生的安排,能将我治好就行。 医生临走前又和我聊了几句,他听说我代表临海市少儿组在省里的艺术体操比赛得过奖牌便夸我厉害,说我一定是个勇敢的孩子,我看到的都是假象。 “小姑娘,人生病就是会花眼的,你要多休息,身体好了就不会看到乱八七糟的了。” 我精神缓过来了一些,只身体还是发抖,明白医生叔叔是为我好。 他说完我就点头,见我配合,他很欣慰的夸我懂事乖巧,便去忙了。 医护人员一走,隔壁病床的家属也表达了歉意。 老人不想在家里走,他们才在医院送最后一程,今晚他们会拉上帘子,一但老人有异样,他们会给老人快速的换好衣服,第一时间送出病房,尽量不打扰到我。 爸妈反倒过意不去,忙表示理解。 谁也不想遇到这种事给别人添麻烦,遇到素质高的,也算是好运气。 我受了惊吓又开始烧,一整天昏昏沉沉,被推着又去做了很多检查。 晚上我撑着精神硬吃了些粥,没等消化就全吐了,爸妈心疼的眼睛泛红,护士又开始给我打营养液,我顾不上安慰他俩,只觉得自己身体越来越沉,好像被很多石头压着,越发的疲惫,困顿,只想闭着眼,才能舒服一些。 不知睡了多久,我耳边忽然传来了糙哑的呼唤声,“小姑娘呀,姑娘……” 我颤着睫毛,声音越来越近,“小姑娘啊,小姑娘……” 莫名确认,是隔壁的老婆婆喊我。 恐惧感蔓延全身,我闭着眼不敢动。 潜意识告诉自己继续装睡就可以了! 声音一遍遍在耳边回荡,小姑娘啊小姑娘啊越贴越离我耳朵越近,见我不醒,她趴在我耳边低低的说,“你听到了……” 我全身僵硬,脸颊被她哈着气,毛孔麻酥酥的凸起,不敢睁眼,身体也如被固住一般,手指头都动弹不得,想大喊爸妈,声音却卡在喉咙,完全发不出。 ‘滋啦……滋啦……’ 床头板发出诡异的声响,似乎被人正用指甲刮着,那声音离我太近,仿若下一秒,就要刮到我的头皮,我默默告诉自己这是个噩梦,装睡不成,那就醒来,醒来就脱离了! “小姑娘呀……” 她刮着床头板,阴沉沉的说话声还贴着我的耳朵,“小姑娘……” “呃……呃!!!” 我浑身大汗,憋了口气猛地睁开了眼! 入目的却是黑暗。 怎么回事? 病房的灯晚上都是彻夜开着的呀! “小姑娘……” 老婆婆说话的声音还在继续,我惊恐的转过眼,她瘦瘦小小的身子就站在我病床边,瘦到脱相的脸埋在黑暗里,仅眼睛亮亮的看着我,“你终于醒了……” 我颤颤的看她,额上一层冷汗,她、她不是都病的睁不开眼了吗。 怎么还站过来了?! “小姑娘,奶奶不是想吓唬你的……” 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觉得她的声音又哑又涩,剐得我耳膜都疼,“我要走了,我要穿那件黑底蓝花的袄子走,黑底蓝花的……” 她一遍遍的重复,病房里幽荡的都是回音。 我完全吓傻了。 全身只有眼珠子能动,根本说不出一句话来。 直直的看着老太太转身,她身边兀的多了两个好高好高的人,跟着她一同往门外走。 那俩人像是戴着什么高帽子,帽尖儿都要抵到病房的棚顶了。 就在他们三人走出去的时候,病房里亮起了绿色的光,房门一开一关间,门外探进来了一颗头,一张黑色的人脸顺着那门缝伸了进来,横着伸进来的,很低很低,貌似一个男人蹲在门外,然后歪着头,只把脸伸了进来! 对着我,黑脸就开始嘿嘿的笑,笑声说不出的怪异难听,“梁栩栩,下一个就是你。” 第4章 路 我远远地对着那张脸,正是昨天在棚角线看到的那张黑脸。 眼泪哗哗的淌,纯吓得! 极度的恐惧和无助在周身盘旋,我哭着想找爸妈。 他们却没在我床边,不知道去哪了。 “栩栩……栩栩……” 妈妈的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响起,我身体被推动摇晃,“栩栩啊,快醒醒!” “妈……妈……” 我叫着她,光亮晃得我眼睛一眯,四肢一动,我当即坐了起来,“妈!救我!!” “栩栩啊!妈在,妈在的!” 妈妈死死的抱住我,“不怕不怕,你做啥梦了呀,一直在哭呀。” “他吓我,他怪声怪气的说下一个就是我!!” 我哭得一抽一抽,妈妈抚着我后背,“栩栩,谁吓你?” “就是……” 没待说完,我惊觉病房里好多人,隔壁病床拉着帘子,哭声比我还大,医生护士正在让他们家属签什么字。 “别看那边。” 爸爸站我身前挡了挡,擦着我脸上的泪,“老闺女,你是不是被梦魇着了,隔壁那老人刚刚走了。” 走了? 我眼泪还流着,心脏砰砰的狂跳。 茫然的看了看四周,病房好亮,不是那黑漆漆又绿森森的样子。 房门开着。 医生护士进进出出。 黑脸不见了。 但我看到的,听到的,却是如此真晰。 正懵着,隔壁病床的帘子后抬出来一个小小的像是纸糊的棺材,那棺材我认识,殡仪馆的,爷爷走的时候我见过,妈妈说,要用它把爷爷抬到殡仪馆,然后才能躺倒大棺材里,这么说,老太太现在…… “等一等!” 我对着那些人喊出声,“你们先别走!!” 病房里的人都是一愣,医生、护士、老太太哭泣的家属,以及那两个抬小棺材的工作人员都疑惑的看向我,“小姑娘,你是叫我们吗?” “栩栩,你怎么了?” 爸妈紧张的看我,“不能乱喊,这很不敬。” “她……” 我没工夫回爸妈的话,骨子里似乎有种本能,指了指那个小棺材,“她……那个奶奶,她说,她要、她要穿黑底蓝花的袄子走……” 音落,我身体一软,人直接晕了过去。 “栩栩啊,栩栩……”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爸妈在叫我,人就是清醒不过来,迷糊间,病床边似乎站满了人,我看不清他们的脸,只能感受到一个个黑色的人影,他们朝我伸着手,拼命地抓我身体,我想挣扎,可丝毫没用,没多会儿,就被他们给轻飘飘的拽起来了。 我坐了起来,身体似乎变得很轻很轻。 一瞬间,黑影就全都不见了。 我有些迷茫,转过头,却惊恐的发现自己还躺在病床上,闭着眼,似乎熟睡的样。 妈妈坐在病床边上,给熟睡的‘我’擦着额头,嘴里不停地说着,“栩栩,别吓妈妈,你快醒来吧。” “妈,我在这里。” 我想拽拽妈妈,告诉她我已经坐起来了,伸出去的手却直接穿过了她的身体。 妈妈全无反应,只对熟睡的‘我’说话,好似旁边的我只是一缕空气。 根本触碰不到她! “妈,妈!” 我害怕的喊她,身体控制不住的飘起来,穿出了房门,爸爸正在门外打电话,他对着话筒说你们不用来,这边有我和你妈,你和老二过来也帮不上忙,放心吧,查出病因医生就能用药了,栩栩不会有事。 爸爸在和我大姐通电话? “爸!” 我喊着他,想拽住他也是徒劳。 似乎被一种力量推着,直接从他面前飘了过去。 走廊变了模样,跃过爸爸,旁边全是白雾,看不到其它的了。 不远处的尽头,有一扇大大的门,待我飘近,大门‘吱嘎’一声打开,一股力量推着我拱出去,下一瞬,大门就在我身后砰的关上了! 我踉跄了一步,双脚登时触地,身体能控制时就想回去。 转过头,大门不见了。 “这……” 我懵了。 奇怪的是这一刻反倒没有了特别害怕的感觉。 仿佛没有了感情。 心里空落落的。 只剩迷茫。 四处的看了看,这里灰蒙蒙的,如乌云笼罩,没有蓝天太阳。 眼前仅有一条笔直的大路,路很宽,四处都缭绕着薄雾。 我找不到门,只能漫无目的的顺着大路朝前走,只觉这条路好长,不知尽头在何方。 路上一个人没有,我走了很久,嗓子干干的,很渴,心里一想,耳边就听到了水声,我见状就朝路边跑,先解解渴。 “小姑娘!” 隔壁病床的老婆婆忽然出现在了我眼前,“你别过去!” 我脚下一顿,确定没见过那老婆婆的长相,毕竟我住进病房的时候人都被烧迷糊了,她站我床边时也没露脸,可这一刻,我心里很笃定就是她。 “这水不能喝的。” 她身形依然是瘦瘦小小,脸颊因为凹陷,有些尖嘴猴腮,看我的眼,倒是很温和,“你要是喝了这里的水,就忘事了,往前再走一走,就彻底回不去了。” 我看着她,没有恐惧的感觉,但嗓子干的难受,“可是我好渴。” “回去吧,回去就不渴了。” 她身上缠绕着雾气,对着我就挥挥手,“小姑娘,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是有东西抓你过来的,我帮你这一次,回去后你赶紧换到A902病房,可保你几日平安,至于日后,就看你自身造化了。” “谁抓的我?” 我听得云里雾里,忙追问道,“是不是那个黑脸男人,他还吓我!” “我不能多说了。” 老婆婆的嘴唇颤抖,灰黑的眼底跃起惊恐,“小姑娘,你要跟你爸妈讲,找人,找手眼能通天的高人,他们,他们很厉害的,盯上你了。”说着,她回头看了眼,似乎有些着急,“时间到了,你快走吧,不然那东西又要找来了,快,我送你回去……” 我哦了一声,被她催促的也有些紧张,忍着渴,转头又要往回跑,嘴里忙说的,“谢谢奶奶,谢谢奶奶了!” “是我要谢谢你!” 回了我一句,她抬起手,薄雾散去,穿的正是一件黑底蓝花色的袄子,对着我,她扯了扯唇角,“我收到喜欢的衣服了,小姑娘,我刚到这边,没啥关系,托梦不能开口,麻烦你帮我带一句话,告诉我闺女,存折让我贴在年画后面的墙上了,密码都是六,谢谢你啦!!” 我想问上哪去找您闺女,背身就被一记大大的力道一拍,整个人登时跃起,似乎被拍进了什么东西里,周遭瞬时黑暗,反应过来时四肢就沉的厉害,太阳穴一蹦一蹦的疼,骨缝都滋滋冒着酸气。 第5章 找人 “……大姐,真要谢谢你家孩子,她喊完我才想起来,我妈的确有件很喜欢的袄子,是她年轻时找裁缝做的,我寻思装老衣不好穿旧衣服,就给她买了套新的,没成想,她还是惦记那袄子,得亏你家孩子喊了一嗓子,我赶紧回家把袄子找出来一起烧了送走了……” 我身体的痛感很清晰,周遭的感受很清晰,嗓子也不渴了,微微活动了下手指,确定是回来了,老婆婆把我从那条路上拍回来了! “这不今早,我做了个梦,远远地看我妈穿着那个袄子,挺高兴的样儿,我心里也舒坦了,就寻思来谢谢您家这小闺女,帮大忙啦……” 我颤了颤眼,她是老婆婆所说的女儿? “妹子,你太客气了。” 妈妈的声音响起,“我也没想到孩子会喊那一声,说实话,你妈走的那晚,我姑娘就不对劲,一直做梦在哭,还说什么谁吓她,大姐说句难听的你别在意,我都怀疑是不是你妈吓唬我家孩子了,给她魇着了,鬼压床,这不那晚以后,我家孩子烧的都醒不过来了。” “不能吧。” 女人有些尴尬,“我妈活着的时候心眼可好了,长得可富态,在我们那小区是出了名的心善,也就是得病了,被折磨的干干瘦,有些怪癖,爱藏东西,就怕我们心疼钱不给她治病,想留一手,绝对不会吓唬孩子的。” “我也就那么一说,寻思着,你回头给老人烧七的的时候帮我们孩子念叨念叨。” 妈妈叹气道,“说实话,我这小女儿打小就身体好,上次发烧都是两年前,还是过马路被车笛儿吓得,平常别说鬼压床了,感冒都很少,算命的都说,她不会招惹那些东西,就是她这回病的奇怪,又急又重,不对劲,我也觉得,咱们跟你家老人萍水相逢的,她不能吓唬我家孩子。” “大姐,你放心吧,我回头就去念叨,甭管是不是我妈,我都……” “不是那个奶奶。” 我艰难的睁开眼,看向我妈以及正在说话的中年妇女,“妈,不是那个奶奶吓唬我……” “栩栩你醒啦!” 妈妈激动地扑过来,赶紧摸了摸我的头,“我的祖宗呀,你睡了三天啦,医生说再不醒都要给你送进ICU啦,我就不能去陪你啦,你可差点要了妈妈的命啦!!” 中年妇女见我醒了也很惊讶,旋即就松了口气的样,冲我笑了笑,算打招呼。 “妈,我去了一个地方,是那个奶奶给我送回来的。” 我想抱抱妈妈,胳膊还是没什么力,抬不起来,“有一个黑脸的男鬼吓唬我,那个奶奶很好的,她只是想要她那件袄子,让我传个话,她还说,黑脸鬼盯上我了,她让我换病房保平安……” “什么黑脸鬼?” 妈妈像没听懂我说啥,“你一直在医院呀,栩栩,你……” “妈,你听我说,我好像从身体里飞出来了,我看到你哭,看到我爸在门外打电话,可我摸不到你们,我去了一条大路上,我好渴,奶奶说不要喝那里的水……她说谢谢我传话,帮我一回,送我回来……” 我尽可能的表达,被奶奶拍一下的后背还很疼,我不信那是做梦,奶奶说的‘盯上’让我很害怕,想让妈妈去找人,找厉害的人,我不要再见到那个黑脸男人了。 “……” 妈妈半张着嘴听我说完,眼里都是惊悚,刚要仔细的问我,一旁的中年妇女倒似经验丰富的样子拉了拉她,“大姐,我听明白了,你闺女这是冲到什么了,有东西要勾她魂呢,正好她帮了我妈一次,我妈就送她回来还恩情了,她说走的那条路,八成就是黄泉路。” “啥?” 妈妈浑身一抖,眉头抽抽的,“不能呀,算命先生都说,我姑娘命贵,八字旺,那……” 又说这个! 我着急辩驳,可身体太虚了说话还不赶趟。 “大姐,你也说孩子一直好得很,病的很突然嘛!” 中年妇女间接替我表达了,“我妈病重的时候,那经常胡言乱语,不是说床底下有人,就是窗帘后头有人,有一次说我四姑来找她了,还说我四姑没有头,她害怕,我还怪她乱说话,我刚见四姑没两天,人活的好好的呢,结果我这话刚落地,我弟就给我来电话了,你猜怎么着,我四姑早上出车祸,头让车子给碾碎了,可不就没头了么,你说这事邪不邪乎。” 妈妈脸白了一层,“大妹子,你的意思是……” “凡事咱往好处想,真遇到不好事了,咱别犯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中年妇女沉下口气,“我看您家条件不错,人脉应该都有,赶紧找找先生,给孩子断一断,没事最好,有事呀也别耽误了!” “哎哎,好。” 妈妈瞄了我一眼,连连点头,“谢谢你了妹子,等孩子爸回来,我们马上就找懂得人来看看。” “抓紧吧,孩子生病遭罪咱大人也心疼呀!” 中年妇女说了一通就要告辞,我躺在那里,想起奶奶的话,忙叫住她,“阿姨,那个存折,存折在年画后面的墙上贴着,密码全是六……” “什么存折?” 中年妇女愣了愣,我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这是奶奶让我传的话,她说要我告诉你的。” “那是……哎呀!” 妇女一拍大腿,“我知道了,我妈藏得东西嘛,她病重后就把那点家底儿都藏起来了,就怕没过河钱,最后也没告诉我们,等我给家里打个电话……” 她掏出手机,打通后就让那边的人去撕年画,然后就瞪大眼看向我,“真的找到啦,你看我妈,她也够会找地儿藏得,行行行,多少钱无所谓,你告诉我哥他们一声回头取出来分了就行,密码都是六!我怎么猜到的,我能有那脑子?是咱妈隔壁病床的小姑娘跟我说的,哎呀,这小姑娘可了不得啦,下去了又让咱妈送上来啦,啊,你等我回去再跟你细说把,挂了挂了。” 挂断手机她就过来又给我道了一通谢,还留下了她的姓名和手机号码,“大姐,我姓刘叫刘颖,如果您家找不到看事的先生,我能帮你联系联系。”随后就风风火火的走了,留妈妈站在病房里目瞪口呆。 “大城市的人说话也不太讲究,啥叫下去了又给送上来了。” 妈妈缓过神就开始念叨,“我闺女活好好的,谁下去栩栩都不下去……” “妈,我真看见了。” 我生怕妈妈不信,“那个黑脸鬼说下一个就是我,他盯上我了,妈,我好害怕,我要换病房。” 妈妈对着我的眼,“哎呀!我想起来了!!” 我被她吓一跳,“想起什么了?” “黄道士说过啊!!” 妈妈攥住我的手,“他说你十二岁这年会遇到点劫,可能就是这个事儿!” “那怎么办?” “没事没事。” 妈妈态度瞬改,“黄道士说的哪个字儿妈都记得牢绷的,他说你这个劫难不碍事,肯定会顺当过去的,放心吧,一会儿医生来了妈就给你换病房,回头呀,妈让你爸把你三姑找来,她会看这些,天天念经,有佛力,定能把你说那个什么黑脸鬼给整明白了!” 我安心了几分,仍强调道,“妈,要换到A902,得是A902。” 第6章 三姑 当天下午,我就转到了A902病房。 费了番周折。 妈妈和医生提完要求后,他说那是精神科病房,发烧病症,跟精神疾患不挨着,再者,A902是特需套间病房,费用很高全自费不说,还有患者住着呢,您家孩子总不能去人那病房打地铺呀。 妈妈见我着急,忙说我可能是高烧带的发癔症了,幻觉很严重,去精神科检查一下她也安心,费用这块不是问题,奔的就是套间,环境好,清净,有利于我病情的恢复! 医生一听幻觉严重,家里又不差钱,也不多说啥了,至于A902病房,他还得去问问。 如果对方一时半会出不了院,他就先安排我去精神科的其它病房。 我紧张的呀,去哪科不重要,关键在于病房! 老婆婆的话,对我这快被吓破胆的小孩来讲,就是救命的圣旨啊。 巧了,医生出去了一会儿就来通信儿,对方正在办理出院,我可以住进去了! 事情至此,妈妈都不用我说,自己都感觉我病的玄乎了。 末尾她还念叨,黄道士是真准,早知道当年我说啥都跟他要个地址电话,现在要是能找到他,分分钟就能让你这劫难过去了,省的遭罪了。 我没回话,黄道士对我来讲是虚构中的人物,心里的确感谢他,他最初对妈妈的三言两语,对我起到的那是包金包玉的效果,饭店生意好,明是父母用心经营的成果,愣是成我的功劳了! 没黄道士,我真受不到如此多的宠爱。 像今天,妈妈对刘姨的话将信将疑,对我的话也犯嘀咕。 但她想起黄道士就不一样了。 行动力瞬间飙升! 黄道士自己可能都没料到。 曾经无意中的几句话,对一个家庭而言,起到的却是定海神针的功效。 一进到A902病房,我莫名就闻到了一股清朗的味道。 朝气蓬勃,周身暖阳。 整个人似乎都被阳光沐浴到,萎靡的身体慢慢的被注入了活力。 我甚至不用妈妈搀扶,自己走到了床边。 抬起胳膊伸了伸,右手微微握拳,“妈,我有劲儿了,有劲儿了!” 惊喜的看向妈妈,连日来的混沌终于摆脱了一些,“我要喝粥,瘦肉粥!” “知道饿啦,妈这就打电话给你爸,让他给你带回来!” 妈妈欣喜不已,习惯性的先摸摸我的额头,旋即便笑着点头,“隔壁床那老婆婆真是帮咱家的,一住进来,都不烧了,你先躺一会儿,我给你爸去电话。” 我嗯了声,脱了鞋靠在床头休息。 “喂,大友呀,我带栩栩换到A902了,对,住院部9楼,把头第二间,你和三姐别走错了。” 妈妈打着电话往病房外走,“套间,就住咱栩栩一个人,环境挺好,嗯,花点钱不是事儿,就是咱进来的太急,我感觉消毒水味儿有点大,啊,没啥事,一会儿就能散了,栩栩没嫌味大,她精神可好,要吃瘦肉粥,对了,你还记得那黄道士不,他就说……” 消毒水味儿? 我看着妈妈的背身,努力的嗅了嗅…… 闻到的依然是阳光青草香。 极其舒服。 没在管妈妈说什么,我靠着床头,墙面都是暖洋洋的,特别安心。 眯了一觉醒来,爸爸妈妈三姑已经坐在了床边。 “三姑好。” 我坐起来,三姑搀了我一把,“栩栩,刚才睡觉做噩梦没?你妈都跟我说了,有个黑脸的脏东西吓你是吧。” “三姐,先让孩子吃点饭,吃完再说。” 爸爸把餐桌板支起,肉粥小菜依次码好,“闺女,快尝尝,这是京云楼的肉粥,他们家是用砂锅熬制,食材我都看了……” “在哪都忘不了你是个厨子!” 三姑撇了爸爸一眼,“这节骨眼就别卖弄了!” “我卖弄啥了!” 爸爸面红耳赤,“你说你都学佛了,咋脾气还这么冲,难怪你嫁不出去,要不是栩栩有事儿,我可不愿去求你,成大的谱儿。” “梁大友你啥意思!” 三姑一句话不让,“我告诉你,我也是冲栩栩的面子才来的,不然才不搭理你呢,土暴发户!” 爸爸瞪起眼,“哎,你之前说我是暴发户我认了,马上我就不是了啊!” 三姑眼一斜,“怎么滴,饭店要倒闭了啊。” “梁红玉!!” 爸爸恨不得要动手,“你这张破嘴我真受够够的,我临海市两家大酒楼外加两个门市一年净赚三四百万怎么能倒闭,实话告诉你,我投资了一个项目,从此进军房地产,再也不是暴发户了!!” “你个厨子还进军房地产,你长那脑袋了吗。” 三姑紧起眉,“梁大友,房地产的水可深了,不是你炒个菜咸了淡了立马能品出味儿的,回头让人骗了你都没地儿哭!” “你哭我都不带哭的。” “梁大友你别不知好赖!” “三姐三姐,别跟大友一般见识……” 妈妈忙打圆场,“这事儿不能被骗,大友可是带老孟去谈的,对方要在临海郊区建造海边度假村,上亿的项目呢,都开工啦,咱这六百万就是入个股,小钱儿,人家都没瞧上。” “六百万?!” 三姑瞪大眼,“还小钱?你们才当了几年有钱人就飘啦!隔行如隔山,做生意最怕你们这样没啥文化还没背景的老板,一但对方有个差头,喝风的就得是你们。” “所以你瞻前顾后,一辈子就只能做员工!” “大友!” 妈妈呵斥住爸爸,“三姐还不是关心咱们,回头等栩栩出院回家了,你把合同拿来给三姐看看,反正项目才开始,三姐要是觉得不成咱就撤资,别忘了,困难的时候可是三姐一直在拉扯咱们家!” “他能记住这个?” 三姑哼了声,火气消了不少,“他梁大友的脑瓜里都是大米粥。” 我悄咪咪吃着饭,对这情形见怪不怪,也插不上嘴。 但凡多说一句,指不定就能引起别的战争,话题都能拽出老远。 掰扯不明白。 等他俩过完嘴瘾就好了。 论起来,三姑其实算我爸的大姐。 奶奶年轻时医疗条件不好,头两个孩子都夭折了。 到三姑才站住,取名梁红玉,比我爸大三岁。 排名老三老四,其实就姐弟俩。 奶奶说在她年轻时谁家都生好多孩子。 那年月的风气有点谁家孩子多,谁就硬气。 孩子在外面被打了,回家叫上哥哥姐姐,乌泱泱能来一帮人。 对比之下,三姑和爸爸在村里就有些势单力薄。 容易受别家小孩欺负。 开始奶奶还担心,俩孩子走哪她都带着,背一个,领一个。 到我三姑六岁,奶奶就完全舍手了,下地干活也敢跟爷爷直接去了。 为啥? 三姑横愣! 惹到了她,她能拎着镰刀撵对方家里去。 打不过就对命! 从六岁起她就以各色(sai)出名,八岁就成了村里孩子头。 狗见了她都夹尾巴跑! 这样的孩子,爷爷奶奶能怕她被欺负? 都是在家教育她,性格收敛点,生怕闭眼那天我三姑得搁班房蹲着。 三姑也没让爷爷奶奶犯愁,到了上学的年纪就成绩拔尖。 生不逢时吧,年月动荡,她阴差阳错的没念上大学,先去了临海,蹉跎了几年又来到京中。 用她的话讲,混就去心脏混! 自考了会计证,在京中一家大企业的财务部一直工作到退休。 没咋功成名就,亦算靠自己从农村走到都城的强人。 买了房,站稳了脚跟。 遗憾的是,她终身没遇到良人。 年轻时她长得漂亮,眼光也高,谈过俩对象都黄了。 其实谈第二个对象时是走到了结婚那步的,彩礼都过完了,男人却在婚礼前跑了。 奶奶还报公铵去找,找到了男的也不回来,放话说遇到了真爱,一对比才知道我三姑多糟。 他说我三姑是母夜叉转世,彩礼宁可不要,也坚决不和我三姑结婚! 这种事在那年月堪比奇耻大辱。 爸爸拎着刀就要去砍了那男人,我三姑拦了,说为了那种人不值当。 等到那男人迎娶‘真爱’当天,三姑打扮一新去了婚礼现场,众目睽睽之下,还了男人的彩礼钱,还给了对方祝福,奶奶以为她这举动是刺激过度,精神失常了。 三姑却说,她梦到了佛祖,放下了。 打那以后,她就戒荤茹素,不婚不配。 一直到现在。 但是她并没有皈依,完全自学。 脾气也没改。 在家跟爸爸该吵还是吵,俩人就是从小磕到大的。 硬论起来,爸爸也不是啥省油的,不过是梁红玉的名声太大,给他遮掩了。 可有一点好,到了外面,姐弟俩的抢口定然是一致对外的。 血缘在这。 爸爸骨子里还是向着老姐的,就是搁一起谁也不待见对方。 正因如此,爸爸才没请三姑这大会计来酒店帮忙。 容易干仗。 而三姑学佛后,的确有了些神通。 回农村走亲戚时谁家孩子半夜总哭她都能给看好。 长此以往,大家都说我三姑有佛力。 妈妈才会叫爸爸去把三姑找来帮我。 “我吃好了。” “好吃吧!” 爸爸颠颠的看着我,“还想吃啥,爸晚上给你买。” “再说吧。” 我笑了笑,看向三姑,“三姑,我病了好几天,爸爸是担心我,才要多说几句的,我妈说,你来了,我就有救了,黑脸鬼就吓不到我了。” “看到没,还得是我小侄女说话中听。” 三姑坐过来就抱住我肩膀,“我栩栩是梁家的命根子,若是哪个不长眼的脏东西敢招惹,我立马灭了他!”说话间,她仔细的看着我脸,“栩栩,你跟姑说说,发烧的那天,从早上出门到你中午放学回家,路上遇到了什么人,什么事?” “姐,你可得护住栩栩。” 爸爸瞬间忘了几分钟前的对掐,可怜巴巴的看着三姑,“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也不活了。” 第7章 收惊 我仔细的想了想,那天要过生日,我还约同学晚上到家里玩,中午回家的路上有人朝我打招呼,是个三十多岁胖乎乎的女人,我不认识她,正问她是谁,马路上突然发生了一起车祸,两辆车撞在一起,声音很大,我吓了一跳,远远的看了眼,回家就不对劲了。 “跟你打招呼的女人长什么样?” 三姑一脸严肃,爸妈也紧张兮兮,“栩栩,她跟你说啥了?” “她就笑眯眯的叫我名字,还搂我肩膀,很亲昵,我刚问她是谁,路上就发生车祸了……” 我中规中矩的回,爸爸微蹙着眉,“栩福轩开这些年了,食客多,栩栩还因艺术体操得奖受过市电视台的采访,路上有人认出她,不算稀奇。” 三姑思忖了一阵,“两辆车撞死人了?” “不知道。” 我摇头,“我没去跟前看。” 车祸么! 挺避讳的。 “没撞死人。” 爸爸接茬儿,“我带栩栩来京中这天,路过那片儿,救护车司机还念了几句,说中午发生了车祸,有两辆车撞了,堵了一阵,前杠都废了,我当时惦记栩栩也没多问,肯定没出人命,要不早传开了。” 三姑气息沉着,转而看向爸爸,“孩子可能是阴影,两年前她不就差点被车撞到昏睡好几天么,这回肯定是被车祸的撞击声吓的魂魄不稳了,白话讲掉魂了,时运一低人就容易生病,医院乱八七糟的东西多,谁时运低那帮东西欺负谁,正好咱家孩子掉了魂,就让他们钻了空子,我给收收惊,叫叫魂就好,没大事。” “三姐,那个……” 妈妈清了清嗓儿,“黄道士点化栩栩的事儿您知道,她上回被车笛儿吓也没掉魂儿,这回她又没凑前儿,怎么就……” “秀玉呀,十二前的事儿你总挂嘴边,就差拿喇叭出去宣传了,你可真不能得老年痴呆,那黄道士是说咱孩子命好,怎么命好就不会磕磕绊绊的啦!” 三姑开启机关抢模式,“就是皇上命吧,也难保不会生病遇灾,这叫度化,你懂不!” “你看你,秀玉就是问问!” 爸爸一见妈妈低下头就不乐意了,“好好说话行不行,别总跟吃抢药似的!” “我好说你们好听吗?” 三姑横了横眼,“甭说栩栩了,就我退休前那集团老总,趁几百个亿的,人家有福不,能跟他结婚的人是不得更有福,那他后娶的小老婆,听说都得了抑郁症,隔三差五闹自杀,大家大户都有这事,你们才起家几年呀,栩栩刚十二岁,路长着呢,做家长的要有承受能力,别孩子没怎么着呢,你们先这个那个上了,这事儿不用担心,三天内我就给解决!” “谢谢三姐。” 妈妈有了笑模样,她知道三姑啥脾气,一般都不太去撩扯,“黄道士也说栩栩是个小劫难,能三天内解决我就放心啦。” “你可消停的吧。” 三姑无语的看着妈妈,“那道士给你喝啥迷魂汤了,你三句话不离他的。” 妈妈不好意思的笑笑,“三姐,他说的准么,当年他说完这些话,铺子里吃早点的客人都觉得神奇,后来咱家开饭店,好些客人都是最初在咱家吃早点的,真眼看着我们起家,回头还有人提起黄道士,说他牛呢!” “牛有啥用,你现在不是找不到这人了?” 三姑怼的妈妈没声,随即抱了抱我,“栩栩,没事,有三姑在呢,关键时刻还得靠咱自己家人,三姑保护你。” 我靠在她怀里,好闻的空气中又夹杂了三姑身上的檀香味。 一点都不冲突。 更好闻了。 我知道,三姑人特别好,没一点儿坏心。 小时候妈妈因为老被错认成我姥,她有点自卑,等我上学了,妈妈都不好意思在学校露面。 三姑知道了这事儿,就来问我,“栩栩,你嫌弃你妈吗?” 我那时不太懂啥叫嫌弃,直说妈妈太老了,同学看到会不好。 “怎么个不好法?” 我摇摇头,讲不出一二三。 三姑没骂我,虽然我也怵她发飙,但她从来没有对我横眉竖眼过。 “栩栩啊,女人生孩子就是闯鬼门关,闯一回老十岁,你妈闯了三回,老了三十岁,到你这其实你妈没必要闯的,但你妈怜惜你,又博了一把,你妈老,是因为伟大,生一个,一倍的伟大,生三个,就是三倍的伟大,你将来可以没出息,但不能忘了你妈为你闯鬼门关的恩情!” 我懵懵懂懂的,看着三姑的脸,她比爸妈的年纪都大,看着的确很年轻,“三姑,你为啥不伟大呢?” “我遭那罪!” 三姑呛了一声,“这方面我的确是伟不过韩秀玉,她绝对是我老梁家的大功臣!栩栩,你妈有功呀!” 从那以后,我就扯着妈妈的手去上学,也特意要求妈妈来接我了。 “梁栩栩,她是你奶奶还是姥姥?” “这是我妈妈!” 我特别自豪的和同学们介绍,“我妈妈老是因为她用了三倍的伟大生下我,比你们的妈妈都要牛的!” 妈妈当即红了眼。 “栩栩啊,谁教你的这些?” “三姑告诉我的,老梁家属你功劳最大!” 妈妈受宠若惊,回家赶忙给三姑打电话,一动容又哭了。 三姑就在电话里呲她,“韩秀玉,亏你还是老板娘,这点出息吧,多大人了还挤猫尿,不是我说你,有钱了多去美美容,不为孩子也为你自己,那脸上的褶子都快能夹死苍蝇了,省钱省钱,回头梁大友来了第二春我看你去哪哭!” 小磕顶的妈妈情绪一下就没了。 熟悉的人都说,梁红玉是好人,嘴巴不行,太毒。 别看三姑嘴上嫌弃我妈岁数大了不爱捯饬,背地里却时不时敲打我爸,让他一定要注意个人作风问题,一但越了跪,她梁红玉第一个卸掉爸爸的腿。 爸爸一笑而过,回家还当笑话给妈妈讲,妈妈感叹三姑真好,可你要她给三姑致电感谢,她做不到,拨过去就是一堂教育大课啊。 说白了,三姑绝对是个干事人。 人家也不负众望,干脆利索的断了我的‘病症’。 她让爸爸去买三斤小米,另外准备一个碗,一块红布,一张盖过邮戳的邮票。 爸爸得令就出门买东西了。 “三姑,黑脸鬼很厉害的。” 我担心三姑准备得太简单,“我遇到的那个婆婆说,要找啥手眼通天的高人……” “佛祖还不够手眼通天?” 三姑眉头一挑,“释迦摩尼佛出生的时候,可是直接向东南西北方各走了七步,说了句天上地下,唯我独尊,你说他能不能对付的了脏东西?!” 我觉得这话哪不对,她又不是释迦摩尼。 可不能反驳,怕她给我上课。 “栩栩,你三姑说行就是行。” 妈妈说道,“你三姑身上的佛力不是虚的,她有真本事!” “这话对。” 三姑对妈妈的态度很满意,拿过自己的包,从里面拿出一本缎面小书递给我。 “栩栩,这是摩诃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一会儿我给你念一遍,不认识得字我给你写上拼音,你这两天背下来,对身体好的,能应急。” 我翻开看了看,竖版的字,挺多都不太认识。 “三姐,你让栩栩背经文?” 妈妈探过头,“这咋背呀,我看着都晕。” “心经才两百六十个字。” 三姑啧了一声,“悟性高的,读个十几遍就记下来了,小孩子背东西更快,再者,背诵心经的好处特别多,还不用担心旁的,咱先不说心经教诲的悟空性,开智慧,放执着,它还有消业障,得自在,增福报的念力,多读读,就算不防脏东西,对睡眠啊,性格也有益处的。” “性格?” 妈妈瞄了三姑一眼,清清嗓儿不敢较真儿,“栩栩,尽量背下来。” 从‘观自在菩萨’开始,一直到最后的‘菩提萨婆诃’。 我念得磕磕巴巴,三姑很认真的帮我标注拼音,矫正我发音。 直到我念通顺了,她便让我默记,“栩栩,一定要记得最后那句咒曰,这个是佛力,如果你遇到了危险,你就念咒,同时高喊梁红玉助我!多喊几声,我接收到你的念力,感知你有磨难,会立刻帮你助念,佛光普照,驱赶一切邪崇。” 我嗯了声,捧着心经像拿到了武林秘籍。 三姑见我听话十分满意,她从包里拿出一串珠子,闭眼盘腿坐在我病床边的沙发上。 病房里静悄悄的,妈妈不敢打扰,耐心的待在一旁。 不知道是不是气味的关系,我精神很好。 很快就背下来了。 三姑叮嘱我要背熟,以备不时之需。 待爸爸把都东西都买回来,三姑便细细交代了一通收惊步骤。 入夜后,她讲小米倒入碗里,然后用红布罩住,装满小米的碗在红布中倒过来,先让我仰着躺,又让我趴着,她用红布碗在我胸口后背处不停地转,嘴里念着,“前照照,后照照,所有魂魄都叫到,梁栩栩,回来吧,梁栩栩回来吧……” 爸爸听她念完就站在病房的门里侧配合应声,“梁栩栩回来啦,梁栩栩回来啦!” 前后一共应了七声三姑才叫停。 我翻来覆去的配合,身体并无异常,瞄到爸妈倒是满脸紧张。 三姑和爸爸配合完就解开红布。 碗里满当当的小米居然少了一半! “三姐,咋少这么多?!” 别说爸爸了,我都愣住了! 要是少个缺口还好解释。 半碗小米,哪去了? 三姑脸色沉了沉,“外面来的东西,没事,咱们继续。” 续满小米,包在红布里,碗倒扣过来,让我重复配合,等三姑念叨完,爸爸搭腔再喊梁栩栩回来了,然后三姑打开红布,这回只少了三分之一。 三姑明显松了口气,补充满小米,持续在我身上转圈念叨。 记不得三姑转了几回,三斤小米都用没了。 最后解开红布,小米在碗口成平的了。 三姑便在我床底下烧了那张盖了戳的邮票,“吃饱了就走吧,吃饱了就走吧……” 我配合到了半夜,眼皮已经开始打架了,似梦非梦间,感觉病房外的走廊蹲着好些黑色的人影,每个人影都端着一个碗,里面是黄澄澄的米饭,正吃的热火朝天。 第8章 我没想死 清早,我赶紧和爸妈说了‘梦’,有黑影蹲在病房门外吃饭,可渗人。 他俩一分析,应该是正常现象。 三姑用小米给我收惊,等于给那些东西送吃食。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他们就不会吓唬我了。 我感觉不太对。 从那些黑影里面,没看到黑脸鬼。 黑脸鬼没来吃饭,是不表明他还得来找我? 爸爸为了让我安心,就给三姑去了电话。 三姑给的说法和爸妈一致,说我在梦里能看到有脏东西吃饭,说明她把我的魂魄叫回来了,那些东西跟我没有恩怨,过路而已,吃饱后就走了。 “栩栩啊,没事了。” 妈妈开心不少,“你看到的都是黑影嘛,那个啥鬼肯定也在里面了,没露脸而已,没发烧就是好兆头,晚上你三姑说还来给你叫,保证你不会再做梦了。” 我点点头,白天还能在病房里溜达溜达,顺便把三姑交代我的心经背熟了。 晚上三姑又来,依然是老方法。 转小米,叫名字,烧邮票。 这晚我一夜无梦,醒来精神抖擞。 不发烧了,就想回家。 住院太无聊,我想同学和队友。 医生来查房时说病房里有异味,问我爸妈是不烧什么了。 他俩没瞒着,“在病床底下烧过邮票,民间的土方法,为了孩子好,您放心大夫,我们是搁盆里烧的,不会撩到瓷砖。” 医生皱眉,“不是撩到什么的事儿,在病房里吸烟都禁止呢,一但烟感器响了,市消防队就得直接过来,住院部患者会受到惊扰,责任大了。” “是是是,保证没下次了!” 爸爸赶忙道歉,“大夫,您看孩子已经不发烧了,我们寻思先出院,孩子得上学啊。” “观察两天吧。” 医生应道,“再无发烧症状,就可以出院。” 绝对好消息! 一天我都很兴奋,拿爸爸的手机给奶奶回了电话。 “奶奶,我好啦,过两天就能回家啦!” 奶奶八十六岁了,我特怕她为我的事儿上火。 “好好好,栩栩啊,你可吓死奶奶啦,你爸还不让我去,得亏你没事儿,这回可得长点记性,以后你上下学啊,必须有人接送,不能自己走,现在车子多得很,到处都是危险啊!” “有三姑在没事的!” 我笑的没心没肺,“再有下次,三姑还能给我叫!!” “哎呦你这孩子!” 奶奶提着音儿,:“呸呸呸!胡说八道!” “奶奶,您别跟三毛子操心!” 二哥在那头抢过电话,:“电话给我,我和三毛子聊几句,这丫头命硬的很,在我妈肚子里都没被药死,还能让车祸声吓得掉魂了?这种情况你就得让她多吓几次,吓破无毒!” “有志!!” 奶奶在那头呵斥,我忍不住跟着发声,“梁二志你别烦人,回家我就让嫂子收拾你,扒你皮!” 二哥哈哈大笑,“奶奶您听到没,三毛子像生过病的样儿吗,整个一告状老婆精!” 我对着手机做了个鬼脸,闹了好一阵才把电话挂了。 “妈,你看梁二志,他又叫我三毛子,非说栩里面的羽是羽毛,都要当爹了,还天天气我,讨厌。” 妈妈笑着摇头,捋着住院单据,没应声。 从我记事起,梁有志就总撩扯我,嘴很欠,非逼我对他出手。 在外面呢,他又很装。 大金链子小手表,走哪都一副社会人的样儿。 难听点讲,他就是一地痞,初中都没毕业。 直到我出生了,他才好像懂点事,定下心在店里帮忙做事。 爸爸总说,这是家里条件好了,二志才像个人样,不然那就是个街(gai)溜子,大丽呢,又太老实,我做梦都怕她到婆家受欺负,现在好了,咱家腰杆硬了,也不怕大丽过不好,栩栩真是福星呀。 我的出生许是真旺了家运,大姐和二哥,亦能让他俩安心些了。 大抵也因为如此,爸妈特别重视对我的教育。 他们生怕我像大姐梁文丽太过憨厚内向,又怕我随二哥梁有志颇具混子秉性。 早早使劲儿,祈愿我不走家里任何一人的老路。 我靠着病床看着妈妈,她个子很高,有一米七,可惜年轻时劳作过多,上了年岁背就驼了,身体也不好,很瘦,头发盘在脑后,脸上的皱纹都很明显,真的是个老人了。 看着看着,我心里就有些难受,父母的付出子女都是能感受到的,我虽然还是个孩子,但对父母的恩情我心知肚明,也愈发的心疼妈爸。 “妈,出院后先别着急回去,去趟商场,给我二嫂买两件孕妇穿的那种毛料裙子,她先前念叨过,我知道她想买啥样的。” 二嫂怀孕三个月了,现在九月份,很快天就凉了,买毛料子的正好。 “给你心细的。” 妈妈捋好单子,冲着我笑,“行,买啥都行。” “还要给奶奶,大姐,二哥,小燕姐,孟叔……” 妈妈笑着看我,“怎么不给你大姐夫买呀。” “不给他买。” 我直说道,“我烦他!” 在家里我对大姐夫陈波的意见很大,他在酒楼做员工管理,时不时就安排老家远亲来上班。 当然,这种事在我家蛮正常,爸爸安排过,二嫂的亲妹妹朱晓燕亦早早就在酒楼工作。 可至少都是能做工的年岁,大姐夫真让我大开眼界。 他有回把他一个啥四舅姥爷弄来了! 八十多岁老人。 站那都颤颤巍巍。 大姐夫说他这四舅姥爷无儿无女,他妈看着可怜,让他帮忙安排在酒楼停车场做看守,问题是老头一站那,吹阵风都要倒,食客都不敢按喇叭,怕给老人送走! 爸爸一看不成,出钱给老人送养老院了! 大姐夫整的还挺不好意思,来我家不停地道歉,说他们村里就属他有出息,大学毕业,在酒楼做管理,还娶了个好老婆,很多忙推不了……那你推不了也不能硬整啊! 有的亲戚一来,行李一放,架势特别足的去找爸爸说我是陈波老家的啥啥亲戚,你给我安排个工作吧,但我不能起早,贪黑也不行,身体不大好,不能出力,最好是坐着,得喝茶水,你看我能干点啥吧。 爸爸都懵了,你看我这老总的职位行不? 来人不知道是不是真缺心眼,还点头,行! 大姐夫看爸爸生气了,赶紧教育了他家亲戚几通,这事儿算压下去。 后来也没再来啥奇葩,但我对陈波的讨厌已经根深蒂固,觉得他这人太能和稀泥,也就是看他对我姐好,我不说啥,让我给他买东西,不可能! “栩栩,一家人,啥烦不烦的。” 妈妈看着我,“咱家条件好,求办事的人就多,你姐夫也是想多帮帮忙,再说,你姐打小就身体不好,成家后一直没给人添个一儿半女,你姐夫心里有委屈,你别总这态度。” “他委屈啥?” 我嘁了声,“他追我姐那天就知道我姐身体不好,要不是他来咱家磕头发誓说不在乎这点,一辈子对我姐好,我爸能同意大姐跟他么。” 硬说委屈,我大姐还委屈呢。 她比谁都想要孩子,怀不上有啥办法! “你又懂了。” 妈妈笑着摇头,“小孩子家家的,别挑这些,你大姐听到会难受的。” “我又不会当着大姐的面说……” 我嘀咕着,小孩儿怎么了,不瞎! …… 晚上三姑又来了,没转小和烧邮票,就坐我病床边无声的念经,手上转着珠子,要求我闭眼默背心经,我听话的配合,没多会儿就睡熟了。 一觉到天亮,力气更足了。 吃完饭还能下地压腿,爸妈看着乐呵,出门去找医生商量我出院的事儿。 我在病房里活动着筋骨,感觉卧室有点折腾不开,就去了客厅继续压,一脚放沙发上,另一脚搭小凳子上,左右分开,中间悬空,心里默默倒数。 种子选手么! 偶尔可以偷懒,该努力时必须努力。 病房的外门忽然打开,我以为爸妈回来了,抬起眼,却见奶奶站在了门外,我愣了下,慌忙把脚收回来,“奶奶您怎么来了?!” 奶奶没说话,很生气的看了我一眼转身就走。 “哎,奶奶!!” 我追出病房,左右一看,走廊上空空如也,没有奶奶的影子! 花眼了? 正懵着,听到奶奶喊我的名字,栩栩,栩栩…… 一声一声,像是从窗外传过来的一样。 我循着声就走到走廊拉开的窗户边,探出头,奶奶站在楼下的花坛,还冲我远远的招手—— “奶奶!!” 我喊了一声,身体前伸着,单手伸出去朝她挥了挥,“你等我马上去找……哎!!!” 后腰的病号服忽的被人一薅! 拎着我整个人瞬间就飞了起来! 视线飞转,我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兔子一样被人甩到了病房门口! 地面很滑,事情发生的又太快太突然,我连保护性侧滚翻都没来得及做,趔趄着就摔到了地上! “哎呀!” 我疼的龇牙咧嘴又惊魂未定,抬起脸想看谁扔的我,多大的劲儿,是不是闲的! 视线却只对上了一个高大挺阔的背身,那人一手还打着电话,空着一手似乎没啥事,路过我背后很随意的就给我薅下来扔飞,然后他头都没回,脸都没朝我撇一下,可能余光都没,手机仍放在耳边,只留给我一个后脑,外加一记低沉不耐烦的男音,“想死换个地儿,别在这碍眼!” 我又疼又莫名其妙的看着他越走越远,他还跟手机里的人继续通着话,“遇到个活腻歪的,你继续……” ? 谁是活腻歪的? 我魅想死啊! 第9章 咱们得赶紧走了 “小妹妹你还好吧。” 我这才发现,身旁还有一个男人,二十多岁,戴着无框眼镜,一身西服,蛮斯文的样儿,他弯身扶我起来,温声说着,“我老板的意思是,如果你对生活失望透顶了,咬咬牙挺过今天,明天再挺到后天,一天一天坚持下去,你就会越来越好了……” 啥意思? 我懵懵圈站起来,除了能捋出他口中的‘老板’是薅摔我的人。 其余我都没听懂! “叔叔,我没想死。” “你是……抑郁症吧。” 他对我叹了口气,“现在的学生压力也很大的,你父母一定对你要求很高,你心里呢,也不愿意让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你,所以,你会伪装成正常的模样,直到自己承受不住,其实不用这样的,你如果不舒服,就跟医生谈,不要排斥药物,小妹妹,你人生的道路还很长,要加油,千万别再想不开了。” “……” 他到底再说什么? 我屁股疼着,听着他一波一波的劝慰,直到他问起我父母,我才反应过来,对呀,奶奶呢! 想着,我微瘸着腿奔到窗边,探头一看,底下人来人往,根本就没有奶奶。 而且这个高度,奶奶就算在楼下喊我,声音也不会那么清晰。 “小妹妹!!” 斯文男又拽了一把我衣服,“你这样就不好了,天大的事儿,也不能用跳楼去解决呀!” “叔叔!” 我愁的啊,他一拽我屁股更疼了,不知道为啥,头也开始晕,手脚又开始没什么力,“我真没想死,我也不是你说的什么症,我是看见奶奶在楼下了,我喊她来着,没想跳楼!” “你腿都蹬上去了呀。” 斯文男指了指窗台,“我陪着老板一出来,就看你爬上去了,喊你也不理人,头朝下使劲儿,要不是我老板眼疾手快,你我现在就阴阳两隔了。” 蹬上去了? 不可能。 我明明就伸出手跟奶奶…… 难不成,又被魇了? 咋说也被吓过几回,有点经验,我也不跟他犟,算他是好心,还有刚才薅我那个人,兴许没他俩,我真就‘库通’一下,又走上那条灰蒙蒙的大路了! “叔叔,谢谢你。” 身体又开始不舒服,我深吸了口气对着斯文男鞠了个躬,“我人生还没开始呢,更没啥好失望的,住这病房就是想好好活着,刚才的事儿,是意外,我以为奶奶在楼下喊我,其实……看错了可能,我先回屋了,一会儿我爸妈就回来了,谢谢你。” 具体的,我现在也解释不清楚。 说多了更得让他觉得我精神有问题。 斯文男见状倒似放心了几分,送我回到病房,还说他姓周,叫周子恒。 这些天跟他老板在隔壁的A901陪护来着,不过公司有事,明早他们要飞外地,如果我有烦心事,他愿意留下电话号码,我可以随时打给他,他愿意开解我。 得! 还是认为我有那啥症。 不过人很热心。 我没要他电话号码,跟他道了谢,顺便朝隔壁的A901瞄了眼。 挺寸。 我算不算间接捡条命? “小妹妹?” 刚关上门,周子恒又敲了三声门探头进来,“有件事吧,我认为还是提醒你一下比较好。” “什么事?” 我看向他,“叔叔,我发誓,我真没想死,更不会跳楼。” 吓人不。 “不是……” 他脸上跃起尴尬,“是我觉的吧,我虽然比你年长几岁,对比你这七八点钟的太阳是老一点,可怎么着,也不至于是叔叔辈的,你称呼我为叔叔,不太妥当吧。” “哦。” 我明白了,“谢谢你了,周子恒。” “?” 周子恒微怔,旋即笑了,“成吧,你要加油呀,再见。” 我云里雾里的看他又关好门。 什么毛病。 在家里和爸妈年纪相当的长辈我都叫叔叔婶子,四五十岁的是我哥哥姐姐。 不光如此,我还有好几个三十多岁的大侄儿,二十多岁的外甥女。 没辙! 谁叫咱辈分大。 后来爸爸给我立了规矩,出门在外就不能按家里的辈分走。 凡是成年男性,我一律称呼为叔叔。 不然人家好以为我不懂礼貌。 没成想周子恒还不爱听。 既然是平辈儿,我也乐意叫名字,亲切。 胡思乱想了一阵,我回到内卧找出爸爸留下的手机。 坐到床边拨出家里的号码,确认一下奶奶在不在家,是我真看错,还是…… 等待接听的功夫,腿一阵一阵的发麻,手臂也开始酸软无力。 “喂,哪位啊。” “奶奶!” 我听到奶奶的声音心就提起来,“您在家呢!” “在呢啊,和小玲正看电视剧呢。” 奶奶笑了声,“栩栩啊,昨个没说,你具体哪天回来,这些天住院没亏到嘴吧,跟奶奶说想吃啥,奶奶提前给你准备好……” “我……” 听筒那边又传出二嫂的声音,“栩栩啊,病好了就赶紧回家吧,嫂子都想你啦!” 我应和了两句放下手机,奶奶在家,就确定我被鬼迷了。 这么说,三姑真没给黑脸鬼送走? 过了会儿,爸妈笑容满面的回来了,进门便喊我,明天就能出院了! 走到里间,他俩看到我就愣了愣,“栩栩,怎么脸色变差了?” 我不想扫他俩兴,可心慌的不行,就把刚才的遭遇说了。 “爸妈,黑脸鬼可能还在,再找三姑来看看吧,要不是有人拉我一下,我可能真就掉下去了。” 他俩听完就紧张上了,“栩栩,今天你三姑来不了了,她昨晚走的时候就说,今天要去外市一个庙里参加个什么会,晚上就在她朋友家住了,得明天才能回来呢。” 啊? 这咋整。 妈妈摸了摸我额头,“没发烧,栩栩,要不咱先不着急出院,等你三姑回来再说。” 爸爸也说,从现在开始,病房里不会留我自己,他跟妈妈必保有一个人陪我,如何都能撑到三姑过来。 我点了点头,只能这样了。 晚上吃完饭,我就继续开始背诵心经。 不知是不是又被吓到,下午开始,屋里好闻的味道就很淡很淡了。 我虽没发烧,身体却虚的狠,只能从三姑给的经文上,寻求一些慰藉。 正背着,妈妈忽的从沙发上起身,对着我就疾步而来,“栩栩,咱们得赶紧走了!” “去哪?” 妈妈不回答我,扯着我就朝病房外面跑,她的力道很大,手很凉,拽的我手腕生疼,跌跌撞撞的跟着她出了病房,我慌张的叫起爸爸,猛地想起爸爸出去抽烟了。 走廊变得很黑,我看不清哪是哪,只能被我妈拽着跑,七扭八拐的,她跟我说上车,快上车! 然后就松开手,从后面推着我! 我眼前很黑,看不到车子在哪,被她推的,只觉碰到的东西都是软的! “栩栩!你快上呀!” 妈妈的音调变得诡异尖利,我鸡皮疙瘩一下就起来了,挣扎着不想上,“这是哪呀,妈,妈,我要回去,我要……啊!!” “干什么呢!!” 崩溃间,我背身响起一记冷喝,紧接着,我后腰又被人一薅,整个人再次腾空,飞转,落地后‘啪叽’!一声,屁股火辣辣的疼! “呃……” 真实痛感居然让我有了一丝心安,我嘶着声,抬起眼,身前站着个高大的男人,他背着光,五官晦暗不清,声音却是低沉有力,“怎么着,跳楼没意思,你还换个花样玩儿是吧!” “……” 我颤颤的,缓了好几秒才发现这是医院的步行梯,我就摔在了安全门的墙角,微微歪头,就看到男人身后的楼梯扶手上,正挂着一条微微摇晃的绳子圈。 第10章 求死的人,眼神不好很正常 绳子一端系在扶手上,另一端系了个圈,刚刚好能把一颗头塞里面。 材质有些眼熟,我仔细瞅了瞅,是妈妈常戴着的那条围巾! 怎么会? “周子恒说的没错,青少年抑郁症患者行为会更加激惹难以控制。” 男人对着我就是一顿劈头盖脸,“仗着我回来取东西,老远就看你神情异常的拽着条围巾朝这边跑,跟过来果然,你玩的挺花呀,还会自己打绳结,老实交代,谁教你的这些,你爸妈去哪了,能送你来医院,说明家人还是希望你能活着……” “是你?” 我听出他的声音,白天那个打电话薅我的男人,抬头看向他,“叔叔,我没想死。” “是,鬼给你打的绳结,你那脑袋也是鬼按着往里面伸。” 男人声音明显不屑,“行了,不想死就回病房,下次别再让我撞见,我可不想碰到你这晦气,滚吧。” “……” 我心里也委屈。 纵观我这短短十二年,真没有得罪过谁! 怎么就会遇到这档子事儿? 而且我清楚,刚才拉我的人肯定不是妈妈。 他也说是我自己拽着围巾过来的。 那就是黑脸一直在暗处盯着我,想将我置于死地! “谢谢你叔叔。” 我心里难受,但没必要去跟个陌生人解释较真儿,人家骂我也是好心,道完谢,我挣扎的就想起来,屁股疼的滋儿~一下,腿也发麻,试了几下都没站起来,我仰头看着他背光的脸,“叔叔,麻烦你拉我一把,我起不来了。” 他沉了口气,迸发出的气息都凉飕飕的,没言语,手伸了过来。 很好看的一只手,骨节分明,指节修长。 爸爸说,看一个男人是不是养尊处优就看他的手。 眼前这个男人,生活肯定很好。 对了,周子恒不也说,他是老板,老板的生活一定很滋润。 脑子里乱蹦着想法,我拉住他的手,奇怪的是一触碰到他掌心,一股暖流就顺着我的指尖潺潺的流淌进我身体里,很舒服,四肢关节发出微不可闻的咯咯声响,似乎一切都在复苏。 “回去吧。” 我一站起来,他就松开手,略有嫌弃的样子,“周子恒说他跟你聊了很多,你如果不能把他的话听进去,那么就死远点,无声无息的,别污染了周围环境。” “……” 我没应声,他手一松开,心就空荡了。 身体顷刻间变得发沉,靠着门框,愣一步都挪不动。 “还不走?” 见我不动,他似乎没了耐心,拿出兜里的手机,侧了侧身,“周子恒不是知道你住哪个病房吗,我叫他去通知你父母。” 我抬起眼,这个角度终于能将他看清,第一感觉是好高。 他穿的西服套装,西服外套敞开的,里面是衬衫马夹,肩背特别的宽阔,微侧的脸棱角很分明,眉锋郎劲,鼻梁也高。 我悄咪咪的想,应该是个很好看的人。 当他打完手机,脸一正过来,我惊到了! 他长得…… 不似我期待的那种好看。 眸眼太过锋利,很硬。 整个人看起来满满的乖戾嚣张。 如同天上飞翔的雄鹰,高山上迎雪的青松,草原上凶狠的狼,驚匪片里的反派头子,冷血杀手,以及我家邻居养的那条彪悍凶狠的藏獒。 脑子里飞了一圈形象—— 没一个跟亲切祥和挨着。 “看我做什么。” 他眼神冰凉的掠到我脸上,“这么小就开始发花痴了?再看我捏死你。” 靠了靠身后的门,我实话道,“叔叔,你有点丑。” 在我的认知里,凡是气场太过强劲能让我嗅到危险味道的,五官会无底线弱化,也就是说,我有点凭感觉看人,温暖的,可爱的,阳光的,斯文的,儒雅的,和煦的,我都喜欢。 好看,漂亮,帅。 冷硬的,刚冽的,精壯的,邪魅的,让我精神觉得受到压迫、有掠夺感的,潜意识里就直接讲这些不喜归类为——丑。 像他! 每一种特质都长在了我审美的逆鳞区。 犯不了花痴。 “……?” 他似乎听到个笑话,轻呲了一记笑音,脸朝我凑了凑,想教育我什么,又拉开距离,“算了,我不跟病号一般见识,求死的人,眼神不好很正常。” “不过你味道很好闻。” “?” 他又愣了下,似乎被我整懵了,侧脸闻了闻自己肩头,微紧着眉看我,“什么味道。” “森林阳光的味道。” 我说着,他刚才一凑近,味道一下就过来了,就是我刚进A902时闻到的气味,很舒服,氧气一样,让我温暖舒适,“叔叔,你能过来一下吗?” “不能。” 他警惕的看着我,没动,“周子恒在楼下,最迟三分钟,他就会找到你父母,带他们过来。” “……” 我看着他,“那你站着别动。” 恨死了这种四肢无力头脑混沌的感觉。 你不过来,我去! 艰难的朝他移动了一步,在即将摔倒前,头顶猛地九十度折断般杵到了他的胸口! 不! 确切地说是他胃部的位置! 只一下! 我脚就生根般站住了。 暖流顺着我头顶潺潺而入。 伴随着好闻的气味儿,我终于可以缓缓精神了。 “喂!” 他被我吓了一跳,毕竟没谁喜欢被用头顶着,还是突如其来的! 得亏他体格好,不然隔夜饭都得被我顶出来! 第11章 你还记得我吗 “起开!!” 他特别抵触,极不耐烦,手推到我肩膀,却顿住了,问道,“你后脖颈的胎记是天生的?” “嗯。” 我用头杵着他胃部。 长发凌乱的散着。 充电样。 不想多说话。 谁的胎记是后长的? 只不过我胎记多了点,后脖颈,手臂都有。 手臂早就淡化没了,妈妈不说我完全没印象。 后脖颈是花瓣形状,指甲盖大,浅粉色。 不近看很难发现。 “你叫什么名字?” 我充人家电自然没脾气的配合,“梁栩栩。” “今年多大?” “十二岁。” “老家在哪?” “临海市。” 他做起了户口调查,“你先前是不是来过京中?” “来过。” 我算有问必答,亲戚在这住,能不来串门吗? “梁栩栩。” 他气息一沉,音儿陡然轻了几分,“我们见过,你还记得我吗?” “记得。” “真的?” 他音色里压着惊讶,“说说。” “白天嘛。” 我回着,“你以为我要跳楼,一把给我薅下来。” 屁股还疼呢! 他没声了。 “栩栩啊!” 步行梯的门被人拉开,紧接着就响起我爸妈焦急的声音,我没等反应,人就被爸爸拉到了怀里,“你用头顶着人家干啥?” 造型属实会让人费解! 我没靠着他,身体亦和他空了好大一块距离,单独用头杵着他。 顶牛儿。 任谁看了都怪! 我想说充电,又觉得解释起来麻烦,便说站着很累,那姿势能借点力。 “你借力也不好那造型啊,再给人胃顶疼了,多不懂事儿!” 爸爸嗔怪了我一句,他说抽完烟回病房就发现我不见了,妈妈还在沙发上打盹,他问妈妈我哪去了,妈妈都不知道自己睡着了,见我人没了吓一跳,他俩着急忙慌的跑出去找,跑到电梯那,正好跟周子恒碰上,还是周子恒看出他俩神色惊慌,多问了一句你们是A902病房的患者家属,这才能一起找到步行梯这。 “栩栩,这是我的围巾呀!” 妈妈指着楼梯扶手的‘绳子圈’大惊,“谁给系那了!” “事情是这样……” 救我的男人适时解释起我的‘自杀’过程,爸妈听完便瞪大眼,:“栩栩,咋回事?” “黑脸鬼。” 我回了仨字,爸妈就全明白了。 “什么黑脸鬼?” 周子恒不解,“大爷大娘,这个小妹妹是不是病的都产生幻觉了?” “对对对,就是幻觉。” 爸妈的脸上写满尴尬讳莫,“我家孩子不会自杀,她最近总发烧,不舒服就眼花,今晚这事儿是意外,真要谢谢你们了!” 我不明白爸妈为啥不把事情说清楚,想想也是,见鬼嘛,看周子恒和他老板那样,摆明了不信! 说多了,他俩都得合计我抑啥症严重,劝我父母找医生加药了。 转过头,爸爸又向救我的男人道谢。 得知他救过我两回,爸爸感激不已。 正说着,爸爸看着他突然问道,“小伙子,请问你认不认识成天擎?” 男人微微颔首,“正是家父。” “成天擎是你父亲?” 爸爸大惊,“哎呦,我就说像嘛,两年前我曾来京中参加过一场招商酒会,那是我第一次参加酒会,受我们临海餐饮商会委托去观摩学习的,当时我远远的见过你父亲,他领着你,那时候你很瘦,还戴着眼镜,斯文俊秀,听说还在念书,想不到才两年,你变化这么大,器宇不凡呐!” “想不到是旧识。” 男人微牵了下唇角,气质亲和了丢丢,“梁叔叔,幸会。” “幸会幸会,那这回是成董住院……” 爸爸还要叙旧,妈妈直捅咕他,“先回病房吧,栩栩还没啥精神呢。” “哦哦,好。” 爸爸咽下后面的话,和他换了名片,扶着我准备回病房,“小成总,今天太谢谢你了,再会。” “再会。” 男人站在原地没动,就在我走到门口时,他忽然叫了我一声,“梁栩栩。” 不知是不是我幻听,他叫的很温和亲近。 我回头看他,“有事吗叔叔,刚才谢谢您了。” 充了些电,稍稍有点劲儿了。 “我没比你大几岁。” 他牵起唇角,似笑了笑,“我才二十岁。” “啊?” 才…… 二十岁的人长这么老? 他穿的西服是正统的修身商务款。 我二哥曾为了拔高他酒店负责人的气质,专门订做过。 贵不说。 特别显成熟! 再者,他个子和身形也太大只。 我们体校有准备考大学的师哥,十八九岁,跟他差不多大,体育生,都没他身材那么扎眼精壯。 更何况,我师哥们都很青春阳光,他呢,一点少年气没有。 老气横秋滴。 说三十我都信! “栩栩,要叫哥哥的!” 爸爸强调道,“你这孩子,在家我咋教你的,要谢谢哥哥!” 还怪上我了! 谁在家让我出门叫叔叔的! 周子恒抿唇摸起额角,不知道偷笑啥。 “谢谢……” 我看向他,刚要说谢谢哥哥,他直接启唇,“成琛,你叫我成琛就好,成功的成,知道是哪个琛吧。” “哦,谢谢你成琛。” 我没精力去应付太多,他怎么说就怎么是,反正我年纪小,都教育我,“我知道,抻腿的抻。” “哪呀!!” 爸爸纠正我,“王字旁的琛,和深渊哪个深很像的!” “伸冤?” 我哦了一声,“我认识,伸腿的伸。” “哎呀,不是,音都错了!!” 爸爸还要比划,周子恒在旁边直接喷了,他一脸的‘这场合我不应该笑但原谅我实在忍不住’的样儿,“小妹妹,你怎么就跟腿磕上了?” “我……” 哪不对! 迷糊的! 本来就刚受完刺激,这又非得跟称呼较劲,叫叔叔不对,叫名儿还得考生字! 烦不烦人! “算了。” 成琛略有无奈的抬了抬手,对着我强调道,“活着,梁栩栩,不能再去死。” “……” 神啊。 给我个痛快得吧。 周子恒忙不迭的冲我握拳,“小妹妹,要加油哦!” “……” 我唇角一颤,不如再研究研究到底哪个抻? 第12章 他好像能帮到我 “梁大友,真不怪三姐总骂你,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唠没完的!” 回到病房,妈妈先给我量上体温,转头就气急败坏的冲爸爸吼起来,“栩栩都差点死了,你还有心情搁那深渊悬崖的!” “你知道他是谁嘛!” 爸爸直接回道,“成天擎是成海实业集团的老总,人家那业务多的,矿产,建材,基建、地产以及酒店,正经高门大户,我三姐以前就在他们集团旗下的建材公司做财务,哎呦呦,你看我这脑子,三姐讲的老总媳妇儿总闹自杀,八成就是成天擎的小老婆,秀玉,咱家要是能跟这小成总搭上脉,分分钟可以在京中……” “啥节骨眼了你还有心思想这些?” 妈妈气的直呼哧,“现在栩栩都要有生命危险了,你不说拿出不睡觉都研究菜谱的精神头,还出去穷舔上了,我明告诉你呀,那个成琛救了我闺女,我感谢人家,但除此之外,他跟咱家一毛钱关系没有,再敢谈拢没用的看我不削你的!” “秀玉,你看你,气性咋那么大……” 爸爸叹了口气,接过我腋下的体温计看了看,“还行,没发烧。” “我寻思,这都是缘分,成家那地位层次,平常咱想认识都够不着,正好小成总救了栩栩,还在隔壁病房,你说这多好的机会呀,啥就我穷舔了,你这词太难听了,我和小成总多聊几句也是为了日后的商业合作,咱家好歹也是临海市的百万富翁嘛。” “你可歇会儿吧!” 妈妈气不打一处来的,“你年轻时就是个在农村里给红白喜事掌勺的厨子,能赚到钱都是借栩栩的光,走了大运,还百万富翁,真拿自己当盘菜了,要是栩栩有个三行两短,你就去阎王爷那穷舔吧,他层次地位更高!” “你看你这话说的,越来越下道。” 爸爸撇了撇嘴,“秀玉,算我错了行吗,我就不应该出去抽烟,可你也是,陪个孩子都能睡着,在家不是神经衰弱吗,怎么上杆儿火还能睡死了?她拿你围巾都没醒?” “我这……” 妈妈哑了,“我当时也……” “不怪妈妈。” 我虚虚的靠着床头,“我没去拿妈妈的围巾,是看到妈妈过来拽我,说上车上车……” 大概上了车,我就会吊死了吧。 讲完始末,他俩的表情就跟见了鬼一样。 爸爸赶紧拿出手机,立马拨通三姑电话,“三姐你快回来,打车!我给你报销车费,多晚我们都等你!那东西没走啊,刚差点给栩栩吊死啦!” “让我说!” 妈妈带着哭腔抢过手机,“三姐呀,太吓人了,你快点呀,救命呀……啊,我也纳闷儿,黄道士是说小劫难啊,可我现在瞅着这也不像小事儿啊……啥?用红布先把病房门把手缠上……嗯,好,我这就去……好,你快点回来……邪乎的啊!” 我看着他俩忙活,摸出了三姑留下的心经,抱在怀里,有丢丢安慰。 病房里好闻的气味儿没了。 先前这墙面感觉都是暖的,让我舒服的,现在也凉下去了。 莫名的,我摸了摸头顶—— 对了! 是成琛身上的那股味道。 周子恒怎么说的? 他和成琛这几天一直在隔壁陪床,今天离开,所以…… 我用头顶上成琛会舒服。 他离开了。 病房里的味道就变淡了? 这一切…… 都跟成琛有关? 病急生智。 我握紧经书,隔壁床老婆婆曾说过,住到A902,能保我几日平安。 她没说会一直平安,也没说具体几天平安。 这就表明,平安是不定数的! 老婆婆也不清楚,成琛会哪天离开! 想通这点,我有些激动。 有救了! “爸,成琛还在隔壁吗?” 这个人是能给我力量的。 味道能给我力量! 起码,我身体不会没劲儿,不会发烧了。 “那个小周助理说他们回来取个东西就要去机场,应该已经离开了。” 爸爸正按照三姑的指示撕着红布条,“不过我存了小成总的手机号,栩栩,你找他有啥事儿啊。” “我……” 怎么说? 用他充电? 不太好。 “栩栩,等你好了咱们再去找他感谢。” 妈妈接过爸爸的红布条朝着门把手缠绕,脸冲向我道,“别听你爸说他家多有能耐,再有能耐也是人家的事儿,不能让人以为他救了咱就被讹上了,做人可不能那样,你好生养着,后面的事儿大人会去办,你不用跟着操心。” “妈,我是觉得,他好像能帮到我。” 第13章 我让你背 妈妈手上一顿,很是匪夷,“他能帮你啥?” “他……” “难不成他像你三姑一样,懂这些道道?” “妈,他……” “小成总是家里企业的继承人!” 爸爸在旁边接茬儿,“跟先生八竿子挨不着的,栩栩,要是为了咱家以后的生意发展爸爸找他行,你这种事没法张口,求人啥啊,人跟咱没交情。” “对嘛,他一不是医生,二不是先生,又跟咱们家没关系,为啥要找他帮咱们?” 妈妈继续绑起红布,“栩栩,老师咋教育你的,做人不能嫌贫爱富,再说咱家能给你花起钱,还不穷呢!” “……” 他俩真会错我意了! 我以一敌二。 嘴皮子不太赶趟。 一琢磨也是。 我跟成琛萍水相逢,他救我两次,态度都不友好。 最后稍微柔和点,大抵也是看爸爸面子,可怜我。 总不能为了身体舒服点就去把他找来。 人家凭啥呀。 再说我是被黑脸鬼欺负的,根儿在黑脸鬼。 只要它被三姑消灭或是送走,我病好了,自然就不需要成琛充电了。 算了吧。 “成了。” 妈妈绑好红布条就坐到我病床边,“今晚咱仨谁都不出去,你三姑说她半夜就能回来,到时候就不用怕了。” 我嗯了一声,等爸爸进来,关好内卧的门。 他和妈妈坐到病床边的椅子上,安安静静的陪着我等。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这一晚异常的漫长。 好在医生已经查过房,爸妈不用担心有人进来看到红布条不妥。 熬到半夜,爸爸单手撑着下巴开始打瞌睡,我碰了碰他,想让他去旁边的陪护病床眯一会儿,指尖刚碰到他的肩膀,爸爸一个激灵就站了起来! “哎呀!” 妈妈被他动作带的吓一跳,“梁大友你惊炸啥,睡毛楞啦!” 爸爸不答话,瞪着眼就去解门把手的红布条。 “哎!你干啥!” 妈妈一看就急了,上去拉他的胳膊,“三姐还没来呢,你别动啊……哎哟!” 爸爸不说话,抬手将妈妈给掀开,大步流星的又去解客厅病房大门的红布条! “梁大友!” 妈妈扶着我病床尾站稳,跌跌撞撞的去撵他,“你疯了你!” 我感觉不对劲,挣扎着挪下床,刚走到外间客厅,就见爸爸脸冒绿光的掐着妈妈脖子,“用这破玩意儿,想拦住谁呢。” 声音沙哑阴凉,根本不是爸爸的动静了! 仔细看看,爸爸的面皮下隐约还有一张黑色的男人脸。 黑脸鬼! “呃……” 妈妈被掐的张大嘴,双手徒劳的想拍打他,眼珠子转动着望向我,用力的挤着声音,“栩栩……你快跑……” “妈!” 我拿着那本经书,踉跄着冲到‘爸爸’身前,先习惯性给了他一记右直拳,可惜手臂太软,一拳没什么力,他纹丝没动,我见状又用经书死命砸他的头,“放开我妈!你放开我妈!放开!!!” 经书有用! 我砸了几下他真就松开了手。 “咳咳咳!” 妈妈当即咳嗽的蹲到地上,于此同时,爸爸也眼睛一翻晕倒了! “爸……” 我晃了爸爸两下,“爸,你没事吧。” 转头又看向咳嗽的妈妈,“妈,我爸他是被黑脸鬼上身……” “嘿嘿嘿,嘿嘿嘿~” 妈妈蹲在地上,脖子被掐的出了红道,笑的一脸窃喜的看我,“梁栩栩,妈妈最疼爱你了……” “啊!” 我被她那挤眉弄眼的样儿吓到了,腿一软跌坐在地,“你到底是谁!” “我是你妈妈呀。” 她拽着我胳膊就往外面走,“乖女儿,咱们上路了!” 我想大喊,一股灰尘气却堵住了我的喉咙,呛得我一个音节都发不出。 走廊空荡荡的,她似乎也不怕监控,就这么连拖带拽的给我拉进电梯。 黑色的男人脸在妈妈的面皮下若隐若现,表情自始至终都带着一股子洋洋得意。 电梯降到一楼,她直接给我拖拽到医院后院的花园,入秋的凉风激的我脸皮发麻,我想求救,可一个人都没看到,身体仿佛被她禁锢,只能被迫的配合。 直到她拽着我越发靠近花园里的人工湖,强烈的求生欲望不断的在心底升腾! 我喊不出,动不了,眼泪急出来的同时在心底几乎是用一种绝望念起,“观自在菩萨……” 她像听到了我心底的声音,拽我入水的刹那冷呵了一声,“闭嘴!” 凉水让我更加清醒! 我在心里加快速度背诵,救命! 她急了! 按着我头往水里使劲儿,“我让你背!我让你背!!” “噗噗……” 我呛了水,心底声音更是不停,直到念出了咒语,揭谛揭谛,波罗揭谛!! 嗓子里的灰尘气瞬间冲开,四肢也恢复了自由! 我本能的扑腾着水,用力的挣扎,脸扬出水面同时死命喊了一声,“三姑救我!揭谛揭谛!波罗揭谛!……咳咳!梁红玉救我!梁红玉救我!!!!” 第14章 我啊,是来找你作伴…… 一声喊完,‘妈妈’忽然不再压我的头,不知是不是我产生了幻觉,幽深的夜空中居然划出一道金光,直直的朝‘妈妈’的头顶落下—— 与此同时,我耳边响起了三姑念经的声音,好似从遥远的天际而来,鼓点一般,细细密密,却又透着形容不出的亲切与辽阔,经文和金光拧成一道绳索,直接缠住了‘妈妈’的脖子! “嗷!” ‘妈妈’发出一记怪叫,踉跄着爬上岸边,双手用力的撕扯自己的脖子,面皮下的黑脸愈发的怪异狰狞! 我又冷又怕,战战兢兢的从水中站起来,不停地重复,“救我……梁红玉救我……救我……” 湖水并不深,也就到我腰侧,她又没拽着我走多远,胳膊一伸,我就搭到了岸边,看着‘妈妈’被金色的绳索勒住脖子,心里既紧张又恐惧,我迫切的希望三姑收服了那东西,又怕气急败坏的黑脸鬼伤害到妈妈! 几秒过后,‘妈妈’忽然不挣扎了! 对着我湿漉漉的脸,她诡异的再次一笑,周身呼呼的升腾起了黑沼沼的雾气! 那气有一种形容不出的味道,像是打扫陈旧老屋,笤帚扬起的厚灰,腐朽又令人窒息。 “梁栩栩,你请的人还差的远呢。” ‘妈妈’贼兮兮的看我,黑气汹涌时她猛地扯掉了脖子上的金色绳索,脸大力的一侧,似生生拽下了什么东西,嘴里用力的咀嚼起来! “啊!!!” 金色的绳索顷刻间被黑气吞噬,三姑念经的声音没了,回应我的,是三姑一记极其凄厉的惨叫! “你把我三姑怎么了!!” 我冲着在妈妈身体里的东西叫道,“有本事你出来!咱俩单挑啊!!” “嘿嘿嘿~你想知道吗?” ‘妈妈’嘴里还嚼着东西,血顺着唇角流出,她还很享受到样儿,“乖女儿,你上路以后就知道了,我啊,是来找你作伴……” 没等说完,她惊恐的看向夜空,刚刚消失的金光又再次出现,不同的是,这次的金光不再是一道,而是一条金色的毯子,袈裟一般,席席铺开,流光四溢。 诵经声再次响起,木鱼咚、咚、咚、很有节奏的伴音。 我抬起脸,这次不是三姑念经,而是一记上了年岁的长者男音。 他念的经文犹如浩瀚星空,长河万里,从容不迫,庄严肃穆。 金色的毯子就在他的经文下,汇聚成一道巨大的,金色的光杵,直直的锤向‘妈妈’的天灵!! “嗷!!!!” ‘妈妈’似乎受了挫骨扬灰之痛,嚎叫出声,黑色男人脸在她面皮下晃了晃,“噗!!!” 嘴里血糊糊的东西吐出,黑气在金杵得威力下顿时消散! “梁栩栩!没人保得住你!!” 黑脸男人嚎叫着喊完,当即化作了一缕烟雾,霉灰气四散而尽。 妈妈跟着晕了过去。 没了。 我惊惊的,直觉告诉我黑脸鬼被灭了。 金光一并消失。 不知是不是我错觉,金光消失时,天边还隐隐的传出一声叹息。 须臾而已。 周遭只剩风吹过的簌簌声响。 “妈!!” 我身上的水滴滴答答的落在妈妈脸上,“妈你快醒醒!” 扶着她的脸,感觉她嘴里还有些血块,抠出来摸在手里,有点像肉,“这,这是……” 很黑,我像从水里爬出来的女鬼一样跪在妈妈旁边,长发冰凉凉的黏在背身,强烈的恐惧感不停的侵蚀着我,我清楚黑脸鬼被金色的杵子锤死了,可我不知道妈妈嘴里是什么,三姑怎么样了,爸爸怎么样了,我该怎么办? “来人啊!快来人啊!救救我妈妈!!” “栩栩啊!!” 就在我害怕到极点时,爸爸和两个保安模样的人跑了过来,保安用手电光晃着我,其中一个人拿着手台大声呼叫,“快来人,后院人工湖这有人落水了!” “栩栩!!” 爸爸跌跌撞撞的跑到我面前,确切的说他是摔在我身前的,先捧了捧我的脸,确定我没事,又看向妈妈,“你妈怎么了?!” “那个黑脸鬼上了妈妈身,带我出来,我喊了三姑来帮忙……” 我哭着抬起发抖的小臂,将掌心里血肉模糊的碎块递给爸爸,“妈妈还嚼了……嚼了这个……我不知道是什么,但是妈妈一咬,三姑就大叫,换了人来念经了……” “这是……” 爸爸接过碎块,借着保安的手电光一照,面色一阵苍白,“这,这是舌头呀……栩栩,你妈是不是把舌头咬了,她把自己舌头咬啦!秀玉,秀玉!!” 舌头? 我一听就哭得更凶,极其无助的就看着爸爸去掰妈妈的下巴,“还好,还好,不是你妈的舌头,她没咬自己的,那是……” ‘铃铃铃~~铃铃铃~~~!’ 爸爸的手机急促响起,俩保安都吓一激灵,“我的妈,大半夜这叫什么事儿啊!” “喂,我这边忙着呢!” 爸爸手忙脚乱的接起电话,:“有事儿等……” “梁大友,是梁大友吗?!” 爸爸碰到免提,手机那边的女音极其清晰,“你是梁红玉的弟弟吧,我陪着梁红玉坐出租车回京中,她忽然得到感应,说要帮你女儿助念,谁知没等念完,她舌头就没了!不知道哪去了!现在还不停吐血!你是在医院吧!我们马上要到了,你赶紧让医生准备好,红玉得做抢救!” “舌头没了?” 爸爸呆呆的看向妈妈唇角残留的血迹,“我姐她舌头没了?” “没啦!” 女声带着哭腔,“像被谁咬掉了!疼得她差点过去!我一看红玉要顶不住,就给庙里的大师父去了电话,大师父说会帮忙……你们那边没事儿了吧!你女儿究竟惹上什么啦!!红玉这舌头不像被她自己咬掉咽了,是不是脏东西搞的鬼,还能不能找回来接上啊,喂!喂!!” “……” 爸爸没言语,手机直接脱落,他茫茫然的想要拼接起那些碎血块,“这,这是我姐的舌头,这是我姐的舌头……怎么会啊,不是说小劫吗,栩栩,栩栩!!!” …… 第15章 是我害了你们 就在爸爸试图想要拼接起舌头那一刻,强烈的视觉冲击让我的精神彻底瓦解。 醒来后,已经过了三天。 爸爸妈妈没在,陪在病床边的是大姐梁文丽。 见我醒了,大姐就抹着眼泪把发生的事儿都跟我说了。 三姑舌头没了半截。 好在救治及时,身体没有大碍,但舌头咬碎了,接不回去了。 “栩栩,这事儿太玄乎,保安还都看见了,医院报了案,咱妈刚醒就开始做笔录,她正念叨嘴里有血腥味儿,他们就说了三姑的事儿,问咱妈清不清楚始末,咱妈当场就受了刺激……” 大姐吸了吸鼻子,“高血压犯了,前天刚醒就昏了,抢救过来半边身子就开始发麻,站不起来,咱爸怕她在这住院还得受惊吓,就给她转到临海的医院了,有志和小玲照顾着……” 见我着急,大姐便拍了拍我肩膀,“栩栩,你先听姐说,幸亏那晚咱三姑是跟她学佛的朋友一起坐车回来的,三姑朋友明白点这些事儿,第一时间联系了庙里的大师父,一个很厉害的和尚,他在庙里帮你助念,才算保住了你和妈妈还有三姑的命。” 我压着情绪,想着那晚的两道金光,依稀也能捋出一二。 “三姑的朋友说,三姑吃亏就吃亏在并不是真正的佛家弟子,她的法力不够,遇到些平平常的东西,送送也就罢了,这回招惹到厉害的,就被教训了。” 大姐擦干泪,“昨天那个和尚还被咱爸从庙里请来了,咱爸求他看看你身上还有没有邪祟之物,那个和尚说有,还很多……” “很多?” 我不敢相信,“为什么?” “他说的话云山雾罩,我也没太懂。” 大姐吸着鼻子,“不过和尚最后的意思是,不能帮咱们。” “啊?” 我挣扎着坐起来,低头看到了胸前挂了个金色的牌子,“这是……” “和尚给你留的护身符。” 大姐道,“他说帮忙助念,也是看三姑有难,出家人慈悲为怀,他不能袖手旁观,而他并不擅长驱魔,再者你这个事杀孽太重,他无能为力,能做的,就是留下这个护身符保你免受邪崇侵犯,护你平安。” 杀孽太重? 我脑子乱的,“大姐,那我就一直戴着这个护身符,戴一辈子,是不是就没事儿了?” “咱爸问了,不行的。” 大姐摇头,“大和尚那意思,你现在的情况,属于被地狱恶鬼觊觎,那些留在阳间不能上路的冤魂,都想勾你魂魄,这样,他们就能抓到替身代自己在阳世受过,他们好入轮回托生……” 啊? “凭什么呢?!” 我究竟怎么惹到他们的? 为啥要抓我做替身! “和尚没讲,咱爸一问到具体的,他就摇头,一言难尽的样子,咱爸问他你咋撞上的邪,是不是遇到车祸吓到了,究竟是发烧引起的撞邪,还是撞邪引起的发烧,那和尚也摇头,就念叨着不可说不可说,我听他说话都要急死了。” 大姐无奈的,“不过和尚有一点说清楚了,冤魂的恶念很强,他的护身符最多只能护你三个月,三个月内,要是咱家没有找到厉害的驱魔法师,你的身体就会被众多邪灵一点点拖垮,人会由虚病转成实病,无药可医,只能……” “怎么样?” “等死。” 大姐的两个字一出,我莫名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出来了。 “栩栩,别怕啊。” 大姐赶紧找出纸巾给我擦泪,“咱爸这两天已经找起先生了,一定能找到高人!” 我点头,又摇摇头,推开大姐的手,“我不是怕,我只是……” 憋屈! 我可能是淘气了一些,有时候也不爱写作业,训练会偷懒,搞些恶作剧。 可我没欺负过同学,我真诚对待每一个朋友,见人会打招呼,受人帮助会说谢谢。 我想我是个好孩子的,为什么要害我呢? 为什么要让妈妈在我面前嚼碎三姑的舌头,为什么非得让我死? ‘不可说’又是什么意思? 是不知道,还是说了会触犯什么禁忌? 那晚天边隐隐的一声叹息。 和尚叹的气吗? 想起爷爷去世前在医院抢救,医生也是那么对爸爸叹气。 换到我自己身上,和尚是觉得无能为力,为我惋惜吗? 心像被猫抓狗咬一样。 太难受了! “栩栩,那些东西迷惑你,吓唬你,就是为了制造出一种你自杀而死的假象。” 大姐说的一脸害怕,“所以,咱妈被那个东西上身,才会拉着你去湖边……” “妈妈没事吧!” 我看向大姐,“不会给妈妈抓起来吧。” “不会!” 大姐摆摆手,“他们查了监控,监控上,咱妈拉你下楼的一路都在笑,而你像喝醉了一样,到了医院人工湖,那是个监控死角,没拍到,不过三姑舌头是在车上没得,妈妈是在湖边咬的,他们也不明白,三姑的舌头怎么会……反正都是咱自己家人,来的两个人岁数挺大的,嘴上没说,心里也明白咋回事,宽慰了咱爸几句就走了。” “奶奶呢,奶奶知道这些事儿了吗?” “谁敢告诉奶奶啊,她本来就有心脏病,受不了刺激。” 大姐叹了声,“咱爸骗奶奶,说國家艺术体操队相中你了,他给你找了外教,集训几天,如果你各方面考核都能通过,就要给你送到俄國专攻艺术体操,提升成绩,咱妈住院就是因为看你要出國,她太过激动,血压才会升高。” 我紧着眉,“奶奶能信吗?” “之前你体校的教练不就来咱家提过吗,俄國的艺术体操厉害,有条件早点送你去能有发展,咱爸着急忙慌的想起这茬儿,借引子就地取材了,不然说你在京中,或是國内哪个城市,奶奶肯定得摸过来找你。” 大姐帮我束起头发,“你别担心,咱爸都跟家里人打好招呼了,回头你这事儿一处理完,爸爸就回去跟奶奶说你考核没通过,他就是找个由头拖延,这些天啊,你也别跟奶奶通电话,就当自己参加集训呢,不然你一说漏了,奶奶准保会着急上火。” 我垂着眼没言语。 难怪那个婆婆说,要找手眼通天的高人,不然对付不了黑脸鬼,或是其他脏东西…… 和尚虽没说清楚我咋得罪的这些,后续也不愿继续出手,但还是要感谢他。 不然,我和妈妈,三姑,大概都会折这里了。 怪我。 要是我一开始就不要三姑帮忙,三姑的舌头就不会没了。 妈妈也不会吓到高血压。 可现在想这些有什么用? 我恨我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只能任人宰割。 给家里添了很大的麻烦。 “大姐,对不起……” “栩栩,你道什么歉呀!” 大姐给我挽了个丸子头,旋即抱了抱我,“咱爸说了,不就是脏东西嘛,活人还能怕死人?他一定会找到高人把脏东西全灭了!!” “哎呦!我老姑娘可算醒啦!” 爸爸进来了,“找医生来看看没,有没有哪不舒服?” 我摇摇头,没等说话,眼泪瓣儿又下来了。 爸爸是标准北方大汉的身形,一米八三,肩宽背阔,虽上了年纪,依然脊背挺直,高壮微胖,这才在医院待了几天呀,他一下像老了十岁,头发花白,如同暮年的老头,看着我,他貌似想做出一副轻松地模样,却横生出一股苦涩的味道,“栩栩,你哭啥啊,醒了还哭,饿不饿?爸爸去给你买肉粥吃。” “不饿。” 我瘪着嘴,伸手抱住了他,“爸,是我害了你们。” “胡说八道!” 爸爸轻拍着我后背,“栩栩,你没害任何人,是脏东西在欺负你,别担心,你要没事儿了咱下午就出院,爸领你去看先生,我还就不信了,活着的人治不了那帮入土的了?!” “爸,出院前,我想去看看三姑……” “行!” 第16章 冲这钱也差不了 …… 下午,爸爸就办妥了出院手续。 我没什么东西,换好衣服,拉个行李箱就行了。 说实话,和尚的护身符没有成琛充电的效果好,我腿脚还是轻飘。 好在没发烧,外表看算是康复,我也没再提找成琛的茬儿,跟人家不熟嘛。 能自己解决的事情,还是不要麻烦别人。 出了病房,A901的房门外有人正在聊天。 眼神搜罗了一圈。 聊天人中并无成琛和周子恒的身影。 “搬进新患者了。” 爸爸顺着我视线看了眼,“昨晚A901里的患者去世了,成董的夫人走了。” “啊?” 我愣了下,“成琛的妈妈没了?” “要叫哥哥。” 爸爸还不忘提醒,“不是亲妈,就是你三姑讲的小老婆,小成总的后妈,她身体不好,有挺严重的抑郁症,不过小成总和这后妈的感情还不错,护士说小成总经常来照顾探望,可惜成夫人闭眼时小成总没在身前,赶上咱家也有事儿,我就没给小成总去电话……唉,成董也没露面,好像身体也不行,真应了那句话,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我没应声,拐过走廊时回头着重看了眼A901。 来到楼下三姑的病房,站到门口,爸爸的眼就红了。 缓了缓情绪,遂敲门进去。 单间。 有个护工阿姨正在照顾着。 三姑像是睡着了,她的嘴张着,唇上面盖了片纱布。 在病房时大姐就说了,三姑现在主要是抗感染治疗。 治愈后能发音说话,但咬字不会清晰了。 “三姑……” 我轻叫了一声,想起那道金光,以及三姑顷刻而至的佛音。 她护着我。 第一时间,就来保护我了。 我眼里酸酸的,又想哭,“三姑,栩栩来了,三姑……我对不起你,我不念经,不叫你名字救我好了,三姑……” “喔……” 三姑眼皮子动了动,睁开眼对上了我,想说什么,纱布被吹得起起伏伏。 我忙握住她的手,“三姑!” 三姑的头微微摇晃,眼神示意我,她不怪我。 我忍不住流泪,训练时我韧带拉伤没哭,摔得关节脱位也没哭,但是这些天…… “栩……” 三姑呼着嘴上的纱布,含糊的喊着我名字,神情有些着急,“不,不……” “我不哭!” 我紧着鼻子,努力的瞪眼,不让眼泪流出来,:“我知道,我不哭!三姑,我以后不会怕鬼了!我恨他们!我要弄死他们!!” 三姑忽的笑了,眼底满是慈爱,似乎再看一个稚气满满的孩子。 眼珠微转,她看向我爸,微微的蹙起眉,“你……” 爸爸别着脸,眼泪汹涌的,比我哭得还邪乎! “呵……你……你……” 三姑似吹着纱布,艰难的吐着字节,“不……四说……我则……嘴不好……要度花……弟……我再不能……骂你了……” “哎呀!” 爸爸跺了下脚,小孩儿一样狠劲擦了擦泪,“梁红玉,你有本事就好了后继续跟我吵,我赌你没本事!你啥也不是!你老了老了,终于能被我欺负了!!” “呵……” 三姑着看他,眼底也红了,吹着纱布,嘴里却发出一记笑音,“……呸,突暴花呼。” …… 从医院出来,爸爸带我去了停车场。 家里的帕萨特被大姐送过来了。 她不会开车,要来京中,特意雇人拉她来的。 省的爸爸带我去哪还得打车,不方便。 在三姑的病房里,他们商量好了,这段时间爸爸领我住三姑家。 正好三姑家有供奉的佛像,晚上能护佑我,再加上和尚师父给的护身符,我的安全会有保障,爸爸亦能心无旁骛的去找先生,让我们的生活都快点恢复正常。 “爸,真不用我陪着呀。” 大姐在车门外满眼担忧,“三姑这有人照顾,不然我就跟在小妹身边吧,我看栩栩身体还虚的很。” “拉倒吧。” 爸爸启动车子,皱眉看向大姐,“栩栩这不是一般事儿,你这小胆儿都赶不上你妈,让你跟着八成也得吓出好歹,到时候老家那边真就瞒不住了。” 大姐只得点头。 她的确胆小儿,回农村走亲戚,半夜去院里上厕所还得找姐夫或是家里人陪着。 “栩栩,那有事儿给姐打电话,如果爸不在,你一个人住害怕,就赶紧找姐,啊。” 我嗯了两声,爸爸又叮嘱了大姐几句,无非就是照看好三姑,请的护工终究是外人,难免有不周到的地方。 “你三姑现在说话不赶趟,她脾气差,容易搓火,你得勤盯着,多陪陪,别让她恢复不好,至于陈波那边,我会打电话交代,等你三姑一出院,你就回家,别影响夫妻感情。” “爸,你放心吧,陈波很懂事的,他一听栩栩发烧就想让我来照顾了。” 大姐应着,“我现在照顾三姑,他更不会挑理,酒楼那边他会和孟叔有志盯好的,你安心带栩栩找能人,一定要让她好好的。” “行了,你回去吧!” 爸爸满腹心事的驱车离开,开出老远,不禁叹出口气,“哪管让我舌头没了,也别让我姐遭这罪,造孽呀。” 我垂着眼,内疚的很。 “栩栩,都怪那个啥黑脸鬼,本以为灭了他就消停了,谁成想还有其它的!” 爸爸看了我一眼,“你放心吧,爸找了个特别厉害的术士,明天见面,顺利的话,明晚就能把这些东西全给灭了,咱家啊,就算报仇雪恨了!” “真的?” 我眼睛亮了下,“爸,是特别特别厉害的吗?” “必须的!” 爸爸沉下口气,“听说是祖传的驱魔世家,从他爷爷那辈儿起就做这个了,我托朋联系上的,见面费打完折还一千五呢,冲这钱也差不了!” “一千五的见面费?” 我愣了愣,“那后续他还要钱吗?得要多少?” “你甭管了!” 爸爸应着,“咱这钱不会白花的,人家有本事,才敢开这个口,只要他能摆平,多少钱都不是事儿,对不?” 我闷闷的,“有点贵吧。” 对钱我其实没啥概念,同龄中我算是比较能花钱的,甚至还有个绰号叫‘花钱大王’,因为我学过的特长太多,样样通,样样松,在长辈眼里就属于祸祸钱的主儿,不过家里条件好,爸妈护着,没人敢当面说我啥,但你要说一千五见面费,我觉得很贵,现年一部特别好的直板手机也就一两千,我想买,爸妈一直没同意,怕我耽误学习,用这么多钱只是见一面,我觉得不太划算。 “啧!” 爸爸横了我一眼,“咱是差钱的家庭吗?老闺女,爸咋教育你的?我视金钱如粪土,下一句!” “……” 我不想说,没啥精神,但看爸爸的样儿,还是讷讷的道,:“金钱与我如浮云。” “对嘛!” 爸爸笑了,看着风挡,“老闺女呀!只要你好,咱家就好,钱嘛,再赚,不过你要记着,这事儿过去了,你将来呀,一定要孝顺你三姑,不管走到哪,有多大出息,都不能忘了你三姑,哪怕你忘了我和你妈,你姐你哥,逢年过节的,你都要去看望你三姑,给你三姑养老,明白没?” 我嘴里发咸,点点头,侧脸看向窗外,假装看着风景,没在答话。 到了三姑家的小区,爸爸停好车就带我上了楼。 三姑家住五楼,两居室。 屋子里很干净。 有好闻的檀香味儿。 以前我一来就到客厅的沙发上坐着,吃水果看电视,玩儿。 现在则径直走到三姑供奉佛像的屋子。 案桌上供奉的是菩萨,我看着菩萨慈祥的笑脸,心里酸酸的。 按照三姑以前上香的方式,我先去洗了手,然后给菩萨上了香,跪在蒲团上磕了三个头。 佛祖保佑,三姑快点恢复,妈妈快点恢复,这件事快点过去吧。 爸爸放好东西就站到客厅窗边开始打电话,我上完香出来,就看我爸面上挂着笑,脊背不时的弯下去—— “是是是,我也是听说了方先生的能耐,麻烦您转告方先生,他要是能灭了我小女儿身上的邪崇,事成之后,五万块我一分不会差的,日后若是方先生有缘去临海市做客,我全权招待,哎呀,什么钱不钱的,能请方先生吃饭,是我家的荣幸……” 第17章 方圆十里你打听打听 五万? 我抓住重点,看完还要五万块?! 爸爸挂下手机,擦了擦额上的汗,转头看到我,还一副开心的样子,“老闺女,时间订好了,明天下午三点,爸领你去他那,妥妥的!” “爸,他要五……” “哎——” 爸爸猜到我要说什么,抬了抬手,“你这孩子是不随你奶了,财迷呢!他们这行有真本事的都贵的很,这是规矩!” “啥规矩?” 我不解,“三姑给村里人看的时候也没要钱呀。” “你三姑那不属于助人为乐么,再说村里人都知根知底、沾亲带故的,亲戚间帮个忙,哪好意思要钱?” 爸爸说着:“况且她也不是专业的,专业的忌讳多,啥五弊三缺,泄露天机的活儿,对个人不太好,多要点钱正常,一旦有生命危险呢,要是五万块能让大家都安安全全、顺顺利利,咱就算破财免灾了!” 我一想到有生命危险就没脾气了。 “爸,等我长大了,我多挣钱,会加倍孝顺你的……” “咱家钱都是你的,说这话!” 爸爸冲我笑笑,转头又打起手机,拨通后放到耳边,:“小乔,哎,我说你休假到什么时候呀,对,这不我姑娘那天被车祸吓到了吗,啊,我寻思让你查监控看看她当时到底咋回事,啊,你明个就回交敬隊啦,行,上点心啊,日期我不都跟你说了?对,帮我仔细的看看那天路口的监控就行,嗯,我等你信儿……” 我从行李箱里拿出心经,背下来了也没啥可看的,“爸,咱得在这住多久,时间长的话,让二哥把我书本邮来吧,我落挺多课了。” 本来生病还偷着乐,谁知道…… 唉! 爸爸低头还按着手机,“傻孩子,明天就完事了,咱就回学校了,不用费这劲。” 我点了下头,摩挲着经书,心里还是发慌。 但愿一切顺利。 但愿。 这一晚我睡得很不踏实。 梦里有很多黑影在拍窗户,砰砰的喊着我名字。 起来后我眼下都黑了一圈,怕爸爸担心,没太跟他讲。 下午,爸爸开着车带我去找那个驱魔先生。 七找八拐的,从市区开出来,到郊镇后又开了三个多小时,周围都是大地了,才终于在约定时间前到了先生家。 坐着车,土路颠的我一点毛病不敢有。 到了院门口,冲下车我就憋不住吐了。 爸爸等于从城市跨越到县镇又直入乡村腹地。 得亏车子抗造,最后的这段土路太崎岖了。 爸爸下车也敲起腿,见我吐得酸水都出来了赶忙找出纸巾给我,“闺女,没事儿吧!” 我躬着脊背,晃了晃手,接过纸巾擦嘴,吐出来就强些了。 “你俩就是姓梁的事主?” 院里出来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平头,披着个旧西服外套,嘴里还叼着小半根烟,见爸爸点头,他猛咗了两口吐掉烟头,笑了声,“行,还挺准时,跟我进来吧,方大师在家等你们呢!” “好。” 爸爸搀着我胳膊跟着他往院里走,大概是看他有点太吊儿郎当,便试探的问道,“小伙子,你就是方大师的助理吗?和我通电话的那个人?” “对!” 男人大咧咧的应的,“昨儿半后晌就是我和你聊得,我姓秦,秦始皇的秦,你叫我小秦就行,方大师是我姑家的哥,我忙完农活就来帮他搞下接待,都是自己家亲戚!” 爸爸脸色莫名,“小秦助理,你平常还做农活呀,大师不是都走南闯北挺忙的吗?” “这位事主,一看你就不是见多识广的,那四处走的都是没活要出去找活的,我哥,不是,我们方大师,有的是上门来找的,根本就出不去!” 小秦说着,又扫我一眼,“这就是你小女儿?” “哎对!” 爸爸点头,“情况你应该都了解了。” “嗯……” 小秦咧着嘴仔细看了看我,“挺好看的小姑娘,眼下却乌黑黢青,一看就是被脏东西缠着了,行了,找到这来就算你们得救了,我们方大师驱邪最有一套,从爷爷辈传下来的,十拿九稳!” “哎,这就好这就好……” 爸爸又高兴了,“栩栩你听到没,有亮了。” 我扯了扯唇角算回应,人没啥精神。 四处看了圈,很常见的农家院,不过没养家禽,显得很宽敞,还算干净。 说说聊聊的进了屋,入眼是个大厨房,分东西两个屋子。 小秦带我们去了东屋,进门就开口道,“大师,事主到了!” 我抬起眼,炕上盘腿坐着个男人,比小秦年长点,四十岁左右。 梳着个油光崭亮的偏分,长得挺普通,不胖不瘦,着一身白色的太极服。 类似武术套装,架势很足。 见我们进来,他先跟爸爸打了声招呼,旋即看向我,爸爸刚要介绍下我的情况,他就抬起手,微微蹙眉,“此女印堂发黑,面容晦暗,有群魔乱舞之相,看来遭受邪崇困扰多日,梁老板,你怎么才来呢?” “这不是才打听到您嘛!” 爸爸忙道,“方大师,你看我女儿这邪,好祛吗?” “这个……” 他从炕上下来,围着我走了两圈,随即道,“得加一万,六万一千五百块,我法到病除!” “啊?” 爸爸愣了,“方大师,您不能坐地起价呀。” 我也不太乐意,这个方大师,怎么瞅也不像‘手眼通天’的高人。 年轻是其一。 主要这加钱手法太随意了! 敲诈嘛! “梁老板,所谓闻名不如见面,您女儿这个邪魔非同一般,我要这一万,就是能保证出手必将斩草除根,让你们能哭着来,笑着走。” 方大师说着,还挺了挺脊背,“您做生意的,也是朋友介绍来的,我的本事,可是实打实,方圆十里你打听打听,我方天厚,我爹方文印,我爷爷方耀强,哪个不是名头响亮,本领高强,您要是信我,我这事儿就负责到底,绝不含糊!” 爸爸苦了苦脸,“方大师,加钱可以,可我今儿没带那么多现金,您看……” “没关系,咱就立个字据,回头让小秦跟你到镇上的银行,你转我账户里就行,有问题吗?” “行!” 爸爸没意见了,我想说话,爸爸一个眼神过来压制,“方大师这都出身世家的,能对付就行,钱财乃身外之物……那个,方大师,您准备什么时候给我姑娘驱邪?” “梁老板敞亮,我也不端着,现在就驱!” 说话间,方大师就去洗了洗手,站我面前先做了个运功的动作,“上香!拿米碗!” 爸爸有些懵,“这就驱上啦?” “梁老板别说话,一边让让,小姑娘站在中间!” 小秦点燃一根香,拉上窗帘,然后又端了一碗生米过来,“大师运功了,外人不得打扰!!” “哦哦。” 爸爸颤颤的,捂住嘴,朝一边站了站,我就跟个二傻子似的站在屋内中央,看着这个方大师在我面前双脚一跨,马步一扎,双手由丹田抬起,再如白鹤亮翅,两腮随即凹陷,眼皮翻着,跟不上来气儿似的! “大师叔叔……” 我有点看不下去,“你这个马步很不标准……” “保持安静!!!” 小秦抽冷子一嗓子真给我吓一跳! 没等我反应过来,这个方大师忽的原地一蹦,“爹爹助我!!” 我本能身体后仰,想跑,这人好像精神不太正常! “妖孽!” 方大师瞪着眼就朝我喊了一声,同时咬破自己得中指,对着我额头一点,:“你爷爷在此,还不速速求饶!!!” 我身体一震,在他手指点上来的瞬间,额头居然有一种火灼感! 不知是好是坏,但可以确定,这个方大师不是彻头彻尾的骗子。 有本事! 心提了提,又见方大师接过小秦手里的米碗,食指和中指好像做了个啥指诀,然后用带血的中指在米里搅合了几圈,随即对着爸爸说道,“梁老板,邪走香灭,您看清楚了!” 第18章 亮亮罩子 爸爸被他这几出花活儿弄得紧张够呛,盯着小秦插在旁边的香头一动不敢动。 没咋滴呢,他额头已经冒出了一层细汗。 “妖孽!还不快滚!!” 方大师又对着我怒目圆睁,抓起大米就朝我身上打了起来,“打你身,打你筋,打你魂魄惊又惊!吾奉祖师爷急急如律令!!” “疼!” 我吃痛的抱住胳膊,明明只是一些米粒,可砸到身上,却有一种被钉子扎到的感觉,很尖锐的疼,九月的秋老虎还很燥,白天很热,我最近却很怕冷,出门都穿着薄绒外套,按说米粒都碰不到我,偏偏他每扔一下,就跟直接扎我肉里似的,疼得我嘴里嘶嘶作响,几乎都要站不住了! “梁老板你看见没有,你姑娘疼的都叫唤了!” 小秦看着我的反应就给爸爸做起解说,“这就说明,邪崇要出来了!您还觉得六万不值当吗,您女儿总不会是我们的托吧,我们方大师的本事向来不掺假,您啊就瞧好吧,这香马上就会灭了,灭了就说明邪崇被赶跑了,回头方大师再免费给您送一下,您姑娘就彻底没事儿了!” “哎,好。” 爸爸又惊又俱,满是担心的看着我,“栩栩,你坚持一下,马上就好,马上……” “好疼……” 我紧抱着胳膊,胸前的护身符热烫烫的,被米砸到的地方如同一直被刺,方大师不停地大骂妖孽,围着我撒了一圈大米,最后又把米对着我的脸上砸,“妖孽!快点求饶,出来!你给我出来!!” “啊!” 我退了一步,脸上火烧火燎,有一种要被砸成蜂窝煤的错觉,就在我疼的要忍无可忍的时候,眼前倏地闪过一道白影,在我和方大师之间的空隙里,嗖一下就过去了! 方大师还没发现,仍抓米砸我,我刚要提醒他,‘腾’~!的一声,脚边忽然着起了火! “起火了!” 爸爸反应灵敏,抓着我就就靠到了墙边,生怕我被火烧到! 焦糊味儿弥漫开来。 散落在地的米粒被烧的噼啪作响! “咋会起火呀。” 小秦有些傻眼,方大师也懵了一两秒,刚要抬脚把火踩灭,他手里拿着的瓷碗‘啪嚓!’一声兀自碎了! “!!!” 方大师一个激灵! 差点被碎瓷片子崩到! “快快快,浇水呀!” 爸爸拿出了超凡的应变能力,见他俩都傻愣在原地,爸爸一个健步冲到桌子旁,拎过茶壶晃了晃,看里面有水就对着地上烧焦的大米一扬! 刺啦~!! 鼻息处全是糊吧味儿。 好在方大师家是水泥地面,火不大,又没汽油啥的引火,水一过去,就全灭了。 “方大师,您没事儿吧。” 爸爸灭了火,看方大师还在愣神,“啥情况呀,您这是给驱走了,还是没驱成?” 方大师唇角动了动,转头就看小秦上的香,一眼过去,刚刚只冒烟的香就起了明火,烧的火炬一般,方大师一晃,指着就道,“快快快,那香,香又着了!” 爸爸壶里还剩点底儿,接着一扬,一点没浪费,全服务了! 待火彻底扑灭,方大师拧起了眉,看向烧的黑黢黢的香,喃喃的道,“还真是个厉害茬子呀……” “哥!” 小秦突然喊起来,要下蛋了似的,“哥哥哥哥哥……” “啧,我说多少遍了,看事儿时要叫大师。” 方大师瞪向他,“做助理你就得拿出……” “哥你快看!!” 小秦顾不上的样子,指着被烧过的地面,“有有有有字!!” “什么字!” 方大师不耐烦的看过去,眼当时就直了。 我疼了一遍,靠着边侧的墙面,身体虚脱了似的,小秦一喊,我也看过去,只见刚刚烧过的大米,像是被谁聚拢在一起,黑乎乎的,被摆成一个大大的‘死’字。 死? 嘴张了张,我唇角居然诡异的上挑,自嘲般。 心里很怕,可看着这个字,却明白,这是挑衅,鬼在挑衅。 想着刚刚的白影,黑脸鬼走了,又来个白色的? 接力啊这是。 “哥……” 小秦咽了咽唾沫,“你的米是洒落开的,怎么烧也不至于成这个字,碗还碎了……”他看了眼香,“咱之前驱邪,香灭了就齐活,那刚才不但没灭,还烧那么高……要不,梁老板这活咱就算了,让他们另请高明吧。” 话我一个小孩儿都听懂了。 事儿很明显嘛。 对方很厉害,方大师未必有自己说的那么神勇。 方大师没接茬儿,爸爸脸色暗下来,失望中夹杂着恐惧和不安。 屋内陷入短暂的沉寂,半晌,方大师喝出口气,刚要说话,空气中无端传出女人的娇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以为只有我听到了,没想到众人表情都是一惊! “谁在笑?!” 小秦瞪大眼,茫茫然的看向四周,“哥,你们听到了吗?谁!!” “咯咯咯~哈哈哈哈哈哈~” 女人笑的怪里怪气的,声音忽远忽近,飘荡了几个来回,就戛然而止了。 “哥!有鬼呀!!” 小秦一把将方大师抱住,“吓死我了!刚有人在我耳边吹气儿啊哥!八成是个女sai鬼呀!!” “栩栩,你看到了吗?” 爸爸脸色很差,“谁在笑?” 我心揪揪的,“我只看见了一道闪过的白影。” 大白天都能这样,太毛了。 “那咱赶紧回吧。” 爸爸缓了缓,“方大师呀,这事儿看来不能麻烦您了,趁着天没黑,我们先回了,不然走夜路,我担心危……” “擦他妈的。” 爸爸还没等说完,方大师就吐出脏话,爸爸怔了下,就见这方大师不耐烦的推开他身上树懒似的小秦,咬牙切齿道,“我方天厚出道八年,头一回遇到这么猖狂的,烧我的祛煞米,碎我的顶煞碗,还敢坏我的真火香,马勒戈壁的,真当我没本事嘛,老子今晚非灭了他!!” “那个,方大师……” 爸爸忙安抚,“您先别激动,我小女儿招惹的脏东西的确很厉害,原先以为就一个,后来才知道是一群,实不相瞒,我亲姐也会点道法,为这事儿都吃大亏了,您啊,别冲动,本事我也看到了,就是对付这个东西能差点,我呀,不想您受伤,我们就先……” “梁老板,您亲姐是哪门哪派?!” 方大师还来劲了! “她没门没派,就是学佛,自学的……” “那跟我能比的了吗?” 方大师眉头一挑,“我这是祖上传的!我方天厚,我爹方文印,我爷爷方耀强,哪一个不声名赫赫,梁老板,我拿你钱财,就替你消灾,今晚说什么都得把脏东西的来路弄明白了!” 我脸颊无端颤了颤,他说这话的神态咋这么眼熟? 好像三姑之前…… “别别别。” 爸爸顾忌三姑那情况再次发生,忙道,“方大师,见面费一千五我这就给你,另外我多付你五百块辛苦费,当做赔这碗钱了……其余的,我真就不麻烦了,安全第一,安全第一呀!” 我跟着点头,赞同爸爸决定。 不是‘手眼通天’的高人,还是不要淌我这浑水了。 “你质疑我?” 方大师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梁老板,今天这事儿我宁愿不要钱,也不能丢这个人!” “哥!” 小秦急了,“你冷静,那女sai鬼真不一般,她都……” “什么女鬼!” 方大师瞪过去,“真要女sai鬼你塌妈还省的打光棍了!” 小秦讪讪的缩脖,不敢言语。 “梁老板,我给你亮亮罩子。” 方大师嗖嗖两步蹬到了炕上,随后便一个后空翻下来,吓得爸爸哎呀一声,“您这这怎么还翻上了?” “我还能从柜子上翻!” 方大师说着还要往炕柜上爬,爸爸忙拽住他手臂,“不用不用,您这功夫我看到了,翻得很利索……” “知道我有内力就行!” 方大师蛮潇洒的一甩头,“我们家一代一代,外练筋骨皮,内练术法气,传的是实打实的,这个事儿,我说给你办,就能给你办明白了!” “我不是不信您。” 爸爸一脸难言,“我是怕你出事情……” “不用多虑!” 方大师一抬手,“我马上立字据,今晚就算死了,也跟你们家没一毛钱关系!!” 第19章 风险 …… 入夜。 方大师在院里起了坛。 他吩咐小秦准备了公鸡和黑狗血,又从柜子里拿出符箓和铜钱剑。 剑握在手,他还比划了几下,劲头很足,颇有大干一场的架势。 爸爸面儿上追捧,方大师一去别处忙活了他就满眼焦虑,烟一支接着一支的抽。 我吃了点面包,坐在炕边干等,脚腕不知被什么虫子咬了,有点痒,时不时还得挠一挠。 说实话,方大师貌似有些冲动自负,精神却是让人佩服的。 他让我看到了一种形容不出的战斗力。 这个人可能爱钱,自大,但他遇到脏东西没被吓跑,敢打敢拼,能迎难而上。 光这一点,就值得我竖大拇指。 “爸,你别忘提醒方大师叔叔,一但打不过,别硬来……” 受伤就不好了。 “我知道。” 爸爸应声,去院里又跟方大师聊了阵,我走不动,就坐在屋里等,没多会儿,就听到方大师在院子里喊,“起坛!!” 这就起了? 我挣扎的站起来,挪到窗边趴着玻璃往外看,院子里很亮,视线一目了然。 方大师在案桌后面,一手舞着铜钱剑,一手朝天上撒着符箓,嘴里大念着啥咒语,爸爸和小秦靠房门站着,没离太近,生怕影响他发挥。 舞了没多会儿,方大师又拿出了一个铜铃铛,叮叮当当摇晃,嘴唇上下翻动,不停说着什么! 我听到铃铛声开始发焦,整个人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真想让他不要再摇了,太闹心了! ‘叮叮当~!!叮叮当~~!!’ 方大师自然听不到我的心声,他摇的特别起劲儿,甚至还跳上了坛案桌上蹦跶着摇晃,“天下邪崇,闻我此铃,速速就擒,莫敢不崇,吾奉……哎呀妈呀!!!” ‘噗嗵!!!’ 不知他是不是摇的太忘我,一脚踩空,直接从桌面上摔下去了!! “哎!!” 我着急出声,隐约见个白影又从院子里闪出去了! “我腿啊!!” 方大师哀嚎而起,“我腿!疼死我啦!!” “方大师!” “哥!!” 爸爸和小秦第一时间冲过去,下一瞬就听小秦大叫,“哥!你别动,骨折啦!小腿都撅到膝盖前面来啦!!快!快找车去医院!!” “?!” 我踉跄的后退一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膝盖,他…… 小腿撅前面来了?? 坛案桌没多高,咋能摔这样? “用我的车!!” 爸爸大声的回,不忘回屋子里接我,“栩栩,走走走,方大师受伤了,咱们得赶紧送他去医院!!” 我跟在爸爸后面,到了院子里,爸爸和小秦抬着方大师上车,角度让我看的是清清楚楚,方大师那小腿跟躺下的数字7似的,撅着! 别说他疼的直叫唤,我看着都直咧嘴! 爸爸让方大师半躺在车后座,头枕着小秦,我坐到副驾驶,正要启动车子,方大师抽抽的出声,“梁老板……去,去院里弄点黑狗血擦前杠上……别被鬼挡墙了……” “哎哎,好,还得是方大师呀!” 这节骨眼了。 爸爸还捧呢! 抹了黑狗血一路倒是没遇见啥邪门事儿,就是土路太颠,方大师的惨叫声就跟鼓点似的,特有节奏的哎呦!哎呦!哎呦我的妈妈啊!梁老板!你慢点开!我不行啦!!! 一波未平。 一波又起呀! 听得我浑身发麻,直冒冷汗! “我很慢啦!您家这块儿坑实在太多啦,大坑套小坑,小坑套老坑,避都避不开,来时我姑娘都被颠吐了,我真没办法!” 爸爸开着车不停安抚他,“方大师您忍住,放心,您的医药费营养费我全权负责……” 方大师没接茬儿,疼晕过去了,闭眼前还念叨,“想我家祖上打邪,我爹是方文印……我爷爷是方耀强……哪一个不是名头响亮……哎呦!我腿!!嗝——” “方大师,您撑住……晕了?” 爸爸从室内镜看了眼,随即叹气,“晕了也好,不然太疼了,唉,要不说方大师出身世家,能撑这么久才晕,真有骨气呀,小秦助理,我知道,今儿这事儿要是方大师的父亲在,肯定会把那脏东西灭了的!” “未必。” 小秦一脸生无可恋,“我哥他爷临闭眼前就嘱咐过我姑父,就是我哥他爸,提醒他爸遇事不要冲动,要谨慎,可他爸碰到个厉鬼,还是跟它缠斗在一起,最后没打过,我哥他爸是七窍流血而死的,那死的老惨了。” “啊?” 爸爸脸木了木,“那方大师的爷爷够高瞻远瞩啊,他爷爷还是很知道深浅的,绝对高人!” “哼。” 小秦摇摇头,“我哥他爷爷方耀强帮人起坟,没想到棺材里上了年月的尸体未腐,遇气就成了猛僵尸,他爷爷非要比划,让旁边人都退后,试图用铜钱剑给猛僵尸扎回棺材里,结果猛僵尸压根儿不怕这个,对着他爷爷脖子就来了一口,咬到了大脖筋,老头当场就不行了,血跟花洒似的直呲,被送到家,就跟我哥他爸说了这一句话,谨慎哪!然后就咽气了,死不瞑目,更惨。” “……” 我脖子一凉,耀强是挺要强,大动脉被咬了,还能撑回家留下几句遗言。 “咳!” 爸爸呛了,“既然方大师的爸爸和爷爷都走的这么仓促悲惨,方大师早就应该吸取经验教训,遇事怎么还会如此冲动呀。” “唉!” 小秦长叹了一声,“随根儿了呗。” “咳咳咳咳!!” 爸爸好悬没把肺叶咳出来! 我心里百味杂陈,想到方大师那一千五的见面费,是要的不多…… 风险指数太高了! …… 到了医院,爸爸帮着医护人员把方大师抬上担架床。 骨折么,主刀医生接到急诊电话还没太当回事。 结果一看到方大师那旗帜般坚强矗立的小腿直接傻眼。 我和爸爸在手术室门口等了几个小时,直到医生出来说没大问题了,爸爸才放了心。 从医院出来,爸爸把带的现金都给小秦留下了。 五万左右。 小秦还挺不好意思的。 毕竟爸爸是被方大师硬留下的。 搞成这局面,大家都不好受。 坐车里天都亮了,小秦追出来,爸爸以为医药费不够,谁知小秦是担心我,“梁老板,你女儿遇到的东西太厉害,病急容易乱投医,您呀,千万别遇到骗子了,我知道一个人,他叫沈万通,号称啥圣手,小时候,我听我哥他爷念叨过,绝顶高手,我哥他爷爷年轻时找沈万通比划过,结果被人家收拾的一点脾气不敢有,您去打听下,他一定能搞定您女儿这件事的!” “哎,谢谢!” 爸爸眼底一亮,“那这沈万通住哪啊!” “我不知道。” 小秦摇头,“我就是听说过他,好像南方人吧,活着的话,得七八十了,反正他本事是足够大的,我哥他爷爷念叨一辈子呢,就服这一个人啊!” “啊,行,谢谢啊。” 爸爸眼底的光亮灭了,小秦一走,他就自言自语的念叨,“就知道个名儿,什么圣手?七八十岁了,就他们这行,一会儿厉鬼缠斗,一会儿咬大脖筋的,这人儿还能健在吗?” 我垂着眼,没接茬儿,心绪仍在方大师撅折的小腿上起伏。 祈祷他以后别落下残疾。 “栩栩,昨晚你妈还说,要我找当年点化过你的黄道士,可我这打了几圈电话,也不知道这人在哪里。” 爸爸摇头,“单靠一个名字找人太难了。” 刚启动车子,手机就铃铃响起,爸爸顺手接起,“喂,小乔,你这么早就起来……什么?!” 爸爸音一挑,我直接看过去,只见爸爸脸色苍白的嗯嗯了一阵,旋后放下手机,不敢相信的看向我,“栩栩,你是不是说过,你过生日发烧那天,路上有个女人和你搭茬儿来着?” “是呀。” “三十来岁的?” “嗯,跟大姐的年纪差不多。” “笑眯眯的?” “对呀。” 我看着爸爸层层发白的脸,“怎么了?” “她……” 爸爸踩住刹车,卸力般摊到座位上,“她死了好些年了……” 第20章 出马的先生 “啊?” 我不敢相信,“和我说话的是活人呀!” 鬼不都黑脸或是白影那种吗? “她大概率……不是人。” 爸爸白着脸,“栩栩,爸不瞒你,给我回电话的就是你乔叔叔,他帮我查了你那天放学回家路上的监控,就在你看到车祸的那个路口,他从监控中,发现有个女人是横空出现在你身后,然后那个女人拍了下你的肩膀,你回头看了她一眼……下一瞬,车祸就起来了,你又看向肇事车辆,那个女人,就凭空消失了……” 消失?? “爸,大中午的,她怎么会跟人一样和我打招呼?” 我完全没阴森森的感觉呀! “小乔也吓一跳,他说昨晚查一宿,连前后的路段都看了,那个女人就是突然出现在你身后,拍你一下,说了啥,车祸一发生,她就不见了……” 爸爸缓了口气,“他觉得这事儿诡异,截了一张那女人的正脸,连夜又找了他在邢敬隊的朋友,查出那个女人是外省的,已经死了十多年了,通过专业人士比对,确定监控截图和女人死亡前登记过的证件照五官一样,具体的,小乔还在帮我查,一会儿小乔会把截图发我手机里,但可以确定,那天中午喊你的,一定不是人。” 我脑中跃起那个女人的样子。 一面之缘。 细致的长相记不太清。 但感觉很清晰! 她拍了我,触感很真实,神态和气质都非常温和。 跟‘鬼’的形象也挂不上钩啊! 嗡嗡~ 爸爸手机响起,他深吸一口气点开彩信图片,看了眼后又递给我,“栩栩,是这个女人和你打招呼吧。” 我探过头,截图不是很清晰,大致的五官能看出来,她还在对着我笑,盘的头,穿浅灰色的西服外套,内里白色衬衫,衣服的款式能老点,整体来看,亦算朴素大方,走哪都不会被怀疑是坏人。 “是她,她叫得我。” 我怔怔的,“爸,乔叔叔会不会搞错了,鬼能在阳光下像人一样吗?” 太匪夷了! “小乔反复查了好几遍监控,如果她是人,怎么会瞬间消失?” 爸爸蹙紧眉,“鬼能不能在阳光下我不知道,但有一点,这个东西要是不厉害,你三姑会没了舌头吗?方大师的腿能折成那样?支棱了都?” “三姑舌头是黑脸鬼弄得,至于方大师的腿……” 我喃喃的,“难不成白影就是她?” 对了! 在方大师家里笑的就是女人! 摔得时候,他家院里也闪出了白影! “他玛的。” 爸爸低吼一声,退出彩信,顺手砸了下方向盘,“我就说你不会无缘无故发烧,合着是被邪给盯上了!” 盯上了? 隔壁床的婆婆也是这么说的! “爸,那她怎么会知道我名字?” 我问,“为什么要盯上我?” 这是重点呀! 我从莫名发烧到连续撞邪,难不成是得罪她了? 咱都不认识她呀! “先让小乔查查,查不出来的,只能问这个女人了!” 爸爸一副怒从心中起的样子,“肯定是这东西把你的魂魄给冲散了,才会让其它的脏东西钻空子,就像和尚说的,冤魂要拉你做替身,根儿就在这个女人,没她你不会遇到这些倒霉事儿!别怕!爸爸就算把全部身家砸出去,也得把这东西逮起来,问个清楚!” 我喉咙紧着,一想到自己是被死人搭讪就不寒而栗。 心里的疑团亦然越聚越多。 爸爸从也变得愈发愤怒,回三姑家的一路都在分析。 末了他还安慰我,查出了脏东西也算是好事,起码知道了我发病原因,根儿在哪了,剩下的,就是驱邪而已! 我没吭声,连续两个人因为这件事受伤,让我既内疚又发慌。 上楼后爸爸让我回屋睡一觉,他继续联系驱魔先生,不管咋说,他还算有些人脉,虽然先生这行当边缘,骗子也多,但朋友询问朋友,也不怕找不到先生。 不过有一点麻烦,爸爸临海老家的朋友多,有两个介绍的都是临海周边的先生,这种爸爸就谢绝了,他不愿带我回老家去看虚病。 一来他在临海市生活了十几年,没听说有啥隐士高人,二来临海是个中型城市,有几百万人口,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我们家还是开饭店的,熟人太多了。 爸爸怕我虚病没看好,事儿再传出去,人多嘴杂,难听了就。 所以他主要还是打听京中附近的先生。 心脏嘛,能人也多。 爸爸放话不差钱,先生的名头越大越好。 我跟着折腾了一晚,身体很累,躺在床上却一时半会儿睡不着。 想回家。 想妈妈。 翻来覆去的,听到爸爸在客厅又和乔叔叔通电话,“乔儿,你再帮哥查下那天的车祸,对,我怀疑车祸是不是也这东西搞出来的,目的是为了撞我闺女,哎呀,我不是有被迫害妄想症,你不也说了,那个女人一下就不见了,悬的很,我们都不认识……” 醒来已经是中午,爸爸准备好了午饭,见我出来就招呼我过去吃,“栩栩,我又找了个先生,顶仙儿的,出马的先生,听说仙儿厉害的很,出关了,地址爸都打听好了,吃完饭爸就带你去。” “爸,啥叫出关啊。” 我怏怏的,没啥胃口。 “栩栩,你吃一碗饭,爸爸给你讲故事好不?” 我点了点头,拿起筷子,“你说。” “有一种说法,胡黄不过山嗨关嘛,古时皇帝去打猎,遇到一个女子被狗熊撕咬,皇帝想救人,就射出一箭,结果你猜怎么着,狗熊闪开了!女子被射死了,皇帝好心办了坏事,就有些郁闷,晚上的时候又下起大雨,皇帝在郊外很冷,恰在这时,有人来给皇帝献了件狐裘大敞,皇帝一试穿,哎呦,温暖舒适,雨点都不沾……” 爸爸给我夹着菜,“他就问来人怎么会知他所求前来献宝,对方就说,他是狐仙,他女儿刚修得人身,没成想被黑熊精欺负,正博弈时,被皇帝误杀了,这件狐裘,就是他女儿,皇帝心里过意不去,就说你想怎么办?对方就说给他女儿求一个封赏,转世为人。” 我认真的听,“还能这样?” “那你看,皇帝是啥,天子,九五至尊啊,这皇帝内疚心一起,就说你女儿因我而亡,你还送我胡裘有救困驾之功,我就封你女儿做个老佛爷,来世受人跪拜,享受荣华富贵!” 爸爸说着,“对方还要圣旨,皇帝出门在外哪有玉玺,就在胡裘上滴了血,金口玉牙,绝不反悔,如若反悔就尸背冲天!” “那他反悔了吗?” “皇帝回宫后就觉得不妥,找来大臣一问,说是妖祟之物,容易惑乱江山,皇帝回过味儿也后悔了,他灵机一动,出了道圣旨!” 爸爸冲我笑笑,“千里传音透千山,灯头朝下似月悬,二者不能同现世,胡黄不进山嗨关!欸,典故就打这来的!” “千里传音?” 我咗着筷子,“手机可以啊,灯头朝下,棚顶灯不是都朝下?” “是啊。” 爸爸点头,“但在古代很难,那时候哪有手机,晚上都是用烛火照明,尖儿都是朝上的,大概皇帝也没想到,时代很快会变迁吧,所以很多厉害灵物就能入关了,至于老佛爷啥的,那都是传说了,还有说啊,最后皇帝的墓被撅了,他背身就朝下了,反正啊,就当故事听听,还有一种说法是很多仙儿要守护长佰山,所以不出关……我今儿给这个大仙儿去完电话,觉得稀奇,特意打听的呢。” 我哦了声,其实没啥心情去听故事,看到爸爸为了我去做功课,很是窝心。 “闺女,多吃一些!” 爸爸呼出口气,“反正啊,这个仙儿肯定厉害,咱不用愁了!” 我没动,爸爸有些发懵,“咋了闺女,我脸上有东西?” “不是。” 看着爸爸的眼,他眼底都是红血丝,脸上的皱纹深如沟壑,穿着的西服都皱了,心头酸的要命,“爸,你做的饭很好吃。” 我端起碗开始大口吃饭,有点狼吞虎咽。 爸爸看我这样就乐了,“对,多吃点,吃饱了咱才有力气,来,吃肉,爸特意给你做的红烧排骨,吃饱了咱就去见识见识,这出关的仙儿有多厉害!” “嗯!” 第21章 看我不奔你一脚 …… 饭后我和爸爸直接出发,上了车我脚腕又开始痒,搂起裤腿一看,皮肤上起了个硬币大小的红包,爸爸看我不停地挠,约莫被秋天的毒蚊子给咬了,路上见到药房就给我买了管药,让我先擦擦,过两天就能好。 我对脚腕上的包不太在意,痒点而已,闹心的是这身体。 好歹也是练体育的,一天虚的要命,走几步路就喘。 甭说爸爸上火,我自己都糟心。 这个先生家蛮近,就在边郊的一处二层小楼。 门口停着好些辆轿车。 爸爸带我直接进去,还有人出来阻拦。 原来那些轿车都是来看事儿的,我们得排队。 爸爸没急,他觉得是好事儿,看的人多,说明先生有本事嘛。 “栩栩,一定得找到有大能耐的,花钱事儿小,再折个腿没个啥的,受不住呀。” 我垂着眼,连爸爸看这个先生要花多少钱都不敢问了。 等了好一会儿,小楼出来人通知我们可以进去了。 我和爸爸跟着来人进到里面,入户就是个大厅,一个老太太坐在当中的桌子后面,见我们上前,老太太晶亮的眼睛一下就盯到了我身上,“小姑娘,你身上有东西!” “是啊,大师,我们就是来……” 爸爸刚准备说下我的情况,老太太直接从桌后起身,几步走到我身前,握住我的手,当即大惊,“呀,你怎么还会活着呢?!” “大师,您这什么意思呀!” 爸爸有点不乐意,“我闺女好好的呢!” “不对,不对……” 老太太死盯着我看,眼神仿若把我穿透一般,“她面相显示,有猛鬼侵扰,必死无疑,小姑娘,你是不是带着护身的东西呢。” “嗯。” 她的手干而有力,攥着我手指很疼,我拽出衣领里的护身符,“奶奶,这是个和尚师父给我的,说是保命……” “想来如此。” 老太太点了下头,“这护身符保不了你太久,既然你还活着,我就帮你试试,看看能不能从那东西手里把你抢回来!” 说着,她猛地来了一嗓儿,“拿烟!请老仙儿临身问事!” 爸爸着急的想表达,被老太太的气场压得愣是一句话都插不进! 家人得令就给老太太递来了一支烟,连带着示意爸爸不要急,以烟为号,老仙儿一到,啥都一清二楚,无需多言。 爸爸哦了一声,满是崇敬期待的看着老太太。 我也蛮好奇,原来抽烟就是请仙儿,头一次见呢! 老太太接过烟,这才松开握着我的手,烟放进嘴里,刚要点火,就听哗啦啦一声巨响,客厅的大落地窗应声而碎了!! 屋里人一激灵,没待反应过来,两只血渍呼啦的东西就顺着破碎的落地窗被扔了进来! 我开始以为是狗,定睛才发现是两只浑身是血的兔子! 已经被开膛破肚,肠子都洒了一地。 “啊!!” 老太太的家人尖叫出声,跑上前看了眼,又惊悚的望向老太太,“妈,怎么会这样?” “这是……” 老太太站在原地,嘴唇颤了颤,手里掐着的烟随即落到地上,垂下眼,无可奈何的叹口气,“小姑娘,跟你爸爸回去吧,很抱歉,这个东西,我对付不了……” …… 我忘了怎么和爸爸离开的,只记得走之前,我像个树桩子一样站在那个奶奶面前。 窗户碎了我没怕,血糊糊的兔子被扔进来时我也没怕,像是麻木了。 但那个奶奶说抱歉的时候,我心底升腾起清晰的无助感。 好似自己的命运,如同那两只兔子,即将被开膛破肚了。 爸爸并没有为难那个奶奶,见她送客,就带我道谢离开了。 回到车上他也连声叹气,顺便还给我简单解释了下。 那奶奶背后的老仙儿是兔子得道的。 俗称长耳大仙。 出马弟子就是背靠老仙儿的能力驱邪治病。 请老仙儿临身才能有所作为。 这个奶奶要帮我的时候,家里窗户碎了,还被扔进来兔子,说明脏东西开始威胁她了,先杀她老仙儿两个小辈儿,如果她还敢给我看,下一步,就不定咋回事儿了。 当时院里没人,院外都是规矩等候的事主,奶奶家也没另养兔子,这一切,都是无端发生的,明眼人一下就懂了! 奶奶明白了深浅,自然不敢给我看。 “栩栩,咱出门办事就是求个平平安安,不能为了自己太平,就不管别人死活了。” 我点了点头,明白了这些还挺庆幸的,得亏这个奶奶没像方大师似的硬比划。 她那么大年岁了,要是再为我受些重伤,那我真得内疚死了。 诚如爸爸所讲,天下这么大,总归有能将我虚病看好的高人,这个不行,再找下个。 安全第一。 我心态说不上来,自然是很配合爸爸,他领我去哪找谁我也没二话,就是觉得,梦里婆婆说的找‘手眼通天’的高人,‘手眼通天’四个字绝对是重点,因为真的好难好难。 连续半个多月,爸爸领着我开启了驱邪之旅。 我算把先前十二年没开过的眼都见识了一遍。 遇到的先生,亦然形形色色。 有谨慎的先生,我们刚到门口,就见他家屋里飞出了两个小人儿。 巴掌大的小人儿。 没等我看清,小人儿就不见了。 然后先生家里人就出来请我们离开。 “不好意思梁先生,我们家里的小兵出来打探了,您女儿身上的东西太厉害,我们刘先生无能为力,您另请高明吧!” 爸爸不纠结,点头带我离开。 下一个! “梁新桑,您小女的八寄吼吼啊,点解会甘……哇!咩事啊!” 这位普通话不咋好的先生话还没说完,家里灯泡就碎了!! 爸爸经验丰富的立马告辞,下一个! “咦,恁个妮儿八字可中,绝不会招惹邪崇,有蹊跷,妮儿,你站近点,我细瞅瞅……” 我颠颠的站到先生身前,他刚要细看,桌面上的水杯就啪嚓一声碎了,给他吓一跳,起来就骂道,“谁!出来!奶奶的!看我不奔你一脚!” 爸爸吓得赶忙拦住他,“别别别,我们先告辞了!” 再换! 打听了个外国的,像是东南亜人,男人年纪不大,肤色很黑,还配了个翻译。 家里灯光昏暗,供奉了很多我不太认识的铜制神像,阶梯式,他光着脚盘腿坐在那堆神像前。 爸爸一看这个架势挺足,耐心跟翻译说了我的情况,翻译到他耳旁细细解说,没等翻完,翻译就倒地疯狂抽搐上了! 外國年轻大师一愣,身后的铜像就踢里咣当的滚落,地震了似的,其中一个铜像摆放的高,滚下来正好砸了大师的后脑勺,然后这个大师捂着头说了一句让我无比震惊的话,“哎呦卧槽!!” 爸爸:“……” 我,:“……” 救护车和敬车一起来的。 翻译被送进医院的同时,爸爸还间接帮忙逮了个装外国人的骗子。 生活从这骗子开始,基本进入了快进模式。 很多先生虽驱不了我身上的邪,也让我见识到了未知神奇。 算有本事。 其余的,那就跟方大师家门口那条路似的,都是坑! 除了那位冒充外国人的骗子,还有两位给我的印象特别深刻。 一个出口就极为自信,对我身上的邪崇百般不屑,给了爸爸希望,还没等爸爸把这希望捂热乎呢,他就以腿断终结。 另一个也是特别狂,说自己是斗阵胜佛的徒弟,能请孙悟空临身。 不过临身一回,得十万起价。 爸爸一脸‘请马上开始你的表演’,然后那人就上蹿下跳,抓耳挠腮,孙悟空没等请来,他就挂树上了! 指粗的树枝穿透了他的手臂,疼的他哇哇大叫,涕泪横流! 爸爸找了三四人锯断树枝才给他弄下来。 “妈呀,活见鬼啦!!” 下来后他放声大哭,“是个脸皮儿比墙面还白的女鬼呀!她身上嘀嗒着水,舌头都添到我脸啦,梁老板,钱我不要啦!你帮我把医药费付了就行!这辈子我再也不靠这行赚钱了!” 第22章 上房仙儿 …… 爸爸从最初的斗志勃勃,到后面萎靡不振,每一个细微的变化,都让我看在了眼里。 我不知如何去安慰他,因为看先生这些天,面对的不仅仅是我身体的问题,还有一系列的倒霉事儿,就说爸爸那小轿车,不是等红灯时被后面车忽然追尾,就是在转弯时被不遵守交通规则的三驴蹦子生怼。 连停的好好的,还能被路人拿着小石子在车身绕圈刮划。 搁钣金漆面儿作画。 爸爸心脏病差点没气出来。 开车上路遇到意外算他不谨慎,停车位里招谁惹谁了! 一查监控,发现划车的是个无业游民。 四十多岁的男人。 精神不太好。 被逮住后男人还挣扎着朝我大喊,“你们抓我干什么!抓她!她是地狱的恶鬼!她不应该活着,她坐的车都有恶臭!我刮车是在给阎王大老爷通风报信儿!小鬼快来勾走她的魂儿!阎王大老爷呀!快派阴差抓她!!” “把嘴闭上!!” 抓他的人怒斥,“把你家属找来!!” 我站在原地,想冲过去大喊说我不臭!为什么要被勾魂! 终究没有动,看这个陌生的‘疯子’被带走,最后得出的结果就是他手欠儿,划车纯闲的。 也是。 总不能让警檫在调查卷宗上写——‘作案人划车的目的是要给阎王老爷报信抓走车主小女儿’。 最后他们问爸爸愿不愿意私下调解。 爸爸已经被折磨的彻底麻木。 看着惊心养护的怕萨特在短短半个月时间就被祸祸的面目全非,他压抑在谷底的心情最后居然迸发出一丝苦笑,同意调解,没去追究划车人的责任。 当然,追究也没用,精神不好没整。 简单修了修。 从临海开来时还锃光瓦亮的车,如今跟临近报废一样哼哧带喘的载着我继续出入各个先生家。 还是要感谢三姑认识的庙里大师父。 爸爸后面带我又去了一趟。 一来是想求大师父再帮帮我,二来,是看看车子。 出门刮碰事儿小,一旦出现严重车祸,得给我们爷俩直接送走。 和尚仍然拒绝帮我看事儿,看我的眼神满是悲悯,车子的问题倒是愿意帮忙解决。 他用寺庙里的香灰混合朱砂墨水,让爸爸将保险杠卸下来,在里面写上了经文,然后又在四个轮胎的轮毂内侧,书写了小小的梵文咒,随后便绕着车子诵经加持。 和尚告诉爸爸,日后或许还会有小刮小碰,但不用担心伤及性命。 此法同我身上的护身符时效一致,让我爸爸抓紧时间,找寻驱魔的术士。 说完和尚就走了。 爸爸在原地一琢磨,和尚赠我护身符时就说保三个月,这都过去半个月了,那就剩两个半月了! 时间有限,爸爸立马带我又继续联络下一个先生了! 回到家,小乔叔叔就给爸爸来了电话,跟我搭话的女人查清楚了,的确已经死了十多年,南方人,原籍跟我家隔了五六个省,死因是跳河自杀,生前受过刺激,精神异常,年纪轻轻就没了。 爸爸听得一身冷汗,对上了不是? 我虽然就只看到一个白影,挂树上那个不是说看到了一个浑身滴答水的女人? 没差了。 就是这个女人一直搞鬼吓我。 她是主谋! “不对呀乔儿,我们家你知道,早先在农村,后来搬到临海,一直就没离开过,这女的老家跟我们离几千公里,八竿子挨不着,怎么会从坟堆里蹦出来,还缠上我姑娘了!” 爸爸一脸憋屈! 实在没处儿说理了! “梁哥,你问我还不如问先生呢。” 小乔叔叔满是无奈,“我都要被你这事儿吓出毛病了,干了这么久工作,头回查监控能看到一个大活人突然消失,不过……” 他压了压声音儿,“这世间无奇不有,赶上了,就找专门处理的人,尽快解决,这种事太忌讳,群众要是知道死了十多年的人都能蹦跶出来,媒体首先爆炸,我这就没法交代了,现在监控已经被我处理了,我朋友那边我也打好招呼了,梁哥,剩下的事儿,你抓紧办,别让我小侄女再出啥事儿了。” 挂断前小乔叔叔又说了车祸,“梁哥,车祸跟栩栩的事儿没关系,就是两辆外地车来临海不熟悉路况撞到了,双方车主早就协商解决完了,你别再多心,重点是那个女人,邪门啊。” “哎,谢谢你了乔儿。” 爸爸连声道谢,事儿到今天,算白了一半。 至少清楚我是被个跳河死的女鬼缠上了! 但是先生找了一个又一个,没能将我看好的,妈妈在家都跟着病情加重。 奶奶更是天天闹着想我,问我啥时候考核结束,爸爸怕捂不住,愈发的郁闷。 “妈,我挺好的,护身符保佑着呢。” 晚上,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跟妈妈通电话,“先生爸还在找,肯定会找到的,你别急,奶奶那边我知道,我不给她去电话,嗯,你放心吧,我吃饭很好,每顿都能吃两碗呢,没吃垃圾食品,都是爸爸给我做的,没发烧,身体可好了,现在我都能连续两次单足转体依柳辛七百二呢,嘿嘿,妈,我没逗你……” 爸爸俯身在茶几上的本子上做着记录,笔下一顿,直直的看了过来。 我说笑了一阵,挂断电话便没心没肺的对上爸爸的眼,“搞定!今晚妈妈能睡个好觉了!” “老闺女。” 爸爸一脸苦涩,“苦了你了。” “我不苦,谁叫我倒霉让脏东西缠上的!” 我笑了笑,探头看向爸爸记录的本子,“爸,我看了多少个先生了?” 每看一个先生,爸爸就会在本子上记录下来。 先生这行当小众,流动性还有些大,有时候打听打听就又找回去了。 记下来。 才能避免找重。 “十六个了。” 爸爸翻着本子,“京中附近的都打听遍了,明个爸带你往关里面走走,听说很多高手都在深山老林里,多厉害的都有呢。” 我垂下眼,临海就属于北方城市了。 再往里走,就离家更远了。 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哎,这个刘颖是谁啊。” 爸爸翻到本子前面记录的陌生号码,“你妈写得?” “啊,那个……” 我看过去,“是早先在抢救室临床婆婆的女儿,我不是帮婆婆传了话嘛,刘姨过来感激,还说我这得找人看看,她说有认识的先生,就给妈妈留了联系方式,不过那时候妈妈不是找三姑了么,就没给这个刘姨去过电话。” “哦,她认识先生?那我得问问!” 爸爸拿过手机拨出号码,“反正已经看了十六了,不差多一个,不行咱就换地儿,我就不信全國都扒拉不出一个能人,活人还能被尿……哎,你好,请问是刘颖女士吗。” 电话很快接通,爸爸赶忙自报家门,一听是我家打去的电话,刘颖很热心,在电话里问着,“您家小女儿病好了吧。” “没好呢。” 爸爸叹口气,把我看先生的过程大致阐述了一遍,“大妹子,我看你留下了号码,说认识先生,寻思问问你,不过有一点,可得是厉害的先生,要特别厉害的,缠我女儿的东西不一般,平常的先生会吃大亏的!” “是吗。” 刘颖很惊讶,顿了顿才道,“我认识的这个先生在农村了,是我家远房一个亲戚,我叫表舅,他是半仙儿,堂子供的是柳仙儿,也叫常仙儿,说是有上千万的兵马,多厉害咱就不知道了,这样,最近我也没啥事儿,你们要是着急,我就带你们走一趟,先让我表舅看了再说。” “哎,麻烦你了!” “麻烦啥,我真挺感谢你女儿的,亏得她让我妈好走啦。” 刘颖和爸爸寒暄了几句,放下手机爸爸就收好本子,“行了闺女,明个咱再去碰碰运气。” 我嗯了声,心里滋味儿很复杂。 许是被磨出来了。 有种看一个算一个的感觉了。 “爸,那我先回屋。” 我撑着沙发的扶手要站起来,爸爸过来扶我,“慢点……” 回到卧室,爸爸就让我坐在床边,他拎来医药箱,打开后就挽起了我的裤管。 解开脚腕上的纱布,一股腐臭味儿当即涌了出来。 我很平静的看着脚腕,最初的红包在两天后就变大变鼓,挠破了里面就流出了脓水,肉开始腐烂,形成了黑黑的洞,爸爸以为是被毒虫咬了,去了医院,医生说这个很像是褥疮,烂肉剜去后,里面就形成了瘘道,医生很奇怪,褥疮怎么会长脚腕上? 再者我还不是长期卧床的病患。 医生建议住院,疮口一但引发了感染,后果会很严重。 我拒绝了。 怕住进去,就出不来了。 爸爸拗不过我,可能他心里也清楚,我这疮就和家里的车一样,脏东西搞的鬼,就带我离开了。 现在走路一瘸一拐,每天晚上,都是爸爸用针管抽了盐水给我冲洗疮口,然后再包扎上,以防感染,所以,他听到我骗妈妈的话,才会难过,可不骗又不行,要是知道我身上起了烂疮,妈妈容易急出问题。 还有三姑,她出院后就被爸爸安排回老家休养了,对外就说是三姑不小心摔了把舌头磕掉的,好在三姑恢复些后说话没问题,有点像大舌头,用点心都能听清楚。 我住的房子每晚都会有怪声,闭上眼就会感觉有人拍窗户,或是珠子哗啦啦的洒落滚动,爸爸还听过客厅倒水的声响,开灯检查却无异样,他惹急了就大骂几声,甚至在屋里挥舞过菜刀,若是让三姑住回来,怕影响她恢复。 但家里人都不知道我现在半残。 能瞒就瞒吧。 谁知道谁闹心。 所以刮车人大骂车子臭的时候我才没回嘴。 当下我的确是臭。 坐在车里,汽车香水都盖不住的臭。 “栩栩,忍着点。” 我看到盐水就哆嗦了下,烂肉不疼,但是盐水冲到瘘道里面很痛,刮骨一样! 爸爸一点点帮我清洗,我咬着毛巾,疼到极致时就簌簌流下泪,不是我不坚强,实在太疼了。 “马上。” 爸爸冲洗完就帮我包扎上,“你看,好了,爸快着呢。” 我点了下头,用咬着的毛巾擦干眼泪,连带又给爸爸擦了擦眼,“爸,你又不疼,为什么也流眼泪?” “我是被你熏得!” 爸爸吸了下鼻子,拿过毛巾要去洗,视线掠过我手腕,扯过我手就撸起了袖子,“哎!你胳膊也起红包了?还两个!你咋不说呢!!” “没事儿。” 我想放下袖子,爸爸却死活不松手,“栩栩,这红包过几天就得长大,又会冒脓,你不痒吗?” “痒。” 我闷闷的,看着小臂上的蚊子包,我知道它们过几天就会长大,会变成和脚腕上一样的黑坑,而且,不止爸爸看到的这两处,我后背也有,肚子也有,后腰也有,腿上也有了…… 加上脚腕的,前后一共十六处了。 能怎么办? 这个东西擦药也不好,冲洗也不好,告诉爸爸,也是徒增苦恼。 等等…… 十六处? 我脑子里‘叮’~的一声! 难不成,我每看一个先生,就会长一个包? 溃烂。 流脓? 垂下眼,我握住和尚留给我的护身符—— 找不到厉害的先生,是不是,最后我会像蜂窝煤一样的烂掉? “栩栩?” 爸爸抬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想啥呢。” “爸。” 我哑着声,眼底酸酸的,“要不,咱们先回家吧,我想妈妈。” 爸爸先是一愣,张嘴就大骂了我一顿,“梁栩栩!你现在回去就等于放弃,你三姑的舌头白没了!你妈妈病也不会好了,方大师的腿白折了,那个挂树上的……算了,那个不提也罢!” “栩栩,咱家等于家破人亡啦!” 爸爸也哭了,“你爹我五十才有的你,这辈子就指望看你长大成人,看你结婚,看你生孩子,你要是走我前头了,爸爸咋活,咋活呀!” “爸,我没想死。” 我瘪着嘴,:“我就是太想家了。” “栩栩,我懂!” 爸爸抱着我,“坚持坚持!你很快就会好了!咱要活蹦乱跳的回家!” 哭到最后,我们父女俩像是一种发泄。 发泄这无端而来的磨难,堆积如山的憋屈。 次日一早。 爸爸带我吃完早饭,就开车去了刘颖大姨家,载着她,直接去她表舅所在的连山村。 路程蛮远,要开一上午的车。 爸爸不停地道着感谢,没成想刘颖姨还会亲自陪着跑一趟。 “我闲着也是闲着!” 刘颖姨很开朗,“我老家就连山村的,我妈走后也葬在那了,正好这还要烧七,我回老家住一段时间也省的来回折腾,烧完七七,就等着百日再回了。” 聊了阵,她从后面探头看了看我,“多好看的小姑娘呀,我在病房看到时脸上还有点肉呢,这也就一个多月呗,瘦的快脱相了。” “还不是折腾的。” 爸爸摇头,“大妹子,不瞒你说,磨我姑娘这东西是个死了十多年的女鬼,还是淹水的横死鬼,咱也不知道咋得罪她了,能耐很大,要是你表舅不能看,可别硬来,这段时间有好些个先生为这事儿受伤了,我们宁愿换人,也不想看谁遭罪。” “梁大哥,你怎么知道是死了十多年的?” 刘颖姨瞪大眼,“对过话了?” “哪呀,她要是能出来对话还好了,这东西就会在暗处使坏,先前派别的鬼,后来又一惊一乍的吓唬人,我是找……” 爸爸想说乔叔叔,话锋当即一转,“栩栩这不前面的先生给算的么,他们镇不住也会看呀,这些道道啊,我现在都明白点了。” “这倒是。” 刘颖姨点下头,“我表舅的能耐多大我也不清楚,咱也不能胡吹,不过我表舅不算命,老仙儿兵马多么,他就专门打邪,看起来倒是对你小女儿的虚症,能跟那个横死的女鬼谈拢谈拢。” 说话间,她紧了紧鼻子,“哎,梁大哥,你闻没闻到一股味儿,臭的哄,什么东西烂了。” 我脸一红,忙缩了缩脚。 “啊,是我没洗澡!” 爸爸干笑两声,“不好意思啊大妹子,最近忙孩子的事儿,我这糟老头子也顾不上……” “没事没事!” 刘颖姨脸上闪过尴尬,:“是我嘴太快,您的确是憔悴不少,我理解,不过大哥,回头还是洗洗,孩子在旁边闻到也不好。” “嗯,对不住。” 爸爸讪笑着,忙岔开别的话题,“大妹子,你是在城里做啥工作的?” “我啊,嗨,没啥正式工作,以前在百货公司做售货员,后来我妈生病,我就辞职了……” 大姨很健谈,话匣子一打开,就滔滔不绝了。 最近一段时间,车内还头回这么热闹。 一直紧绷的气息终于松弛了几分。 我侧脸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十月了,北方的秋天总是很短暂,昨个还泛黄的树叶,今儿就迎风飘落,萧瑟的道起别离了。 心情跟着落叶有些许伤感,我想着一起训练的队友,她们又学了哪些动作,又练了哪首曲子? 我还有机会去触碰器械,能跳操吗。 想着想着,我迷糊的睡了过去,一睁眼,已经到院门口了。 爸爸和刘颖姨正站在院门口和一个老妇人聊着什么。 我降下车窗,这村子四周都是山,瓦房错落有致,袅袅升起的炊烟添着生气,心头忽的就愉悦了几分。 “舅妈,那表舅什么时候能回来呀?” “没准呀。” 我回过神,看老妇人拧着眉头,冲着刘颖姨道,“上午接的电话,那边急的很,你表舅饭都没吃就出门了,没说多久能回来,不过他知道你要来,说是你带着事主先在咱家里住下,撑死一两天的,等他回来就能给孩子看了。” “这……” 刘颖姨有些犯愁,看向我爸,“梁大哥,你看这事儿赶得,你要是不嫌弃农村这环境,先在我表舅家凑合……” “快别这么说!” 爸爸摆了摆手,“我就是农村出身,嫌弃啥,再说我老家村里还没你们这富裕,这大瓦房多好,我就是怕住下给你们添麻烦!” “不麻烦不麻烦!” 老妇人连忙道,“真是不好意思,颖子昨晚来电话我家那口子就准备好了,没成想有急活,干这行就这样,你理解就成……” 说着她压低声音,“我们家有仙儿,颖子说你闺女是撞阴了,住我家,保证啥事儿没有,肯定能等到我家那口子回来。” “这就好。” 爸爸没意见了,回头扶我下车,“栩栩,咱先在这住下,这位是你刘大姨的表舅妈,你就叫舅姥姥。” “舅姥姥好。” 我对着老妇人点了下头,许是刘颖大姨提前打过招呼,舅姥姥对我没表现出惊讶,见我下车费劲,她和刘姨立马过来帮忙,“小闺女儿的脚咋啦。” “脚腕上起了疮。” 爸爸应了声,舅姥姥也没多问,嘴里直念叨着,“正长身体的孩子,那可遭罪了。” 进了屋,能看出舅姥姥家条件很好,地上都贴着瓷砖,宽敞明亮。 我坐到炕边,爸爸又去车里取医药箱。 这几天他走哪都把医药箱带着,一来应急,二来怕当晚回不了家,没法给我上药。 被我折腾的,爸爸越发的心细了。 “来,小闺女儿!吃点水果!都咱自家果园种的,可甜!” 舅姥姥和刘姨一样热络,丝毫没让我和爸爸感到局促。 晚上还热闹的一起吃了饭,真给了我一种不是来驱邪而是走亲戚的错觉。 入夜。 舅姥姥安排爸爸和我睡在东屋,她和刘姨去了西屋。 我咬牙换完了纱布,没敢发出一点声音,怕吵了人家。 ‘咚咚咚~咚咚咚~’ 换了陌生地儿有点睡不着,闭眼不知过了多久,就听到窗户发出轻轻敲击的声音,想叫爸爸,他已经打起了呼噜。 ‘咚咚咚~咚咚~’ 玻璃的敲击声还在继续,我闷着不敢动,逼着自己赶紧睡熟,窗外接着响起一记苍老的女音,“小姑娘,是我啊,小姑娘……” 很熟悉的声音! 我睁开眼,临床的婆婆! “小姑娘,你快来……快来……” 我随着她的声音爬起,拽过外套胡乱穿上,一瘸一拐的走到窗边,多少还是有点怕,憋了口气,猛地拉开窗帘!本以为老婆婆的脸会贴在窗户上,没想到她是站在院子里,月光很亮,老婆婆就站在院中的位置,似知道我在看她,她冲我招起手,“来,跟我走……快来……快来……” “去哪?” 我问着,迈步打开了房门,到了院里,她一闪身退到了门外,冲我仍是招手,很急的样子,“快呀……快呀……” “哎~” 我跟着她,奇怪的是脚腕不疼了,心里也不害怕。 月光明晃晃的照着,村子里特别安静,我出了大门就奔向了土路,她就在我前方十多米远的距离处,不停地向我招手,但我就是追不上她! “快……快……” 她还一直催着我,周围都是树,我哪哪都分不清,魔怔一样的想跟紧她,走到一处岔路口,她对着我笑了笑,“小姑娘,你来了连山村,我就再帮你一次,你往前走吧,走左侧,会遇到贵人,记住,是贵人……人呀。” “啊……” 我懵着,没等多问,她就不见了。 风呼呼的吹过来,我抖擞了几分,脚腕又开始疼,四处看了看,心颤颤的,不知是要往回走,还是听老婆婆的话…… 牙一咬,我对着左侧路口就一瘸一拐的走去,横竖都这样了,没啥怕的! 路很窄,我走了没多会儿就看到前面有个小人儿,背冲我站着,在小路中间,正对着夜空中的月亮,似在祭拜,时不时的还点下头。 我停下脚,那是谁家的小孩儿? 按个头看,也就四五岁? 他在干啥? 我仔细的想看清小孩儿,微微凝神,双眼倏地睁大—— 妈呀! 他、他有尾巴! 是动物! 转头我就要跑,腿脚还不利索,‘小孩儿’似乎感觉到了我,猛地回过身来,整个人居然瞬间就拉长变大,成了一个女人! 我定在原地,心脏差点从嗓子眼儿蹦出来! 长这么大,头回见大变活人! 腿都软了! 女人盘着发髻,衣服也变成了一袭长裙,裙尾随风飘荡,声音清脆明亮,“嘿!你看到我了?” “你你你你……” “我什么?” 女人瓜子脸,小红唇,神态却是笑着,摇曳着那身裙子,飘飘然的走到我身前,微微俯身,正对着我的眼,“你想说我是什么呀。” 我牙齿疯狂的打颤,嘴都瓢了,“你你你你……” 视线一低,她尾巴尖儿还露在裙摆外面,毛是白色的! “说呀。” 她眼神愠怒了几分,“我是什么?” “你是……你是……” 我都要被她吓哭了,喉咙卡着,大脑一片空白! 紧张之下,都没太明白她在问什么,特别懵逼。 如同在学校参加自然课考试,考卷上画了个鸟腿,让我答那是什么鸟! 大黑天的,我刚才没离太近,以为她是小孩儿,然后她就忽然变身,现在裙子外就露出一小截长毛的尾巴尖儿,我哪知道她是啥?! “说呀。” 她脸阴沉起来,“说我像什么!说不出来,你就得留在这儿陪我了。” “你,你……” 我磕磕巴巴的看她,“你到底是问我……你像什么,还是……你是什么……” “?” 她细细的双眉一皱,“我问的有问题?大家都这么问呀!你这个小丫头,像什么和是什么有区别吗?!” 来脾气了! 我喉咙紧着,硬着头皮道,“区别很大,我不知道你是什么,可你要说像……你像,你像……” 她眯着眼睛,脸不由的贴近我,一副要亲上来的样儿,“嗯?” “像……” 我心一横,闭上眼大声道,“我三姑!你像我三姑!!” 其实我想说你像变魔术的,或是像妖怪,可不知怎么就扯到三姑那了。 直觉告诉我说像三姑会安全点。 说别的容易摊事儿! “什么?” 她发了记笑音,“我像你三姑?我怎么会像她?” “就是像。” 听声是没生气,我乍着胆儿睁开眼,见她脸远了才稍微顺出口气,“我看过我三姑年轻时的照片,就是尖尖的下巴丹凤眼,鼻梁细细的,鼻尖很小巧,我妈说她是美人的长相,你很像她,你也是美人,很、很漂亮。” 实话。 她拉长变成大人那个过程很惊悚,可她走近了,长相真的很美。 媚中含威,柔而有严。 脾气也跟我三姑有一丝丝像,不太好相处的样子。 她笑了,微微捂嘴,“那你说说,你三姑是个什么样的人?” “大好人的!” 这不问我手里了嘛! “我三姑她特别优秀,在大城市考了会计证书,还自学了佛法,她对我说,如果我有危难的时候就大喊她的名字,她会来救我,我本来不信的,但是她真来了……” 我越说越激动,“她念经的声音从好远好远的地方传了过来,特别动听,我还看到了一道金光,可是,可是……” 眼睛一涩,我就没声了。 “可是什么?” “可是……” 我吸了吸鼻子,垂下眼,“她没打过那个黑脸鬼,舌头被黑脸鬼咬下来了,她以后,都不能再特别清晰的说话了,是我不好,我害了她……” “你是度了她。” 女人的声音柔和下来,伸手摸了摸我的头,“从今以后,她不会多造口业了,心诚至灵,日后她会有大造化的。” 我怔怔的看向她,“多大造化?能长命百岁吗?” “天机不可泄露。” 她对着我笑笑,整个人都温柔了许多,“小姑娘,你帮了我,我可以给你实现个愿望,说吧,说了咱们就两清了。” 我帮她什么了? 没懂。 但她没再吓唬我,应该不是妖怪脏东西,能变来变去,肯定是什么神仙。 难不成是先前在那个老奶奶家里听过的长耳大仙儿? 兔子仙儿? “别胡思乱想了。” 她像能看穿我心思,“小姑娘,我很忙的,快说愿望。” “啊,那让我三姑的舌头长出来吧!” 她有点阴晴不定,我怕不赶紧说她再生气了! “换一个。” 她简单直接,我没犹豫,“那就让我妈妈身体康复吧,她现在走路还不利索。” “再换一个。” “让我爸爸开心点,他这些天……” “再换。” 她不耐烦的都修起指甲了。 “我大姐一直怀不上孕。” “……” “我二哥想要生对龙凤胎!” 我见她一副忍无可忍准备弄死我的样儿,求生欲极强的道,“就保佑二嫂生一对……” “噗!” 她忍到极致,居然笑了,这一笑就停不下来,肩膀不停地颤着,咯咯咯的声音在漆黑静谧的夜色里来回飘荡,渗人的紧。 我看她这样也不敢动,涨着脸,“那,那我不许了,行不?我想回去睡觉。” 妈妈呀! 我太害怕了! 她笑够了,清了下嗓子看我,“小姑娘,我在这林子里待了几百年,你是我遇到过最好玩的,我就问你,你都要死了,还有功夫惦记别人?许你自己,自己,懂不!” 哎~ 是啊。 我吓傻了。 忘了自己的事儿了。 “你别生气,那我许我自己,我想身体快点好,想知道脏东西为什么缠着我,有个黑脸鬼被灭了,可还有个女的很厉害,总是暗中使坏,我要灭了它们,为我三姑报仇,为我妈报仇,为方大师报仇,为……” 就差说为了正义了,叽里咕噜一口气全说完,“这些愿望可以吗?” “可以。” 她牵起唇角,眼神很有力量的看我,“小姑娘,你死不了的,不过你要记着,不是脏东西缠着你,而是你丢了东西,吸引了它们来拿走你的精气。” “我丢什么了?” 我本能的摸兜,寻思她是不是点我,“我丢人了?” “很快你就会知道的。” 她沉下口气,“你回去后,马上动身,去北江省大宝县的镇远山,找一个叫沈万通的人,他有能力救你的命,亦会帮你灭了邪崇,你心头所有的疑惑,假以时日,他都会一并解开,我会暗中护你周全,让你这一路平安,去吧。” 沈万通? 名儿有点耳熟呀! 我见她裙角飘扬,脚底逐渐悬空,准备起飞的样儿,顾不得细想,忙道,“您直接帮我不可以吗?” 她都这么神了! 会飞啊! “我没工夫,托你的福,本座要去上房报道了。” 上房? 我想问你上房干啥啊,房顶被踩了容易漏雨,却见她身体越飞越高,很快就站在了半空中,刹那而已,她身体就被镶了层金边,‘歘’~!一下,在夜色中迸发出五颜六色的光晕! “好亮……” 我被晃得睁不开眼,抬手搭起凉棚,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裙角下的尾巴不见了,站在光圈中的,是一对穿着绣花鞋的脚。 “小姑娘,既然你说我像你的三姑,以后,你就叫我胡姑姑,他日你有危难,我会再次相助的,有缘再会了——” “哎,胡姑姑!我去哪找您相助呀!” 光亮瞬时消失—— 周围漆黑一片,回应我的,只有簌簌吹过的冷风,沙沙作响的树叶枝杈。 我打了个激灵,害怕的同时还有点发懵,茫茫然似做了场梦。 她究竟是谁? 为啥上房? 说的话是真是假? “栩栩啊!” 回神,我看到爸爸、刘颖姨还有舅姥姥正着急忙慌的朝我跑来,嘴里不停地喊我名字,“小姑娘呀!” “我在这里!” “你这孩子大晚上瞎跑啥!!” 爸爸跑上前就扯着我看了圈,见我没事儿就想揍我,“是不是想吓死我!” “爸,我是……” 我刚要解释,舅姥姥就急着开口,“闺女,是不是半夜上厕所遇到啥勾魂的了?勾搭你走出来的?” “肯定的!” 刘姨接茬儿,“丫头这脚白天走路都费劲的,梁大哥,你闺女肯定是遇到脏东西啦!” “不是,听我说!” 我打断他们,呼出口清冷的气,“是我看到刘姨的妈妈了,那个奶奶,刘姨您先别急,听我说完,她说让我跟着她,然后我就走到这里……” 前后说了一通。 到胡姑姑金光过后消失了为止。 “……” 他们仨有些傻眼的看我,刘姨唇角颤了颤,“我妈百日还没烧呢,就领着你到这来了?” “嗯。” 我点了下头,“奶奶是来帮我的,她说有贵人。” 爸爸紧拧着眉,“栩栩,她是从长尾巴的小孩儿,一下变成大人的?还是古代女人的扮相?” “嗯。” 亲眼所见。 千真万确。 “栩栩,她让我带你去北江省大宝县镇远山城找一个名叫沈万通的人?” “对的。” 我想了想,“是去镇远山找这个人,她说这个人会帮我,还说我被鬼缠着是丢了东西。” “丢啥了?” 爸爸匪夷了几秒,随即哦了声,“是丢魂儿吧!” “不知道。” 我如实复述,“她就说找到沈万通就会全明白了。” “沈万通……” 爸爸挠挠头,“名这么熟呢……哎呀!我想起来啦!” “哎呀!这是讨封呀!!” 爸爸猛地一拍手,舅姥姥也在旁边激动地拍大腿! 俩人节奏出奇的一致! 声儿大的给我和刘姨都吓一跳! “梁老板你想起啥啦。” 舅姥姥满脸振奋的看向爸爸,“你先说你先说……” 爸爸也被舅姥姥那一声‘哎呀’整一愣,哦了声道,“就是我先前带孩子找过一个姓方的大师,那个方大师没有搞定我女儿身上的东西,但他的助手表弟,说是有个能人兴许会按住这个东西,但当时他就说了个名,我也不知道去哪找,就拉倒了,刚栩栩一提,就是这个沈万通。” 对啊! 爸爸一讲我也想起来了。 小秦说的就是沈万通呀。 “舅妈,您刚说什么讨封?” 爸爸转脸又问舅姥姥,“啥意思?” “梁老板,你女儿是遇到成事儿的老仙儿啦,山里的灵物修道最后一步就是找人讨口封,问你她像什么,你要说她是人,她就成功了!” 舅姥姥表情好像中了彩票,“你闺女说对了,助了她的力,她既自称胡姑姑,八成就是狐仙,狐仙得道,仁慈博爱,法力无边,是大功德呀!” 得道? 我想起爸爸说的那个胡裘故事。 “舅姥姥,她说是要上房,没说得道。” “哎呀,上房就是上房仙儿,不再是地仙儿啦!!” 舅姥姥更激动了,“狐仙姑奶奶是在哪个方向消失的?” 我指了指夜空,“就是飞到比树高的时候,放完光就没了。” 舅姥姥对着我指的方向’噗通’!一声下跪,连连磕头,“恭送老仙儿啦!老仙此去,功德无量,造福于人啦!” 见爸爸和刘姨没动,舅姥姥很不高兴,:“你们还不跟着跪下,这是大喜事,尤其是梁老板,你女儿有救啦!狐仙姑奶奶指点,她马上就会痊愈啦!” 第23章 能耐的你,还上树了 爸爸和刘颖姨懵懵圈的下跪。 头磕的是很瓷实,坑坑作响! 我也跟着跪下,连磕了仨响头。 回去时爸爸背着我,舅姥姥仍沉浸在激动中,不停地朝我打听细枝末节。 刘颖姨静静地旁听,像是受到启发,“舅妈,您这么一说啊,我想起小时候听过的事儿,黄鼠狼穿上人的衣服,扭腰摆胯的问路人你看我像啥?路人吓得妈呀一声黄皮子成精了!那黄鼠狼一下就变小了,也不会说人话了,路人回到家就生了大病,从此做啥啥不成,气运也不好了。” “对对对,大妹子,这茬儿我也有印象!” 爸爸后知后觉的,“还有蛇呢,要先成莽,再成蛟,蛟龙最后在下雨天渡劫,看到它的人就喊龙啊,是龙!这蛇就算成事儿了,是不舅妈!” “嗯,这就叫讨口封。” 舅姥姥总结,“甭管是天上飞的,还是地上跑的,灵物要想成事儿,就得找人去封正,不过有的急于得道的,刚学会人话就出来讨了,样子都没变,气性还大,没讨到就会报复,栩栩看到的,是个很漂亮的女人,这说明已经成大气候了,这个封正,就尤为重要,封上了栩栩也会跟着沾大光,没封好,那就……” 我眉头一紧,“会怎么样?” 吃了我? “不说晦气的!” 舅姥姥笑着拍了下我胳膊,“栩栩有福气,帮了人家大忙啦!!” 我这才明白,原来胡姑姑所谓的‘帮’,是指的这个! 一句话的事儿嘛! 真有点后怕,她先前一直问我是什么,后来又说像什么! 要是我自然课学的好点,对动物尾巴认识的全些,认出她裙摆外尾巴的品种,兴许就…… 妈呀。 苍天保佑呀! 后脊梁骨真后反劲儿的发麻呀! “梁老板,你这小闺女给胡家奶奶哄高兴啦,还让栩栩叫她姑姑,以后肯定会越来越顺的!” 舅姥姥越说越高兴,好像我已经痊愈了似的,不过这话对我爸挺受用,“栩栩,你为啥说她长得像你三姑?真的像吗?” “嗯。” 我点了下头,进屋后坐到炕边,“很像。” 当时脑子乱的不行,吓傻了快,胡姑姑那种不怒自威的样子就让我想起三姑了。 “栩栩三姑肯定人特别好吧。” 舅姥姥接道,“不然胡奶奶不会这么高兴的。” “这个……” 爸爸迟疑了下,“我姐吧,人品绝对过硬,就是嘴不好,脾气来了谁都骂,得亏栩栩没说这茬儿,不然这事儿……” “三姑在我心里就是最好的人。” 我嘟囔着,“爸,胡姑姑说三姑以后会有大造化的。” 在那个情况下,我完全忘了三姑的缺点了,只记得三姑舍身救我的事。 再者,三姑对我没有脾气暴躁过,我一直很敬佩她。 “好啊,好!” 舅姥姥一挥手,“梁老板,你这小女儿心善,有贵人助力,大吉大利,既然胡姑奶奶都说话了,你们也别等我家那口子了,说实话,我听你说看过十几个先生心里也慌,别让我家老头子也伤了,明儿个一早,你们就动身去找这个沈万通吧,世间万物,都是卤水点豆腐,得一物降一物!” 爸爸没意见,查了查地图,准备眯一觉,备足体力好开车带我去找这个沈万通。 舅姥姥张罗了一通也准备回房间睡觉,刘颖姨却磨磨蹭蹭的不动弹,憋了会儿看向我,“栩栩,我妈她……没在留下什么话?” “没。” 我老实的回,“她就说有贵人会帮我。” 哎呀! 她强调了贵人! 人呀! 我拍了拍脑门,奶奶是在提醒我呀! 好悬没坏事。 反应太迟钝了! “喔……” 刘姨没多说什么,眼神有些暗淡,略微苦涩的笑笑,“我妈真是,就她刚走时我梦到过,瞅着我笑,后来就再没影儿了,我还寻思,要是哪块做的不对,她能托梦告诉我啥的。” 默默的转身,刘颖姨抬手擦了擦眼角,“你说她都来表舅家院里了,都不说让我看一眼,她不想我,我还挺想她的,甭管多大的人啊,都得有个妈啊,老妈没了,回家喊一声,也没人应了……” “刘姨!” 我撑着炕边站起来,“奶奶挺好的,她穿的就是那件黑底兰花的袄子,她说她很想你,但是不让我告诉你,她怕你惦记,现在她过得挺好的,你送去的东西她都收到了,很满意,你别担心!!” “啊?” 刘姨含泪回过头,表情开心了几分,“真的?” 我嗯了声,“姨,其实奶奶不给你托梦是好事,我爷爷也走了几年了,我奶奶从来没有梦到过我爷爷,我奶说,梦不到就说明在下面过得好,走了的人不想让家人忧心挂念,活着的人得朝前看,过好眼下的日子,你要好好的,奶奶才能放心。” “对,你说得对。” 刘姨吸了吸鼻子,“谢谢你栩栩,姨谢谢你。” “不客气,我还要谢谢您和舅姥姥呢!” 我说着,“大晚上出去找我,害你们都没睡好觉……” “嗨!这算啥!” 刘颖姨挥挥手,情绪好了很多,:“快睡吧!你们明天还要赶路呢!” 我应了声,等刘姨把门关上了,才看向爸爸,“爸,其实临床的奶奶没跟我提刘姨,我刚才不算撒谎吧。” “不算。” 爸爸很感动的样子,搂了搂我肩膀,“我老闺女长大了,会心疼人,这是我梁大友的福气呀,栩栩,爸爸真的没想到,你看到了神仙,人家要你许愿的时候,你首先想的不是自己,而是家里人,爸爸能有你这么个闺女,这辈子没白活呀。” 诶—— 我看着爸爸爸泛红的眼圈,寻思寻思还是把心里话给咽了。 哪好意思说,当时是吓蒙圈了呀。 得亏没说错话,不然对方因为我没有得道升仙,记恨上了咋办! 就我目前这半残体格,大概就得留在连山村享年十二岁了。 …… 天一亮爸爸就把我叫醒,准备出发去北江省了。 刘姨和舅姥姥起早蒸了包子让爸爸带上,站在车窗外还在嘱咐,“梁大哥,咱这就算认识了,栩栩的病要是看好了,记得给我来个电话,以后来京中玩也要找我,我请你们吃饭!” 爸爸拿出塞几百块钱给刘姨,嘴里直说麻烦她和舅姥姥了,昨晚还折腾的她跟舅姥姥满村儿找我,一点心意。 刘姨和舅姥姥说啥都不要,一通撕吧! 我都怕他们仨干起来! “大妹子,你就收下吧,我要不是着急走,还想去你妈坟地上烧点纸呢,她帮了我闺女大忙啦!” “啧!纸是瞎烧的嘛!” 刘姨推开钱就横起眼,“我妈这每个七烧的都有讲究,梁大哥,你心意我领了,回头我去坟头会多念叨的,等栩栩病好了,我妈就高兴了,比你送多少纸钱都强,赶紧走吧,还要跑高速呢!” “哎呀,行吧。” 爸爸见钱塞不出去,满是过意不去的点头,“谢谢你了大妹子,回头你们要是去临海了,一定要来我们家玩儿,就打听栩福轩,吃住我全包!” “行啦行啦,知道你是大老板,有钱人!” 刘姨笑了笑,“我们这条件儿也不差,我表舅这你也看到了,啥都有,只要孩子病好了,吃啥都行!” 说着,刘姨还特意走到我窗边,“栩栩啊,大姨给你说几句话!” 我降下车窗,刘姨把头探进来,凑到我耳边小声地道,“闺女,姨给你道个歉,昨个来的路上,姨说车里有味儿,后来看你爸给你换药,姨才明白咋回事……反正姨这嘴巴快,你小姑娘脸皮薄儿,当时肯定伤你自尊心了,你别怪姨哈。” “大姨,我没事的。” 她一说我心里真挺不是滋味儿,“您不用道歉的。” “苦了你了,遭这罪的。” 刘姨轻叹一声,拍拍我背身,“以后身体好了,要好好孝顺你爸妈,他俩太不容易了,尤其是你爸,都多大岁数了,造的快没人样了。” 我嗯了声,刘姨直起腰,大喇喇的对着我们挥挥手,“行了!走吧,有事儿电话联系!” 舅姥姥也在旁边叮嘱着注意安全,“常来玩!!” 爸爸启动车子,开出很远,我从倒车镜里还能看到刘姨和舅姥姥站在道边,执着的冲我们挥手。 刚认识而已,但她们给我的感觉,就像久违的亲人了。 车子渐行渐远。 我从车窗里探出头,看向村子后面的大山。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黄绿交错的山林中,我看到临床的奶奶也在朝我挥手,笑的一脸和善慈爱。 我怔怔的,眼忽的就酸了。 直到爸爸让我缩回头,心绪还久久不能平静。 “怎么了?” 爸爸开着车看了我一眼,“你刘姨和你说啥了?” “没说啥。” 我抿了抿唇角,“爸,她们都是好人,特别好的人。” “是。” 爸爸点了下头,“这个大妹子和她舅妈都是热心肠的人呀。” “我这些天遇到了好些好人。” 我垂下眼,“和尚师父,方大师,那个出马仙儿奶奶,都在帮我……” 爸爸笑了笑,空出一只手抚了抚我后脑勺,“这说明我闺女心眼好儿,走哪呀,都能遇到贵人,早前儿的黄道士说的对,这就是场小劫难,好事多磨,渡过去就好了。” 我看向他,“是你和妈妈好。” 不然谁陪着我‘磨?’ 爸爸怔了下,有些失笑,“咋能扯到我和你妈呢?” “你们帮我治病,你们没有放弃我……” 我说着,眼泪不争气的流出来,“爸,我花了家里这么多钱,你也没有怪我,我身上烂了,你也没嫌弃我,你帮我换药,你还跟刘姨说是你没洗澡,我知道你天天洗澡,三姑以前说你身上有葱花味儿你都不乐意,你好干净……” “闺女,不说了,咱不说这些。” 爸爸眼泪也要出来,“栩栩,这回咱找到高人,掐了根儿,这些事儿就全翻篇儿了,你就记着,你是爸妈的命根子,只要你好,爸妈就好,爸妈为你做啥,都心甘情愿,行了,不哭,哭了眼睛肿不好看了。” 我点了点头,深吸了口气缓和情绪。 这段时间经历了太多,跟着爸爸出门去看先生,我都会默默在心里计算花了多少钱,会琢磨先生说的话,他们一说‘另请高明’,我也很怕爸爸一咬牙说不看了,先回家吧。 我从没想过死,但每天都过得战战兢兢,闭眼就是怪声,心理都要出问题了。 尤其是那个划车的男精神病,他喊什么给阎王爷报信儿,其实我当时特别害怕,我怕阎王爷真的接到了信儿,来抓我了可咋整。 幸好遇到的先生大多是好人。 他们让我对这一行当起了很多敬畏心。 还有刘姨和舅姥姥这样的热心人。 是他们,让我更珍惜这个世界,更爱我的家人。 …… 车子上了高速,全程大概600多公里。 爸爸粗略算了下,大概要开七八个小时。 他让我睡一觉,多休息。 我睡不着,后腰的包长大了,一坐车就被磨破了,脓液隔着衣服渗出来,滋滋的疼。 好在座椅靠背捂着,味道散不出来,我不想爸爸分心,就忍着疼,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爸爸一路狂飙,油箱都嗡嗡作响,每次一加速再轻踩刹车,我都会听到异响。 就算我不懂车,也知道这趟之后,车子八成得提前退休了。 进入北江省后爸爸下了高速,看着地图继续朝大宝县城开—— 纬度越高,沿途的空气越发的寒凉,在京中还能瞧到的依稀绿意在这边彻底消失怠矣。 除了松柏,其它的树干枝杈上只剩零星的枯叶了。 我忍痛上了一次洗手间,等爸爸时看着漫长的公路第一次体会到地大物博。 即便凉风萧瑟,枝杈料峭,却天蓝气清,山脉连延,有一种广袤无垠的壮丽感。 心胸也跟着宽阔许多。 黄昏时分。 终于到了地方。 ‘镇远山’看似个山名,实则是个略微偏僻的小镇。 这里地处长百山支脉,爸爸在大宝县买了地图,导游似的给我讲,这全县的地貌有丘陵,山地,平原,沼泽,河流,另外还有矿产,说白了,就是个有山有水有树林的地儿,自然资源非常丰富,绝对人杰地灵! 爸爸啧啧赞叹,“白山黑水出豪杰,这种地方最藏龙卧虎,栩栩,你那胡姑姑肯定在这边修炼过,越林深草密的地儿越神奇呀!” 我牵着唇角,有一搭没一搭的听。 不是来旅游的,对这些介绍也不太感兴趣。 到了镇里爸爸开始发懵,没个电话,去哪找沈万通? 开车到一家小超市门前,让我在车里等着,他去买点吃的,顺便打听下。 实在不成,今晚先找地方住下,休息一晚,明早再说。 我嗯了声,等爸爸一进小超市,才咧着嘴稍稍挪动下后腰。 整个座椅靠背的下半部分,几乎都要让脓液给渗透了! “栩栩,打听到啦!!” 爸爸从超市一出来就满脸喜色,上车后递给我一袋吃的,“沈万通在这真是名人,刚我一问这超市的老板娘,她说这镇上的人都知道他,七八年前搬来的,一来就给镇里捐钱,修了路,建了桥,他们镇首富和他都是好朋友,这人呀,就住这镇远山里,上山后就能找到他了。” “离这远吗?” “不远不远,小镇一共也没多大,开车到那也就十分钟……” 爸爸拿出一张纸,“你看,老板娘还给我画了线路图呢,她说呀,经常会有外地人过来打听沈万通,开啥豪车的都有,他们镇上人都知道,沈万通是大先生,一般家里有啥事儿的都想上山找他看,不过他有规矩,甭管大小事儿,一天就接待一位事主,很多人来了都得排队呢。” 正说着,爸爸眉头一皱,“栩栩,你脚腕上的纱布开了吗?咋出来味儿了?” “没有!” 我撑着笑,“爸,咱赶紧去找吧,一会儿天黑了,又得耽误一宿。” “对,抓紧时间!” 爸爸不敢耽误,“天黑了不要紧,就怕要咱们排队,你这事儿排不起啊!” 路很好找。 开车穿出小镇商业街,直走,到达边郊的一处山林,大致地点就到了。 爸爸开车围着山转了转,这片山势呈南北走向,北面的山坡很陡峭,山底是大片干枯尖利的灌木丛,南面的山坡较缓,顶部趋于平坦,山底部有一条三四人宽的土路,蜿蜒的向山上游走。 “这就应该是了。” 爸爸研究了一通在南坡山底停稳车,“栩栩,咱下车吧,顺着山道往上走,就能找到沈万通了!” 一碰到我后背,爸爸当即大惊,“哎呀,栩栩,你这衣服都透了呀!” “没事。” 我咬牙下来,嘶嘶的看着他笑,“后腰的一个包磨破了,爸,我忍得住,咱们上山吧。” “我先给你换药……” “不用!” 我摆摆手,“爸,看完先生再换也赶趟。” 一路都过来了。 在这换也不方便呀! 爸爸没辙,只得扶着我沿着路朝山上走。 没走多远,就在南坡山脚的另一端看到了停靠的两辆黑色轿车。 一辆是我二哥一直想买的奔弛。 另一辆二哥也提过,好像叫宾丽。 “哎呦,好车啊,还是从京中来的呢。” 爸爸惊讶的瞄了眼,“栩栩,看来这沈万通真是高人,不行,咱得快点,别到咱不给看了。” 话是如此! 我越着急越走不快! 山路虽然不陡,却是一直往上,游龙般,延着这山林往上盘。 爸爸看我腿脚吃力,就背着我走,可这不比平地,他每一脚都得高抬。 人又上了岁数,体力跟不上,走了几十米他就气喘吁吁。 再加上我重,别看我才十二,身高都一米六三四了。 脸儿是小孩儿。 身高已经媲美大人了。 爸爸开了一天车,已经很疲惫,又背着我上山,真真挑战他极限来了! 硬走了十多分钟,爸爸已是一脑门汗,怕我往下滑,他脊背就躬的很低,扛大包般,还得不停地往上颠我,每颠一下,我后腰就剧烈一抻,五脏六腑都跟着抽搐。 忒疼! “栩栩,要不、要不你在这等等吧。” 爸爸撑不住了把我放下,呼哧带喘的,“我先去沈先生家看看,行的话就找人下来背你上去,不然咱俩这么走,太、太耽误时间了。” 我连连点头,“行。” 这么背下去我也扛不住。 爸爸将我扶到路边的树旁等候,走了几步他又不放心的折回来,“不行,有蛇来了咋整,你又不能跑!” “爸,这都啥季节了!” 我愁的,“不会有蛇的。” “这深山老林的,一旦有野猪啥的呢。” 爸爸四处看了看,躬身瞧见土路里面一棵粗壮的歪脖树,“哎,我知道了!栩栩,你在树上安全!” “啊?上树?” 爸爸不给我拒绝的空间,扶着我过去,手在我腰侧固定,憋的脸色涨红,“一、二,起!!!”举重似的将我抬到歪脖树横生出来的枝干上坐稳,这才些微放心,“栩栩,你就在树上坐着等我,爸一会儿就回来了,记住,甭管遇到啥,都别动啊,等我回来!” 我嗯了声,上都上来了,就没啥意见了。 老实的坐在枝干上,山里树多,枯叶还没落干净,我坐上来,视线就有些受阻,爸爸一闪身就没影了,只能听到他脚步声越行越远。 风簌簌的吹过来,我缩了缩脖子,倒有一点好,后腰的被脓液渗透的衣服很快就被吹干了。 正无聊的看着地上的落叶失神,忽的听见声音,“姐姐……姐姐……” “谁?!” 我四处看了看,都是树,土路上也没见来人,不由得有些心慌,“别装神弄鬼的,出来!” “姐姐……姐姐……” 是个小女孩儿的声音,很稚嫩,“我在你对面的这棵树上……” 对面? 我抬起眼,对面是一棵笔直高大的松树,哪有人? “姐姐……你身上戴着东西……” 小女孩儿的声音继续,“好厉害的东西,我害怕,你把东西摘下来,就能看到我了……” “!!” 我吓了一跳! 啥玩意?! 鬼啊! 想到这,我单手搂住歪脖树的主干,另一手护住胸前的护身符,撑着气势,“我不可能摘的!告诉你啊,我可是有大师庇佑的!小鬼儿要是敢招惹我,我就让它魂飞湮灭!灭!你懂吗,快滚!!” “姐姐,我不是坏人……” 小女孩儿带着哭腔,“我死了,可我忘了家在哪里了……我飘到这里,阳光照得我脚没了……好痛好痛……我不敢再飘,就附在这棵树上……过路人都听不到我的喊声,就你听到了……姐姐,你帮帮我吧……” “我凭什么帮你呀!” 她声音着实可怜,我也不敢松懈,“哪有人会忘了自己家在哪的,你骗人!鬼就会说瞎话!” “我没骗你……” 她哭得回我,“我就记着走在一条路上,灰蒙蒙的大路,我好渴好渴,就喝了水,看到了一坐城门,好多人在排队进去,我跟在后面,可是到我了,守卫问我叫什么名字,我说不出来……他长得没有脸,好吓人,又凶巴巴的,我吓坏了,就跑了,不知怎么的,飘到这里来了,姐姐,求求你救救我吧……” 我怔怔的听,她说的怎么像我经历过得? “是不是一条特别长的路?” “嗯。” 她应着,“路上开始没人,就我自己,后来我喝了水,就看到别人了。” 对上了! 我当时也很渴的! 临床的奶奶说过,那里的水不能喝! 会忘事的! “你喝完了就什么都忘了?” 我追着问,“名字也忘了?” “我就记着好像叫什么妍妍,或是艳艳……想不起来了……” 她呜咽着,“姐姐,我在这坚持不了多久的,这山里有些野兽我也好怕……你帮帮我,带我回家吧……” “我怎么带你回家呀,你都忘了家在哪,我更不知道你家住哪啊。” 况且,她都、都不是人的。 “你先带我离开这,去哪都行,姐姐,我在这会化了的,你别戴着那个东西,找把黑伞……” 我正侧着耳朵听,哭音儿忽然就匿了。 没待我问,土路上就传出杂乱的脚步声,隐约的,还有男人咳嗽的声响。 我探了探头,枝杈枯叶有些遮挡视线,脚步声近了的时候,我看到山路走下来了三个男人。 都穿着正装西服,其中两个比较年轻,搀扶着一个和我爸爸年龄差不多的长者。 那个长者一直在咳嗽,面容憔悴,身体欠佳的样子。 三人边走还在小声地说着什么。 长者一直在叹气,没多会儿,就到了我视线盲区,朝着山下走远了。 我这位置还算隐蔽,又在树上,下山的行人不是故意偏头朝这边看,一般发现不了我。 待他们走远了,我寻思那个小女孩又会说话了。 没成想,那三人刚离开,又有脚步声传来了。 爸爸回来了? 我心里一喜,就听脚步伴着说话声响起,“让他们先走,他需要安静。” 不是爸爸! 可这声儿…… 怎么有点耳熟?! 我拨了拨枝杈,努力的探头朝土路上看,入目是男士皮鞋,黑色的西服裤管,视线一点点的向上,猛地对上了一张微微躬身正疑惑的看过来的脸—— 四目相对的瞬间,那张脸先是一怔,眸眼微眯,“梁栩栩?” 没等我反应过来,忽的严厉非常,“能耐的你,还上树了!给我下来!!” “妈呀!!” 我被他吓了一跳,好悬没从树上掉下去,手忙脚乱的抱住树干,就看他迈着长腿拂开枝杈几个大跨步进来,抬眼就瞪向我,“怎么着,在医院死不成又跑歪脖树这来上吊了?给我死下来!!” “……!!” 说实话,他冲进来这一刹那我都没想起来他名字。 完全被他那‘杀千刀’的气场给吓毛了! 比被那个看不到的小女孩儿搭话还邪乎! “小姑娘?你怎么在这了?” 成琛身后紧跟着的就是周子恒,他看到我也是一愣,“怎么还上树了呢,得亏我老板耳朵灵,说有声音,不然我们还发现不了你呢,愣着做什么,快下来呀。” “我这……” 爸爸好不容易给我举上来的,你说下就下啊。 歪脖树的枝杈高,坐在这儿,他俩都在我膝盖偏下的位置,让我怎么下去?! 硬蹦? 就我目前这腿脚…… 不方便啊也。 一时间不知怎么解释,尤其那个成琛还对我吹胡子瞪眼睛的,张了张嘴,我完全忘了出院时看到A901还想着跟他道谢的事儿了,半晌才吐出一句,:“不用你们管,我等我爸。” “你爸爸在哪了?” 周子恒四处看了看,“他把你放树上的?为什么呀。” “他怕有蛇……” “呵!” 我刚要解释,成琛就对着我冷笑一声,“梁栩栩,梁叔叔前天还跟我说,你病好了,他带你回老家了,你家不是在临海吗,怎么到这深山老林里了,他还给你放树上了,是想你抑郁症自我了断的快一点?” “我爸跟你说我病好了?” 我愣了愣,“你给他打过电话?” 哎~ 爸爸咋没告诉我? 哦,对了。 爸爸一直忌讳被人知道我被鬼缠了。 除了小乔叔叔和他打听先生的哥们朋友,其余人问起我来爸爸都是胡编乱造含糊其辞的。 就算成琛打过电话,爸爸也没必要特意跟我说呀。 “小妹妹,你说实话,你怎么到树上的。” 周子恒满脸担心,“梁总那么担心你,他怎么会把你自己放在这儿,你这个抑郁症是很危险的……” “给她父亲去电话。” 成琛拿出手机递给周子恒,眼睛看着我,跟要吃了我似的,“问问梁叔叔,走的时候是不是忘了给梁栩栩留根绳子了。” “哎,你……” 我气堵得慌,“我没想死!” 一碰到他俩怎么就开始掰扯这个了! “我懂,都这么说,小妹妹,你要敞开心扉啊。” 周子恒蛮同情的看了我一眼,一副很了解我‘病情’的样儿,接过手机就去旁边打电话了。 我无语的,都这样了还往哪敞! 还不如让我跟那小女孩儿唠唠呢! “老板,打不通。” 周子恒转回头看向成琛,“那边好像关机了。” “关机了?” 成琛锐着眸眼杀向我,“你爸呢?” 是啊。 我爸呢! 别是走丢了! 成琛紧着脸,“梁栩栩,你本事不小,跳楼不行改上吊,我说你死远点,你就跑到这边……” “行啦!你别说话啦!!” 我忍无可忍,“你这个人真的很讨厌!长得丑就算了!还一直对我吼来吼去!我告诉你一百八十遍了,我没有抑郁症,那什么病我都没听说过!我也没想死!没想死!没想死!这里离我家那么远,我从地图上找都费劲!闲的抽风跑这来自杀!” 气炸了要!! 成琛微怔,梗着脖子略微惊讶,好一会儿才微添了下薄唇,喝出口气,似笑非笑的,“你要是不想死,怎么……” “你别说话!!” 我气猴猴的,烦死他了! 长得本来就像个坏人,一张嘴还跟吃抢药似的! 我打小哪受过这气。 就是我那左青龙右白虎的二哥,也得让着我! “梁栩栩,我是要告诉你……” “我不需要!请你保持沉默!我一句话也不想听你说!周子恒,你过来!!” “啊?哎,哎。” 周子恒懵懵哒的看向我,唇角还带着一丝憋不住的笑意,就在我骂成琛的时候,他就有些忍不住的样儿,冷不丁的被我喊一嗓儿,像没反应过来,“怎,怎么了?小妹妹,我可没像老板那样……嗯哼,我说话还蛮注意的,其实呀,我们主要是担心你,你这个行为……这很危险嘛。” “麻烦你,给我爸爸再打打电话。” 我缓了缓情绪,周子恒人还是很好的,起码温和嘛,我向来对事不对人。 “我爸是带我来找山上的沈万通沈大师的,他年纪大了,背不动我,就让我坐树上等他一会儿,他先上山去找沈大师了。” “他去找沈大师了?” 周子恒愣了下,“我们刚从沈大师家里出来,下山的一路没看到梁总呀。” 拨出号码,他对着我摇头,“小妹妹,那边还是提示关机,难不成梁总手机没电了?” “梁栩栩,你……” “沉默!!!” 成琛一出声儿我就跟要咬他的样儿,转回头我就可怜兮兮的看向周子恒,“那你说,我爸爸他能走去哪了?” 真迷路了? “噗~” 周子恒极不合时宜的发笑,见我一脸着急的又赶忙把笑憋回去,清了清嗓儿,“别着急小妹妹,我再给沈大师那边去个电话,看梁总是不是已经到了。” “好,谢谢你呀,麻烦了。” 我颠颠的点头,眼尾瞄到成琛,他现在火气倒没那么冲了,站那微侧着脸,时不时的用指尖拂一下鼻梁,听到我道谢,唇角轻呲一般的牵了牵。 “沈大师那边说没见有人过去。” “啊?” 我一听就急着要下去,人丢了得赶紧去找呀! “可能是走错路了。” 成琛接道,“半山腰有处人字形岔路,都是通往山上,不过一条直接通往沈叔家里,另一条是小路,会绕很大一圈,梁叔叔八成是走错了。” “老板,那我去追追吧!” 周子恒把手机递给成琛,扔下一句话就往土路上奔,“小妹妹你别急,梁总那年纪走不太快的,我肯定能撵上!你赶紧从树上下来,危险呀!!” “哎!” 我不好意思的,“太谢谢你啦!” “喂。” 成琛眸底压着情绪,音儿低低沉沉的,“梁栩栩,你是不是谢错人了。” “我也谢谢你行吗。” 我态度一般,“请你离开吧,我要在这等周子恒和我爸爸。” 真被他吓到了! 长得一脸厉色就罢了。 声音还跟低音炮似的。 刚才他看到我时那一喝,我都感觉地雷在耳边爆炸了。 好悬没给我从树上嘣下去! 现在心里都是阴影。 “等?” 他微微蹙眉,抬起腕表看了眼,“再过半个小时,天就黑了,这里可没灯,听沈叔说呀,这山里灵物多,一到了晚上,就都出来呼吸吐纳了,有些小动物,忽然就会说人话了,摸摸你的脚啊,摸摸你的脸,然后问你,小姑娘,你看我……” “你看我像什么是不是?你像精神不好!!” 我硬着头皮,“少来那套,不用吓唬我!” “好。” 成琛点了点头,嘶了口气,“你在树上待着吧。” 看看看! 那死出儿! 我别过脸抱着树干不说话。 走就走吧! 我能坐住! 我后腰不疼! 我能等到爸爸回来的! 成琛也没说再给我递个台阶,高大的身形一转,蛮潇洒的就走了。 “……” 我抱着树干歪头偷瞄,他在土路上一晃就没影了。 嘿! 真走了! 这浑…… 不爽了两秒,立马就想开了,他这人阴晴不定的,一看就不好相处,指不定一会儿还得训斥我,说我有啥症,走了好,大家都消停。 沙沙……沙沙…… 枝杈被风吹得不断响动,我激灵了下,想了想,还是得先下去,慢慢往山上走一走,迎迎爸爸和周子恒,干等着心里太慌。 目测了下高度,我忍着后腰的疼挪了挪位置,暗自模拟着落地程序。 脚疼,不能直接着地受力,必须起跳高些,然后肩膀触地,顺势来个前滚翻或是侧滚翻,地上有很多落叶,山里土也不硬,应该不会受伤。 默默做了个深呼吸,我抿起嘴唇,双手用力一撑,走你!! “哎!” “梁栩栩!” 我这一跃,成琛不知道从哪忽然蹦出来了! 他整个人迎面过来,伸出双臂就要接住我,可他不知道我是体校出身,半职业艺术体操运动员,就算身体虚弱,爆发力也搁这,胳膊一称跳的就高,他身体一迎,我重心非但没低,反而对着他脸就去了! 按我以前的身手,大概就能撑着他的头顶,借力后顺势来个空中三百六十度,完美落地! 奈何我现在是个半残,没那本事,再加他预估错误的前提下,我在半空直接就正面卡到他肩上了! 怕摔我就只能搂住他的后脑勺! 活生生的给他来了记正面锁喉! 重力推得成琛连连后退! “哎哎哎!!” 一切发生的猝不及防,我薅着他脑后的头发也吓得连声惊呼,“小心小心!” ‘嗵!!’ 他退了几步背身撞到了对面的松树,刹那间,我清楚地听到一记女孩子的尖叫,“啊!!!” 不是我的声音,更不可能是成琛的,我懵了半秒想起来,是那个和我搭话的小姑娘!! 可我没看到她,只听她惨叫了一声,下一瞬,我就顾不得她了,成琛借助松树终于站稳,双手登时扶住我的腰侧,脓包的痛感令我面目狰狞,“啊!!别动我!疼呀!!” “……!” 成琛似被我的声音烫到,慌忙的松开手,双臂投降般抬高到身体两侧,“你没事吧。” “嘶嘶,呃……” 我哼哼了两声,摇了摇头,“没,没事。” “那,你这……” 他抬脸看着我,“方便下来吗?” “啊?” 我缓了好一会儿才低头看向他,空气瞬时陷入诡异的安静。 妈妈呀。 好一言难尽! 就算小时候和长辈玩骑大马,也是后脖子,现在…… 怎么看,怎么别扭…… “?” 他见我不答话,微挑了下眉,重复道,“方便吗。” “这个……” 我吭哧瘪肚的看他,“不太方便。” “意思是……” 成琛哑然,“你就要这么待着了?” 第24章 碧落黄泉,无所不通 “不是!” 我想摆手,刚松开又赶忙薅上,这么摔一下绝对断送运动生涯! “成琛,我脚腕有伤口,后腰也有伤口,这角度得朝后蹦,我下不去……” 别说,他这头发看着挺硬,鬓角两侧铲的很平,后脑勺的头发摸着还挺软的,长度也刚刚好,正好能薅起来,不至于让我抓不住。 成琛微抿着唇,扎马步般慢慢蹲下去,重心逐渐的降低,“可以吗。” “我试试……” 我也着急下去呀! 这多尴尬! 一条腿慢慢的从他肩膀挪下来探地,站稳后再慢慢放另一只受伤的脚,光顾着往下挪,一紧张手劲儿就有点重,薅着他头发不自觉的发力,没等站稳,就听成琛轻嘶了一声,“梁栩栩,薅成斑秃我是不得更丑。” “啊?” 我慌忙松开手,重心不稳有些趔趄,“对不起……哎!” “你小心点!” 他眼疾手快的扶住我,眸底溢着无奈,“我没怪你,毛什么。” “我这……” 我脚疼不敢站太实,单手扶住树,着实过意不去,“对不起呀,我以为你离开了,没想到……” “应该我说对不起。” 他站直还揉了揉后脑勺,连带着松了松衬衫领扣,对着我微微发笑,“梁栩栩,你看着很瘦呀,怎么会那么重,差点让你给我送走。” 此刻,我除了对不起真不知道说啥。 训练时教练最常挂嘴边的话就是保护好自己。 刚才的动作属实很危险,要不是他底盘稳,又有力气,很容易被我正面撞到喉管背过气。 一但他再仰躺着摔了,我重心失衡的情况下压他脖子上,将会导致的后果不敢想象。 “行了,没事就好。” 成琛倒是收敛了脾气,背冲我蹲下身,“上来,我背你上山,顺便找下梁叔叔和子恒。” “不用了。” “你还气?” 他侧脸看我,“快点,赶时间。” “我真不用。” 一码归一码,我火发完就完事儿,不是记仇人,哪有那么大气。 只是我不想让他背。 他身上有很好闻的味道,反观自己,我知道脓包多臭。 刚才怕摔没顾上就算了,再让他背,一旦他问我啥味儿,我真不好意思。 “哎!” 成琛长臂一伸,揽着我后膝窝就给我背起来了。 “不用!!” 我惊呼出声,“我、我有味道的!!” “偷用大人香水了?” 成琛冷眼侧过脸,“别欺负我有鼻炎闻不到,在大呼小叫的给你扔到山底喂野猪。” 我缩了缩脖子。 他鼻子不好使! 我倒能安心点了。 “那麻烦你了啊,谢谢。” “嗯。” 成琛是真不客气,背着我就大步流星的朝土路上走。 我被他噎的也不知道说啥,这才发现,夕阳已经褪去,天边只剩一圈淡淡的咸蛋黄。 黑夜马上就要来临了。 走出好远,我才想起跟我搭话的小女孩儿,从始至终,我都没有看到她。 成琛出现后,她除了那声只有我听到的尖叫,也没有再说话。 不知为啥,我不是很怕她,也不觉得她是个坏家伙,听了她的经历,反而有些同情。 许是经历的太过相同,而我很幸运,如果没有临床婆婆提醒,送我回来,那么此刻,我是不是也会跟她一样,忘了家在哪里,我是谁,永远都回不去了? “梁栩栩,你以前是不是练过武术?” “欸,你怎么知道?” 我恍惚的回神,歪头对着他的侧脸,“哦,你是看出来了吗?是不是看我刚才跳的很矫健?” 成琛低笑一声,抿唇不语。 我颇有自信的样儿,“其实我是十岁才开始转艺术体操的,六岁到十岁的时候,一直学传统武术,我的体操教练也说,一看我就是有武术的功底,看来你是行家,也能看出来。” 说起来,我学过的特长真数不过来,主要得益于爸妈,他们觉得什么好,就要我去学什么。 钢琴,长笛,二胡,芭蕾,画画,表演,主持人,围棋,乒乓球,棒球,马术…… 甚至是打高尔夫球! 花钱大王么! 绝对名不虚传。 六岁时,有一次爸妈外出,二哥负责在家照顾我,他为了清闲,就给我放了部儿童电影看。 里面的三个小男孩儿都会功夫,哼哼哈嘿的我觉得好神气。 当时我就看入迷了! 反复看了好几遍! 从那天开始,我就闹着学起了武术。 “为什么放弃。” 成琛微微侧脸,“很喜欢的东西,能说放弃就放弃?” “因为……” 我有些难为情,“我总打架嘛,学了武术后就觉得自己是武林高手,走到哪就打到哪……” 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 说的就是我了! 练武术那几年,家里经常有人上门告状,虽说现年的传武主要练得是套路,就是打起来很好看,表演为主,真正实战的话应用率很低。 好比两个人面对面对决,对方根本不可能先来直拳再上横踢,谁都不会按照套路出手,也不会给你旋风脚扫堂腿的机会。 可…… 架不住我手黑呀! 取胜为主。 生怕吃亏。 我右臂还有劲,按着了对方就生锤。 打得过就打,打不过我就赶紧跑! 只要让我遇到了不平事,或是谁欺负人让我看到了。 甭管对方多大年纪,多少人,我都敢磕一下子! 爸妈一看不行呀,这不是让我往二哥的老路上奔吗。 前车之鉴,必须悬崖勒马。 可不让我练了这精力还没处发泄,赶巧体校教练在一次运动会上看中我了,我又有芭蕾基础,就去学了竞技体操,阴差阳错的,最后转成了艺术体操。 “梁栩栩,你年岁不大,经历倒是很丰富。” “那是。” 我笑了两声,管他是不是揶揄我,“你别看我年纪小,正经老运动员了。” 说出来都是故事! 许是最近太憋闷了,成琛随意问的两句话,就让我打开了话匣子! 我给他讲了比赛的事儿,讲我为什么要转艺术体操,“我奶奶去看了我训练,她觉得竞技体操很危险,练鞍马呀,上杠下杠,她吓着了,就死活不同意我练了,赶巧回家看了个艺术体操的比赛播放,我奶奶说练这个行呀,和跳舞一样嘛!!” 想到奶奶那样儿我就发笑,“我奶奶现在还以为,艺术体操就是跳舞,用球跳舞,用带子跳舞,用呼啦圈跳舞,每次我放假,她都要看我跳舞!出去逢人就说,我要进國家队跳舞了,球舞,带子舞,可有意思了,成琛,你说……” 音儿一顿。 我笑容僵了僵。 额—— 跟人家有那么熟吗。 家底都要唠了! 二哥知道了肯定要骂我! 天已经黑了,他背着我倒是很轻松,而且他脊背没躬的很深,手臂也有力气,不会往上颠我,再加他身上的味道真的很好闻,我伏在他背上,丝毫感觉不到脓包的疼痛,身心都很愉悦,即便听到林子里呜咽的风声,奇怪的鸟叫,也丝毫没有感到害怕。 连爸爸我都忘了去关心了! 还没找着呢! 想到这点,我都想打自己一拳,爸爸丢了咋整! “怎么不说话了?” 成琛侧着脸,语气轻轻,“梁栩栩,你这么开朗,怎么会抑郁症呢。” “我没抑郁症。” “我问过梁叔叔,他承认的。” “啊?” 我懵了几分,“我爸说我有抑郁症?” 成琛不置可否。 嘶~ 难不成爸爸觉得说我有抑郁症比撞鬼了强? 实病比虚病好听点? “成琛,其实我是遇到脏东西了。” 我实话实说,“我爸爸挺怕被人知道了真相好在背后对我说三道四的,但我的确是撞了邪。” “你第一次薅我时,我不是跳楼,是看到我奶奶在楼下喊我,当然,她并没有在楼下,是那个东西使出的障眼法,迷惑我,包括第二次你以为我要在楼梯间上吊……” 我絮絮的,“还有今天,爸爸带我来找沈万通大师,也是为了求他给我驱邪,对了,你不也是来找沈万通大师的么,你信这些的吧,科学就是有很多事解释不清的,对不对。” “信?” 成琛说了个问号,却兀自点下头,“当然,实践科学只能用来证伪,证不了实,我们不可能去证明所有的问题,所以我个人没有经历过得东西,亦不能去否认它。” 我没听太懂,依稀觉得他的态度很中立,“那你为什么要来找沈大师?” “陪我父亲。” 成琛言简意赅,“他对沈叔深信不疑。”随即看了看我,“梁栩栩,你确定是撞邪了,而不是人吓人?” “啊?” 他的眼睛很亮,漆黑深邃,我点点头,“当然,我亲眼见过脏东西的……” 朝后面指了指,“刚才在树上,还有人跟我说话呢!” “谁?” “她说是附着在树上的,反正有点渗人。” 我强调着,“总之我没病,回头我身体好了,还要做好多事呢,再者,我三姑……” “栩栩!!” 刚要扩大话题,就听到爸爸喊我的名字,抬起眼,我借着月光看到爸爸和周子恒站在前面一处岔路口上,对着我俩就开始招手,“栩栩呀!!” “爸爸!!” 我心里一喜,“你去哪啦!!” 走近才发现爸爸的西装外套都被刮破了,脸上也脏兮兮,被周子恒扶着,还有点站不稳的样儿。 “爸,你这是怎么了?” “别提了。” 爸爸狼狈的朝我摆摆手,指了指岔路的一侧,“走错了,我走那边儿去了。” “那……” 我顺着爸爸的指尖一看,蛮傻眼。 说是人字形岔路,但一条路很宽,能容纳仨个人,一条路窄的很,羊肠子似的,完全是从荒草丛里被人硬踩出来的,任谁都不会放弃大路奔着小道往里进吧。 “哎呦,我当时脑子也不知道怎么了。” 爸爸看出我的疑惑,和成琛道完谢就继续,“走到这儿我一门心思的就往小路里钻,进去就蒙了,像进迷宫了,怎么都走不出来,得亏小周助理找到了我,不然我还在里头打转呢。” “是啊,梁总的状态特别奇怪,硬往石砬子上面爬……” 周子恒心有余悸,“要不是我看到他了,爬上头就得摔下山了,我喊了他一声,梁总这才如梦初醒,八成呀,这就是那个……” 顿了顿,周子恒小小声,“鬼挡墙。” 我后背发毛,立马觉得有眼睛在暗处盯着我们,“爸,你受伤没有?” “没事儿!!” 爸爸抚了抚心口,“捡条命呀,真得谢谢小成总和小周助理了,我活这么大岁数,这段时间真是把没见过的都经历一遍了!” 感慨了一阵子,爸爸看我还在成琛背上,就要接下我,“小成总,我真没想到山下看到的那两辆车就是你们的,刚才我听小周助理说了,成董事长还在镇里等你,你这又救了我们一回,回头我闺女病好了,再去上门感谢你,来,栩栩我背吧。” “小事。” 成琛没松手,平着音儿看向爸爸,“都到这了,我就送你们到沈叔家门口,您刚也受到了惊吓,还是让子恒扶着吧,梁栩栩不轻,背她的话,您够呛能吃得消。” 哎~ 我敏感了噢。 啥意思? “这不妥吧!” 爸爸过意不去,“别给你累着!” “梁总,您就按我老板说的来吧。” 周子恒又劝几句,示意爸爸不用再客套了。 到了这步,还是以见沈万通为重。 爸爸只能点头,他被周子恒扶着,我被成琛背着,我俩这老弱病残的,万幸遇到了成琛和周子恒,一行四人,配个乐就是西游记,取经似的,朝着山上继续行进。 人多了。 我就没再和成琛聊天。 暗叹他身体素质是真好。 背我这么久。 愣大气都没喘一下。 不吹胡子瞪眼睛的话。 人还顺眼点。 走了一会儿,周子恒对着成琛小声询问,“老板,我的手机在山上没信号,咱一直没下去,董事长会不会担心?” “没事,我发了短信。” 成琛回了一句,没在多言。 我听着纳闷儿,他什么时候发的短信? 寻思会儿明白了,定是骗我说走的时候。 这人,心还挺细。 看着,也没那么丑了。 爸爸沿路都在道着感激,直言成琛和周子恒是救命之恩,不然他困在小路出不来,我又坐在树上,天一黑,谁敢想后面能发生什么! “梁叔叔,我不明白,您为什么要骗我。” 远远地,看到一处亮灯的院落,成琛忍不住开口,“梁栩栩只是撞邪而已,您为什么跟我说,她是有心理精神类疾病。” “这个……” 爸爸表情一僵,大概没想到他会问的这么直接,事实上,成琛语气很平,像是随便聊聊,可他那形象,那气质,不笑时说出来的话,就让人感觉是在质问! “小成总,不怕你笑话,我们临海市说大也不大,那谁家孩子要是出点啥事儿,传的半座城的人都得知道,先前我们那有个女孩子,她就是小时候被什么东西吓着过,不正常了两年,后来治好了,那走哪还有人对她指指点点,最后她们家人承受不住,就搬走了。” 我微微挑眉,爸爸说的这个女孩子我有印象! 是个很文静的姐姐。 很多人都传她招邪,说靠近她就要倒霉。 我上小学后,就没再见过她了。 “我家栩栩这事儿,跟那女孩子当年挺像的,小成总,你说我要是捂不住,栩栩长大了不也得被人戳脊梁骨嘛!” 爸爸叹口气,“流言蜚语,伤人无形啊!” “我不赞同。” 成琛深着眼,“难道您胡编乱造出一个心理疾病就对她不会造成影响了么。” “抑郁症不算啥嘛。” 爸爸应着,“现在小孩儿不动不动就说我抑郁啦,我郁闷啦,跟撞邪比起来……” “梁叔叔,您糊涂。” 成琛沉下口气,音儿陡然一凉,“抑郁症是非常严重的一种精神类疾病,患者需要药物治疗,心理治疗,甚至是物理治疗,其痛苦常人难以想象,在我看来,撞邪的名声跟它比起来不值一提,您绝对不可以,让梁栩栩和抑郁症扯上丝毫的关系。” 爸爸脚步一停,在成琛的寒气笼罩之下,他莫名无措,“有,有这么严重吗?” “我不说我家里的事情,您就问问子恒。” 成琛表情一凛,“他会告诉您有多严重。” 我跟着爸爸的视线看向周子恒,成琛这气息一寒,我都有点慌。 怕他一来劲给我撇出去! “小周助理,你了解……” “我妹妹。” 周子恒半垂着眼,温和的眼底顷刻间就流出悲伤,“梁总,我妹妹就是抑郁症自杀的,已经走两年了。” “什么?” 别说爸爸,我都惊到了! “她高中生,学习压力很大,总念叨很累,我们家人都没太当回事,就劝她放轻松,学生嘛,哪有不辛苦的,聊天时她也很爱笑,很活泼……” 周子恒扯出一抹难看的笑,“但就在一个很平常的午后,她偷偷买了瓶农药,喝了,没抢救过来。” “就这么……” 爸爸难以相信的,“没了?” “嗯。” 周子恒点了下头,深吸了口气,“后来我看了她的日记,才知道她每天都过得很艰难,需要伪装的很快乐,她也不想家人担心,最后她装不下去了,就离开了我们,梁总,千万不要以为抑郁症只是无病呻吟的小事,它很恐怖,所以……” 他看向我,“小妹妹,那天我以为你要跳楼,才会很紧张,很担心,我很怕你是有抑郁症,我妹妹没了,我不想再看到类似的悲剧,如果可以,我愿意当那个倾听者,这个世界不黑暗,太阳每天都在升起,如果不能每一天都开心,那就每一天都努力的睁开眼睛,睁开了,就战胜了自己,好好活着,活着,才有希望……” “呜——” 我没憋住,脸抽抽的,发出了火车到站的声音,“我会好好活着的,我会的……” 难怪周子恒那天特别热心,还一直安抚我…… 心太酸了! “不是!” 爸爸慌忙摆手,“我姑娘不是啊!小周助理,我家栩栩没有抑郁症的,她是真活泼开朗,一点没寻思过那啥……哎呀!栩栩啊,别哭别哭,爸错啦!爸再也不说这个话啦!我是真没文化呀!” 话是如此,但我这情绪一上来,就有点刹不住! 就想着周子恒的妹妹,多好的年纪啊,咋说没就没……正激动呢,泪眼摩挲的和成琛对上,他侧脸看着我,面无表情不说,眸底还有丢丢瞧热闹的感觉,我不满他的反应,一抽一抽的质问他,“你看我做什么?成琛,你不感动吗?” “我不敢动。” 成琛淡着腔,:“我怕一动,你鼻涕蹭我身上。” 一听这话,爸爸和周子恒都笑了。 他们无视我的悲伤,接连又打趣了我几句,这事儿算翻篇了。 为了岔开话题,爸爸顺势聊起了这次来找沈万通的用意,“不瞒二位,我这些日子已经带栩栩看了十几个先生了,他们都解决不了栩栩的问题,这次得老仙儿提点,来寻沈万通大师,也不知这次会不会无功而返。” “老仙儿?” 周子恒一脸纳闷儿,见爸爸一脸‘此事说来话长’便也不再纠结,直接道,“梁总,您不用担心,别的先生我没见过,但这个沈万通的确了不得,从他的名字你就能知道,上可通天达命,差使神兵,下能通达九州,役使鬼神,碧落黄泉,无所不通,能掐能算,号称乾坤通天圣手,我敢说,只要你见了他,便知他有能耐了。” “哎呦,原来是这个圣手呀!” 爸爸笑了,“得!小周助理啊,你这么一说,我就放心啦!” 我擦干眼泪没言语。 不敢高兴太早。 去见那十六位先生的时候,哪个名头不是响响亮亮、神乎其神的? 方大师还号称驱邪世家呢! 祖孙三代不也…… 蛮惨。 走到沈万通家的院子门口,爸爸轻轻拍了拍紧闭的大门,“不好意思打扰啦!我们是来拜访沈大师的,劳烦出来个人,给我们开下门!” 等人开门的功夫,爸爸难免上火,“听说这个沈大师有规矩,一天只看一位事主,也不知道今晚能不能看上。” “放心吧,没问题。” 周子恒宽慰着爸爸,相较之下,成琛的话并不多。 不过周子恒也不是口无遮拦,据我观察,他很多时候,说话前总会先瞄成琛一眼。 似乎得先得到成琛的默许,他才敢敞开怀表达。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成琛小心地将我放下,看向爸爸沉腔道,“梁叔叔,沈叔的脾性是有些怪异,但绝不是食古不化的人,您若要找他办事,多拿出些耐心就好,退一万步讲,如果沈叔解决不了梁栩栩的问题,您可以给我来电话,我帮您解决。” 喔嚯! 我仰头看向他。 这口气—— 登时就光芒万丈了! “哎呦,太谢谢啦!” 爸爸握住成琛的手,“小周助理不是说这沈大师是啥乾坤圣手,再者我们是得老仙儿指引过来的,应该差不了!!” 甭管是不是场面话。 热乎呀! 成琛微微颔首,礼貌的和爸爸话了别,告完辞又看向我,“梁栩栩,我这次有事,不能久留,日后有机会,我会去临海看你。” 我哦了声,沈大师家门口没灯,只院子里有光隐约的洒出来…… 勾勒着成琛的面部轮廓异常坚毅。 尤其他身形高大,和我那身高一米八三体重两百斤的爸爸站一起,成琛都高出小半头。 身材那叫一挺拔硬朗,这个人,真哪哪都找不出学生气! 见我没什么话,他高山一样身形的在我眼前一晃。 给了我一个宽阔的背身就抬脚走了。 “哎!” 我后知后觉的喊了声,微瘸着追了成琛几步,“你等一下!” 不说先前就想和他道谢,在他背上趴了一路,后腰和脚腕都不那么疼了! 成琛脚步一顿,回身看我,“怎么?” “对不起呀。” 我站到他身前,挠挠头,抬脸对上他湛亮的眼,“还有,谢谢你。” “?” 他微耸了下眉,音儿朗朗清清,“什么意思。” “就是我在树上的时候,对你不礼貌……” 我不好意思的笑笑,“但是你不计前嫌,还背了我一路,听我瞎聊了很多,味道也很好闻,我知道我挺沉的,麻烦你了,另外,在医院你还帮了我,真的很谢谢你……” 做人得知恩图报嘛。 余光之中,周子恒搁旁边竖着耳朵还挺好信儿的样。 爸爸纳闷了我举动几秒,听到我在道谢,就继续开始拍门了。 平房院子大,即便大门开着,也不好说进就进,没门铃的话,更得拍一阵。 “不客气。” 成琛轻笑,像是不太习惯笑,脸又绷起来,“我还以为你是追上来要骂我丑呢。” 哪跟哪呀! 得多找揍撵上来提这个! “噗~” 看热闹的周子恒轻喷了一记,对上成琛的眼,他忙压下笑意,手忙脚乱的拿出手机,“老板,你先跟小妹妹聊着,我去那边试试看有没有信号,得给陈助理去个电话,免得董事长担心。” 待他一闪,成琛对着我微微弯身,脸朝我凑近了几分,音儿低沉的,“梁栩栩,如果我的脸上沾满了血,会不会好看点。” ?? 我一脑门子问号。 啥意思? 难不成…… 他被我说的‘丑’给刺激到了?? 也是! 一近距离看他,抛开他咄咄逼人的气质不谈,厉色起来的气场不想。 单说五官! 狭长的内双眼皮,锋眉挺鼻,轮廓硬朗,整体英气十足。 真称不上丑。 偏偏人是要看整体。 他这气质一综合,就给人一种来势汹汹的掠夺感。 大刀阔斧的邪腥气。 特像电视里的坏人! 戴上眼镜,他就是斯文败类。 不戴眼镜,他就是反派头子! 冷血杀手,不眨眼那种…… 在我的审美标准里,他这种的,真不得意。 但当面说人家丑,是有些过分。 妈妈说过,不管学习好不好,最重要的礼貌不能丢。 “那个,你不丑的其实,你就是长得太凶了。” 我天马行空了一阵赶紧找补,“你吧,就是眼神有些杀气,声音还低沉,一来劲就像闷雷爆炸了似的,这样不好,你要多笑笑,笑笑就亲切了……” “笑?” 我见他拧眉,连忙扯起嘴角,露出我比赛动作完毕后的标准谢幕微笑,“像我这样笑,露出八颗牙齿!是不是让你有了一种扑面而来的活力与真诚,我们教练说了,笑的好看会加分的,来,你学一下!” “……” 他看着我,漆黑的眸眼有些莫名,仿佛我是在跟他讲笑话,就在我脸笑的要石化时,他蛮意外的学着我的样子,牵起唇角,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下沿,“这样,加分了吗。” 嘶—— 我无声的抽了口气。 好悬没退一步! 他这刻意一笑…… 更渗人! “嗯哼!” 我清了清喉咙,趁着爸爸还在执着叫人,“成琛,你这个还是很凶,眼神要柔和些,别整的好像做坏事暴露,准备憋坏水了一样!” 这号的去参加比赛印象分肯定得老低了! “嗤~” 他忍俊不禁,修长的手指附上鼻梁,轻笑了一阵又看向我,我以为他要说学不会,谁知他笑容顿匿,脸色一阴,眸眼微微狭起,对着我就凉声道,“梁栩栩,记得给我打电话,从今天起,我就盯上你了,好好长大,不然……” “你看你!” 没待他说完我就急了! “你又这样!!” 我加重语气,“成琛,你一这样就显得特别丑陋!!” 成琛微怔,“你……” “要这样!” 我抓过他的两只手腕,对着他的下巴一怼,“把手掌左右摊开,手指不要僵硬,自然弯曲,对,柔软点!这就像朵花,现在开始,笑!笑啊,露牙的,快点,你牙齿很整齐,也很白,为什么不露出来,对,跟我学,茄子~~~!” “……” 成琛滞了几秒,机械人一样被我摆弄的,僵着脸清了清嗓儿,挤着轻音儿,“那个……什么,哦,茄,茄子……” “对喽!!” 我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样才亲切嘛!!” 可以。 孺子可教。 “噗!!” 周子恒在不远处像喷血了般,“哈哈哈哈哈哈~!!!” 我才发现他一直在抻脖子偷瞄我们,见我瞅他,周子恒卖萌一般立马学了动作,笑的唇角大大的咧开,“茄纸!~~小妹妹,我这学的可以吧!加分不!啊哈哈哈哈!!” “嗯!” 成琛一清嗓子,周子恒立马就跟断电似的绷住,装模做样的继续按起手机,“老板,我是不是得换个手机卡,这卡在山上信号真不好……” “栩栩!来人啦!!” 爸爸在门口喊了一声,我顾不得和成琛说太多,嘱咐他回家对着镜子多练习,人嘛,还是要亲切些,别走哪都一副凶煞样儿,又跟周子恒挥了挥手,回身微瘸着走回爸爸身旁。 “栩栩,你和小成总又说啥了,小周助理笑那样?” 院子里传出脚步声,我看了眼成琛和周子恒走远的方向,周子恒压着笑音絮絮的成程琛聊着什么,做助理的,真比老板开朗多了。 “没啥,就是我先前说成琛,哦,成琛哥哥,他长得丑,成琛哥哥好像介意了,我让他多笑笑就好了,可他好像没笑习惯,笑的很僵硬,就给周子恒哥哥逗笑了。” “丑?” 爸爸表情夸张,“你说小成总……他丑?” “啊。” “他要丑你哥那长相的还有活路没?” “我哥?” 我没懂爸爸的反应,“我哥多帅呀!!” 对我多好! 笑呵呵的。 还幽默。 “妈呀。” 爸爸受到刺激般轻抚胸口,“栩栩啊,等这事儿过去,爹抽空带你去看看眼睛,啊。” “爸,我视力很好。” 1点5呢! 大门吱嘎的在我们眼前打开,大开的瞬间,爸爸还在摇头,“不行,得看看,将来你可别捧着屎橛子当麻花,再给我找个歪瓜裂枣的姑爷子回来。” 我直觉爸爸说的不是好话,可也没空回他,视线很自然的就被开门的人所吸引。 本以为会是个腿脚不太利索的老人,开个门快磨叽了一个世纪。 没成想,入眼的却是一个小男孩儿。 个头比我矮一点儿。 看着,跟我年纪差不多的样儿。 “你好。” 爸爸迅速调整好表情,整理了下衣服,礼貌恭敬的,“不好意思打扰了,我们是从京中开车过来的,特意来拜访沈大师,请问沈大师现在方便会客吗?” 小男孩儿不说话,一只眼像看我爸,另一只眼又没看我爸,仰着头呆呆的。 我对他这种看人的方式莫名熟悉,忽然想到,我有一个同学就这样,这叫斜视。 对视的时候,一只眼就像看别处似的! “小伙子,你是沈大师的小孙子吧,劳烦你去通报下沈大师。” 爸爸礼貌的又说了一遍,正常来讲,话术没问题,去谁家不都得先问询么。 再由来人带着事主进门去见先生,我们之前都这流程! 谁知小男孩儿忽然来了句,“我拉了。” 我有些愣,拉啥了? “我拉稀了。” 小男孩儿扯着裤腰,咧着嘴继续,“你们有纸吗。” 哎呦我去! 味儿当时就出来了! 我直接傻了! 头回见这种情况! “爸,是不是得叫大人出来……给、给他处理下?” 第25章 丢了什么? “啊?” 爸爸也一脸懵,正要应对时,小男孩儿对着爸爸身旁的空气一指,“姨,你手里的帕子借我用用呗。” “谁你姨?” 爸爸身边就站着我,但小男孩儿指的是他另一侧,“小伙子,你是不是眼神不好看差了,这是我女儿,你俩应该差不多大。” “我没说你女儿,你们不是来了三个人嘛。” 小男孩儿懵懵懂懂的样儿,“大爷,你快点催催旁边这大姨,让她先别笑了,把帕子借我呗!” 我探头看了看爸爸另一边,头皮麻着,确定没人! 山里本来就黑。 我和爸爸的身后除了树就是树。 风声呜咽~ 小男孩儿这么一说,想不渗叨都不成。 “沈纯良!!” 就在爸爸发毛时,院子里又出来一个干瘦的老妇人,她骂骂咧咧的扯过小男孩儿的胳膊,“跟你说多少遍了,初一十五晚上不要出来!有屎就在桶里拉!一个看不住你就乱跑!是不是拉裤兜子了!熊玩意儿!跟我进屋换裤子!!” “哎!” 爸爸看到老妇人就急着开口,“大妹子,我们……” “谁你大妹子!” 老妇人回头瞪向我爸,“沈先生晚上不见客!!” “许奶……” 男孩儿被她拉的不情不愿,指了指我爸旁边的空气,“那个大姨不借我帕子,不然我就擦屁股了……” “哪个大姨,不就来俩人?” 老妇人顺着男孩儿的指尖一看,都没用我们解释,当即就像是明白什么,扔下男孩儿就奔到爸爸旁边,对着空气猛地啐起唾沫,“你奶奶个腿的!当这里什么地方!是不是活腻歪了!妈个臭比的!赶紧给我滚啊!有多远滚多远!!滚滚滚!!” 爸爸被她那副要吃人的样儿吓到了,搂着我肩膀无声的朝旁边挪了挪,给她腾地。 不然她那口水都得喷我俩脸上。 骂完空气,老妇人掐腰呼出口气,转眼看向男孩儿,“你看一眼,那什么姨走了没?!” “她不见啦!” 男孩儿看过去就哭了,“许奶,没帕子我怎么擦屁股呀!!” “你个缺心眼的,回家用棍子喇!!” 老妇人口气冲的不行,压根儿不搭理我们,扯过男孩儿的胳膊就朝院里走,“我让你上厕所,谁让你出来开门的!快点走!再不听话我就给你扔山里喂狼!!” “大妹子,我们是有急事的!!” 爸爸对着她的背影焦急的喊道,“还跟来一个,我们都没看着,就这么走也不安全啊!大妹子!我们很不容易才来的!!” “哪个来的都不容易!!” ‘砰!’ 她关上了屋门。 好悬没把门框震下来! 我都跟着一哆嗦! 遇到的这俩人都不太正常。 抬眼看向爸爸,这怎么办? 身边还有个拿帕子的大姨? 啥时候跟的? 跟一路吗? 后背凉着,黑漆漆的山林里真像有什么东西在打量我们…… 还好老妇人没关院门,爸爸鼓起勇气,对着院子喊了起来,“沈大师!不好意思叨扰啦!我们是从京中市过来的!我女儿被脏东西……” “进来吧。” 一记男音,羽毛般飘荡在我和爸爸的耳边,就像是站在我们身边,轻声道,“来吧,我在正房等你们。” “爸,是不是那个沈大师在说话?” 我怔了怔,“他会千里传音啊。” 爸爸反应过来,扯着我的手赶忙进了院子。 院灯倏地大亮。 我微微张嘴,这才发现院子很大! 面积得有两个篮球场! 难怪那个男孩儿走了半天才开大门。 院内很干净,左右都是开垦出来的菜地,中间是大片平坦的空地,另有一棵上了年月的大树,差不多得我张开双臂才能抱住,枯黄的树叶在夜风中正簌簌飘落,最里面,是三间呈品字形的住房,我在临海见过,有同学家就住这种院子,算是三合院吧。 中间的是主房,坐北朝南,两边是东西厢房。 都不用琢磨老妇人在哪间房,我和爸爸没等走到地儿,就听到她在西厢房里对小男孩儿连声训斥。 “妈呀,这小老太太比你三姑都邪乎。” 爸爸不禁念叨,我俩走的慢,加上院落太大,颇有一种长钲之感。 到了正房门口,爸爸敲了敲门,听到里面说进来,爸爸低头一看外套怎么整理都狼狈,索性脱了下来,只穿衬衫,外套搭在臂弯,这才小心翼翼的拉开门。 我一看爸爸郑重,也跟着紧张,立马扯了扯衣襟,整理了裤脚。 生怕疮口露出来或传出了臭味儿不礼貌。 入目是个厨房,很常见。 我们农村老家的平房也是这样的设计,我问过奶奶,为啥家家都进门都这样,没新意。 奶奶说,农村要烧炕取暖,这样冬季烧火做饭时屋里相连的炕就会热。 有的家还做火墙,用墙面取暖发热,也是这个原理。 只要是灶口不对着外门,就不破财。 一举两得,是劳动人民的智慧。 站在厨房前,左右还有两间屋子。 沈万通没出来,爸爸对着亮灯的屋子就去了。 屋门开着,爸爸还特意敲了两下门,“沈大师,不好意思,我们……” 没等说完,爸爸就愣住了,“您、您是沈大师?” 我纳闷儿爸爸的反应,挤着朝屋里探了探头,空间挺大,桌柜都很朴素常见,视线微微一转,一个男人正坐在炕边的书桌旁,桌面上放着香薰炉,烟雾袅袅,对上他的脸,我也是一激灵! 妈呀! 好惊悚的一张脸! 男人很瘦,着一身藏蓝色长袍,头发梳在脑后,只是那脸,像是被刀割过,一侧的脸,刀疤直接从眼角开到腮帮子,另半张脸也不好看,刀疤从唇角开始,开到了耳根,瘢痕有手指样粗,枣红色凸起,皮肤也不好,麻麻赖赖,都是凹凸不平的坑。 活脱脱的破相! 更重要的是,他不老! 小秦不是说沈万通得七八十岁了么! 这男人瞅着比方大师都年轻,疤痕归疤痕,他没皱纹。 头发乌黑浓密的,撑死也就三四十岁。 “爸,这个叔叔,是沈大师的助理吧。” “我就是沈万通。” 男人无视我的惊愕,“我也没有助理。” 音色倒是很显老态,跟门外的‘传音’对上了! 爸爸见状也不纠结,扶着我进去,“沈大师啊,可算是见到您了,我们是……” “你们走吧。” “啊?” 爸爸一愣,“我们才刚进来呀。” 对呀。 啥意思? “我晚上不见客。” 沈万通放下手里的书,面无表情的看向我们,“让你们进来,是成琛打来了电话,我跟成家算有点交情,卖了个面子,如今面子给完了,你们可以走了。” 还带这么玩儿? “不是……” 爸爸松开我走上前,“沈大师,既然您给了小成总面子,那我这啥都没看,回头小成总那边您不还是得罪吗?” “那是你不了解我。” 沈万通慢悠悠的回道,“我答应成琛让你们进来,可我没答应他今晚就帮你们解决问题,有事呀,明天再来,你们能进来,一是沾了成琛的光,二是我那个小孙子,否则,门我都不会开的。” “哎,你这人……” 爸爸眼红了,“我们过来是受到老仙儿指点,老仙儿说你一定会救我女儿的!” 沈万通微微蹙眉,“哪个老仙儿?” “就是……胡仙姑啊!” 爸爸一时半会儿有点说不清楚胡姑姑的身份来路,“我们在京中城郊的连山村……” “不认识!” 沈万通没听完就不耐烦的摆手,“哪个村没两个仙姑,捋下去没头了。” 爸爸憋了两秒,双腿登时一屈,“沈大师,我女儿她才十二岁,就遇到……” “爸!” 没待爸爸双膝触地,沈万通眼神一扫,爸爸的膝盖当时就悬在半空。 点穴了一样。 定住了! “这……” 爸爸惊了两秒,沈万通的眼一撇,爸爸弯曲的膝盖就像被细丝弹起,他一个趔趄后座,“哎呦!!” 生生的由下跪姿势改摔成了屁股墩儿! “走吧。” 沈万通视线又落到书上,不理爸爸的诧异,慢悠悠道,“我保证你们下山无事,给你们插个队,明天上午过来,想跪也得等我有心情的。” “沈大师……” 爸爸挣扎着起身,“我女儿走路不方便,您就说要多少钱……” “爸!” 我心揪着,“咱们走吧,明天来也行,我没事儿。” 沈万通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既然说明天给看,也不差这一晚了! 在家谁总跟我说,上赶子不是买卖的。 我揽过爸爸手臂,对着沈万通微鞠了一躬,“大师叔叔,对不起,打扰您了。” 沈万通没看我,微微拧眉,“什么味儿?” “啊,对不起,是我。” 我脸涨了涨,“我们这就走,爸,先走吧……” “气不对,死人味儿啊。” 沈万通看向我,视线在我脸上转了转,“你手给我。” 我愣了下,看向爸爸,他忙示意我照做,伸出手,沈万通微眯着眼看了看我的指节,旋即用手捏了捏我右手中指,眉头一紧,“小姑娘,头低下去,我看看你头顶。” 空气有些微的凝滞,爸爸一阵给我使眼神,我忍着后腰的疼,拽着衣襟,头朝沈万通伸了伸。 他手像是尺子一样在我头顶量了一阵,好像医生在给患者把脉。 爸爸和我一声不敢多吱。 量完头顶,沈万通又让我背对着他站,他用手指隔着衣服在我后脊骨又量了一阵。 最后,他示意我踮脚,“我看看你脚后跟。” 我不明白脚后跟有啥好看的,主要是脚腕有疮,我做这个动作费劲,见爸爸一脸焦灼,我咬牙踮起脚,坚持不到两秒,就疼的脚跟落地,仿若踩到了棉花,吃痛的闷哼出声,腿都发软,忙不迭的抓住爸爸,才稍稍站稳。 “行了。” 沈万通收回眼,打开香薰炉盖,捻了搓香灰蹭了蹭指尖,消毒般,不等爸爸询问,他就淡声道,“你们走吧,明个不用来了。” “沈大师,我女儿这是严重还是不严重?” “严重。” “您解决不了这事儿?” 爸爸语气急促了几分,“缠我女儿的鬼太厉害?” “她不是撞邪。” 沈万通直白的看向爸爸,“换句话说,她的问题,不是撞邪引起的,而是这个问题,引起的撞邪,邪崇好祛,问题难解。” “到底是啥问题嘛!” 别说爸爸了。 我都被绕迷糊了! “你女儿……”沈万通语气微顿,:“她是大运被人拿走了。” “啥是大运?” 爸爸追问,“沈大师,我这刚来还没倒出空给你细说,小成总那边也不太了解情况,这是我小女儿,是我老来子,这孩子命可硬了,在她妈肚子里那时都,哎呀,总之啊,老有福气了,算命先生说,她命格贵气的很,是花神娘娘转世,打小就旺家人财运……” “大运就是命格,也叫生辰八字。” 沈万通打断我爸,音无波无澜,“你的女儿,命格被人偷走了。” 什么? 我身体微微一颤。 胡姑姑说我是丢东西…… 丢的这个? “沈大师,您开玩笑吧,我听说过偷钱的,偷车的,活六十多年,头一回听到有偷命格的呀!” 爸爸理解不了,“这命格是出生时就带着的,咋会被人偷走嘛!天方夜谭啊。” “为什么不能?” 沈万通掀着眼,:“这位先生,想必你来找我之前,也见过一些同道,他们没有掐出症结,一来是技不如我,二来是看错了方向,头疼医头,脚疼医脚,实际上根基烂了,表面的症状不过是障眼,这个邪,你怎么驱,都利索不了。” “我女儿好好的啊!” 爸爸指着我,“她只是忽然招邪,没像我见过那种丢了魂会神志不清的人……” “魂魄和命格是两码事,你不要搞混了。” 沈万通轻着声,“你女儿是命格被人偷走,魂魄还在,不然的话,她现在早不在人世了,这世间术法万万,你没经历过,那是你幸运,亦或浅薄,但不能说它就不存在,诚如此刻你的女儿,你问天问地,喊破喉咙,她的命格也还是被人偷了。” 爸爸明显懵了! 我也傻呆呆的,命格不是灵魂自带的吗? 怎么能被人偷走呢。 沈万通吐出口气,“看你们也不容易,我这么说吧,你看我这屋子,是靠什么照明的?” 爸爸抬头看了眼,:“灯啊。” “没错。” 沈万通微微颔首,“一个人出生,灵魂就相当与一座房子,简称为舍,命格就是照亮这房子的灯盏,就是你们熟知的生辰八字,有的人出生六个月起运,也就是说他出生六个月后,这房子里的灯就亮了,从此以后,这房内的一切光明昏暗,天灾人祸,都跟这灯息息相关。” “灯照的亮,房子根基就稳,风吹不进,雨打不湿,灯光摇晃,窗外必会漏风,墙皮返潮,根基飘摇……” “你女儿现在,就是灯灭了,就剩下一坐空房子,没了光耀,游荡的邪崇自然想住进去,霸占这个屋子,给自己安个住所方好上路。” 沈万通不疾不徐的道,“灭了的灯,反馈给您女儿的身体,就是越来越虚弱,同时,也会给你们一个错觉,是脏东西在缠着她,事实上,症结就在这屋里的灯上,你灯要是亮着,房子根基稳健,谁又敢觊觎呢?” 觊觎? 我吸了口气。 和尚师父好像也说过这个词! “所以啊,你女儿这事儿,症不在驱魔,而是在大运的灯盏,灯不解决,你女儿就剩个苟延残喘的屋壳子,阳气儿快没了,阴人一个啦!” 爸爸一抖,“阴人?” “她这种身体,在冤魂野鬼眼里可是香饽饽,他们就想找这样没八字的人垫背,吃掉你女儿最后的元气,他们就有了替身好去转世轮回。” 沈万通摇头,“而您女儿,受了这些欺辱,即便去了下面,也没办法为自己叫屈……” “为啥!” “因为她的八字被偷走后,势必会被按到别人身上,那个人还好好活着,在下面的命琯文书上,她还是个活人,兴许,还活的很滋润,但你真正的女儿,她的魂魄没有文书,死后没办法拜庙,一缕孤魂,随便飘散几日,遇到个烈日高阳,便化了。” 沈万通道,“也就是你们听说过的,魂飞湮灭了。” 啥?! 我头皮发麻的同时爸爸也跟着一晃,“谁那么缺德偷走了我女儿的命格!伤天害理啊!!” “做这事的确伤天害理,反噬极大。” 沈万通平静的厉害,眼里完全没有共情,“不过,你女儿万幸精气神还在,也就是对方还把房顶给她留着了,元神尚存,我分析,那个人应该是时间有限,只匆忙拿走了她的命格,没来得及去取魂魄,不然啊,就会像你说的,她得变得神志不清,命格和魂魄同失,她会立刻变成傻子,等死的智障,绝对坚持不到今天了。” ? 我还差点成智障了? 爸爸脸色刷白,慌乱的要掏电话,“缺德带冒烟啊!我要报岸,一定要抓到是谁干的!” “对,你快报。” 沈万通配合的点头,“你女儿没时间耽误,山下信号更好,你们快下山吧。” “我这就……” 爸爸转身就想走,猛地想到啥,脸一垮,:“可是沈大师,我跟警檫说我女儿命格被偷走了,他们能信?” “试试呗。” 沈万通悠哉悠哉,:“运气好就信了,就算不信,撑死拿你当精神病教育教育呗,毕竟这年头最不缺的就是傻子。” “这……” 爸爸被他噎的啊,整个人都六神无主。 “爸,要不再听沈大师叔叔说说吧……” 我拽了拽爸爸袖口。 这沈万通虽冷淡高傲,偶尔还有点小刻薄。 说的话,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举的例子我也能听明白。 爸爸看了我一眼,憋了会儿收回手机,“沈大师,对方拿我女儿的命格做什么?” “好呀!” 沈万通理所应当的样子,“你不也说了,你女儿有福气,能旺家人财运,一个好的命格,等于无限的财富,旺盛的生命力,一路高走的大运气,只要是身体跟你女儿匹配的,年岁相当,又命弱灯枯者,恰恰需要她这种命格壮气。” “您只是听我说,咋就能确定我女儿命好?” “命格能被偷走,就说明灯足够亮!” 沈万通应道,“我看到结果就行,其它的不重要。” “究竟是怎么偷得?” 爸爸嘶了声,“沈大师,您说屋舍什么的,我好像听说过,我女儿遇到这事儿,是不是叫夺舍,她被人夺舍了吧!” “差矣。” 沈万通轻道,:“夺舍大多是借尸还魂,人家用你的壳子大运,注入新的灵魂,像是一些有前世记忆的婴儿,或诈死复活却转变性子的活人,这种的,可以称为夺舍。” “通俗来讲,就是灵体借助躯壳重活,前提条件是,躯壳的主人刚死,或是入世的新胎,房子的灯盏必然是好的,八字俱全,灵体方可在夺来的屋舍中新生,如果你的女儿是被夺舍了,那现在的她芯子早换了,不说心性大变吧,就算喊你爹,也是假的了!” 爸爸一激灵,“我女儿没变的,她……” “对啊,对方没要她这舍,也就称不上夺舍。” 沈万通道,“你女儿这事儿,跟借阳寿较相似,但更阴损些,我推断另一个人是命不久矣,亦或者,常年身体有疾,时运太低,那么,在既定的时间,由术士操作,便可将好的命格拿走,注入给另一个觊觎的人,从此,狸猫换太子,偷得大运者昌,失得大运者,灯灭屋亡。” 见我们怔住,沈万通继续,“如果我没猜错,你女儿出事那天,一定是她的生日,出事的时间,还是中午,对吗。” “……是。” 爸爸木木的点头,“我女儿那天过生日,早上她妈还给揣了俩鸡蛋,让她中午放学快点回家,吃长寿面,可孩子中午一回到家,就发烧了。” 我垂下眼,那天还跟同学约好,晚上来我家里吃蛋糕。 怎么像上辈子的事儿了? “路上遇到了什么人?” “女鬼!” 爸爸忙道,“我找人打听过,是个死了十多年的女鬼,能像人一样说话办事的,我女儿都没感觉到她是鬼……” 前前后后,算把我遭遇说清楚了。 “这就是了。” 沈万通点头,“小孩子十二岁长丁甲,就是六丁玉女,六甲蒋军,它们是守护人命格的神侍,在生日这天,六丁六甲会逐步归位,发挥其保护命格的神职,正午阳气最烈,气脉相冲不稳,偷命格者,只要抓此时机,便可偷梁换柱,命格一易主的同时,六丁六甲恰好正位,神不知鬼不觉,一举两得,大为受益。” “沈大师叔叔,是那个女人叫我名字时偷的命格吗?” 我回过神,“可我并没有应啊。” 小时候奶奶就跟我说过,走夜路被人叫了名字不要应,应了会被勾魂。 生日那天虽是中午,我也没有应名字。 她怎么就能拿走我的命格? “又不是脏东西勾魂,需要你应口令,下文书,你这个叫名字,对方只是确定下找没找错人,重要的是,对方要碰到你肩膀。” 沈万通答着,“肩膀是阳火所在,被至阴碰到的就会灭掉,如此,对方便成功大半了。” “她碰栩栩肩膀了!!” 爸爸咬着牙,“我就说是这女鬼害了我女儿!” “非也。” 沈万通喝了口茶,“如果她是个在烈阳下也能显身的脏东西,那说明她是个成事儿的,我们通常叫实体大灵,实体者,会具有人的行为意识,煞气滔天,神通很大,不过,即便是实体大灵,也终究是脏东西,会被术士所用,这件事,背后另有人为,你口中的女鬼,只是被术士差使,用强阴之气灭了你女儿肩头的阳火,从而让术士操控做法,偷天改命。” 放下杯子,沈万通看向我,“女鬼同你说话时,是不是还发生了别的事,让她没有近一步纠缠。” 我点了点头,“她正跟我说话,路上就发生了车祸,有两辆车撞到了一起……” “感谢那场车祸吧。” 沈万通微牵了下唇角,“巨大的声响会扰断术法,术士错过了时间,那个女鬼没办法进行勾魂,只能拿走命格离开,万幸吧,不然的话,即便你现在站我面前,也是个缺魂无魄的傻子,无药可救了。” 第26章 天道本来就不公平 “……” 我和爸爸对视,一老一少,眼神表达出来的东西是一样的—— 正如小乔叔叔所讲,车祸跟我这事儿无关。 我变成现今模样,不是被车祸吓掉魂,是灯被偷走了。 没亮了。 这要怎么办?! 屋内安静了一阵,爸爸含泪看向沈万通,“沈大师,这个偷我女儿命格的人,是跟我家有仇怨的吗?可我梁大友敢指天发誓,我做人做生意从没做过昧良心的事儿,我媳妇儿,实惠本分,我亲姐,一心学佛,我大女儿,更老实的……” “从我的经验来看,跟仇怨没关系,退一步讲,即便您家跟谁结过仇,常人也很难想出这种法子报复吧,那得有是多大的仇?” 沈万通挑眉,“血海深仇呀,所以啊,只是你女儿命太好,被想偷的人家给盯上了而已。” 盯? 我立马想起了黑脸鬼。 真是从根儿上就给我盯住了! “不过做这种事,需要极其丰厚的财富,如此才能找到愿意推磨的术士。” 沈万通平着音儿,“梁先生,你有时间还不如想想,都有谁知道你女儿的八字,谁又将你女儿的八字讲出去过,从而导致被有心人知晓,加以利用的?” 爸爸哑然,好一会儿才道,“秀、秀玉?” 妈妈? 我清楚爸爸在想什么。 妈妈几乎逢人就讲我是啥花神下凡…… 可她没逮谁就告诉谁我的生辰八字啊! 只是强调我‘命好’而已。 “不成,我得给秀玉去电话问问!” “爸,你别!” 我急着开口,“不能是妈妈,我同学也好多知道我生日呢,家里亲戚也知道,你要问妈妈她好着急了!” 况且,就算是妈妈讲出去的又能怎么样? 结果已经这样了啊。 除了让妈妈自责内疚。 没其他意义。 就像我以前武术比赛似的,输了就别去纠结先前哪个动作没打好,吸取经验教训,争取下一场赢嘛。 爸爸的焦躁的动作停下,“沈大师,您的意思是,是有那么一户人家,相中了我女儿命格,也许他们也有个跟我差不多大的女儿,然后找了个术士,在我女儿生日那天,术士驱鬼施法,将我女儿的命格偷梁换柱给了另一户人家的孩子身上,大致是这么个事儿吧!” 沈万通无端呼出口气,“您可算是捋明白了。” “那有没有可能换给了男孩子。” 爸爸睁大眼,“沈大师,您能确定我女儿的命格一定是被换给女孩子了吗?” “女命当然换给女命。” 沈万通应着,“只要对方把命格拿去用了,肯定会换到女孩儿身上,那女孩儿之前的生日还是和您女儿差不了太多的,这就跟医学上的器官移植一样,输出的人,和输入的人,首要得契合,你把皇帝的命格拿出去,也只能按给王爷,不然这通天的福气带不动,反而会遭受刑克,我说的您懂了?” “明白了!” 爸爸一脸愤怒,“沈大师,这我就有方向了,我去查户口,就查全國跟我女儿同一年出生的有多少女孩子,我挨个查,您说,我这样能逮着那偷用我女儿命格的孩子吧!” “哦,那您去查。” 沈万通无关痛痒的样儿,“走好,不送。” “沈大师诶!” 爸爸跺脚,“您先说这法子行不行啊!!” “枉你是个生意人。” 沈万通眼露无语,“换你去偷别人命格,你不改护口年龄?你身份正上写的出生日期,确定就是你真正生日?再者,换命格有个时间差,刚换完的前三天是虚亮的,可以被高手看出‘灯盏’不同,过了三天,根基就稳了,只要本人不说,先生就算开了天眼,也算不出来此人的大运是偷来的,你去查?吃饱了撑的啊。” “……” 爸爸身体一晃,恨不能自掐人中! “爸!” 我扶住他,“沈大师叔叔,我妈说我出生三个月的时候,有个过路的黄有行道士说过我命好,只不过十二岁这年会有场小劫难,可这‘劫’并不会影响到我,怎么会这么严重呢?” “黄有行?” 沈万通微微惊讶,“早年他给你看的?” “您认识?” “知道,不熟。” 沈万通笑了笑,“他这个人很清高,脾性耿直,我们这行大多单打独斗,泛泛之交。” “那,黄道士是给我看错了?” “没错啊。” 沈万通对着我,“先生算命,看的都是运,你八字好,运就好,他说你十二岁会有劫,大概是推出了命格有波动,但往后推,他又没见什么异常,这就说明,你命格没事,谁能想到是换给别人用了?你让黄有行去哪发现问题。 况且,偷换命格是大邪术,敢做的人都是不怕反噬报应的,正常的先生一辈子也难遇到一回,除非那黄有行坐下来给你详细推,挨节骨头掐,或许能发现你十二岁以后骨头会轻,这是失运的征兆,但他没坐下来详看吧。” 我摇头。 眼神暗了几分。 “对嘛,就算是我在路上遇到个命格好的小婴儿,心情好我也会美言几句,谁能上赶子找毛病,黄有行这个人,有一说一,我不能说他道行多深,但他确实有真本事。” 我忍着情绪,“沈大师叔叔,既然是有个女孩子偷用我的命格,那她自己的命格呢?” “废了呗。” 沈万通笑了声,“有好的,谁还留着次的。” “可我还活着呀!” 我不懂,“假如我拿回来自己的命格,那她呢,是要继续偷别人的,还是能用回自己的了?” 沈万通蛮头疼,“小丫头,我这么说,你的,现在就是她的了,你没灯了,只能等死,假若你有幸活下来,拿回了自己的大运,对方就会同现在的你一样……你告诉我,她能让自己变成你这样吗?得到了好东西,不得严防死守着?你有多想拿回来,人家就得捂的多严实!” 我眼红了红,“她凭什么……” “凭你命好!” 沈万通烦躁了,“说白了,你们俩,现在就这一盏灯,照到谁屋子,谁活,别跟我强调那灯本来是你的,没用!就像有些人二十出头不抽烟不酗酒一个体检就查出来恶疾,没几天就一命呜呼,人倒霉就没地儿说理!天上掉了陷井,砸到你,你就得给我受着!一天天的,太能杠了!” 我被他顶了几秒,“我就不受着!!” “你受不受着灯都没了!” 沈万通也来劲了,“你跟我嚷什么,我偷的啊!” “没了就抢回来!!” 我大骂,“她无耻!!” “嘿,你个小丫头……” “栩栩!!” 爸爸回过劲儿开始拉我,不住的朝沈万通道歉,“不好意思啊沈大师,我女儿学过武术,脾气直,孩子不是冲你,就是急的,您说谁家摊上这种事儿不冤枉啊!” 见我还要往前去,爸爸硬将我别到他身后,生怕我和沈万通挠起来,“沈大师,这事儿您既然看的明明白白,道行又高,就帮帮我们吧!!” “我没办法。” 沈万通见我被‘控制’住了也恢复成高冷状,“梁先生,我跟你解释的这么清楚,就是要你认清一点,你女儿的遭遇,是人为,跟邪崇无关,换言之,邪崇也是依照本性才去缠扰她,我要是帮你,就得寻人,寻到这个术士,那就一个结果……” 爸爸憋了口气,“什么结果?” “杀。” 一字轻飘。 我和爸爸却同时睁大眼—— “我得先寻这术士,再通过这施法的术士,找到换你女儿命格的人家,这里面的牵连就大了。” 沈万通眼底深了几分,“刚才我说过,能找术士换命的人家,必然非富即贵,这术士又手法娴熟,还有实体大鬼差使,能力定然不俗,我们这行,拿东家钱办事,谁都不能让自己饭碗砸了,他看我去帮你们出头,能乖乖的就配合我?所以,我先面临的,就是一个结果,同这名术士斗法。” “跟邪崇斗,邪崇可灭可送,跟人斗,胜者为王,败者绝不甘愿为寇,我斗得过他,留他命,等于给自己在暗处树个敌人,不留他命,那我不是更添业障?另外,我这把年岁,一旦斗不过他,下场不言而喻。” 沈万通满眼直白,“更不用说这术士后面还有东家,人家要看这术士顶不住定会再找别人对付我,到时候你命格不提,我首先成活靶子,这笔账,对我,如何都不划算,帮不了。” “可是……” 爸爸苦着脸,“沈大师,我女儿是无辜的啊!他们,他们这属于邪门歪道吧!您看您一身正气,年轻有为的,能忍心看着我家孩子受欺负不管吗!” “我一身正气?” 沈万通笑了,“年轻有为?这位先生,老朽已经古稀之年,七十四岁了。” 啥?! 我真惊了下,本来以为小秦记差了,或这个沈万通不是小秦口中和方大师爷爷交过手的‘沈万通’,毕竟眼前这位破相归破相,除了声腔老点,其它都跟年轻人无异,我完全没把他当老人去看待,甚至在心里都把他看成我平辈儿,这他自己一说七十四,我的妈震撼太大了。 难怪周子恒说看到沈万通就知道有本事了。 光这驻颜术就够神奇了。 “七、七十四?” 爸爸跟我反应一样,“沈大师您别开玩笑,您瞅着可比我年轻太多了。” “我出道五十多年,见过我的人不计其数,年龄无需作假。” 沈万通淡着音儿,“再者,我跟那些归隐的先生不同,他们隐居,求的是修心,修道,而我,则为避祸,我年轻时走过许多歪路,瘢痕就是反噬的结果,你说我一身正气,在这骂我呢。” “不是,我没那意思……” 爸爸的梗住喉咙,眉头抽搐着,“沈大师,我就是觉得,您肯定有办法,要不这样,我告诉您我女儿的生辰八字,可以精确到秒,现在那八字不是在另一个女孩儿身上吗,您照着这八字儿施个术法,直接逼那女孩子出来,剩下斗法什么的,我花钱找其它先生去办,成吗!” “来,你看看,看看!!” 沈万通指了指自己的脸,炸了,“梁先生啊!对方不怕反噬我怕啊,你是想我不得好死吗!就算那命格是你女儿的,现在被别人拿走就是别人的了,如果对那个命格动手脚,也算用邪术害人,不是我说梁先生,你倒挺能想损招的,那你知不知道光有八字不行,驱动人身还需毛发指甲,你这么能耐还做什么生意,自己去学道啊!去斗啊!!” 爸爸面红耳赤,“沈大师,我这不……” “饭好了!!” 老妇人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沈先生,你再不完事儿我们就先吃了!一天就爱给自己找事儿!大晚上还让外人进来干啥!叭叭叭叭,干叭叭能解决啥!” “听到没,你们走吧。” 沈万通乏了般挥挥手,“话我说明白了,成琛那边,我也算给足了面子。” 爸爸很局促的站在那里,想说什么,沈万通明显没耐心去听了,逼得他徒剩焦灼。 “别在我这浪费时间了。” 沈万通起身,眼神在我胸口顿了顿,“这个护身符保不了她多久,要想你女儿活,就抓紧时间去寻愿意跟对方鱼死网破的高人吧。” 护身符? 我垂眼看了看,这东西我是贴身佩戴的,并没有露出来。 不由得想起和尚师父的‘不可说。’ 杀孽重。 原来指的是我不光面临驱邪,而是要和人斗,和人命斗?! 所以和尚师父管不了。 亦不能管! 正因如此,他才会在天边叹气。 看我的眼神充满悲悯。 鼻腔莫名发酸,我真的好讨厌那种眼神。 我不需要被人怜悯! 从小,大家就说我命好,我也觉得好,因为我家庭和睦,备受宠爱。 可要说到命格带来的‘好’,我个人并没有太多感受。 学武术时我满脑子都是匡扶正义,天天对着本二哥在地摊儿买给我的《降龙十八掌》当武林秘籍去练,练得七七八八就觉得自己是大侠,恨不得蹲校门口逮坏学生收拾。 得偿所愿终于练了武,渐渐发觉不是那么回事儿。 当大侠太过憋屈,回家还得挨训。 学体操后幻想得世界冠军…… 想归想! 韧带拉疼的时比谁叫唤的都惨! 学习上。 马马虎虎。 班级中上游晃荡。 全班四十六人,最好成绩第十三名,最差二十六。 智商并不过人。 上课困了会用书虚掩着睡觉,经常被粉笔头打醒。 有两回睡死了老师还在我耳边说放学了,我站起来就要出门,惹得全班同学看我发笑。 丢过不少人。 一直以来,我都是个普通的淘气孩子。 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你们自便吧。” 沈万通走过我身边,交错而过时,我拽住了他的袖口,“沈大师叔叔……” “干什么?” 他脚下一停,“小姑娘,甭想跟我再来劲啊,我一不欠你的,二来我脾气不好,再杠我真揍你。” “我,我……” 我吭哧了两声,眼泪就流出来了,紧紧的拽着他袖口,“我想活,我还没活够。” “呦,换路数了。” 沈万通反而笑了,“这世上,有谁想死吗?” “我不怕死,是我不能这么死。” 泪水簌簌的,我有些看不清他,爸爸说着什么,我也没听清,“他们拿了我的东西,为什么还要我等死,这不公平,我要跟他们决斗,决斗到最后一刻,这样我死了,我也才甘心。” “哈哈哈~” 沈万通笑的很欢,“你现在走路都费劲,拿什么去决斗!小姑娘,你还不如说些要孝敬父母的话,说的要多难受有多难受,哭得要多悲惨有多悲惨,这样,我也许心一软……” “你就能救我了?” “没戏。” “你看你!!” 我忍不住了! 这一路被鬼吓,被遮眼,被刺激,听着先生说无能为力,我一直憋着口气! 哪怕身上再疼,我都能扛住。 我想一定会找到高人,会有人为我主持正义! 现在貌似找到了。 他还这个样子! “我怎么了?” 沈万通饶有兴致的看着我,似乎我哭得越凶,他越高兴,“我不救你就成罪人了?你看过那么多的先生,人家不救你就是亏欠了?说一千道一万,你还是怕死!” “不是!” 我摇头,一哭起来,脑子就不太好使,完全失控,“我特别感谢帮过我的人,我感谢他们全家,可是我奶奶说,做人要堂堂正正,死也要死个明白,那个人找鬼欺负我,欺负我三姑,欺负我妈,欺负我爸……我不能这么算了,我得活着,活着才有机会,去拿回我的东西,我要活着……” 泪水越发的汹涌。 我抬手不能擦着眼。 求生和报仇的想法不停地在脑中充斥。 说真的,我对‘死’还没啥认知,也就害怕点儿,害怕离开父母,害怕黑,害怕未知。 死究竟是是什么? 我想不到。 报仇却是肯定的! 我的处事标准就是不能欺负我,也不能让我看到谁欺负别人! 遇到这种事,我特别憋屈! 就算死,也得让我死明白! 我不服气! “你不服气也没办法。” 沈万通眼神一寒,“这就是你的命,小丫头,天道本来就不公平。” 天道? 我含泪一怔,呢喃了下这两个字,猛地抬起手臂,“那我就锤翻天道!!” “栩栩呀!!” 爸爸吓着了,上来要捂住我的嘴,“不要乱说话,落口舌呀!!” “等下。” 沈万通眼一眯,动作很快的掐住我抬起的手腕,袖头朝上挽了挽,看着我小臂处的疮包,“这是……” “就它害我身上散出臭味儿的。” 我一抽一抽的回,“您别看了,脚腕也有个大的,这个可臭了,我一直捂着呢。” “这手法……” 沈万通音儿一低,又弯身看了看我脚腕,“你是不是每看完一个先生,身上就会起个包,然后烂出个坑?” 我吸着鼻子,“您怎么知道?” “沈大师……” 爸爸想说什么,沈万通松开了我的手腕,兀自叹了口气,“行了,留下吧,先去吃饭。” “啊?” 我愣神的功夫,沈万通已经走到门口,回过头看我,“算你个小丫头有几分骨气,不怕生,不畏缩,能让我待见点,这活儿啊,我揽了!” 语落,他加了一句,“今晚就住下吧,后面的事儿,咱慢慢说,那个谁,你先把眼泪擦了,我这人最烦鼻涕虫。” “留……哎,谢谢沈大师啦!!” 爸爸大喜,作势就还要行大礼,见沈万通面露不悦,又赶忙收回动作,“栩栩,快鞠躬谢谢沈大师啊,他答应救你啦!!” “可不能骗人。” 我擦着泪,紧张兮兮的看着沈万通,怕他反悔,瘸着脚奔到他面前,“沈大师叔叔,我叫梁栩栩,木羽栩,不叫那个谁,你能帮我,我特别感谢你,做牛做马,也会报答你,可是男子汉大丈夫,说话要算话的,咱俩拉钩,拉钩上吊一百年就不许变了。” “栩栩,别胡闹!拉什么钩!再惹得大师不高兴!” 爸爸上来扯我,我不动,小指执拗的对着沈万通伸着,他倒是没生气,刀疤脸跃起丝丝无奈的笑意,“小丫头,还挺难缠。”敷衍的跟我勾了下,“这样行了?” “行了!” 我笑了,袖头一擦鼻子,“谢谢沈大师叔叔,我知道你是好人的,你神通广大,会千里传音,是武林高手,能为民除害,一统江湖的。” “别给我戴高帽。” 他挑了挑眉,“一旦我对付不了,为求自保,首要做的,就是给你扔出去挡祸。” “行。” 我想都不想的点头,“我跟他干。” “栩栩!你这孩子!” 爸爸不停地朝我挤眼睛,示意我别乱说话! 劲儿大的五官都要抽筋一样! 我没觉得自己乱说话,我就是要锤那个偷东西的! 弄死他都不解恨! “得,先去隔壁吧!” 沈万通笑着背过手,抬脚朝着门外走,“梁栩栩,这丫头可以,敢跟天道比划,有前途!” 夸我吗? 我不知道。 沈万通的本事却是让我实打实看到了的。 我们刚出房门,就见他脚步一顿,脸微微朝院门方向侧了侧,直接问我爸,“听说你来的时候走错路了?” “是。” 爸爸点头,“我寻思先来找你,结果走小路里面了,在里头打转转,脑子都懵了,得亏小周助理去找我了,您看我这外套都刮破了。” “这些东西胆子不小……” 沈万通看着院门外,“还一直在那等着呢,拿个破布要遮你眼。” “啥?还在呢!” 爸爸吓了一跳,“沈大师,我在门外时您的小孙子也说过了,我身边多了个拿帕子的女人!” 我顺着沈万通的眼神向院外观望,距离虽有远些,但当下院内的灯光很亮,照的门外也算一清二楚,敞开的院门空荡荡的,两旁除了树,并没看到什么拿着破布的女人! 想着,我似乎来了点灵感,悄默默的把护身符摘下来,抬起眼,心头不禁一抽! 院门前的空地处,有个女人正微微佝偻的站在那里,穿的破破烂烂,干瘦枯槁,手里还拿着一块破破烂烂的布,摇晃着冲我们挤眉弄眼的发笑! “爸,她在那!!” 我伸手一指,“还笑呢!!” “啊?” 爸爸云里雾里的,一脸着急,转而向沈万通求助,“沈大师,那个东西……” “别急。” 沈万通淡着腔,:“上门求死,我给她机会。” 只见他顺手捏了颗小石子,嘴唇无声的煽动,对着院门的方向轻轻一弹。 女人惊恐的睁大眼,转身想要逃,动作刚刚出来,身体却像是被子单打中,当即化作了一滩乌水。 “!!” 我捂住嘴。 看的太过清楚,着实震撼! 就这么…… 没了? “走吧。” 沈万通语气无澜,似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儿,还没他吃饭重要。 “完事了?” 爸爸不敢相信,“栩栩,我咋啥都没看见,你全看到了?” 啊。 我木木的点头。 她都没来得及叫。 欻一下! 就变成水了! 看真真的! 跟那个黑脸鬼的下场是一样一样的! 咽了口唾沫,我赶忙把护身符戴好,这节骨眼也别跟爸爸分享见鬼的心得体会了。 看不着是好事儿。 太容易做噩梦了! 跟在沈万通身后,我敬意一下就起来了! 要不说是‘手眼通天’的高手。 灭鬼灭的干脆利落,没断胳膊没折腿,没翻跟头没上树,家里更没有碎玻璃出异常。 轻轻松松怡然自得。 我不得不唏嘘! 心里也越发的安稳。 隐隐中有个预感,这一趟,终于能得救了。 第27章 绝境求生 西厢房里,老妇人和小男孩儿就坐在饭桌边,见我们进来,俩人一个满脸火气不耐烦一个双目放空正在发呆,倒没对我和爸爸的‘留下’表现出惊讶。 “梁兄,这位是我的小孙子,沈纯良,比梁丫头大了两岁,今年十四。” 沈万通招呼我们落座就开始介绍,“纯良,这位你要叫梁爷爷,至于梁丫头嘛,按辈分来说,你应该称呼姑姑。” 我礼貌的朝纯良点了下头。 打小咱就辈儿大,甭说叫我姑了,老家农村那边都有叫我奶的小孩儿,习惯了。 沈纯良没吭声,就跟没听着似的,看样儿应该洗过澡了,头发还是半干。 “你好纯良!!” 爸爸笑着和沈纯良搭话,“你要觉得叫姑别扭,就叫她名字,梁栩栩,你俩各论各的,今晚还要谢谢你给我们开门啊!” 沈纯良还是不说话,表情呆滞。 瞅着吧。 不太活泛。 我一想也是,正常人谁能朝脏东西借破布擦屁股。 就算不知道对方是脏东西,能用那么脏的破布?还不如把自己袜子脱了用,起码知根知底,谁知道陌生人的破布上有啥细菌。 不过我对沈纯良的印象不错。 一来感谢他开门,二来,他整体给人感觉无害。 很呆萌。 “这孩子认生哈!” 爸爸兀自笑笑,摸向兜,“我来的匆忙没准备啥,包个红包……” “不要客气。” 沈万通拦下爸爸,“梁兄,在我这不需门面把式,要你出钱出力的时候,我不会客气。” “哎,好。” 爸爸扯着唇角,“沈大师,您有福气,自个儿保养得好,孙子还这么大了,虽然这孩子眼睛……其它地方长得跟您真是一模一样,将来长开了必然一表人才呀!” “纯良是我领养的孩子。” 沈万通面无表情,“并非亲生。” “啊?” 爸爸一愣,老妇人随即冷笑出声,“你们这些事主呀,一个比一个能瞎白活,拍吧,使劲儿朝马蹄子上拍!” “这个,对不住。” 爸爸尴尬了。 我觉得不怪他,那谁去别人家做客不得捡点好听的唠。 就是我也没想到,爸爸能这么睁眼说瞎话! 沈万通虽拥有毁容式惊骇刀疤,皮肤差,秉性怪异乖张。 但从他留下我的那刻起,我看他就很顺眼了! 连他脸上那些狰狞刀疤好似都写满了故事! 让我想要挖掘,探索! 咱就单论五官,沈万通的一侧眉尾被增生的瘢痕牵扯走形了,看不出啥,可另一侧的眉毛很完整,就是奶奶说过的‘剑眉’,同成琛的眉形很像,很英气,沈万通的鼻子也很挺,眼睛很长,眼尾微微上挑,双眼皮窄窄的,看人时淡淡的,目光却很有神,会令人发慌。 沈纯良呢。 这小子可不光斜视,他八字眉,塌鼻梁,香肠嘴,招风耳,大奔喽头。 虽然在我眼里纯良这长相气质属憨厚可爱,但要说像沈万通,那除了性别,咱不知道哪像! 我半垂着眼皮挠脸,心里非常理解爸爸,话茬儿是真不会接。 沈万通貌似见多了这种事,没在意,又简单说了下沈纯良的情况,原来他不是天然呆,而是小时候受到过惊吓,留了病根儿,逢初一十五就会不正常。 赶巧今儿是农历九月初一,纯良有点犯病了,才会有异常的语言和行为,过了今天就没事了。 至于老妇人呢,她姓许,年纪比我爸小一岁。 名字沈万通没说,按辈分让我称呼她许姨就行。 许姨有情绪病。 类似狂躁症。 平平常说话都跟要打架似的。 沈万通说他早年收养纯良,事情多,照顾孩子难免不周到,正好去外地看风水,见许姨在大街上独自流浪,就收留了她,搬到这里后,许姨主要负责做一些杂事。 “小许已经跟在我身边照看纯良十年了,她精神已经没有任何问题,不需要药物,人也很好,简单直接,就是情绪起伏会比较大,脾气来的很快,她自个儿控制不住,若是她说了什么难听话,你们一听一过就好,千万别在意,她是无心的……” “沈大师,您要这么说我都不好意思了,我们临时上门的确打扰,许妹子别说是有情绪病,就是没有,她发火都是应该的!” 爸爸不好意思的笑笑,“不瞒您说,我也有个脾气火爆的姐,看着不好相处,其实心眼可好了,刀子嘴豆腐心,办事还干脆利落,我越看许妹子真是越像我姐啊!” 我没说话,在爸爸白活时就偷偷瞄了几眼许姨,那真一脸的‘愤世嫉俗’。 给我拿个碗都摔摔打打的,我真怕她一不顺心把碗敲我脑袋上! 用爸爸原话来说,真比我三姑邪乎多了! “吃饭吧。” 沈万通态度亲切了很多,“梁兄,你来的不凑巧,我这里的厨子前些天回老家了,小许的手艺还在练,粗茶淡饭,不要嫌弃。” “不会不会……” 爸爸受宠若惊的拿起筷子,抬起手腕就顿住了。 我顺着爸爸的视线一走—— 懵了! 进屋时忙着认人寒暄,没多看饭桌,如今一瞅,四个菜,除了沈万通眼前的一盘榨菜,其它我都没见过,努力分辨了下,一道就改了四刀的西红柿炒鸡蛋沫子,跟西红柿吐了似的,另外两道应该是尖椒炒肉之类,炒糊了,黑漆麻乌,打眼还以为把煤块儿装盘上桌了。 爸爸咬牙对着一道黑菜夹了下去,吃进嘴就表情抽搐,试毒般挨道都尝了口,最后给我夹了点咸菜,“栩栩,你吃这个。” 我点头没应声,瞄着沈万通是只吃咸菜喝稀粥,沈纯良在桌旁就干吃馒头。 许姨开始也在喝粥,就在我怀疑他们仨味觉的时候,许姨夹了块黑乎乎的炒肉,下一秒,筷子就啪叽一摔,“擦他妈的!太难吃!做个饭咋这么难!” 我无端呼出口气,还行,味觉正常。 “凑合点吧。” 沈万通淡着腔,“你要是觉得炒菜太难,雇来新厨子前,每天熬些粥就可以。” “雇个腿儿!” 许姨不乐意,“来的厨子没一个顺我眼的,架都吵累了,不就是做菜嘛,扔锅里怎么不熟了!” “许妹子,炒菜可有讲究。” 爸爸看向她,“家里有孩子,菜不能糊弄,你看哈,这道是木须柿子吧,西红柿你切得块儿太大了,家常菜,你得滚刀小块儿,然后……” “有本事你去做!” 许姨饭碗’哐当’一推就瞪向我爸,“毛病的!我没嫌你带张嘴来就不错了!!” 我本能的警惕,微微斜身,真怕她下一秒就把桌子掀了! “我还真有这本事!” 爸爸直接起身,“沈大师,要不我去炒几个菜吧,我是厨子,没别的意思,咱大人吃啥都行,有孩子,光吃咸菜不成。” 沈万通看向噎着馒头快翻白眼的纯良,大抵也是心疼孙子,轻声道,“方便吗?” “二十分钟!” 爸爸几步就奔到厨房,没出一分钟,就传出了哗啦啦的洗菜声—— “我去帮我爸……” 在家时我经常帮爸爸打下手,有劲嘛,颠个勺都行,他一去忙活,我习惯性的就要起身,沈万通直接压下我的肩膀,“疮口不治而愈了?” 我又坐了回去,也奇怪,自打沈万通说要留下我,脓包还真不疼了! “哎,你别给我厨房弄乱了!” 许姨急火火的跟到厨房,“轻着点啊!起火了!” “别急许妹子,这叫锅气,热菜吃的就是这个!” 爸爸大声的回,“哎!你离远点,不要动我的菜码!” 氛围变得有些匪夷—— 爸爸在厨房大刀阔斧,许姨大呼小叫,屋内安静异常,沈万通不发一语,沈纯良揪着馒头一口口吃的像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说说吧,你怎么活到现在的?” 过了好一会儿,沈万通似乎等的有点无聊,便看向我询问。 “就是我爸带我去连山村看到个要上房的胡姑姑,她说要我来镇远山找你,爸爸就带我来了。” 提起来这一路真挺顺,车子响归响,没出现刮碰故障,看来真托了胡姑姑的福。 沈万通微微蹙眉,一副我答非所问的模样,我见爸爸还要忙一阵,干等还尴尬,就借着这时间段把遇到胡姑姑的前后事情都说明白了! “原来是那只狐狸!” 沈万通这才了然,“对,我跟她打过交道,想不到她得道了,好事儿,算你丫头有些运气。” “都这么说。” 我挠了挠头,“我奶奶说,老天爷饿不起瞎家雀,车到山前必有路,没路就去钻胡同,实在不行就凿洞,总能折腾出奔头,这不就奔到您了。” “能说会道。” 沈万通轻笑一记,:“你遇到狐仙是昨天的事儿,那出事儿后的这一个多月,你怎么挺过来的。” “就是找先生看啊!” 我掰着手指头给他算看了多少个先生,有家里飞出小人儿直接送客的,有二话不说先上树的,还有客厅玻璃干报废的,捋到小腿折了的那位…… 啪! 我一拍脑门! “沈叔叔,其实我早应该来找您的,方大师的表弟就跟我爸提过您,因为方大师的爷爷跟您交过手,知道您是个高人,可惜那时候我爸不知道去哪找您,就耽误了……” “对!有这事儿!!” 爸爸炒菜还不忘偷听,探头进来应声,“方大师也是个能人,为我家栩栩出了不少力,就是道法差点,不是那女鬼的对手,腿折到膝盖上面了,这给我吓得,好在后来他表弟来电话说方大师康复后不会影响生活质量,就是腿不能再翻跟头了,这方大师要是残疾了,我这辈子都得内疚!” 是啊。 方大师算是我正式面见的第一位先生。 印象深刻。 太揪心。 “他全名叫什么?” 沈万通拧眉,“我不记得有相熟的方姓同道。” “方天厚!” 爸爸回了句,“驱邪世家,的确有真功夫,听说都能从房顶往下翻,他爷爷跟您交过手,说是佩服您!” “他爷爷叫什么?” “这个……” 爸爸翻着眼睛刚想,许姨在厨房来了句我给你炒了啊,爸爸立马就急了,“你别动我锅!放放放!沈大师,您问栩栩吧,我上了岁数记不住啦!!” “沈叔,他爷爷叫方耀强。” 我说着,“他爸爸叫方文印。” 方大师念叨好几遍呢! 尤其是他爷! 耀强。 老要强了! “方耀强啊。” 沈万通拉了一记长腔,“这人我有印象,四十多年前我刚有名气,他特意去南方找过我,说要切磋术法,我不理他,他就问我是不是瞧不起他,人不坏,就是有些狂妄……这人,还活着吗?” “没有。” 我摇摇头,“听说被僵尸咬到大脖筋失血过多没了。” “他儿子呢。” 沈万通还挺好信儿,:“那年他带着儿子来的,小男孩儿年纪不大,脾气跟他爹一样倔,还说要将他爸的术法发扬光大,可我这些年,也没听过他儿子方文印的名讳。” “也没了。” 我苦了苦脸,“好像是跟厉鬼缠斗,七窍流血死的,也挺惨。” “……” 沈万通憋了几秒,“合着你们看到他家孙子那,又让他孙子腿折当场了!” 这磕唠的! “我爸当时不想看了,因为那个女鬼太厉害了,方大师有点吃不消,但是方大师不服,他说一定要……” 非常有骨气! “我明白了。” 沈万通点头,“他们家这是祖传一根筋哪,还行,管怎么到你这给留了条命……” 我满脸过意不去,沈万通还劲劲儿的,“那你们没问问这个方天厚有没有儿子,再这么下去,这家可往绝户上奔了。” “沈叔叔,您什么态度啊!” 无论如何! 方大师都是好人的! “我说的事实。” 沈万通笑的眉眼无奈,“做这一行,最忌讳的就是自命不凡,你有天大的本事,也只能装在肚子里,对外,你就是个肉体凡胎的普通人,斗得过就斗,斗不过就撤,丢人没事,丢了命,可就仅剩一堆黄土,永无翻身之日了。” 一堆黄土? 我忽然想起了姥姥和姥爷,还有爷爷。 他们都没了。 就剩黄土。 姥姥和姥爷走的早,我只知道他们的坟在哪,长啥样都不太清楚。 爷爷是前几年离开的,葬礼上我哭得很凶,吵着让爷爷回家。 后来,我也会跟着家人去爷爷的坟上祭拜。 爸爸说爷爷爱吃苹果,会带着上供,最后将苹果扔进烧着的黄纸里,他说给爷爷吃了,可我只看到苹果被烧的黑黢黢,没看到爷爷吃,爸爸有时会问我想不想爷爷,我说想,也就仅此而已,关于爷爷的记忆,随着我的长大逐渐模糊,最后,深刻的就是那一堆黄土。 死对我来讲是很遥远的事情,即便我几次差点死了,也并无深层次的认知。 直到这一刹,我才恍然有了些微认知。 死就是彻底没了。 不能大快朵颐的吃东西。 不能和亲人相聚。 永永远远的。 睡在黄土里。 “梁栩栩,你在听我说话吗?” 我打了个寒颤,对着沈万通的眼,“沈叔,您不会死吧。” “怎么?” 沈万通微怔,“你害怕我跟方家人一个下场?” “不是,我这事儿好像很复杂。” 我缓了缓精神,“如果您没把握,救我这事儿就算了吧!” 别成黄土了。 吃东西都得烧! “算了?” 他像听我说笑话,“梁栩栩,可是你求着我救你的,还非跟我拉钩,怎么,拉完钩能不作数?” “能的!” 我认真的点头,“你就说,呸呸呸,吐三口,发的誓,不作数,老天爷,你是我的好朋友,咱们比划个剪刀手!” 伸出食指和中指,我剪了两下,“就这样,你说一遍,咱俩一起比划,咔咔一剪,拉的钩就在老天爷那取消了。” “哈哈哈哈~” 沈万通忍俊不禁,“梁栩栩,我可以说,要是我不帮你,你很难找到别的高手了,基本必死无疑,报不了仇不说,轮回都入不了,你确定要取消?” 我耷拉着眼,:“我也不想死。” 轮回这事儿还想不到。 有点远。 主要我不想别人烧苹果给我吃。 不能好吃。 “行啦!” 沈万通笑了阵看向我,:“既然我揽了你这个事儿,就能保证你活着,放心吧。” 我也笑了,“沈叔,咱们都不能死,让偷东西的坏人去死!” “真是个小孩子啊。” 沈万通摇头,“不过你还是没回答清楚我的问题,我是问你,怎么坚持到看这些驱魔先生的?” “我不说了么,我三姑先帮的我,她念经对付黑脸鬼……” “往前。” 我啊了一声,“最早是刘姨的妈妈帮我,我发烧那天,临海医院查不出问题,爸妈就把我送到了京中大医院的抢救室,刘姨的妈妈住在我隔壁病床,那晚她要不行了……” 讲真,我十二年的经历加起来都没这一个月惊心动魄! 日后回学校了,可有的吹! “这么说,是那个老人家指路,让你住到的A902……” “对的。” “成琛家人就在A901,你病房的隔壁?” “是。” 我点头,“成琛救了我两次,不,加上今晚,算是三次。” “原来如此——” 沈万通给我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仿若终于揪到了症结,我才回答对问题。 “梁栩栩,你可走了很多弯路啊。” “什么弯路?” “你没发觉吗?” 沈万通轻敲桌面,“你住到A902,见到成琛后,没觉得不会撞邪了?” “撞了啊。” 成琛就是误以为我要‘自杀’才救得我,究其根本是我被遮眼了嘛。 “不过成琛身上有股很好闻的味道,会让我恢复力气,不怕疼,能充电。” “不仅仅如此。” 沈万通看着我,“你仔细想想,是不是成琛在的时候,邪崇就没有纠缠过你。” “这个……” 我嘶了声,住进A902开始两天是完全没撞鬼的,我精神状态特别好,后来脏东西变成了奶奶的模样,在门口叫我,我跟出去,才被误会要跳楼,周子恒在那时跟我说,他们要去外地,当天晚上,脏东西又假扮我妈妈,拉我去上吊,幸亏成琛回来看到,没让我头伸进去! “是这样的!” 的确只要成琛一在,我就没啥事儿了! 鬼也没像对付我三姑和爸妈那样的欺负成琛! “这不就得了。” 沈万通疤脸朝厨房侧了侧,听着滋滋炒菜声,轻道,“你啊,绕了这么大一圈,最要感谢的,是成琛,没他命格护佑,你熬不到那个和尚给你护身符,早早地,就会离开人世了。” “你隔壁病床老人家确实是贵人,她给你指路,就是为了让你能在成琛身边,因为成琛是百年难遇的阳神护命,幼年体弱,熬到十八岁,便可大杀四方,天阳护身,武曲星高挂,杀破狼三星护命,阳中带煞,却无克泄,不会出现阳阳相冲,物极必反之兆,其命格犹如铜墙铁壁,烈阳高照,自耀旁人,邪祟之物闻其声便丧心胆,闻其耀必荒而逃,他乃百年难遇的绝佳命格,终身不遇邪崇,威名可望,荣耀吉昌。” “……” 我云里雾里,好多词儿都没听明白。 啥是杀破狼? 不过关键点我抓住了! “沈叔,您的意思是,成琛不光能给我充电,他还能辟邪?” 所以我在他旁边病房就很舒服,沾到了他的味儿,间接地,被他护佑到了? “可以这么理解。” 沈万通应道,“你父亲若一开始就让你在成琛身边,后来找先生花的愿冤枉钱就可以省掉,成琛还认识我,你说这事儿是不是简单很多?” 对呀! 我傻兮兮跟着点头。 在病房里我就说成琛能帮到我! “可是沈叔,我跟他还不太熟……” 满打满算才见过三面嘛,哪能跟在他身边? “沈大师,您说的话我听到了,这事儿啊,的确绕弯子了,我回头肯定要感谢小成总,但钱花的不冤枉,咱兜兜转转不是还找到您了嘛!” 爸爸拎着大勺又出来了,“小成总命再好,那是人家的事儿,我们非亲非故,哪好在人家身边跟着,况且,小成总家里刚出了丧事儿,他后妈没了,我更不好打扰了!” 对的! 我小鸡啄米般继续点头。 是这个理儿。 就是我没想到,原来成琛的主要功能是辟邪! 早知如此,我兴许一臭不要脸还真就…… ‘铃铃铃~~铃铃铃~~’ 矮柜上的座机响起,沈叔没动,看向还在和馒头相亲相爱的纯良,这小子信号接收的倒是很快,利索的起身,拿起话筒就抻着弹力线递给沈万通,“喂,哦,成琛啊,正聊到你……” 嚯~! 说曹操曹操到了! “就是聊梁栩栩这件事,嗯,你都开口了,我自然会倾尽全力……” 我看向沈万通,明明是我和爸爸死皮赖脸的才…… 大人真会说话! 沈万通简单聊了几句,就把话筒递给了爸爸,我爸一脸高兴的接过去,“小成总,真要好好谢谢你,嗯,你放心吧,沈大师这人可好了,对,我正做饭呢!嗨,您忘了我是干啥的了?啊,栩栩?” 看了我一眼,爸爸连连点头,“栩栩挺好,沈大师能耐在这,放心吧,啥事儿不带有的,以后我再也不提抑郁症这茬儿了,嗯,你早点休息,那个我灶上还有菜呢,不说了,啊,找栩栩?你跟她个小孩儿客气啥啊,回头等她好了我上门去感谢你,挂啦!!” 爸爸着急忙慌把话筒递给纯良,“栩栩啊,这个小成总真是好人,还一直记挂你呢,我看他是想要鼓励你几句,咱不用整这虚的,心意领了!行了,我继续去做饭,许妹子你别喊啦!不会着火!” 沈万通等爸爸一回到厨房就轻笑着摇头,“梁兄啊,不解风情。” 我没空琢磨他们的话,满脑子都是命格。 默了会儿,才看向沈万通,“沈叔,您说是我的命格好,还是成琛的命格好?” 沈万通眉头微动,“我不知你详细的生辰八字,不过能被人偷走,定是好的。” “我属鸡,是一九九三年,农历八月……” 我眼巴巴的求解,“俺俩谁的命格好?” 沈万通轻点了几下指节,眼底一亮,“此命格,的确贵如牡丹,国色天香,富丽端庄,有福有禄,义气高强,是难得天女贵命,能被有心人惦记,不奇怪了。” 看着我,他轻声道,“要是对比起来嘛,你的会顺一些,毕竟你小时候无病无灾,亲人和睦,天真烂漫,另有神力护身,好见义勇为,眼难容沙,不受欺辱,但,花枝较弱,难敌风雨,要比起作为,自然是成琛的成就更广,万中无一,天荣地昌。” “他的命格更好?” 看沈叔点头,我忍不住的问,“那为啥他的命格没被人偷走?” 不是谁好的偷谁? “你纠结这个?” 沈万通笑的无奈,“命格等于屋中灯盏,灯盏越亮越好,可要这灯盏亮到烤人,那就不是什么房子都能装了,说白了,成琛的命格太硬,就算有人想偷他的命格,也得考虑躯体能不能带动,不然会反受刑克,徒增磨难,换言之,他的命格是与灵魂身体相依,周遭星耀遍布,守卫重重,人家这胎投的,老天爷开了后门,偷都偷不走的!” 我听完就泄气了! 沈叔这是朝我心头捅刀子呀! 合着普通人的命格犯不着偷,特别牛气的命格也没人敢偷,就可我这掐呗! “梁栩栩,郁闷了?” 我瘪着嘴,不想说话。 “是不是觉得自己特无辜?” 沈万通故意用棍儿戳我的样儿,:“哎,你刚不还挺有斗志的么?锤翻天道啊。” “我先闹心一会儿。” 我懒得搭理他,低头抠着手指,“缓缓再锤吧。” 上火了。 谁遇到这种事能一直打鸡血? 正烦着。 放肆的香味儿席卷着进来了。 沈纯良握着馒头瞬间复活,“爷,好香。” 爸爸端着一盘木须柿子放到桌子上,“沈大师,咱先吃饭,您尝尝我做的这道菜,它讲究的就是软嫩鲜甜,鸡蛋要嫩,西红柿要先十字刀,热水先烫一下,切滚刀小块儿,滑出鸡蛋再单独炒柿子,微微出汁,勾薄芡,色泽鲜亮……” 我蔫蔫的听,不是爸爸在臭显摆,习惯使然。 沈万通微微颔首,“辛苦了。” 纯良猛然弹起,夹了口鸡蛋就睁大眼,“好吃啊!” 立马就要把盘子端走,恨不得对着自己嗓子眼儿划拉! 我的妈! 那嘴张的都要快看到胃了,这给我吓得,他要不要这么夸张…… “纯良。” 沈万通一个眼神过去,“等等大人。” 沈纯良只能悻悻的坐回原位,脖子抻着看菜,“爷,好吃……” “这孩子!” 爸爸也被纯良吓一跳,随即就笑了,“没事,让孩子先吃吧,。” 沈万通示意不用,爸爸转身又奔进厨房,在许姨连呼带喊中,陆续把菜上了—— 木须柿子,青椒肉丝,素烩汤。 爸爸就地取材,都是家常菜。 有许姨的‘珠玉’在前,对比一下就出来了。 沈万通尝了口,“味道很好。” “沈纯良,哈喇子掉菜里了!” 许姨打掉纯良要偷吃的手,哼了声,“算这老梁没丢人现眼,做的挺像那么回事儿。” “还有一道呢!” 爸爸憨憨一笑,抬脚就回了厨房,端着盘子上桌,“沈大师,您看……” 一盘炸制金黄的虫。 我微微蹙眉,不是蚕蛹,好像是…… 竹虫。 正好四菜一汤了。 沈万通眉色一动,夹起竹虫尝了口,当即就一副升华了的样子! 眼神满足的呦。 万物复苏! 脸上的刀疤都要开花了! “嗯!梁兄,这个菜你做的太……” 见我们都看向他,沈万通一秒恢复高冷,“可以,不错。” “您喜欢就行!” 爸爸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栩栩,你尝尝!看爸做的对味儿不!” 我心里闷,没啥胃口,再一看爸爸满头大汗,衬衫沾到了油点子,胸口不禁发酸,我倒霉,连累着爸爸跟着受苦,他这一路跋山涉水有多艰难就不说了。 如今为了我,对着沈叔更是满脸的小心翼翼。 在家时,爸爸很少下厨,除非年节露一手,或者我主动要求,不然他回家都不进厨房。 他说厨子也要下班,回家了就得休息,家里菜都是妈妈做,这一次,他心疼我吃不好是其一,更多的,是为了讨沈万通欢心。 想到这些,我撑着精神拿起筷子,刚要夹,沈万通还有点护食的样儿,没辙,我筷子都伸出去了,你瞪我也得夹啊! 夹起一小根炸的酥脆的竹虫,在爸爸期待的眼神里放到口中,略一咀嚼,舌尖立马绽开了一抹酥脆芳香,像是无数的小烟花在口腔炸开,满足感无意伦比,幸福指数一下就飚高了! 美食果然拯救心情! 我一扫阴霾,朝爸爸竖起大拇指,“好吃!” 爸爸笑了,坐到桌边,“大家等的辛苦了,吃吧!” 场面马上炸了! 你就看吧! 沈纯良就跟病秧子打了强心针似的! 馒头‘唰’~!一扔,倾情出演了啥叫旋风的筷子铲车嘴! 拼命地样子我都怕他把桌子给啃了! “慢点,你再噎死!” 许姨帮他夹菜还不停骂他,“白吃饱样的,撑死你得了,别急,还有,我这有,嘴里的先咽了!给给给,旋吧!往死旋!!” 饭桌上闲聊的功夫都没有,爸爸怕我抢不过纯良,眼疾手快的给我夹些菜放进碗里,看纯良吃的欢,他脸上一直挂着笑,“这孩子吃饭好,沈大师,您这小孙子将来肯定能长大个!” 沈万通笑笑没答话,吃相很文雅,就是筷子不停,一直跟那道竹虫较劲。 沈纯良尝了口竹虫就开始用勺子挖,挖第一勺沈万通没言语,第二勺再伸过去,沈万通无声的拽走盘子,和沈纯良的勺子拉开距离,“纯良,小孩子吃这个对身体不好,你吃旁的。” “爷!” 沈纯良不情不愿的缩回手,一不高兴把那盆素烩汤端起来干了! 我直接看傻了! 妈妈诶。 这么吃好像对身体更不好吧。 “梁栩栩,别瞧热闹,多吃菜。” 沈万通淡淡的撇我一眼,“别怪我没提醒你,这顿不多吃点,以后会后悔的。” 一顿饭而已,有啥后悔? 我想着,趁纯良喝打嗝便给爸爸夹了点菜。 怕爸爸饿了。 一顿饭热热闹闹的接近尾声,纯良为了表达喜欢,盘子底儿都给舔了! 亮的呀。 能当镜子! 爸爸相当满意! “栩栩,你怎么还剩大半碗饭啊。” 爸爸夸完纯良就对我不满,“要跟小哥哥学习,看人家吃的多干净!” “我饱了。“ 我推了推饭碗,对面的沈纯良油光满面,见状就伸长脖子,:“给我!我吃我吃!” “你都吃拄脖了!” 许姨白纯良一眼,“一低头都能吐出来了,晚上还能睡好觉吗,想撑死啊!” “算了,我打扫吧。” 爸爸端过我饭碗,“我女儿在家就挑食,这我都坚决制止她吃外卖路边摊呢,就怕外面的味精多影响她在家里吃饭,白费,嘴叼,被我惯坏了,你们别介意啊。” 我抿着嘴角坐在旁边,没答话,看爸爸吃完心里才得劲儿点。 谁的爹谁不心疼呢。 …… “梁兄,让你看笑话了。” 沈万通用手帕擦了擦嘴,指了指自己消灭的竹虫,“这菜啊,是我一个滇南的朋友邮来的,好久没吃了,邮来后,家里的厨子怕做不好,就一直冻在冰箱里,没成想,今儿你给我还愿了。” “沈大师,您别客气,要说别的,我梁大友不会,做菜嘛,我绝对有发言权!” 爸爸拍了拍胸口,:“我十四岁就跟着师傅学做菜,没出徒的时候就在农村红白喜事做酒席,后来条件好,我特意找的南方师傅又学的手艺,我们家栩福楼的菜,都是我一道道研究的,保证味道上流,吃一次,您准保叫好!” “好!!” 沈纯良猛地一拍巴掌,把我们吓一愣时他又来了句,“大哥大嫂过年好!!” “啥?” 爸爸发懵,“孩子,没过年呢。” “梁兄。” 沈万通抬手,无声的指了指自己的头,示意我爸不用理会纯良的举动,“小许,带纯良回屋消消食,一会儿再来收拾桌子。” 许姨扯着纯良起身,“好个屁你!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回屋!” 门一关,我们这屋顷刻间就安静了。 气氛由热闹立刻转为莫名,爸爸瞄着沈万通的脸色,加着小心地搓搓手,“沈大师,现在饭也吃好了,您能跟我说说,准备啥时候去寻那个偷我女儿命格的人吗?” “我为什么要去寻他?” 爸爸睁大眼,“您刚在正房不是说了?” “我指的寻,是等。” 沈万通朝椅背靠了靠,“梁兄,诚如你想讨好我,也得我给你机会,你才能一显身手,你女儿的事儿,也是如此,我留下她,是给对方机会对付我,他们出招,我接招,要我去找人,茫茫人海,得浪费多少力气?” “可栩栩这情况您看到了!” 爸爸看了我一眼,“脓包会越来越大,孩子等不起啊!” “无妨。” 沈万通面不改色,“今晚,我就能给她的脓包治好,不过……”他音儿低沉了几分,“梁兄,我还是要问你,确定给梁栩栩治病保命吗?” “这话打哪说的!” 爸爸登时站了起来,“沈大师,我带孩子来找你,不就为了这件事儿嘛!!” “梁兄,你先别急。” “我怎么能不急!” 爸爸红着眼,“沈大师,我女儿才十二岁,本来前途光明灿烂的,现在一下折这了,这事儿要是您摊上您能忍吗,我现在明说,您就尽管出手,钱不是问题,我有钱!!” “是吗?” 沈万通眉眼一深,“你先前我不清楚,现在,你敢跟我说这话?” 爸爸神色一虚,我怔了怔,什么意思? “算了,看在竹虫的面上,梁兄,我只当你关心孩子,可事儿我要跟你说清楚,偷你女儿命格的术士我可以斗,但,是否能拿回这个命格,我可就不保准了。” 啥? 我接连发愣,爸爸脸涨着,“沈大师,您说这活揽了啊!” 对呀! 刚还可有自信的样儿呢! 沈万通严肃了几分,“我留下梁栩栩,她活着,这对那个偷命格的主家来说就是个威胁,主家一定会催促术士快点送梁栩栩上路,术士一定会寻来,但谁能确定,术士与我交手后会不会说出帮谁偷走的梁栩栩命格?” 我心里一抽,是啊! 这是两件事! 爸爸卸力般坐回椅子,“怎么越来越复杂……” “并不。” 沈万通倒没太忧虑,“看似复杂,实则很简单,只要梁栩栩活着,对方就会紧张,会想法设法的让她死,而我,自认还有些功力,保住梁栩栩的命,不成问题。” “!!” 爸爸晦暗的眼底立马燃起火光,“您的意思是我女儿不会死了?!” 希望啊! 扑面而来! “当然。” 沈万通镇定如初,“不过有一点我要说明,命格已经丢了,你们着急也没办法,能做的就是等,别没怎么样呢,三天两头的跟我起劲,催我赶紧把命格给你弄回来,说难听的,我现在就是把那术士按这儿,他要就不说帮谁偷得命格,我能把他牙撬开还是把他心挖出来?” 心态被他捏咕的真是忽上忽下啊! “沈大师,您不是会算吗,要是逮到那术士,您掐指一算……” “杠。” 沈万通一个眼神杀向爸爸,“但凡谁有那本事,这世上就不会出那么多冤假错案了,我要是能算出谁偷走你姑娘命格,还和术士斗什么,直接掐到老巢好不?梁兄,你是不是想把我气死好陪你女儿上路啊!” “不不不。” 爸爸尴尬的摆手,“沈大师,您别跟我一般见识,我就那么一问,意思我懂了,就是先保命,别合计别的,至于命格啥的,等您逮到那术士再说,不能着急,不能催您……” “嗯。” 沈万通稍稍满意的吐出口气,“这就不是急的事儿,实话告诉你们,我之所以留下梁栩栩,就是看她那疮包手法眼熟,像是同我交过手的邪师所为……” 爸爸又一屁股站起来,“您认识的!!” 沈万通看过去,爸爸忙不迭的坐下,“我错了,不急不急,您慢慢说……” “我认识能怎么的?我认识的人多去了!” 沈万通横起眼,“现今我入了正道,说高尚点,我要铲除邪崇,说俗气点,我就是吃这行饭的,这个活呢,我揽了,自然会倾尽全力,你们事主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我这个人最烦叨叨,别三天两头问我进展,他要不来找我,我上哪有进展,你们要做的,就是等,明白没?” “那要等多久?” “不保准儿。” 沈万通还真是不遗余力的朝我心头撒盐,见爸爸要哭了,又给加点糖,“别太消极,还是那句话,只要梁栩栩活着,对方就会紧张,我不动,敌必动,归根结底,绝境求生,活着就有希望,死了,那命格就彻底送给人家了。” 绝境求生? 懂了。 “不过呢,话还得说回去。” 沈万通正了正神色,“命格一天没有拿回来,在这个世上,梁栩栩就是个没有大运加持的阴人,空房无灯盏护佑,等于门庭大开,一不留神,她就会被脏东西遮眼,欺负,甚至上身,所以我才要问你,确不确定为她治病,保她在世。” “当然确定了!!” 爸爸听不得这个,“运气差点没事儿,怕撞鬼搞个护身符就行,只要人活着,活着就行啊!!” “你啊,还是没明白……” 沈万通长吐一口气,看了眼紧张兮兮的我,似发狠一般开口,“何为阴人,集贫贱,衰败,灾祸,伤痛,孤独,疾病,死亡种种与一身,不光是被鬼欺,被人嫌,下雨天她都要避着点,因为雷是极阳,遇到极阴就会对冲,她走出去都容易被瞄准着劈,梁兄,你确定要保她吗?” 第28章 利益 他说的语调平均,在我听来却像是被爆竹嘣了! 集贫贱,灾祸,衰败,伤痛,疾病…… 我岂不成了奶奶口中温大灾的了? “沈大师,您话说的有点过吧!” 爸爸碍着沈叔的气场不敢拍桌而起,脸上写满了愤懑,“我不懂你说的啥阴人,啥灾祸的!我就知道这是我亲闺女,是我媳妇儿怀胎十月生的命根子,我们两口子祖上积德才能有的宝贝,孩子打小就多才多艺,聪明伶俐,不管是啥,一学就通,上手就会,一出生就给小护士震到了!为啥!长得太好看了!简直是……” “梁兄,你是不跟我这装糊涂呢。” 沈叔不耐烦的打断爸爸,“你就直说,这段时间你家里发生了多少事,梁栩栩这年纪什么都懂,你瞒得了一时,瞒不了她一世,把事儿尽早说明白,我这边好告诉你人要怎么救,别在那耽误时间,上我这讲相声来啦。” “我家?” 爸爸瞄了瞄我,不禁笑了声,“我家能有啥事儿,就我姐和我媳妇儿住院了嘛,不过我姐早就出院了,栩栩都知道啊!” 我见沈叔眼底无语,嗅出苗头,“爸,你是不有事儿瞒着我啊!” “没有!” 爸爸干笑,“咱家能有啥事儿!那个,沈大师,我确定保栩栩,您就说……” “爸!!” 我急了,“你快说,不然我给二哥去电话问了!” 他越这样我心里越拧巴! 有种不好的预感。 催促的让他快讲。 磨叽好一会儿,我都要去抢爸爸手机了,他才嗨一声,“哎呀,你这孩子!就是我带你找先生的这段日子,饭店出了点事儿,厨师长给我来电话,说是客人在菜汤里吃出了活蚯蚓,把咱家给告了,我让有志去处理了,栩福楼总店停业整顿一个月,小事儿的!” 活蚯蚓? 不说栩福轩开了这么多年,卫生质量一向严格把关,热汤里怎么会有活蚯蚓? “爸,不是有人故意放蚯蚓进去的?” “我也纳闷儿!” 爸爸叹出口气,“客人打了投诉电话,也来人调查了,监控显示,的确是客人从汤里夹出来的蚯蚓,夹到时,蚯蚓还在他筷头上乱扭,客人他媳妇儿还是个孕妇,当场受到了惊吓,从座椅上摔下来,孩子掉了,这事儿不就严重了么,不过你别担心,该道的歉我让你孟叔去道了,医药费、精神损失费咱也赔了,先关门一个月,以后就好了。” 我半张着嘴,眼尾见沈万通仍一脸内容,“爸,那栩福轩分店没事吧。” “分店……” 爸爸的’没’字刚要吐出来,对上我的眼,旋即清了清喉咙,“也关了!但不是因为客人,而是分店厨师长发现新鲜的蔬菜备好就生蛆,厨柜里还发现了很多死耗子,他怕出祸事,就给我来了电话,我就吩咐先关门停业了。” “家里人都知道吗?” “嗯。” 爸爸点头,“都给孕妇吓流产了,临海都传开了,当然都知道,不过咱认错态度良好,客人也谅解了,算破财免灾吧。” “合着就我不知道。” 我喃喃的,这一个月我每晚都跟家里通电话,妈妈,大姐,二哥…… 他们语气都很好! 一直都是关心我,鼓励我,要我坚持住。 没想到,家里的饭店都关门了。 “栩栩,你说你一个孩子,又帮不上忙,知道这些干啥啊。” 爸爸无奈的,“等你的事儿看好了,爸就回去处理,过一阵咱家重新……” “梁兄,既然说到这了,你啊,就把话说透。” 沈万通平着腔,“得让梁栩栩清楚她自个儿的处境,从而做出正确的选择。” “我还说多透啊!” 爸爸涨着脸,“不就我家两家酒店……” “爸!” 沈叔的话我听明白了,“是不是还有别的事儿,你说!不能瞒我!” “哎呀,这这这……再就是前些天你二嫂在家崴了下脚,孩子也没了!” 爸爸挥挥手,“跟你八竿子不挨着,是小玲不小心嘛!” “啊?” 我身体一晃,“我二嫂她……” 怎么会? 我还想着回临海给她买好看的孕妇服呢。 “栩栩,就是事儿都赶到一起了,你别担心,医生说你二嫂身体没事儿,她和有志还年轻,以后还能再要的……” “咳咳~” 爸爸正安慰我,沈万通就清了两下喉咙,我听到就一激灵,神经兮兮的看向爸爸,:“还有别的事儿!你说,别不告诉我!” “这……” 爸爸眼尾夹了沈万通一记,满脸晦涩的,“咱家不是有两家门市吗,其中一家给租户用来经营殡葬用品,半个月前,不知怎么起火了,租户人没事儿,就是门市被烧毁了,殡葬用品也被烧的一干二净,消房调查发现,是租户个人原因导致的起火,可这租户没钱赔,不过我寻思了,人没事儿就好,钱不算啥。” “另一家租给人卖水果的门市呢?也着火了?” “没,他们家两口子打架,女的用西瓜叨把男的头给开瓢了。” 爸爸垂着眼,“男的在医院抢救,女的被带走调查了,门市暂时给封了,不、不算事儿。” 这还不算事儿呢? “栩栩,就这些了。” 爸爸愁眉苦脸的看向我,“你说,爸告诉你这些有啥用,你还病着呢,打小,爸就教育你,钱财是身外之物,没了再赚,你别跟着上火啊。” “爸,你那几百万的投资呢?” 我眼巴巴的询问,对家里生意虽然从不过问,没参与决定权,但都知道! “啊,那投资没事儿的。” 爸爸刚要拍胸脯,沈万通就看过去,“梁兄,你确定没事?要不打电话问问?” “这个,行行行,我打……” 爸爸拿出手机,摆弄了几下摇头,“手机没电了,沈大师,我这笔投资真没事儿,项目都动工了,退一万步讲,就算这个人跑了,我是股东,也可以找别的投资人继续做项目,明天,明天我再打电话确认下。” 我心慌意乱的,一口气堵到嗓子眼,憋得眼睛都红了。 “栩栩!你这孩子走心了是不!” 爸爸佯装洒脱看我,“爸告诉你,人好家运就慢慢好了,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材烧!” “对喽。” 沈万通慢悠悠的接茬儿,:“有梁栩栩在,您家这柴且得多烧一阵。” “沈大师您过分了吧!” 爸爸瞪圆眼,“保命你就说保命的事儿,别给孩子添负担行不!” “梁兄,你别不识好歹。” 沈万通眼神一凉,“我们行医问道,救的是人,医的是心,咱们立场不同,你心疼孩子是你的事儿,但我,必须跟你说清利弊,不然的话,你遇到的,就不仅仅是饭店关门,损胎折丁,门事起祸了!” “您非逼我说这些干啥!” 爸爸苦着脸,“是!我家这段时间倒霉,但是跟栩栩无关啊!” “无关?” 沈万通面无表情的看着爸爸,:“我就问你,你儿媳妇儿在家崴脚,跟没跟你说崴的邪门,像是被谁无端推了一下?” “她……” 爸爸梗着脖子,“胎掉了小玲心里难受,又怕我们老人怪罪,总要找个借口么。” “门市起火,租户有没有跟你说,是否发生什么诡异事件?” “这个……” 爸爸脸上浮出忐忑,:“他是说,有个人去买打火机,他说殡葬店没有,那个人就拿出个打火机放到柜台上,转身走了,他纳闷儿对方是什么意思,刚追出去,店里的纸人样品就一下全着了,灭都来不及灭。” “坎人的那对夫妻呢?” 沈万通掀着眼,“夫妻俩是否原本相亲相爱,女人忽然变了心性?” 爸爸牙一咬,点了点头,“她跟警檫说看到有坏人进来抢钱,还要杀她男人,她砍得是坏人的脑袋,救她男人的……” 我颤颤的听,心头越发的紧! 没待发声,沈万通的手就指向我,“梁兄,你还觉得这些事儿跟梁栩栩无关?” 心里一激! 我? “从梁栩栩丢了命格的那刻起,她就命如纸薄,不再是福星,而是灾星了!” 我张大眼,看着沈万通厉声道,“暂时来看,那术士是见她未死而用邪祟出手逼迫,如果你家执意要保她的命,那就要清楚,阴人的克泄极重,轻则妨害家人,祸事连连,重则引丧入门,披麻戴孝,妻离子散,涕泪横流,你们家将永无安宁!” ”沈大师!!” 随着爸爸的大吼,我像是被子单透了胸膛,耳朵里嗡~的发出尖利的哨音—— 整个人瞬间失聪,如树叶般被爸爸用力的揽在怀里,抬起眼,我看到爸爸还在朝着沈万通喊着什么,貌似在我眼前演着默剧,他喊得很用力,脖子上的青筋都突起来了,伴着他脸上被树杈刮伤的红磷,狼狈而又悲怆。 “这是事实。” 不知过了多久,我耳朵里的哨音才停下来,沈万通仍一派平静的阐述,“所以我才问你保不保,希望你能慎重考虑,保的话,她丧门星临身,时运低迷,你们全家都跟着倒霉,靠她旺到的财物都得吐出去,不保的话,你们起码还能守着她旺来的家业吃一辈子,梁兄,忠言逆耳,可你得听。” “我听个屁!!” 爸爸用力的搂着我,好像我此刻是个婴儿,下一秒,就要被沈万通给抢走扔出去了! “沈大师,这是我女儿!我五十岁才有的女儿!我和她妈捧着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小心翼翼的培养啊,好不容易给她养到这么大,孩子也懂事儿啦,您让我看着她死?!要是您有这么个女儿,您舍得吗!舍得吗!!!” “梁兄……” “我不听!!” 爸爸说说就哭了,眼泪落到我头发上,“我女儿三四岁学画画,刚学一星期赶上我过生日,孩子就知道给我画个全家福,告诉我,这是爸爸,这是妈妈,这是奶奶,这是姐姐,哥哥,会弹钢琴,会吹长笛,会拉二胡……八岁,她就能陪我下厨房,帮我切菜,还能颠动大勺,那时候我就想,培养她做大厨,可是她妈妈不同意,嫌有油烟味儿,女孩子要金贵着养,我们两口子没啥文化,总被笑话是土大款,就指望这孩子……” 我跟着红了眼,抬手给爸爸擦着泪,“爸,你别哭,我不会死的,不会的……” 爸爸嘴一咧,更用力的抱紧我,“栩栩!都怪爸不好,那天中午去接你放学好了,你妈还说,过生日应该去接的,哪怕我派个人去学校接你呢,兴许就遇不到这些破事儿啦!!” “爸,其实怪我……” 爸爸越说我心里越难受,眼泪亦然汹涌,“是我连累了家里人,我……” “没完啦!!” 沈万通一副看不下去的样子,敲着桌面呵斥,“哭丧哪!” “沈大师……” 爸爸哭得一抽一抽的松开我,“您就不能有点人情味儿吗?” “我要没味儿早让你们滚了。” 沈万通闹心的,“整这出儿给谁看呢,谁死了吗,梁栩栩不是还喘气呢么,我只是把轻重缓急说清楚,顺便确定你保不保她,保的话,能遇到什么事,要怎么处理,你们父女俩可倒好,上来就给我来哭活,恶心谁呢。” 爸爸擦干泪,“我不是着急么。” “你急错地方了!” 沈万通蹙紧眉,“梁兄,我为什么知道你家有事儿,就是你这面相告诉我的,你现在印堂发暗,衰神临身,窥一斑而知全貌,如此种种,全是拜阴人所赐,你现在全明白了,就给个准话,保不保!再嚎一会儿天要亮了。” “保。” “爸,我……” “保!!” 爸爸重重的握住我手,:“栩栩,你啥都别说,倾家荡产咱也保!你得活着!好好活着!报仇!明白没!” 我抿着唇角,点头,眼泪控制不住的流。 “那就成了。” 沈万通长吁出一口气,“保住命,才有机会拿回命格,拿回来了,一切都好说,她一人能旺你们全家,失去的也会逐渐复原,要拿不回来,梁栩栩就得在这吊着,按理说,从你们进门开始,我大门就一直没关,此举,就是给术士机会让他出招,咱们呢,不应该有时间吃饭闲聊,而是会跟你们遇到的其它先生一样,同邪崇交上手了。” “是,是啊。” 爸爸这才反应过来,四处看了看,“咋没动静呢。” “显而易见,对方吃不准我本事,怕吃亏。” 沈万通平着音儿,“他不出手,我也不知他能力几许,我们俩保不准还得互相试探几回合,说白了,就是刚才说的等,等起来,时间线就拉长了。” “沈叔,大概要多久?” 话题又回去了! “这话得问偷你命格的人啊。” 沈万通瞟了我一眼,“问他什么时候能憋不住出手,兴许啊,他过了三五日就会来,亦或者是一个月,半年,真怕我,三五年也说不定,更严重的,我直接死他手里,咱俩买一送一,这命格就彻底归人家了。” 我含着泪,“那怎么办?” 才出事儿一个多月,家里就被我连累的这么惨了。 要是等个三五年,家里得啥样? 一但术士来了,牙口特紧,死活不说帮谁偷了我命格! 我岂不是得一直这么耗下去? 沈叔再为这事儿折里面,我得内疚死! “对啊,所以我说保你事情多。” 沈万通轻哼出声,“死了就一了百了,这事儿就此作罢。” 我心头一窒,哭都哭不出来了。 “栩栩,没事儿!” 爸爸给我力量的同时看向沈万通,“沈大师,您就说怎么办吧!” “咱们呐,按长远打算。” 沈万通不再看我,“梁兄,你家里凡是经营获利的产业,都要最快时间脱手,现在出的事虽然是术士搞鬼,但你家若是继续做生意,以后也会受到梁栩栩的阴气影响,乌云笼罩,诸事不顺,能记住吗?” “行!” “爸……” 见我着急,爸爸压住我肩膀,:“栩栩,身外之物,小事小事。” 沈万通又说了几点,无外乎就是我从财旺气旺运道旺,变成了克天克地克父母。 难听点讲就是活死人! 没了大运加持,买饮料都中不了再来一瓶。 “梁兄,你回到家以后,订制个跟梁栩栩同等身材大小的纸人,纸人背后写上她的生辰八字,在午夜子时,将纸人放到十字路口,找个熟人,开车来回碾压。” 爸爸满脸惊悚,“来回碾压?” “碾压后记得烧掉。” 沈万通说着,“此举,是做给土地游魂遮眼的,你家出了阴人,门庭乌云笼罩,脏东西很容易进去,送个替身下去,能冲淡些雾气,不至于让你家太过倒霉。 但仍要记得,在梁栩栩没有拿回命格之前,你们家人都不能玩博采,不能做生意,不能得罪人,甚至不能打赌,凡是跟运势有关的,你们家都不能沾,遇事要多退让,忍字当头,安安分分,方可夹缝求生。” “行!!” 爸爸咬着牙点头,“只要我女儿能活着,我们就等她命格拿回来,这仇我早晚得报,沈大师,那您现在给栩栩把脓包治治吧,治完我就先领她回家,等你信儿,栩栩妈还病着,她奶奶见不着孩子一直担心呢。” “想什么呢。” 沈万通拿起杯子喝了口水,“你可以走,梁栩栩得留下。” “啥?!” 爸爸和我同时惊了! 留下?! “既然我要保她,就只能把她留在身边,不然我再大的本事,胳膊也伸不到临海那么长,而且我教你的法子,是她不能在身边,不然的话,你烧一百个替身,也冲不散她的阴气。” 沈万通无视我们的表情,“从今天开始,梁栩栩就不能再踏入家门一步,为了她自己好,也为了你们,如有必要,梁栩栩还得更名换姓,梁兄,你听清楚了没?” “这哪行啊!” 爸爸不同意,“一但要等三五年,我栩栩岂不是好些年不能回家,别说我和她妈了,她奶奶那边也不能答应啊,再者说,孩子还要上学呢!” 我跟着点头,这里太陌生了。 许姨爆脾气,纯良不正常。 我不想自己在这。 “那我没办法。” 沈万通直说,“空屋无灯,就需要借光,她留在你们身边,就是借你们的光,可你们家无命硬之人,梁栩栩借不到光就会反添刑克,让你们都跟着她阴,留在我这里,就是由我这个屋子给她光亮,护佑她,通俗讲,得有个不怕死的罩着她,你总不能让我跟你们回临海……” 见爸爸点头,沈万通无奈道,“梁兄啊,你白活六十多岁了,我要是跟你回去,不说要等多久,你们临海多大,梁栩栩的事儿会传成什么样?” “她在我这儿,你们家里可以编个谎话,替孩子掩掩,就说她去外地了,要是命格拿回的顺利,话更好圆,不顺利呢,就让孩子在我这镇里念书,苦不到她,现在回去,那她就是行走的丧门星,以往这孩子被你们捧得多高,立马就得摔多惨,到时候梁栩栩别说等三五年了,三五月都够呛能撑住,直接被唾沫星子淹死了!” 爸爸没声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沈大师,您看能不能使个什么术法,把栩栩藏起来?这边您用个假栩栩等着擒那坏术士,我呢,还是想把孩子带回家。” “敌在暗,我在明,怎么藏她?” 沈万通反问,“再者,巧伪不如拙诚,你越藏对方越不出来,到时候都不用对方出手,梁栩栩就在家给你们妨害到组团去地府报道了。” 爸爸脸色煞白,“不行,那也不能让孩子在这,我回去没法跟家里交代,再说,我答应过栩栩,要带她回家……” “梁兄,你当我愿意留个人在山上添麻烦?” 沈万通慢悠悠的起身,“保她一命不定废我多少力气,反正事儿我说明白了,选择权在你们自己手里,要是今晚不能做不出决定,我就先回去睡了。” “保命行,留下不行。” 爸爸执拗地重复,“沈大师,您再想想办法……” 沈万通抬脚就要离开,我眼见他转过身,忙上前了两步,“沈叔,我留下!” “栩栩!” 沈万通脚步一顿。 爸爸诧异的看向我,“你不想回家吗?” “想回家,可我得留下。” 哭得多了,我眼眶都疼,事实上,我心里一百个不想留下! 不说学校,我训练怎么办?付出的那些辛苦呢? 还能参加比赛吗? 什么都没了。 但是沈叔把事儿说的很清楚了! 我想活,就得在这儿,在他身边借光保命。 回家活不活另说,家里人肯定会被我连累遭殃! 这一刻。 我很清楚。 如果我说算了吧! 等死呗! 兴许事情不复杂了。 我死了,就克不到谁了。 可我不想死! 我也不想说那种话,让爸爸难受,我就是要活着。 哪怕得等很久才能拿回命格,前提也是活着。 看向沈万通的背身,“沈叔,我能不能多问您一句话?” 沈叔没回头,“问。” “您为什么愿意帮我?” 我想不仅仅是他说的那两点,铲除邪崇或是吃这行饭,他绝不是爱管闲事的人,更谈不上崇高,既然救我容易伤及自身性命,为什么会突然改变主意? “栩栩,沈大师不是说了嘛!” 爸爸拉我,“他是高手,有能力才留你的,再者,他多喜欢你啊!” 喜欢我? “爸,我没让人看一眼就喜欢的能耐。” 这世上,除了自个儿的父母,谁能看到你就喜欢你?! 我的成长环境热闹庞杂,太多太多人说喜欢我,夸赞我,但我很清楚,他们大多是客套,是看在我父母的面子上才‘喜欢’我的。 背地里他们叫我花钱大王,说我的精神头都在没用的地方,被父母宠的要上天。 沈万通亦然。 所以我纳闷儿,他留我的动机太奇怪。 “栩栩……” 爸爸还要劝我,我却看着沈万通不动,直到他说,“你这孩子倒是不傻,行吧,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假话吧。” 反面不就是真话? 沈万通回头冲我笑笑,“很简单,我可怜你。” 我怔怔的,心里的滋味儿说不出来,这是他的风格,他不会可怜我的。 否则,就不会在开始时要撵我走了。 “那……” 我嗓子哑着,:“真话呢。” 沈万通仍对着我笑,眼深的分辨不出内容,:“为了利益。” 利益? 我微微蹙眉,为了赚我家的钱吗? “沈叔,我家好像没那么多钱了。” “栩栩,大人的事你不要操心!” 爸爸搬过我的肩膀,“你就跟爸说,是不是真要留下,你要不想留,咱再想办法,总会……” “爸,我特别谢谢你。” 我深吸了口气,双腿一屈,跪到爸爸身前,“是我不好,我害的你为我着急上火了,你不要担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在山上听沈叔的话,你回家后就跟奶奶说,我去國外学体操了,你和妈妈要是想我了,就来看看我,日后等我拿回了命格,我运气好了,就回家了。” “栩栩啊。” 爸爸看着我,忽的老泪纵横,“我的女儿啊,老天爷啊,你不长眼啊!” “爸,你别哭,我还是很幸运的……” 看向沈万通的背身,我膝盖转了转,冲着沈叔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沈叔,谢谢你愿意救我,从今以后,栩栩要给你添麻烦了。” …… 第29章 蛊虫 教练常说,运动员要不畏艰险,勇于挑战,遇到困难,你得迎难而上。 我们的目标是什么? 更高,更快,更强。 我不知自己是否做了正确选择。 但显然,因为我的不够高不够快不够强,而被一个看不到的人,在背后差点活活玩死。 “爸,现在没别人了,你告诉我,沈叔救我得要多少钱?” 我坐在炕边看向爸爸,饭桌已经被许姨收拾妥当,她和纯良去另一间屋子休息了。 沈叔在确定完我的选择后,便让我和爸爸在屋里等候,他去了东厢房,做些准备工作,好为我治疗疮包。 我等的闹心,便琢磨沈叔口中的‘利益。’ 方大师救我开价就是六万,沈叔呢,得多几倍? “栩栩,你别管了。” 爸爸满腹心事的回我,“沈大师没提钱的事儿,以我的经验来看,他这种级别的大师,不会主动要钱,肯定得先给你看好了,利索了,完事我在封红,让他们提钱,那不俗了嘛,就像那个和尚师父,人家给你一个护身符,也没跟我要钱,事后我找的你三姑那朋友,给庙里捐了些香油钱,算是感谢了。” 呼出口气,爸爸抱抱我肩,:“栩栩,很多事儿吧,不是你小孩儿想的那么简单,得婉转点办,再者,沈大师这么帮忙,日后即便要了个大数,爸也掏的心甘情愿,为啥?钱跟人比起来一文不值,你好了,咱家一切就好了,心得大量点,啊。” 我嗯了声,“爸,那等我这事儿过去,你给了沈叔多少红包得告诉我,我要有数。” “行呀,跟你说,成了能操心了。” 爸爸无奈的笑笑,看了看窗外亮灯的院子,:“栩栩,你真要留在这?” “不然呢?” 我反问,“去成琛那?” 成琛是沈叔出去前给爸爸的另一个选择。 沈叔说爸爸要实在不想我留在山上,也可以去成琛身边。 理由很简单,成琛命格好,灯也亮,能借光给我! 不过呢。 这理由是我自己个儿分析出来的。 沈叔说这话时凑到了爸爸耳边,嘀嘀咕咕,我听不清,但爸爸听完脸色就不太好,脱口而出,“那成啥了啊!我不同意!” 我问爸爸不同意什么,爸爸不说,表情讳莫如深。 沈叔也没多讲,附和的点头,“的确是不太方便,不过这也是个法子,成琛的命格万里挑一,梁兄,你得知道,其实这是个先机,毕竟很多人都削尖脑袋想进成家……” “我们不想!” 爸爸摆手,“沈大师,您的意思我明白,但事儿不能这么办,掉我女儿身价!再者,就算是我答应了,小成总那边也不能干啊,他得怎么寻思栩栩啊!你让他助人为乐还是救苦救难啊,回头这人情我都还不起!您要说做生意,我梁大友要是能跟成海实业搭上脉,那是我祖上烧高香,旁的就算了,我女儿可受不得一点委屈!” 沈叔见状便不再多言,出门去准备给我治病的东西了。 我虽没然听全乎,但是按照爸爸的反应前后一推理,基本八九不离十了。 成琛在隔壁病房都能帮到我,又是啥偷不走的命格,沈叔想让我去他身边不稀奇。 爸爸呢。 不同意更正常。 不熟么! 就是我觉得没必要避着我说。 又不算啥秘密。 如果要我在沈叔和成琛之间做选择,我也是选沈叔。 一来沈叔不会把我吓得差点从树上掉下来。 二来沈叔是专门做这行的高手,驱邪是他强项。 成琛又不懂这些。 我光活着不成。 把丢了的东西抢回来才是正事! “栩栩,爸跟你说,小成总家那是高门大户,咱哪,就算条件比不上,也不能让人瞧不起,爸不能送你过去,受委屈!” “爸,这有什么委不委屈的,沈叔不就是出个活命的法子么!” 借光么。 “你小孩子不懂。” 爸爸一脸难言,“以后的事儿咱不保准儿,但现在,肯定不行,再说了,送你去个大小伙子身边,我也不放心啊。” 这倒是。 成琛那低音炮的声音一炸—— 我真挺怵。 尤其是他那体格,要是我俩吵架动起手,我够呛能弄过他。 不行。 真容易吃亏。 “爸,你说得对。” 我老成在在的点头,“沈叔这就挺好,他这灯不但够亮,还有本事,如果要是把人比作汽车,那沈叔的车灯就属于二哥说的氙气大灯了吧。” 刚刚我也观察了,许姨脾气差归差,做菜不行,干活很有一套! 搬桌子洗碗。 动作敏捷麻利。 沈纯良就不说了,整个一小吃货,睡觉之前还吐了通,吐完自己瞅着还满脸舍不得,要不是许姨眼疾手快的给他拽走,我都怕他捡起来当热了顿又吃了! 再加上沈叔,这仨人多少都有点不走寻常路。 好在性子直! 没弯绕。 干干脆脆。 处起来不麻烦! 老师说过,人是世界上最能适应环境的动物。 待一段时间我就会习惯这里了。 反正沈叔来回强调的就是不能着急,听他那意思,我就是奔活命去,命格么,是我活下去才能去想的‘奢侈品’,虽然听着别扭,毕竟原本就是我的东西,可沈叔用了城池做对比,他说城池被别人夺了去,已经易主了。 我要做的是自保。 活。 会令对方忌惮。 会对我出手。 我看似被动,却也是拿回命格的唯一途径。 等吧。 一切等交上手再说。 “你这孩子,挺能记话,还知道氙气大灯呢!” 爸爸终于笑了,揉了揉我披散的头发又想起啥,“不过栩栩,小成总人还是不错的,你如果再看到他,可不兴说人家丑了,小成总那长相一点都挑不出毛病,那成语咋说的?什么神,对了,丰神俊朗,你把人往丑上划拉,那不是睁眼说瞎话嘛。” 我刚要嗯,后面听糊涂了,“爸,我没说瞎话……” 他眼神很凶嘛。 爸爸对着我笑,好一会儿就语重心长的道,:“栩栩,就算沈大师说你成了阴人,会倒霉什么的,你也不要多想,咱呐,一直就是乐观开朗的好孩子,即便咱家出了坏事,你也不许往自己身上编排,不要内疚自卑,遇到谁,也别觉低了一头,咱有理走遍天下,到哪,咱都得腰板挺直,逮到那个偷命格的,再好好算账。” 我点头,“爸,我不自卑。” 事实上,我只有内疚。 内疚家人对我的付出与关爱,其它的全是愤怒! 阴人什么的,我在沈叔说的时候会难受那么一会儿,就像看电影好人被坏人陷害杀死,憋屈归憋屈,该咋活还是要咋活。 “对喽。” 爸爸吐出口气,“你的任务,就是好好的活,你大姐性格软,爸指望不上,你二哥流里流气,爸不敢指望,就剩你,趁爸心意,栩栩,爸还指望你养老呢,知道不。” “嗯。” 我认真的看他,“爸,我将来肯定给你和妈妈养老。” 爸爸笑的一脸复杂,“好孩子,我栩栩是天底下最好的孩子了。” 靠着爸爸,我心里酸酸的,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天底下最好的孩子。 但爸爸,是天底下最好的爸爸。 我要活着,好好孝顺他们。 “来东厢房。” 沈叔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 人明明没出现,愣给人一种他就蹲你旁边的监视感! “爸,沈叔这传音的功夫咋练的啊。” 有过经验,爸爸拉着我就站起身,进院朝右厢房走,我边走边唏嘘,“爸,你说沈叔有徒弟不?把他这身本事学去,是不是也得是能人了?” “这叫道法,那是谁都能学会的么。” 爸爸语气敷衍,“栩栩,别总琢磨你那功夫,女孩子家家的,打打杀杀的不好看。” 我没吭声,走到右厢房门外爸爸喊了声,“沈大师,我们进来啦!” 开门带我进去,沈叔就站在门里的走廊上,背身依然是个小型厨房。 走廊两端一间北屋一间南屋。 窗户都是开在西面,冲院里,和许姨住的西厢房窗户正对。 当下北屋的房门紧闭,南屋的房门倒是大开。 我朝里看了眼,露出来的都是书架,满当当的书。 看来南屋是用来作书房的。 “沈大师,您要在哪间屋子给栩栩治病?” 沈叔示意我们看向北屋紧闭的房门,脚下没动,“梁栩栩,你怕我吗?” 啊? 哪跟哪? 我看了眼明显发懵的爸爸,愣愣的回,“不怕啊。” 沈叔微微俯身,朝我凑近了几分,“我脸上的刀疤你不怕?” 刀疤? 我笑了声,“我怕它干什么!” 又不是我割的! “为什么?” 沈万通一脸好奇,:“我这刀疤可吓哭了无数孩子,他们都说这瘢痕长得像蜈蚣……渗人的紧。” 蜈蚣? 我反倒觉得沈叔那故弄玄虚的表情有点渗人。 “是有点像蜈蚣。” 我应着,“不过我不怕蜈蚣,我觉得它长很多脚,很可爱。” 小时候我为了装大个,还徒手抓过蛇,感觉就是滑滑的,凉凉的,一点不吓人。 但是我知道只能抓绿色的小蛇。 带花纹的不能碰。 会毒死我的。 “可爱?” 沈叔笑了,“我还是第一次听人说我这刀疤可爱,梁栩栩,你居然不觉得我丑!” “不!沈叔,你不丑的!” 我挥挥手,“刀疤是丑了点,但那又不是天生带的,你整体其实很好看的,而且你笑起来很和蔼亲切,不像……” “咳咳!!” 爸爸一阵咳嗽,不停地给我使眼色,“栩栩,爸怎么跟你说的!别提小成总!” ? 我一脑门问号,我是要说不像有些人的气质会令人害怕嘛! ‘有些人!’ 谁要提成琛了! “梁兄,你看你,让孩子把话说完嘛。” 沈叔不乐意的,探头看着我,蛮好信儿,“成琛怎么了?” 我摇摇头,抿唇不想说话。 “难不成……” 沈叔的劲头子又出来了,“你要说成琛长得丑?行,我回头就给成琛打电话!!” “哎,沈大师啊!” 爸爸急了,“您可不能传这瞎话啊!我家这孩子审美不看五官,打小栩栩她哥就总给她讲武侠小说,她还说过欧阳锋长得帅!因为欧阳锋对杨过好!教了杨过蛤蟆功,不过她后来看了射雕,又觉得欧阳锋长得不帅了,这玩意跟演员无关,她看人长得帅不帅吧,主要看事儿,可能小成总之前跟她有过啥误会,她就……哎呀!您绝不能给小成总打这电话,传一传就不知道成啥了!” “爸,韦小宝也挺可爱,他特别机智……” “你给我闭嘴!!” 爸爸完全忘了刚刚的父爱如山,此刻恨不得吃了我,“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嘛!你再乱说话看我不揍你的!!” 我脖子一缩,满脸委屈,我说啥了? 明明是你说的! “哈哈哈哈!” 沈叔大笑起来,“行啦,梁栩栩又让我见识到了,既然这孩子觉得我的刀疤可爱,那我就不担心了,你们进来吧!” 说着,他打开北屋紧闭的房门,手上做出个请的动作,“梁栩栩,看到我为你准备的东西就爬进去,别让我失望。” 爬? 我进去后就看到一个半人高的大木桶。 类似古装剧里的澡盆子。 难不成沈叔是让我在这洗澡? 药浴? 正琢磨着,我走到桶边,伸头朝桶里一瞅—— 满满的都是扭曲乱爬的蜈蚣。 一打眼我还以为掉蜈蚣洞里了! “妈呀!!” 我鸡皮疙瘩‘唰’~!一下就起来了! 二话不说扭头就跑! 腿脚都利索了! “梁栩栩。” 沈叔堵在屋门口,看我要出去还挺无语,“你不是说蜈蚣可爱?” “那,那……” 我嘴皮子都麻了,“它们多到我爱不起来了。” “什么东西?” 爸爸走到桶边也看了眼,当即贡献一记哎呦我天,“沈大师,您让栩栩爬进这里?这不开玩笑嘛,我一个能把万物当食材的厨子都受不了啊!” “这就是我给她配的药。” 沈叔平着音儿,“说是蜈蚣,在我这,其实叫蛊虫,可都是我精心养护的宝贝,它们对疮包能起到以毒攻毒的疗效,只要梁栩栩敢进去,熬半个时辰,睡一觉醒来,脓疮就会好的。” “我看一眼都麻啊……” 爸爸别过脸,都不敢伸手朝里面指,“栩栩,你想试试吗?” 我试个头! 啥玩意都怕多啊! 一条毛毛虫不怕,要是毛毛虫多到织成一件毛衣,你穿起来,怕不怕?膈应不? 僵持了一会儿,沈叔含沙射影的开始激我,“梁栩栩,要是害怕你就走,哎呀,也不知道谁说的,我要锤翻天道,我跟他决斗,口号一声比一声响亮,关键时刻却罩不住,就这样的,还是学过武术的呢?武术界,有这种怂蛋?哦,难怪最后不学了,哪行都不留废物啊。” 我知道他是故意的,但对我确实有用! “不就熬半个小时么,我行!” 默默地做了个深呼吸,我再次走到桶边。 乍着胆儿仔细一看。 眼球立马又受了刺激! 桶里不光是蜈蚣,它们爬开后下面还盘着两条蛇,更恐怖是蛇身上还有俩大耗子! 兔子那么大的耗子! 油光锃亮! 踩在蛇身上,俩耗子还仰头看我,眼珠子都是红色的! 啥变异品种! 草立塔啊! “这这这……” 我实在鼓不起勇气抬腿跨进去,扭头看向沈万通,音儿颤颤的,“沈叔,里面这蛇带花纹……有,有毒……” “对啊,就是得要有毒的。” 沈叔点头,表情还挺无辜,“没毒我放进去干嘛,摆盘啊,梁栩栩,这两条蛇可是我宝贝,一条叫小花,一条是小纹……” “妈呀,还有俩耗子啊!” 爸爸看清楚了也吓得不轻,:“沈大师,这蛇和耗子还能和平共处呢?!!” “别用耗子称呼它们,不礼貌,这俩也是我心肝儿,一个叫小黑,一个叫小亮,都是我养的高品质解药,通人性的,这俩和小花小纹是好朋友,它们谁都不吃谁……” 沈万通斜倚着门框,优哉游哉,“梁栩栩,你愣着做什么,我可告诉你,它们脾气都不太好,要是等急了,一会儿治疗的时间给你延长了,你可别怪我。” 我张了张嘴,没待说话,就感觉胸口一烫! “哎!” 我嘶了声赶忙将护身符从脖子摘下来,金色的小牌子犹如烙铁一般,我拿不住,手一抖它就落到地上,‘噗’~的一声跃起火光,自燃了! “爸,我护身符着了!!” 我想去捡,又没法用脚去踩着灭火,“快去弄点水!!” “不用找水。” 沈万通淡腔出声,“赠你护身符的师父是在传话,守护到此了,我以毒治毒,跟他的法门犯冲突,他不能让你佩戴加持正物接触毒物,所以他把护身符销毁了。” “啊?” 我看着戴了一路的护身符在几秒内烧成灰烬。 意思是…… 和尚师父不管我了? “梁栩栩,你现在没得选了。” 沈万通轻声催促,:“快点,不要耽误大家时间,你爸爸也很乏了,要休息。” 我吞了吞口水,挪到桶边,真是看一眼里面都需要勇气,哪里能…… “别别别!!” 爸爸伸手要拽住我,:“沈大师,这个实在太吓人,我都有阴影!咱换一个……” “嘶!疼啊爸!!” 我进门时还不疼的脓包忽然恢复了痛觉,爸爸一拉,一下子握我小臂的脓包上了! 疼的我嗷了一声,脚下不稳,连个准备都没有,一头就栽桶里了!! “栩栩啊!!” 爸爸惊的不行,还试图把我拽出来! 我跟突然溺水的旱鸭子一样,在桶里不停的扑腾,“爸!!” 手上扒拉的触感不是毛就是滑,再就是细痒痒的什么东西! 惊慌和恐惧不停地冲击着我,即便我掉的突然,啥也没看清,也吓得哇哇乱叫! 挣扎的档口,那些蜈蚣就簌簌的爬到我身上,它们直接钻到了我衣服里,噬咬我后腰的脓包,痛感倏地剧烈,我扒着桶边张大嘴,“爸……” 眼球恨不能炸出眼眶! 疼的喊都喊不出!! “栩栩!!” 爸爸惊恐的看着我,不知是被我的样子还是我身上爬满的蜈蚣吓到了,拼命地拽我,但我脚下动弹不得,低下头,两条碗口粗的花纹蛇已经把我的腿给缠住了! 两只大耗子踩着蛇身像踏着阶梯一样直奔我手腕而来,爸爸一看那凸出的尖嘴分分钟要咬上他,逼得他不得不松开手,下一秒,耗子就对着我手臂的脓包一口啃了下去!! “啊!!” 巨大的痛感犹如百蚁噬心! 我疼的面容模糊,惨叫出声,双臂被耗子紧紧的扒着,腿部又被花纹蛇禁锢,周身爬满了蜈蚣,有的甚至还要钻进我的鼻孔,我又恐又痛,想说轻点咬我,低下头,直接对上手臂处不知叫小黑还是小亮红豆般的眼,它看着我,须子上还沾满了脓夜,对视了几秒,它幕的长牙一呲,“吱!!” “嗝~!” 我喉咙里没出息的发出一记声响。 眼睛一翻! 直接晕桶里了。 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我听到爸爸在惊慌失措的喊我名字,沈万通的音儿却是无比平稳,“梁兄啊,你女儿摔得挺是地方,来,搭把手,咱俩把桶盖扣上……” …… 第30章 八成是个猪精 梦。 很多的梦。 我貌似回到了小时候,在舞蹈教室里扶着横杆练习芭蕾基本功,老师在背后拍手,“蹲时,膝盖要对着脚尖方向做最大限度的延伸……来,一二三四……” 画面一转,我长大了点,在武术练习场馆里扎着马步,教练瞪着眼,“马步要稳,出拳要狠,一!哈!二!哈!” 那时的我打的无比认真,每一声嘿哈都喊得正气十足。 下一瞬,整个人又置身于市体校的体操馆,一个腰下去,登时弯成了一张弓。 压腿要一百八十度,久了还是会疼,我茫茫然看着另一个龇牙咧嘴的自己,教练喊着你可以的,“梁栩栩,再坚持五分钟!” “教练,五分钟到了。” “再来五分钟!!” 我瞧着热闹,莫名发笑,貌似遇到的每个教练都有‘说话不算话’的特质。 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我这才发现,从小到大,我的变化都不太大,只是身高拉长,眉眼渐开,一直都是长直发,没刘海,训练时需束起高盘,身着各式各样的训练服,在不同的馆里练习着各种动作。 或铿锵有力,或娉婷袅娜。 人声渐渐嘈杂,我眼前的人影开始模糊,不同的音腔充斥进我的耳膜,:“梁栩栩,你今天没吃饭吗,再翻三十个旋子才能下课!” “梁栩栩,腿踢的再高些!” “梁栩栩,动作不标准,留下加练!!” “累吗,谁的金牌是睡觉得来的!!” “梁栩栩……” 很吵! 那些教练都聚到一起指着我头顶呵斥!! 我捂住耳朵,“我练,我练,不要说了!” 再睁开眼,院落景象无比熟悉。 是我家临海的小洋楼。 回家了? “妈!!” 我兴奋的喊起来,“我回来啦!!” 进门跑进客厅,一楼空荡荡的没有人,我踩着楼梯跑到二楼,听到奶奶的房间里传出了咳嗽声,蹬蹬蹬跑到门口,奶奶正坐在床边喝着汤药,二哥帮她拍着背身,“奶,栩栩能通过考核是好事,将来练出成绩,回来就能有大出息啦。” 奶奶喝完药还是咳嗽,“有志啊,我就是不懂,那跳个带子舞为啥非得去國外,跟他们学啥啊,他们能比咱自己人教得好?” “您这就不懂了吧。” 二哥宽慰着她,:“体育无國界,这个项目是人家强项,栩栩过去,是为了取长补短,您看咱们乒乓球强,那多少外國队员都来学习呢,都是相互的,日后赛场上见真章,来,您喝完药得躺会儿。” “怪我啊。” 奶奶呢喃着躺倒床上,“我那时候不同意栩栩练这舞好了,现在孩子去國外,我摸不着看不着,连个电话都不能打,听说那边冬天可冷,说的还是外國话,也不知道栩栩能不能适应,你说孩子想家了咋整,一个人在外面多可怜,有志啊,你爸哪是给她送出國了,这跟蹲笆篱子没啥区别啊。” “奶,我没出國!” 我站在房门口,想进去,眼前却有道看不见的结界,脚迈不过去,只能原地着急,“我回来啦!奶,我在家啦!!” “有志,你听到没,有栩栩的声儿!她哭了,孩子哭了!” 奶奶仿佛听到我的声音,挣扎着坐起来,“栩栩回来了,栩栩啊?栩栩?” “奶!我在这!!” 我拍着前面的空气,仿若拍打玻璃,“奶奶!!奶奶!我进不去啊!奶奶!!!” “奶奶,哪有声啊!” 二哥叹着气,“俄國离咱多远呢,她要回来得坐飞机,您啊,就是太想她了,都出幻觉了,栩栩要是看您这样她得多担心,快,躺好,医生说了,你得多休息,情绪不能激动。” 我退后一步,被二哥的话提醒,不敢再喊。 “奶奶,你好好的,要等我回家……” 我抬手擦着眼泪,清楚这是在做梦了。 梦里,我连屋门都进不去。 转过身,地板忽的塌陷,我跟着身体失重,极速下落。 周身猛然一颤。 灵魂似乎归位。 我躺在了什么地方,眼睛睁不开,恍惚中,感觉爸爸一直在我身边绕来绕去。 他一会儿惊喜的喊着脓包消了,一会儿又叫许姨来帮忙…… 这是回镇远山了? 许姨的声音依旧尖利,她骂骂咧咧的让纯良和爸爸出去,虽然脏字很多,大意还是为我好的,说我即便是孩子,也是姑娘家,擦身时男的不能在场,亲爹也不成! 我刚要在心里表达感激,许姨搬动着我身体就来了句,“奶奶的,这孩子咋死沉死沉的,看着挺瘦啊,肉都长骨头里了吧,难怪挑食,营养一点都不缺,饿几顿啥事儿没有……” 好吧。 我忍。 毛巾胡乱的擦在皮肤上,搓澡一样,擦得我很疼。 我努力的想睁开眼,拜托许姨轻柔点,问她我的‘病’是不是好了? 术士出手没? 女鬼来了吗? 奈何眼皮很重。 我像尸体一样被迫配合着许姨。 好像被换了一身清爽衣服,爸爸重新坐到我身边,他不停地问着沈叔能不能带我走,他不想留我在这,沈叔回的也很直接,不能。 爸爸带着哭腔,“沈大师,栩栩这么小,留在山上干等,她还有啥乐趣啊。” “人生要什么乐趣?” 沈叔反问,“不都是为了活着,活着才敢想旁的。” 我醒不过来,耳边一遍遍的飘荡‘活着’两个字。 爸爸握着我的手,轻轻地唤着我名字,有水珠落到我脸上,“栩栩啊,你这事儿真得慢慢等下去了,咱家事情多,我得先回去处理,等解决完了爸就来看你,不能陪你,你别怪爸啊……” 我想说不会怪你,房顶漏雨了,我的脸都湿了。 隐约中,我想到了沈叔要我多吃菜,不然会后悔。 指的就是我会被留下,吃不到爸爸做的饭了吧。 心里酸酸的,是啊,多吃几口好了。 身边人来来往往,我躺在那分不清白天黑夜。 爸爸时不时就接打电话,“对,我找王总,项目我不能做了,家里出了很多事,嗯,我知道,临时撤资我愿意赔付违约金……” 我迫切的想醒来,奈何无能无力。 偶尔,我还听到沈纯良的声音,“许奶,这个人为什么一直在我家睡觉,她是睡死了吗?!” 怕我听不见,纯良还凑到我耳边,“喂!你醒醒啊,这么睡,你上厕所怎么办?会尿炕的,拉一身臭死你!!” 我闭着眼咬牙,关你屁事! 不知过了多久,四周终于恢复了安静。 我脑中又浮现出桶里的画面。 蜈蚣爬满全身,小花和小纹缠住我腿,小黑小亮爬上我的手臂,它们的爪子扒着我,我如何都抖落不掉,对视的刹那,一口气憋上心头,我猛地睁开了眼! “啊……!” 入眼的是白色棚顶。 灯泡孤零零的吊着。 我微微动了动手指,恢复力气就立马弹坐而起。 嘴里喘着粗气,手本能的还扑落两下,唯恐那些蜈蚣还在身上! 懵了片刻,发现自己坐在炕上,衣服干干净净,已经被换了。 打了下自己的脸。 啪一声。 疼! 这是…… 醒来了! 赶忙掀起裤腿,双眼不自觉地睁大,疮包消失了?! 皮肤都恢复正常。 烂到骨头处的瘘道也不见了! 拽起袖子。 小臂的疮包也没了! 后腰…… 手摸过去,我嘴角不自觉地咧起,“没骗我,沈叔没骗我……” 好了。 真的好了! 阳光从窗外洒进来,我坐在炕上就跟个植物人突然苏醒了似的动手动脚,四处张望。 挥舞了几下右臂,苍天啊,我梁栩栩又有劲啦! 一瞬间,啥蜈蚣大军,小花小纹,小黑小亮都不吓人了! 为啥? 都是我救命恩人哪! 虽然过程那啥点,但是结果很喜人哪! 身上终于没那股子恶臭了! 我回头必须去给它们磕一个! 正兴奋着,我发现屋子里空荡荡的,从醒来就我自己。 想起做的梦,爸爸呢? 回老家了? 撤资怎么样了? 赔了多少钱? 穿鞋下地,我刚拉开屋门,就看到一个微瘦的平头男人斜倚着大门框,脖上戴着指粗的金项链,脊背微躬,腋下夹着个手包,掐着烟的对着院内方向张望。 气质这一块真叫他拿捏得死死滴! 一看就是街溜子。 “二哥?” 我试探的叫了声,男人快速的转过脸,对上我的眼就惊喜道,“三毛子,你醒啦!” “嗯。” 我愣愣的,“你怎么来了,奶奶呢?” “奶奶在家呗!” 二哥扔了烟头,嘴巴对着门外哈了两口散烟气,这才一脸激动的奔到我身前,“咱爸回家了,有事儿得办,就让我来陪你了!” 他捋着我胳膊腿检查一通,“啧啧啧,沈大师说的真准,他说你今天上午醒你还真醒了,栩栩,活动活动,有啥不舒服的没?” “没有。” “想吃东西不?” 二哥说话就要挽袖子,“这老许太太做饭太次了,我看一眼都够够的,你想吃啥,哥给你做……” “不用!” 我扯住他手,满肚子疑问,“二哥,你来了二嫂怎么办,她不是……” “哎呀,你二嫂没事儿,之前就流过产,可能是没养好,这胎也没坐稳,不过我们年轻,过两年再要,家里有的是人照顾她!” 二哥说的没当回事儿,可我心里着急,“二哥,你都三十多了啊,都怪我……” “怪你个球!” 二哥挑了挑眉,“胎已经掉了,上火也没用,哥咋教育你的,做人你得往后看,气拔山兮那叫什么玩意来的,高瞻远看!既然这胎质量不行,那就等胎硬的,像你这种咱妈灌药都没药死药残的……” “二哥!!” 说哪去了! 二哥笑了,前后看了我一圈还啧啧称奇,“三毛子啊,你可真让哥长见识了,睡了一星期,醒来愣啥事儿没有!生龙活虎!别说啊,沈大师真是牛比拉瞎的高人啊!!” 我怔怔的,对二哥的聊天用词早习惯了,没在意。 就是没想到,居然睡了一星期?! “二哥,你怎么还能笑出来?” 我脑子里乱糟糟的,“你知道我生日那天为什么发烧,遇到了什么事儿吗?” 爸爸没跟家里讲? “知道啊!” 二哥大咧咧的点头,“不就是你命格被个生孩子没屁眼缺德带冒烟的狗杂种给偷走了么,咱家以后不能做生意了,你出生后赚来的家业都得低调处理,可能还得倒霉一阵子,啥时候等你命格拿回来,继续旺咱家,啥时候咱家运才能好,不过你命格不是说拿就能拿回来的,保不齐得等个三五年,兴许更长,也有可能更短,反正没准儿,我都知道,小事儿嘛!” “小事儿吗?” 我嗓子堵得,“二哥,爸爸先前的那笔投资你知道吗,他说要进军房地产的,一下子撤资,是不是赔了很多钱?” 二哥愣了愣,“这事儿你怎么知道?” “就是我在屋里睡的时候,爸爸打电话我听到了。” 我说着,“二哥,爸爸赔了多少钱?” “你……嗨!” 二哥笑的无奈,“你人儿不大,是真挺爱操心,正常吧,咱家是要赔违约金,至少得赔一半,可咱爸不是回去亲自谈了吗,找人老总推心挖肚的唠了,老总一看,咱家这的确是遇到了困难,就没为难,把六百万还给咱们了,一分没少,现在搁银行存着呢,存单你要不要看看?” “全还给咱啦!” 我安心不少,“那老总真是好人,回去要好好谢谢他,不是咱爸不想做生意,是现在我这……他做生意得赔,哥,那六百万的存单长啥样,我真没见过,你给我看一眼也行。” “等你好了回家看,那玩意儿谁能随身揣着啊,再丢了呢!” 二哥没好气儿的,“你啊,用咱奶的话讲,就是叫花子打更,穷操心。” “我就是怕连累家里。” 我过意不去的,:“那咱家的酒店和门市呢?” “卖了呗。” 二哥叹出口气,“咱家酒店和门市的地点你知道,都是好地界儿,所以咱爸一说要卖,很多人都感兴趣,过程挺顺利的,咱家也没赔着,一共卖了五百多万,都存上了,沈大师的意思是钱不能动,那就放银行涨利息呗,也算是变相投资了!” 那就好。 我点了下头,心里还是憋闷,“二哥,如果不是我,咱家能继续做生意,会赚更多钱,你还想换车呢,现在也……” “我削你啊!” 二哥单手箍着我肩膀,“现在不还趁一千多万呢么,满临海城你随便打听,谁家能有这些存款,咱家不但有,另外还有两套房呢!!” “对了,那房子……” “自住的没事儿!” 二哥似知我想,“沈大师说了,不盈利的产业不用卖,咱家那两套房,一套是写的大姐名,给大姐住的,另一套是咱们住的,又没租出去,不用处理,栩栩,那啥来之就安之,只要你活着,就有机会,不管等多少年,咱都得磕!” 缓了缓,他继续道,“咱爸走之前让我告诉你,这些事儿,从头到尾,跟你没半毛钱关系,你千万别七儿八的给自己找不痛快,咱们老梁家呢,祖上都是农民,巴拉巴拉也就三姑稍微蹦跶出来点水花,现在能看着的钱,不还是借的你光么!” “现今虽然做不了生意,条件还是比大多数人家好,咱全家都没啥文化,但有一点,咱家人心齐,做不出杀鸡留蛋的事儿,钱嘛,慢慢赚,你哥我,依然还是临海市凤凰街的扛把子,你啊,永远是咱家的小祖宗,咱们一家人共过难关,你要做的,就是照顾好自己,别出差头了,懂不?” 我点头,鼻子酸酸的,“二哥,谢谢你。” 即便我是受害者,牵连到了家里,总归自责。 听二哥前后一说完,心里才稍稍松快些。 “谢个机……嗯哼!” 二哥揉了揉我散乱的头发,“三毛子,拿出你天不怕地不怕的作风来,人活着就为一口气,既然有人要咱死,咱偏不死,一定要逮着了他,你看二哥怎么弄他!” “嗯。” 我扯了扯嘴角,“二哥,奶奶知道我的事儿了吗?” “家里就瞒着奶奶呢。” 二哥眼底无奈,“她岁数大了,知道这些容易做病,本身咱妈病了奶奶就跟着上火了,又一看三姑回家说把舌头磕了,老太太愁的很,你的事儿更不能讲了,咱家这店铺一卖,三姑怕人多嘴杂,就带着奶奶回农村老家去住了,先瞒着吧,邻居朋友关系一般的,咱爸就说送你出國练艺术体操了,省的旁人嚼舌头。” 出國? 真跟我做的梦对上了! 正要细聊,院子里传出吭哧的声响,我朝院里看了看,“二哥,什么声儿啊。” “对了,快快快,我刚还在看热闹呢!” 二哥扯过我的手就朝门外走,“我来这几天,真开了不少眼,这个沈大师是真不缺活啊,每天都有人来找他,那奇形怪状的,啥人都有,比看电影都有意思!” 奇形怪状? 我被二哥拽到门外,抬眼就见院中央有个女孩儿,看脸儿也就二十多岁,但是很瘦,瘦到就剩一身骨头架子,此刻,她正坐在一个推来的板车上,大口吃着烧鸡,整颗头恨不得埋到肉里,脸蹭的油汪汪的,发出的声响就跟猪吃食似的! 难怪二哥靠着门框卖呆都没发现我醒了。 场面是挺触目! “哎,仨啦啊,仨烧鸡了。” 二哥见我看去就悄悄的竖起三根手指头,“我给她查着呢,在吃烧鸡前还造了两个大蹄髈,不嚼,直接吞,胃口老惊人了。” 我顾不上说二哥心大,微蹙着眉,“哥,她不撑得慌么。” “撑啥,那不吃挺香的么。” 二哥压低音儿,“我这几天都总结出经验来了,凡是来找沈大师的,那就没一个正常人……” 我赞同,“都跟我这样的吧。” “你能比了么。” 二哥啧了声,:“你又不是被上身的,那个小姑娘一看就是有东西在身上磨她,你看她瘦的跟骷髅似的,东西吃哪去了?肯定到别人东西胃里了。” 我看着他,“谁的胃里?” “我哪知道。” 二哥撇了撇嘴,“我分析啊,不是人就是畜生,昨天来个人你猜怎么着,一进院子就活蹦乱跳,说是被什么黄鼠狼上身了,那龇牙咧嘴的,好悬没蹦到房顶,不过沈大师一瞪眼那人就消停了。 今天这个也差不多,听说到处看病都看不好,就诊断出暴食症,先前找的人没给看明白,可能就找的咱三姑那种半吊子,本事不太行,反倒给这姑娘弄得更严重了,没辙,他们才打听到了沈大师,在镇里等了四天才看上,特意借的板车给推来的,这不……” 二哥下巴朝正房冲了冲,:“她父母进去找沈大师了,留她在这哇哇造,这回要是再救不了,她那塑料体格我看也撑不了多久了。” 我没言语,看向板车上吃的很欢的女孩儿。 她吃的是真忘我。 丝毫不在意被人远程围观。 可再怎么暴食肚子里也装不下仨烧鸡两蹄髈吧! 吃这么多咋还瘦成那样? 正琢磨着,女孩‘呕’~的一声,脸朝旁边一别,嘴里的东西噗噗就喷出来了! 真是喷! 水管子爆炸了似的! 食物都没消化就全嘣出来了! 我离得挺远都怕被她的呕吐物洗礼了。 风一吹。 味儿四处散! 脚下赶忙后退一步,二哥还在那哎呦哎呦的惊叹,“吐了诶!难怪她瘦啊,合着最后全都吐了!栩栩,你看到没,吃东西可得细嚼慢咽,不然都不消化!” 我给了二哥一个眼神示意他别说了! 看她那么吐,正常人都容易厌食了,还细嚼慢咽? 按说她吐得板车四处都是,自己都得恶心的吃不下,可她没有,喷完就像舒服了似的,扭头又对着怀里的烧鸡继续撕咬吞咽! 我忍不住咧嘴,感觉自己像那只烧鸡似的,浑身难受。 “哎哎哎,你看她食欲多好,这都能吃下去。” 二哥啧啧不停,“我猜啊,这个女孩儿身上八成是个猪精,大嘴吧唧的,不过没事儿,我都看习惯了,一会儿沈大师出来就解决了,你别怕啊。” 猪精? 我仔细看那个女孩儿。 奇怪的是,我越看她越觉得她脸有晃影儿! 阳光很大,我微微眯眼,在她大快朵颐的枯槁面容下,我逐渐看到了另外一张脸! 一个很胖的女孩儿。 圆脸浮在瘦女孩的面皮下,正大口大口,不停地啃着鸡腿! 哎哟我去! 这情景跟黑脸鬼上我爸妈身时一样呀! “二哥,不是猪精。” 我定定的摇头,“是鬼上身。” 第31章 脆弱 “鬼上身?” 二哥一愣,沈叔和一对中年夫妻就从正房里出来了,望着板车上的女孩儿,沈叔淡着眉眼,“是你自己出来,还是我给你逼出来?” 我一听这话就明白了。 沈叔看到的跟我一样! 哎~ 废话不是。 人家是干啥的! 女孩儿闷头还在吃烧鸡,听声微顿了下动作,抬头看了看沈万通,嘴角跃起一丝冷笑,然后又大口的咬起鸡肉,连骨头都在嘴里一起咀嚼,一副谁都不吝的样子。 “哎……” 中年夫妻看她这反应音儿都颤了,两口子互相搀扶的奔到板车旁,腿一屈双双下跪,“先前我们不懂事儿,还想用法子赶走你,让你受委屈了,这回我们遇到明白人了,沈大师说了,你是有冤屈才缠着我女儿的,我们不会伤你,只要你提要求,我们都会满足,求你放我女儿一马吧!” “三毛子,还真是鬼上身。” 二哥特有心情的凑我耳边分析局势,“这种事咱家可有经验,要是找不对人,可两头倒霉,还不如不找。” 我没言语,想到三姑的舌头,心里又难受了几分。 “放过她?!” 女孩儿笑了,确切的说,是她面皮下那张圆胖脸在笑,蛮得意的把剩下的鸡骨头一扔,整个人在板车上盘起腿,“放过她也行,你们两个给我磕九九八十一个头,每磕一下,我就要见血,另外给我立牌上供,拿我当家仙跪拜,缝初一十五就给我上酒上肉,不,我不喝酒,改成可乐吧,还有最重要的一条,等我离开她的身体,你们每天要给她吃两斤油滋了,坚持十年,我就答应放她一马,怎么样?” 油滋了? 肥油膘炸出来的干渣儿? 爸爸用来炼猪油的么! 那东西胆固醇含量很高,要是一天吃两斤,不用十年,三年是不是就得下去了! 再说她前两条也很过分。 磕八十一个头。 头头见血。 还有命没? 我心里腹诽,立牌位,你都给人磨成骷髅了还要人请回家供上? 那不等于让我把女鬼请回家……供你奶奶个腿呢! “哎,这要求可有点过分嗷!” 二哥道出我的心声,刚要拎着他那手包上前去指点一番,一见那女孩儿恶狠狠的瞪向他,二哥气势立马短半截,“那个啥,我就这么一说,你的要求也不是那么不合理,谈么!慢慢谈!你别瞅我,你瞅沈大师!他才是这里的扛把子!” 我不知为啥有点想笑,抿唇瞄着二哥,真头回见他露怯呢! “这……” 跪在板车旁的夫妻俩互相看了看,明显没了主意,这要求也没法答应,转头,他们只能看向沈万通,“沈大师,您说……” “胡闹。” 沈万通面无表情的看着女孩儿,:“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说清你的冤屈,不然的话,别怪我不客气了。” “对嘛!” 二哥见我看他,生怕折了自个儿面子,挺了挺胸口,用手包指着女孩儿,“说出你的故事来啊!沈大师这人多好啊,会给你解决问题的!你要懂事儿啊!!” “哈哈哈哈哈~” 女孩儿见状反而笑了,很癫狂的笑,呼扇着身板‘嗵’!的一声在车上蹦起,吓得夫妻俩都要伸手去接,:“小心啊,别摔了我女儿!!” “你女儿?” 女孩儿低下头,咬牙看向夫妻俩,“你的女儿是女儿,我就不是人了吗!我再问最后一遍!三个要求!你们答不答应!” “这个……” 夫妻俩一脸难色,憋了会儿只能摇头,:“我们可以给你磕头,送金银财宝,房屋汽车,但是其它的,我们没法答应啊。” “既然你们不答应,也就别怪我了。” 女孩儿拎起剩下的鸡骨头,又要往嘴里塞,“这些骨头,就是你女儿的命数,我吃完了,她就得下来陪我,以后啊,我们俩谁都不孤单了!” “哎,你别!!” 夫妻俩起身就要扑上去,我提着口气看向沈万通,只见他眼里划过无奈,顺手捡起一片干枯的树叶,指尖隔空画了些什么,树叶就如石子般向女孩儿砸了过去! 我睁大眼,就是一片很常见的枯叶子,沈叔也没像电视里那样咬破中指,画符念咒,犹如那晚捻了一颗石子弹出去,女孩儿被枯叶碰到,咬进嘴里的骨头顷刻间全吐了出来,嚎叫了一声,身体大幅度的开始震颤! “亲娘啊。” 二哥半张着嘴,“栩栩你看到没,她打尿颤了,那个鬼被打死了吧!” 我没回应,清楚的看到瘦女孩儿身体大幅度颤抖了几下,随即就翻着眼睛晕了过去,与此同时,她的身体里如球般滚出了一团黑影! 夫妻俩好像没看到黑影,见女孩儿晕了就去扶她,黑影则打着旋的在院里来回蹿了几圈,想跑又跑不出院的感觉,最后升腾成了一个肥胖的人形,又迅速的幻化出了躯体五官! 整个一大变活人! 玄幻片儿! 要不是我之前见胡姑姑演过一场,当下真就顶不住了! “没事儿了吧。” 二哥在旁边有点莫名其妙,“栩栩,咱回屋吧,看来沈大师是解决利索了。” 我惊惊的,脚下刚要动,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张脸! 她站我眼前来了! 距离我只有几厘米! 直勾勾的看着我! 眼睛还一直在流血,血顺到下巴,嘀嗒嘀嗒~落到了我的鞋面上。 这时候要是二哥手欠推我一把,我就得和她毫无保留的啵一个了! 我愣了两秒,扭头就想跑,下一秒,忽觉寒气迎身,犹如坠入冰窟,后脑勺一麻的同时手脚也开始不受使唤! 冷! 极度的冷让我忍不住的发抖震颤! 牙齿都咯咯咯的打起鼓点! “栩栩?!” 二哥被我吓到了,“你怎么了,啥情况!!” “我……” 我想说什么,思维却开始不受控制,身体像被操控一般,被迫的发出桀桀的笑声,“我很好啊,大哥,嘿嘿嘿,我想吃蹄髈,你帮我去买吧,呵呵呵呵~” “卧槽!!” 二哥一个踉跄,退了两步又拿起手包指着我,“你赶紧从我妹妹身体里出去噢!不然,我、我弄死你!” “嘿嘿嘿~” 我笑的停不下来,唇角抽抽的,“我已经死了啊,大哥,我是跳楼死的,呵呵呵~你还想让我怎么死啊。” “我的妈呀!!” 二哥受不住了,转头看向沈万通,“沈大师!!你快出手啊!那东西进我妹妹的身体里啦!我这阳间的事儿还能盘盘道!阴间的整不了啊!你快上啊!!!” “哈哈哈哈哈~” 他朝着沈叔一喊,我更是控制不住的发笑,笑着笑着,眼里又流出了泪,“你们这些人啊,就会抱团欺负人,我活着时被欺负,死了还要被欺负,哈哈哈哈哈~” 我阴阳怪气的说着话,努力的想保持清醒,却渐渐看不清二哥的脸,周围的景物也开始模糊,我仿佛置身于另一个薄雾笼罩的环境里,隐约中,我看到了办公室,桌位隔板,很多的人,耳边有很多的笑声—— “咱们部门的部花还用选吗,非崔大胖莫属啊!” “对啊,大胖一顿饭就能吃五个汉堡,这吨位做什么花都稳扎稳打,万众仰望,所向披靡!” “大胖,你别不好意思!快,发表几句获奖感言!以后你就是咱们部门活招牌!!” 笑声越发刺耳,我拨开眼前的薄雾,看到一个胖女孩儿趴在办公桌上,旁边人围着她,不停地用她身材做着文章,其中笑最欢的是个很漂亮的年轻女孩儿。 好像是公司要开年会,她起哄让大家推举大胖上台表演节目,还说这大胖是全部门最闪亮的星。 她越这么说,旁边人越起哄,大胖哭得越凶。 看着漂亮女孩儿的脸,我拧起眉,这不就是啃烧鸡的小骷髅么! 难不成…… 我心里明白个大概。 薄雾又起,拨开后换了个环境,是洗手间,我听到有人呕吐的声音。 走过一扇扇马桶间的小门,胖女孩儿背对着我蹲在马桶前,手抠着嗓子眼儿,用力的往外吐着什么,我本能的想要开口询问,身后却有女声传出,“呦,大胖,你真减肥啦!!” 不用我转头,声音的主人就穿过我身体站到大胖后面,“徐丽丽她们说你抠吐我还不信呢,你至于么,天天不吃饭还催吐,啧啧啧,能吐出来吗?” 我都不用去看她,听声就是那个小骷髅。 “不用你管……” 胖女孩儿擦了擦嘴,起身后冲了马桶,低垂着眉眼,“陈茵,我会瘦下去,请你以后不要再给我起外号了。” “就你?” 陈茵哼笑出声,指尖戳了戳胖女孩儿的肩膀,:“崔文娜,我等着你减肥成功,哎,我可以给你出个主意,你就学封神榜里的哪吒,剔骨还父,剃肉还母,那样还能快点,不然哪,你在这公司一天,这名号是背定了,咱们全楼的人都得认识你!” 语落,她抬脚就要走,崔文娜叫住她,“陈茵,咱俩好歹是大学同学,还是同寝,一起在这实习不容易,你为什么总针对我?” “你还问我为什么?” 陈茵看过去的眼有些咄咄,“崔文娜,咱俩住过一寝室,你有狐臭我忍了,可我万万没想到,你长得胖不说,内心一样丑陋,居然写日记,幻想秦峰喜欢你,公司谁不知道我好不容易追上秦峰和他处上朋友的,你背地里臆想我男朋友,还要不要脸了!!” 崔文娜脸色一涨,“你偷看我日记?!” “看了怎么着!” 陈茵下巴一抬,推了下崔文娜的肩膀,“你还敢打我?来啊!” “我……陈茵,我并不是在你俩处朋友之后写的日记,我是刚进公司……” “是,你进公司第一天就看中他了!” 陈茵嗤笑出声,“那又怎么样?看看你这肥头肥脸的窝囊样子,我告诉你,日记我不光看了,还拍下来给秦峰念了,你猜他听完怎么着?他说他两天没吃下饭!!” “陈茵,你怎么能……” 崔文娜终于推了她一把,“你太过分了!” 我看热闹的透明人莫名叫了一声好! 打! 虽然有些词儿我没听太懂,啥叫臆想,但我琢磨可能是暗恋之类。 暗恋和偷看日记比起来,我觉得偷看日记的行为更可耻! 况且崔文娜说得很清楚,是在陈茵没谈朋友前写的,那暗恋谁也不犯法吧,陈茵不光看了人日记,还念出去,拿人家身材开玩笑,鼓捣人上台表演节目,纯属糟践人么! 打她! 可惜我的呐喊啥用不顶,崔文娜也就给陈茵推了个趔趄,陈茵瞬间就发飙了,扯着嗓子喊打人啦打人啦,崔文娜要打死人啦!! 洗手间外涌进来了很多人,陈茵的几个好友见她哭了,不分青红皂白就对着崔文娜薅起头发,三五个人围着她打! 崔文娜本就反击的没底气,一被围殴只会抱头蹲在地上。 直到负责人过来,她才算被间接解救。 经理在办公室批评她们,因为陈茵哭得极惨,还单手捂着脸,我都不知道她捂脸干啥,全程崔文娜只推了她一下,也没碰她脸啊,不过这举动在经理眼里是受到了欺负,他对崔文娜讲,让她马上道歉,不然就收拾东西离开。 我不明白为什么要道歉。 明明是崔文娜被欺负啊! 可是崔文娜还是道歉了,她对着陈茵弯下腰,小声的说家里条件不好,她想好好工作,如果有做错的地方,请陈茵原谅她。 经理挥挥手让她回去工作了。 陈茵留在办公室,等崔文娜一走就对着经理横眉,”二舅,我看见她就烦,上学时她吃泡面洒我大衣上了,没钱赔我,害我两千多的大衣白扔了,现在还跟她一个公司,我能受了吗,您直接让她滚蛋啊!” 二舅? 完了。 这还有好。 经理一脸无奈,“小茵,你脾气收敛点,小崔工作干得还可以,交给她的任务都能完成,我没理由去解雇她。” 陈茵绷着张脸,甩手出了门。 我认为事情到此应该就差不多了。 谁知陈茵甩手就将拍摄的日记图片给了公司其他人看。 崔文娜所到之处每个人都对她指指点点。 她忍无可忍,下班堵着陈茵问为什么要这么做! 陈茵笑着看她,“就是想让你滚,崔文娜,现在正流行玩论坛贴吧,你要是不在我眼前消失,我就把你的日记以及照片发到……” 啪!! 崔文娜一个巴掌甩了过去! “好!!!!” 我大力的鼓掌,漂亮!! 丝毫没有做空气的觉悟。 “你打我?” 陈茵惊讶的看她,“你敢打我?” “我还要告你!!” 崔文娜怒了,“你侵犯了我个人隐私!!” “你告啊!有本事现在就告!!” 陈茵扬着手机,“你打我就得付出代价!!” 俩人还真报安了。 事情一下就严重了。 双方家长都聚到了一起。 陈茵哭着喊崔文娜打她,她现在浑身哪哪都疼。 而且崔文娜还写日记惦记她男朋友,行为无耻,内心龌龊! 刚刚还跪在板车旁可怜兮兮的中年夫妻,当下却不顾警檫劝阻对着崔文娜的家长一通大骂,要领陈茵去医院验伤,让崔家倾家荡产! 因为陈茵拍摄的日记内容并没有大范围传播,崔文娜也没因此丢了工作,警檫主要还是以调解为主,我把希望寄托在崔文娜父母身上,希望他们能为女儿做主,“是你们的女儿被欺负啦,你们要告,要让陈茵给崔文娜道歉!” 然而我的话就是放屁,甚至连屁都不如。 崔文娜的父母听不到,他们也没有向着自己女儿,同意调解,并且随陈茵父母一起训斥崔文娜。 出了门崔文娜就对父母哭了,“爸妈,这事儿不怪我的,是陈茵先找我麻烦,她在学校就对我有意见,一直看我不痛快。” “对!” 我在旁边义愤填膺的点头,“我作证!!” “她咋不找别人麻烦呢?” 崔文娜爸爸瞪她,“归根结底,还是你做人有毛病!” “可不,上个班你都不消停。” 崔文娜的妈妈附和,“人那小姑娘是你能得罪的?我跟你说,咱家这个月生活费可紧,你弟那边念书还要钱,这工作要是丢了,你就不用回家了!” “妈……” 崔文娜哭得泪眼模糊,“陈茵在学校就说我胖,让同学给我起外号,在公司她还……” “你本来就胖!” 她妈妈满眼嫌弃,:“我跟你说多少遍了,少吃点少吃点,肥粗老胖的我看的都烦,怎么好意思写那日记的呢?你不嫌丢脸我都没法见人!赶紧减肥!不然以后你还想臭家里啊!” 父母拂袖而去。 崔文娜蹲在原地哭得不能自己。 我想安慰安慰她,憋闷感却无以复加。 遇到这种事,父母不应该是孩子最大的保护伞吗? 连父母都这态度,她以后要怎么办? 我这呆卖的! 肺子差点没气炸了! 景象随着薄雾快进,崔文娜的日子愈发难过,有人会盯着她吃饭,只要她一去厕所就有人去看是不是催吐,总结来说,她吃东西会被嘲笑,饿肚子也被嘲笑。 咋做都不对了! 要是她无意间和哪个男同事眼神对视,旁边人亦会起哄,“哎!崔大胖又看上一个啦!要给写进日记里啦!” 直到她接到公司下达的任务通知,这个项目要她和那个秦峰一起做。 崔文娜远远的对上一张男人的脸,他的眼神无比厌恶,甚至摔了文件。 同一时间,崔文娜在桌位上接到了她妈妈的电话,“文娜,你小弟那边要交钱,你看看能不能跟你同事想办法借点钱,周转一下,明天要用,啊。” 崔文娜木着脸放下话筒。 当天下午,崔文娜就交了辞职信走了。 她回到家,就留下了一封遗书。 走到楼顶,想都没想的跳了下去。 遗书上仅一段话—— ‘世界抛弃了我,我亦抛弃了世界,爸妈,我太笨,想不到更简单的死法了,对不起,还要麻烦你们为我收尸,再见。’ 我红着眼,在她跳下去时还妄想从后面抓着她,最后看着她‘砰’!一声趴在地上,好似我摔下去了,骨头都跟着疼。 后面的景象让我麻木,她的父母闻讯过来,瘫在她尸体旁放声大哭,捶胸顿足。 她离世的消息传回公司,同事们起初惊讶,接头接耳,瞄着她空了的桌位,叹了口气便完了。 有些内疚的,订了花圈送去,聊表心意。 有些谈起崔文娜就会摇头,不过开开玩笑,她居然跳楼了? 太傻了吧。 不久后,她的办公桌又去了新员工,大家一样的工作,秦峰没多久也迫于心理压力辞职了,并且同陈茵也正式分手,陈茵和她二舅也从公司相继消失,成年人的世界好像很忙,大家议论了一阵子也就不再提了,崔文娜像一缕流星,匆匆的划过,除了一些八卦奇闻,什么都没留下。 但我看到了全过程! 看到了一份再也承受不住的脆弱。 很心疼。 也很无力。 眼泪流了出来,我擦了擦,再抬起眼,崔文娜就站在我对面,周围又变成了沈叔家的院子。 二哥在薄雾后面冲沈叔喊着什么,那对夫妻搂着骷髅般晕厥的女儿,还在小声地哭泣。 这一刻。 我一点都不怕了。 看着她眼里流出来的血,我张了张嘴,“你太傻了,你为什么要死啊,如果我是你,我就努力工作,努力变漂亮,赚很多的钱,找最帅的男朋友,让小骷髅,不是,那个陈茵羡慕我,嫉妒我,永远超越不了我。” 崔文娜对着我,反倒笑了,声音幽幽的传出,“可你不是我,我只是活够了,因为我知道,像我这样的人,不管走到哪,走多远,都会遇到不公,离开了,才是解脱。” “不是的!” 我摇头,眼泪流到嘴里,好咸,:“我有一个好朋友,她叫钟思彤,就是个胖胖的女孩子,就算有人说她胖,她也就一笑而过,姐姐,你也应该那样的!你死了,就剩土了,什么都没了!” “是啊,没了。” 她笑的很温和,眼角流出的血却很汹涌,“小妹妹,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 “我……” 我又气又急,:“你应该早点认识我,我帮你去打……不是,哎呀!” 劝人的话我不知道怎么说,她已经这样了,我只是很难受。 好像看了一场很揪心的电影,恨自己不能进入到里面,把那些坏人全部消灭! “我心结了了。” 她牵着唇角,慢悠悠的看了眼昏迷的小骷髅,:“我一直不明白,暗恋一个人有什么错,我知道我胖,我难看,我从没有去打扰过秦峰,只是偷偷的喜欢他,那种感觉很美好,但是,陈茵让我变成了小丑,小妹妹,活着的时候,我没有欺负过人,死了,我狠狠报复了一把,我和陈茵,算扯平了吧。” “姐姐,你……” 我刚要说话,就听沈叔厉喝了一声,“出来!!” 闻声看去,只见一道写满符咒的金纸拍了过来,我想到那个化为污水的黑脸鬼和拿着破布的脏东西,余光一扫,崔文娜对着金纸不但不恐惧,反而闭上了眼,一副寻求解脱的样子。 “沈叔!!” 脑子一抽,我挡到了崔文娜身前,对着金纸就迎了上去,“她心结开了!您别让她化成水啊!她很惨啦!已经什么都没啦!!” 不知是不是我出了幻觉,声儿没等落地,沈叔打出的金纸倏地就收回去了! 快到我都觉得他是不是就在等我喊这嗓子! “既然有心悔过,我留你元神,上路吧!” “谢谢……” 崔文娜眼角的血痕没有了,对着我,就是个胖胖的年轻女孩,“小妹妹,我也谢谢你,对不起,借用了你的身体遮眼,再见了。” “不客气!” 我老妈子似的挥挥手,“走吧!你好好的啊,爱吃啥跟我说,托梦告诉我,我烧给你啊!” 现时我完全不觉得她是个脏东西了! 而是一个很让我心疼的姐姐。 自杀得需要多大的勇气啊。 我一个命格没了,还方克家里的阴人都没勇气跳楼呢。 真是想想都哆嗦。 她笑着对我点头,转身朝着浓雾中走远消失了。 我身体一空,指尖登时恢复触觉,耳边有秋风掠过,脚底却软的要命,看到二哥跑过来扶我,刚准备跟他说说心得,眼前一黑,完犊子的,又晕了。 第32章 栩栩,快叫师父啊 这一觉没睡太久,黄昏时就醒了。 二哥在照顾我,见我睁开眼就紧张兮兮的询问,“三毛子,认识人不?我是谁?” “二哥。” “还好还好,没傻!” 二哥抚了抚心口,“你知道发生了啥不?” “知道。” 上身了么! 脑子里现在还全都是崔文娜的遭遇。 我坐起身,除了嗓子发干,骨头有点泛酸,没其他不适。 依然替崔文娜憋屈! “沈先生都说醒来就没事儿了!” 许姨端了杯水进来,粗鲁的灌我喝下去,又看向二哥,“谁叫你贱嗖嗖非拉着你妹出去看热闹的,告诉你一百八十遍了,梁栩栩现在是阴人,命软乎的连小婴儿都不如,是最容易被脏东西临身的废物点心,你们可倒好,遇到这种事不说避着点,还非得往前凑,脏东西不欺负她欺负谁,活该!” “你这老太太就不能好好说话啊,警告你嗷,我忍你可不是一半天儿了!” 二哥搂起衣服袖子露出纹身,手包在炕边拍了拍,“沈大师不是通天圣手嘛,谁知道我妹妹在他面前都能被欺负了!你们是吃干饭的啊!” “不乐意待着就滚!” 许姨丝毫不把二哥放在眼里,水杯在炕沿重重一放,“法克忧!” “啥?” 二哥懵了。 我吓一跳! 许姨紧接着还来了一句,“get,out,of,my,face!” 骂完转身就出去了。 “哎……是不骂我呢?” 二哥瞪着眼,“你给我站住,有本事别走,别以为我梁有志不打老太太!” 我看着许姨离开的方向,登时就觉得她放光了! 先前一直以为她就是个暴躁老太太。 长见识了! 人哪。 不能光看表面呀。 有活儿。 “栩栩,你那英格列似可是咱爸妈砸重金请外教培养出来的,告诉哥,她刚才是不骂我呢?” 二哥见许姨不理他,又开始朝我使劲儿,“她骂我啥了?啥菲斯!鱼啊!她是不是以为你哥我纹的是鱼!你告诉她,我纹的龙,盘臂龙!” “哪跟哪啊。” 我忍不住笑,“许姨没骂你,她就是抒发下心情,让你多吃饭少生气,你能不能别走哪都找茬儿打架。” “真的吗?” 二哥不信,“栩栩,咱爸可说你从小就跟國际接轨了,我看你跟那蓝眼睛老外唠嗑一溜溜的,别在这时候唬我,我可是你亲哥!” “我真没骗你。” 我笑的无奈,“哥,你也说我跟國际接轨了,许姨要是骂你我能不急么,她就那性格,情绪不好,你跟一老人急眼可有失扛把子的风度啊。” 实话实说,爸爸是给我请过几年外教,后来练体操太累就不学了,口语还凑合,硬要我考试,啥宾语补足,句子结构,形态搭配,我经常懵圈。 不过许姨的确是骂人了。 蛮难听。 但没必要给二哥解释。 找事儿呢不是。 “你要这么说我就放那老太太一马。” 二哥不忿的,“不然我必须骂回去,惯她毛病的!” “行啦!” 我不耐烦了,“哥,你能不能别走哪都把你那纹身露出来,纹完回家疼的直哼唧那出儿我还记得呢,别忘了我还在沈叔家住呢,沈叔是我救命恩人!你态度好点!” 再者许姨一进来就给喝了杯水,甭管她态度咋样,我嗓子舒服了! “梁栩栩,你可是我妹子,亲妹子!” “所以我才知道你啥德行!” 我不客气的,“再吵吵你就走!” “哎你……” 二哥咬牙,“梁栩栩!你行啊,你行,我向着你,你还跟我来劲是吧,是谁咔一下被上身了,站那又是骂又是哭的,那个沈万通就在旁边瞅着,哎,干瞅,他那么大的本事倒是上啊!” “那你咋不上?” “我不是害……” 二哥底气不足,猛地清了清嗓儿,“我倒是想上了!问题我不是怕出手没个轻重再给你打坏了么,你身体里的东西不疼,我怕你疼啊!” “行了哥。” 我笑了,:“我知道你对我好,这事儿你别怪沈叔,他也是为了我好。” “为你好?” 二哥一愣,“这玩意对身体有影响,他看着你被磨是为你好?栩栩,你傻了吧。” “硬说起来,应该是为了文娜姐吧。” 我低了低音儿,看向他,“二哥,我被上身后一直在哭?” “嗯。” 二哥点头,“你还骂着什么打她,整个人自言自语,比比划划,在原地走来走去,反正就不正常了。” 是了。 我点了下头,跟二哥说了说我看到的事情,手比划就是我在拨开薄雾。 骂人是我看到崔文娜受欺负忍不住开口。 最后哭了。 是送崔文娜离开。 “哥,那是个很可怜的姐姐。” “妈呀,你看到这么些事儿呢。” 二哥嘶了声,“难怪我催促沈大师快点出手他还闭着眼一副养神的样儿,八成他也是在看呢,看这个女鬼的冤屈!” “你看吧!” 我扯着唇角,“你误会沈叔了,他留下我,还为我治病,不会看我受欺负的!” “那倒是。” 二哥点点头,跟着我笑了,“说起来后面还挺逗,哎,你站在院子里,最后还挥挥手,说什么,走吧,好好的,想吃啥托梦给我,神态跟咱奶一样样的!” 我不好意思的挠头,当时就想说点安慰文娜姐的话,一时又想不起词儿,就记得哪次离开家要去队里集训住寝室,奶奶都跟我说你好好的,想吃啥跟奶奶说,我找人捎给你,现学现卖吧,我就给文娜姐说了,回头看看,烧跟捎还真一个音! 不管咋样吧! 结果是好的。 二哥又给我讲了小骷髅的后续,沈叔在我晕倒后就告诉那对夫妻冤魂上路了,陈茵养一养身体能慢慢恢复些,不过体质和先前比还是有差别,会体弱,抵抗力差,近十年的运气都不会好,要少外出,不能爬高,不能去水边,谨防车险水险。 沈叔还要陈茵父母打听下崔文娜的葬处,去庙宇找师父给诵诵往生经文。 崔文娜走的年岁太轻,在下面有阴寿要过,一时半会儿不会入轮回,陈茵家在阳间为她多积攒点功德,崔文娜在下面舒服些,也能间接恢复陈茵的身体。 话呢。 沈叔是说明白了。 至于陈茵家会不会照做,就没人管了。 事儿过去了。 末了,二哥拍拍我手臂,:“我妹妹长大了,比我想的坚强,栩栩,你让二哥刮眼相看了。” “哥,那叫刮目相看。” “一样么!” 二哥顺势搂了搂我肩膀,“今天虚惊一场,沈万通真叫我大开眼界了,栩栩,这行当神呐!” 我同意,是挺神! 千里传音就神! 捏个石头和树叶打鬼更神! 还有为我治疮包的事儿呢。 神上加神了。 …… 晚上吃饭,不知许姨是不是得到了爸爸的指点,做的菜算能看过眼了。 起码不担心会中毒。 令我惊讶倒是纯良,他吃饭前回来的,看样是在镇里上初中,我寻思都要在这住下了,得跟他好好处,就找了点话题,问他课业重不重,方便的话可以帮我这个小学生补补课。 纯良没搭理我,坐下后还来了句,“你要没事儿了就赶紧离开我家,别跟我套近乎。” “……” 我绝对相信他是正常人了。 嘴皮子挺溜。 我碰了钉子就不在吱声。 人在屋檐下么! “嘿!你小子什么态度,惯你病啦!” 二哥不干了,“我妹好心跟你聊天你整什么景儿,看人时能不能双眼同步,别一个眼睛站冈一个眼睛巡逻的,我告诉你啊,在这住我妹妹就是事主,你们得供着,敢跟我妹不阴不阳的信不信我一巴掌撤死……” “吃饭。” 沈叔打断了二哥的话,无声的表明态度,你可以罩着梁栩栩,沈纯良背后也有人! “二哥。” 二哥见我扯他,轻呲了声,没接茬儿。 沈叔摇头,“有志啊,你这个人心眼不坏,但性子太急躁,肝火旺,容易吃大亏,要收敛点。” “沈大师您啥意思?” 二哥按捺不住,我加重力气扯他,“二哥!” 他在家就是,沾火就着,要不是我爸看的严,揍他时下死手,二哥真容易进去。 “有志,人有些脾气没事儿,得讲分寸。” 沈叔微抬着眸眼,“遇事你要是能忍住,这辈子就太平了。” “那白费了!” 二哥哼了一声摇头,给我夹了夹菜,:“沈大师,我梁有志这人吧,欺负我不行,欺负我妹,我家里人更不行,反正啊,我就一个观点,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要犯了我,我弄死他!” 我见沈叔叹气就赶紧找补,“沈叔,我哥其实心地特别好,他仗义,在我们临海他要是看到谁受欺负了,保证不会袖手旁观,我小时候,他有次在路边看到几个混混欺负女大学生,二话不说就上了,后来那女生差点成我嫂……” 妈呀,二哥一愣的同时我也想掌嘴,八百年前的事儿我怎么也能拎出来,要是让我现在的嫂子听见就废了,“沈叔,我就想说您别跟我哥一般见识,他心好,就是说话不注意,才得罪人的。” “呵。” 沈万通轻笑出声,“梁栩栩,谁有你心好啊,今天这个事儿,不还是你让我放那东西一马的?” 崔文娜? “沈叔,这事儿是您的功劳吧。” “我的?” 沈万通似不解,:“何以见得。” “您故意的嘛!” 我说着,“您其实就是想放她走,所以才打的很慢啊。” 如果像那颗石子和枯叶一样,欻一下,我根本没时间喊嘛。 前后一琢磨,就知道沈叔的用意了。 “好。” 沈万通笑了,“那你说,这个脏东西她怕我吗?” “怕啊。” “怕的话为什么还敢进门呢。” 沈万通道,“她附在陈茵身上,完全可以在山下就离开,为什么还要来挑衅我呢。” “文娜姐有冤屈呀!” 我说着,“她不是真想让陈茵死,因为她本质是个好人,不,好鬼,文娜姐是需要一个途径,去诉说自己的委屈,正好,让我看到了,解开心结,就走了。” “很好。” 沈万通颔首,“这就是我说的,行的是道,医的是心。” 我似懂非懂的看他,思维似一下子炸裂,金光而入,茅塞顿开! “沈叔,所以你一早就知道文娜姐有冤屈,才会询问她,也没出手对不对?!” 我睁大眼,“凡是来找您的事主,如果有脏东西,像我这种,脏东西就不敢出现了,凡是能出现的,那只能是两种情况,一种是脏东西认为自己本领非凡,能赢过你!另一种,是有求与您,需要您解怨度化,您开解的不光是鬼神,还是人心!” 妈呀! 行当一下就变得崇高了啊! “梁栩栩,可以。” 沈叔看向翘着二郎腿边发短信边吃饭的二哥,意有所指道,“你们家真是积了几辈子德福,才赐了一个你啊。” “我妹妹必须可以!” 二哥放下手机,接茬儿就道,:“她打小就是人精儿,学东西可快了,沈大师,我看你挺欣赏栩栩,不然就收了她做徒弟吧!!” 什么? 我愣住了。 二哥看向我,“栩栩,你不是对沈大师的道行也很佩服嘛,要是学会了,将来也能像沈大师这样,驱邪镇宅,无所不能,多神气啊,是不?!” 是很神气,不过…… 我没想过啊! “栩栩,你要是拜了师,命也不用沈大师劳神保,自己就能解决了,将来再遇到这种事,你还能为沈大师分忧,一举两得嘛!” 二哥说的来劲儿,“沈大师,不如你现在就收了栩栩,咱以后就算一家人了!” 额…… 我的确对沈叔的本事很钦佩,咱有武侠梦嘛! 可这是说学就学的? “栩栩,快给沈大师磕头,敬酒!” 二哥就扯着我要站起来,“学这个多好,你还有武术底子,能用上,快下跪……” “不妥。” 沈叔拦下二哥按我后脑勺下的动作,“道家讲究师出有门,虽年头变了,派别亦然变得庞杂,但说白了,也就正邪而已,我早年师承正一,后又离开,学习各类旁门道法,此为大不敬之举,在正派同门眼中,我通天圣手不过是一介邪师,无一人愿意提我名讳,只不过事主不看这些,只论道行,如今才有我沈某人一口饭吃,你让梁栩栩拜我为师,不是推她入了火坑?” “这个……” 二哥愣了愣,见我打怵,不禁讪笑,“沈大师,英雄不问出处,您说欧阳锋是好人吗?我妹妹知道,那是大反派老毒物啊,可他坏的明明白白,说要九阴真经,就是要这个,也没搞那些虚头巴脑的,最后拿到手了,人家也是真练,真往里钻研,现在叫出欧阳锋,就我妹这么一个嫉恶如仇的小姑娘,都没说多烦他,栩栩,哥说的对不!” 我懵懵圈点头,“欧阳锋对杨过好,在神雕里他是好人。” “您看看!” 二哥一拍手,“沈大师,咱不能说您是欧阳锋,因为您现在走的绝对是正道,可您可以把自己想成是欧阳锋,在射雕里做的事儿,咱不去提,现在呢,就跟神雕一样,我妹妹就相当于杨过,您给她治疗脓疮,是不是就跟欧阳锋传授杨过蛤蟆功为他解冰魄银针的毒一样了?您在我妹妹这就是大好人,大恩人啦!!” 我头回觉得二哥口才如此了得! 说的我真心动了! 啥正派邪师,偷我命格的就是坏人,沈叔帮我对付他就是好人。 何况沈叔还帮了崔文娜,会说医道人心。 好不好不能是自己说。 得旁人看! 沈万通听完就笑了,“也罢,现在不讲究名头,我呢,也受到了反噬,不会再用邪法,说实话,我曾经收过两个徒弟,大徒弟死于意外,二徒弟下落不明,我临死前,的确有心再收一个三徒弟,传授他一身正法,绝不沾染邪术,好正我声名,让我死后能够瞑目。” “这不正好嘛!” 二哥按着我还要给沈万通磕头,“快,这杨过就在您眼前啦,我妹妹绝对一身正气,你让她学邪的她都不会学的,是吧栩栩,快叫师父啊!” “我……” 我觉得哪里不对,可节奏完全被二哥掌控了! “有志。” 沈叔再次搪开二哥的手,“你的心情我理解,想法我也明白,但梁栩栩,她还无心学道,我收了她,岂不是玩笑。” “这……” 二哥松开我,“沈大师,我妹妹小,这事儿我们大人给她拿主意就行,主要她佩服您本事,喜欢这些,而且她还有天赋,今天下午,她可一眼就看出那个瘦子是被鬼上身的,这说明啥?我妹妹现在有阴阳眼,有几个人具备这功能?她就是这块材料!人才啊!” 我眉头一耸,人才? “噗嗤~” 许姨低笑出声,吃着饭来了句,“阴人可不就能看到,倒霉的事还成好事了。” “哎,你别说话!不然可别怪我不敬老爱幼啊!” 二哥白了一眼许姨又看向沈万通,“沈大师,有这讲究吗?阴人不能学道?” “想学道,世间万物皆可,只是造化不同而已。”沈叔淡腔回应。 “您看看,这不说明我妹妹还是可以学嘛!” 二哥来了情绪,“沈大师,我妹妹她不光聪明,还心地善里,哎,小时候我给她买了本两块钱的小人书,告诉她那是武林秘籍,降龙十八掌,她看着图还真就学会了,打的特像那么回事儿,一招亢龙有悔,我都顶不住!就冲这悟性,保准您一教她就会了!” “我都学不会的。” 纯良闷头接了句,“爷爷说了,他只要最厉害的徒弟,最好四灵入命,不然造化低,出道会给爷爷丢人。” “你个小……” 二哥咽下嘴里的话,颠颠的问,“沈大师,啥叫四灵入命?有我妹妹天女转世的牛吗?” 我也好奇的看向沈叔,头回听‘四灵’这个词。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 沈叔应道,“此为阳差入格,稍加培养,日后可造化惊人,不过我早年观星,她们四人都已先落户北方,一早就有师父扶持,年岁都比梁栩栩略长,与我自是无缘。” “要问梁栩栩和她们的差距,单论阴阳,自然长河万里,不可做比,要比命格,梁栩栩属于贵命,是有福之人,而阳差者,五弊三缺,苦中又苦,职责不同,分不出好坏劣差。” 沈万通看着我,:“梁栩栩命格如果不丢,她这辈子,都不见得会撞邪,跟阴阳行当根本无缘,但她现在成了阴人,能看到,能听到,那是她的不幸,而不能因此说她有阴阳的造化,想要做先生,光有善心不够,一来得有悟性,开慧根,二来必须得阴阳平衡,悟性我可以点拨,慧根需要天赐,更不要说得阴阳平衡了,梁栩栩现在能保住命就不错了,谈何做先生呢。” 二哥哑然,“沈大师,就没一点希望了?” 沈叔不语。 我杵在原地,像物件儿一样被二哥按来按去,这一刻,倒顿生不甘,“沈叔,我想问问,什么叫灵悟慧根,您怎么知道我就一定没有呢?” 沈叔转过脸,吩咐许姨拿了三根香过来,点燃后他捏在手里,“告诉我,香跟你说什么了?” “……” 我憋了会儿,:“它再烧啊。” 香哪里会说话? 二哥在下面捅咕我,单手挡着嘴,悄声道,“看香头……” 香头? “左边最高,中间低一点,右边的香灰烧的弯弯曲曲……” 我吭哧瘪肚的说着,这香真挺奇怪的,右边的香灰烧成那样了还没掉,乐符似的,但是我不懂它说什么,仔细看了看,我嘶了声,右手的中指忽然发热,好像被香头烤到了,“沈叔,我有点热,它好像跟我说要翻跟头!” “哦?” 沈叔眼深了几分,把香灭掉后又看向我,“这香头是好的,你不懂看,但你身体有感觉,说明,你可以踏道。” “真的?!” 我脸上一喜,“我行是吧!” “您看着!” 二哥跟着激动,“我妹妹不是四灵也是神仙呀,差哪啊!” “我说的,只是可以踏道。” 沈叔呼出口气,“上等的先生,会无师自通,举一反三,灵如拨云见雾,点到就通,此种奥妙只可意会而不得言传,梁栩栩有感应,说明她可以做先生,但若中中之姿,天赋一般,我收她何用,我的徒弟,可是要为我正名,不是混口饭吃就行,你们还是断了这份心思吧。” “沈叔,你不多问我几句哪知道我是什么姿的!” 我急了! 事实上我压根儿没想过做他徒弟,但顶到这了,就跟你去选拔运动员,没等跑两圈呢,教练说你白费,要刷掉,当然不甘心啊,现时我完全没功夫去想是不是真要做先生,就剩下被打击后的受挫了! 好歹让我多跑几圈,集个训,再刷掉也不迟啊! “不服气?” 沈叔略有玩味的看我,“梁栩栩,你看了这么多先生,很多事情应该了解,我就问你,生辰八字指的是什么?” “嗯哼!” 二哥单手又附在嘴上,另一手捅咕我,“出生年月日……快说……” 他这出儿明显的全桌人都看到了! 但是没人提醒他,都像是在看耍猴。 我张了张嘴,“年份,月份,日期,时间,八个字,生辰八字。” “哪呀!” 沈纯良切了声,“生辰八字指的是年月日时四柱干支。” 他扒拉着手指看我,天然斜的眼很容易让人解读出嘲讽,“年柱,月柱,日柱,时柱,每柱两个字,一共八个字,称为生辰八字,比如我91年出生,辛未年,年柱的天干是辛,地支是未,依次类推,其中还包括十神,藏干,十二长生,纳音,你这些都不懂,怎么做先生?梦里做?” “……” 我对着他那张脸,收回先前还觉得他比较可爱的话。 祝愿这小老哥下个初一十五,继续拉裤兜子吧! …… “咱说的差哪?非得拽文词儿啊!” 饭后大家各忙各的去了,二哥还在我旁边七个不服八个不忿。 我没接茬儿,回过味儿觉得纯良说的挺对。 啥也不会做梦当先生啊。 这玩意多难啊。 放二哥自己在那义愤填膺,我拿过他手机先给爸爸去了电话,他知道我醒了很高兴,我问起什么他都说好,嘱咐我不用担心家里,他已经跟奶奶说我出國了。 “老闺女,任何事儿我都会跟沈大师沟通,你的任务就是照顾好自己。” 我嗯了几声。 没多聊。 怕自己绷不住。 以我现在的处境,没资格像以前那样任性。 挂断电话,手机短信不停地进来,我看了眼发信人,‘媳妇儿。’ 是二嫂,不用点开,屏幕上就显示了最后一条短信内容,‘梁有志,再不回来咱们就离婚!’ “栩栩,你听到哥的话没,别着急,我看沈大师那屋书挺多的,哥今晚就去借几本,咱连夜学一学,肯定比那个眼睛巡逻的小子强……” “二哥。” 我手机朝他送了送,“二嫂给你发信息了。” “啊?” 二哥接过去看了眼,随意的摁了几下,嘴里发了记不屑的轻音,“朱晓玲还敢吓唬我,不用管她,栩栩,哥跟你说……” “二哥,你回去吧。” 我看着他,“二嫂需要你照顾。” “屁,她就是被我惯得,一身毛病!” 二哥不耐烦的坐到炕边,“她在家有多少人照顾呢,你这啥环境啊!” 拎起手包他指了指隔壁许姨纯良那屋,:“我在这,旁边那一老一少都能给你气受,我不在你还有好?除非那沈万通明天就能拿回你命格,或是让我带你回家,不然我不会走!” “怎么可能。” 我蔫蔫的坐到他旁边,“那个女鬼一直没出现,沈叔说只能等,谁知道要等多久?” 真要等三四年,还让二哥陪我三四年? 我要是二嫂也得离婚。 “所以啊。” 二哥头朝我凑了凑,“我寻思,你要能拜了这沈万通为师,咱住这儿就算名正言顺了,至少隔壁那俩人不能给你气受,将来呢,这还是个营生,哥就算回去,也放心哪。” “二哥,我没想过学这个东西。” 我抬眼看向他,刚才就是来了些情绪,有点冲动。 “栩栩,你还是小啊。” 二哥摇了摇头,“我问你,学文化,学体育是为了啥?” “有出息呗。” “归根结底呢。” 二哥做了个数钱的手势,“还不是为了这个?这行你都不知道多赚钱,今儿那对夫妻走时给红包让我看到了,厚度至少两万,不是沈大师张嘴要的,人上赶子给的,你要是把沈大师的本事学会了,命不愁了,赚钱跟玩似的,那家伙还对你感恩戴德的,恨不得叫爹叫妈求着你收钱,栩栩,哥说的对不?” 我不喜欢他这个动作,别过脸,“我练体育是想做世界冠军。” “说白了还不是为名利成就。” 二哥认真的看我,“栩栩,咱先不说你究竟能不能练出去,中途会不会受伤,咱就说名利,你看沈大师,谁不敬佩他?他没练过体育,也……” “那不一样!” 我挥挥手,“一个是跟鬼打交道,一个是竞技项目。” 两回事。 “跟鬼比划和跟对手比划有啥区别?” 二哥微蹙着眉,“道法比不过会受伤,运动员不也一样?咱奶不打小就跟你说,做一行要爱一行,都是奉献,做好了,名和利就全来了,做不好,人就歇菜了,对不?” 我感觉他在绕我,活到现在才发现,梁有志嘴真没白长。 “二哥,我还想回学校,继续学体操……” “要是一时半会儿回不去咋办。” 二哥无奈的,“你耽误两年还能练吗?” 我没声了。 “栩栩,你可以把它变成爱好嘛。” 二哥搂了搂我肩膀,“二哥这辈子没啥出息,借你的势,算是挂了个副总的名声,可私下里,我知道没人瞧得起我,为啥呢?一来我没文化,我粗鲁,成语都说不明白,二来,是我没有一技之长,可二哥有一点强,二哥是老爷们,过不下去哪怕是到工地搬砖,也能卖力气,你是姑娘家,你要是没个特别厉害的本事撑着,吃亏啊。” “二哥,我有劲儿,我也能搬砖。” “瞎说!” 二哥眼底有些惆怅,“栩栩,哥是过来人,这个女人啊,长得漂亮,要是生在富贵人家,那是有福气,像你,咱家算有钱,能护着你,你不会吃亏,将来啊,扒拉着找个婆家,可如果家庭不好,女孩子再漂亮点,那就说不准啦!” “二哥,你怎么了?” 我觉得他怪怪的,以前他从来不会逼迫我去做不感兴趣的事儿,凡事都可我心来。 为什么忽然非要逼我学道? 还扯到家庭婆家身上了! 我的家庭怎么了? 不是还有一千多万么。 等我命格好了,爸爸就能多赚钱了啊。 “栩栩,哥就是想你以后在社会上能立足。” 二哥眼睛泛红,“你说这命格要拿回不来,你运气不好,咋练体育?那得冠军也得靠点子发挥啊,点子没了,磕磕碰碰就多,指不定你就受伤残疾了,指望你考大学吧,考试也得要运气,没个好大学,以后咋整,指望男人吗?男人靠不住啊。” “二哥……” 越扯越远了啊。 “栩栩,你不能靠男人,我是男人还不知道吗,没几个好东西,你得有真本事,才能立住。” 二哥吸了口气,“听哥话!把沈大师这本事学了,将来才硬气,再者,我问了,学这个不耽误你念书,咱一手准备两手抓,命格拿回来了,咱该干啥干啥,想学术法就学,不想学就拉倒,说不定还会看个风水,当个生活技能,命格没拿回来呢,咱就努力把玄学吃透,这样,日后碰到仇人,也好血刃他!” “……” 这倒是说我心坎里去了! 二哥见我表情松动,拍了拍我肩膀,“栩栩,听哥话,回头啊,我再去求求沈大师,反正他也是要收徒的,好女还怕缠男,不是,谁都怕个缠,我就缠他,不信他不收。” “哥,你今天好奇怪。” 我看着他,“以前你不是说,头可断,血可流,绝不能向人低头,沈叔不收我说明我不适合,你怎么还……” “梁栩栩,来东厢房,给你保命了。” 二哥一个激灵弹起,夸张的四处看,“谁在说话!栩栩!你听到没!” “是沈叔。” 我想让二哥回答问题,结果他还在那惊呼,“我去,这什么功夫!太厉害了吧!他让咱们去哪?东厢房,走走走,快,别耽误了……” 说完他扯着我手就走,我笑的无奈,“你慢点,再给我拽摔了!” 到了厢房门口我还是哆嗦了下。 不会又要我跟小花小纹在桶里玩耍吧。 感激归感激。 亲密接触还是发麻。 二哥不知我紧张,拉着我就进门了,沈叔仍旧站在北屋的门口,二哥立马拍起马屁,然后又不屈不挠的跟沈叔提起收我为徒的事儿。 真缠上了! 我不想让二哥说这些,给他使眼神他还不看我。 进了北屋,一看到木桶,我腿肚子就率先转筋了! 仔细一瞧,不对啊,这桶咋还冒上热气儿了。 它们被煮了? 第33章 光亮 放二哥在那沈叔白活,我乍着胆儿走到桶边。 探头一看,心放了。 桶里全是热水。 飘荡着两片鲜花瓣儿。 试了试水温。 正好! 我回头看向沈叔,正好打断二哥的话,“沈叔,您这是让我泡澡?” “对。” 沈叔走过来,“你疮包虽然消了,体内还有余毒,今晚你的任务就是排毒,小许会进来帮你换水。” “呀,还挺有情调呢。” 二哥跟过来瞅,身体一弯,脖子上的大金项链‘啪嗒’~!一声滑落进水里了! “哎!” 二哥急的伸手就要捞,但是木桶很深,他胳膊探不到底儿,就在我抬脚准备跨进去帮忙时大金项链子居然自己浮上来了! “二哥,你这金项链咋能飘起来?” 我有点懵。 “这……嗨!买轻了呗!” 二哥讪笑两声,一把抓起金项链,甩了甩水,“100克的不行,下回我高低买个一斤多的戴上,栩栩呀,水没弄脏,你该泡泡你的,小插曲,忘掉。” 说着,二哥忙不迭看向沈叔,“沈大师,我妹妹泡完就没事了呗。” 沈叔看二哥的眼神很是意味儿,“先逼出余毒,明天开始,我会给梁栩栩传气,有了我的气,会照亮她的空屋,方能减轻妨害。” “行,栩栩呀,听沈大师的嗷!” 二哥有些不敢和沈叔对视,“那个,你赶紧泡,哥在门外等着,顺便跟沈大师继续聊一聊,收你为徒的细节。” “有志呀。” 沈叔无奈的摇头,转而看向我,“梁栩栩,我问你,你命格无恙的情况下,想没想过做先生?” “没有。” 我很老实的摇头。 “算你坦诚,若你命格在身,跑来跟我说做先生,我或许会考虑,因为你命格华贵,心思纯净,入道亦算有所助力,但如今,你却因为没有命格才出此下策,说的好听你是要临时抱佛脚,说得难听点,你就跟那些不走空的贼人一样,想沾我点便宜……” “沈叔,我没有!” 我莫名其妙,“我没想沾您便宜!” “沈大师,是我要栩栩……” “有志你别说话!” 沈叔直看着我,“梁栩栩,我入道时师父问我,想学什么,风水打卦看相驱邪,专攻一门,哪怕不精进,也可有口饭吃,我说我什么都要学,师父说不可取,你没那么大的造化,我不信,如今你看我……” 他指了指自己的脸,又解开了两粒大褂的领扣,“全身如此,日日疼痛,夜不能寐,这便是我的反噬。” 我睁大眼,沈叔脖子上居然也布满了蜈蚣样增生的瘢痕! 全身都是?? 那得多渗人! “我的天!” 二哥惊呼,“沈大师,您这……” “有志,你还要逼着梁栩栩拜我为师吗?” 沈叔系好领扣,神情严峻,“我是要收徒,但这个徒弟,他必然要背负许多,我失去的,我想要的,都得他给我拿回来,梁栩栩可有这个本事?” “我……” 我不敢说大话了。 “沈大师,您这不是误走过歪路,才有的反噬么,我妹妹不会的!” 二哥缓了缓情绪,“栩栩肯定走正道,她打小就爱看水冰月,经常要代表月亮消灭我!” 沈叔不搭理他,只是看着我,“梁栩栩,你的梦想是什么?” “我……” “嗯哼~” 二哥嗓子刺挠似的,“说你以后想当先生……” “有志,这屋里没聋子。” 二哥干笑,“孩子小,我得引导……” “梁栩栩,你自己说。” “我以前……” 我看向还在给我使眼神的二哥,抿了抿唇,:“沈叔,我学跳舞时,想做舞蹈家,学画画时,想做画家,学武术,想做大侠,上学了,想做科学家,文学家,思想家……想的太多了,有点选不好,然后我就想,先长大,不管做什么,都是要做个好人。” 沈叔眉头微皱,“什么?” “奶奶告诉我的。” 我笑了笑,“她说她小时候想做教师,可惜没机会上学,结婚后,她梦想生十个孩子,但就活下来俩,夏天,她梦想别旱,秋天,她梦想别涝,家里人能吃饱饭,她说很多人的一辈子,梦着梦着就到头了,无论结果怎么样,一定要做个好人,人做好了,不给亲人朋友添负担,自个儿活着也有奔头,我梦想很多,可归根结底,就是做个好人,有出息的人。” “好!!” 二哥拍起巴掌,手包在腋下夹着,“说得好!沈大师,您看栩栩,我妹妹!这将来肯定有出息,您不收她会后悔的啊!” “是得做个好人。” 沈叔点了点头,看了我一眼,“但是做先生,你不行。” 说完,转身就走了出去。 “哎!” 我被泼了凉水,小胜负欲一上来我就抻着脖子喊,“我行!” “我看也行!” 二哥夹着小包颠颠去追沈叔,“沈大师,您别一杆子拍死呀,咱再聊聊!” 屋子一空。 我站在原地就剩委屈了。 从我有记忆起,看到的就全是笑脸,听到的,也全是鼓励的话。 舞蹈老师说,栩栩身材比例特别好,是练芭蕾的好苗子。 武术教练说,这孩子学动作快,你们看这才几天,就打的有模有样了! 体育老师在运动会时看我扔垒球,一球飞出去直接跃过操场把校门口的煎饼摊差点砸了! 他夸张的握住我手,“梁栩栩,你这是天生神力,就是为体育而生的啊!” 专业教练给我做了力量测试,发现我右臂瞬间爆发出的力量相当与一个健壮的成年男性。 而我那时才8岁,随着年龄增加,力气必然也会增长。 阴差阳错的,我没练成标枪或铅球。 但体育老师的表情我记住了。 他们看到我,都是满怀期许和希望。 怎么到了沈叔这,就不行呢。 我可以选择不学,但讨厌听到‘不行。’ 热气袅袅,我束着头发,后脑靠在木桶的边缘,伴着热气,拨弄了两下花瓣,水波缓缓的荡开,思维不自觉的开始飘远。 额头上的汗一层层的出来,久了开始晕,睁开眼想起来透透气,一看到水就懵了。 清澈的水被我泡的如同黑墨水一般! 两片花瓣也由淡粉变成鲜红! 我站起身,忙不跌的看向手臂,挺白的啊。 水咋这么黑? 是我身上的泥吗? 这么脏?! “我进来了啊!” 许姨喊了声进门,手上推着个略小的木桶,放好桶就往里倒入干净的水,捡出大桶里的花瓣,示意我到小桶里面泡。 我坐到小桶里还很不好意思,“许姨,我是不是太脏了,水都黑了。” 许姨没答话,将大桶里的黑水倒干净了才看向我,“是毒!” 我哦了声,转过脸又是一惊,“许姨!” 小桶里的水又被我泡黑了! 多少毒啊! “喊啥!” 许姨横着眼,“再进到大桶里!” “哦。” 我颠颠的爬到大桶,腿都泡软了,几乎摔进去的! 许姨等我进去又把那花瓣儿扔回来,我这才发现,花瓣儿好像更红了! 换了三四次桶,水逐渐透明,花瓣红的也越来越扎眼。 我汗出的整个人都要虚脱了,:“许姨,可以了吧。” 排毒。 真排啊。 许姨也累够呛,看了看我泡的水,“行,滚出来吧!” “谢谢许姨……” 屋里都是雾气,我彻底没劲儿了,各种低血糖症状,想赶紧出去透透气,谁知腿刚拎出来,许姨就拍了拍我后背,“站好!” 我摇摇晃晃的看她,“还要干啥?” “搓呀!!” 许姨不耐道,“清完毒就好了!” “啊?” 没等我拒绝,许姨就上手把我衣服妥了! 二话不说! 戴上澡巾手套,上来就对我一阵秃噜啊! 我疼的直抽,想跑还没劲儿,熟虾一般躬身,“许姨,疼疼疼……” 许姨咬着牙,就像俺俩有啥深仇大恨,“忍着!” “别……” 我面容扭曲的,亲姨啊! 许姨这战斗力真是让人佩服,全身的力量都汇聚与澡巾之上,腮帮子一股,眼睛一瞪,以一种要掐死我的架势,从脖子到脚,一阵忙活! 我最后都哼哼不出来了! 全身火燎燎! 就义了要! 许姨也没说安慰安慰我,搓完就拿我当火锅配菜,在两个盆里一阵神涮! 动作慢了她就用搓澡巾拍我! 嫌我磨叽。 就在我以为今晚可能要死在这屋时,许姨终于点头,“排干净了。” “谢谢许姨。” 我拼着最后一口气换上干净衣服,坐到旁边就瘫了。 …… “栩栩,排完毒就是不一样!” 二哥背我回去的一路还在念叨,“擦啥了?太香了!” 我扶在他肩膀,没力气回话,到院子中间一回过头,见许姨拿着那两片被我泡的血红的花瓣,用红纸包好,在院里的墙根处烧了。 为什么要烧? 进屋后我想到了,花瓣也是用来吸收走我的毒性。 变红说明我余毒没了。 花瓣也就没用了。 坐到炕边,我灌了两瓶子水,也没精力和二哥多聊什么,人很疲惫,躺倒被子里就睡了。 这一觉睡得很沉,没多久就开始做梦,是个极美的梦。 我在梦里穿着五彩斑斓的长裙,踏着着云彩,很惬意的飞。 山川湖海皆在脚下,风很轻柔的拂过脸颊,我嘴角笑着,右手小臂还挎着一个篮子,很漂亮的花篮,篮子里是空的,但我左手却从篮子里往外鞠着什么,随着风洒出去,鞠出来的空气瞬间就变成了雨露,熠熠生辉。 雨露落到青山,草木峥嵘。 落到溪畔,野花艳灿。 我在梦里不停地重复这个动作,鸟鸣声声,一派祥瑞。 直到来到一片花海,我惊喜的左看右看,心旷神怡。 霞光照耀过来,每一朵花瓣上都沾着晶莹的露珠,其中一朵好像是牡丹,花朵很大,花瓣层层叠叠,我忍不住出手触碰,却见花瓣微微摇晃,花蕊中升起一个冒着光晕的妙龄少女! “你是……” 花成精了! 我慌忙后退,一时之间,花海里升腾起了无数少女,每个都脸庞乔艳,身穿锦衣,对着我惊诧的眼,她们笑着行礼作揖,声音婉转动听,“众小仙恭迎娘娘……” “……” 我吓蒙了。 虽然是梦吧。 一眼都是花和一眼都是古代人的感觉天差地别啊! 谁……谁是娘娘? 我吗? 她们对着我,笑的亲切而又恭顺,领头的就是那朵从牡丹花里升腾出来的粉衣少女,看向我,粉衣少女半低着脸继续,“娘娘愿力以答,即日起,娘娘每种一朵花,便可发一念力,种万万朵,发万万念,我等接收念力,可助娘娘重生。” “什么?” 我没听明白,“万万朵是多少朵?” 重生是啥意思?? 粉衣少女笑而不语,其它的姑娘亦然低眉浅笑。 我刚要追问,天边忽的乌云密布,小腹一阵酸胀,双眼登时睁开,“嘶……” 水喝多了。 得去洗手间! 屋子里并不黑,厨房的灯亮着,我急匆匆的下地,没等开门,就听二哥的声音从厨房传进来—— “你能不能懂点事儿,我在山上是陪栩栩又不是胡混,离婚离婚,你当我怕啊!!” 二哥语气不逊,“咋的,不就掉个胎嘛,你又不是头一回,要离你就去起诉,朱小玲,谁离了谁都一样活……” 我见状就想出去劝劝,下一秒,动作却是一顿—— “你管我骗没骗栩栩,破产了怎么的,全赔算个嘚儿啊。” 二哥压着音儿,“朱晓玲,你要是怕受苦,你就滚,别扯我妹妹,我爸的投资跟她没关系,是陈叔和孙叔外加那赵叔求着我爸要入股那地产项目的,然后他们仨钱还不够,我爸才给做担保的,现在那项目拉跨了,我爸是看他们三家都要上吊了,才把酒楼门市赔给他们的,哎你说我爸不是受害者吗?我家六百万打了水漂不说,回头还因为做担保赔的两脚朝天,我爸比谁都想哭,轮的到你叫屈呀。” “房子?房子不好使,给你我们全家住马路去啊,栩栩回临海住哪,住农村吗?” 二哥狠着音,“朱晓玲,你跟我结婚三年,我对你们老朱家怎么样,现在看我家破产你闹上离婚了,你特么可真让我长见识,明告诉你,离婚我同意,房子不能给你,我现在也回不去!行了,挂了,我要睡觉了!” 手机一按,二哥冷着脸转身,“……栩栩?!” 我怔怔的看他,“我要去上厕所。” “哎,你那个……我陪你!” 二哥愣了两秒就从后面追上来,“栩栩,你啥时候醒的啊?刚醒吧,你说你二嫂也够烦人的,这胎掉了她心情不好,找茬儿跟我吵架……” 我没言语,解决完出来二哥还颠颠的跟着我,“栩栩,是不是睡觉前水喝多了?以后可别喝这么多水,农村这厕所都在外面,大晚上多吓人,对,好好洗洗手,等明个我就去和沈纯良一个屋,让老许太太跟你一个屋,到晚上你屋里就放个桶,这样省的你……” “二哥。” 我坐到炕边,“我全听到了。” “啊?” 二哥撑着笑,“听到啥了?是不是多想了,栩栩,哥跟你说,哥这叫……” “你戴假金项链就是为了骗我?” 我对上他的眼,忍着酸涩,“根本没有一千多万的存款,咱家啥都没有了,是吗。” “也不是。” 二哥坐到我旁边,半低下头,“不还有房呢么,现年这房价长得快,咱家那小楼还趁个百八十万的……” 我眼前模糊起来,声音梗住,眼泪控制不住的涌出,不想哭,可是憋不回去,只能抬起小臂,用力的堵着眼睛,“你太烦人了,二哥,我太烦你了……” “栩栩!是哥不好!” 二哥打了打自己的嘴,“我以为你睡得沉……擦!怪我,我这嘴上没个把门的,都是让那朱晓玲气的,栩栩,不哭啊,哥就是不想你上火,你说谁能想到都动工的项目居然有问题,烂到那了,咱爸还给人做了担保,这不就……没事儿!咱爸就是不想你知道,特意让我瞒你,我这……嗨!” 他手足无措的抱住我,“栩栩,不哭了行吗,不就是破产吗,咱奶都挺住了,人这一生谁不经历点风浪啊,你这样哥心里成难受了!” 我并不想哭,很清楚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是在听到二哥说我家破产一无所有的时候,脑子里浮现很多爸爸带我四处找先生的画面,光给那些先生的医药费,前前后后就花了能有十多万了。 如果我不这么糟践钱,家里不会这么雪上加霜。 二哥也不至于戴个假项链出来忽悠人! 他比谁都好面子啊! “二哥,所以你才要我学道的,是不是?” 我颤颤的看向他,“你怕咱家做不了我后盾,怕我出门会受欺负,对吗?” “我是……” 二哥红了眼,脸别了别,喝出口气,“人穷志短,咱家以前啥光景,现在呢?都怕咱爸上门呀,就怕咱借钱,栩栩,哥没啥能耐,就想你过得好,别矮谁一头。” 我握住他的手,擦了擦泪,好一会儿,才哑着嗓子兀自张口,“二哥,我刚才做了个梦,梦里我可神气了,穿着仙裙,在云彩上挥洒雨露,带金光的,后来我到了一片花海,好像看到了很多花仙子,她们叫我娘娘的……” “??” 二哥有点懵,:“啥意思?” “也许,我真的是神仙转世。” 我看向他,“二哥,她们让我种花,种上花了,我就会好。” “啊。” 二哥苦笑了声,“挺好,你要是喜欢啊,就种,哥支持你,种几十亿朵,绕地球种!” “所以我会没事的。” 我努力的扯出一抹笑,“二哥,我相信,我是有福气的,你明天就回家吧。” “嘶,你……” “我是神仙转世,谁都害不了我。” 我摘下他那碍眼的金项链,“爸爸年纪大了,妈妈还住院,更不要说二嫂了,哪都需要人,你在这,也是陪我干等,二哥,我已经长大了,我能照顾好自己,你回去吧,你要是不走,或让大姐再过来操心,那我还保什么命,不是把你们都给搅合了么。” “栩栩,我能把你自己……” “我行!” 我对着二哥的眼,压着泪,“你别忘了我还会武术,没人能欺负我,你要是不走,我真生气了。” “栩栩……” “就这么定了。” 我回身躺倒炕上,背对着他,扯过被子盖好,“我明早再给爸爸去电话,哥,你们越这样,我越难受……” “那哥明天走时给你买个手机。” 二哥小声地回我,“你不一直想要吗,哥给你买个现年最好的平板手机。” “我不要。” 我睁大眼,不让眼泪出来,“我不喜欢手机,对眼睛不好,沈叔这有电话,有事儿打座机就行。” “别犟。” 二哥在炕梢那边躺下来,“手机钱哥还有,一定要给你买。” 我闷在被子里没在说话,嘴里都跟着咸,事实上,我对有钱没钱的概念并不深刻,从记事起我就没吃过苦,家里破产了,我依然没苦着,难受的是家人对我的包容,对我毫无保留的关爱。 想到崔文娜,她受了欺负,可家人却埋怨她找了麻烦。 我呢? 找的麻烦岂不是更多? 但我的家人没有一个责怪我,他们生怕给我一点压力,生怕我有一丝不好的情绪,明明生活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他们仍像什么都没发生般的待我。 我的人生还没有遇到过什么挫折,甚至从来都不需要我去思考什么,很多事,在我先前看来,都是理所应当,家人嘛,就应该对我好,我是老小,他们就该让着我,宠着我,围着我转。 而崔文娜,她像是一面镜子,将我人生悉数照亮。 家人没有抛弃我。 世界也没有抛弃我。 我发生了最不幸的事情,却又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 如果没有他们的关怀,那我即便活下来了,是不是也会变成个阴郁沉闷的人? 听到二哥呼吸渐沉,我才敢转过脸去看他,虽然他有很多的缺点,却是最疼爱我的二哥。 晨曦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我撑着微肿的眼皮看向这一道从缝隙中进来的阳光。 它就像我的希望。 窄窄的。 却也透着无限的光亮。 …… 第34章 观师默相 天刚大亮。 许姨就起来去厨房忙活了。 甭管人家饭做得好不好,勤快劲儿一般人是真比不了。 我躺不住,简单洗漱后就陪她忙活上早饭了。 许姨看到我还挺惊讶,“行啊,长点眼力见。” 我笑笑,低头收拾着菜板,顺势还瞄了眼屋门,起来时二哥手机又在嗡嗡响,二哥睡熟了没听到,我看到是爸爸发来的信息,就拿过他手机回了。 告诉爸爸我已经知道家里破产了。 爸爸立马打过来,被我挂断,短信跟爸爸说,二哥刚睡熟,醒了会回家,什么道理我都懂,放心,我能照顾好自己,末尾,我发了三个字,‘对不起。’ 有时候我觉得发信息比打电话要好。 发信息不会哭。 要是听到爸爸的声音,我忍不住。 爸爸没在回我。 肯定在手机那头掉眼泪了。 抽回神,我整理好厨具看向许姨,“许姨,花瓣为什么要烧了呢。” “我不烧还给你吃了啊!” 许姨回的干脆,“沈先生要你怎么做你就怎么配合,少问多做,别总想着占人便宜!” “许姨,我没占人便宜。” “哪个不要脸的想拜沈先生为师的。” 许姨轻呲,见我不吱声,她又白了我一眼,“沈先生还说你是啥花神下凡,要打文书,通知上方花神娘娘有难,寻求庇佑,就你?生辰八字都不懂的毛丫头,屁花神娘娘!” 文书? 上方? 我皱起眉,和我那个梦……有关联的? 摇了摇头,我看许姨这样也就没再多问,问也问不出啥。 甭管啥娘娘,就算佛祖吧,遇到我这事儿也得上火。 走一步看一步吧。 “许奶。” 沈纯良背着书包从屋里出来,“好香啊。” “揣两个鸡蛋上学。” 许姨拿过两颗煮鸡蛋塞他手里,“到班里吃,走吧!” “这……” 纯良看到鸡蛋就垮下脸,“又吃这个呀。”说着,他伸脖往锅里看,“你是不是做啥好吃的瞒着我呢。” “做你奶奶个腿儿!” 许姨眼一横,“你个白吃饱托生的,有好吃的能不让你旋嘛!赶紧滚!回回倒数第一还好意思吃,就应该让你对着北边张大嘴喝西北风,够奥特!” 哎呦我去~ 宝藏老太太啊。 “可我明明闻到香味了啊。” 纯良念叨着,突然把鼻子凑向我,鼻翼一紧一紧,我被他这小犬寻物的动作整一愣,本能朝旁边移了两步,他见我闪了,鼻子还紧跟着我,就在我琢磨是不是得该出手时就出手,许姨一饭勺子就敲他脑袋上了,“闻啥呢!我揍你啊!!” “许奶!” 纯良被打的叫唤一声,揉着头满脸委屈,“是她身上的味道!她香!我只是想确定一下!” 我香? “男娃不能闻女娃,那叫耍流氓!” 许姨瞪着眼,“马蜂子巢还香呢,你咋不去闻呢!杂草滴,再有一次我腿给你掰折,滚!!” 纯良被训了通就蔫了。 “原来不是做好吃的……许奶,晚上能做炸竹虫吗,那个可香了,上回爷护着,我都没吃几……” 许姨脱下鞋,“你来来,我先给你炸了!” 一看到鞋底纯良扭头就跑了! 我悄咪咪的抬起胳膊闻了闻腋窝。 没味儿啊。 “你自己还闻啥,属狗的啊!” 我呆呆的看她,“许姨,我香吗?” 扭头我也闪了! 许姨鞋要过来! …… 早饭吃的还算和谐。 沈叔听说二哥要走,便吩咐许姨去拿了个折叠成三角形的符纸。 嘱咐二哥随身携带,很是周全。 我坐在桌旁特别不好意思,先前以为家里有钱,沈叔救我会得到酬劳,住这我没多想啥。 但现在,我真感觉是在占便宜。 “梁栩栩。” 沈叔一眼看穿我心思,“我这人从不做无本生意,日后会需要你报答。” 我点点头。 大恩不言谢。 都在心里。 饭后二哥开始收拾行李,我插空便问沈叔,“为什么我排完毒会有香味儿?” “房屋空了,进去什么,就留下什么了。” 沈叔看着我,“我用花瓣为你汲毒,自然会留下花香,你要不喜欢,我以后就弄些臭豆腐……” “沈大师您别听我妹的!” 二哥整好行李袋就替我说话了,:“她啥都不懂,小姑娘香喷喷的多好,栩栩,你别庸人自挠的!” “可是沈叔,我自己闻不到啊。” 很奇怪不是? “男孩子玩球,会有汗味,你说他臭,他自己却浑然不知。” 沈叔平着音儿,“梁栩栩,你要想闻到,香很难,臭没问题,我保证你抬起胳膊就能熏得自己直流眼泪。” “沈大师您别!!” 二哥使劲儿捅咕我几下,“您甭跟我妹妹一般见识,她小孩儿,四六不懂……” 沈叔笑了。 看我闷在那儿,他倒挺乐呵! 我是发现了,我克谁暂且不提,沈叔绝对是来克我滴! 劲劲儿的,哪有大师的样子。 …… “栩栩,要是家里没啥事儿哥再过来……” 二哥瞄了瞄在院里忙活的许姨,“这里条件虽说不咋滴,那老许太太还跟吃错药似的,不过我观察了,她人品呢,不算坏,早上她骂斜眼儿的话我都听到了,放你在这,哥放心。” “人家叫纯良,你别给起外号。” “我背后说他又不知道。” 二哥不在意的,拍了拍我右臂,“来,趁沈大师不在,你打我一拳。” “?” 我愣了下,“干啥啊。” “打我!” 二哥微微提气,做了个气运丹田的动作,扎起马步,“我梁有志金钟罩护体,梁栩栩女侠,放马过来吧!” 我轻轻地怼他一拳,“你别闹了。” 二哥皱眉,“你没吃饭啊,要全力!” “你确定?” “额……” 二哥清了清嗓儿,“七,七分吧,来!” “成。” 我也不多问了,后退了一步,松了松手腕,脚下微微蹦跳,做了个格斗姿势,眼见二哥表情一慌,我一记直拳对准他肩膀头子就出去了! ‘嗵!’一声。 “哎呦我!!” 二哥马步不稳,退了两步直接撞到墙面,嘴里嘶嘶的揉起肩膀,“这,这是七分?” “没事吧。” 我上前帮他揉了揉,“五分啊。” 仅一半力。 “啊?” 二哥生无可恋的哼哼了一阵,就在我紧张时,他就笑了,“这我就彻底放心了,我妹妹战斗力还在,不能吃……嘶嘶,哎哟喂,吃亏了。” “二哥!” 我无奈了。 “栩栩,出门在外,你就记着,谁都不用服。” 二哥咧着嘴,“出事儿了,哥给你兜着!” “小事要忍,大事才要狠。” 沈叔抱着一盆花进来,“人活一世,岂无波澜,事事都争一时之快,吃亏的只会是自己。” 二哥揉肩悻悻不语,我则看向沈叔怀里的花,一盆粉色山茶,开的正艳。 “沈叔,我昨晚泡澡排毒,是不是就用的这山茶花瓣?” “认识?” 沈叔将花盆放到炕沿边,“梁栩栩,你喜欢花吗?” “一般吧。” 我实话实说。 对花我并没有特别钟爱。 在家里,奶奶爱养花,说是添生气,而我从没有问过花的种类,品名,但看到花会认识,我养的花也开的特别好,当然,奶奶把这归功于我‘懒’,她说勤人养鱼,懒人养花,很多花不能总浇水,会烂根,我时常忘记浇水,间接帮了花。 如今牵扯到花神转世。 顿觉奇妙。 “你以后就会喜欢了。” 沈叔笑笑,指了指山茶,“既然你跟花有缘分,自然也要用花瓣借气了。” 怎么借? 没等我问,沈叔咬就破了自己右手中指,对着山茶的根部挤了三滴血,“梁栩栩,从今天开始,你每天吃一片花瓣,吃七七四十九天,我这气就算你借足了,至少你不用担心出门就被邪崇上身,没那么倒霉了。” 四十九天? 这一盆山茶满打满算才开六七朵。 好看是好看。 就怕花瓣儿不够吃啊! “沈大师,为啥要这么麻烦?” 二哥探过头,“您直接把血滴到水里,让栩栩一口干了不就得了?” “虚不受补。” 沈叔淡着腔儿,“七为道家的天罡之数,天罡是星名,为北斗七星的斗柄,而七,亦为离卦,通目、心、上焦,颜色为赤,五味为苦,求名有名,求利有财,交易可成,梁栩栩如今能看到鬼祟,此乃目疾虚症,时运低迷,我借气给她,亦需缓缓授之,不可操之过急。” 顿了顿,沈叔继续,“第一个七天,梁栩栩在外不能超过午时,也就是中午之前一定要回到院里,后面逐渐可以延长到下午未时,申时……直到四十九天吃完,她晚上才能出门,明白了吗?” 二哥半张着嘴,回神就摘下一片花瓣儿,二话不说塞我嘴里,“吃!栩栩,吃完晚上才能到处走,不,能到处走也别瞎走,安全第一啊!” 我嚼了嚼,尝到味道就蹙起眉,“好苦。” “苦?” 二哥闻了闻山茶,瞄了沈叔一眼又看向我,“哎呀!良药苦口好得病,不是,利于命!来,喝点水,顺顺就好了!!” 沈叔看二哥毛手毛脚的样儿微微摇头,“梁栩栩,以后这花儿就放你屋养着,好生伺候,枯了我可不会再滴第二次血,要记住,你的气是借来的,身体不能破,小心别受伤,流个血破个口子,都会漏气,容易撞邪,当然,若是对方故意让你看到,那就没办法了。” 我喝着水连连点头,奇怪的是水一入口,回味反而有点甜。 像是喝爸爸沏的苦丁茶。 “沈大师,现在才上午九点,我能让栩栩跟我下山不?” 二哥说道,“我想给栩栩买个手机,带她去挑挑,顺道让她送送我。” 沈叔没急得答话,叫我跟他去到正房,又拿出一张三角形符纸递给我,“把这个揣在身上,如果遇到危险,就给它吃了。” 去趟镇里能有啥危险? 偷命格的会找我? 嘿! 我巴不得呢。 接过符纸,折的很紧,里面不知道加啥了,捏起来稍微有点硬,“沈叔,吃不下去咋整。” “硬吃。” 沈叔扔下俩字,面色旋即一正,“吃下它,还要大喊我的名字,同时要在脑海里冥想我的样子,这叫观师默相法,只要你脑海中有了我的形象,我就会临身保护你。” 这么神? 沈叔看着我,“不过光默相不够,你还得传信给我,要我知道你有危难,烟起来,我才能感应到你在叫我,关键时刻,你能做到临危不乱点香燃符吗?” “应该可以。” 我没点过符。 不太确定能不能‘临危不乱。’ 沈叔不纠结,回手又递给我一个塑封的三角符纸,“把这个带着吧,遇到危险,你先吞了默相符纸,再咬开这塑封袋,拿出里面的符纸在手里握一握,烫手了你就给它扔出去,它会在空气中燃烧,烟火起,我便到。” 我摆弄着塑封符纸,里面好像有一层白色的东西,:“沈叔,你在这符纸上施了法吗,不用我拿打火机去点?” “涂抹了磷。” 沈叔一副关爱智障儿童的表情,“磷的燃点很低,在空气中会自燃,现在虽没到冬天,已经有点凉了,你拿出来后在手心握一握,相当与摩擦,烫手了就扔出去,可以自燃,从而起到信号传递的效果,梁栩栩,没学识不可怕,要有常识,就算是神明,也不会无中生有的搞出东西,记住顺序了没,吃符纸默相,燃符纸传达。” 我捡了通教育,不过没不爽,学习到了! 一手一个符纸,默默演练了下,一个吃,一个烧! 吃! 烧!! “沈叔,这就叫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吧。” 安全感一下就提升了。 “随你怎么理解。” 沈万通看着我,“梁栩栩,我还是那句话,巧藏不如明诚,所以我不建议你躲着不露面,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只要你相信吉人自有天相,那这天就会在绝境之时给你生路,若你自己都自暴自弃,就算神佛登门,怕是也救不了你,屋里没灯不怕,心里的灯不能灭了。” 我点头,“沈叔您放心吧,谁都不能给我灭了。” …… “栩栩,你琢磨沈大师说的话没,他说空屋送啥就有啥了,回头他要把术法传给你,哎,你就……” “哥!” 我打断他,“沈叔说的很清楚,这不是谁都能学的,我要拜师就是他徒弟了,学不好多丢人啊!” 下山前二哥又找沈叔缠了阵,这回我算彻底明白了,学道和花钱学特长有很大的区别,我拜师了,叫出去就是沈万通的徒弟,嫡传弟子,学好了行,给沈叔脸上增光,学不好,用我奶的话说就是坐飞机吹喇叭,转圈丢人。 严重了呢。 小腿九十度朝上折起。 兴许终身生活不能自理。 或直接去阎王爷那报道。 我这念头基本就断了! 再者! 沈叔也瞧不上我。 “栩栩,你又不缺啥少啥,咋就能学不会!” 二哥追着我问,“要有信心嘛!” “就不是信心的事儿。” 我无语的,“你问爸妈了吗,他们支持我学这个?” “这你不用操心。” 二哥搂着我肩膀,“在咱家,啥不按照你的意愿来?他们老一辈的思想很简单,就是希望你能考上大学,有出息,那学道也不耽误你考大学啊,学会了不是更能有出息?那将来你天下地下,啥事儿都能摆弄,老祖宗的坟茔地都得咔咔冒青烟,多光宗耀祖呀!” “哥,不是那回事儿。” 我不是从小接触这些,坚定不移的要入这行。 如果我没被人搭讪生病,这辈子也难接触‘先生’这类人。 他们在民间很神秘,很讳莫,又太小众。 对我,甚至我家里人来说,谁也不会把‘先生’作为个正儿八经的职业去看待。 不信你随便逮个小孩子,问他要不要学道,看他家长会不会削你。 我遇到了沈叔,对他是既感激又崇敬,可还没上升到要学‘道’的地步,就像沈叔说的,我只是被二哥逼到那块了,想要表现自己,现今我家里还出了这么多事,拜师这举动在谁看来都动机不纯。 “栩栩,你得一手准备两手抓……” 我脸一别,不想理他了! 看向周围风景,来了小十天,还是头一回下山。 空气清朗。 景色也好。 白天视线一广,山路真不远,腿脚快的走个十几分钟就到山底了。 难怪沈纯良不住校。 属实用不着。 路过爸爸给我举上去的歪脖树,我探头往里面瞅了眼,不知是不是幻觉,对面那棵松树针叶簌簌摇晃,隐约的好像还能听到女孩声,想到那个跟我搭话的小姑娘,我鼻尖一麻,脚步不由得加快! 她爱谁谁吧。 我这情况还是别往前凑了。 “栩栩!” 二哥紧跟着我,“我昨晚去沈大师那屋看书了,就我这文化都看懂了,阴阳可简单了!” 我一愣,“你看懂了?” “啊。” 二哥一手拎着行李袋,另一手捏着手包敲敲头,“你让哥想想啊,那书上写的,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四,四生五……五,五魁首,六六六,不对,五六七……” 我微咧着嘴,他看的书,是不是哪块不对? “哥稍微有点乱嗷,捋捋……” 二哥嘶了口气,手包又敲了敲太阳穴,,“一生二、二生三……一二三四五六七,我的朋友在哪里……”他嘴里还哼上调了! “在天涯,在海角,我的朋友在这里~!” 我跟二哥一起唱出来了! “对对对!” 二哥还点头,反应过来才急,“三毛子,你这扯哪去了啊!” “是你扯的!” 我忍不住笑,“二哥,我有没有慧根先不提,反正你肯定没有!” 啥玩意啊! 从划拳扯到儿歌! 二哥撸袖子就要收拾我,打打闹闹的跑到山下,一看到他停在山底的车我俩都笑不出来了。 别剋均威。 车身被拉了一层厚厚的鸟屎。 猛一打眼,还以为盖了一层凹凸不平的毯子。 “你妈,这多少鸟干的啊!” 二哥扔下行李袋跑过去,对着林子放声大骂,:“拿我车当茅房啦!擦他妈的,我逮着你们全给拔毛,烧了吃……哎!!” “哇……哇……哇……” 一群乌鸦又从林子上头飞过,很愉快的给二哥头顶贡献了一泡新鲜鸟粪!! “卧槽!!” 二哥毛了,跳着脚翻找纸巾擦头发,“晦气,真她娘的晦气!!” 我上前帮他擦着鸟屎,心里生出异样感,“哥,要不我回去吧,手机我真不要……” 想起沈叔的话,这就是我对家人的妨害吧。 “用不着!” 二哥简单擦了擦头就捡了根树枝,把鸟屎从车上刮下来,“栩栩,你不用琢磨这些,咱还不生活了?没事儿,你进车里等着,反正我还要开长途回去,车也是要造,回头一起洗就完事了!” 我被催促着坐进副驾驶,仪表盘上扔着一份报纸,加大黑体字标题很是醒目—— ‘成天擎召开记者发布会,成海实业继承人或将易主!’ 成天擎? 不就是成琛的爸爸? 易主? 爸爸不愿意把产业给儿子? 我简单做着理解,大致看了看,新闻上真有成琛的名字,但没说成天擎不把集团交给成琛,而是说成琛年纪尚轻,成天擎要觅有能之士管理集团事物。 专业名词比较多,我有点没看懂,正琢磨着,二哥扔了抹布上车,“哎呦,我妹妹长大了,都开始关心财经新闻了。” “哥,我认识成琛。” “咱爸说了。” 二哥笑笑,还不忘给自己喷点香水,嘴里应着,“听爸说,你觉得他没哥帅是吧,还得是我亲妹妹眼光高,不过呀,这成家可是正经大树,栩栩,你以后要和成琛好好相处,处好了没坏处,不过要记得,别硬凑……” 哪和哪! 我指了指报纸,“哥,这上面说的啥意思,成琛他爸爸要把家里的生意给别人做吗?” “啥啊!” 二哥摇摇头,“我来之前就看过成家的新闻了,这个成董事长啊,生病了,可能要不行了,一瞅手里股份要被儿子抢了,拿不住大权了,他想将他儿子一下,这不就开记者发布会了么,不过这都一周前的报道了,算不得最新消息了。” “父亲要将儿子?” 我不明白,“为啥啊。” “谁知道他爷俩有啥矛盾,不过成琛也不是省油的灯,他好像收购了不少集团内部股份,要我说,就是皇帝还没咽气呢,太子就准备登基了。” 我放回报纸,“这么复杂啊。” 这种事我想不通,就像我爸爸也经常和二哥闹矛盾,可爸爸也不会说要找别人来经营酒楼。 撑死了怕二哥能力不行,拜托孟叔帮忙扶持,防止酒楼运营不当。 甭管二哥多浑,爸爸都是在家骂骂,不会在报纸上说二哥不是,家丑不能外扬么。 “都是钱闹的!” 二哥启动车子,“古往今来,这高门大户的勾心斗角的事儿就多,不过你不斗也不行,谁愿意把属于自己的东西拱手让人?就像咱家遇到的事儿,能坐着等么,你得磕啊,不磕就吃亏啊!” “哥,你说的是一回事儿么。” 他咋啥都能往一起捏咕? “咋不是?” 二哥眉头一扬,:“归根结底都是捍卫被侵犯的利益,谁的东西被动了,谁都不舒坦,除非熊到家了,不然就得谈拢谈拢!” 这倒是。 我放下报纸看向窗外。 好奇好奇就完了。 自己家还漏雨呢。 哪有心思去顾别人? 车子到镇中心停下,就在爸爸打听路的小超市附近,这里算是整个小镇最热闹的地界了。 路边都是卖菜摊位,还有很多二层的门市房,不远处还有个综合市场,里面卖啥的都有,衣服鞋帽,针织袜子,副食生鲜,种类少点,胜在物美价廉。 二哥给我买了套洗漱用品,看天凉了,还买了几双棉拖鞋。 一大袋东西,加在一起不到五十块,绝对的小本经营。 没等我俩离开市场呢,很多个体的老板都听说我在沈叔那住了。 他们开始抢着做我生意,我们没想买菜,都给我袋子里塞了好几颗土豆辣椒啥的! 热情的啊。 纯白给! 都给我整懵了! 二哥本来说我是沈叔家的’远房亲戚’,前后没二十分钟,愣是传成我是沈叔的亲孙女了! 我还得解释,“我不是沈叔的孙女。” “侄女啊!” 他们点头,“看不出你个小姑娘辈分还挺大!” “也不是……” “我说实话吧,我妹妹是沈大师即将收的徒弟!!” 二哥挥挥手直接道,“她最近还在观察阶段,等观察通过了,沈大师就会收我妹妹为徒啦!” 我急的直拽他。 瞎说啥! “徒弟?” 个体老板们愣了,“沈大师这行还能收女徒弟呢?” “咋不能呢!” 有个大姨接茬儿,戴着大袖套的胳膊朝柜台一支,“那出马仙多少女弟子啊!这小闺女一看又精又灵,学会了那本事可大咧!” 我冒着汗,“姨,我还没想好要学。” “是得好好想想!” 大姨蛮理解的点点头,“你长得多漂亮,一看就是大城市来的,学这个吃苦不说,吓人哪。” “冯翠香,话不能那么说,沈大师那行可不看脸儿,要看造化!” 另一人接了冯大姨的话茬儿,“我老家有个小姑娘,家里供奉的老仙儿,打小就能给人看事儿,现在二十多岁,也就是走个阴,都不能出村,说是走远了,本事就没了,和沈大师走南闯北挣大钱的根本比不了,这行就跟咱卖货一样,你得是那块料,你才能卖到全世界,不然哪,就只能在小市场里卖卖,赚点毛利!” 笑声四起,他们唠跑偏了。 二哥趁乱领我出了市场,我看周围没人了就开始头疼,“二哥,你那话回头传沈叔耳朵里多不好。” “你懂啥,这叫造势,迟早的事儿。” 二哥不在意的,又领我去了对面门市的手机店,“栩栩,你看到没,沈大师在这的地位多高,跟他拉上关系,你在这就吃不到亏了。” “我说我是事主也不能吃亏。” “能一样么,说是事主,就等于说是冤大头,被泡钱儿的。” 二哥念叨着,“为人处世,都是门道……” 我不爱搭理他,在手机店挑了个三百块的蓝屏手机,就让二哥去交钱。 二哥不同意,硬是给我买了部小两千的直板机,最新款,彩屏能拍照的。 顺便办了卡,还给我买了个挂脖的手机链,这才心满意足的去付款。 服务员姐姐听说我从沈叔那里来,还热心的找老板便宜了一百块。 她告诉我第一次充电要充满,嘴里直唏嘘,“沈大师的本事就是大,他那山上以前都没信号,是一个大老板怕沈大师不方便,不知么弄得,现在只要上山,手机就能用了,多亏了沈大师啊!” 我鼓捣着手机点点头,喜欢归喜欢,一想到价钱,还是不得劲儿。 “小妹妹,你要是能成为沈大师的徒弟,那将来可就厉害了!” “姐姐,你别听我哥说,我这事儿八字还没一撇呢。” “我瞅你行。” 她很年轻,二十出头的样儿,笑起来很淳朴,“沈大师能耐大,好多人奔他来,可沈大师好像就一个小孙子,没正经八百的徒弟,要是没人学,那本事不白瞎了。” 我笑了笑,没顺着接茬儿,就问了她的名字,知道她叫王秀丽,手机店老板是她亲叔,她在这算是小店长,等二哥付完款,我就和她打了声招呼走了。 “栩栩,你名字真好听,回头再来玩啊!” 我摆摆手出了门,二哥启动车子,又带我去了最近一家花卉商店。 怪我提种花这茬儿了。 二哥就来劲了。 不买不行。 他心意。 “栩栩,沈大师的地位是不是没说的?” 二哥又开始孜孜不倦。 我发现了! 他哪是缠沈叔啊。 缠我来了! 明明我和沈叔都没这意思。 非去找虐干啥! 老实保命得了呗。 我欠了欠身子,朝车窗摆弄着手机,不理他! “你就犟吧。” 二哥讨了个没趣,到了花卉商店就领我选上了。 盆栽和花籽都不贵。 我看中了一盆盛开的杜鹃,又挑些花种,快入冬了,没法在地里种花,在沈叔家的院里起大棚也不现实,二哥便想出个折中的法子,买些土,买俩盆,搁屋里种,只当先给我练手消遣。 “小姑娘,你哥哥对你真好啊!” 老板娘对着我夸赞二哥,“我也一儿一女,我家老大成天和他妹妹干仗!没一天消停的。” 我抿着唇笑,“姨,我和我哥年纪差的大,所以他让着我。” 见二哥在又询问起花肥,我特想去抱抱他。 可一想他回头还得让我去拜师,就又烦他了。 心情特别矛盾。 杜鹃花和一堆花土花盆花籽被搬到后备箱,老板娘敲着计算机,“小伙子,一共是一百三十三,我给你抹个零,你给一百三就行!” 二哥点头付钱,手习惯性的一掏,:“哎,我包呢?” 包? 我望向二哥,他那包就跟长手上似的,能没了? “我去驾驶室看看!” 我钻进车翻了通没找到,二哥又进花卉店里找了圈,老板娘直说不能丢,这一上午就来我们两个客人,掉哪都会找到的! 花盆到处挪动也没见到影儿。 我确定从市场出来包还在的,买完东西了么。 难不成落手机店了? 付款出来就没注意到包了! 二哥想到这点,扭头就朝手机店跑,“栩栩,你在这等着啊,我找完包就回来付钱!” 我看着二哥的背影忧心忡忡,老板娘遇到这种事也跟着闹心,宽慰着我说肯定能找到,手机店的王秀丽她认识,那姑娘心眼好,要是她捡到会帮着收起来,如果被别人拿走也没事,手机店里都有监控,丢不了。 “小姑娘,你进来坐会儿吧,顺便看看别的花。” 我摇摇头,没啥心情了。 站在车旁朝着二哥跑远的方向看。 庆幸的是二哥手机揣在衣兜里,能联系上,全丢了可真闹心了。 等了好一阵,人来人往的也没二哥的身影,这门店就在一个胡同旁,我怕站门口耽误人做生意,就贴着墙边站着,顺便给爸爸去了电话,告诉他这是我手机号,聊了会儿,我见二哥还没回来,就挂下手机给二哥拨过去,他跟我说包没找到,不过秀丽姐帮他查了监控,发现是付款时包放在一旁,被后面进店的客人给顺走了! “那怎么办。” 马上要十二点了。 我得回山上。 “栩栩,我现在搁哌出所了,他们说这顺包的脸生,不像镇里的惯犯,不然那手机店的服务员就提醒我了。” 二哥说着,“他们现在派人帮我在附近垃圾桶找呢,看看小偷拿走钱能不能把包扔了,丢点钱没事儿,就是证件补起来麻烦,你等我会儿,找到我就回去了。” 我放下电话,鸟屎、丢东西,二哥还在市场里崴了两次脚…… 妨害真不是无中生有的! “救命,救命啊!” 巷子里传出声音,我收回神,探头朝里面看去,就见一个女孩子被两个男人拽到巷子深处,拐角的时候,女孩子扭头看到了我,一脸惊恐的朝我大喊,“小妹妹!救救我!救救我!!” 音刚落,他们就从我视线里消失了! 我睁大眼,忙进店找老板娘,“姨!有个姐姐被人拉胡同里面去了!” 老板娘正在帮进店的客人挑选绿植,听我叫她就抬抬手,“小姑娘你等会儿哈,我先告诉他这个咋养……” 我急得很,跑到胡同口瞄了眼,拿出手机拨出电话,“喂!你好,鬼花胡同12-4号,有个姐姐喊着救命被俩男人扯进去了!” “鬼花胡同?” 接线的女音很冷静,“小姑娘,你确定没有看错吗?镇远山没有鬼花胡同。” “那是……” 我看着胡同口的地址牌,“木字旁加个鬼,那叫啥花胡同,你们快来人啊,他们拐进去了!!” “哦,槐花胡同,小姑娘,你先别急,那条胡同很长,有很多出入口,具体位置呢。” “具体……” 我跺了下脚朝胡同里跑去,“你等等啊,别挂了,我进去看看,他们肯定是坏人!那个姐姐都哭啦!!” 跑到胡同深处,救命声再次传来,我提着口气,在拐角处停下步伐,伸头朝里一看,胡同两边都是院落高墙,俩男人正对着女孩子拳打脚踢,女孩子蜷缩在地,连声求饶,我通着电话就朝他们大喊,“干什么的!不许打人!我报安啦!!” 俩男人旋即惊恐的看向我,就在我做好了战斗准备时,他们俩抬脚就跑了! “哎!!” 我撵了几步,“别跑啊!他俩跑啦!!你们快派人去堵!抓坏人啊!来人啊,抓坏人啊!!!” 到这步了我真是扯着嗓子喊! 恨不得把胡同里的人都喊出来! “小姑娘,受害人还在不在?” 接线员很有耐心,等我喊完才轻声询问。 “在,她趴在地上,还哭呢。” “好的,你把手机调成免提,我询问下受害人经过……” 我走上前,蹲到女孩子身边,“姐姐,你没事吧,我报安了,你跟警檫姐姐说说谁欺负的你。” 女孩儿佝偻在地,对着我伸过去的手机,“没事,他俩是我哥,以为我偷家里钱了,才追出来教育我,自己家的事儿,不用麻烦警檫……” 你哥? 我匪夷,是亲哥吗? 接线员听完便询问她是否需要就医。 女孩儿伏在地上摇头,“我没伤到,麻烦你了……” 不知是不是声线受损,她发出的声音很细很奇怪。 我见她站不起来只能挂断电话,“姐姐,你真的没事吗?他俩那么打你。” “我没事……” 女孩儿还是摇头,抬起的脸尖尖的,“小妹妹,你能扶我一下吗。” “哦,好!” 我伸出手,她一下就栽到在我怀里,重心推得我坐到地上,没等我诶一声怕摔到她,就见她沾满泪的脸上跃起笑意,“嘿嘿嘿……” 唇一掀,她两侧的牙尖尖的就呲了出来,没待我惊叫,她鼻下居然冒出了长长的须子!! “啊!!” 我被她这模样吓一跳,想推开她,她却极其敏捷扑到我,嘴里发出一记怪音,类似动物的低吼,尖牙对着我脖子就要咬下来!!! 第35章 我要做个先生 “妈呀!!!” 我后仰着倒地,手本能的去推她的下巴,生怕她那牙给我咬了! 可她却像是疯了般,牙咬不下来,双手就对着我生挠! “你是什么东西!!” 我被迫防御,只觉她那指甲像是钩子,每挠我一下皮肉都异常的疼,最后疼的发紧,眼见她脸越来越尖,须子越来越长,脸上的皮肤也像是雨后春笋似的往外不停地冒着毛—— 哎呀我去! 她变异了! 巨大的恐惧感和痛疼感包围着我,情急之下,我左手推着她下巴搪开一点空间,右手施展不开,只能对着她的喉咙艰难一锤,很阴的一招,对付人的话是完全禁止,属于不讲武德那伙的,可我没辙,她那耳朵都立起变成三角形并且长出黑毛的样子显然不是人了! “啊嗷~!” 她脖子吃了一记就发出怪叫,貌似动物的尾巴被踩痛的音调,头微微后仰,脚蹬着地,双手更加疯狂的对我抓挠! 我顾不得太多,眼瞅着她眼睛越来越圆,马上就要变成绿色玻璃球时,心一横,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伸出,对着她的双眼又用力的一戳! 抠你眼珠子!!! “滚开!!” 我继续不讲武德!! 这一抠真的弄疼了她,她身体一直,呜呜叫着,长满毛的双手像是爪子一样的捂住自己的眼睛,我一看倒出空隙,想都没想的,半躺在地上对着她胸口一杵,“我打死你!!!” “嗷!!” 她嘴里发出嚎叫,被我这一拳直接打的弹到了墙面上! 虽说我重心不稳,不好发力,但好歹练过,水平都在这放着! 别以为我年纪小就好欺负,妹妹我可是天生神力,一处磕头,百处学艺! 实战经验极其丰富,绝不可躺着挨虐! 惊悚的事情却发生了,她碰触墙面的瞬间就开始极速的缩小,活生生在我面前变了模样,最后居然变成了一只黑猫,踩着墙头蹭蹭蹭的跑了!! 犹记得胡姑姑由小动物变成大人,给我吓得半死,如今这女孩子从大人还能变回小动物??! 这是干啥! 两头夹,双头堵? 变着法考验我心理承受能力吗? 我目瞪口呆! 在女孩子变身的档口头皮一阵阵的发麻,她,她是猫? 前后没用三秒,黑猫就跑没影了! 风呼呼的吹过,胡同里就我一个人。 也奇怪了,我先前那么喊抓坏人,高墙里都没出来一个人看看,都听不见吗? 如果不是还落在地上的手机,我真以为这一切是场幻觉! 上一秒还可怜兮兮跟你说没事儿的小姐姐,下一秒就…… 颤抖的捡起手机,屏幕按亮的瞬间,时间提醒着我,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十分…… 我挣扎的站起来,呼吸都不顺畅了! 这种情况…… 跑! 满脑子都是跑! 事儿得回去跟沈叔好好学学。 总看到变来变去的谁能扛了? 我踉跄的跑起来,没等跑几步,肩头忽然搭上一只白鲜鲜的手,“梁栩栩,你去哪啊。” “谁!!” 我当即抽了口冷气,回过头,身后没看到人,白手却是真实的搭我肩膀上,中间全是空气!!! “……” 大脑当机了几秒,我强撑着镇定,右手握拳,对着肩头的手开口,“你……你是谁!把手放开!” “我是谁?” 女声回着我,肩头的白手却顺势摸了我脸一下,然后发出咯咯咯的笑声,“梁栩栩,你不是到处找人对付我么。” 是她? 生日当天跟我搭话的女人?! 中午的日头照着我,我周身却异常冰冷,侧脸被她摸得直起鸡皮疙瘩,毛孔整个都炸开了,强撑着一口气,我大力的抖落着肩膀,“你别搞这些!有本事跟我面对面决斗!!” “哈哈哈哈哈哈~” 她发出一连串的笑音,肩头的手终于拿开,再抬眼,我身前十多米处站了个身穿灰西服外套的寻常妇人,她脚下的影子还很清晰,仔细一瞧会发现不对劲儿,她那影子和我的不一样,只有半截! “梁栩栩,你还真是命大,不过我要谢谢那个死和尚和臭狐狸,没他俩,我真摸不到沈万通这来呢。” 我没空品着她话,脚下微微后退,说实话,还是想跑。 大白天遇到她真是活见鬼! 心底又发出声音告诉自己不能跑! 等的,不就是今天吗。 “你是帮谁拿走的我命格!” 我问出来就觉得委屈,“我们无冤无仇,究竟是谁害的我?!”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她离我并不近,声音却飘在我耳边,“梁栩栩,我们的确没仇怨,可我既然已经出手,你就非死不可了。” “别……” 我小怂了一下下,脑子里很乱,不停地告诉自己冷静,这地儿连个人影儿都没有,如果先前的女孩子就是故意勾我上套,那她们肯定早踩好点了,或许一早就使出什么术法,让周围人听不到响动! 当下求救是肯定白费,我只能自救,“那个,大姐,这样,你告诉我谁偷走的我东西,我给你烧钱,对方给你烧多少,我给你双倍,三倍也行,你说个数,咱们好好谈谈,成么。” “哈哈哈哈哈~” 她像在听我说笑话,一张脸笑的极其诡异,“梁栩栩,我跟你个将死之人有什么好谈的,更何况,你还跟沈万通那个老不死扯上了关系,我今天就送你上路,记得,不要喝路上的水,找阴凉之处依附,兴许啊,还能多撑几日,省的魂飞湮灭。” 音落,她的手就隔空朝我伸了过来,弹力绳般,胳膊倏地就加长了! 我瞪大眼,在她掐上我脖子的一刹那,后闪了两步对她身后大喊了声,“沈万通你来啦!!” 她伸出来的手嗖嗖缩了回去,警惕的朝后面看了眼,见身后没人,她脸色一变,“小阴人,你敢耍我!!!” 我趁她回头就把兜里的符纸快速塞到嘴里! 开玩笑! 被你追杀到现在还没点经验了??! 符纸里面包裹的东西很硬,我干噎了下没咽下去,纸咬碎了里面好像有头发,一坨缠在我嗓子眼,我堵得直锤锁骨,眼见她手再次朝我抓来,我憋着嗓子里的这口异物,同时咬开塑封的符纸,伴着凉风在左手心攥了攥,它没热,我又躲不开手,牙一咬,大步朝前迎上去,右腿朝着墙面一蹬,右拳铆足了劲儿对她生迎,“我跟你拼啦!!!” 一声喊出! 嗓子眼儿里的东西终于顺下去了!! 两两对碰的瞬间,她抓出来的手立马变成了掌,让我结实的锤到了她的掌心! 按说她吃我这一下,不说像那个变猫的女孩子弹飞,至少也得后退几步,二哥那大老爷们都顶不住呢,可她纹丝未动,我反而像是一拳怼上了铁块儿,又冷又硬,顷刻间有种手腕骨折的错觉! “呃!!” 我后仰着趔趄了几步,站稳后就甩起右手! 疼的啊! 甩甩活动活动。 别断了! “哈哈哈~梁栩栩,你个臭丫头,还敢跟我斗?” 她笑声尖利,声音忽的一凉,“过来!!” “呃!!” 我被她掐着脖子就提了起来! 像被提着耳朵抓起的兔子! 我双脚迅速离地! 她在十多米外没动,这回胳膊没伸长,她只是抬起手,隔空做着掐着动作,而我被她这掐的动作就拎的抬起来了,她见我在半空蹬着腿,唇角便得意的牵起,“梁栩栩,我送你最后一程,来生来世,你都没机会做人了。” 我半张着嘴,脖子被她掐的越来越紧,大脑逐渐缺氧,视线也开始模糊,心里不停地喊着沈万通救我,沈万通救我…… 思绪乱糟糟的,连日来的境遇迅速在脑内闪过—— “……只要你相信吉人自有天相,那这天就会在绝境之时给你生路……” 我想着沈叔说这话的模样,脚用力的蹬着,沈!万!通!! 左手的符纸忽然发烫,掌心热痛时我本能的将它扔开,空气中瞬时起了蓝烟,火光起,一股气流忽的从我头顶灌入,四肢如有雷震,右手当即抓向脖子前的空气,用力的朝旁边一扭,中气十足,“霹雳一声天门开!天界十方我主宰,凶煞恶鬼如违令,玉皇帝命斩妖孽!!破!!” “啊啊啊!” 她发出一声惨叫,一侧小臂直接从手肘处扭断,啪嗒一声落到地上,没有血,冒的全部都是黑水,与此同时,她像是被浸泡到了河里,身体不停地往外涌着水,“沈万通!我跟你不共戴天!!” “你认识我?” 我沉着音儿,体内如同进入了另外一人,我不受控制的跟着他的语调节奏开口。 “沈万通,你作恶多端,害人无数,我周天丽不光认识你,还日夜诅咒你,盼你不得好死,永不超生!!” “周天丽?” 我念着她名字,想了几秒,才轻笑出声,“原来是你呀,十多年前,我曾饶你元神,想不到你不赶快上路,竟然修成实体大灵,替人作恶,前来送死。” “你不死,我怎么上路!!” 她瞪着我,“沈万通!你害了我就该付出代价!!” “你何出此言。” 我淡着声儿,:“我沈万通从未害过活人性命,当年也是看你怀揣怨怒,多有不易,所以才手下留情,而对抗邪崇,本来就是我踏道之人的本份。” “呸!” 她啐了口,断了的小臂异常惊悚的落在地上,森白的手指在黑水里还不停抽搐,“沈万通,你就是最大的邪崇,今时今刻,就是你的死忌!!” “老朽倒要讨教。” 我凉着眼看她,身心未有一丝惶恐不安,直见那周天丽脸部迅速膨胀,嘴里涌出黑墨,肤色迅速发青,外套也变得破烂,对她这举动,我脑内居然有了答案,像是跟沈万通心意相通,我不懂的,沈叔通过临身给悟,直白的在脑中告诉我:周天丽是在脱相,也就是她要现出原形,死相一现,能力也会最大化,她要出大招儿决战了! 没多会儿,周天丽就如同泡浮囔了一般,胖起来的脸呈现一种死灰色,腮帮子附近的皮肉墙皮剥脱般在森白槽牙外忽扇! 许是在水里被鱼给啃过,她露出的皮肉都是坑坑洞洞,蜂窝煤状,伴着熏眼睛的恶臭,她那样子真看一眼都能会让人做噩梦! 我思维还算受控,看她在那浑身冒着脓水胃里就忍不住翻腾! 一口酸水刚反上来,体内就发出声音,“梁栩栩,不要开小差,你的所见所感,不过是邪崇遮眼幻象,静心,默相。” 我一使劲儿把酸水咽了! 默默冥想沈万通的样子,刚刚平静,周天丽就跟化粪池炸了似的发出一记震耳欲聋的嚎叫,一只烂的能看到骨头的手再次朝我掐来,“沈万通!我要让你尝尝我的苦楚!!!” “孽障。” 我低着音儿,手上掐出指诀,对着她迎来的方向隔空画出符箓,脑中传出低吟,我复制般不停地念着,“天有天将,地有地袛,斩出邪恶,解困安危,如干神怒,挫骨扬灰,灭!!” 身前陡然立起一道金色屏障。 上面的咒语灼灼发光! 周天丽的手一触碰上去,居然‘刺啦’~一声,如同烧热的烙铁贴上了肉皮,顿时就传出了一股子臭烘烘的胡巴味儿,烂肉被烤了,周天丽惨叫声不断,身上的烂肉随着叫声不停地脱落,最后竟变成了半人半骨! 眼珠子都甩飞了! 我咧着嘴,此情此景,太过刺激! 她冲破不了屏障,显然是打不过沈叔,我心情跟着激动,特别出气! 你过来啊! 来掐我呀! 谁知周天丽仰天长叫,“主人救我!!!!” 晴好的天儿瞬时响起阵阵雷声,乌云黑压压的涌来,阳光被云层遮挡,周遭昏暗一片。 我抬起眼,只见雷声随着乌云不断地朝我头顶推近,一记陌生的男音夹在其中,“天丽莫怕,他们都得死……” “哈哈哈哈,主人!你快杀了沈万通!!” 周天丽顶这个黑洞眼眶笑的浑身冒脓水,“杀了他们!扬我主人神威!!” 我看着大君压境一般的乌云,情绪不断上涌,心境猝然复杂,心痛中,又有些形容不出的恨意和辛酸,细细咀嚼,甚至还糅杂着丝丝缕缕的嫌恶与蔑视。 这是沈叔对他的情绪!! 我顾不得多想,直听着云层中男音逐渐加大,“雷光猛电,欻火流星,付臣诸将,烈面南行,掷目使者,撼动雷神,八方威猛,追到翼星,神兵队列,九天敕命,听我号令,破灭汝形!!” 轰~!! 是驱雷咒! 得益于沈叔,我脑中立刻浮现所有咒文,脚下连连后退,乌云却追着我的头顶不放,周天丽猖狂的笑声不断地传来,她的头顶上方依然是阳光明媚,而这些乌云像是无端被谁运过来,只为带着雷劈向所指之人—— 我! 轰隆~咔咔—— 乌黑色的幕布下,一道紫红色的电光扭曲着朝我劈打下来,我本能的想躲,脚下却如生根一般,动弹不得,,“梁栩栩,凝神静气,授你灵力!!” 我懵的一批,啥灵力? 没时间问,体内的气息顿足,我抬起手就对着电光做出手印,脚下灵敏的踩出步伐,手脚配合,同时嘴里大声的念道,“都天大雷公,霹雳震虚空,领兵三千万,列阵黑云中,上打春风雨,下打雨春风,若有不从者,摄去永无踪!!” 运雷咒出—— 狂风大作! 乌云被吹得撕开一道缝隙,阳光从缝隙中倾泄进来,闪电仍在其中游走,劈的我脚旁噼啪作响,我站在原地,眯眼看着天顶的阳光,右手攒着力,整个人拔地而起,对着撕开的乌云,一记通天直拳,“都天大雷火!摄为清净风!!” 浑身的血液几乎都充到头顶,我从来没有这种沸腾的感觉,一拳打出,乌云直接干出个破洞! 周天丽的笑声化作惊恐,我想都没想,贴着墙根助跑,借力后就踏上墙面,对着乌云如打沙袋般又出了一拳! “去死!!” 咔咔! 闪电打到的我手背,像被防狼器电了下,我不痛反怒,这一刻,我反倒没再接收沈叔的什么声音讯号,完全是凭借沈叔给我的气连连出手,如同对战恶人的武侠高手,我的对手是这片乌云,它压我,我就要锤破它,驱云的人欺辱我,那我就要单挑他!! “把我的命格还给我!!!” 连续出拳! 次次全力! 乌云如黑烟般四散而尽,闪电在我的拳头下如烟花般绽出一缕草草熄灭。 周天丽随着消散的乌云兀自消失,天边传出闷哼的男音,似乎被我打痛了,“沈万通,我看你能护这阴人多久……” “我还能再活五百年!!!!” 我打红了眼,对着大亮的天光大吼,“你不许走!给我出来!决斗啊!来啊!!!” 盛怒之下,我一拳怼到胡同墙壁。 砖块嘎巴碎裂!! “梁栩栩。” 体内响起沈叔的声音,“他们走了,这番试探你赢了,你这孩子还不错,有点勇气,回来见我吧。” 我浑身颤抖,身体里的气息一抽,整个人就像被抽线的毛衣,瘫软的就坐到了地上,“沈叔,沈叔……” 呢喃着喊着他的名字,我想说谢谢,谢谢他来帮助我,救我。 眼泪却止不住的朝外涌出,看着蓝天白云,以及不远处地上的一滩黑水,那是周天丽小臂留下的,我清楚发生了什么,也不是多害怕,就是委屈,我究竟做了什么错事,要被人这么欺负? 拿了我的命格,他们不但理所应当,甚至还得要我死! 那个术士有猫人,有女鬼,还会驱雷—— 忽然意识到,沈叔为什么要说‘等’。 我被偷走的东西,拿回来,远比我想的要难。 “栩栩!” 二哥从远处跑过来,一脸惊慌,“你怎么进这里了?被谁挠了?怎么脸上有道子?衣服怎么会这样?啊?哪个瘪犊子干的!!” 我怔怔的,这才发现外套被挠花了。 好在天凉穿的比较厚,没有被挠透。 手背都是抓痕。 摸了摸脸,有突起的红磷子。 大概是刚刚的经历太过惊心动魄。 我丝毫没有感觉到疼。 很木! 检查了一通。 万幸没有出血。 挠我的那个东西应该不属于人,要是出血了,可能得去打防犬疫苗吧。 “栩栩,你说话啊。” 二哥急的,“你是被猫挠了还是人啊,谁欺负你了!” “人挠我……” 我傻傻的,:“哦,应该是猫,不过被我打走了,没事了。” “几只猫给你挠这样啊,群搂你啦!” 二哥不敢相信,“栩栩,你撩扯野猫啦!” 我摇摇头,仍像在做梦一样。 “二哥,那个偷我命格的术士出现了。” “什么!?” 二哥警惕的四处看,:“那孙子在哪了!” “走了。” 我吸了吸鼻子,“沈叔救得我。” “沈大师也来了?” 二哥各种懵,“他在哪了?” 给他急的啊! “栩栩,你说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先出来了一个女孩子,她被我打得变成了猫,然后那个女鬼又出来,最后术士也来了……” 我前后捋着,“沈叔借气给我的,把他们赶走了……” 那个术士会驱雷,而沈叔能运雷。 这一番博弈试探,沈叔赢了。 但我的事,还要等下去。 深吸一口气,我看向二哥,“哥,我想好了,要拜沈叔为师了,不管多难,我都要学会这些,一定要做个阴阳先生。” “栩栩,你……” “哥,我说真的。” 刚才的那种感觉,比武术表演赛得了金奖还要过瘾,比赛场上得了冠军还要振奋,我像是迷途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归路,这一时这一刻,我有了别样的信念,为了难以言说的妙绝,为了保护自己,保护像我这样无辜的人不再受到欺辱。 我要做个先生。 走正路,降妖魔。 第36章 心战 “栩栩啊,你可算是想通了。” 二哥都要哭了,脸上写满了‘我的苦心终于没有被辜负’,“我先不走了,回山上找沈大师得商量下这事儿,你一出门那孙子就找来了,得赶紧给他按住啊。” “哥,你走你的,拜师的事儿我自己去说。” 我应着,“你帮我去说,沈叔还得觉得我出发点不真诚,再者,沈叔这次可能也是故意要我下山,他也想那个术士快点动手……” 回归头去看,对方显然是故意引我上钩,我要是就在原地没动,兴许就错开了! 话说回来,我不认为自己程序上有错误,也没像小时候脑子一热先冲上去,二话不说就要替天行道,这种经历,我被父母教育很多回,所以今天,我看到就先打电话报安了,接线员姐姐在电话挂断时提醒我下次遇到要谨慎小心,但同时,她也表扬了我的举动和行为。 再遇到这类事,我依旧不会坐视不理。 一但对方是真的欺负人呢。 你让我当没看见? 太难了。 沈叔那边呢,他既然在下山前给我观师默相符,就说明他清楚出门会遇到事情,沈叔做了准备,难听点讲,沈叔也希望用我去‘钓’出那个术士! 而恰巧两边都在‘钓’我! 所以在胡同里才会交上手。 这么一推,也就明白沈叔为什么说‘巧藏不如明诚’。 在山里躲着是安全了。 对方也是真不出现啊! 我要想拿回命格,就得走出来做诱饵,在对方眼皮子底下晃,哎,我没死呢!你看我你看我,活蹦乱跳的,玩手机养花呢,诶气死猴,想鲨了我不,快来啊! “二哥,我的主意我自己拿。” 想通这些,我看向二哥,“沈叔还不想收我为徒,我得好好表现,让他看到我的决心和诚意。” 二哥拗不过我只能答应。 消化了一通还去周天丽手臂化成污水的地上看了看。 “她小臂直接被拧掉了?” “是,小臂掉到地上,当时手指还在动呢。” 不过乌云一散,地上的小臂黑水跟着就不见了。 现在除了泥土啥都没有。 要不是二哥信我的话,我又造的浑身狼狈,真像我在说胡话。 “沈叔特别厉害,都没跟她费什么口舌。” 我心头仍有许多疑惑,沈叔和这个术士不像是单纯的交过手认识,而是很多渊源。 女鬼也很憎恨沈叔。 不过和二哥掰扯这些也没用,只会让他多虑。 “没事儿就行啊,听你说的我都惊心。” 二哥唏嘘了一阵扶起我,“栩栩,真不用送你去医院看看?” “不用。” 我站起来就是腿软点,身体有些疲惫。 应该是沈叔临身的后遗症,休息休息就好,去医院也检查不出啥。 当下也就右手腕很酸疼,这是跟那个周天丽硬磕时留下的。 结果很明显,要是沈叔没来,我这点劲儿对付妖邪根本没用,擎等着被虐。 “对了二哥,你包找到了吗?” “别提了!” 二哥叹了口气,“没找到,所里的警檫说先备案,找到了会给我来电话。” 说话间他还朝我笑笑,“破财免灾嘛,包再买,钱再赚,至于银行卡和证件啥的,我打电话挂失了,在所里开了个证明,回老家就能办了,不算啥。” “那你有钱回去吗。” 我担心的看向他,“不然去沈叔那借点钱再走吧。” “为这事儿我张嘴还有面儿了么!” 二哥搂了搂我肩膀,“放心吧,我车里还有零钱,在所里时我也给哥们去电话了,就是你斌子哥,他现在已经开车从临海出发了,回头我俩就遇到了。” “还是去趟沈叔那吧,咱爸说钱多好办事,你还是借点,这样,我去朝沈叔开口……” “啧!” 二哥倔劲儿上来了,“我一个大男人,说没路费回去丢不丢人,咱在沈万通那一定要保持气质,不能折面儿!栩栩,你安心,别说我还有车有手机,就是啥都没有,也有招回去!” “可是……” “回去也行,我上山盯到那沈大师收你为徒!” 算了。 我没声了。 “对嘛!” 二哥笑了,“我一个三十多岁的老爷们用你操心啊,三毛子,哥路子广着呢,包丢了,花盆和土让我退了,但是那盆杜鹃我给你买了,你喜欢嘛,当哥送你的礼物了。” “退了吧,还乱花啥钱啊!” “二十块钱的东西叫乱花啊,你哥我……” 二哥音一顿,“栩栩,能不能是那个术士故意找人偷得我包?就为了给我支开?” 没等我答话,二哥就分析上了,“你看啊,镇里就这么大的地儿,要是惯犯,警檫一眼就能从监控上认出来,可这回都说是生脸,不好找,你又被引到这里来了,摆明了是调虎离山之计,这就说明,那个术士一直在盯着你!” 二哥一拍大腿,“栩栩!我不能走啊!那个孙子就是要等你一个人的时候好下手呀!” “……” 真是我亲哥呀! 刚才白唠了! 反射弧要不要这么长? “哥。” 我稳了稳情绪,“所以,你更得走。” “为啥啊!” 二哥不解,“我得保护你啊!” “你在这,他不出来怎么办呢。” 我耐着心,“这就不是躲的事儿!” 钓他呀!! “可是……” “有沈叔在呢,他的术法可厉害了,没事的。” 正聊着,背身突然传出叫骂声,“谁那么缺德把我家后院的墙给砸了啊!这墙招你惹你啦!哪个王八蛋干的?敢不敢出来?!” 我和二哥正好要拐出胡同,闻声回头看了一眼,只见个虎背熊腰的中年男人对着我砸碎砖块墙面怒骂,“这他特妈是用锤子砸的吧!得有多损!!有本事你出来砸我刘老五!砸我啊!” 哎呦! 我可真不敢…… 缩了缩脖子,这时候您倒是出来了,早干啥了! 我悄咪咪的看了眼指节,砖块碎了手愣一点皮儿没破。 难不成打红眼才那么有劲儿的? 正常我绝对做不到一拳碎砖头…… 眼尾见二哥疑惑,我拽着他加快脚步,这事儿没法解释! 等我有钱了再去做出补偿吧。 刘老五是吧! 我记住了! 找机会再去给您赔不是! …… 上车后二哥把那盆杜鹃花放在我怀里,不停地说自己好歹也做过酒楼副总,要是连盆花都送不起,回头真没脸做人了! 我抱着花也就不再多说,让他送我到山下就好,抓紧时间开车同斌子哥汇合。 “栩栩,千句话不如一实践呐,你哥我嘴皮子要磨薄了劝你都没用,结果你一上手,哎,自己就改变主意了!” 我笑笑不搭茬儿,其中奥妙,岂可言说。 到山下时,二哥表情严肃了几分,“栩栩呀,你放心吧,只要你拜了师,将来肯定会有大能耐的,那个偷你命格的孙子,他都得跪地求饶。” 我拨弄着花瓣看他,“你会算啊。” “这是规律。” 二哥一本正经,“你看哈,张无忌掉下悬崖练就了九阳神功,段誉掉下悬崖练成了凌波微步,杨过断了臂遇到神雕……这都是活生生的例子,那谁丢了个马,其实有福,栩栩,你不用着急,很快就能天下第一了!!” 我笑的无奈,“二哥,好像叫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我管谁丢马的,反正不算事儿!” 停好车,二哥看向我,“栩栩,你遇事千万别慌,你行,在哥心里,你就是天底下最聪明,最漂亮,最有福气的姑娘。” 我嗯了声,抿了下唇角,滋味儿咸咸的。 深吸口气,我推开车门下车,:“二哥,你回去吧,有事儿通电话。” 缓了一路,右手腕没那么酸了,我左手抱着杜鹃花,右手拎着那袋子日用品,朝山上走了会儿,回过头,二哥还在后面跟着,:“哥,你快走吧!一会儿好晚了!电话联系!” 二哥不言语。 我一走他就跟。 弄得我莫名搓火! “哥!你快回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再跟着我生气啦!” 二哥终于停住脚,对着我的眼,张了张嘴,“栩栩,要是……” “还干啥!” 我闹心不已,“你说的话我都记住啦!别没完没了的!很烦人!” “那个……” 二哥挠了挠头,笑了笑,眼圈却红了几分,“你记得按时吃饭,按时睡觉,想要啥就跟哥说,哥来不了就给你邮来,至于沈万通那边,要是他实在不收,或是你学不会也没事儿,那不算啥,即便是命格一直拿不回来也不用愁,将来二哥养你,有哥在,你啥都不用怕啊!” “……” 我鼻子一酸,有些讨厌的看他,脸朝旁边转了转,绷了会儿,放下花盆就跑到他身前,“梁有志!我不用你养!我是有大出息的,将来是要给你养给父母老的,爸都说了,指望不上你,要指望我的!” “是。” 二哥眼底莹莹,笑的憨憨的,“你多本事啊,两岁就欺负我了。” 清风掠过,我嘁了一声,伸手抱住他,“二哥,天上的星星是五角形的吗?” “当然。” 我扯着唇角,闭上眼,用力的憋着情绪,“月亮里面住着嫦娥吗。” “必须的。” 我笑着,“太阳是个老公公吗。” “对,有胡子的。” 我神经兮兮的笑着,松开手臂看他,“二哥,我长大了,你不能在哄我玩儿了。” “栩栩。” 二哥摸了摸我的头,“你说啥就是啥。” “我说你是大狗屁!” 转过身,我走到前面抱起花盆,头都没回的喊道,“你快回去,照顾不好家人你梁有志就不配说自己是扛把子!” “栩栩,你照顾好自己!” 我跨着大步,没有回头。 身后逐渐没了声响,走到人形岔路那,我小心地朝后面瞄了眼,山林茂盛,土道间已没有了二哥的身影,心情仍难免失落,我牵了牵唇角,努力憋回眼底的泪,记得问过爸爸,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爸爸说:你想哭的时候,能忍住不哭,就长大了。 此刻,我想我长大了。 呼出口气,我嘴里兀自念叨,“我可以的,我会好的……” 为了家人,为了自己,要好好活着。 沙沙~~沙沙~~ 树林中传出声响,我转脸看过去,低矮干枯的草丛一阵摇晃,没待我看清什么东西,一只野猫忽的从草丛里窜了出来!! “妈呀!” 我刚被猫给吓过,险些没把怀里的花盆给砸出去! 好在那猫没奔我来,喵呜了一声钻到林子深处了! 心口砰砰狂跳,我谨慎的又扫了圈周围,不会是那猫人还跟着我吧! 伺机报复?! “姐姐你别怕,那就是一只普通的野猫。” “嗯,我不……” 头皮一麻! 我神经病一样的四处看,“谁,谁在跟我说话?别藏着掖着的!赶紧出来!” “姐姐,我在你怀里。” “!!!” 我一低头,看着抱着的那盆杜鹃,烫手般就给它扔到地上,哎呦我去! 花盆落地居然没碎,摇摇晃晃的还坐稳了。 我后移了几步,唇角都抽搐了,“你你你,成精了?” 杜鹃花叶片颤动,“姐姐,你真的忘了我吗?前些日子,我还跟你说过话……” 这音儿…… 跟我说过话? 我颤巍巍的回头看了眼,想着她这声音,“你是,你是在那棵松树上的小姑娘?” 怎么跑我花里来了! “姐姐,我一直在等你……” 杜鹃花发出的声音很委屈,“那时候我的脚就没了,我想你能看看我,帮帮我,但是那个男人一撞树,我很疼,半截身子都让他给我撞没了……” 男人? 撞树? 成琛吗? 我想起那天的一声惨叫,是我推着他重心不稳撞树的! “姐姐,这些天,我一直等你出现,你都没有下山,阳光照得我好难受,我全身都没了。” 她说说就像是哭了,杜鹃花瓣渗出了水珠,“好在你刚刚把花盆放在了路旁,我撑着力气就进到了这里,不然,再过两天我就要彻底消失了。” “你等等,我有点没听懂……” 我做着防守姿势看向杜鹃花,“你全身都没了是什么意思,你不是脏东西吗,脏东西本来就是虚体,是魂嘛!” 已经没了。 还想怎么没? “不一样……” 花瓣哭唧唧的还会摇头,“姐姐,我太弱了,不是那种可以随意现身,又可以隐身的灵体,本来,本来我脚没了的时候是可以让你看看我,但是当时你不摘护身符,没等多说几句,那个男人就来了,他的气好可怕,我差点被他撞散了,现在,我成透明的烟气了,如果你不帮我,我就等着消失了。” 我绷着没说话,听是听懂了。 合着我刚才和二哥告别是给它提供时机了! 问题是我怎么帮她? 难不成把她抱回去养着? 想想就瘆得慌啊。 她像是懂我心理,忙道,“姐姐,我不吓人的,我就是不想消失,我还不知道自己是谁,怎么死的,稀里糊涂就到了这里,你是唯一能帮助我的人了,我不想再在树上依附,最近晚上会有很多野猫,我好怕它们,求求你带我走吧。” “我也自身难保啊。” 听她说话倒是挺可怜,就是一想那好看的杜鹃花里其实坐了个人,心里还是不得劲儿。 “我在这也是靠沈叔帮忙的,没办法再帮你了。” “姐姐,你是好人的……” 她呜咽起来,花瓣流着水珠像是作揖般朝我轻轻摆动,:“我先前四处飘荡,会闻很多气味,有些人味道很酸,那是刻薄之人,有些人很臭,那是肮脏之人,有些人很呛,那是暴躁之人……我跟你说话,一来是你头顶没有星耀护佑,气场跟我接近,二来是你有好闻的味道,这是心善之人的香气,我知道你是好人,会帮我的……” “我……” 哎呀! 我这人最怕被戴高帽唱赞歌! 谁要是夸我两句,那我恨不能自己变成当代水冰月,啥脏活累活的都抢着干。 有时候一上来那股劲儿都跟缺心眼似的。 “求求你,真的求求你……” 杜鹃花低声的哭泣,:“我看你和哥哥告别,也想我父母家人,可是我不知道他们在哪里,早知道,我就不喝那路上的水了,兴许,我现在也能回家了……” 一听这话我难受了! 境遇相似。 那条路确实让人印象深刻。 琢磨了会儿,把她自己扔这还真有些不落忍,再说花是我哥买的呢! 我拿出手机,“你等我打电话问问,要是沈叔同意,我就带你回去。” “行,谢谢你,太谢谢你了!” 花瓣都要抖落下来了! “别急着谢,我先问问……” 得亏我在车上存了沈叔号码,响了几声后那边接了,我赶忙开口,:“喂,沈叔,是我,回来的时候我哥买了一盆花……” “你要不怕就带她回来吧。” 沈叔听我说完就应道,“鬼是阴物,植物属阴,所以它们才好依附,想来她是个小鬼儿,上路后家人没有好好发送,她稀里糊涂的先喝了忘川水,也是一条可怜虫。” “那……” 没等我多问两句,沈叔就把电话撂了。 不过沈叔答应了,就说明她没啥危险。 我放下手机,走到杜鹃花前微微屈身,“你不会在晚上的时候突然变成个人坐我炕边吧。” “我也想啊。” 她带着哭腔,“但凡我有那本事就不会这么惨了。” 这倒是。 害爸爸在这迷路的那个女人还能拿块破布四处嘚瑟呢! 她只能窝缩在花里,跟我靠在沈叔身边借光没啥区别了! 我心一横把花抱起来,“成吧,我带你回去。” “谢谢你姐姐!” 她激动的连连摇晃花瓣儿,“以后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报答啥啊。” 我叹口气,“算起来,咱俩都是可怜虫,以后就做个伴儿吧。” “那我们就算是朋友了?” 她一开心,花香就四处飘散了。 我笑着点头,“对,咱俩就是朋友了,我叫梁栩栩,你呢。” “我……” 她又郁闷了,“我不知道,记不起来了。” 对啊! 我忘了这茬儿! “算了,我给你起个名吧。” 我看着它,“听声儿你年纪应该比我小,算我小妹妹,我们俩呢,又是通过这盆杜鹃花彻底结识的,以后,我就叫你小杜鹃,你看行吗。” “行。” 她发出笑音儿,“以后我就是小杜鹃,栩栩姐姐,谢谢你。” …… 回到院子,许姨应该是被沈叔交代过,没用我多去解释‘小杜鹃’的真身。 见我把花放在窗台上浇水还骂了我一顿,“她虚的一口唾沫都能被喷死,你给她放到阳光下是想让她化得快点吗?再说我们都在你这屋吃饭,人来人往的,她个废物样儿的能抗住吗?!” 我被教训的没脾气,咱外行嘛,就容易好心办坏事! 但我这人有个优点,不懂就问,虚心学习。 溜着许姨的马屁,我知道小杜鹃这种情况是最怕阳气的,情况跟我差不多。 区别是她死了,我还活着。 尤其她现在就剩一缕气,想护好她,就得风吹不着,雨打不着,还得是个阴凉地儿! 许姨住的这间房俩屋窗户是朝东的,虽然只有上午阳光比较好,但窗户开的比较大,还是很亮。 安全起见,杜鹃花就放在我炕梢的地脚,盖上块红布,等于让她住在屋子里。 将小杜鹃安排妥当后我就去了沈叔的正房道谢。 “沈叔,我……” 刚进屋,我就见沈叔正咳嗽着喝着一碗汤药,“您没事儿吧!” 难不成和那个术士磕受伤了? “死不了。” 沈万通喝了汤药,“小鬼儿安顿好了?” “我给她起了名字,叫小杜鹃。” 我点了下头,“小杜鹃让我告诉您,说谢谢您,可是她不敢跟您说话,说是怕您。” 本想抱着花盆过来的,小杜鹃说沈叔身上的气太冲了! 简单来说,她和沈万通之间的关系就像是屠夫和猪。 猪一见屠夫过来就会吓尿了,小杜鹃也亦然,哪怕这屠夫不会宰她,她也哆嗦。 “梁栩栩,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好的吧。” 我规规矩矩的应声。 “好消息就是偷你命格的术士今天被我伤了,他短期内不会出现。” 沈万通看向我,“并且,他还认为我道法在他之上,他忌惮与我。” “那……” 我心里紧着,“坏消息呢。” “硬拼的话,我未必是他对手。” 啥? 我睁大眼,“沈叔,您可一下就把周天丽的小臂拧下来了!临身给我气的时候特别稳,您的道法明明就是深不可测的呀!” “我必须给她小臂拧下来,如此才能让对方胆寒。” 沈万通直白的看我,“周天丽是实体大灵,能耐滔天,先生撞到实体都会很头疼,你以为我是神仙?能像灭个小鬼一样随随便便就给实体大灵灭了?” “可是……” “咳咳!!” 沈叔一口鲜血直接喷到了药碗里。 “沈叔!!” 我吓得奔到他身边,“您要不要去医院啊!” “不碍事。” 沈万通擦干唇角的血渍,转而看向我,“你也看到了,这件事,要做好长期应对的打算,我年岁大了,一把老骨头,精力体力都不比对方,这段时间要好生休养,日后,只能在有把握的前提下才能跟他交手,否则,我真就先下去给你探路了。” 我眼睛一下就红了,“沈叔,对不起,我以为……” “打住啊!” 沈万通有些失笑的看我,“不是先说了好消息,对方也怕我怕的紧,梁栩栩,你要知道,即便是入道的先生,甭管多少年,他也是普通人,寻常之时,咱们有十分能耐,一次最多使出七分,留三分防身,若是战场之上,你有十分能耐,要使出十五分,二十分,但是要让对方以为,你只使出了七分,兵不厌诈,世间一切,都是心战。” “沈叔,您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在我心里,他就是个深不可测的人。 讲这个,不等于把老底儿掀开给我看了呀! 他笑了笑,“如果我死了,你更得要好好活下去。” “不会的!” 我急的跺脚,“您不会死的!那个术士才该死!!” 说着,我想起重点,“沈叔,您和偷我命格的术士很熟吧。” 沈万通嗯了一声。 “有多熟?” “他叫什么名字?” “没住处吗?” 我连连发问,心里急着,“人为什么会变成猫?是什么幻术吗?” “梁栩栩,你遇到的东西,要么是他的同伙,要么,是他养出来的邪祟,若是没死,还会再来,你日后自然就会清楚。” 沈万通恢复平静,平着声儿道:“至于那术士,我和他多熟,没必要和你解释,你只要记住正邪不两立,诚如你哥哥所言,你住在这儿,只是我的事主,是客人,我需要负责的是你的安危,尽可能的帮助你拿回失去的东西,其余的,我跟你说了又有什么用?你能做什么呢?” “如果我不是客人了呢?” 我看了眼他吐了血的药碗,“我做了您的徒弟,您是不是就没必要在瞒着我什么了?” 第37章 最高的道,是善德 依我现在的年岁,很多事儿大人都不愿意详细给我说什么。 就像我爸爸,即便我什么都一清二楚了,可你要是问起他家里的事情,他还是在和稀泥。 理所应当的认为你太小了,多知道不如少知道,你什么都解决不了! 可这不代表我就没有知情权了! 瞒瞒瞒! 瞒到我最后一个知道,我就舒服了吗? 不,我更难受! 我已经有是非观和思考能力了。 就像二哥莫名其妙的让我去学道,如果我不愿意,哪怕他说出朵花来,我也不会改变主意。 沈万通笑了,“你还没死心?” “您需要徒弟啊!” 我说着,“您讲您老了,需要有人将您的本事发扬光大!” 沈万通拿出书,慢悠悠的翻着页,“有志又给你上课了?” “这回是我自己的决定。” 我满眼认真,“沈叔,我先前的确没想过做先生,因为我家里没人做这个,我三姑也仅仅是信佛懂些门道而已,我从来没接触过这些,也想着,这是不是骗人的行当,像我妈遇到的黄道士,他说我命好,我妈就很高兴,我想,如果我做道士,看到谁家的孩子,也会说这个孩子命好,上来说人家命坏,那叫嘴上无德,不是找揍吗?” 说到这我算明白为啥说不要随便算命了,玩一玩当娱乐也就罢了,一但是当真的,对这些笃信不疑的,再碰到个不咋滴的先生,上来说你孩子这不好那不好,膈应谁呢。 父母心正点还成,一笑而过,要是多疑多虑了,日后遇到啥倒霉事儿都得赖孩子头上。 孩子上哪说理? 啥也没干呢,一身是非就来了。 那就是我成长路线的反面教材啊! 沈万通低笑,“你倒是会来事儿。” “这是我真实想法。” 我的词汇量还不够,不会出口成章,只能按造心理的想法尽量描述表达,“沈叔,我是九月初发烧,才接触了这些事,因为我是你们眼中的病人,是小孩子,只能被我爸爸领着到处去求医问药,找高手保命,最后,找到了你,但是刚才在山下……” 缓了口气,我抬起还有红道子的手,“我一拳打走了那个猫人,还想一拳打走周天丽,可她太厉害了,我打完她手腕就好疼,是我用您交待的方法,观师默相,才能一下拧断她的手臂,再几拳,打破那些乌云!沈叔,我真的从未有过这种感觉,我力气可以这么大!很神奇的感觉!” 说的激动了,我直接比划起来,“就这样,我还能蹦起来一拳打散闪电,像是个超级英雄,沈叔,我打小就想当大侠的,可我不是个合格的大侠,因为我为了赢总会使阴招,但是今天,我会念出那些咒语,都天大雷公,霹雳震虚空,领兵三千万,列阵黑云中,上打春风雨,下打雨春风,若有不从者,摄去永无踪!” “呦呵。” 沈万通挑眉,“你还能记住?” “能的!” 我连连点头,他一好信儿,我更来劲儿了! “您说一遍我就背下来了,我记性特别好,之前我三姑教我背心经,我也很快就背下来了,不信我再给您来一遍!” 兴致一起,我后退了两步,念着咒语又腾空来了个空翻,落地后一腿弓起,一腿伸直,右手做个剑诀直指棚顶,眼神跟指尖走,二到飞起的嘴里还押韵着最后一个字,“踪!” 沈万通笑的忍不住呛咳,“你这孩子,哈哈哈……咳咳咳,哈哈哈……有点童子功……哈哈哈……” 我赶忙站直,扯了扯衣襟,一下没控制住,展示过头了! “沈叔,我四岁学芭蕾,六岁学传统武术,得过少儿组表演金奖,您要不信,我现在还可以给你打套五步拳……预备式!哈!!” 没待沈叔开口,我直接弓步出拳! 十字弹腿冲拳! 五步拳顾名思义就五步,分弓、马、仆、虚、歇五种步型,外加拳、掌、勾三种手型配合的上步,退步步法和搂手、冲拳、按掌、穿掌、挑掌、架打等手法,是入门必学的组合套路。 “马步架打!” 我打的很快,“歇步擒打!哈!!” 屋内空间再大也大不过表演台,所以我这发挥起来就搂不太住,差点一拳卯沈万通眼眶上! 沈叔还不躲! 得亏我及时收力! 虚步挑掌后左脚向右脚靠拢,目视左前方,还原成预备式。 俗称打完收工! “沈叔,你看我行不?” 说实话,我打的没小时候好,转专业了么! 一开始学武术时老师就说我练起招式像是跳舞,打的好看但没飒爽气,为了纠正这一点我天天打沙袋练习爆发力,好不容易改回去,最后又练回艺术体操,还得捡起芭蕾的功底,一来一回的,拳脚招式就有些四不像了! 内行眼里是耍大刀。 但是架不住咱自信啊! 好歹也是得过奖的,甭管打的标不标准,动作套路咱没忘! 身体指标绝对够用。 沈万通似被我戳到笑穴,单手扶着额头,笑的说不出话。 我跟着欣喜,揣着点小心思,进门时见沈叔吐血受伤,我很自责,又不知道怎么去报答。 闹一通! 也希望沈叔心情能好点。 “妈呀,她咋还才艺展示上了?” 沈纯良放学回来了,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屋门口,瞧着我一脸惊讶,“爷,她这是为了拜你为师,都表演上节目了?” 我白他一眼,“不关你事。” 烦人不? 有本事你也来一个绝活! 打个旋子我看看! “怎么不关我事。” 沈纯良理所应当的看着我,不,确切的说他只是一只眼看我。 另一只眼常年三点半方向,咱不知道看谁。 “爷爷都没收我为徒,为什么收你?连生辰八字都不知道的人,会点花架子就了不起了?都啥年月了,还练武,练得再厉害能有啥用,你能比的过一溜烟?” 我没听懂,“啥叫一溜烟?” 纯良嗤笑一声,比划个八的手势,“你就算会轻功,我也能一下给你BIU下来!” “你就算了吧。” 我嘁了声,“你那眼神可打不准。” “你……” 纯良上来就要跟我急,我梗着脖子,来啊!谁先出言不逊的! 沈叔笑够了看过来,“纯良,你回屋去写作业。” “爷,她笑话我!” 沈万通神色微厉,“写作业去。” 纯良哼哼着朝门口走去,“您要是收她为徒,我一百个不服气!” 我对着他背影就做了个鬼脸,不服气你也没招! 打不着,干气猴! “梁栩栩。” 我立马站的笔直,“沈叔,是他先撩扯我的。” 沈叔微牵着唇角,仔细的端详我,我被他看的发毛,只觉浑身难受,过了会儿,他才淡声道,“所谓道术,是先有道,再有术,道者,心也,尘垢不沾,俗相冰清,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换言之,平常心是道,最高的道,是善德,像水一样,刚柔并济,豁达平淡。” 我站着没动,听他继续,“很多先生,踏道后却忽略了道,仅专研术,状似走了捷径,术法精进,名利可得,渐渐地,便会忘记踏道的本心,明明术无好坏,但因为被有心人利用,便成了邪术,这样的先生,称之为邪师,被正派先生所不屑。” “沈叔,您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我曾经就是邪师。” 沈万通喝了口水,对着我的眼,面含微笑,“我十三岁在港城学道,二十岁出道,利禄功名,很快就迷了我的眼,我一心求术,只要是我不会的,我就去修,结果,你猜我怎么着?” “您现在很厉害了啊。” 乾坤通天圣手么! 他意有所指的看我,没答话。 我回过味儿,“您是说反噬?” 全身落疤瘌? “不止。” 沈叔很有耐心的回,“我身为先生,为无数人家操办丧事,自己父母死时却不在身边,未曾披麻戴孝,走的相近的亲朋,皆因我而徒生不幸,最后只能避我如蛇蝎,我结过三次婚,死了三个老婆,第一个老婆,怀有双胞胎,难产而亡,一尸三命,前后,我一共送走了四个孩子。” 我抽了口凉气,那不绝后了么! “沈叔,那您……怎么想开要改邪归正的?” “十几年前,我送走了在这世上最后一个至亲。” 沈万通眼深了几分,“你说,任我有通天的术法又如何,却保护不了身边人,早知如此,我还不如一早就做个普通人,起码一辈子平平安安,家人和睦,不至于落到这般田地。” “沈叔……” 我不知怎么安慰他,“你现在也挺好的,不是还有纯良和许姨嘛!” “他们都是苦命人而已。” 沈万通叹出口气,“梁栩栩,这行当不比其他,踏进来,很多时候都身不由己,常言道,算命先生没铺盖,风水先生方后代,古人却没说我们这种又能卜卦,又能看风水,又能驱魔的先生会怎么样,你猜古人为什么不说?” “因为……” 我琢磨了下,“太全能了,没法说吧。” “是没法说。” 沈万通笑了,“死得太快啊!” 哈? 见我懵了,沈叔清了清嗓儿,“一个先生懂得越多,找他的事主就越多,他扛起的责任就越大,可这强中自有强中手,命又算不了自己,哪里知道会死在何处?我算活的长的,见过太多高手死于仇敌或是邪崇之手,二十出头死得不算轻,四五十岁死得别说少,没了就是没了,本事稍有偏差,就变成你梁栩栩所惧怕的黄土了。” 我嗓子一紧,不敢言语。 “简单来说,你要学道,就是把头放在了裤腰上,做好随时落地的准备。” 沈万通正着神色,“我收徒不是玩笑,只要这人开口叫我师父,必然就要承载一切,修正道,学正法,斩妖邪,梁栩栩,你能承担起这份压力吗?” “……我行!” 我深吸一口气,“沈叔,我不骗你,我特别害怕,我不想落疤,但我还是要做先生,我要学正法,斩妖精,如果说死,我现在也是在等死,我想活着,就要为自己拼!像你说的,绝处逢生,我相信吉人自有天相,我梁栩栩命不该绝,也不能绝!” “呵呵呵~” 沈叔弯起眉眼,“你这孩子,倒是很有勇气……” “您就收了我吧。” 我巴巴的看他,“不管怎样,我都希望您能给我一次机会,日后就算我命格拿回来,我也不会变心,这辈子都要做一个好先生。” “好先生。” 沈万通呢喃着我的话,“梁栩栩啊,你知道我欣赏你哪一点吗?” “不知道。” 我老实的摇头,“我优点挺多的,不知道您指的是哪一点。” 沈叔忍俊不禁,指了指心口,“这里,你的不错。” “心?” 我诧异,“我心不错?” 沈叔点头,“世人都说人性本善,我认为不尽然,一个人,即便他本性良善,但若生在暴戾之家,亦会让他扭曲无情,一个人,若本性邪恶,可生在品格高尚的良善之家,也可矫正思维,或许成器,归根结底,人的天性,必由先天和后天组成,你天性聪颖,活泼开朗,后天家庭环境虽然一般,却没有给你教化的任性妄为,骄横跋扈,算是令人欣慰。” 我家庭环境一般? 指家里有我二哥那号人吗? 我掐着重点,“沈叔,那您是愿意收我为徒了?” “你心思纯正无暇,倒是不怕入邪门,至于收你为徒……” 沈叔语气一顿,我急的很,:“沈叔,我保证不会给您丢脸的,我现在虽然是阴人,可我命格迟早会拿回来的,退一万步讲,您也说阴人可以学道,我很好学的,要不我再给您耍套剑?我耍剑可好了!” “罢了。” 沈叔对着我挥挥手,“看你心诚,我给你个机会……” 我眼睛一亮,“谢谢沈叔!” “别急着谢。” 沈叔指了指西厢房,“有间屋子放的都是书,你见到过,正好你需要四十九天服食花瓣,我就给你四十九天去看书,若你能看出些名堂,我再考虑。” “沈叔,看哪本?” 东厢房那可一屋子书啊! “随你。” 沈万通又喝了口水,:“道分山医命相卜五术,山术,又叫仙术,通过阅读玄典,食饵,丹法,拳法,铸基,符咒从而超脱身心修成正果的秘术,医术分阴病阳病,阳病可以理解为中药学,阴病就是术法,符咒,讲心。 命卜之术,则为八字推算,紫微斗数,奇门遁甲,梅花易数,六壬神课,太乙神数,诸此种种,相呢,相天,相地,相人,相地就是风水,有形峦风水,理气风水,其中还分形式派,峦头派,三合派,玄空派,八宅派,相人则是面相,手相,身相,骨相,身相,毛发,痣相,甚至气味,光耀……” 我特别出息的听蒙了! “沈叔,这些书我可能……” 看完怕给自己送走喽! “要做我的徒弟,就得全都了解。” 沈万通看着我,“所以我说,没天份的,就不要入道,学些皮毛又成不了大器,何苦给自己找罪受呢。” 一听这话我小斗志立马就燃烧了! “沈叔,我肯定给它全看懂,您瞧好吧!” 背书么! 我在行! “话别说太满。” 沈万通收起笑意,“你拿到书只能来我这间房的隔壁屋子看书,也只能在那里看,不可回自己房间,七扭八斜的躺在炕上胡乱翻看,明白吗?” 我怔了怔,他正房的隔壁屋子我没进去过,但一走一过往里面瞅过,那屋里没炕,只有一张高桌子,上面供奉着牌位,下面还有两个蒲团,但是牌位上没字儿,不知道供奉的谁。 “沈叔,我是要跪在蒲团上看书吗?” “没错。” 沈叔淡着眼,“看书的同时观香,只要在四十九天内你能开悟,求得慧根,就说明这行饭你可以吃,届时我会根据你的造化,斟酌是否收你为最后一个徒弟。” “成!” 沈叔的最后一句话让我不敢有意见了! 观香不会那就硬看呗。 实在不行让二哥给我邮寄来一本香谱。 不信整不明白它。 “爷!” 沈纯良从门外冲进来,“您怎么还给她机会啦!” 我被他吓一跳! 合着这小子没走,一直藏在门口呢! “纯良,我也给过你机会啊。” 沈万通面无表情,“你观香一直没开示,老天不给你饭吃,我也没办法啊。” “爷!!” 沈纯良跺脚,“她更不行的!!” 我抿着唇角耸肩,“走走看喽。” “哇!” 纯良委屈的啊! 大姑娘似的还哭了! 大鼻涕一甩,他扭头跑了,“许奶!我爷偏心啦!!!” 我紧张了丢丢,在人家爷爷面前,是不是有点太嘚瑟。 不低调了。 可沈纯良的确过分啊! 好在沈叔没说啥,对纯良这出儿似见怪不怪。 我放心的准备回屋,收拾收拾,明个看书,顺便问问二哥到哪了,好消息必须跟他分享! 刚抬脚,沈叔又叫住我,“梁栩栩,若你求得灵悟慧根,我会另外给你三个考验,不要让我失望。” 还有考验呐! “沈叔,啥考验?” “没想好。” 额—— 行吧。 我点点头,看着他却不急着走了,这回换沈叔莫名,“你看我做什么?” “沈叔,那个……” 我嘶了口气,“您白天给我吃的符纸里不是放头发了?” 很难咽啊! “怎么,你还想吐出来?” 沈叔没好气的,“不愿意吃就少出门,省的碰到邪祟,我跟着受累不说,浪费毛发!” 我没说话,出门去许姨那要了个推子回来,“沈叔,您介不介意剃个头?我这事儿,可能得持续浪费您乌黑靓丽的秀发了……” 沈万通一愣,当即失笑,挥起手,“滚滚滚!” …… 第38章 天赐金仙麟 当晚我回屋就给二哥拨去了电话,想问问他到哪了,顺便分享下好消息。 甭管怎么说,咱第一步迈出去了。 至于沈叔和对方交手后受伤的事儿,没必要聊,沈叔似乎是把底牌给我看了,在我心里他不是个神乎其神的先生了,但间接地,让我重新认识了一个有血有肉的沈万通。 乾坤通天圣手,亦是普通人。 我和沈叔的距离,无声的拉近了许多,同时,我也更加清楚自己的处境。 电话拨过去一直没人接,就在我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时,听筒里终于传出了斌子哥的声音,他说二哥的车胎到了大宝县就扎了,没办法只能把车送去修理,俩人聚头后就找了间宾馆休息,结果他睡觉就梦到个长头发的女人坐在床边梳头,还让他少管闲事,他吓醒了,见手机在响,我二哥却怎么都推不醒! “栩栩,怎么办啊,用不用把志哥送医院啊,我们这是被鬼压床了吧!” 斌子哥慌得音调都变了! 我也紧张够呛,这才想起来,二哥手包丢了,护身符肯定是让他放手包里一起没了! “斌子哥你先别急,我去找沈叔!” 都怪我当时就沉浸在自己的事情里,完全忘了护身符这茬儿! 二哥能顺当就怪了! 好在沈叔没睡下,接过电话就长线指挥斌子哥,问他手边有没有筷子,斌子哥说有吃盒饭剩下的方便筷子,沈叔就让他用筷子夹我二哥的右手中指,同时让斌子哥找服务员要来一根缝衣针,夹住二哥中指的时用针尖戳破指腹,问斌子哥血是什么颜色。 “颜色发黑的!” “黑色?” 沈叔哦了声,:“是梦魇,陈斌,你出生年月日多少?” “我是八六年六月……” 斌子哥说了一串数字,沈叔听着点头,“属虎的,可以,你冲梁有志脸上撒泼尿,冲一下,他就会醒了。” “……” 撒尿? 我懵了两秒就听斌子哥挑高声音,“沈大师!这不好吧!志哥是我老大啊!我要给他尿了回头他得给我卸了!” 这话不假! 从我有记忆起,斌子就是我二哥的跟班了。 换句话说就算不是跟班,谁被人尿一脸都得急吧。 “有志会理解的,陈斌,梦魇的时间不能长,会在梦里没命的,你快点吧。” “那,那……” 斌子在那头都要哭了,“我这着急忙慌的也尿不出来啊!” “硬尿。” 沈叔这俩字说的我很耳熟,他还把手机朝我送了送,“梁栩栩,你跟陈斌说一下,这件事,你有经验。” 我张大眼,我有啥经验,我又没尿过别人! 心里腹诽,我还是对着手机开口,“斌子哥,麻烦你了,救命要紧,我二哥不会怪你的……” 快尿吧! 斌子没动静了。 我憋着口气,隐约的听到哗哗水声,他还挺给力的—— “咳咳咳!” 二哥传出呛咳的声音,“斌子,怎么还下雨了。” 醒了! 没待我惊喜的喊他,二哥就噗!了一声破口大骂,“卧槽!这个死味儿!陈斌你个犊子活腻了是吧!用尿呲老子!!” “误会啊二哥!!” 斌子委屈的不行,“我是为救你啊,这是沈大师交代的……你看电话还通着呢,栩栩,栩栩可以作证的!” “栩栩?” 二哥很懵。 我忙不迭的对着话筒一阵解释,才算给二哥稍稍安抚。 后面的事儿就简单了,沈叔吩咐二哥把屋里灯全部打开,当晚不要在睡觉,天亮后让他们俩去火车站晃一圈,总之就是去人多的地方,用人气冲冲阴气,等到阳光出来,再在阳光下走走,晒晒后背,养足阳气后,把车留在当地,乘坐火车回临海,日后再找别人回来取车。 当然! 重要的一点是二哥到家前不能洗脸! 斌子哥那属相能镇压邪气,如此可保一路平安。 省的回镇远山再求护身符了! 二哥倒是照做了。 最后也平安回到临海。 我接到他回家的电话就安心了。 对二哥具体的心路历程也没敢细问。 约莫他顶着张被尿洗礼还得佯装无事的脸,一路得遭不少白眼。 对斌子哥都得有阴影! 二哥还在电话里跟我抱怨,说不应该叫斌子来接他,虽然那小子帮了他,但是斌子吃东西是出了名的重油重辣,火气可重,弄得他回家好几天还没有食欲,洗秃噜皮了还觉得自己臊气! 还不忘叮嘱我,“栩栩,这事儿烂肚子里,千万别说奥,不然哥以后没脸混了。” 我让他放心。 只要斌子哥不说,就没人能知道。 我闲的抽风出门跟人家讲我亲哥曾被尿呲醒过! 经历个小小插曲,事儿算过去了。 我随后就跟家人说了要拜师的想法。 二哥是全权支持! 恨不得放鞭炮祝贺,我不但听了他的话,还能让沈叔松口,在他看来,我离人生巅峰好像就差大拇指和食指捏起来中间的那缝隙一点点了! 只要沈叔一点头,大拇指和食指就能合上啦! 不过! 我爸妈不同意。 妈妈的态度算模棱两可,她既希望我多会点本事,又害怕这行有危险。 爸爸则是很坚决的反对,直问我是不是疯了! 栩栩,你忘了方大师了? 他爷,他爸,他那腿,他家门前那些坑,你全忘了? 就算你忘了方大师那一家三代,那后脑勺被砸的呢?那个挂树上的呢,你爹我把他从树上弄下来后,他可是连哭带嚎的说这辈子都不敢靠这行挣钱啦!吓破胆啦! “栩栩,这都是血淋淋的例子啊!” 爸爸隔着话筒都要吃了我,“老闺女啊!你学个吹拉弹唱的爸都不拦你,这行要命啊!你哥他目光短浅,他就看到沈大师怎么挣钱了,他没看到沈大师被咬大脖筋的时候啊!你别听他的,人这辈子,安康是福,学什么道法,别没事给自己找事啊!” “爸,沈叔没被咬过大脖筋!!” 我据理力争,“再说沈叔的本事您是看到的,现在不是您同不同意,而是沈叔收不收我!” “我不会让沈大师收你的!” “我主意定啦!!” 我来了脾气,“爸!我就是要学!哪怕以后被咬了大脖筋我也乐意!!” “梁栩栩!!” “我要学!” 我人生第一次抻着脖子和爸爸喊,“我喜欢!爸,我长大了,我能为自己未来拿主意,那个偷命格的人为什么能有恃无恐,他就是觉得我太弱了,我好欺负,哪怕我在沈叔的帮助下拿回了命格,你确定以后不会有人在遇到我这种事情吗?我运气好给了胡姑姑封正能被指点找到了沈叔,其他人呢?遇到就等死吗?爸,我踏道就能帮助别人啦!” “栩栩,我知道你这孩子热心肠,但是呢,各人有各自的福气,你胳膊伸不了那么长。” 爸爸压着声,“听爸的话,安心住在沈大师那,等你命格拿回来……” “很难!” 我含着泪,“爸,那术士和沈叔交了手,我看到了对方的能耐有多大,沈叔他……他需要一个徒弟!而我也想做他徒弟,即使我现在不适合,那我会努力让沈叔看到我适合,爸,求求你,就让我试试吧。” 爸爸长叹一声,“儿大不由娘啊,这样栩栩,爸不逼你,你先试试,要踏道的人我听说都得有一些神通,规矩很多,如果你不是那块料,沈大师不收你,你就断了这个心思,不许再跟家里人来劲了。” “好。” 我囔着音儿,:“不过爸爸,我觉得我行。” 爸爸沉声,“栩栩,这一次,爸爸希望你不行。” 最后,他还是那句话,女孩子,为什么打打杀杀,享福就好了啊。 我无话可说,我也想享福,可是老天爷不答应! 大概我前面的十二年享的福气太多了,它一下子就给我全都抽走了,我现在的决定,仅仅是为了成就一个更好的梁栩栩。 令我意外的倒是三姑。 她发来信息说很支持我的决定。 当然,她的‘支持’并不是无中生有,或是听了二哥劝说,而是她认为沈万通能在短时间一下抓住我的症结关键,并且迅速安排明朗,是有大本事的人。 稳妥起见,她还去庙里找了赠我护身符的大师父,咨询了我这事。 大和尚说,我已身处绝境,前路茫茫,若是能入道门,反倒能劈开一条生路,寻得光明。 以此种种,三姑认为,我若能拜沈万通为师,是造化。 ‘栩栩,你父母那边不用担心,我去劝他们。’ 三姑给我发的信息很长,许是奶奶在旁边她打电话不方便,也有可能是她现在咬字不清晰,就不愿意说话,跟我的沟通就习惯发信息,‘记住,一念愚即般若绝,一念智即般若生,命由己造,相由心生,听从你自己的心意,只要是对的,善的,你想要的,就去追寻。’ 我按着键给三姑回信息,‘三姑,现在是我一头热,沈叔只是给了我机会看书,还不知道能不能看懂。’ 口号归口号。 心里还是慌。 毕竟有纯良在前,小老哥起点比我高,从小又耳濡目染,他都不行,我这半路出家的,难免犯嘀咕。 ‘我的侄女我清楚,没问题的,栩栩可不是会说丧气话的孩子。’ 我对着屏幕扯了扯唇角,手上按着字,‘三姑,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我打你啊!!!’ 三姑故意打出几个感叹号,‘是姑能力不行,轻敌了,这件事,即便不是对你,对任何一个人,姑也会这么帮忙,换句话说,你这件事给姑提了醒,让我知道了阴阳道行的深浅,不是我念了几年经,我就有作为了,姑姑还差的远呢,栩栩,你一定要有大出息,不然,就会像姑这样栽跟头了。’ ‘三姑,我要是能拜师,一定会好好学,为你报仇,为我自己报仇。’ ‘好,姑姑很欣慰。’ 三姑先回了一句,又给我发来了长篇,‘栩栩,我现在陪你奶奶在农村,你父母那边很乱,风言风语很多,学校那边,给你办了休学,若是沈万通收你为徒了,即便命格拿回来,你也在那边上学吧,道术我明白一些,看书本都是皮毛,高深的都得口传心授,你要是拜了师,就得在沈万通身边,不能离得太远。’ 我对着屏幕点头,好像三姑就坐我对面聊天。 庆幸的是家里有个懂些讲究的,能少费我很多口舌。 这就跟我早年学武术一样,因为我学的是套路,爸爸找的是一家武校,我的教练是武校特聘的,他在校外还有一间武馆,他说他小时候就跟师父学武术,学成前和师兄弟就在师父家住,老一辈儿的传统,尤其是小众内传的功夫,出师前都在师父身边守着,得跟没有血缘的亲儿子一样伺候师父。 学道法。 规矩也是大差不差。 换句话说,就算沈叔说不用我在身边,让我捧着几本书回临海自学,那我遇到看不懂的地方,还得打电话问,或是跑回来,效率太低,莫不如就在沈叔身边候着,既能增长见识,又能活学活用。 嗡嗡~ 三姑信息进来。 ‘栩栩,不练艺术体操了,你不遗憾吗?’ 我抿了抿唇,‘不遗憾,我们队里有十多名队员呢,没有我,还有其他人,可沈叔的徒弟,只收一个了。’ 多少有点不甘心吧,可如二哥所言,我可以把它当成个爱好去发展么。 像我喜欢武术,也一直没扔下。 沈叔不一样,他年纪在这,过了这村儿,真没这店儿了。 ‘栩栩,你能这么想,姑就放心了,你父母交给我,回头家里的事儿顺一顺,我会去趟你那,见见这个沈万通,拜师是个大事儿,不能光靠你个小孩儿去说,咱大人得出面,一定要拿出诚意。’ ‘三姑,家里现在很乱吗?’ 爸爸妈妈和二哥都不详说,大姐连我电话都很少接,我真不知道家里啥样了! ‘你小孩子家家的不用管这些,顾好你自己!’ 看! 又是这样! 我对着屏幕叹气,‘二嫂呢,二嫂和我哥还好吧。’ ‘他俩能有啥事?’ 我看着信息都能感觉到三姑的敷衍,‘你二嫂那人你还不知道?就是心眼小,对有志看的严,这掉了个孩子,心情不好,赶上家里条件差了,难免会闹些情绪,怎么,你二嫂跟你说什么了?’ ‘就是二嫂孩子没了,我觉得……’ 一下按出一串省略号发送了! 三姑回的迅速,‘栩栩,你可千万别往自己身上合计,朱晓玲人品不怎么样,真的赶不上你哥先前处的那个对象,早先朱晓玲不就是先怀孕才逼着有志结婚的么,现在看你家破产了,她捞不着油水,又开始找茬儿,不过你别担心,有志回来了,他能镇住晓玲,你的任务,就是照顾好自己,你好,家里就全都好了,明白没?’ 我咬了咬唇,回了一个字,‘嗯。’ 记得朱晓玲和我二哥谈恋爱时,家里是不同意的,因为朱晓玲跟我二哥一样都是混子。 但是那阵我二哥刚刚经历一场备受打击的恋爱,就是我哥的那前女友,和他解围结缘的女大学生夏岚岚,夏的父母都是高只,家里人看不上我哥,即便我哥和夏岚岚爱的死去活来,俩人都在胳膊上纹了对方名字,我哥还为了她天天钻图书馆,就为了沾点文化气儿,也被她家里人撅的一文不值。 夏岚岚的父母还跑到我家指责,说我哥把夏岚岚带坏了,居然让他们孩子纹身了! 我爸妈那时候特喜欢夏岚岚,她说话细声细语,看我哥时永远温柔恬静的笑,我哥在她面前也乖得像猫,俩人什么都不说,就坐在那,都能腻乎的空气冒粉泡泡。 我也喜欢她,她会给我弹琴,纠正我英文发音,还会偷偷对我说,栩栩,我做你嫂子好不好?我真的好喜欢有志,你说他怎么这么帅啊。 所以,她家人一来,我爸妈就说,如果两个孩子真心好,大人不要拦着,有什么条件你们就尽管提,车房我们家会给买最好的。 夏岚岚爸妈仿若受到奇耻大辱,她爸爸指着我爸的鼻子说,你家有钱怎么着,比你们家有钱的人多的是,而文化和素养是你们这种土大款花多少钱都买不来的! 我爸当时就没动静了。 ‘土大款’三字是他命门。 闹到这地步我哥也没说恼火,还去夏岚岚家道歉,说他准备去读电大,充实自己,争取匹配上夏岚岚,结果就是闭门羹吃了个够本。 后来夏岚岚他爸妈就在家里闹病,今天血压高,明天心脏病,还以看病为由给夏岚岚弄到了国外留学,藏了她的护照让她回不来,夏岚岚大概也是心力交瘁,就给二哥来电话说了分手。 我二哥受此打击一蹶不振,恍惚了大半年,能出门了就去把夏岚岚的名字纹身洗了。 洗完有印子,他就纹了条盘臂龙遮盖,整个人又开始不着四六,天天玩,混着混着,就和朱晓玲混出了一个孩子,我二哥好像还不想负责,朱晓玲就直接找上了门,我爸妈才知道二哥在外面做了错事,为二哥仓促安排了婚事。 硬说的话,朱晓玲和我二哥算先结婚后恋爱。 虽说这孩子后来掉了,朱晓玲脾气急,经常咋咋呼呼,不过她和我二哥的婚后感情还不错。 可能我二哥也觉得愧对朱晓玲,对她很好,我爸妈也说,需要朱晓玲这泼辣性格管着我二哥。 有一说一,朱晓玲婚后对我父母很孝顺,还会陪我奶奶看电视剧,对我更是没说的,比对她亲妹妹朱晓燕都好! 所以我心里很认可这个二嫂,即便她和夏岚岚之间有些差距,那只能说人和人之间本就不同。 学历不是衡量一个人的标准。 这一次,朱晓玲因为我家破产和二哥闹,我想到她刚掉了孩子,可能是口不择言。 能理解。 还有点愧疚。 三姑让我别往自己身上合计,我怎么能不合计? ‘栩栩,你奶奶很想你,我跟她说,你训练忙,禁止打电话,你也别联系她,谎先撒着,走一步看一步,啊。” 我心像是被浸入水里,涮啊涮啊,拧出来了滴滴答答的水。 没在回信息。 三姑又给我发了一条,‘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我默默地坐着,低头看着黑下去的手机屏幕,水瓣儿砸落上去,我擦了擦屏,可总也擦不干净。 眼前都模糊了,屋里怎么会漏雨,抬起脸才发现,原来是我不争气的哭了。 …… 过了两天,妈妈给我来了电话,她的意思就是我去看书,真入门了,喜欢了,她没意见,要是不行,正好顺了我爸的心思,不管怎么样,她都希望我好,学什么不重要,这辈子能过得平安幸福就好。 “栩栩,妈妈现在走路不行,管不了你太多,你三姑说,学这个对你好,能有出息,妈寻思了,你出不出息无所谓,就是别出事儿,妈老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妈就不活了。” 我听着手机说不出话,只是觉得妈妈说的话好像有味道,越听嘴里越咸。 “我一直记得黄道士的话,我女儿是老天爷赐给我家的福星,这辈子不愁吃不愁穿,妈妈想,这次就是老天爷给的一点小考验,我女儿肯定会没事的,坏人一定会遭到报应,栩栩,妈好想你,也不知道你住的好不好,吃的好不好,可我现在,都不能去看你,你一定要好好的,学啥都行,就是得好好的……” “嗯。” 我压抑着情绪,“我会好好的,妈,别担心我,等这件事过去,我们一家人都会越来越好的,你相信我,相信我。” …… 日子一下就平静下来了。 我的人生调转了航向,曾经的很多事都与我无关了。 命运似乎是抛弃了我,让我在千万人中,成了那个没有大运加持的倒霉蛋。 同一时间,亦然给我开启了另一扇大门。 每天,我都会吃一片花瓣,再去书屋里挑一本顺眼的书。 拿到正房中供奉无字牌的那间屋子里,跪在蒲团上,关上房门,默默阅读。 沈叔不会规定我一定要看哪本书,也不限制我的阅读数量。 我可以随便看,那间放书的屋子,完全成了我的私人图书馆。 既然放开了手脚,我自然想要沈叔尽快看到我的‘天赋’或是‘灵悟’。 不想被沈纯良比下去。 一到那书屋,我三下五除二就抱了一堆书准备作战。 泛黄的书本摊在地上—— 《周易》、《梅花易数》、《黄帝内经》、还有啥《地理五诀》…… 扒拉扒拉,里面还夹了本《中草药大全》。 我跪在蒲团上,硬着头皮就先翻看《地理五诀》,“四生三合是天机,双山五行全秘诀……啥意思?” 看不懂。 换! 拿起《梅花易数》,“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卦以八除,凡起卦不问数多少,即以八做卦数,过八数即以八数退除,以零数做卦……” 我挠头,“咋还有数学题呢?” 看到下面更是晕,“两个叉念什么字?” 查下字典,知道念爻(yao),然后才能继续,“凡起动爻,以重卦总数除六,以零作动爻……到底除八还是除六啊……” 给我整懵了! 念着念着我就开始点头,睡着了都不知道! 直到额头‘砰’!的一声触地,我一个激灵就给自己疼醒了! 感觉还是没看对,除来除去的,加上很多横杠图片,长长短短,叫啥互卦,给我看的就像视力检查表似的,眼神都不好使了。 再换周易开始—— “乾三连,坤六断……” 又是一悠点头。 我就纳闷儿了! 咋一看这些书,睡眠质量就瞬间飙升了呢! 比催眠曲都好用! 三天后。 我已经是看啥啥迷糊,瞅啥啥不对了! 被捧了十二年的人生,走到今天才算是明白,追求这个东西,俩字,遭罪! 什么阴阳啊,五行啊,八卦啊。 混合在脑子里全成了浆糊。 最丢人的是,有几次睡着了,还让沈纯良撞上了! 这老小子好像就是故意藏在门后,等我额头快触地的时候,就以掩耳不及盗铃之势冲进来,“梁栩栩!让我逮着了吧!我就说了你不行!爷!你快来,梁栩栩又睡着啦!” 我尴尬的啊,擦着口水让他别喊,生怕沈叔过来看到我这副摸鱼的样子! 至于观香…… 更别提了! 书我都看不明白,哪有功夫看香? 况且,沈叔让我看的不是三根香,他有一块很大的木头,油乎乎的,黑了把黢,样子很难看。 他说那是沉香,也不是木头,而是沉香树分泌出来的油脂,油脂形成的凝结物就是这块东西,需要的时会刮下来一点,点燃就是香。 味道很好闻。 操作过程在我看来很麻烦。 沈叔有一个罐子,要先将香灰放在罐子里,一点点压平,这个步骤能给我看睡着,但他做的很入迷,说是静心,然后用羽毛把香灰扫干净,重复压,最后弄个模具在上面,专业名词好像叫香篆或是香拓,再往香拓里添上刮下来的沉香,引燃后盖上镂空盖子,烟雾袅袅,就让我观这个! 香谱都无解的! 晚饭时沈纯良还不忘大力描绘一通我睡着时的模样,说我跟磕头虫有一拼。 “爷,你就不应该给她机会,她比我还没造化呢。” 我不敢吱声,的确看不进去书,可瞄着沈叔,他像是没听到纯良的话,也不问我看书看到哪了,看出啥学问了,每天该忙啥忙啥,像是忘了我们俩先前的话了。 但是吧,沈叔越不关注我,我越过意不去! 总觉得拍下的胸口变成了打在脸上的巴掌。 好不容易求来的机会,自己就这能耐? 特别郁闷! 不用四十九天。 一星期后我就有了放弃的想法。 可能自己真不是这块料。 “栩栩,书看的咋样了?” 晚上回到屋子,我躺在炕上和二哥通电话,“哦,我正看着呢。” “你慢慢看,不急,咱高低得让沈大师看看本事,啥慧根灵悟,往道上一引就全都有了,三姑都说你没问题,哥相信你!” “二哥,我……” 我脸涨的,恨不得抠炕席,“我可能……” “栩栩,你嫂子那边喊我了……哎呀你等一会儿!我特么能和谁打电话,我亲妹子!回家了你还净是事儿,等一会儿我不削你的!!” 二哥在那边喊完,又加快语速对我继续道,“栩栩,你还缺啥不?哥给你邮寄去。” “不用。” 我应着,“我缺啥就去买了。” 爸爸给我邮来了一张银行卡,里面有两千块钱。 我在这花钱的地方也不多,能用好久了。 “那行,先不说了,我和三姑等你好消息,要是事儿定了,我们一起去看你,加油啊栩栩,我妹妹是最棒的!” 放下手机,我长长的叹出口气。 像是要拼命奔跑,奈何鞋不跟脚,脱了鞋又会扎脚,总有种处处受限,力有未逮之感。 原来很多事,不是光靠努力就可以的。 我翻了个身,抬起手腕遮住眼,该怎么办? “栩栩姐姐,你心情不好吗?” 我嗯了声,躺着没动,屋里没人的时候小杜鹃就会跟我说话。 抱她回来的这些天,我们俩倒像真正的朋友了。 “为什么会心情不好?” 她问着,“沈先生说你学的慢了吗?” “没。” 我坐起身,有些失落的看向墙角的花,“沈叔可能是懒得说我,小杜鹃,我太笨了,连书都看不懂,虽然有些字不认识,可就算把认识的字连起来念,我也不懂什么意思,沈叔说有灵悟的自然会懂,小杜鹃,我可能就是没灵悟的人,做不了先生。” “为什么要做先生?” 花瓣轻轻颤动,“我最怕先生了,煞气很重,你不要做。” “傻瓜。” 我难看的笑了笑,“我做了先生才能保护你,保护家人,保护我自己,不然遇到邪崇,我们就是废物,还得麻烦别的先生保护,对不对?” “这倒是,你做先生我不会害怕。” 小杜鹃似懂非懂,“可是,你怎么知道自己没灵悟呢,你才看了几天书?” “我就是不行的……” 我低下头,“最早,是二哥跟沈叔说要收我为徒,沈叔让我看香,问我那香说了什么,我都看不懂。” “香烧成什么样?” “就是……” 我手上比划着,“左手边的微微弯曲,中间圆圆的,右边还耷拉下来了。” 正好有本子和笔,我拿过画了画,抬起给小杜鹃看了看,“就这样,我看完感觉手很热,浑身有力气,但是沈叔说我没读懂它,只是能感受到,表明能踏道,但是资质一般。” “这香在说……天赐金仙麟,功德双圆满,可喜放心。” 小杜鹃花瓣震颤,“栩栩姐姐,你这个香语是大吉利的,说明你很有资质啊!” “啊?” 我懵懵的,“小杜鹃,你会看香头?” “我不知道。” 她比我还懵,“但这个一看就明白了,这香头很好的。” “你一看就明白了……” 我喃喃的,“小杜鹃,这就是灵悟啊,无师自通的灵悟啊!你才是最有资质入道的先生人选啊!” “栩栩姐姐,我已经不是人了啊。” 小杜鹃状似苦笑,:“我要怎么当先生,命都没了。” “……” 我挠挠头,“对不起啊小杜鹃,不过你真的没学过,看一眼就懂了?” “我怎么学?没人教我啊。” 小杜鹃应着,“不过我死了后,有很多东西莫名其妙就懂了,我会闻味道辨善心,还有我知道要依附植物保命,可能看香头也是做鬼会有的本事吧,栩栩姐,我可以确定,这个香头是说你可以入道,而且会大有作为。” “真的吗?!” 让她这么一说,我这星星之火又要燎原了! “沈万通是大师,他要是不想收你为什么还要给你机会呢?” 小杜鹃道,:“栩栩姐姐,沈先生一定是在鞭策你的。” “谢谢你了小杜鹃,我又有斗志啦!!” 我振臂高呼,许姨在房门外猛地一踹,“梁栩栩!再吵吵把火的我给你扔出去!都几点啦还不睡觉,再跟那盆花大呼小叫的我明天就给它砸了!!” 小杜鹃花叶立马蔫了。 恨不得缩成花骨朵状。 我伸着舌头笑笑,也老实的躺到炕上,关上灯后给小杜鹃罩上红布,轻道,“晚安,明天又是努力的一天。” …… 第39章 光明 次日,我吃完早饭又精神抖索的去沈叔隔壁的房间继续奋战。 不过我这斗志就跟手机电量似的,一到晚上就消耗的差不多了。 经常是上午精神百倍。 下午蔫吧疲惫。 跪的腰生疼,瞅啥啥不对。 偶尔一转眼,还会对上纯良潜伏在门口等着看我笑话的脸。 十月末。 天越来越凉,跪着不动更是冷,睡着倒不至于了。 就是闹心。 着急。 若不是小杜鹃每晚都给我加油打气,用最初的香头安抚我,让我坚信我就是那个天选之子,我真要坚持不下去。 “梁栩栩,你真不行,别白费力气了。” 我看着书不瞅他,“今天是10月28号,到12月8号才是四十九天,不到最后一天,你怎么知道我不行?” 这货现在是跟我杠上了,只要他在家,就守在我这屋门口,用语言攻势让我投降。 好像我不行了,他沈纯良就能行了似的。 “那我就等到12月8号。” 沈纯良靠着门框,口吻欠揍如初,“梁栩栩,到时候你不服气也没辙,这行就是这样,死学不成的,你得靠悟性,没悟性你就是把书翻烂了也是学不会。” “你滚!” 不爱搭理他! 在这住了些日子,山上仨人的脾气秉性算让我摸透了。 沈叔呢。 一个字总结,忙。 虽说他每天就接待一个事主,可来人经常就是待一小天,算命的是进屋聊,驱邪是在院里忙活,我没事儿还看会儿热闹,看着沈叔倒是很威风,不过他自上回交手后身体就变得很不好,每天都要喝很多汤药,时不时的还会咳嗽。 偶尔会有人请他出门去看风水,沈叔会走个四五天,回来后也不多言。 对事主的身份隐私一概不谈。 日常的生活作息很规律。 闲来无事会跟我斗斗嘴。 至于许姨。 这老太太算让我爸说着了,刀子嘴豆腐心的典型。 越相处,的确跟我三姑越相似。 她天天骂我和小杜鹃聊天是发神经,还总说要砸了小杜鹃,可她不但没砸,还时不时会给小杜鹃浇点水,施施肥,照顾的可细致! 只要是我换下衣服,许姨就会拿去洗,但是她做这些的时候你不能问,不能感谢,当没看到就成,不然她会说要用水浇死小杜鹃,还说她这辈子最烦的就是花儿,看到闹腾,我要说自己洗衣服,她会说你想浪费她洗衣粉,洗的不干净,晾在院子里碍她眼。 沈纯良如果穿的少了,许姨会扯过纯良给他套衣服,嘴上骂‘咋不冻死你呢!’ 心口不一。 出力不讨好型。 受累命! 我打小接触三姑那性格的人,所以对许姨这模式还很适应,甚至很多时候都觉得她很可爱,她弥补了三姑没在我身边的缺憾。 可要说许姨完完全全的像我三姑,也不是,世上没有一摸一样的人。 就像许姨,她有个和我三姑毫不相同的爱好。 听音乐! 纯音乐和流行歌曲啥都爱听! 她和纯良那屋有音箱和电视机,许姨时不时就会放点曲儿。 歌一般都是老歌,比较诧异的是许姨有时候会放芭蕾舞曲,循环播放! 不过咱不敢去说喜欢听舞曲,她放啥听啥! 最逗得是许姨来了兴致会不分场合,只要她想听了,就得放,即便沈叔正给人看事儿呢,她那边就放上了,你就看吧,事主疼的满院子打滚,家属紧张兮兮,哭声阵阵,许姨磕着瓜子靠在西厢房的窗边欣赏着‘甜蜜蜜~你笑的甜蜜蜜~’ 事主家属都懵了! 谁甜蜜了! 我当时拿着书抻脖朝院里瞅,真哭笑不得,场面老一言难尽了! 沈叔还得去喊她把音响关了,许姨才磨磨蹭蹭的执行。 下一次呢,依然如故。 犯了在改。 改了再犯。 老千锤百炼了。 你要说用耳机不行吗,你来兴致了自己用耳机听呗,省的打扰别人,许姨不干,她说就喜欢歌曲回荡在空气中的感觉,求的就是那种立体音效,乐曲在山风间穿梭,天地沉浸其中,常言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你不乐,那没办法,反正她是乐了! 用耳机干吧的听,没菲欧! 谁都说不得她! 急眼了她连沈叔都敢骂! 你说吓不吓人。 好在许姨也不是天天放歌,具体哪一天来兴致,就看上门的事主点子正不正了。 总的来说,她的确是个病人。 情绪不受控制,心眼挺好的,异于常人的处事习惯我也能理解。 而这仨人里面呢,最让我闹戏的就是沈纯良! 按说我俩就差了两岁,他还发育迟缓,站着没我高,学习不咋滴,心理上,跟我算同龄。 相处时间长了咋说都能亲近些,不说一起玩,做个朋友,偶尔聊聊天总可以吧。 可他连和谐共处都做不到。 为啥呢。 老小子可能抬杠! 起屁。 我多少次都想着和他好好处,不看僧面看佛面,人家好歹是沈叔孙子! 早上起来跟他打招呼,我说早上好,他说看到你就没好。 我说吃什么啊,他说你瞎啊,没长眼睛啊。 没办法愉快的聊天都。 给我的感觉就是他烦我。 特别烦。 大抵也跟沈叔给我机会有关,他特别怕我成为沈叔的徒弟,从而衬托他的不行。 所以他时不时就拿话呲哒我,我忍一回行,回回都这样我也憋不住,心里不爽了就怼他! 许姨被我俩吵烦了,直接说你俩要是能打就出去打,分出个大小王之后就别忙叨人! 我寻思那正好! 咱俩就练呗! 沈纯良还不跟我练。 蔫蔫巴巴的就拿话扎我! 放学回家他也不看书温习功课,最大的爱好除了吃就是看电视。 山上的电视台子少,也就能看看新闻,但是有DVD。 他会去镇里租碟回来看,啥剧都不挑,片头曲一放他就目不转睛的看! 经常看了啥电视,他就学里面的台词,上回农历十五他犯病,人就开始不正常,在院里用头顶着树转圈,拉磨似的,活生生转了一下午,他还不迷糊,我头一回觉得有人犯病比不犯病好,起码他犯病了嘴不欠,整个人特无害。 晚上许姨去扯他回屋,“都等你吃饭啦!!” “谁等我吃饭?” 纯良额顶都被磨掉一层皮。 红呼呼的跟拔了火罐一样对着桌面上的我和沈叔。 “你瞎啊!” 许姨没好气的,给他盛好饭,“快坐下吃!” 纯良打量了一下饭菜,微微眯眼,“怎么没有竹虫?” “我塌妈看你像竹虫!” 许姨骂的他我直憋笑,刚要吃饭,纯良就站在饭桌旁清了清嗓儿,“我不是竹虫,现在我向你郑重介绍一下……” 他把手朝沈叔一送,“这位是五阿哥永琪……” 我一口饭差点喷出来,他手又送向我,“这位是还珠格格小燕子……” 许姨冷着眼,纯良刚指向她,没傻透知道要被骂,不敢撩她,指尖一转,又又指向我,“明珠格格紫薇……回族武士蒙丹,柳青柳红……至于我,在下福尔康,大学士的长子,当今圣上的御前侍卫!” 语落,他还抱拳拿辙儿,下巴高抬四十五度,目光炯炯。 我呛得啊! 这么一会儿我一人客串好几个角色! 还有男有女的。 “你谁侍卫,谁侍卫!!” 许姨毫不犹豫的打他后脑扫,“电视剧看魔怔了你!!” “放肆!!” 纯良咧着嘴,“你个容嬷嬷!” “倒霉孩子,我让你容嬷嬷!让你容嬷嬷!” 许姨脱下鞋,对着他屁股打的更凶了! 没多会儿,屋里就剩沈纯良的哭嚎。 我端着饭别过脸,怕沾到他叫唤出来的唾沫星子…… 别说,真挺解气。 遇到这种事,沈叔真从头到尾一言不发,纯良指他说是啥五阿哥时眼都没抬,很淡定的吃饭,等到许姨气喘吁吁的削完,纯良也老实了,沈叔才说了句,“吃饭。” 摊上这么号孙子,都磨出来了! 那天吃完饭我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原来纯良上次犯病说的那句过年好,也是看的电影或是啥电视剧学会的,正好让我和爸爸撞上了,才会莫名其妙! 嗨! 根儿在这呢。 反正你从头到脚看他,都不觉得他像个正常14岁的男孩子,不玩游戏,不爱学习,好像也没啥朋友,放假了就在家一蹲看电视,再加他那倒霉性格,我俩能和谐友好太难了! …… “梁栩栩,这是我家,我为什么要滚?” 纯良靠着门框还不走,“要我说,你有时间别在这看书了,不是着急想拿回你的命格么,那就多下山走一走,兴许那个术士还等着你呢,你一下山,才有机会让他现身,我爷好动手抓他,抓住了他,你拿回了自己的东西,就赶紧滚回你自己家吧。” “你懂个屁。” 沈叔交代过,他不在时我不能下山! 院里他布过阵,邪祟进不来,破了阵他也能长线应对。 我出去瞎走就不同了。 气场会乱。 一但沈叔离得远,我默相时他感应的慢一些,我就容易没命了! 这两天沈叔出门去给人看风水了,没说啥时候回来,我嘚嘚瑟瑟的下什么山? 想到这我明白了! 沈纯良就是看沈叔不在家故意激我呢! “我比你懂。” 他慢悠悠的走到我身边,弯身指了指我书页上的‘廨’字问,“这个字念什么?” 我硬着头皮,“廨么!” “算你懵对可。” 他点了下头,“公廨是什么?” “是……” 我卡壳了。 公厕? 不对! 古代不能有这称呼。 我谨慎的选择不回答。 “你不知道吧。” 纯良嗤笑了一声,“公廨指的是旧时的倌府,驿舍你知道是啥意思吗?” “不就旅店?” 我瞪大眼,“你滚开行不行,不用你给我讲!” “哎呦,还知道旅店呢!” 纯良撇着嘴,“啧啧啧,看电视学的吧,电视里给你讲过乾坤没?知道什么是乾坤吗?” 我受不了他这阴阳怪气的样儿,看了眼窗外,许姨又在院里放上歌了,太阳出来了我爬山坡~爬到了山顶我想唱歌~歌声飘给我妹妹听啊~听到我歌声她笑呵呵~ 真是热闹! 趁着许姨心情好,我也不想找事儿,起身就看向纯良,“请你出去行吗,我能不能看懂书是我的事儿,不用你管。” “谁管你了,我就是问你知不知道。” 纯良微抬着下巴冲我,“梁栩栩,你看了这些天书,乾坤都不明白,书看哪去了?看狗肚子里了?” 他这形象一贱起来特别像电视里那种鸡鸣狗盗之人。 烦到会让人咬牙切齿。 我对着他那八字眉,“看你肚子里了。” “看,你就这本事。” 沈纯良摇头晃脑的气我,“有能耐你拿道法跟我说话,跟我说说啥叫阴阳,什么是八卦,让我也服服你,一个出门都要靠吃花瓣借气的阴人,还妄想做我爷爷的徒弟,你咋那么不要脸呢?还要耍贱,我看你真挺贱……” “你闭嘴!!” 我打断他的话,“沈纯良,不是你遇到了我这种事,我学道是为了保护自己,也保护其他人!如果你的命格也被人偷走,你就不会说这些风凉话了!” 纯良哼笑出声,“梁栩栩,那我问你,命格被人偷走是不是就是别人的了?” 我瞪着他没答话。 “明摆着的啊,命格被谁拿去用就是谁的了。” 纯良手上比划,“你的命格,现在被另外一个人用了,等于是人家的,你还要拿回来,那你不等于重走那邪师的老路吗,你伤害了另一个用你命格的人,我爷还说你心好,心好能办这事儿?命格又不是物件,被偷走了能拿回来,那相当与命,你口口声声要夺回命格,不就是间接再说,想要另一个人的命吗?梁栩栩,你这就是正道,正心吗?你好意思伤害另一人吗?” “……” 嘿! 他还真给我说懵了! 合着我命格被别人用上就跟我一点关系没有了? 我要拿回来还出错了? “梁栩栩,你得大度啊!” 纯良见我哑然,明显得意,“这才是善良!不然你就是假善良!对吧!” 我没言语,对着他的眼,这一刹那,我似乎被他点化了。 伴着窗外热闹的歌曲,我脑中居然响起了悠长的佛音,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我看到了圣洁的白莲,看到了无上的金光,沐浴在仁爱与慈悲之中,我的灵魂被荡涤,思维接受了洗礼,心底深处,忽的升起轻灵般的声音,两个字来回飘荡,如木鱼般敲醒我的耳畔,修正我的善念,那两个字就是—— 揍他!! ‘嗵’! 我一拳就杵上了沈纯良眼眶! 放你娘的狗臭屁!! “噗!!” 沈纯良脚下不稳,“梁栩栩!!” 他踉跄了两步后捂着自己的左眼,“你,你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 满嘴胡言,颠倒是非黑白! 我缓了口气就想扇他巴掌,没成想他眼神不济反应还挺灵敏,脸一侧躲过去了! 刺啦声响,我巴掌没拍着,指甲却把他面皮儿擦出了红磷子! “啊呀!你挠我!!” 沈纯良一手捂着眼,另一手又摸了摸被我挠出道子的脸,表情夸张,“梁栩栩,你给我破相啦!” 转身他就要跑,“许奶!梁栩栩疯啦!!!” 我抬脚就追,撵到院子里一个大跳蹦到他后背,本想屈膝用膝盖给他击个踉跄,谁知他承受不住我的力量瞬间便被我压趴在地,“许奶!救我!!!” 这一刻我啥都不顾了,单膝压着他背身,上手就是一阵狂挠! 老实讲我真是悠着来的! 没敢往死弄! 我这右拳二哥都吃不消,所以杵他眼眶一下就完了! 咱也不想继续锤他! 毕竟我有丰富的揍人经验,揍完对方家长都会找来算账,还得父母给我善后。 今时不同往日,我就住在纯良家,搁人家长辈面前生锤人孩子太难看…… 生挠应该没问题! “许奶啊!许奶!!!” 沈纯良的战斗力约等于零,趴在地上就承受起我一阵乱挠! 见他高喊许姨求救,好呀,我助他一臂之力! 薅起纯良后脑勺的头发,将他脸强迫拽起,角度刚刚好对上正靠着墙边听歌的许姨。 喊呀! 纯良龇牙咧嘴,“许奶啊,我头皮好痛呀!要秃啦!!您快拦着她!梁栩栩疯啦!!” 其实他根本不用喊,我跳起来给他按倒的一刹那,许姨就看过来了。 人家又没瞎。 但是许姨一动没动。 脸上都没啥表情,磕着瓜子继续听歌,不知是被纯良叫的烦了,还是他那模样太惨,许姨懒得看,几秒后,她扑落扑落瓜子皮,抬脚回屋了! 回应给我们的,只有加大的音响歌声—— ‘我嘴里头笑的是呵呵呵呵~我心里头美的是啷个哩个啷~!’ “许奶!!!!” 沈纯良鬼哭狼嚎,声音劈叉,“救命啊!谁来救救我呀!!!!” 我伴着歌声更用力的揍他! 今儿必须分出大小王! 让你巴巴我! 让你把黑的说成白的! 让你说我不行!!! 打累了,沈纯良还想挣扎一下,翻过身要反抗,成,我给他机会! 等他正面翻过来我就灵敏的起身准备出脚踹! “别!我错啦!!!” 看我抬腿纯良彻底怕了,被我薅拽成超级赛亚人的头发竖竖着,整张脸红条交错,一只眼睛还被我打成了核桃,想睁还睁不开,眯着不断轻颤,“梁栩栩,别,别打我啦!我,我不行啦!” 他躺在地上做投降状,双手高高的抬起,“服了服了,我这样都没办法上学了!” “……” 我看着他没动,他这被我打花的脸,怎么—— 眼瞅着他翻身要跑,我眉头一紧,“别动!!” “啊,我不动!” 沈纯良跟个翻壳乌龟似的躺在地上,眯着那只肿眼,“梁栩栩,你是不是在那研究怎么羞辱我呢?告诉你啊,士可杀来不可辱,不许逼我做有损我爷门风的事儿。” 下午的阳光洒在他脸上,我嘶了口气,近了近蹲到他脸旁,阴影洒下来,沈纯良还要躲,被我一个眼神定住,他喉咙明显的抽动,“你,你要做什么?” “你这脸……” 我起身移开,阳光又洒过去,再蹲身,阴影又将他鼻青脸肿的模样遮住。 阴阳? 纯良明显发懵,“你、你要干什么?!” “别说话!” 我端详着他,脑中噼啪作响,他被我打肿的眼像条蝌蚪一样突起在红条交错的脸上,和那只没打的眼形成了鲜明对比,这副形象,居然在我脑中形成了一张太极图。 戳了戳他肿起的眼眶,纯良嘶了声,“哎呦,疼!” “忍着!” 我拿下他护眼的手,仍仔细的看,“易有太极,是生两仪,黑为阴,白为阳,指天地,奇偶,刚柔,玄黄,乾坤,春秋,而两仪,又生了四象……” 脑中不停的朝外涌着东西,我以他的脸比做太极图,视线掠到他的脑门,脸颊,下巴—— “东方七宿,指青龙,南方七宿,为朱雀,西方七宿为白虎,北方七宿为玄武,代表四种动物的形象。” 纯良脸上被我挠出了无数红条,尤其是脑门,抓出了长长的红道,下巴由于角度不顺手,抓出的红条都很短促! 我一拍脑门,猛然通透! 乾在上,为老阳,爻的基础符号就是长的一,称为阳爻。 坤在下,为老阴,卦爻的符号就是短的一,称为阴爻。 而他左右脸长短搭配的红条,就是少阳,和少阴! 此为《易传》中的四象! 纯良面容其它处亦然有红条,按照上下左右方位逐一演变,则会推出太阳之阳,太阴之阴…… 最后得出八卦方位! 乾、兑、离、震、巽、坎、艮、坤! “这就叫四象生八卦!!” 我倏然站起,直觉头聪目明,“八卦不过是阴阳,四象不过是二物,太极动生阴阳,天地不过一阴一阳而已!” 懂了。 书里写的东西真的懂了! 原来我不是看不懂。 真的是需要悟性! “乾三连,坤六断,震仰盂,艮覆碗,离中虚,坎中满,兑上缺,巽下断……指的就是卦爻啊!” 仨个长条横线,就是三个阳爻,乾卦,乾三连啊! 以此类推,把乾卦的三条断开,从中间竖着一砍,不就是坤六断吗?! 古人把口诀都告诉你了! 摸不到门路怪谁! 心情激动地无以复加,我抬头看了看天,视线掠过远处的山川,感受着深秋的凉风,抬手从风中轻轻的穿过,骨缝中有滋滋声响,“乾为天,坤为地,震为雷,兑为泽,巽为风,离为火,坎为水,艮为山……” 天地定位,山泽通气,雷风相搏,水火不想射! 我啪的一拍手,“卦象,卦象,这就是象啊!” 万事万物皆有对应! 我血热着,面冲正房而站,先天八卦为体,包含天地生成之理,宇宙形成的大现象。 后天八卦为用,根据先天八卦演变而来,说的是宇宙以内的变化和运用法则! 帝出于震,齐于巽,相见乎离,致役乎坤,说言乎兑,战乎乾,劳乎坎,成言乎艮! ‘帝’指的就是太阳! 震东,巽东南,离南,坤西南,兑西,乾西北,坎北,艮东北。 由此形成了自然验证之理! “所以书上才说,先天八卦讲对待,后天八卦讲流行!” 我神经叨叨的念着,“沈叔家坐北朝南,后院就是北,为坎,数字为一,六,五色为黑,是宅中湿地之处……” 抬脚直接跑到后院,风劲朗了几分,入目的是一片空地,听说春夏会洒满花种,入冬就枯败了,但是地里的东西不容小觑,为我解毒的小花小纹,小黑小亮,以及成群的蜈蚣宝宝们就是养在罐子中埋在土里面的! 我先前害怕,不太敢来后院,如今脑子里疯狂的输出要验证的东西,倒真觉得,卑湿之地,适合阴物生长。 埋在地底,又应照了先天八卦的坤土,表安稳,利求谋啊! 通了。 看过的东西都捋顺了! 我吸了口凉气,顿觉书看的不够,输入的还太少,我必须继续看书! 双手激动地攥拳,我跑回前院,“纯良,我懂啦!真的太谢谢……” 人不见了。 他躺过的地方只剩人形的身印以及乱糟糟的脚印。 风一吹就要散了。 歌曲仍在院里飘荡,已经唱到走在乡间的小路上了! 看了看西厢房,依稀能辨别出许姨的骂声,:“你哭啥哭!能被个小姑娘打的吱哇叫唤的还有脸哭啊!下回还撩不撩闲了!疼个屁!眼眶离心脏十万八千里呢,给沈先生打什么电话!你死不了!” 我缩了缩脖子,转而又没心没肺的发笑,进屋拿起书本就哼起来,“太阳出来我荡秋千,荡完秋千我荡电线,突然来了高压电啊,一下子把我送到西天,我给阎王点跟烟,阎王说我是好少年,过了一年又一年啊,终于回到了人世间。” 星光灿烂,伴我夜行,给我光明。 第40章 差距 醉生梦死般看起了书。 说句不好听的,要是我学习能有这废寝忘食的精神头,啥大学不手拿把掐啊。 除了吃花瓣和上厕所,我屋都不出。 连肚子都不饿。 完全被精神食粮塞满了! 许姨可能是怕我死在牌位这屋,就送点干粮给我。 态度么。 一如既往! 她不会夸我努力啥的,“对,你就这么看吧,眼睛瞎了你就高兴了!” 我拿起馒头笑,感觉许姨越来越像家人。 永远口不对心。 我却没办法改正,学习的热情已经被全部激发出来! 甚至横生出了一种痴迷感。 尤其我摸到了门路,当看懂了这些文字后,满心满意都是汲取,疯狂的汲取! 看书的效率大大提高,字典翻看的越发勤快,玩过贪吃蛇的游戏么,我当下就像那只不停吃球的蛇,希望自己越来越大,直至通关成功。 “看到哪里了?” “荆楚岁时记……” 我埋在书堆里应着,转头看向站在门口的沈万通,不禁大喜,“沈叔,您回来啦!!” 沈叔淡笑的看我,“听小许说你这三天一直在用功?” 三天? 我怔了怔。 感觉就是一晃神啊。 揍完纯良我就进来继续看书了。 都过了三天啦! “沈叔,我能看懂了!” 我踉跄的站起来奔到沈叔对面,“您考考我!” 沈叔看了看摊在地上的几摞子书,“周易有多少卦?” “六十四卦!” 我干脆的回,“在此基础上,还能演变出四千多卦!” 沈叔略一挑眉,似重新认识我一般,“何为风地观卦?” “打卦两个阳爻,四个阴爻排列会得出此卦,旱荷得水。” 我回着,见纯良在门后探头探脑,不禁提了提声,“观者,为人所仰也,故有旱荷得水之像,一池荷花,正当干旱的时候,池水干了,花瓣枯竭,不茂盛了,忽然天降大雨,花又重生茂盛,所以,占此卦者,有贵人扶助之兆。” “象呢?” 沈万通平着音儿,“又如何去断?” “事业荷花出水中,旱日不如往日同,幸得萍水来相逢,枝叶重鲜花更红,这是取类比象。” 我像个接受检阅的学生,夹杂着一些在沈纯良面前‘翻身农奴把歌唱’小气质,认真的回,“断卦则是,生意买卖利息多,婚姻自有人来助,出门不怕受折磨,走失得见口舌散,疾病皆除人人散,观卦,中上卦,观下瞻上。” “凑合。” 沈万通颔首,“是死记硬背还是……” “看的。” 我笑了笑,“书太多了,我就是顺着看,但是您一问,我全能想起来。” 诶~ 有点吹的感觉呢。 “看到没?” 沈万通转头看向门外偷听的纯良,“这就是你不能踏道的差距。” “切!” 沈纯良哼哼,“梁栩栩是瞎猫撞上了死耗子!这两天她就看周易了!您问她点别的!” 我毫不客气的白了他一眼! 讲真,看到纯良那张青紫尚在的脸我还挺内疚的。 这形象肯定没法去上学,我还寻思要找个机会给他道歉,不管咋说咱动手都不对! 可他现在的态度让我还想去揍! 没打老实。 “梁栩栩,看别的书了吗?”沈叔摆明了想让纯良服气,对着我继续发问。 我点了点头,“还看了些民俗讲究,风水格局。” “财神怎么迎?” “迎财神的方位是按照天干顺序排列,正月初一缝甲,财神是坐东北面相西南,初二缝乙,财神是坐南面向东北……” 我干脆的,:“甲艮乙坤丙丁兑,戊己财神坐坎位,庚辛正东壬癸南,皆是财神正方位。” “你说这些书面的有啥用?” 沈纯良在门外探头道,“有本事你告诉我实际咋运用!” 没出息的! 生怕我动手。 躲在沈叔身后底气不足的辩驳。 “很简单,今年过年是阳历的1月28日,乙酉年,己丑月,丁巳日,既然是丁巳日,财神方位就在正西,三十的晚上迎财神,就朝西方磕头,恭迎财神今年到家。” 我面不改色,“如果是初一迎财神,1月29日举例,乙丑年,己丑月,戊午日,戊午日,财神在正北,那么鞭炮朝北方放,磕头也朝北方,便可迎来财神,如果要请来全部福神,也可朝财神位磕头后,四周转一圈,就会把福神贵神全部请到家了。” 顿了顿,我补充道,“若是自己家想供奉财神像,这个就需要主人的生辰八字,再根据家宅位置,另做详看,若仅仅是简单的迎财神,按天干找寻就好。” 沈叔刚刚也说得‘迎’嘛! 得会听话。 “不错。” 沈叔很满意,眼尾捎着纯良,“你服气没?” 我挺着脊背,无声的抿唇,美得很! “我,我……” 纯良憋在原地,瞪向我,撤扯着嗓子喊了声,“不服!!” 转身就跑了! 我站着没动。 气死人不偿命。 你不服也没办法。 入门我才发现,这行的门槛有多高。 不是说你守着高手就能学到高手身上的本事。 神雕里大小武的师父师娘还是郭靖黄蓉呢。 武功几流? “梁栩栩,不要骄傲。” 沈叔踩下我翘起的小尾巴,“观香呢,观出什么了?” “这个……” 我蔫了。 看了眼牌位下的香罐子,沈叔不在,许姨会进来更换,保证香气一直缭绕。 “我还没倒出功夫观香呢。” 书都看不过来,咋个观香? “不成。” 沈叔严肃了几分,“梁栩栩,观香是看你慧根,这关乎于你日后的高度,你要是观不出门道,日后就算把东厢房里的书全背下来,也就是个寻常先生,能吃这口饭,未必就能起势,起不了势,我收你何用?” “沈叔,不是还有时间嘛!” 我急着辩解,“等我过些天把书放放,肯定会观出门道的。” 沈叔不再多言,“你出来洗洗脸,吃点饭,书不是一日看完,道也不是一天学成,若是身体垮掉,更做不了我徒弟。” “嗯。” 我点头准备跟他出去,又看了看牌位,忍不住问,“沈叔,为啥那牌位上没字啊,像您这种先生,供奉的不都是祖师爷的牌位么,您怎么不写祖师爷名讳啊。” “我祖师爷太多。” 沈叔斜我一眼,“写不过来。” 额。 怼的我没话说! “所以您就弄个无字牌把祖师爷放心里了?” “差不多吧。” 沈叔轻飘飘的回,“最主要的,是留给我徒弟。” “徒弟?” 我没懂。 沈叔对我笑笑,“我活着,我的师父都不认我,我也没脸提起他们的名号,但我死了,我希望能有个拿出手的徒弟,把我的名字写在牌位上,以表我沈某人重入正道之心。” 阳光晃进来,我微微眯眼,见沈叔的刀疤脸被镶嵌了一层金边。 我脑子一抽,:“沈叔,你放心,我回头一定会把您的名字写到牌位上,让您瞑目。” 沈叔脸色一变,“我说了收你为徒吗?” 我没皮没脸的笑,“迟早的事儿么。” 他故意气我一般,“我可是要人尖儿!” “我就是人尖儿!” 我脸大的,“反正咱俩拉过钩啦!” “哎呦喂。” 沈叔咧起嘴,“呸呸呸,吐三口,发的誓,不作数,老天爷,好朋友,咱俩掰啦!” “你……” 我憋了几秒,单手抬起,“反弹!” “什么?” 沈叔一愣我就恶狠狠道,“驳回!沈万通单方面毁誓无效!我梁栩栩跟你耗到底了!” “……” “哼!” 我鼻音一重! 扭头走了。 “梁栩栩!!” 沈叔极其失态的在我后面大骂,:“你还敢直呼我名讳!学道的能你这样吗?!你是吃驴肉长大的啊!我是要收徒弟!不是找祖宗!!” 我不说话,回头朝他做了个鬼脸。 沈叔捂心,“反了反了,我要找阿明来接你!!” “阿明是谁?” 我真不认识。 “殡仪馆的!” 沈叔瞪着眼,“让阿明来接雷呀!!” 妈呀。 气出粵语了还。 我笑了,“阿明他毛时间啦。” 就说武术不白学,起码我国内外参加过多场表演赛,在港城住过一个月呢! 粵语嘛,懂丫滴滴。 许姨在屋里端菜上桌,见怪不怪的摇头,:“老的没老样,小的没小样,一个个的,都要上天,完犊子了,这家算完犊子了。” 我抿着笑,对上镜子就傻眼了。 妈呀! 里面的人是我吗? 头发乱糟糟的。 好像道姑钻了鸡窝。 头顶一颗松垮垮的丸子,碎发全部炸开! 脸也没法看。 双颊凹陷,眼眶发青,尤其我脸盘小,瘦下去下巴会尖,瞅着就营养不良。 唯一有神采的就是眼底,和形象完全不成对比。 整个人瘦骨嶙峋而又精神饱满的特别病态! 哪哪都不正常! 这可不行! 我赶忙去洗了脸,又认真梳好头。 默默告诉自己一定要好好吃饭,按时睡觉,不然真的会变丑的! …… “爷,就算梁栩栩有些悟性您也不能收她为徒,她有做先生的善心的吗?您看她给我打的……” 饭桌上,纯良委屈巴巴的指控我,“她打完我就算了,还不让我动,让我躺在那装王八,还用手指戳我肿起来的眼睛,差点就给我戳瞎了啊!” “纯良,我那时是来了悟性,不是故意戳你眼睛的!” 烦他归烦他! 一见纯良这哭机带尿的样儿,我还有点不落忍! 再者已经收力了! 没敢锤! 我都是用挠的! 否则他那塑料体格就不是青紫的事儿了! “你还想怎么故意!” 沈叔一回来,纯良明显有底气了,“梁栩栩,你但凡要是善良点,就不会挠我那么多下,还抓我头发!梁栩栩!你就是不善良!!” “我……” 我哑然,“要不善良也是你先不善良的!你把黑的说成白的,激我的!” “那你也不能动手!” 纯良瞪着眼,“动手就是泼妇!!” “你!!” 我放下筷子站起身,纯良见状就朝沈叔身边靠,嘴还不闲着,“爷你看到了吧,她还想打我,你在家她还要打我,就这样的哪有善心,哪有担当,您可千万要擦亮眼,不能她有点小聪明就被她蒙蔽了!” 这人! 我一口气堵在心口。 万幸的是沈叔不搭理他,许姨也不拿正眼看我俩。 饭桌上就我和纯良在无实物PK。 憋了几秒,我对着纯良弯下腰,“对不起,我不该打你,我现在向你道歉。” “爷,你看她多虚伪。” 沈纯良撇着嘴,“她一个小学生都这么虚伪了,长大了还得了,您可……” 我躬着身,无声的告诉自己忍。 不管怎么说,打人是不对的。 本来他沈纯良的脑子就不好,有些弱智。 我不能跟弱智一般见识。 尤其是嘴欠的弱智。 “纯良。” 沈叔慢悠悠的看向他,“梁栩栩年纪小,又是女孩子,借住在我们这里,已经万般无奈,你作为主家,不说略尽地主之谊,怎么好句句带刺,尖酸刻薄,这是梁栩栩个性率直,眼不容沙,若是遇到个性子软的女孩子,不得被你欺负哭了?” 看吧! 不管我和沈叔怎么斗嘴,沈叔都不记仇,是非曲直分的明朗。 这也是我跟沈叔能不断亲近的原因。 护短可以。 分事儿。 “爷!” 纯良不乐意了,“是她先招惹我的!” “她怎么招惹你了?” 是啊。 我也不明白。 怎么招惹他了? 打从住进来,我就想和他好好处的,是他一来就跟我过不去么。 “她……” 纯良张了张嘴,“她比我小两岁呢,凭啥辈分比我大?你是我爷爷,她为啥管你叫叔,管许奶叫姨?” 我莫名其妙。 这也叫事儿? 辈分不是从我爸那论的么! 怪我啊! “纯良,你可别歪歪没用的了。” 许姨无语的看向他,“说一千道一万,你就是小心眼,看这梁丫头哪哪都比你强,你被比下去了,心里不痛快,要我说,你也是真窝囊,一个大小伙子,能被个小姑娘按着揍,还有脸让我救你,你咋不被打死了呢,打死省粮食了,出门可别说是沈先生的孙子,丢死个人。” “许奶,你……” 纯良又被扎到了! 饭也不吃了,起身回屋去哭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滋味儿蛮复杂。 自责内疚中还有那么点压制不住的暗爽。 该! “你也是的。” 许姨又瞪向我,“小姑娘家家的出手也太黑了,那能往脸上挠吗,给纯良挠破相了怎么办?将来娶不到媳妇儿你嫁给他啊!” “……” 我头皮一麻。 报告! 我终身不嫁! “梁栩栩,我不管你是啥托生的,悟不悟性,徒不徒弟,住在这,就得讲规矩,要和谐,家和才能万事兴,我他妈成天一堆事儿要做,还得给你们俩断案啊!” 不容易啊。 没想到还能从许姨口中听到‘家和万事兴。’ 就是您老说这话时能不带脏字么。 骂了我一通,许姨也撤了。 沈叔事不关己的吃着饭,吃完才看向我,“你还站这干什么,吃好了?” 我低着头,“沈叔,我真的想和纯良好好处的,但是他……” “记得我和你说过人的天性吗?” 沈叔淡着眉眼,“纯良的亲生父亲是刹人范,已经被处决,杀得就是纯良母亲,他母亲曾作风不佳,他父亲一直怀疑他母亲没有从良,从而种下祸端,纯良父母双亡,没人养才被送到福利院,档案上记录的双亲情况太恶劣,很多人都怕纯良骨子里有坏基因,虽然他很健康,也没人领养他,直到我给他带回来,教化至今。” 我讶然,“他父母……” 根儿是不好! 但跟纯良没关系啊! “纯良天性善妒,小肚鸡肠,言语间不乏恶意,幸在他没有害人之心,城府不深,比较纯粹。” 沈叔语气平和,“父母的事情和孩子无关,他出生就是一张白纸,你也不要用异样眼光看待他,人与人之间要想交心,就需要行动,任何关系都需要经营,需要付出,我可以说,你若是能交下纯良,他必然忠心耿耿,绝无他念。” 意思是,纯良嘴虽然欠点,交下来绝对靠得住呗! 付诸行动? 没问题! 当天下午,我朝沈叔讨了两个护身符,揣着就下山了! 直奔音像店,租了套店主说目前最火的偶像剧,顺便去趟市场买了一塑料袋零食。 同秀丽姐聊了几句,掐着点,赶在黄昏时回到了山上。 一路挺顺,没遇到啥奇怪事。 看来沈叔说对了,那个术士要养伤,一时半会儿不会出来。 我心态挺复杂,希望那个术士快出来,又害怕沈叔吐血。 术士不出来呢。 我也没失落。 空出一些时间也好。 沈叔身体要恢复,我也好涨涨本事。 进屋,纯良正趴在炕上看电视,许姨坐在炕边打着毛衣,见我进来,俩人都没说话。 我拎着零食放到炕上,“纯良,你看你爱吃啥,我请你吃。” 纯良朝袋子瞄了眼,脖子当即伸长,“可乐!!” “你喜欢喝?给你!” 我拿出可乐,“还有薯片,果冻,酸奶……” 拿出瓜子递给许姨,“这个是给许姨的,咸淡正好,磕的不口干。” 许姨打着毛衣没接,掀着眼皮看我一眼,“谢啦!” “不客气。” 我陪着笑,纯良也露出笑模样,正对着零食挑拣,看到袋子里的碟片,眼睛登时一亮,:“哎呀,你租到蓅星花园啦!!” “嗯。” 我点头,“老板说这个老多人租了,正好我去就赶上了,要不要看,现在放啊。” 没好意思说咱没有‘正好赶上’的那个好点子,而是多花了二十块钱从预订人那里暂租的。 老板说是看沈叔面子,让我后天一定还回去,不然他就上山来找我了。 “快放!” 纯良激动了,“这剧老火了!我们班女孩儿都念叨好看!” 女孩儿…… 我不好揶揄他。 特别麻利的就给他放了碟片! 三集过后,我们仨就在炕上排排坐,对着电视目不转睛了! 许姨磕着瓜子,面无表情,我吃着小零食,跟着剧情时不时的窝火。 男猪脚太气人了! 纯良半张着嘴,看到那四人组从车里拉风的下来时,他站在炕上疯狂大喊,“道明四!道明四!宇宙第一帅的道明四!!” 我摇头,“不,他凶巴巴,还欺负衫菜,我喜欢花择类,里面他最好看了。” “道明四!!” 纯良不满我的态度,“他不是故意欺负衫菜的!你这个俗辣!” “他还不故意?” 我吃着薯片斜他一眼,“还俗辣,你很机车诶!” “香蕉你个巴拉!” 沈纯良来劲了,“梁栩栩吼,你很烦内!哦你今天必须说道明四最帅!!” 完了。 又中毒了。 我惹不起躲得起,下地就要回屋,谁知道沈纯良拽着我胳膊不让我走! 非逼着我说男主最帅! 还要让我喊出天下第一的道明四。 我觉得男主要是知道拍个剧就能有这样的粉丝都得跟着迷糊! “我只能说花择类最帅。” 总不能违背我自己的意愿! 沈纯良犯病了! 他必须让我喊,还掰我的嘴,这不戳我命门上吗? 我甩开他的同时就一巴掌拍到炕桌上,“你起开!” ‘啪嚓!’ 炕桌居然四分五裂! 纯木头的桌子。 瞬间报废! 木屑子横飞。 我脑瓜子嗡~了一声。 看了看右手,这么大劲儿了么? 以前不至于啊。 “啊!我桌子!” 沈纯良连滚带爬的奔到炕桌前,捡起桌腿,眼泪随即飙出,“这是我爷给我订做的桌子!用来给我写作业的!是我的生日礼物!!梁栩栩!你赔我!!” 我涨着脸,“对不起啊。” “对不起有用的话还要警檫干嘛!!” 他哭着朝我喊,“陪我桌子!爷啊!爷爷!!” 沈叔进来时纯良已经哭得恨不得给桌子举办个葬礼,快背过气了。 我站在旁边,也有些手足无措。 沈叔看了眼还在放着的电视剧,又冲向没事人样的许姨,“小许,怎么了这是?” 许姨扑了扑手上的瓜子皮,肩头一耸,“我不造耶。” 沈叔:“……” …… 结果很显然。 我赔了夫人又折兵。 花了钱。 不但没和沈纯良走近,还让他更恨我了。 桌子是他小学一年级时沈叔给他订做的,因为他那时太小,家里没有合适的书桌,沈叔就给弄了个小炕桌,他特别喜欢,即使长大了,角度不合适,他宁愿将桌腿垫高,也要在炕桌上看书写作业。 我一巴掌把人家的心头肉给拍烂了。 可我真没想到会拍碎桌子! 都给我自己吓到了。 我分析也有可能是桌子的年头长了,木头酥了,赶巧我一拍…… 但这不是我打坏人家桌子的理由! 沈叔吩咐许姨收拾干净后就着重看了一眼我的右臂。 深深的眼让我有些紧张。 我觉得沈叔是想责备我的,认为我太过分了。 但我等了半天沈叔也没批评我,只是安慰纯良,会找人给他做个新桌子,让他不要再哭。 纯良抱着条桌子腿抽抽搭搭,“爷,我要跟这个炕桌一摸一样的,不,更好的。” 沈叔嗯了声,拍了拍他肩膀就回房间了。 我一晚上没睡好,拿出手机看了看,这几天家人也没来电话。 只给我发了几通短信,让我天冷了加衣服,别感冒了。 看来家里人都很忙。 顾不上我了。 我想给爸妈去电话,看起书时还好,闲下来就会很想他们,特别想。 看了眼时间,都半夜了,想必他们都休息了。 压下心思,我翻了个身,逼着自己睡觉,也没心思和小杜鹃聊天了。 “今天镇里有大集,有戏班子和民间歌舞团的表演,我要去看戏,晚饭前回来,中午饭你随便凑合凑合吧。” 许姨吃着早饭对沈叔念叨,我听完就说要跟她去。 正好把碟还回去,没看完就不和谐,还是别看了。 顺便再买些花种回来,只当给自己找点乐子。 瞄了眼郁郁的纯良,我还得去打听下木料,把人家的心头肉弥补弥补。 许姨没啥意见,看纯良在家也是闲着,就带着一起出门了。 镇上多了好些人。 赶集么。 周围村镇的乡民都来凑热闹了! 市场前面搭起了戏台子。 演员顶着寒风在上头表演。 喧喧嚷嚷,笑声阵阵。 许姨对着戏台子就继续开始她的习惯,嗑着瓜子用心欣赏。 别看她骂人不含糊,个人素质很高,瓜子皮不会随地乱扔。 左手腕永远挎着两个塑料带,一个袋子装着瓜子,一个空袋子装瓜子皮,不过也很神奇,她从来不低头看袋子,该看啥看啥,右手也不会掏错,磕完正好扔空袋子里,不存在拿出瓜子皮放嘴里,或是磕完了把皮扔错袋子,也是个绝活。 就是她看上戏了完全不管我们,别打扰她就行。 我揣着内疚,自然得哄着纯良,请他吃了串冰糖葫芦,他刚有点笑脸,我接完零钱手肘不小心撞到了他,他张着大嘴刚咬下第一颗山楂,被我这么一撞钎子尖头直接杵牙花子上了! 血当时就出来了! 纯良含着山楂疼的眼泪哗哗,就这还不把山楂吐出来,就着血咽下去问我是不是故意的! “对不起纯良,我真是不小心的。” 我愁的啊,赶忙去买纸巾给他擦擦,可那是牙花子,没法擦,天还冷,一擦就粘上了! 纸沫子他吐又吐不出来,只能珉珉全咽了! “梁栩栩,你就是行走的倒霉鬼,能不能离我远点!” 第41章 做人,最重要的就是自信 “对不起对不起……” 我像是只会说这仨字。 心里特别郁闷,真是越小心,越做错事。 对着纯良那嫌弃的脸,我知道他没说错,我现在的确是灾星。 或许吃完四十九天花瓣能好一点,现在不是还没吃完么! 想着,我也不敢离纯良太近了,碰到了秀丽姐聊了几句,人流拥挤,街对面的皮具摊位还用扩音喇叭高声的放着,‘璜贺不是人,老板是王八蛋,带着谁谁跑了,原价几千元的皮包现在只要二十元,二十元,全场二十元!’ 魔音一样! 同这边台上的歌舞演员实力对决,洗脑播放! “栩栩,太便宜了!” 秀丽姐扯着嗓子,“我得去看看!” “秀丽姐,我爸说贪小便宜吃大亏的!” 我见很多赶集的人朝皮具摊位前面挤,只得大声提醒,“你别去看了!哪能有二十块钱的真皮包!” 肯定骗人! 不说我二嫂买过上万的包,我妈买个不是名牌的皮包都要几百块,我耳濡目染的稍微明白点。 “哎呀,去看看嘛,看看也不吃亏!” 秀丽姐朝我笑笑,挤着人群就奔街对面皮具摊位去了。 没辙。 再转过脸,许姨还在看戏,纯良不知道跑去哪了。 我也待不住,和许姨打了声招呼就去了花卉商店。 买了三个长方形的花盆,外加上回退了的花籽花肥。 至于土么,山上有的是,我去树下哪挖点就行。 老板娘认出我了,还问我上回着急忙慌跑进胡同干啥,我不想说吓人的事儿,就敷衍的说看错人了,她应了声,“那你哥的手机找到没?” “还没呢。” 提到这个我也闹心,“警檫还在查,秀丽姐都跟着上火了。” “这种事儿能不上火么。” 老板娘摇摇头,“小姑娘,你这花盆花肥啥的也别自己抱上山了,我家那口子你姨夫马上就回来了,正好他没事儿,我一会儿让他帮你把花盆送到沈大师那,他认识路!” “不用了姨,我能抱动的!” 三个花盆都是硬塑料的材质,摞一起好拿,两袋花肥正好放盆里,咱这胳膊有力气! “哎!” 老板娘挥挥手,“你这细胳膊细腿的拿啥,累着了好手酸了,上回你哥来带你买花,你想看哪盆他搬哪盆,一点不让你碰,我虽然不知道你为啥留在沈大师这,倒是听市场的冯翠香说你要拜师,咱也不懂你这为啥要学这个,但是呢,一看你这闺女就是打小没出过力的,家里照顾的精细,细皮嫩肉的,这你哥回去了,剩你小姑娘在这,哎呀,我闺女也在外地念书,看到你我就想起她了,不容易,你别跟姨客气了,你姨夫总帮人送花,回头你需要啥就给我店里来电话,我让你姨夫直接送去,方便!” “哎,那谢谢大姨了。” 她说的我都感动了。 就是没想到小镇信息传播这么快! 市场里的事儿都能传到花店来! 回头一想也是,地方小,很多人都拐着弯沾着亲戚。 不说市场那几位大姨,这位老板娘还认识手机店的秀丽姐呢,知道我的事儿不稀奇。 我留下钱,又和老板娘做了自我介绍,得知她的姓氏我点点头,“那行,何姨,我先走了,回头我再买花就给你店里来电话。” 认识了。 以后多多光顾就成了。 “行,你慢点啊!” 何姨朝我挥手。 谁知我刚出门就听‘哎呦!’一声,何姨把屋内一盆发财树撞到了! 花盆噶蹦碎裂! 赶巧姨夫进门,看到就怪罪她,:“你眼睛是干啥使的,那么高的树你都能给撞倒?!” 我身体一颤,不敢回去帮忙,加快脚步进了胡同! 来到上回的围墙边,碎裂的砖块还醒目的镶嵌在墙面,前后没啥人,我呼出口气,拿出一百块装进从超市买的红包里,另外塞进一张提前写好的纸条—— ‘对不起,墙面是我不小心打坏的,请您原谅我。’ 封好红包。 我怕这玩意太轻被风吹走,就捡了块石头绑上,顺着墙头一扔撇进院里。 耳朵贴了贴。 没声儿。 看不着可不成啊! 我清了清嗓儿,“来人啊!有人砸墙啦!有人砸墙啦!!” “谁塌妈的又来砸墙!!” 墙内传出熟悉的男音儿,我抬脚就跑,到拐角处靠着墙壁微微调整呼吸。 没多会儿,胡同里就传出脚步声,我悄咪咪的探出头,刘老五握着我的红包一脸疑惑的正四处张望,“怎么是个小姑娘在喊,人呢,出来啊!认错了就是好孩子!出来吧!用不着一百块钱,墙面就是磕碜了点,又没塌!你出来吧!!” 我扯着嘴笑笑。 今天可算做了件舒心事儿。 抬起脚,胡同里又传出声音,“刘老五!!你菜炒一半着急忙慌跑出去干啥!快回来!锅烧嘣啦!吓得我还以为你家嘎斯罐爆炸啦!!” 我脸一绿。 完了! 还得赔锅子钱。 缩着脖子。 我迅速闪了。 木料市场我都没敢去。 一来是我和花店的何姨打听了下,好木料都挺贵,我手里就剩一千八百多了,怕不够。 说实话,即便我家破产了,我花钱还是有些大手大脚,可能我没有真正接触到家里的环境,没啥太多感受,有钱就花,但是让我花完跟家里再要,我有点张不开嘴,私心还是想省省,买点零食啊花盆花种撑死也就百八十块钱,要是上来就奔千字头去了,我有点承受不住。 二来就是我身体原因,我怕遇到倒霉事。 妨害别人太憋闷了。 内疚啊! 有些事儿光听听没觉得怎样,一步步验证下去,才越来越无奈。 满腹心事的迈入音像店。 倒是在这里碰到沈纯良了。 老小子跑来租碟了。 他戴着围巾和帽子,老板也没看到他脸,他挑了会儿碟片可能热了,拿下围巾老板就吓了一跳,“纯良,你这脸怎么了?” “别提了。” 沈纯良瞄了瞄我,“遇到灾星了呗,倒霉。” “灾星?” 老板不解,收了我的碟片还看向他,“哎,这个小姑娘不是住你家吗,你们不认识啊,见面怎么不打招呼啊!” “我烦她。” 纯良翻着碟片吐出一句,“打个屁招呼。” “呦,这是打架啦。” 老板笑了,“纯良,你是男孩子,要让着点妹妹,你可不能欺负……” 纯良一抬脸,老板就没动静了,转而看向我,“小姑娘,你这下手挺重啊,沈大师没说你啊。” 我垂着眼,“老板,碟没问题我就走了,押金不用给我,要是纯良想租什么碟,我请他。” “啊,行。” 老板对着纯良笑笑,“你小子看到没,小姑娘请你看碟啦,咱男孩子大度点,别记仇!” 钱多好使,能让人捡好听的说。 我见纯良对我爱搭不惜理的,也不想找不痛快,转身就要离开。 店里有两个小孩儿正在打闹,我绕过他们俩,听老板在那喊,“你俩要是再闹就出去!!” 推开店门,冷风一入时我听到‘哐当’!声响,回头一看,那俩孩子把陈列架给撞倒了。 碟片哗啦啦落了满地,老板当时就炸了,“我就说你俩别在店里闹!别动!碟再踩碎啦!找你们家长过来,赔钱!” 我木木的站着,隔空对上沈纯良的脸,他手里还拿着一张碟片,一只眼精准的与我对视,神情无辜而又透满嘲讽,无声的朝我做出口型,“应该你赔。” …… “爷,周叔那裂了十多本碟呢,他还以为是那俩小子打闹撞倒架子造成的,正找人家长赔钱呢!” 晚饭桌上,沈纯良还在描绘音像店的事儿,“其实这事儿就是梁栩栩妨克的,应该梁栩栩赔钱,爷,您看我这嘴,也是她害我被糖葫芦钎子扎了!她还用纸给我擦,让我吃一嘴……” 我闷头吃着饭。 没心气儿辩解什么。 从音像店出来我就回山上了。 姨夫一把花盆送来,我就放下书本开始种花。 挖了花土放进盆里,根据说明书用温水浸泡花籽,过后再种。 何姨说这样会提高发芽率,我买的是玫瑰种籽,先试试手。 沈叔一直在屋里和事主交谈,待事主一走,他就在院里看我对着花土忙活。 好一会儿他才开口,“没看出来你还真有做园丁的潜质,挺像那么回事的。” 我没应声。 蹲着鼓捣着花土眼泪噼里啪啦的掉。 不知道怎么了。 回来后就特别郁闷。 明明做件很开心的事儿,眼泪就是控制不住。 想爸妈,想我大姐二哥,想给他们去电话,又不知道聊什么,还怕他们担心我。 只能强迫自己多做点事儿,转移下注意力。 要自己尽快开心起来。 将花盆码在屋里,地方小,我没敢一下买太多。 这屋晚上还用来吃饭,占地儿了许姨还得说我。 蹲身忙活着,沈叔就饶有兴致的看热闹,见我不理他,他就拿起花籽包装袋看起来,“玫瑰啊,长起来你这花盆也不够用啊。” “我知道。” 我吸着鼻子,“我先试试手,回头天暖了,我就把花种到院子里,现在种外面会冻死的,发不了芽。” “你还真做好长期准备了。” 沈叔牵起唇角,“我以为你得天天催着我问什么时候能拿回命格呢。” “我想问。” 我抬头看他,“沈叔,我想知道,天底下像我这样被偷走命格的人有多少,又有多少人能拿回来,拿回来的这些人,他们又用了多长时间。” 谁不想心里有点数啊! 等等等。 没个念想怎么等? 沈叔气息一沉,似乎我不开化,又惹他烦,“我只能说,你是我出道五十多年遇到的唯一一个,当然,你或许不是唯一,但其他人是死是活我真的不清楚,大邪术,什么叫大,你有亲人得绝症的吗,得绝症的概率低不低?命格被偷走的概率,比得绝症都低,我听过一个病,世界罕见病,患者会全身发蓝,癫痫,甚至早夭,但这个起码记录在案,命格被偷走的可记录不了,所以,你问我时间,就等于白问,唯独幸运的,就是你遇到了我,我能保你活。” 保活? 我嘴角自嘲的一咧。 搁这买海鲜呢。 “沈叔,我这样还活着有啥意思?” 天地第一号的倒霉事儿让我碰上了。 赶上病原体了! 走哪妨害到哪,比感冒病毒都邪乎! “呦,丧气了?” 沈叔看我这样他又笑了,“你梁栩栩又得缓缓再去锤天道啦。” 我别过脸,鼓着腮帮子,不想说话。 “不会一直这样的。” 沈叔仿若看穿我的心思,“等你吃完花瓣,就借完了灯盏,走出去,只要你自己不说,没人知道你是阴人,交朋友嘛,不能说一切正常,也不会有太多阻碍,假如对方小时候父母离异,受过重伤,双亲不全……如此种种,我们先生叫‘破’,只要这个人符合‘破’的条件,你就妨碍不到他,但是尽量别和命格平顺的人在一起,你虽然借来了灯盏,本质还是阴人,的确会影响对方的气运,但这世上人多,交朋友嘛,都是挑挑拣拣,你就去跟‘破’过得人玩,更惺惺相惜,是吧。” 我一听真舒心不少,“沈叔,你的意思是,我吃完花瓣就不会这么害人了?花瓣就等于命格,哪怕是借的,我也有了,对吗?” 沈叔点头。 “那纯良属于破过的人吗?” “你说呢。” 沈叔挑眉,“这院里的三个人,哪个不是破过的?但凡命格平顺,谁会远离亲朋,在这里相依为命?” “那我就不紧张了。” 我唇角傻乎乎的牵起,“沈叔,我就怕害人,只要我不会害到人,那我就好好活着,活着才有意思,伸张正义,好人不能死,死了憋屈!” 沈叔无奈的摇头,“好了吧,不难受了?” 我点了下头,“就是我出去这一趟,先是不小心给纯良牙花子扎坏了,又……” 前前后后的说完,提起来还是难受,“沈叔,我太内疚了!” 嘴巴一咧,拉长的呜呜声就从嗓子眼里出来了。 沈叔满脸夸张,“火车开上山了?” “噗!” 我差点破功,“沈叔!我承受的太多了!我才十二岁啊!我太难啦!!” 沈叔忍俊不禁,“是,你特别难,梁栩栩,就是这话不应该你自己说,味道不对,我同情不了。” “你得同情我呀!!” 我一把鼻涕一把泪,“沈叔,我不想当温大斋的呀!” 沈叔憋着笑,递给我一张纸巾,“那我问你,你是故意抬起手肘害纯良被扎的?” 我接过纸巾擦眼,当然不是! “哦,那你是故意让这个花店老板娘撞倒盆栽的?” 我更用力的摇头,“不是的,我那时出店门了,但是……” “那你为什么要往自己身上安排呢?” 沈叔反问我,“刘老五的锅子是你让烧炸的?你让那俩孩子打闹还帮他俩推倒货架的?” “不是!” 我头几乎要晃下来。 “那不就得了!” 沈叔无奈的笑笑,“凡事,要看本质,事情并不是因你而起,换言之,你无心作恶,恶从何来,所谓妨害,不过是将一些磕绊放大,出门崴个脚,这叫倒霉,被车撞了,这就是灾祸,难不成你路上多看谁一眼,他回头被车撞了,你还要内疚自责?跟着肇事者去赔偿?那你能耐太大了,你比阎王爷还要有本事,手握生杀大权啊。” “沈叔……” 我苦着脸,“你讲的道理我懂,可我还是……” “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 沈叔发笑,“别把自己想的那么重要,这些事儿啊,就算是个气场平稳的普通人,也会遭遇,不过你时运低,会扎堆来罢了,你就记着,做好你自己,其余的糟心事,那是他人的运! 谁这一辈子不磕磕绊绊?纯良被钎子这么一扎,下回他就记住了,糖葫芦不能竖着吃,不然还得被扎,花店老板娘走路也得加点小心,屋里都是花盆,指不定哪一脚还得撞倒什么,这回的盆栽,就是给她提醒呢,再有那刘老五,出门不关火,下次再把房子烧了呢,更不要说容着孩子在店里打闹,撞倒货架事小,孩子被压坏了怎么办。” 沈叔缓了口气,“很多事,你看到一面,未必就是全貌,你现在是阴人不假,旁人是会短暂受到影响,但在人生中,起的可能是个好头,有些亏啊,得吃,有些错误,早犯比晚犯强,你内疚说明你心善,但不需过分沉迷,你活着已经很艰难了,自我拷问这些没意义的累不累?” 我怔怔的,是啊,我并没有出门去做坏事。 所有的出发点都是善意的。 想安抚纯良,买花,赔偿,还碟片…… 后面发生的,并不受我控制啊! 沈叔讲的道理浅显易懂,我心逐渐放了。 “好了没?” 我擦干眼泪,“好多了,沈叔,谢谢你。” 自从住在这里,沈叔从没刻意给我灌输些什么,脾气也怪怪的,有时还很臭。 爱跟我一般见识! 却润物细无声的,教会我许多道理。 心情好了,我聊了一阵跟他去了正房,本来打算看书,结果看到他挂在门口的鸽子笼,“沈叔,你要养鸽子啊。” 早上出门时还没有呢。 “炖汤喝。” “啊?” 我看向笼子里的小白鸽,“沈叔,它多可爱啊,您能下去手么。” “不是有你么。” 沈叔意味儿的,“你爹是厨师,杀鸡杀鸭的,遗传在这,你应该在行。” “我不行!” 我连连摆手,“我在后厨没见过活的,您要喝汤我可以问问我爸做法回头给您炖,杀活的那得喇脖子,我怕兜不住力气给喇断了,血放不干净,过后都没法吃,特别腥!” 实话! 我不是那种胆子特别小的女孩儿,见不得杀生,我哪次回老家亲戚都给杀鸡。 有一次我真动过手,结果那鸡脖子一下让我给割断了! 鸡还没死,脑袋被我握在手里,无头的鸡满院子撂! 刺激得我啊! 立马出阴影了! 再也不敢张罗着杀活物了! 忒残忍。 沈叔笑了,“放心,这事儿你不用管,我今儿就是要问问你,喜欢什么花?杜鹃?玫瑰?” 怎么聊到这了? 我懵圈的看他,“都很喜欢。” “最喜欢的。” 他瞧着我的右臂,眼深了几分,“你可要想好了,定下就不能改了。” 啥意思? 我见沈叔表情认真,便琢磨了下,“牡丹吧。” 梦里领头的仙子就是从牡丹花里出来的,买花时我还问过何姨牡丹花籽,可惜她店里现在没有,不然我今天就要拿牡丹试种了! “好。” 沈叔颔首,走到书桌前,将桌面上的本子朝我推了推,:“我记得你父亲说过,你学过画画,还画的不错,那你现在给我画朵牡丹,我看看水平。” 路数我真没懂! 不过我也没多问,上前就拿起笔,花儿么,简单! 画个圈圈。 牡丹花瓣多,就多来些花瓣,一通折叠圈圈。 前后没出五秒。 放下笔。 完美。 沈叔对着我的‘画作’半天没应声,“这是牡丹?” “啊。” “你见过牡丹没?” “见过啊!” 我指了指画,“就长这样。” “写意派啊。” 沈叔眼神莫名的看我,“那你当年……画的那全家福什么样?” “哦,那个特别简单。” 我拿起笔迅速画了五个小人,圆脑袋,火柴棍四肢,妈妈大姐和我是长头发,爸爸和大哥是刺猬头,画完放下笔,“沈叔,我爸说我特有绘画天赋,家里那张他都裱上了,就是我学的特长太多,精力有限,才没继续学画的。” 沈叔憋了口气,吃噎了似的,半晌才自语般出口,:“梁栩栩,你真是亲生的啊。” “沈叔,我画的不好?” 我兀自点头,“是,我现在可能画的一般,但我是四岁时学的,都过了好些年,技术就没太增长,我自认为还是不错的,在学校老师也说,我进步空间很大。” “自信是好事。” 沈叔合上画本,像是被我闹到眼睛了,扶了扶额头又像是想起点啥,“对了,你父亲还说,你精通很多乐器,多才多艺,会谈钢琴,会拉二胡,长笛,还会吹唢呐,是吧。” “嗯。” 我点头,“会!” “钢琴会弹奏什么曲子?” 沈叔微挑着眉,“致爱丽丝?” “啊,那个不会!” 我痛快的回,“我会弹我是一个粉刷匠,在学校的元旦晚会上表演过,还获得了最佳参与奖!” 沈叔腮帮子明显一颤,“长笛呢?吹什么曲?” “我是一个粉刷匠!” “……咳咳。” 沈叔清了清嗓儿,“二胡不会也……” “二胡我会拉送别!” 我应着,“这个是农村老家一个爷爷教我的,您这有二胡吗,我给您拉一个送别!” “不用不用……” 沈万通连连摆手,“我家没二胡,只趁个唢呐。” 我直觉他有些质疑我实力,“唢呐也行,唢呐我吹得可好了,教我的爷爷说,我唢呐已经吹出精髓了,听的特别让人感动!” 百种乐器,唢呐是王。 乐曲一响,万人敬仰! 词儿我都记着! “真的?” 沈叔似信非信,起身真从柜里拿出个唢呐递给我,“你吹吹,看看我能感动不?” “行。” 我接过就擦了擦,酝酿了一下情绪,对着沈叔的脸,上身一个摇晃,当即吹了起来,曲调刚出没多会儿,沈万通就睁大眼,“梁栩栩!你这是送灵曲儿,大殡葬,哭灵堂啊!!” “啊。” 我停下来,:“沈叔,别着急,等一会儿你就能哭了,我有时候吹吹自己都哭。” “滚滚滚!” 沈万通顺手抄起个尺子就要削我,“你是要给我送走啊!!” 我不敢嘚瑟,唢呐放下抬脚就跑,跑到忍不住笑,“沈叔,我逗你玩的!” 教我的爷爷是专门跑白事儿的,他那时候就总念叨,初闻不知唢呐意,再听已是棺中人,黄泉路上人消瘦,望乡台上忆前尘。 “沈叔!要不我给您吹个粉刷匠吧,这个喜庆!” “滚!!” “沈叔,我画画的确一般,但我爸爸说了,做人,最重要的就是自信,只要我觉得画的好看,说难看的人就是不懂欣赏!” “滚!阿明快来!!!” 沈叔恨不得发个大波让我消失了。 我没心没肺的笑,折腾一通,心情的确是好了。 直到许姨和纯良回来。 晚饭时纯良又把我的事情拎出来讲,我又开始郁闷。 伤口嘛。 一戳会疼。 “纯良,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如此小家子气?” 沈叔掀着眼皮看他,“先不说梁栩栩打你应不应该,她已经真心向你表达了歉意,今天这事儿,更是她无心之举,你总抓着不放,就惹人烦了。” “爷!” 沈纯良嘴一撇,“她道歉有啥用,把我桌子都拍坏了!” “对不起。” 我垂眼再次道歉,吃饭前我特意去找过沈叔,即便不舍得,我也想表示下心意,给沈叔拿了一千块钱,不过沈叔没要我的钱,说我有这份心就好,再者纯良那炕桌用料是啥黄花梨的,意思挺贵,我这钱不够,就没在硬塞。 “不管怎么说,梁栩栩的心意尽到了。” 沈叔对着纯良继续,“她对你百般讨好,还请你吃东西,你再不知好歹,我就要罚你了。” “爷,你变了!!” 纯良一脸气愤的站起来,“她一来你就变了!你对我没那么好了!你要知道,我才是你孙子!她就是个倒霉鬼!你帮她也是要倒霉的!” ‘啪!!’ 我一个激灵,怔怔的看过去,沈叔居然一巴掌扇到了纯良脸上,“混账东西!我养了你十年,就教的你如此狭隘吗,早知道这样,我当年就不应该领养你!让你死在外面好了!” 纯良眼泪一下就出来了,身体绷溜直的看着沈叔,憋了好一会儿就兀自点头,“那好啊!您就让我去死!反正我一肚子坏水!!” 说完他就跑了。 “哎!” 我一看纯良出了院子就有些着急,“沈叔,外头天都黑了,他这……” “不用管他。” 许姨吃着饭扔出一句,“这小子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昨晚也是,看个电视剧还非得这个帅那个帅的,他是没问我,问我还美作最帅呢,那四个小子谁都不敌美作,发型多飘逸。” 我,“……” 看向沈叔,他没事人一样继续吃起了饭,气压很低,我也不敢多言语。 憋着口气吃完饭,沈叔直接回正房休息。 许姨收拾完桌子就回屋看她的美作了。 俩人谁都没有出去找纯良的意思。 我告诉自己没关系。 皇帝不急我急啥? 可待在屋里,时不时总想朝院里瞄几眼,莫名烦乱。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眼瞅着快半夜了,纯良还没回来。 我睡不着,遂掀开杜鹃花的红布,“小杜鹃,你说沈纯良是不是闲的?他是沈叔的孙子,不是亲的也养了十多年,总跟我较什么劲,就算没有我,他能保证沈叔身边没有别的小辈儿?” 没人找他是自作自受! 心眼比针鼻儿都小。 “我能理解他。” 小杜鹃软着声回,“栩栩姐姐,你有父母,有兄长,你不缺关爱,你不知道世上只有一个人关爱的滋味儿是多小心翼翼,就像我,只有你照顾我,我就特别怕你有了别的心头好,有了小芍药,小玫瑰……那时,我也会想让你多看看我,多在乎在乎我,表达不对了,就会像嫉妒,其实也是嫉妒吧,但并不是我容不下其它的花,出发点只是怕你忽略我。” “小杜鹃,不会的!” 我摸了摸它的花瓣,“我种再多的花,也只有你一个小杜鹃!” “我知道……” 小杜鹃声音羞涩了几分,“栩栩姐,纯良也是希望沈大师跟他说这样的话,但是沈大师没有对他说,可能因为沈大师是长辈,心里想的是一样,说出来又是一样,但我想,沈大师是很在乎纯良的,栩栩姐,你还是要把纯良找回来,我闻出来他没有跑多远,还在山里,可能就是在等家人找他,不找他,他会很伤心的。” 是啊。 我抿唇呼出口气,“我找沈叔出去寻寻纯良,回头我跟纯良好好聊聊,我要跟他好好处,以后也对他好点,这样,就多个人关爱他了。” “对的,栩栩姐,你是最好的姐姐!” 我不好意思的笑笑,扯过红布给它盖上,起身去了正房,敲了敲屋门,“沈叔,您睡了吗?” “睡着了。” ?? 我站在门外没动,“沈叔,您带我出去找下纯良吧,他在山里遇到野兽怎么办?遇到鬼怎么办?” “活该!” 沈叔在屋里中气十足的回我,“遇到野兽就被吃了,遇到鬼就看他会不会说鬼话给脏东西绕懵了!跟了我十年,他要是连过路的寻常脏东西都应对不了,那早晚也是一个死字!没点脑子还做什么先生!不懂应变都是狗屁!!” 我有点听懵了。 哎~敲打谁呢。 “梁栩栩,你对他不也有气?我这是给你出气啦!行啦,回屋睡觉!” “您这……” 没办法,我又回西厢房去敲许姨的屋门,她还没睡,正在炕梢打毛衣,一听我说半夜了她还笑,“梁丫头,你倒是提醒我了,过了十二点就是初一了,纯良要犯病了,正好啊,让他在外面和脏东西玩一宿,魂要是被勾走了,我也省心了,以后不用伺候他了!” “许姨……” “干嘛?” 许姨白我一眼,“沈先生为啥打纯良崽子?这还不是为你出头,有能耐你自己去找,都不敢踏出院门一步的,还发那没用的善心。” “我……” 噎死我得了! 俩长辈心都那么大嘛! 甭管我和纯良有啥矛盾,总不能扔他在外面无所谓啊。 要是我和谁闹矛盾跑出家,那我爸妈…… 算了。 没得比! 憋了一阵,我揣好沈叔给我出门的护身符,对着夜色默默做了几个深呼吸,站院里就朝两间亮灯的房子喊了声,“那我自己出去找啦!遇事儿我就默相啦!沈叔!你得……” 啪嗒~ 两间房很有默契的关灯了。 嘿! 故意的吧。 我隐约猜出来一点沈叔的用意,难不成他让我去找纯良,从而促进我们俩的友谊? 心里琢磨着,我乍着胆儿出了院,讲真,自从遇到了个那个变猫的女孩子,我大白天出门都精神紧张,恨不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有个风吹草动,第一时间就准备把护身符送到嘴里,现在喝水都不小口小口的,而是闷着喝,走起,干!绝不养鱼! 就为了练习这嗓子眼,以便自救时能够迅速果决! 冷风阵阵。 树杈子嘎嘎直响。 我单手拿着手电,一惊一乍的四处看,白天看树林子没啥,晚上视线受阻,总会错把一些小树看成站着的人,不是一般的渗! “纯良啊,纯良……” 我一路朝着山下走,喊着喊着自己都毛,怎么跟叫叫魂似的! “沈纯良!!” 太害怕了! 我提高音儿,“你快出来!!沈叔喊你回家啦!纯良!!!” 大半夜的,他应不应名都别扭! 道道懂一些了,就会发现很多讲究并非无中生有,书里说走夜路被人搭讪不要应。 恐鬼魅勾魂。 换个角度想,古代买凶鲨人的很多,你随便应了,对方一确定身份不就把你杀了吗。 其它同理,镜子不要冲床,睡迷瞪的起来照到自己也吓人啊。 脱鞋后鞋尖不要冲床,冲里面了你起床穿也不方便。 屋子空久了回来要挪挪床再睡,书上说恐鬼祟依附,此举是提示生人回归,给活人腾位置。 要我看就是你屋子空了那么久,藏没藏人你知道啊。 挪挪家具,清扫时顺便检查一下,一但床底有人等你睡着了行凶呢。 看似老讲究,包涵了很多民间处事哲学。 老祖宗绝对有东西。 我胡思乱想的,也是给自己转移下注意力,嘴上还在喊着沈纯良。 走到人形岔路,听到簌簌声响,精神绷着,我一个大转身就照过手电,“谁!!” 一团黑影藏在干枯的荆棘丛后,光束一聚过去,黑影直接抬手挡了挡脸,“走开!!” 纯良? 我这口憋着的气才算是松了。 颠颠奔过去,扒拉下干枝,“你在这里做什么,刮不刮人啊,快出来!” “不用你管!” 沈纯良蹲在地上,满是哭腔,“猫哭耗子假慈悲!你挑拨的我爷都不喜欢我了!” “谁挑拨……” 我刚要来劲,猛一想不行,这么掰扯没头! 他就跟小冤种子似的,我说啥都得跟我抬杠! “纯良,我是来跟你道歉的,是沈叔让我来跟你道歉的,他还没答应收我为徒,所以我在你家就是客人,客人嘛,就要多照顾,所以他对我客气了点,你是他孙子,是家人,沈叔才直来直去,纯良,沈叔打你是爱你啊,常言道,打是亲,骂是爱,一个巴掌是深爱!” 哎呀! 我自己都不信。 “真的?” 好在他信了! 纯良吸着鼻子看我,约莫在外面蹲了半宿也冻够呛,哆嗦的站起来,“我爷让你来找我的?” “那你以为!” 我表情夸张,“给沈叔急完了,让我赶紧出来找你,找不到你我也不用回去了!还有许姨,许姨说你要不回去她今晚都睡不着觉了!她认为道明四天下第一帅!纯良,咱俩快回去吧!” 风声呜咽—— 这环境太恐怖了。 “我就说么。” 纯良脸蛋子冻通红的笑了,“我爷心里还是有我的,你比不了。” “是,我没法比。” 我狗腿的哄着,帮他扒拉开荆棘丛,扯着他小臂就要走,“纯良,晚上饭你都没吃完,肯定饿了,许姨给你留馒头了,在锅里还热……” “那是什么?” 纯良的腿一跨出来,就呆呆的朝着小路里看,我顺着他视线一瞅,脑门子当时就麻了! 刚刚还无一人的小路莫名横生出来一个摊位,好像是早点摊子,桌子上还放着笼屉,有一对老夫妻正在忙前忙后,可打眼一瞅,那对老夫妇包括那摊位都是冒荧光的! 阴气森森。 肯定不是人啊! “纯良,别看,咱们快走……” 即便我‘见多识广’,冷不丁还是有些腿软,拽着纯良就要离开。 没惹到我,那我也没必要动武把超,三十六计,走为上嘛! “哎呀!你别管我!!” 纯良对着我一推,力道大的惊人,“有吃的!!” “那不是啊!!” 我被他推得一个趔趄,差一点就坐到地上,余光见那对冒绿光的老夫妇含笑看过来,心尖儿更是一阵抽搐,咬牙低声道,“你是不是傻了,快走啊……” “来啊,来啊。” 老夫妇对着我们就抬手招呼上了,动作特别机械诡异,“天凉,来喝点粥吧。” 第42章 没想到这孩子也是个缺心眼 我毛孔都随着这阴凉凉的音儿张开了,对着他们俩就喊了声,“滚开!!” 可惜没啥效果! 纯良就跟智障一样笑呵呵的应了声好,抬脚朝着摊位跑去了。 还兴高采烈的。 “纯良啊!!” 我急的不行,追上他拉扯,奇怪的是他整个人都变得特别稳,每走一步,脚下就像是扎根一样,我根本拽不动,完全不是被我在后面屈膝一击就束手就擒的塑料人了! “小伙子,喝点粥吧。” 老太太在摊位后对着纯良发笑,深深的皱纹配上尖尖的脸,模样特别阴森,“喝了粥,去哪里都有力气啦。” “好。” 纯良眼神直勾勾的,“我要喝粥,我要喝粥……” “你……” 我又怕又麻刚想说你喝个屁,瞧着纯良这着道的样儿忽然想到过十二点了! 他犯病了! “小姑娘,你也来一碗粥吧。” 摊位后的老头子朝我开口,声音哑的像是从地底刚爬出来,透着一股子腐朽的泥土味儿。 我摇头后退了一步,手迅速的摸向兜,双眼登时睁大,坏了,我护身符呢!! 老太太桀桀发笑,像是看穿我的举动,浑浊的老眼阴凉凉的对着我,“小姑娘,你丢东西啦,先喝粥吧,喝完就能找到了。” “我,我不喝!” 我撑着气,伸手去扯着纯良,“告诉你们,我身后可有高人的!他会灭了你们!纯良,你快跟我走,回家!!” “小姑娘啊,气性别那么大。” 老太太从锅里盛出一碗粥,“既然来了,就不要急着走嘛。” 她说话慢悠悠,动作也很像慢镜头,盛出的粥放到桌上,纯良上去就要开吃,我拦着他不让,视线一转,粥里的白米就变成了一颗颗蠕动的虫子! 满登登的一碗。 争先恐后的在那嗨皮! 纯良像是没看着,流着哈喇子就端起碗,挖了一大勺,虫子还在勺里跳舞! 我胃里酸水一涌,一巴掌打下他的勺子,“不能吃!!” 勺子落到地上,白色的虫子还四处爬,那虫子细细长长,像蛆虫又不是,似乎有脚,爬行的速度很快,眨眼的功夫就组团爬上我鞋面,我惊的直跳脚,“纯良!你睁大眼看看,这碗里是什么!能吃嘛!” 纯良懵懵懂懂,又端起碗看了看,就在我以为他看出破绽的时候,他嘴丫子一扯,惊喜的恨不得眼冒红心,兴奋异常,“竹虫!是煮的竹虫!” 我傻眼。 就看他沿着碗边吸溜了一大口!! “呕!!” 我没客气。 头一侧就吐了! 画面太简单直接,尤其见他牙缝里的虫还在动。 我昨晚吃的饭都恨不得吐出来! 吃就吃呗,你梭罗啥!! “噗!” 幸亏纯良犯病归犯病,没傻透,发现味儿不对就吐了,他咧着嘴冲向那对老夫妇,“这不是竹虫,好臭好难吃!!” 我本想拉着他跑,可看到被他咬碎的虫子…… 胆汁儿都呕出来了!! 冷风一吹,这个酸爽! “呵呵呵~” 老太太连连发笑,对着纯良伸出干枯的手,“小伙子,你吃完就是我的人了,乖,以后就做我们的孙子吧,告诉我,你全名叫什么啊?” 老头笑意阴沉的站在旁边,“纯良好听,姓什么的啊,是沈吗。” 纯良眼神再次呆滞,思维似被他们俩牵引着走,张嘴应道,“我是姓……” “黄!!” 我躬身捂着胃,想起沈叔的话,大声的打断纯良,“你是璜贺!璜贺!” 鬼话连篇嘛! 谁不会啊! “璜贺?” 纯良傻呆呆的看向我,“我不是人,我是王八蛋……” “不对!!” 我灵光一闪,指向那个老头子,“他是璜贺!他不是人!!” “你是黄贺?” 纯良机器人一般又看向老头子,“你是王八蛋,你带着人跑了?” “对,你不是人!!” 我捂着胃配合着纯良朝老头子骂道,“你还我血汗钱!!” 冒光的老夫妇对着我俩的表情居然有点懵,没错,鬼也会懵! 除了喉咙里呵呵的浊气声,他俩什么话都没说出来,我借题发挥,一把掀开了摊位桌子,锅里的虫子撒了满地,我见状开始狂踩,启动小马达模式,噗嗤噗嗤的声音响起,我浑身发麻的同时还有点刺激,“二十二十!原价几千元的皮具现在只要二十块!全场大甩卖,只要二十块!!” “你不是人!!” 纯良被我一带动,如梦初醒般踹向桌子,“你是王八蛋!二十二十,全场二十!!” “……啊!” 老夫妇似乎被我们激怒,狂风乍起,两个人的面皮迅速凹陷,眼睛里多了层白膜,完全没有黑眼仁了,老太太如枯树一般的手直接掐向了纯良脖子,“我让你死!!” 老头子也一手伸向了我,“童男童女,来跟我们老两口子作伴吧!” 他的指甲长长的,微微弯曲的很像树杈子! 不用合计,被掐一下肯定疼! “你做梦!” 眼见老头手过来,我灵敏的一个侧滚翻闪了过去! 老头的手似乎会伸缩,跟那个周天丽似的,奔着我追赶,我连使了几次鹞子翻身! 最后都翻累了! 余光一撇,大长黑指甲还撵着我呢! 心提着,我来回躲避是还借着微亮四处的看,护身符应该被纯良给我推掉了,就掉在这附近,找到了咱才能正面开磕啊! 余光瞟到纯良,他还被那老太太掐着脖儿,这货倒是很配合,被掐了也一动不动,等死似的。 我急的不行,搪开老头的手,他指甲一晃,又不折不挠的继续朝我抓着! “纯良!!” 我大喊着纯良名字,猴子似的到处翻滚,打一下跑一下,没符咒就在心里硬默相! 万通万通,无所不通! 不管用! 我这拳头对老头还不疼不痒,忙活的我累够呛,“纯良!!你要被掐死啦!你可是御前侍卫福尔康啊!沈叔!沈叔啊!我有难啦!沈万通!!!” 山林居然没有回音,一片死寂。 我们像是被雾气罩住,哪怕扯破嗓子,也没得回应! 这是…… 鬼挡墙了! 俩鬼给我们画地为牢了! 我心里急着,这么下去我和纯良纯废废! 搁沈叔眼皮子底下被脏东西玩死了! “呃……” 纯良脸憋得通红,听到福尔康倒是来了丢丢反应,对着老太太发白的眼,他挤着声音,“我想尿尿……” ??? 我一脑门问号。 这节骨眼您想尿尿? 打开眼前的指甲,甭管怎么说,会点招式还是有用,起码不会束手就擒,反应灵活! 老头站在原地,胳膊伸的的跟天梯似的,逮我还挺费劲的呢! “快掐死她!!” 老太太见老头弄我费劲,便呲着牙加重手上的力道,貌似要给纯良来个痛快,以便协助老头,纳闷儿的是纯良好像很难被掐死,所以她眼睛越发的白,皮肤整个发黑,整个人绿气沼沼,“孙儿,快下来陪我们吧……” 哗哗哗~ 就在我焦急的想怎么自保又能救助纯良的时候,这货对着老太太放上水了! 真真给你演绎一出啥叫上面憋着下面开闸!! “嗷!!” 老太太被他这尿一冲,居然迅速后退,裤腿都开始冒烟了! 不! 更像是尿滋出来的热气烫了! 我看傻眼了,下一秒就见纯良放着尿大呵,:“我乃御前侍卫福尔康!大哥大嫂过年好!!!” 他一边尿一边喊,水花所到之处,老太太连连退让! 叮~! 我脑海中发出脆响,纯良这是童子尿,辟邪啊!! 答案刚出,纯良就奔着我过来了! 天黑,我看不清他下面,但受不了他随地乱小便! 而且他这泡尿也太长了,憋了几公升啊! “你别尿到我身上了!!” 我想要避开,手上就有丢丢湿漉温热,完了,怕啥来啥了! 恶心感一上来,我疯狂甩起手,碰到老头抓着我的指甲,他居然嚎叫了一声,似乎电到他了,天梯嗖嗖嗖的缩回去了!! 哎~ 他怕? 我来了灵感! 扭头我奔着那老头就去了! 你挠我半天说走就走? 行吗?! 眼见老头身体后移,我一个猛虎掏心对着他胸口就是一拳! “啊!!” 老头发出了一声嚎叫,我这一拳居然生生打进了他的胸口里,腥臭逼人,拳锋处一片冰凉粘腻,老太太见状又朝我抓过来,我眼疾手快,扯住她的手腕后折,似乎握上铁块,力道不足,整个人顺着她的力气又打了两个空翻,正好蹦到纯良附近,趁他在那四处拜年,抓了一把被他挥洒过得泥土,转而朝着老太太的手上一扬! 鬼叫声四起!! 我再次上,右手钳制住她的手腕,硬生生一掰!! 老太太喊得皮肤全无,整个头就剩一副骷髅! 我忍着心口的恐惧,对着她的头再次一锤,“是你们先招惹我的!!!” 嗵!! 她的头直接断掉! 皮球一样滚到了正在个人SOLO的纯良身边! 纯良这货年拜的正欢,横扫饥饿,活力无限的,这个资深神经病看见头过来了,不但没怕,还顺势给出一脚,“你是我的爷,我是你的儿!大哥大嫂过年好!大哥大嫂过年好!” 头一下被踢飞了! “老婆子!!” 老头这下毛了!! 他对着飞出去的头就瞬间消失了! 嗯,挺恩爱。 还知道给老伴儿找头,飞出去的姿势很像守门员。 我看着没头四处抓的老太太,莫名想到那只被我喇断头还四处扑腾的鸡! 要不是还有衣服撑着,她就是个骷髅架子。 死多久了? 还出来嘚瑟。 没待我对着她再来一脚,老头青绿的脸忽然出现在我面前,“梁栩栩!你迟早会死!!!” 我被他这出其不意吓了一跳! 眼前一晃。 他和那个老太太就双双消失了。 风呼呼的吹,树林枝杈摇晃,林子深处传出咕咕的野鸡声响。 罩门破了。 我呼出口气,转过身,先前的摊子没了,虫子没了,除了那尿了一裤子还沉浸在自个儿世界里各种嗨的纯良,又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想着那个老头的话,他知道我名字,难不成,是故意在这等我的? 迟早会死…… “凭什么!” 我对着山林喊了一嗓子,“谁死我都不会死!我命硬着呢!来啊!我左一拳右一拳,打的你要犯老肺炎!” “我什么都不怕,你们都是大傻瓜!我是天下大赢家!!” 纯良配合着我喊,这显然又是哪部电影的台词,“道明四,道明四,天下第一道明四,说对不起有用的话,还要警檫干嘛!!” 我莫名发出一记笑音,嫌弃的看了看自己右手,又看了看纯良那不正常的样子,不管他明天是不是会忘了今晚发生的一切,我都要说,“谢谢你纯良,谢谢……” …… “妈呀,你俩怎么了,掉茅坑里了?” 我和纯良一踏进家门,许姨就像见了鬼一样退后几步,手不停的在鼻子前面呼扇着,“太臭了!!” 是臭。 我掏完那老头心口的手有一股难以形容的腐臭味。 更不要说还沾尿了! 打的时候又四处翻滚,衣服都刮坏了,头发都枪毛枪刺。 露在外面的皮肉还有许多刮划伤,感觉不是出去找人,而是出去玩了通午夜惊魂。 相比之下,纯良倒是变化不大,就是裤子湿了,脖子被掐紫了。 不过配合他脸上尚存的老伤,也的确没啥受伤的空间了。 要是那老太太掐狠点,也就直接撒有哪啦了。 许姨看我不停地洗手,顺便就给我烧了两大锅热水,滚来了两个木桶。 一个桶放那屋让纯良洗洗,一个弄我这屋给我用。 水烧开后他按着纯良去那屋泡上,锁好门,又开始忙活我这边。 我得空给许姨讲了发生的事儿,不知是不是总接触这些,许姨看习惯了,神情没啥惊讶或是庆幸,好似生死都不叫事儿,反而问我,“沈先生不是给你符咒了么,吞下去就能救命了,干啥还等纯良崽子尿啊,他要没尿你俩还没活路了呢!” “护身符掉了。“ 我见她皱眉忙道,“后来又捡回来了。” 回来在岔道的干枯荆棘丛里找到了,就是被纯良一推弄掉的。 我那时被老头的长指甲撵着,顾不上去找,虽然没用上,也算有惊无险。 “许姨,我知道纯良缝初一十五就会看到这些,可我怎么也会看到?” 我站在桶边试了试水温,“自从吃上花瓣,沈叔借气给我,我就没怎么看到过,是不是天数没够,我晚上才会看到?” “沈先生跟你说过的话你都当耳旁风啦。” 许姨回着,“那些东西吧,想让你看到,那你自然会看到,尤其你是借气的,万不可受伤,一受伤就等于漏光,跟开了阴阳眼差不多,想不看都不成,纯良更是,初一十五就没个好,你俩互相影响,能不看个够本么。” 我一听反倒笑了,“许姨,那做阴人还是有优势啊,日后我要是拜师能出山了,给人驱邪的时候都不用现开阴阳眼,将自己弄出血就行,打鬼一打一个准儿!” “你这孩子还挺乐观。” 许姨哼一声,“是,你不用开阴阳眼,这套活省了,那要是遇到了厉鬼,吓得你腿肚子转筋,对方再给你遮眼,人家先生想不看就把阴阳眼闭合了,你这不行啊,伤口恢复得需要时间,到时候你怎么办,不想看也得硬看,知道这行当为什么瞎子多么,他们很多是自愿瞎的,为啥?脏东西太闹眼睛!你还当这是好事儿,不知道说你精还是傻。” “在我这就是好事儿。” 我美滋滋的,“我胆儿大,不怕看,再说那书上写了,要想开阴阳眼,得采集清明的露水,或是用敕过得牛马眼泪,多难弄啊,我这省不少事儿呢,以后我要是抓鬼,咔!先咬自己一口,抓鬼效率立马提高!事主都得佩服我!” 这么一想,老天爷还真给我留了一扇窗。 没玩儿太绝。 人呐。 真得自己去琢磨奔头啊! “许姨,那纯良会记得今晚发生的事儿么。” “能,他又不是真缺心眼。” 许姨点头,:“他这回肯定会记得你好,可是你救了他,你俩这也算生死之交了,行,水温可以了,进去吧,我要干活了!” 什么活儿? 我一看许姨戴上了搓澡巾,心肝儿一颤,磨蹭的不想下水,“许姨,我自己能洗,就不辛苦你了,对,你要不要先去看看纯良,你都不知道,我找到他的时候他特别可怜,就蹲在干草丛里,脸冻得通红,鼻涕拉瞎的,别感冒了,你去多照顾照顾他,我不挑理。” “他没事儿!” 许姨没耐心的,“再说他大小伙子了我给他搓也不方便,打从去年开始,他就自己洗澡了,你不一样,咱俩这没禁忌,从此以后,你这套活就由我负责了,我指定给你搓的明明白白,谁要敢说你梁栩栩哪块不白,那就是质疑我的手法!!” 哎呦我去!! 我差点给她跪了! “许姨,可是纯良今晚有点受委屈了,他那个……需要你的关怀,不如等下次,下次我再劳烦您受累给我……” “嘶,你怎么回事儿啊!” 许姨挥舞着她那戴着搓澡巾的巴掌,“你没看沈先生今晚都不着急吗,他就是为了让你和纯良崽子的关系能融洽点才不去找的,哎呀,你要是真心疼纯良,以后就别跟他一般见识,纯良缺根弦儿你也缺啊,他没爸没妈没人要的,你家里多少人,怎么长大的,你要是真想好好跟他处,就别再揍他了!” 这么说,还真让我想对了! 难怪我进院时看到沈叔屋里灯是亮的。 我喊了声回来了,正房的灯才再次灭了。 沈叔显然是在等我们。 “许姨,你还是……” “再叽叽歪歪我就揍你!” 许姨瞪向我,“快进去!今晚还要不要我睡觉了!!” “那您去休息吧,我也不用……” 我小心翼翼的提着意见,许姨一抬手吓得我立马坐进桶里。 没意见了! 一点儿都不敢有。 泡! 悄咪咪闻了闻手。 还行。 没那股子死味儿了。 许姨没急着动手,像是等我泡透。 我泡了会儿还是纳闷儿,“许姨,您和沈叔真的不怕纯良出事儿吗,今晚要不是纯良尿了,我俩真说不准……” “哎呀,他死不了!” 许姨站在桶边看我,“你也说那脏东西掐他了!是不是掐半天没掐死?!” “是啊。” 尿都被掐出来了。 纯良愣啥事儿没有。 我都怀疑那老太太是个假鬼。 “这不就得了!” 许姨下巴朝着门外一侧,“沈先生能不心疼他孙子吗,纯良小时候吃的饭都被他用符水滤过,那崽子看似可掐可捏,但脏东西真欺负不了他,真到了生死关头,沈先生就出手了,今晚这事儿,soeasy,毛毛雨嘛!” 我半张着嘴,“许姨,您哪里人?” 什么学历? 许姨白了我一眼懒得回答。 我笑了笑,心算放了。 就说沈叔不会真的看纯良不管,他心里有数,我的安全感upup就来了! “行了!” 泡的差不多了许姨就拽着我胳膊起来,“梁栩栩,站好!!” 我没出息的发颤,“许姨,不用……” “怎么不用!” 她不客气的朝我后背一拍,“排毒!!” 我哎呦个不停,许姨边搓边念叨,“说不定今晚这俩鬼就是沈先生故意安排的,为了你俩能和谐,沈先生也太不容易了。” “啥?” 我抽着眉眼这才想到重点,“许姨,那个老头子鬼跑的时候还说我迟早要死呢!” 沈叔安排的不至于那么执着的要抓死我吧。 “哦,那就是偷你命格的邪师干的,哎,脖子后仰!” “要是他干的怎么没派女鬼过来?” 我龇牙咧嘴,“周天丽明显比这对老鬼本事大,她兴许都不怕童子尿,许姨……疼啊!!” “马上啦!!” 许姨扯着我胳膊,“那就是对方想试试,毕竟这是沈先生的山头地盘,梁栩栩,你长点精神头,好好学本事,学会了就是自己的,遇到啥都有底,嘶,别动!别跟个大虫子似的乱扭!!看看,你自己看看,天天洗也不行,就得搓!明白吗!你不脱层皮怎么重生!” “重生?” 我惊惊的,立马不觉得皮肤火燎燎的了,“许姨,您说我多搓澡能重生?” “啊,我就是顺嘴那么……” “那您来吧!!” 我脑子嗡嗡的,一想到重生这点苦算啥啊,“许姨,使劲儿搓!给我搓出条血路!我梁栩栩是花神转世,需要水来滋养,月棱镜威力变身,爱和正义的水冰服美少女战士水冰月,我要代表月亮,消灭邪崇!!” “……” 许姨看着我居然发愣,回过神兀自念叨,“变身?妈呀,没想到这孩子也是个缺心眼,挺好,心得大点,不然得愁死,来,后背,咱做缺心眼也得做个白净的缺心眼。” …… 第43章 夹缝求生 经此一役,我和纯良算走近了点。 他和我说话能稍微正常些了,不会张嘴就像我欠他钱似的,让我滚之类。 你问他早上吃什么,他会答清粥小菜包子鸡蛋,能有效沟通,但离朋友还差的远。 对于我大半夜出门找他,又拽他回来的事儿,他清醒后当没事人,沈叔单独和他聊了聊就过去了,对我呢,纯良是黑不提白不提,当然,我也不指望他感谢我。 单论关系。 起码看到进步了。 老师说过: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知识不是一天学会的。 交朋友,不能急于一时。 我只当学校提前放了长假,每天就到牌位屋子看书,从开悟起,看书的效率瞬间就增加了。 稍微薄点的书,一天就能磕完一本。 捋着书页看,不需特意去背,过后沈叔一考,甭管多久前看过的书,都能从犄角旮旯处将答案拎出来,静心一琢磨,我连是第几页第几段的内容都能划出来。 神的很。 我发现自己有这技能后特别惊喜,这不就是传说中的过目不忘么! 特异功能啊。 回屋我就拿出爸爸给我邮寄来的课本自学。 暗想以后也不用上学了! 看一遍。 考试全会! 下笔如神。 直接升入大学! 我想想都有画面了,将来我横空出世,抱着高等学府的入学通知书,记者对我围追堵截,“梁栩栩,能不能把你的学习秘诀公布一下,你是怎么做到自学成才的!” “我从来没有温习过功课,是的,没有看第二遍书的习惯,一遍就会,对,没人教,可能我的潜力无限,沈叔一挖掘天赋就全出来了,沈叔是谁?是我师父啊!未来我想做什么?当然是要为全人类做贡献,我要做先生!不是教书先生!是阴阳先生!对!不要崇拜我!!” 我一边想一边挠着下巴傻笑。 控制不住。 到时候还得让爸爸去接受采访,让沈叔去接受采访。 二哥果然高瞻远瞩,老梁家的祖坟是要冒青烟啦! 试验了几晚,我拿出数学书让沈叔考我。 来。 见识见识当代神童。 沈叔看我的眼神满是狐疑,翻了翻数学书就出了一道应用题。 我眉头一紧,居然有点懵。 “沈叔,是我看过的范围?” “是啊,你不说解方程吗?” 沈叔问,:“你没看公式?” “额,看了。” “看了怎么不会应用?” 沈叔耐着性子,“这题你要解啊,设置未知数X,解会不会?” 我差点说‘姐不会’。 嘶了口气,我这神童不能折这啊。 “沈叔,您考我语文,我这技能可能就是针对文科的,理科不行,您考我语文准保我能对答如流!” “行。” 沈叔还挺配合我,拿过我语文书翻开看了看,“别董大,背吧。” “嗯哼!” 我清了清嗓儿,眼睛翻着,“……莫愁前路无朋友,天下谁都认识我。” 沈叔脸一绿,“继续。” 我气势逐渐发虚,“六嗝飘飘我可怜,一离临城十余年,丈夫困难没有脚,甚至没有喝酒钱。” “这诗谁写的?” 沈叔音儿都凉了。 “那个……” 我挠挠头,“好像,好像是高适。” 沈叔挑眉,“不是你写的?” “啊?” 我傻乎乎,“沈叔,我不会写诗。” “你不会啊!” 沈叔夸张的看我,“得亏高适早没了,不然他都得被你气的从棺材里蹦出来!” 我身体一颤,没动静了。 “莫愁前路无朋友,天下谁都认识你?” 沈叔横起眼,“你梁栩栩是阎王爷啊,谁都知道你?” 我低头不敢吱声。 “算了,我不批评你,梁栩栩,咱们先从诗名开始,别董大,是什么意思。” “别以为我不懂,其实我挺……” 我‘大’字没等说出来,就被沈叔的眼神给压没电了! “董大!名叫董庭兰,他是一名琴师,因为他在家中排行老大,所以叫董大。” 沈叔做了个深呼吸,“这是一首送别诗,送别的对象是董大,就叫别董大,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君,是你的意思,诗人是在劝慰董大,不要担心前路没有知己,天下谁不认识你。” “六翮飘飖私自怜,一离京洛十余年,翮he,不念嗝,表示鸟的羽毛翅膀,飘飖yao,不是飘飘,私自怜,不是你可怜! 还离开临城,那叫京洛,你还给你老家按上去了,丈夫贫贱应未足,未足,不是他没有脚,意思是大丈夫谁又心甘情愿贫贱,最后一句算你意思蒙对,今日相逢无酒钱,高适在创作这首诗时也很不得志,他和董大都处于困顿的境遇中,所以全诗下来,有一种感慨悲壮而又豪放之气,你背的和高适有一毛钱关系吗?” 我抿着唇角,“那,再换一首?” “题乌江亭。” 沈叔顺了顺心口,“我看杜牧的棺材板今晚能不能按住。” “嗯……” 我紧张的啊,“胜败乃兵家常事……” 沈叔眉头一耸,我脑子更乱了,“羞辱你这个男儿……” 啪嗒~! 沈叔语文书一扔,抱着胳膊看我,“后两句,我看你能羞辱我到什么程度。” 我喉咙里挤着音儿,“江东弟子都有才,不是,很俊,卷起铺盖谁知道。” 沈叔点下头,“是啊,谁知道呢,我不知道!” 我被他的反应弄得发毛,“我背的不对?” “你小心点吧。” 沈叔脸黑的刀疤都渗人起来,“今晚高适和杜牧得结伴儿来揍你。” 我脖子一缩,沈叔就敲着书本逐字逐句给我讲,模样像极了被熊孩子气的要脑出血的家长! “项羽你知不知道是谁?” “这个我知道。” 我点头,“他是寻秦记项少龙的儿子。” “……!” 沈叔身体忽悠了下,好悬没背过气,“梁栩栩啊,我一直认为,你比纯良要强很多,如今看来……算了算了,我告诉你,题乌江亭,是一首七言绝句,项羽当年兵败,被困乌江,乌江亭长劝他回到江东以好东山在起,项羽说纵然江东父老怜我,我有何颜面见之,遂挥剑自刎,一代霸王,慷慨悲壮。 杜牧在路过乌江亭时写下这首诗,他将这件事做了推翻设想,第一句,胜败兵家事不期,说明战场之事不可预料,为下几句铺垫,包羞忍耻是男儿,意思大丈夫应该能屈能伸,最后两句,江东才子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江东人才济济,一代霸王若是能重整旗鼓,未可知,最后的结果就很难说了。” 沈叔看我,:“这首诗在惋惜之余,还告诉你要败不馁,当然,古人的境遇思维与我们有所不同,我们不能用现今的想法去揣摩他,项羽不过乌江可能是不愿偷生,也有可能怕受到欺骗,他逃跑时就是被农夫指了错路,才导致被追兵赶上,遇到乌江亭长,他自然心有疑虑,最后一点,就是项羽的出身,他是名门望族,一代霸王,亦然做不出苟且偷生之事。” 我认真地听,佩服的是五体投地! “梁栩栩,像你现在看书学道,假如有一天我收你为徒,你出山后技不如人,一败涂地被对方逼到万念俱灰时,是要一死了之,还是有勇气重头再来?” “当然要再来了。” 我回着,“我又不是霸王,我怕死,不敢用刀喇脖子。” 实话。 沈叔无奈的笑笑,放下书本,“都没背好怎么敢让我考你呢。” “我读了一遍,以为记住了。” 我垂下眼。 完了! 神童的小梦破的细碎! 丢人了。 “沈叔,为啥我看完你屋里的书就全能记住,看课本就记不住了?” “你忘了我给你遇到空气能自燃的符纸了?” 沈叔叹出口气,“先生也是普通人,不学习文化课,一样是文盲,在古代,成事的先生大多出身富贵人家,他们都有舞文弄墨的智慧,才有能力将阴阳五行当做学术去研究,梁栩栩,开悟不等于你开天眼,该学的知识还是得踏踏实实学,否则你就是胸无点墨而又狂妄自大的莽夫,走出去会被人耻笑的。” 我受教。 沈叔淡着声,“梁栩栩,你要学习的东西很多,世上都没有捷径,阴阳是需要神通,但这神通也是建立在学识的基础上的,你可以没学历,但不能没知识,从今以后,你必须踏踏实实,戒骄戒躁,明白了吗。” 我一点脾气没有,“明白了。” 沈叔翻了翻我的课本摇头,“看来真得找人给你补补课,不然回到学校,你这成绩得垫底儿……” 我想说不至于,但一合计刚才那‘羞辱你这个男儿’,还是别吱声了! 沈叔直接看向正在收拾屋子的许姨,“小许啊,你没事就教教梁栩栩,别让她文化课落下,等到来年三月份,她这事儿要是没着落,我就安排她到镇里小学念书了。” 许姨教我? 没待我惊讶,许姨就把抹布一扔,“沈先生,我每天洗衣做饭伺候纯良的,哪有闲功夫给她讲课!卷头重来都能背成卷起铺盖,你是嫌我活的长了?!” 我头又低下来,赶紧给我个地缝吧! “小许。” 沈叔平着音儿,“这孩子还是很聪明的,你……” “行啦!你别忙叨我啦!” 许姨一脸烦躁,“我教,不过我丑话要说在前头,如果这丫头跟纯良崽子一样,我咋讲她都听不懂,脑瓜里装满浆糊似的,我可没耐心多管!” “成了。” 沈叔对我笑笑,“梁栩栩,以后晚上,就让小许给你补课,若想做我的徒弟,学习不能落下,我沈万通不收文盲。” “可是许姨……” “她可以。” 见许姨去厨房忙活,沈叔低下声,“她以前没生病的时候啊,是当地的初中老师,教英文的,你这小学文化课,她完全没问题。” 英语老师? 难怪她时不时的拽点洋文呢! 当天晚上许姨就开始就位,“这道题,运动会跳远比赛,小红的成绩是2点85米,小明比小红多跳1点25米,小红比小菊多跳0点23米,这次跳远比赛谁是第一名?为什么?” 我盘腿坐在炕上,用的是沈叔联系家具厂新打好的炕桌。 家具厂的老板很敬重沈叔,炕桌就做的很快。 没想到一下送来两张,纯良那屋放一张,我这屋放一张。 沈叔的用心可见一斑,我学习就不用趴炕上了! “这个……” 我算着题,纯良晃荡过来瞟了眼,“这题不科学啊,怎么跳的,立定跳吗,立定跳一下跳出两米八多,小明还比她多跳了一米多,嚯,那这个小明跳了四米多啊,脚下按弹簧啦,许奶,这是飞吧!” 许姨搭在炕边的屁股腾下来,顺势脱了只鞋,“来,我先让你飞出去!” 纯良跑到门外,探进头还看向我,“梁栩栩,你得辩论!那不科学!谁立定跳能蹦出四米!” 看! 他现在都知道把我拉到他那方阵去了! “跳远没说一定是立定跳啊,有急行跳远,带助跑的,世界纪录八米多呢。” 我回了句,很快的算出答案,“许奶,小明是第一名,先用2点85加1点25,等于4点1,小明跳了四点1米,2点85减去0点23等于2点62,小菊跳了2点62,4点1大于2点85大于2点62,所以小明是第一。” “看到没!” 许奶拎着那只鞋指着门口的纯良,“你学学!沈纯良,那炕桌打给你纯属摆设,你个考倒数第一的用得着桌子嘛!滚回屋!!!” 纯良靠着门边不吱声,许奶又坐回炕边指挥我做下一题,“甲乙两城相距四百八十米,一辆汽车,从甲地开往乙地,每小时行驶60千米……” “妈呀,就四百多米的距离还用开车啊,不够浪费油钱。” 纯良吧嗒嘴,“走两步就到了呗。” “滚!!” 许姨那鞋子没白脱,终于扔出去了,“是四百八十千米!千米!!我落一个字儿不行啊!王八羔子的!摊上你我是活不长啦!沈先生!快把你这讨债的倒霉孙子扔出去喂狼!法克!!” “噗!” 我扶着额头,实在是忍不住。 给许姨气啥样了。 难怪她情绪病不爱好,摊上纯良实在没好。 说归说,闹归闹。 许姨肚子里的确是有货。 这个老师可能态度不咋滴,不似沈叔那么有耐心,时不时还有点想抽我的意思。 讲课还是很通透的。 也有可能是我接受能力比较强,毕竟有纯良这种杠精在前,我这后浪只要认真踏实不跟她较没用的真儿,许姨的态度就能大大改善。 再加上我英语底子还行,起码咱口语没问题,也就是一些书面语法需要许姨矫正。 正好对了她胃口。 偶尔,许姨也会给我一种教我她心情特好的感觉。 虽不冲着我笑,但她每晚都按时来给我讲课。 用行动表明了,对我的期望值很高。 没有一丝丝的懈怠。 我很感激她,用嘴巴她不领情,我就尽量多帮她做些活。 她做饭了,我就去帮忙做家务,她洗衣服了,我就去厨房洗菜擦锅刷碗。 可能我从小就接触了很多各式各样的人,又经常跟着爸爸去参加一些局,眼力见这个东西,还真是刻在骨子里,我不知道我有没有遗传到生意人的细胞,但是很清楚,怎么做事,不招人烦。 一开始,许姨是不让我动火的,就是不能炒菜,她认为我会把房子烧了。 但我尝试了一次,就让她说不出难听话了。 很小我就跟着爸爸站灶台了,会炒菜。 臭不要脸的讲,我刀工比许姨都好。 她切得土豆丝能比我手指还粗,我切得比不过后厨专业的改刀师傅,起码能上盘过眼。 味道也说的过去。 不过说难听的,但凡是个会做饭的,炒的菜都比许姨强。 她炒的菜我基本没见过,土豆块炒鸡蛋,就不说这俩咋配一起的,土豆块能炒熟吗? 另外还有啥番茄炒辣椒,鸡肉炖黄瓜,鲤鱼蒸螃蟹…… 不夸张的讲,我每晚吃许姨做的饭,感觉都在拆盲盒! 老紧张了。 就是一点不期待。 还有点害怕。 “许姨,这鲤鱼为什么要和螃蟹一起蒸?” “一箭双雕啊!” 许姨还很得意,“清蒸鱼和螃蟹一锅蒸,一下子两道菜,妈的,我真有才!!” “……” 好吧。 她开心就好。 难怪沈叔这段时间肉眼可见的瘦。 谁来谁减肥。 私下的时候,纯良会找我,让我多发挥大无畏的精神多做几回饭。 可怜可怜他的小胃。 他不想再被许姨的黑暗料理荼毒了! …… “梁栩栩,我跟你说话呢。” 纯良在我旁边压低声,“你今晚就做饭呗,我想吃你做的饭。” 我看着窗外飞扬的雪花失神。 时间过得多快啊,一眨眼,都十二月初了。 雪下了几场。 屋内盆里的玫瑰都已发芽生长。 犹记得三个月前,我还颠颠的上课训练,现如今,生活早已步入了另一种正轨。 看书。 学习。 抻抻筋。 那个术士似乎消停下来了。 我也在这里过起了隐士般的生活。 每天看着事主来找沈叔,时不时的凑凑热闹,拌拌嘴。 除了想家,其余的都逐渐习惯。 生活似乎将我卷入了巨大的旋涡中,我无力挣脱什么,只得随波而动,夹缝求生。 “梁栩栩?” “没空,我一会儿要去院里扫雪,完事了还要练习打卦,晚上沈叔还说有事找我。” 我很忙的好么。 谁像他沈纯良天天不学习就寻思看电视吃东西! “你打卦又不准的……” 我瞪向他,纯良忙改口,“不耽误你把菜放锅里扒拉两下嘛,梁栩栩,这样,你今晚做饭,回头我去院里扫雪,成吧!” “哎呦,不容易啊。” 我笑着看向他,这小子正经低配版的奸懒馋滑。 傻奸,傻馋,傻懒,傻滑。 日常让他去干点啥都有话在那等你。 宁愿挨揍都不愿意受累! 不过也仗着他是低配般的,要真奸真滑,真招人烦了。 “你看你。” 纯良神情认真了几分,“梁栩栩,咱俩也不能总这样,怎么说,也发生了一些事,有点情感,我看你呢,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兴许还真能……” “怎么?” 我眼睛一亮,“成为沈叔徒弟?” “你观出香了么?” “……” 我没动静了。 死穴! 看书没问题。 我囫囵吞枣的看,最后都能记住。 香这玩意真观不明白。 还有六天就要吃完花瓣儿了。 没看出门道沈叔那边就白费。 我都愁的慌。 甚至琢磨……要不要找茬儿再揍沈纯良一顿来点灵感。 可想归想! 咱不能那么干啊。 “看吧。” 纯良叹出口气,“梁栩栩,不会观香你打卦就不准,像我,也会看书,很多东西都能背下来,但是我不会观香,就入不了门,你啊,没比我强哪去。” 我对着窗户就开始活动脖颈腕部。 择日不如撞日! 他要是上赶子找虐,那就练练吧。 “哎,你干啥啊!” 纯良朝旁边移动了几步,“梁栩栩,你说你一个女孩子,能不能斯文点,你那形象……” 手腕嘎嘎作响,我斜看他,“我什么形象啊。” “我夸你漂亮嘛!” 纯良求生欲望极强,“一看你就是学跳舞的,气质啥的特别到位,就说你梳的这种发型,贴着头皮盘个包子,很考验五官的嘛,据我观察,除了舞蹈演员,长相不突出的都不敢整你这种容易暴露面部缺点的发型,梁栩栩,你做个安静斯文的美女多好啊!” “是么。” 我平着音儿,腿抬起在窗台上压了压,顺便抓住了脚碗,朝后脑勺掰了掰,放下时对着空气又来了两个大踢,持续的松动筋骨! “哎哎哎,别介啦!!” 纯良闪到门口,掌心冲向我,“行行行,我怕你了,这样,我求和,只要你能完成我一个心愿,我以后都听你的,行吧!” 呦呵~ “什么心愿?” “就是……” 他吧嗒了两下嘴,有些神往的看我,“能不能,给我做一次竹虫。” “……” 就这? 出息啊! “很难吧。” 纯良解读出错误信息,兀自叹了口气,“我就知道,我和竹虫的缘分,就那一勺……” 我差点犯呕。 想到不该想的了! “是有点难。” 我看向他,“不过,也不是不可以。” 咱什么出身。 厨子! “真的?” 纯良眼里的红心一下就弹出来了,“梁栩栩,你真的能为我做一顿?!” 吃货的脑回路真的是难以揣摩。 还以为是多难完成的心愿呢。 “我回头去镇里问问哪有卖的。” 我应着,“要是我真给你做了竹虫,你就能跟我做好朋友了?” “我发誓!” 纯良竖起三指,“要是你能给我完成心愿,从今以后,我唯梁栩栩马首是瞻,梁栩栩指东,我不会往西,梁栩栩要我抓鱼,我绝对不去杀鸡!” 我抿着唇笑,“行。” “但是我有要求!” 纯良强调,“必须保证好吃!得像你爸爸做的那么好吃,不能糊弄我,还有不能让我爷知道,也不能让我爷帮忙买,到时候得说是你自己想吃才买的,不然我爷会责怪我!” 小心思吧。 我服了。 “行,你放心吧,我不跟沈叔说。” “太感谢你啦!” 纯良美了。 我看他那样都无奈。 其实我一直希望能跟纯良处成好朋友。 倒不是因为沈叔说的交下纯良能忠心耿耿,别无他念,更多的,是寂寞。 在这住长了,除了小杜鹃会能跟我聊聊天,并没有其他朋友。 很想念临海的同学好友,又不能联系她们,打了电话,她们一定会问我去哪了,怎么就不回去上学了,撒谎太累人,可要是说实话,对她们讲我命格丢了,现在搁山里保命,以后准备先生了,她们听完都得劝我赶紧去看精神科。 命运已然让我们不同了。 沈叔说:人生是个大圈,大圈中又有无数小圈。 我们行走在自己的大圈里,生活在无数的小圈子中。 不同圈了,就没有共同语言,像学生和学生是一个圈子,如果把一个学生扔到家庭妇女的圈子里,她会心烦意乱,把一个家庭妇女扔到职场的圈子里,她会手足无措,把一个职场女性扔到偏远农村,她会窒息无望。 人和植物一样。 要在适合的环境中才会茂盛生长。 我还听不大懂沈叔的一些话,意思是明白的,现时我所经历的,接触的,和我的同学们都不一样了,我虽然也学习,可心态,喜好,都发生了改变。 他们的人生梦想都五彩斑斓。 我却是要咬牙先活下去。 想着,我看到院外踏着白雪进来了两个男人。 一个四五十岁,很有气场,有一脸醒目的大胡子。 另一个男人很年轻,身形高瘦,看着也就十八九或二十岁左右,他跟在大胡子后面,半垂着脸,看不清表情。 俩人穿过院子,大胡子直接进了正房,年轻的男人则留在院里的大树旁边,伴着飞扬的雪花默默站立。 “今天的事主来了。” 纯良凑到窗前看了看,转而问我,“梁栩栩,你准备什么时候下山去给我买竹虫?” “雪停的。” 我站在窗边没动,没多会儿,就见那年轻男人对着雪花默默地做着各种指诀。 微微蹙眉,他是个先生? 想着大胡子进院时的神态气质,应该是师父,这个年轻人是他徒弟,所以才会像我一样,得空就勤加练习上了。 “哎,梁栩栩,他练什么呢。” 我贴着玻璃仔细看了看,脑中过滤了一圈书中写过的术法指诀,真没见过他比划的这几个手势,摇摇头,“不知道,应该是什么秘法吧。” 道家有很多术法都是秘传的,完全靠师父心授,不会在流传的书中记载。 这也是很多法门失传的原因。 有些规矩太多了,动不动就传内不传外,传男不传女。 从而导致传着传着就传丢了。 我有时候看书都跟着闹心,那帮老家伙,不是,祖先,要不要那么不开通,捂着捂着非得给捂没了,搞得书上就剩一句话,传闻有种术法可如何如何,你倒是跟我说说是啥样的术法,练习步骤,我练不练是我的事儿,你就剩个‘传闻’,跟小牛长了翅膀在天上飞似的,能不被后人诟病么! “啥秘法?” “你去问他!” 我没好气儿白了眼纯良。 这货的爹是不是叫钢琴钢铁钢筋,啥都得杠一下子! 我要拜师了行,踏道了,解释不出那算我学艺不精,目前我这不也观察中么。 问我还是气我? 纯良理亏的缩脖,“梁栩栩,都白瞎你这名字了,那么横呢。” 我懒得理他,瞄了眼时间,上午九点半,看样子雪还得下一阵,甭管外头的那个年轻男人在练习什么,下雪天都阻止不了人家追求进步,我也别卖傻呆儿了,赶紧笨鸟扬鞭,紧随其后吧。 少壮不努力,老大没地哭啊。 “你干啥去?” 我脚步一抬,纯良就追着问,“雪一会儿就能停了,你别忘了下山问问竹虫,要是没钱我可以给你拿,我有压岁钱!” 差点没绷住笑了! 我回头看他,“不对啊,今天12月2号,星期五,你怎么没上学啊。” “哦,我请假,来事儿了。” “什么?!” 我吓了一跳,着重打量了一下他的肚子,“你来事儿了?” 体校里有师姐每个月都有几天特殊情况,俗称大姨妈,训练时便会多注意,我明白这些,知道女孩子长大了会来事儿,他一个男的怎么来! 难不成我一直误会他了。 其实纯良是个女的? “我身体不舒服……” 纯良又看向窗外,一脸的伤春悲秋,“每当下雪的时候,我心情就会很低落,我同桌的女孩子说,她来事儿时就心情不好,我也是一样的,来事儿了,就不能上学,也听不进去课。” 我唇角抽了抽,莫名打了个激灵。 对了! 昨天是农历初一,他变身成关羽,拉着沈叔和我要桃园三结义,今天可能还有点后遗症,脑子不太正常,我不能跟资深精神病一般见识! “梁栩栩,你……哎!你走那么快干啥,别摔了!” 我走慢了怕被传染! 推开房门,动静有些大,正在树旁练习的男人登时就转过了脸。 视线一对,他五官倒是很清秀,但眼底防范意味儿很浓,略有杀气。 许是把我当成了沈叔家的亲戚,几秒后,他表情松懈了几分,微微颔首,“你好。” 我点了下头,“你好,进屋等着吧,下雪天容易着凉。” “不用了。” 他笑了笑,“谢谢你。” 我愣了下,他一笑起来居然有酒窝,气质一下就阳光了,见他拒绝,我也就没多劝,下雪天难免湿冷,紧了紧衣领,我急匆匆的跑到正房。 进门发现沈叔那屋的房门没关,大胡子正在和沈叔说话,见有人进来,大胡子扭头看了我一眼,微微一怔,但没有停下和沈叔的对话,转头他就对着沈叔继续,“师叔,几年前,我没有收到四灵之首,实为遗憾,今天我带白泽过来,就是想您给断断,白泽这个劫怎么才能斩的干脆利落。” 师叔? 我进到牌位屋子拿起书。 大胡子称呼沈叔为师叔? 他们是同一门的? 好奇心一来,我将屋门虚掩,耳朵贴着门板,朝着沈叔那屋使劲儿。 第44章 栩栩若生 “别叫我师叔。” 沈叔淡声应着,“你师父与我只不过是短暂的师兄弟,我早就离开了,至于你,与我更无叔侄的情谊,更何况,你能走到今天,怕是你师父的骨灰都不剩了吧。” 我侧脸贴着房门,眉头一挑,骨灰,啥意思? “师叔,您这就误会了,世人都传,我术法大涨是吃了我师父的骨血,可我敢对天发誓,我并没有做过此事,早先我想收四灵之首青龙为徒,就是为了正我声名,可惜阴差阳错,我棋差一步,青龙没有被我所用,好在天不亡我,让我在路上捡到了乞讨为生的徒儿,我给他取名白泽,何为白泽,羊有一角当顶上,龙也,杀之震死。” 大胡子语气震震,听得我直迷糊,但下一句就让我明白了,“师叔,我不远万里来这一趟,就是求您这通天圣手指点一二,我这徒儿将来是否能压住青龙,所向披靡,立身扬名。” 青龙? 四灵? 我嘶了口气,早先在饭桌上,沈叔和二哥也提过,四灵是老天爷赏饭吃的同道,好像还都是女孩子,稍加提点,便可冲天,其中青龙排序在首,自然是她率先露头,这个大胡子是说他没收到青龙,转而遇到了外面的年轻人,取名白泽,然后想让沈叔帮忙,让白泽压过青龙? 可能吗? 沈叔给出答案,“青龙是白泽的劫,你心中已有答案,若是问我破解之法,我只能说,情劫无解,他们二人只要遇到,白泽便会深陷,永永远远,压不住青龙。” “无解?!” 大胡子声音一颤,“师叔,您开什么玩笑,这世上岂有无解的法门!” “你倒是提醒我了。” 沈叔发出笑音,“我一直在想,什么法门威力最强,你看院子里,你的徒儿有多勤奋,即便天寒地冻,面对空气,他还在默练掌诀,如果我没看错,他练得,是五雷掌吧。” 大胡子没声了。 我个溜门缝的却睁大眼! 差点用头顶着门栽出去! 五雷掌。 秘功大法啊。 此功就是书里一笔带过的! 分阴阳五雷,没写怎么练,需要师父心授。 架不住好奇我问过沈叔,沈叔就讲此掌法的确威猛,一生只可打人三次,承掌者必死。 我滴个乖乖隆地洞! 就说我怎么没看出那个酒窝男人练的啥指诀! 可千万不能得罪他了。 被他拍我一下,我立马得吃烧苹果了。 “可是五雷掌又有什么用?” 沈叔带着笑音,“你教给他这种法门,无非是想让他了结青龙性命,从而无所束缚,但是情劫,无色无味,无所预兆,无法规避,只要他遇到青龙,情字便如影随形,会给他缠上枷锁,他为情所困,挣脱不出,这掌……兴许还会拍他自己身上,你的算盘珠子,拨不动的。” “师叔,您当真不了解白泽!” 大胡子压着不悦,“我的徒儿对我忠心不二,我也对他讲明,青龙是他入道最大的劫难,只要他杀了青龙,日后便可名震天下,白泽聪颖又重情义,他把我对他的恩情看的比天大比地广,我若归去,我的家人也会由他照顾,你说这些话,是认为我看走眼了吗。” “你没看走眼,这个徒弟的确靠得住。” 沈叔淡着音儿,“但是情劫,他必然破不了,另外,我还要提醒你,恩情归恩情,一个人小时候长久的处于黑暗,身心冰凉,你给他的,只不过是短暂的救赎,他渴望的温暖,是宽广的善意,没有所图的关爱,这些,你给不了他,你只是在不断地要求他,强一些,更强一些,好扛起重担,那么日后,他看到阳光,就会贪婪地想要靠近,最后,阳光会灼伤他的眼睛,但是,却照耀了他的心灵。” 我跟个编外人员似的偷摸旁听,虽然没听懂,但不耽误我点头! 嗯! 必须站沈叔! 大胡子好像也没听懂沈叔话里的意思,“师叔,您……” “该说的我都说了,你的钱收回去,你传授你徒弟什么术法我管不着,但是摄雷术我是不会教他的,你的东西随便你应用,我的东西,也是要留给我的徒弟。” 沈叔继续,“我家里人少,没人送客,你自便吧。” “沈万通!” 大胡子似乎怒了,“我叫你一声师叔是给你面子,不是来听你说教的!看看你脸上的疤,跟我说什么善意,聊什么宽广!别忘了你早年干过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入了几年正道就把自己当成名正派了?看看你那两个徒弟吧,一个死,一个……” 我绷着一口气,说啊! 关键地方呢! 卡壳干哈! 我没按暂停!! 许是沈叔在那屋发动了眼神攻势,大胡子话锋一转,“师叔啊,我想要白泽学你的摄雷术法也是为你好,您说您这把年纪,不把术法传出去,那就只能带进棺材里,看看你身边吧,还有个像样的徒弟吗,您一把老骨头啦,周身反噬,还能再教出一个吴问吗!” 谁? 我神经兮兮的听着,吴问? 沈叔的徒弟? “师叔,我跟你不一样,我有白泽,只要他杀了青龙,日后便前路光明,无人可挡。” 大胡子冷笑出声,“可是师叔您呢,奈何您有通天的术法,这辈子,你也洗刷不掉邪师的名头,你活到现在是面目全非,另那些正门道师不屑,死后也入不了轮回,要在下面受刀割剜心之苦,没人替你积善扬名,指望你那个不太灵光的孙子更是死路一条,师叔啊,您的下场必然比我要惨,恐怕您魂归之时,披麻者都不过区区一指。” 我的愤怒升腾而起! 握住拳,我刚想冲出去,就听沈叔接道,“我有多惨不知道,起码我能确定会死到你后头,看你面相,已然大限将至,自求多福吧。” “沈万通!” “你闭嘴!!” 大胡子对着沈叔还要来劲,我冲出去就对着他屁股一踹,“不许对沈叔不敬!!” 叫谁名字呢! 沈万通是你叫的? 倒霉催的! 当在你自己家呢。 大胡子一愣,被我猝不及防的一踹还打了个趔趄,回身看到我就无限恼火,大概几十年没被人像三孙子这样踹过了,眼底满是不可置信以及匪夷,回过味儿更是连胡子都散出尴尬和耻辱,“你这个丫头片子,居、居然敢踢我?!” “踢啦!怎么地!!” 我一看他没摔就后悔为啥不先出拳,“我还要揍你呢!!” 没等我撸起袖子,顿觉火花一闪,身前当即升腾起黑色雾气,雷声隐隐,耳膜都跟着刺痛! 我还想打他,手却根本就抬不起来,脑仁子嗡嗡炸响,太阳穴突突的跳动,头疼的似要炸裂! “你跟个孩子撒什么野!!” 沈叔一声厉喝,“破!!” 我看不清沈叔做了什么,只听‘哗啦’!玻璃炸响,冷风倏进,身前的黑雾顿时消散! 大胡子脸一侧,当即喷出了一口黑色的血! 雷声一消,我踉跄的晃了两步,脚下嘎巴一声,刚觉得舒服点,人中痒痒的,手上一摸,流鼻血了…… 哎呦我去! 真头回见识到术法的威力。 他俩咋出手的不知道,我是被冲到了! 心跳砰砰加速,那滋味儿就好像坐飞机作死开了窗,气压上来就给你甩起响亮的耳光,你刚感觉要挂,身旁的人动作飞速的将窗户给关上了,被救了一命,就剩脸疼了。 沈叔倒是面不改色,看向我轻声询问,“你还好吗。” “没事。” 我心有余悸的摆摆手,还成,被救得很及时,就是鼻血汹涌点,一时半会儿有点止不住,我只能去到厨房,拧开水龙头洗了洗脸,不然这血都要流到前胸,瞅着太吓人。 洗干净脸后我找了纸巾塞住鼻孔,回到屋内仰脸拍起额头。 至于为啥要拍额头,不知道,我妈说这样鼻血能止的快点。 “师父!!” 酒窝男人听到声音冲进来,搀扶着大胡子,“发生什么事了?” “切磋道法而已。” 大胡子嘴还很硬,“白泽,这里没你的事,先出去。” 酒窝男人,不是,白泽只能点头,看了眼在还在那狂拍脑门的我,抬脚去了院子。 我跟他对视还有些脱线,白泽? 名字不错。 一听就是先生! 嗯。 回头我踏道了也得用艺名! 咱有呀。 “果然是通天圣手,摄雷术法名不虚传。” 大胡子缓了缓发出笑音,对着沈叔抱了抱拳,“侄子我多有得罪,还请师叔包涵。” 沈叔紧着脸,挥挥手不愿搭理他。 大胡子擦了擦唇角的血渍,看向我还蛮不爽,“小丫头片子,我今天给师叔一个面子,不跟你一般见识,日后记着,出门别不知深浅,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拍的脑浆子都要出来,鼻血啊,可算是止住了。 “大胡子哥,你也一样,出门别不知深浅,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拿话敲打谁呢。 咱都平辈人。 他眯着眼没说话,仔细的看了看我,“你的命格怎么忽隐忽现?” 我心里一紧,转身要走,他却一把掐住我的手腕,我哎了一声,就见大胡子拇指和中指扎开,在我小臂和手腕处迅速丈量,嘴唇快速煽动,“此骨竟如此华贵……不对,外气汹涌,你这是……借的运!!很煞的气,还不稳!嘶!” 身体里的气冲的他松开了手,大胡子眉头一紧,:“你这丫头从哪借来这么烈的气?!” 我瞄了眼依旧淡定的沈叔,心虚的揉着手腕,你问我我就说呀,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师叔,是你的气!!” 大胡子极其敏锐,冷哼出声,“这丫头原来是阴人!师叔,您疯了吗,居然会借运给她保命!从此她的生死祸福都跟你息息相关,她荣你荣,她死你死,你是老糊涂了吗,嫌命长?竟然把自己的大运和一个必死的阴人绑在一起,她是祸患啊!!” 妈耶。 我颤颤的抬眼。 大胡子真是高手! 居然一语道出了症结。 如果我是第一次听大胡子的这番话,那我的情绪或许会很激动。 现在,我已经过去那个劲儿了。 这也算我憋了一个月没有下山的原因。 因为在这个大胡子之前,我还见过一个半仙儿,她住在后山,姓王,我称呼她为王姨。 这话,还得从半月前说起。 上月中山上曾来过一位事主,家里人抬来的,那男人脸上全是红点儿,密密麻麻跟针扎的一样。 我稀奇,凑近了瞅瞅,沈叔一解开他的衣服,他就吵吵疼,身上也都是红点,猛一下我都觉得他是皮下出血,和紫癜很像。 沈叔翻了翻他的眼皮,见男人眼珠子都是红的,又捏了捏他的中指,“你磨他做什么?” 男人忽然坐起,表情委屈,“我没磨他,我是要报答他的。” 当时给我吓一跳! 男人发出来的是女人音儿! 极其温柔的女音儿,捏着嗓子都发不出那种声线。 沈叔面不改色,“你叫什么,住在哪,多少年的,擅长什么。” “我叫白清微,住在方远山的溪云洞,三百多年了。” 男人神情端庄温和,还抬手在寸头的耳边掖了掖,貌似掖着发丝,“大师,我会求药治病,这个男人心地善良,他曾路过方远山,见我正被一个獾子欺负,他打走了獾子,让我免遭一难,我得上苍垂帘,修来精魄,想借他人身积福,以好修成正果,在上方仙册留名。” 我听得一激灵一激灵,先前只接触过长耳大仙儿,胡姑姑…… 头回知道他们都有名字。 跟人一样样! 男人的亲属都吓懵了。 沈叔招呼他们进屋,说男人身上有仙儿,是个白仙儿,刺猬修成,白仙儿很随和,专攻虚病求药,她借男人身体作怪,只是要立堂口,希望男人出马,作为顶香弟子,扬善积福。 “你们同不同意接这个仙儿。” 男人亲属商量了一通就说没意见。 既然是白仙儿主动找来,还为了报恩,那男人为仙儿积德就等于为自己积德,接了算好事。 硬送的话他们家怕有别的麻烦。 沈叔说这事儿需要找专门安排堂口的大神,需写文书宝诰,打了通电话,一个小时后,院里就来了个老太太。 就是这王半仙儿。 老太太干瘦的特别精神,短发整齐的码在脑后。 进院后她瞅了瞅男人,便交代了男人家属几通。 我一直以为沈叔啥都能做,没想到行业内还有区分,对王姨就很好奇,和家属站在一起听她做着安排,她称呼沈叔为万通大哥,事主家属自是讶然,感觉差辈了,不过正事当前,谁也没多问,倒是让我看出来沈叔和这王半仙儿的关系不错,间接说明了,王姨是有真材实料。 高手的朋友肯定也是高手,就算不是高手,那也是高手信得过的小高手。 当晚,王姨就换了衣服,着一件由五彩布块拼接的长袍,腰间还系着铃铛。 点了香插在院里,她对着男人就摇头晃脑的蹦跶起来了! 铃声叮叮当当,她的词儿一套一套出来。 什么哪座山来哪个洞,家中兄妹多少人,多少兵马能差遣! 男人坐在她对面,头上罩着红布,她问啥,男人就用女声回着啥。 我算是开了眼界,都有股冲动去把那男人的盖头掀了,看看里面是不是真有一张温婉的女人脸。 王姨蹦的呢也不是毫无章法,不是瞎蹦,我观察了一会儿就发现,她完全是按照书里的踏罡斗步去走位的,有些脚法还跟我学的武术很像,只不过王姨太摇头晃脑了,表情又极其丰富,很容易让人忽视她脚下的章法,只觉得她蹦的欢,但咱是半专业选手啊,我看的入迷时脚下偷摸的随着她踩,见她的确是踩到我预估的位置,心里兴奋异常! 妥了! 绝对是有路数滴。 纯良和许姨都没在院里卖呆儿,他俩像是见惯了这种事,不爱凑热闹,沈叔也回了正房,留出空间给王半仙儿发挥,院里就剩男人的家属以及好信儿的我。 看到王姨给男人手脚绑上红线,大喊给你解开绊马索,从此弘扬八方名! 我跟着都一激灵! “来人!将金蛟剪拿来!!” 男人家属正看的愣神,“王大仙儿,什么叫金蛟剪?” 没待王姨眼神杀过来,我心领神会的拿过桌上准备好的剪刀,颠颠的给她递了过去。 剪刀嘛! 哪怕它叫尚方宝剪,也就是讨个彩头! 接过剪子,王姨对着男人手脚的红线咔嚓一剪,“无论面前坐何人,不必紧张他身份,自有仙家落你身,仙师身后勤指点,弟子仅须稳住心!观想座下起八卦,兵马无数身后排!令旗手中握分明,各路仙家听我令!哪位仙师领头阵,哪位报马去打探!你若修好仙听令!只要你稳仙更稳,只要你灵仙更灵!南斗报号北斗讨令,新堂弟子救苦救难保平安!!” 语落,王姨扯下男人头顶的红布,他耷拉下脑袋就像睡着了。 我热闹看的是贼起劲! 给我自己都看沸腾了! 好像是我接仙儿立了堂口似的。 王姨没闲着,随后就在红布上写了白仙儿的姓名出处,交给男人家属,让他们妥善保管。 意思堂口立完了,等男人醒了,他就知道要怎么做了。 男人家属赶忙道谢,对我这围观人员还很感激。 因为我剪子递的及时,没耽误事儿,他们都夸我反应快,临走的时候,他们给完王姨红包还要给我也意思一下。 我这‘意思’就没要,又不是过年,见者有份儿的,没添乱就行呗。 王姨忙活完就留下吃了饭,能看出她对沈叔很敬重,没外人了她就对着沈叔道谢。 “万通大哥,要是没你照顾,我也就忙一忙白活儿,事主不能这么多啊。” “都是同道,各司其职。” 沈叔平着音儿,“都说你们半仙儿小众,可硬论起来,日后能成大事的,多是借助你们仙家的灵耀,一飞冲天啊。” 王姨面露难色的笑笑,“太难了,您知道,我们这门忌讳多,全靠仙家赏不赏饭吃,仙家厉害,我们就厉害,仙家不露头,我们也没辙,请仙儿出道的,能不能成事儿,光靠老仙儿不行,得自个儿有那灵悟,慧根,能力得修上去,不然你请不来老仙儿,就是丢人的份儿了。” 我静静地听,看来不管是请仙儿还是纯粹的术士,都讲慧根造化。 “万通大哥,这个小姑娘是谁啊。” 王姨看向我,“她可真机灵,我立堂口时看她还挺感兴趣的,您家亲戚?” “暂时算我事主。” 沈叔淡着声,“她想要拜我为师,我还在观察阶段。” 我旁边点头,“王姨您好,我叫梁栩栩。” “咳咳!!” 纯良听到我这称呼就呛了! 王姨刚一惊讶,沈叔适时解释了我的辈分。 没辙! 在我这儿老人都自觉年轻几十岁! “这样啊。” 王姨听完就笑了,“小姑娘真漂亮,额头饱满聪颖,眼神清澈,黑白分明,心地纯善,嫉恶如仇,鼻梁高挺,个性倔强,正直能吃苦,鼻孔严紧藏气,收财旺财,面颊有肉,圆润福气,唇角向上,食禄丰厚,下巴俏丽,不会刻薄,万通大哥,这是正经的贵人相貌啊,旺夫旺丁,不愁功名,您不一直想再收个徒弟吗,这小姑娘条件太好了!” 我心花怒放,被夸的都美了! 看看! 这才是我熟悉的评价方式。 完了。 我要骄傲了。 “她面相是不错,讲究点的贵胄家族,都喜欢她这长相,标准的主母相,旺。” 沈叔看着王姨,“可,你知道她怎么找到我这来的吗?” “怎么找的?” “她在连山村遇到个一个成事的狐,人家朝她讨了口封,升上房前指点她来找我,并且要梁栩栩称呼她为胡姑姑……” “狐仙?” 王姨拧眉,“我家堂子上供奉的就是胡家太奶啊,连山村……哎呦!是胡姑姑吧!!” 她惊讶的起身,“胡姑姑得道成上房仙啦!” 我点头,“她放光飞走了。” “大喜事啊!” 王姨饭都不吃了,跑到院里还拜了拜,回来就道,“我们这都是一家的啊,小姑娘,你还能给她封正,这是大缘分啊,是这样,我就一个女儿,她一直身体不好,结婚后也没给我留个外孙或是外孙女,两年前,她生病走了,我现在就缺个后生,你要是对这行感兴趣,不如就接了我这堂口,我这些本事,全传给你,别看我就一路仙儿,但我这胡家太奶本事大,日后你也能领堂子!” 我愣住了,“接堂口?” “对的,你放心,我这门和万通大哥不冲突,我们都属于道,你接了仙儿呢,将来也能学其它本事,这是一举两得!” 王姨还给自己说兴奋了,“万通大哥刚才不也说了,日后能成大事的,很多都是借助仙家起势,栩栩,你别觉得半仙儿名头不好听,这都是被那帮神棍骗子给搅合的,我们真正的先生,也是受了骗子连累!” “我……” 沈叔还没答应我呢。 先入其它门好么。 虽然我已经有了一丢丢被重视的喜悦。 纯良发笑,“梁栩栩,接仙儿也挺好,以后你遇事就不用观师默相了,抽烟就行,一抽烟老仙儿就来帮你打架了,可痛快。” “别瞎说话。” 王姨不满纯粮措辞,转而满是期待的看向我,“栩栩,我这人就讲究眼缘,不像万通大哥他规矩多,收个徒弟还要观察,只要你跟我回去,在堂子上点炷香,太奶认可你,以后我堂子令旗就传给你,不过你放心,你都给胡姑姑封正过,这可是有大福报的人,我家太奶绝对能相中!” 越说她越激动,一把抓住我的手腕,脸色却当即大变,触电般又把手缩回去,“哎呀!你体内怎么有外气啊!怎么回事?这么冲?!” 我傻乎乎的把手朝脸上贴了贴,温温的,哪有什么气? 王姨狐疑的看我半天,见沈叔不答话,纯良想说啥直接被许姨用眼神镇压,缓了缓,王姨颤颤的又伸出手,“栩栩啊,你把手给我看看,咋回事,你这么好的命格,咋能有煞气呢。” 我想到吃的花瓣,借气了,可不想说自己是阴人,总觉得很丢脸,就把手递给了她。 王姨看的很细,她摩挲着我的指节,嘴里嘶者气,还闭眼感受着什么,末了,她突然掏出了一根烟,放在嘴里用力一裹,“借胡家太奶仙气,给我明断!!” 我被她吓一跳,都怕她被烟头撩到嘴,想把手抽回来,王姨攥的可紧!! 屋子里当时很静,似乎落一根针都能听到,王姨连抽了三根烟,睁眼看向我就满是不可思议,:“你本该黄土埋身,却有烈气入体,照你光耀……你是,阴人?” 我被她捧起来的心气儿‘啪嚓’!摔的细碎,嗓子里挤出一声嗯。 “万通大哥……” 王姨不敢相信的看向沈叔,“您居然……” 我当下并不懂王姨的反应,觉得她有点夸张,我不想说自己是阴人是觉得那俩字难听。 她是先生,应该见多识广,我又没用她帮忙保命,怎么像把她吓着了似的。 沈叔抬手打断王姨的话,音色淡然,“梁栩栩面相如此显达的贵人,若不是身体有恙,岂能窝缩在这山沟沟里,桂枝啊,你糊涂了。” “是啊,我急了。” 王姨靠着椅背,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她故意和我拉开了一些距离,“万通大哥,您真是让我佩服,这种事,我是做不来的,我也不敢,可惜了,栩栩这么好的命,她是家里得罪过人,还是被谁算计了?” “算计。” 沈叔应道,“不过她还是有些贵人运。” “是啊,要是没贵人运,能遇到您吗。” 王姨苦笑,“万通大哥,我们都是凡人,要我是做不到和她绑在一起,我挡不住阴人的祸啊。” 我似懂非懂,觉得王姨是在说我给沈叔找了麻烦,但问题又严重很多。 难不成,她是觉得我不死,偷我命格的那个主家就不会消停? 沈叔没什么表情,:“桂枝,她的花瓣还没有吃完,所以才会被先生看出是借来的运,待她吃完花瓣,外气融合,梁栩栩走出去,那就是个有命格的人,常人再看她,不过是阴气重点罢了,我保她,并不是我高尚,而是不能袖手旁观。” 说着,沈叔指向在墙角盖着红布的小杜鹃,“那里就窝缩着一个小鬼,在世上走了一遭,连自己姓甚名谁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如今依附花中,别说阳光了,人气儿她都畏惧,若我不保梁栩栩,她的下场还不如这个小鬼,起码这小鬼能遇到梁栩栩被抱回来,梁栩栩死了,要去遇到谁?她去何处喊冤?” “万通大哥,我明白你的意思。” 王姨叹出口气,“邪根不锄,祸患无穷,可咱这行,也分本事,您有这能耐,敢揽这活,我啊,有心无力。” 见我有些憋闷,王姨安抚我,“栩栩,奶,不是,姨没嫌弃你的意思,遇到这种事,你是最可怜的,可我这堂子,暂时不敢让你接,你命格没坐稳,身就弱,形如摇摇烛火,老仙儿临身一冲,你精神容易涣散,我怕你傻了,懂没?” 我垂着脸点头,虽没寻思接仙儿,也间接被晃了下,不好受。 饭吃到后面,王姨不再提我的事儿,转而聊起了旁的。 话题翻了几圈,不知怎么就聊到了仙家。 那天我才知道,北方的萨满仙堂文化在民间流传甚广,只要是在这片土地上生活,哪怕没接触过,也或多或少听说过,比如说你随便问个北方人‘四粱八柱’是什么,他或许不知道,但你要说,四粱是四大仙类,狐、黄、长、灰,那他立马意会,知道那是仙家! 还有一种说法是:胡、黄、长、清,这里的清就是鬼仙。 八柱指的就是:扫堂、看堂、串堂、护堂、通天、归地、关碍、探兵。 立堂口必须要四粱八柱齐全,不然办不了事,外人看着就是一个牌位。 大神抽根烟或是点根香请老仙儿借气临身。 其实那牌位里面门道很多,有报马传令的,掌管令旗印的,比如说扫堂,就是立堂口时要清扫内部人员,好的留下,不好的走,相当与人事部门,看堂的就是坐堂仙儿,这个仙儿只留在这,不去别的家,串堂的就好理解,在好多堂子都挂名了,谁家有事儿去谁家,像是调度,护堂,就是护法,保护堂口营盘和弟子,通天,负责去上房通报信息,归地同理,去地府协调办事,关碍,就是出去哪各种手续的部门,白话讲叫打报告文书。 所以领堂的大神会在安排堂口时问这老仙儿家里住哪,多少兵马。 看似立下一个堂口,里面则有一套自成的体系。 都是讲究。 我像听故事似的,听她讲内路仙家和外路仙家,内路就是熟悉的狐黄白柳灰,不做解释,外路就多了,狼啊,虎啊,熊啊,天上飞的,地上跑的等等都能成仙儿! 本领则各不相同,有的擅长驱邪打鬼,有的是求医问药。 龟仙儿助长寿,鱼仙儿和蛤蟆仙儿是招财…… 甭管通哪个法门,只要仙家找来了,弟子就要用心供奉,保佑家宅平安,福佑众生,若是借此发不义之财,必遭天谴。 “王姨,那植物呢,植物也能成仙吗?” “万事万物皆有灵性。” 王姨点头,“花朵发愿会有精魄,就是我们知道的花灵,仙子,人参精你知道,植物成事儿,不过植物修炼极难,它们扎根在泥土里,风吹日晒,大雨倾盆,无遮无掩,若想得道,实属不易。” 我听得入神,不就像我现在这样? 完全暴露在外,接受历练。 “王奶奶,那蔬菜呢。” 沈纯良杠精上线,“您说万物都有灵性,我怎么没听过白菜精,菠菜精呢,它们为啥不修炼?” “它们也想吧。” 我直接回道,“可是白菜上午发个愿,我要成仙,下午就被吃了,你告诉我它怎么得道,动物有腿能跑,花朵树木多是在野外或被种植欣赏使用,唯独蔬菜,它不光被人吃,被虫子啃,还要小心家禽,得是一棵多么幸运的白菜,才能修成正果?” 纯良没电了。 王姨笑了,她很欣赏的看我,又问了我许多问题。 我这表演型人格最不怕被考,再加最近看书,巴不得谁多问问我! 好显摆! 说这些的时候吧,沈叔看我的眼神好像也很骄傲。 离开时王姨吐了口,说愿意等我,如果我能拿回命格,或是沈叔的命格在我身上坐稳,身不那么弱了,她还是想把堂子传给我,因为我合她心意。 我却从中听出了疑问,沈叔只是借光给我,跟他命格在我身上坐稳有什么关系? 当着沈叔的面,王姨显然不爱多谈,我送她出门,在院门外朝王姨道出困惑。 “万通大哥没跟你讲吗?” 王姨很诧异的看我,“你以为他只是单纯的借光给你?” 那晚的月光很亮,我傻傻的点头,“沈叔说,吃完花瓣,我就不能那么倒霉,会借来他的气。” “嗨!那只是一部分嘛!” 王姨长叹一声,“这个万通大哥啊,真是让我又佩服一层,栩栩,我这么跟你说,借光分很多种,假如我命够硬,你待在我身边就是受我护耀了,可也只是单纯的护佑而已,解决不了你是阴人的事实,你又不能和我绑在一起,出门还是危险!万通大哥不但让你留在他身边,还把他的气给你吃了,这就等于把他的命格拿给你用啦!你们俩现在就是一个命格,你活着,万通大哥就活,你死了,万通大哥也得跟着死啦!” “啊?” 我身体一颤,“沈叔没说啊!” “这就好比大腿割肉,万通大哥把肉割下了一块给你吃了,他自己呢,就跟着慢慢流血,你活着,他这血会流的慢一点,你活得好,兴许他还能止住血,可你要是不好,伤口就又开了,换言之,这伤口的大小深浅,在万通大哥给你割下那块肉的那天起,就完全取决于你了。” 王姨耐心解释,“如果你死了,这块肉就永远缺了,鲜血淋漓,流血不止,你说他是不是得失血而亡?所以啊,我才说,万通大哥是你的贵人,没有先生会这么做,你是阴人,有仇家在暗处,时刻都有危险,万通大哥还敢把自己跟你绑在一起,这得是多大的赌注?” 我这才后知后觉,难怪王姨在吃饭时的反应夸张了! 如果早知道沈叔借气就是借命格给我,那我…… 我害人不浅呀! “王姨,我不知道沈叔为我做了这么多,我以为,他就是滴点血,对他自己没伤害的……” 我没忍住就哭了,“沈叔也没说,他就说空屋无灯,要借光给我,我就……” “孩子,别哭了,万通大哥不详说,大抵也是怕你心里有负担,可这种事,你早晚得知道。” 王姨拍了拍我的胳膊,“以后要多照顾好自己,千万不要发生危险,但凡你有个意外,万通大哥是第一个受到连累的。” 我吸着鼻子点头,“我知道了王姨,我和沈叔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噗嗤!” 一听我这话王姨没憋住笑了,“你这孩子,你才多大点,万通大哥都七十几了,哎呦,他这个命格借你,也只是万通大哥单方面会受到威胁,你有事,万通大哥会跟着流血,如果万通大哥出事,你不会受到损伤的,因为是他把命格借给你用,克应的是他自己,他跟着你提心吊胆,但他的生老病死则跟你无关了,甚至说,他死了,那他的命格就成你的了,不过他是男命你是女命,大运会多有波折,不过那跟生死比起来都是小事儿了,你明白吗。” 所以,沈叔也是因为他单方面承担才不告诉我的? “王姨,这对沈叔不公,我能不能拿出几十年阳寿给沈叔,让他长命百岁,最好长生不老,永远不死。” “那不成老妖怪了!” 王姨看着我还在笑,:“栩栩啊,你想报恩的心情我理解,可人呢,都得一死,就看怎么死,别遭罪,别受苦,能在睡梦中魂归,那就是莫大的福气了,我告诉你这些啊,只是希望你明白,阴阳道法,不能只看表面,看似能力越大,付出的也就越多,万通大哥如此帮你,你千万不要让他失望啊。” “王姨,那如果我命格拿回来了,沈叔是不是就不用跟着我面临危险了?” “当然。” 王姨点头,“可是,敢冒险去偷命格的人,必然就能咬死兜住底,你这命格,怕是很难拿回来。” 我没在说话,送走她后,回身就去了沈叔的正房,跪在地上,久久不起。 此恩情浩荡,永难报答。 沈叔看我的举动就全明白了,“梁栩栩,我不告诉你,就是怕你这样,怕你父亲家人磕头作揖,我消受不起,我欣赏的,是那个无所畏惧,能跟我拉钩上吊的孩子,我看似帮你,实则在帮更多人,请你不要变得畏首畏尾,害怕我受伤就藏着不露头,你是我要消灭这个邪师的引信,有没有你,我都要灭了他,请你大胆的走出去,我沈万通不怕死,怕的是窝囊。” 我不知道要说什么,眼泪瓣儿一颗一颗的砸向地砖,:“沈叔,谢谢你。” 沈叔微不可闻的轻叹,“梁栩栩,你求得是什么呢。” “生。” 我答。 “是的,栩栩若生,可扭转乾坤,反败为胜。” 沈叔盘坐在炕上看我,“所谓的万丈深渊,跳下去,也可能是鹏程万里,梁栩栩,请你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扶正道,斩妖邪。” 我抬眼看着他,饮泪点头。 那晚我知道了,我不仅仅是我,我背负的,还有沈叔的命。 他跟着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却不需要我跟着他去洗礼风雨。 沈叔还真是一点点,由浅入深的,让我懂得了‘栩栩若生’的重要性。 所以我没急着下山,即便沈叔时不时的提醒我可以出门去钓钓那邪师,对方不出现也不是长久之计,我依然没动,汲取知识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心理压力逐渐加大。 我总想快点观出慧根,快些成长,长成一棵通天的巨树,不想沈叔去为我面临着什么。 而是我能完完全全的站稳脚跟,反过去护耀所有人。 如今我看着眼前的大胡子,他的道法显然是在王姨之上,只量了几下我的小臂就算出来了。 不过这层‘真相’我已提前消化。 大胡子现时再说,对我来讲,仅是憋着这口气,干掉那个邪师而已! 沈叔直接用眼神向大胡子表明了‘干你屁事。’ “师叔,这丫头什么背景,您居然这么帮她?” 大胡子瞪着眼,“得亏她这运没借完,不然我还量不出来,师叔,您怕不是老糊涂了?帮个祸害挡灾?!” 我真挺烦这大胡子,尤其他那副提起徒弟的得意样儿,连带着,还把纯良给嘲讽了! 虽说我和纯良关系不咋滴,可莫名就有一种我骂他行,许姨和沈叔骂他揍他也行,但其他人不能说纯良一个不字的感觉! “我不是祸害。” 我对着大胡子挺直脊背,“沈叔对我的恩情我都记着,将来,我会成为沈叔的徒弟,勤学苦练,用心钻研,日后名扬四海,壮我师父声威。” “你说什么?” 大胡子聋子般把耳朵冲向我,“听不清啊!什么威?壮谁?!” 给他演的啊! 表情极其夸张,“哎呦,一个阴人都敢说这话?小丫头,你能求到个假命格就烧高香吧!” 说着,大胡子就颠笑起来,脸冲向沈叔,“师叔啊,您真是老了,!收收收,您赶紧收了她做徒弟,反正您缺人送终,有个人帮您扶灵也好啊!哈哈哈哈……” 第45章 他为什么所困 雪不知什么时候停了。 寒风从破碎的玻璃外进来,屋内气温骤降,我听着他的话,血液不停地朝着额头上涌—— 大胡子背身的大衣镜照到我此刻的模样,道姑头,鹅蛋脸,鼻孔塞着纸巾,眼神倔强,却又透着一股滑稽和狼狈,晃神了两秒,我就变得坚定,你个连毛胡子,越说我不行,我越要行,偏要羞辱你这个男儿! 就在我准备再踢他一回时,沈叔淡腔开口,“我的确是老了,但我死了也就死了,不像有些人,身后还有弟弟一家,弟弟还有两个傻儿子,弟媳妇儿也瘫痪在床了……” “沈万通你住嘴!” 大胡子像被沈叔轻飘飘的戳了命门,一口老血差点又呕出来,他捂住胸口生压,“你我都是一样的出身,是,我家人受到了妨害过得不好,你又比我好到哪去,你三个老婆,几个的孩子全死啦!” 见沈叔启唇,大胡子生怕吃亏,接连说道,“但现在不一样,我的徒弟马上就要露头,白泽悟性超群,并且智慧勇敢,年轻一代有几人能比的过他!你呢,是靠沈纯良那个瞧着就不灵光的臭小子,还是眼前这位借光活着的阴人小丫头?” 嘿! 越不爱听啥你越说啥是不? 到互相扬沙子的环节啦? 沈叔听完他的话反倒笑了,“你真是大限要到有眼无珠,看到珠玉却当瓦砾,没错,我的孙子纯良没有慧根,踏不了道,但你眼前这位,却不仅仅是阴人,我告诉你,这孩子是花神娘娘转世,有天生神力,可送童子,能驭万灵,日后我若有幸收她为徒,必然会将我一身术法倾囊相授,假以时日,她的能力绝不会在四灵之下,哦,我还忘了重要一点,她入我门下是百无禁忌,无所束缚,术法只会比四灵更强,我曾经的侄子啊,可惜你就要先行一步,看不到她起势的光景了。” 我心跳跟着加快,要不是清楚沈叔是故意气他,差点当真! 大胡子怔住,“师叔啊,这阴人给您什么好处了?让您甘愿用命格去护佑,甚至还要把一身本事传授给她?像她这种衰神,家里怕是早就鸡飞狗跳,要钱没钱,苟延残喘啦,您为什么不传给白泽呢,要是白泽得到您的真传,他会一辈子记住您的好啊!” 看! 这位胡子哥说话非得捧一个踩一个,你家才苟延残喘呢! 我窝着火站在一边,心里不断呐喊,沈叔撅他! 狠狠的撅他! “你这徒弟是不错,如果你心诚,倒也不是没得商量。” 我愣住了。 沈叔这话是啥意思? 松口了? 大胡子一喜,“师叔!我就知道您能权衡利弊!当年我师父都说过,您沈万通啊,不怕来人出言不逊,就怕来人跟您藏着掖着,侄子这说话直,要是哪里得罪您了您别介意,只要您愿意传授我徒儿摄雷术法,您说个数字,我保证您满意,甚至要白泽拜您为干亲都行!” “不必。” 沈叔微微抬手,眼底微光暗涌,“我不要钱,我也不缺钱,在这山上,有再多的钱,我也花不出去,如果你希望我点头,那我就一个要求,你只要同意,我立马悉心传授。” “行!” 大胡子急的不行,“您就说什么要求吧!” “金刚杵。” 沈叔话音一出,大胡子脸就僵住了,貌似被点穴了,嘴角还诡异的牵着,“师叔,您要什么?” “我想你听清楚了。” 沈叔端起茶杯喝了口,“我知道那是你宝贝,只要你愿意割爱,一物换一术,我就没问题。” 金刚杵? 我微微蹙眉,那是什么东西? 听名儿…… 佛家法器? 隐隐约约的,像是听说过。 不过甭管那具体是个什么物件儿,看大胡子那貌似吃了死孩子的脸色,从中也能窥探出一二,定是个很珍贵的东西,他舍不得给! “师叔,您是故意的吗?” 憋了半天,大胡子才看向沈叔,“换一个,这个是我要留给白泽的,我还有别的……” “不稀罕。” 沈叔眼底划过狡黠,“我就要金刚杵,我也想有个趁手的法器传给我徒弟,这么好的东西,适合传家。” “不行!!” 大胡子手臂一挥,“金刚杵没得商量!” 说话间,大胡子像想到了什么,嘴里发出记笑音儿,“行,我明白了,师叔啊!您这是在变得法在为难我,可是您要知道,这金刚杵跟着我一路伏魔降怨,灵气逼人,它的主人,必然得是高手,如此才能配得上它,我传给白泽,是他适合,他能镇住,你传给谁?这小阴人能镇住吗?怕是她碰一下就会浑身发软,鼻血横流!!” 嘿! 我这小暴脾气! 有本事你拿出来让我碰一下,看我流不流鼻血! 流了也是我出的汗,红汗! 当然,我也就在心里呐喊呐喊。 眼前这局面,还是不插话比较好,我怕给沈叔折面儿。 “你怎么知道她不适合,保不齐你的金刚杵以后还会帮到她。” 沈叔直看着大胡子,“别一口一个阴人,如今的她,更像一个没水的空杯子,我装进什么,她就拥有什么,五雷掌我会,摄雷术我也会,能攻能御,世间的术法门类你随便叫出来,我沈万通都可以让你开开眼界,今天,我就放言在此,只要这个孩子灵悟慧根一齐,我必然辅佐她得道登顶,大显神威,记住,师叔面前,你永远都是侄子。” “……” 我傻了。 又有点要飘了。 默默地提醒自己淡定。 沈叔是故意气他,我要当真回头就得被磕碜的去找地缝。 大胡子被噎住,悻悻的点了下头,“好,我明白了,可踏道最重要的一条却是灵悟慧根,二者缺一不可,但愿你这个阴人丫头能有那造化,别让你死不瞑目!” 说完他就要走,我朝旁边挪了一步,直接挡到他身前,大胡子瞪圆了眼,“你做什么,别以为沈万通护着你我就不能收拾你,惹到我你没好果子吃!” 看,急了。 道法没造量过沈叔,骂还没骂过,想要学人家本事,还舍不得老婆本。 也就能跟我个小孩儿来来劲了。 我有些无奈的看着他,“你拉链开了。” ??! 大胡子本能的朝裤腰看去,又瞪向我,“说什么呢!” 我指了指他吐得那摊黑血,“你挎包拉链开了,刚才你吐血,兜里手机就掉出来了,然后被我一不小心踩碎了……” 大胡子低下头,这才注意到他的手机已经在黑血中阵亡了! 屏幕碎的跟烟花似的。 没办法,我刚才耳朵嗡嗡的,身上一晃,就踩上了。 “大胡子哥,很抱歉。” 我尽量真诚的看他,“你也知道,我是阴人,衰神,你碰到我倒霉就没地儿说理,知道你要死了,我很难受,希望你的徒弟能给你好好发送,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去帮忙吹个唢呐,拉个送别,送你一路好走。” 大胡子咬牙切齿,从包里找出块红布,隔着手包起手机,生怕沾染到我的晦气,“咱们就看十年后,我白泽什么成就,你这丫头是否还能活着!” 语落,他大步走了出去,“白泽!跟为师回家,世间术法万万,摄雷术法不学也罢!” 我目送着他,直觉大胡子这脚步有些虚浮,内伤了,但人家气质在那,喊得还能有回音儿,要不是沈叔说他要去下面报道,我真一点儿看不出来。 走到院中,大胡子的徒弟迎上前,似乎询问他有没有事,见大胡子摆手,白泽眼底才褪去担忧,唇角牵起时,酒窝依旧醒目。 哎呀。 我心里感叹,有酒窝真好,笑起来时亲切而又温暖。 咱审美标准就搁这了。 界限就是温暖。 就冲白泽有俩酒窝,我立马就给他划拉到好看那堆人里去了。 可惜呀。 他是大胡子的徒弟。 白好看了。 待这师徒二人走出院门,我收回眼,听到沈叔咳嗽,赶紧拉了拉窗帘挡挡风。 “沈叔,您没事吧!” 这几天下雪,沈叔就有点伤风感冒,刚才还和那个大胡子斗法,不晓得吃不吃得消。 说实话,我总觉得沈叔体弱跟借我命格光耀有点关系,先前不清楚深一层的关系也就算了,沈叔这人嘴还硬,属于只要你没看到他喝药,他就不承认自己有病那伙的,可我现在知道了沈叔的付出,总会心疼他,也暗暗责怪自己进步的太慢。 “没事。” 沈叔笑了笑,一说话,鼻音都出来了,“你这丫头,可不能再冲动了。” “我冲动啥了?” 踢人了? 我哦了声,“谁叫他对你不敬的,该踢!” 大胡子敢对沈叔不敬,就相当与对我亲爹不敬,我踢他一脚都是轻的! “你就不怕他报复?”沈叔笑着看我,:“那个人,心眼可小。” “会吗?” 我一听这话还真紧张,“沈叔,他以后不会叫那个白泽来找茬儿对付我吧。” 那酒窝小哥可会五雷掌啊! 沈叔弯起眉眼,“呦,怕了?” 我没接茬儿。 稍稍微微有那么点怂。 “放心吧,我逗你的。” 沈叔笑意温和,“我和他认识二十多年了,早先我和他师父曾是师兄弟,彼此都很了解对方,他是人之将死,想给他徒弟多留些出路罢了,今儿我让他颜面尽失,在他徒弟那,他只会一语带过,不会详说,做师父的,谁会在徒弟面前揭自己的短?” 我无声的撇嘴,您不就揭了? 一想也是,不说我还不是沈叔的徒弟,沈叔本身就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你要是跟他玩斗地主,他上来就先跟你明牌,给你吓一激灵,寻思他得两王四个二全有,结果你一看,就趁俩顺子,回头你问他这牌你明啥啊,人家告诉你,要的就是气势。 沈叔不在意我是否溜号,平音儿继续,“更何况,他徒弟有更大的劫难要渡,最棘手的是那个青龙,我们和他,日后只会是陌路,没什么牵扯。” “青龙?” 我皱了皱眉,“沈叔,他那徒弟白泽,真的会去杀青龙吗,咱们要不要去提醒一下啊。” “你知道青龙是谁?住在哪?今年多大?” 我摇头。 “你要怎么提醒,有个人要杀你?什么时候杀?怎么杀?” 沈叔反问我,“青龙会信吗,信了要怎么做?别的我不知道,但是青龙的善是刻在骨子里的,星宿带的,你让青龙反杀吗?” “这个……” 给我考住了还。 一问三不知。 “再者说,你怎么知道那个白泽就会听话的去杀青龙?那是个人,二十岁的成年人,他师父一死,路就是他自己走,一念起杀心,一念又会起善心,人世间最多的就是变数,这种尚还未知的事情,外人一掺和反而复杂了。” 沈叔淡着腔,:“况且,那是青龙,是谁随随便便就能杀的么,梁栩栩,你有空啊,还是多担心担心你自己,你可不是青龙,跟四灵都不刮边儿,不光没星耀护佑你,还有人正撵着你屁股要你死呢,真要死起来,你得死前头。” “梁栩栩,你自己都要吃完上顿没下顿了,还有心情去担心地主家的孩子能不能饿着?” 我没动静了。 掰扯起来我是比青龙要惨。 起码这白泽还没去找她,她还在消停过日子。 我这边是水深火热,死了还买一赠一。 白搭一个沈叔。 见我不吭声,沈叔看我的眼神忽然深了起来,“不过啊,他来这趟,倒是提醒了我一件事。” “啥事?” 我脑子转了转,“您不会又嫌弃我了,看那个大胡子说没收到青龙为徒,你要去收吧!” 事儿明摆着嘛。 大胡子那意思不就青龙最好,他没收到,捡漏收了白泽。 算出这白泽日后会被压一头,他才让沈叔想辙帮忙破,沈叔说破不了,他还不愿意走空,要学个术法,被沈叔撅的灰头土脸,这才开始指桑骂槐,出言不逊。 “你这小心思呀,想的够远的。” 沈叔笑着摇头,“早就跟你说过,四灵自出生之时起,便有师父教化,或是人,或是神,以保正念坚定,人家那口号都喊得响亮又崇高,我见过类似的同道,那真是穷的叮当响,还提着命跟邪崇斗,问就一句话,谋正道,为苍生。” “我年轻时真看不上,觉得他们特别虚伪,自己都照顾不好,为哪门子苍生啊,后来我突然懂了,我们都太俗了,觉得自己很聪明,有术法,能手眼通天,普天之下,谁能奈我何?” “可当遇到真正良善无私的术士时,那就像一面镜子,照亮了我心里的阴暗,我迫切的要证明世间没有真正的良善,他们踏道和我一样,都有所图,我骂他们装腔作势,欺瞒神明,直到我看到有人二十岁踏道,七十岁终老,五十年间,从未贪图一功一名,来如风雨,去似微尘……” 沈叔面色凝重了几分,“我知,我不懂真正的善,所以我狭隘的去定义它,定义所有人,若是一个人假装善良,他出世就善,死前仍善,这一生磨难重重,却未为令他丧失半分本心,我又有什么资格去质疑他,哪怕他虚伪,也是从一而终的虚伪,我俗,却做不到从一而终的俗,不仅做不到,我还要披上圣人的外衣,拿出看透一切的嘴脸去点评世人,我有什么资格呢?” 我怔怔的看他,“沈叔,你眼睛红了。” 沈叔没回话,唇角兀自笑了笑,“扯远了,你还不懂。” “我依稀能懂点。” 我看着他,:“用我二哥的话讲,您以前总干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的事儿。” 沈叔哑然,“你……” “中心思想是做人要表里如一!” 我赶紧找补,怕说错话,“要做好人就做真正的好人,不能一会儿做坏人一会儿又去做好人,做坏人的时候觉得那些好人都虚伪,做了好人觉得那些坏人都可恨,沈叔,您内心深处很矛盾,我认为您没必要去想这些,您现在就很好,知错就改,是好孩子,我奶说,脚尖长在前面,就是让人往前走,朝前看的,你别总自我拷问,容易给自己拷问懵了。” “噗嗤。” 沈叔轻笑出声,“对,脚尖在前,话说回来,我刚刚指的,是别的事。” “那他是提醒您……” 话题岔的太远,我往回拽的还有点费劲,“指您那个摄雷术法吗?沈叔,您的摄雷术法属于哪种,还有那个五雷掌……书上都没写全乎。” “摄雷术法不过是统称,摄,指的是收摄破除一切邪法。” 沈叔看向我,“你可以理解它是抵御五雷掌的,最高境界,摄来,便可为我所用。” “这么神?!” 我眼前一亮,“那就相当于吸星大法啊!” 沈叔略有无奈,“虽摄来可己用,但要求术士本身已经达到能运用自如的高度,不然随意摄取,反受其殃,术法多强,反噬多凶,能力不够之时,万不可用,道术之路,绝无捷径。” 我哦了声,还有点小失落,整不好就七伤拳啦。 本来合计,实在不行就让沈叔把这个教给我。 咱出门随便摄嘛,哎你的这个术法好,我摄,那个术法妙,我再摄! 哇,那得多爽啊。 “梁栩栩,你无端傻笑什么。” “啊?” 我回过神,真是被纯良传染了,拿下鼻子上的纸巾,“我就是做做白日梦,沈叔,我知道我和四灵的差距大,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比过那个大胡子的徒弟,但我会努力的,一步一个脚印,加油!” 沈叔叹出口气,笑的一脸无奈,“梁栩栩,你听了半天,却没有抓住重点,那个白泽,他为什么所困?” “好像是……情劫吧。” 我想了想,“您不是说,他这个情劫很厉害,他挣脱不出么。” 以后他会喜欢上那个青龙? 那还要杀对方? 我越想越乱,对这些还不感兴趣,也没心情去琢磨。 “是情字很厉害。” 沈叔强调,眼神凌厉,“情能杀人与无形,护人与无影。” 他这眼神让我害怕,后退了一步,“沈叔,究竟是杀人还是护人?” “杀的是起杀心的人,护的是让他动了情的人。” “哦。” 我大彻大悟的样儿,“没听懂。” 沈叔看了我好一会儿,旋即点头,“没事了,你身体有没有不舒服的?” “没有。” 流点鼻血只当去火。 更通气儿了。 “没事儿就去忙你自己的吧。” 我哦了声,刚要走,又想起一茬儿,“沈叔,要是那大胡子真的愿意把金刚杵给您,您真的会把摄雷术法传给他徒弟吗?” 沈叔直看着我,“你猜?” “我猜您不能。” 我老实的回,“您拿了宝贝会私吞不认账。” 沈叔笑起来,脸上的刀疤都明媚起来,“梁栩栩,谢谢你,踢人是不对的,但我谢谢你,你踢他屁股这下,够我乐几年的了。” 我怔了怔,唇角跟着他扯起来,这人! 走出门外,我又探头进来,“沈叔,雪停了,我一会儿想下趟山,您没有特别想吃的菜,我去买来晚上做。” “没有。” “那我下山要是遇到了偷我命格的人,您有劲儿让我观师默相吗?” “沈某求之不得。” 我哦了声,“那我再问您最后一个问题,沈叔,吴问是谁?您的徒弟吗?大徒弟还是二徒弟?他很厉害?” “看我的口型。” 沈叔脸冲向我,嘴唇喔起,那个字没等发出,我就‘好勒’!一声闪了! 惹不起啊惹不起。 都我活爹。 回过神我想是不是得去找许姨,窗户玻璃要按上啊。 先去厨房拿了拖把,地上的血太闹眼睛,得拖干净。 沈叔嫌我里出外进的烦了,眼神一过来,我就给嘴巴做了个拉链的动作,动作熟练的开始拖地! 沈叔失笑,垂眼看起了书。 我一边拖地一边脱线,学道这玩意真得身体好,动不动吐血谁能扛了。 “沈先生!这玻璃咋回事儿!啊?!我说一百八十遍了!你斗法就斗法!不要弄碎窗户!” 许姨直接在院里骂上了,“吃不穷,穿不穷,你算计不到一世穷,这玻璃不是钱来的啊!你一年要碎多少块?!就不能去外面比划吗,这不是你家啊!你有能耐去他家碎玻璃啊!是不是非得把我气死你们一个个的就开心啦!奶奶的!冻死你得啦!!” 我闷头快速拖地,瞄着沈叔若无其事的看书,完全不把许姨的叫骂当回事儿,我也不敢多问,干完活收拾收拾就闪了,按我的经验,许姨起码得骂到玻璃安装完,保不齐还得拿纯良撒撒气,咱惹不起躲得起! 第46章 露面 …… “栩栩!!” 从市场溜达一圈出来,秀丽姐就在手机店门口喊起我了,“你可一个月没出来了,我以为你回家了呢!” “哎,秀丽姐!” 我笑呵呵的应了一嗓儿,“下雪嘛,就没有下山。” “快进店暖和暖和……” 秀丽姐招呼我进店还给我抓了一把糖,看到我手里拎着的药,“呀,谁生病了。” “沈叔,他这几天有点感冒。” 总喝汤药我觉得好的慢,看到药店我就买了几盒以前我吃过的,拿回去给沈叔试试。 “栩栩,我看你进市场待了好半天,光买药没买别的啊。” “我想问问竹虫,可惜没有。” 天寒,路边摆摊卖菜的人少了,基本都进到市场里了。 我进去打听半天,很多老板倒是知道竹虫,就是没进货渠道。 这边主要以大锅菜为主,竹虫吃的人少,为了我这一两斤单独去进货都觉得麻烦。 我也没强求,碰到几个眼熟的大姨聊了会儿就出来了。 “竹虫?” 秀丽姐没听过,“是虫子吗,你要养啊。” “不是!” 我笑笑摆手,“竹虫是吃的。” “虫子咋吃啊!” 秀丽姐咧起嘴,对面柜台的服务员听到这话就笑了,“小丽,这就是你不懂了,竹虫是南方那边的特产,我早前儿旅游时吃过,炸的酥脆可香了,跟咱这边的蝉蛹差不多,很有营养的,还虫子咋吃,蝉蛹你不也没少吃么!” “是。” 我跟着点头,“红英姐说的对,竹虫营养很丰富,蛋白质含量高,很好吃的。” 这手机店一百多平,在镇上算很正规了,先前店里加秀丽姐有三个服务员,上次我下山好像有一个服务员不干了,如果秀丽姐叔叔不在,就她和这个大姐看店,大姐姓陈,陈红英,三十多岁,做销售的么,自来熟。 我和秀丽姐认识后跟她也会聊几句,一开始她听我叫姐还别扭,说是占我便宜,她这年纪我应该叫姨,我觉得没啥不妥,红英姐年纪还没我亲姐大呢,知道了我是老来子,我父母的年岁,我还称呼沈大师为叔叔,红英姐也就欣然接受,不提辈分这茬儿了。 每次我叫她姐,红英姐都特别乐呵,跟捡钱了似的。 “栩栩,姐还是有点见识的,得走出去多看啊。” 红英姐笑着看我,“竹虫咱这肯定没有,镇子小,还没几个人吃,大城市的超市能有卖的,你不是大城市来的吗,让你家里人买完邮寄来呗。” “嗯,我本来想镇里有直接买就好了,没有的话,再找我家里人邮寄。” 我嘴上回着,心里是完全否决的,不想麻烦家里人。 虽然我知道,只要我跟爸爸说要吃竹虫,他肯定会给我邮寄,可我不好意思,不明白为啥会不好意思,好像跟爸爸在见外,这感觉以前从未有过。 说不好听的,以前我在体校训练,有一回擦伤了,我因为那个创可贴不好看,没有我喜欢的卡通图案,我还借手机给爸爸去了电话,让他找人买来送到体校,我认为贴到喜欢的创口贴伤口才愈合的快,但自从我留在沈叔身边,一点点清楚了现状,我就不愿意去做这类事了,特抵触,不想和家里提要求,好像自己没那个资格了。 爸爸哪次来电话问我钱花完没,我都说剩很多,在沈叔这没啥花钱的地方,虽然这是事实,但我想着,即使我钱花完了,我也不能再要,张不开这口,能做的,就是尽量让这两千块细水长流花下去,真到花完那天,再想别的办法。 红英姐点了下头,“那是谁要吃竹虫啊,沈大师吗,买回来也得自己做吧,吃咱都会,做的话,能直接炸吗?不用腌一下入味儿?” “是我想吃。” 我应着,“我会做饭,买回来我能做,我爸爸是厨师,具体怎么做我可以去问我爸。” “哎呦,栩栩还会做饭哪!” 秀丽姐蛮惊讶,“小小年纪了不得啊!” 我笑了笑,“等我买到竹虫,做成功了给你们送来一尝一尝,看看我手艺。” “哎呦,那感情好!” 红英姐合不拢嘴,“小丽啊,栩栩这孩子真好,找人稀罕哪!” “那可不。” 秀丽姐又给我兜里塞了几块糖,“我第一眼看到栩栩,就打心眼里喜欢,长得端正,还在沈大师身边准备学道法,将来能耐得老大了!” “哎,一提沈大师我想起个事儿!” 红英姐来了精神,抻着脖子看我,“栩栩,沈大师这些天忙不?” “忙。” 我点了下头,“每天都有人上山看事情,排着队呢。” 红英姐不敢相信,“下雪天还有人排队?” “咋没人呢!” 秀丽姐斜她一眼,“你去镇东头的大酒店看看,只要是外地车牌的,八九不离十就是在沈大师那排队等看事儿的,人家是大师,闲不着。” 这话不假。 我点头表示同意。 正因为沈叔忙,我才能涨很多见识。 间接明白了,啥叫能力越大,责任越重。 “哎呦。” 红英姐唏嘘,“栩栩,沈大师看一次得赚多少钱啊!” 嘶,她这个点…… 我没想过这个问题。 沈叔每次看事儿多少封红我真不清楚。 他又没在我面前数过钱。 我也不太在意这个。 就好像我学校的老师,重点是老师教书育人,谁没事儿去琢磨老师的工资啊! “英姐,哪有你这么直不楞登问的,容易挨揍都。” 秀丽姐直接回嘴,“赚多少钱那是人家隐私,再者说了,人家能者多挣,咱们镇的大桥,学校,医院,沈大师都捐钱了嘛,道行在那摆着,找沈大师的都是有钱人,有权有势的,沈大师要是没给人摆弄明白,事主能敬重他?钱是那么好挣的?说一千道一万,多大本事,挣多大钱,你别眼气啊。” 我配合的点头,充当旁听工具人。 “哎呀,丽啊,你误会啦,姐没眼气,不是那个意思。” 红英姐啧了声,“我就是想问问栩栩,沈大师看一回事儿要多少钱,能不能倒出个空,我家里正好有个事儿,想请沈大师看看。” 秀丽姐愣了,“英姐,你家有啥事?铁蛋儿最近冲到啥了?” 我疑惑的看去,是想从我这走后门? “不是我儿子!” 红英姐摆摆手,“小丽你知道,我前几天不请假嘛,我大爷走了,这不出完殡,我就回来上班了,聊到这块儿,我就想请沈大师去我大爷家看看。” “红英姐,您大爷没走好?” 我按照经验开口,“没葬好吗,他托梦闹了?” “他要托梦还好了!” 红英姐叹口气,“是这样,我大爷在五年前,买彩票中了三十多万,当时在镇里都是大新闻,我大爷一家那都牛气完了!” “对,有这事儿。” 秀丽姐点头,“陈贵林么,天降横财,就是人品一般,外号陈铁鸡,一毛不拔,中了奖就赶紧搬家去大宝县里了,就怕周围邻居谁上门借钱!” “对对对!” 红英姐表情无奈,“我大爷没中奖时就抠,在镇上都出名的,中了奖更铁公鸡了,连我爸和我姑他都防,一搬到县里,我大爷就赶紧买了房,五年前啊,他花二十万就在县城买了一栋小二层,剩下得钱,他就继续买彩票,想着能再中三十万,谁知道折腾了几年,钱花没了,奖也没再中!” 我听得匪夷,他这波操作,很难继续中吧。 “那时候我爸都劝他啊,买个千八百块的不中就拉到了,就当买个乐呵消遣,我大爷倒好,魔怔了,当这是营生,谁劝他跟谁掰,后来我们都不怎么走动了,不过我大爷有三个儿子,都是我哥,他们仨和我爸关系不错,逢年过节的还会上门来看看我爸和我姑,亲戚关系才算没断。” 红英姐聊得满眼愁云,“今年初啊,我大爷就开始不舒服,闹病了,他还不去医院检查,就自己买点药吃,我大哥担心他,硬给他弄到医院,一检查,完了,胃里长了不好的东西,到这步了,我大爷还舍不得钱,不认真治,回家喝汤药,本来医生说配合治疗能活个三五年,结果我大爷这么一作,扩散了,查出来没几个月人就没了。” 我无端憋了口气,抠到这份上,也是本事。 “英姐,那你大爷走都走了,你还找沈大师看啥?” 秀丽姐微蹙起眉,“也不是说这儿女不给他治疗,他死的痛苦,没瞑目,是他自己不愿意治疗,这也没啥冤屈啊。” “问题是我大爷不留下了一栋小二层么!” 红英姐叹口气,“他把钱全买彩票了,家里没存款不说,还欠了些外债,我大娘这辈子就没上过班,拿不出钱还饥荒,欠下的钱,就落到我大爷的三个儿子头上,我大哥二哥都成家了,在县里住,我三哥正好是二十五六岁时赶上我大爷中奖的,当年要嫁给他的姑娘特别多,我三哥就挑花眼了,跟着我大爷去县里,挑来挑去就剩下了,结果一直就没成家,懒,也没个工作。” 缓了缓,红英姐继续道,“现在问题在哪呢,我大哥二哥的意思是把小楼卖了,这些年房价不涨了么,卖完小楼,拿出一部分还债,剩下的钱给我大娘买个小户型养老,再有多余的钱了,哥仨分一分,就算完了。” “这不挺好么。” 秀丽姐看了看我,“这种事儿还找先生看啥,你得找房屋中介!” “可我三哥不同意卖房子啊!” 红英姐愁的,“我三哥认为那房子就是大爷留给他的,本来他就没找着媳妇儿,就靠这小楼撑门面,回头要连小楼都没了,更没姑娘跟他,我三哥还说他住惯大房子了,回头去跟大娘挤小户型他不舒坦,哎呦,那浑蛋劲儿上来,别说我大哥二哥生气了,我爸都跟着上火!” “你三哥真不是物!” 秀丽姐比我都来劲儿,”三十多岁男人了,没个来钱道还要住大房子?你大哥二哥没让他出去喝风就不错了!” “谁说不是呢,反正他就是被我大爷惯坏了。” 红英姐紧着眉眼,“都说这皇帝重长子,百姓宠小儿,我大爷家是让我看出来了,这老小真不能宠,容易宠废了!” 哎~ 我这热闹看的,咋有点被刮哒到的感觉呢。 再者…… 她俩是不是有点聊跑偏了! 我一直等着红英姐说为啥事儿找沈叔。 扯哪去了! “这个,红英姐,你大爷家的事儿我听明白了。” 我必须刷波存在感,“如果你三哥不同意卖房子,那你大哥和二哥能不能同意就让他继续住在小楼里,然后让你三哥出门去找个工作,外债你三哥去还,以后你大娘也由你三哥负责照顾,算给你大哥二哥两家减轻点负担。” 爸爸就是这么安排我们三兄妹的。 大姐结婚时爸爸给她在外面买了一套两居室。 二哥当时结婚仓促,就没有买房。 加上我家在临海也是独门独院,地方大,屋子多,他和二嫂就一直同我们住在一起。 爸爸早早就放过话,将来家里的别墅给我。 我负责给父母养老。 虽然带了很多玩笑成分,但我觉得谁占房谁就得扛起责任。 当然,如果我二哥因为什么事儿要把别墅卖了,我也不会有意见。 “栩栩啊,我三哥要是能答应事情就简单啦!” 红英姐头都疼了,“我爸跟他们哥仨唠了,如果我三哥不愿意卖房,饥荒就由我三哥扛着,我大哥二哥还是很明事理的,他们都有各自的家庭,虽是工人,生活算过得去,知道弟弟啥德行,也不愿跟我三哥计较,问题是我三哥,他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习惯了,养活自己都费劲,根本养活不了我大娘,我三哥那意思,不能卖房,外债得由我大哥二哥承担,我大哥二哥两家每个月还得给大娘一千块生活费,你说说,这谁能干,就算我大哥二哥点头,我两个嫂子也不能答应啊!” “……” 我不知道说啥了。 咱这浅薄的小人生,掰扯不明白这些家务事。 “英姐,你三哥这就是蹬鼻子上脸!” 秀丽姐气够呛,“要那一千块能进你大娘兜里?肯定都得让你三哥花了!” “所以说啊,他们哥仨就僵到这了,出完殡还打了一架呢!” 红英姐摇头,“我回来了,我爸还在那劝呢,昨晚给我来了电话,说我三哥被骂的吐了口,意思是等头七看看,不说人走了头七会回来吗,他要问问他爹,他的要求过分不,如果他爹说过分,那他没二话,要是他爹心疼他,也就别怪他耍无赖了。” “嘿,他可真是……” 秀丽姐顺了顺心口,“红英姐,你别怪我说的难听,你三哥真挺不要脸。” “要脸就办不出这事儿了。” 红英姐苦着脸,“所以我才说要找找沈大师,看看有没有办法,让我大爷头七露一面,我大爷活着的时候就知道买彩票了,死了也没留下啥遗言,这件事儿啊,需要我大爷发个话,不然那家里还得乱下去,葬礼钱都我大哥二哥掏的,我两个嫂子本来就挺有意见的了,小叔子又使劲儿闹,弄不好我大哥二哥都得离婚了。” “这要怎么露面?” 秀丽姐有些发渗,“头七能回家看看我知道,一般不就是撒点石灰粉,整碗水,烧个小梯子看看脚印啥的么,露面……那还上人身啊。” “咱不懂才要找沈大师的嘛!” 红英姐看向我,“栩栩,沈大师会有办法的,不是很难,对不对?” 办法嘛! 肯定有。 我看的书上就有好多种同往生者沟通的方式。 “这事儿难倒是不难,就是沈叔未必有时间。” 我对着红英姐道,“大爷是哪天头七?” “后天!” “你等我回去问问沈叔吧。” 我记下红英姐的手机号码,:“要是沈叔有空,我通知你,这事儿要去县城?” “对,我大爷就葬在县城边郊的山上了。” 红英姐点头,“祖坟那边就剩我爷我奶了,属于我大爷的那块空地赶巧被旁边种果树的先给占了,种果树的人家要五千块钱,否则不让砍树,我大爷一听要钱了就不同意,自己要求葬县郊了,正好我哥他们上坟也方便,不用坐车,走走就能去,还省了车费呢!” “妈呀,我真是长见识了。” 秀丽姐唏嘘不已,“上坟也不用买纸吧,烧点旧报纸就行了是不。” 咳! 我呛了。 红英姐没心情搭茬,嘱咐我一定要跟沈叔好好说说。 “周围县镇都听过沈大师的名号,他要能帮忙,这事儿就成功一多半了!” “红英姐,我只能说问问沈叔,不敢打包票。” 我实话实说,“事主都排着队呢,你这事儿还得沈叔出门,他除非是看风水,或是有大事非出不可,平常很少下山的,况且沈叔现在还感冒,人不太舒服,你最好在打听打听别的先生,心里有个底。” “栩栩呀!” 红英姐脸一挎,“姐怕遇到骗子啊!” “不对啊!” 秀丽姐嘶了声,:“英姐,你大爷办丧事儿的时候没请礼宾先生吗,下穴的时候还有很多讲究呢,弄引魂鸡啥的,还有下穴的方位,这事儿要是沈大师没空,你就找帮办丧事儿的那个先生去看呗。” “丽呀!你别提了!” 红英姐挥挥手,“丧事儿是我爸主持忙活的,茔地找的老家一个稍微懂点风水的亲戚帮忙定的相,没多花钱请先生,都是自己家人张罗弄的。” “……” 我半张着嘴。 真抠到了极致啊! 人才。 秀丽姐一脸无语,“您大爷这家人真是让我开了眼……” 我见状倒是想起一个人,“红英姐,咱这后山不是有个青延镇嘛,镇里有个王半仙儿,全名王桂枝,我叫她王姨,她是领堂的大神,平常也张罗些白事儿,您大爷这个事儿,找王姨也行,她能摆弄明白,保证不会是骗子。” “王半仙儿?” 秀丽姐一拍脑门,“哎呀,看我这脑子,我知道她,我三爷走的时候,就找她给安排的后事,老太太看的挺准的,讲究挺多,看事儿从来不提钱,全凭事主自觉压红,英姐,你找她也行,不会多花冤枉钱。” 听说过就好办了! 我有王姨家的座机号,当着红英姐的面儿就拨了过去,王姨听到我的声音还挺高兴,聊了几句我道明来意,“王姨,您看您有没有时间去趟大宝县城给看一看?” “栩栩,我想去啊,可这不赶巧啊。” 王姨语气无奈,“我刚接了个活儿,一会儿主家就得来人接我,去给人看坟茔地,这主家的老太太要不行了,我可能得在那等一等,张罗张罗,接着主持葬礼,没个三五天的,事儿忙不完啊!” 我只能作罢,总不能让王姨在那边撂挑子。 没那么干的。 挂断手机红英姐就眼巴巴的看向我,“栩栩,姐还得靠你啊。” 秀丽姐试探的问她,“英姐,那要不,让你大爷推迟几天头七?” 我差点没憋住。 “那哪行啊!” 红英姐也气乐了,“头七头七,没听说谁家能推迟的,再说我大哥和二哥就等着后天见我大爷拍板呢,多等一天,他们两家就多上一天火。” “我的意思是反正也是叫你大爷上来问,晚两天早两天没差别吧。” 秀丽姐求证般看向我,:“栩栩,是不。” “区别还是有一点。” 我想了想,:“书上说,头七是往生者的返家日,回魂夜,这一晚没有阴差阻挡,他回来会很顺,如果是其它时间,就需要先生到下面去找,要先生叫,死的越久的,先生越不好找,简单来说,头七这晚让往生者露面效率会高点,其它时间段能稍微复杂一些,差别就在这里。” 专业上的问题,我不能打马虎眼。 要谨慎。 “哦,这样啊。” 秀丽姐点了下头,“栩栩啊,那你会做这件事吗?” 我愣了愣,“我?” “是啊,你不说头七这晚让死者露面比较容易么。” 秀丽姐理所应当的,“你正好要拜师,在山上也住了一段时间,天天看沈大师摆弄这些事儿,应该也大差不差,栩栩,要我说,沈大师没时间你就去英姐大爷家试试,啥都有第一回嘛,姐有预感,你能行。” 第47章 梁栩栩,快来追我啊 “这个……” 说实话,我还挺感动,虽然秀丽姐有点语出惊人,甚至有那么一丢丢赶鸭子上架的感觉,但我属于愿意被赶的鸭子,巴不得上架! “小丽你开什么玩笑!” 红英姐急了,“你还说我直,你说话也直!栩栩这还是小孩儿,我要是领她去到我大爷家,那他们不得觉得我瞎胡闹啊!” “小孩儿怎么了,栩栩不是一般的小孩儿,她眼瞅着就是沈大师徒弟了,如果沈大师没时间,你给她领去,名头一亮,谁敢多嘴!” 秀丽姐底气足的很,“再说了,这事儿不就看结果么,只要栩栩给你大爷弄露面了,陈贵林跨差一开口说话了,事实就胜于雄辩,在阴阳行当里,年龄不叫事儿!” 店长口才是好,红英姐真被她顶着了,:“可是……” “关键是栩栩!” 秀丽姐看向我,:“栩栩,你说实话,你有没有这个力度,能揽这个事儿不?” “秀丽姐,我还没踏道呢,揽不了这个活儿。” 心动吗? 心动! 这事儿在术法书里有过讲解,不算高难度,步骤全在我脑海里,也没啥危险性。 咱天天看理论知识,难免手痒想实践,可我真不敢揽这活儿。 这种事你把纯良拎出来他都能给你白活通,兴许比我说的还细致,实际操作上,行不行,主要得靠道法,就是‘气’,你得有能沟通阴阳的‘气’,不然就是纸上谈兵,纯白玩儿。 别看我平常心理活动很多,经常脱线腹诽,神经偶尔会大条,孰轻孰重自认分得清。 就好比参加奥运会,教练突然说梁栩栩你上吧,给你次机会,我想上不,太想了! 能上么,不能。 自个儿啥实力没数啊。 一但丢人,丢的不光是自己的脸。 我现在花瓣都没吃完,斗邪崇都要吞符,站在这都是借沈叔的光,哪好意思出去嘚瑟? “我感觉你行!” 秀丽姐还来劲儿了,“栩栩啊,这样,你先回去问问沈大师,看看英姐这事儿他有没有时间帮忙,他要是没空,英姐又没找到别的先生,你就问问沈大师这个事儿怎么整,到时候你去给试试,不管咋说你背后都有沈大师,差不了太多!” “对,先问问沈大师!” 红英姐连连点头,“最好还是沈大师出面。” 怕我多想,红英姐还找补几句,“栩栩,不是姐不信你,是你年龄太小了,这领你去我大爷家……但凡你十八九岁,或是已经拜完师了,姐都没二话,现在这……是吧。” “我懂得,我会和沈叔好好说,你们等我信儿。” 语落,我感激的朝秀丽姐笑笑。 对一个准备踏道的人来讲,这种事谁听谁手痒。 但有些话我觉得不能自己去说,好似从骨子里带的东西,让我觉得当下这场合自己去说会有不妥,会让她们觉得我胡闹,但是从秀丽姐嘴里说出来就不一样了,有一种被认可到的感觉。 聊了会儿,秀丽姐又问起我二哥手包,“警檫给他去电话没,小偷逮没逮到?” 我摇头,“还没呢。” 对这事儿秀丽姐一直愧疚,店里有监控,平常谁进来买手机她都会帮忙盯下财物。 谁知道二哥那手包能在她眼皮子底下被顺走,她跟着都窝了杆儿火。 “秀丽姐,我二哥已经补完证件了,你别跟着担心。” 具体的我没法跟她讲,要是说有人追鲨我,可能是故意偷包,她更得害怕。 说话间,我指了指柜台,“你怎么还把包放明面上,要收到后面的。” “这个啊,没事儿!” 秀丽姐不在意的拿过包摆弄两下,“这破包我巴不得有人偷呢,上月一号你记得不,赶集,对面不是全场二十么,我就买了这个包,用了没几天,你看,全裂了,还跟我说纯皮的,分明是纸糊的!” 我看过去,旁边的红英姐凑上来,“小丽,你这就是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可不能买这破玩意了,多花一个零,你能背好几年,这玩意背不出手,五金都掉色的!” “可不呗,我以后坚决不花这冤大头钱了!” 秀丽姐扔下包,“栩栩说的没错,占小便宜吃大亏啊!” 我没搭茬儿,倒是有了些许柳暗花明的意味儿。 因并非我而起,果也不是我所种,我的内疚只会另自身徒增烦恼。 个人有个人的运,看似相染,影响却截然不同。 心思,终于没那么重了。 “小丽,你年轻,省钱也得买差不多的东西,姑娘就这几年好时候,老了你想打扮也没这外表条件了。” 红英姐又把话题扯远了,“对了,你前些天不是去相亲了么,我忘了问你,结果咋样?” “白费。” 秀丽姐闹心的摇摇头,“男方倒是相中我了,但嫌我彩礼要的多,说六万块拿不出来,如果我家非要这些钱,他就让我退一步,买婚房不能写我名,我就没同意,第一步就没谈拢,处的话矛盾会更多。” “啥?婚房不写你名字能行吗!” 红英姐立马急了,“小丽,你这点做得对,相亲第一步必须谈好,房子得有你名,不然他回头不要你了,你就抓瞎啦,六万彩礼还嫌多,我一个表妹,彩礼要了八万八,婆家哏儿都没打,那婚结的才顺当,日子过得也好,你第一步就不顺,以后也不行,反正你还年轻,再看看,回头姐多给你问问,千万别进了抠门家庭,像我大爷家那种,我三哥虽然单身我都不敢给你介绍,我两个嫂子都时常憋火呢!” “是,我也觉得跟这个不合适。” 秀丽姐点头,“这个相亲对象吧,长相还凑合,就是说啥都要回去问问他妈,英姐,你知道,我要六万是想给我叔,我叔养我不容易,我感谢他,但是我叔能真要我钱么,他还趁个手机店呢,回头我叔会把这彩礼陪嫁给我,就是这么个意思,讨个彩头,但我一看男方那个样儿,我就懒得跟他说了,见完面我就给媒人去电话说拉倒了。” “这就对了!” 红英姐劲劲儿的,“冲他说不写你名就不行,栩栩,你说这事儿对不!” “啊?” 我云里雾里的被点名,“结婚买房写名啊。” “是呀!” 红英姐睁大眼,:“栩栩,别看你小,你得长这心眼,将来长大了处对象不能稀里糊涂的,要是看对方家庭抠抠搜搜的,就不能处,话说明白,婆家给买房不,写你名不,最好还能有小汽车,你没结婚,就跟新手机似的,价位高,必须得找个好买主,不然随便卖了,二手机就折价了,姐是过来人,你俩都得长点心,这方面千万别吃亏了!” “……” 额。 这种事离我还很遥远吧。 红英姐还一个劲儿问我听没听进去,我怕说多了她给我上课,只得点头,“明白了,我以后处对象就问他房子写不写我名,不写我名,我就不能和他谈恋爱。” “对喽!!” 红英姐一拍手,:“咱不能干缺心眼的事儿,一天竟是合计付出了,遇到白眼狼了咋办,男人稀罕你的时候这好那好,要是不稀罕你了,那可不是物,恨不得一脚给你踢到阎王爷那,死的越远越好!” 说起这些红英姐就异常激动,精力极其旺盛。 我一头黑线,实在不感兴趣,就拎着药告辞,秀丽姐送我到店门口,关上店门才轻声道,“栩栩,你还小,好好学习才是正事,英姐是离婚了,自个儿带着孩子过,挺不容易,所以她看谁要找对象都会多讲两句,你不用听这些。” 离婚了? 脑子很不在频率的一动…… 破。 这就属于破! 我跟红英姐交往就没大事了。 她不怕被我的霉运所连累。 我看向秀丽姐,“姐,你从小没生过啥大病吧,父母是不是都特别好,生活的很幸福吧。” “胳膊骨折过一回算不。” 秀丽姐苦笑,“我刚才还在屋里说,我要彩礼是给我叔,就是我叔给我带大的,我爸妈走的早,车祸,他俩护着我,我才没死成,就胳膊折了,只是那时候我才五六岁,具体的记不清了,就记得疼,很疼,我叔给我带回家,从那以后,我就把我叔当成爸爸,前两年我婶子生病走了,我就来帮着看店了,你要说我幸不幸福,我不知道,遇到我叔,算幸福吧。” 啊。 秀丽姐也属于‘破’了。 对她的遭遇我很同情,问的‘点’也只有自己知道。 用纯良的话讲,跟我玩的都不能是正常人。 要么特别好的命,不怕我克,反过来能照耀到我。 要么就跟我差不多,在谷底摸爬滚打过,时运已经被盖过章,没有啥再下降的空间了。 不过还是要等我花瓣吃完,借来的外气彻底融合,交往才能无碍。 我很喜欢秀丽姐,我妈妈名叫秀玉,我姐叫文丽,秀丽正好把她俩的名字都包涵了。 特别亲切。 我不想跟她拉开距离。 “栩栩,其实我对你是有私心的。” 秀丽姐握了握我的手,“你是学本事的,姐够不到沈大师那样的能人,想叫你给看看,姐啥时候能找到好对象,我不想离开镇远山,我叔没自己的儿女,我得给他养老,这个人啊,最好活络点,我叔好歹做生意的,不太喜欢闷得性格,你看看,能打一卦不?” “我打卦还不准。” 我看着她,:“秀丽姐,我最近还在观香,得香观好了,才能有慧根解卦。” 开悟后我会打卦,经常拿纯良练手,一直不准。 按照书上的卦词,我说他今日大顺,纯良晚上赖唧唧的回来,说班级小考,他做个弊还被逮了,站了两节课,丢老人了,哪里顺? 反复几次后,我发现了慧根的重要性。 正如沈叔所言,悟性就是打开学习的机关,慧根决定你是否拥有预测能力。 一个是入门的钥匙,一个是能走多高的台阶。 做先生,二者缺一不可。 大胡子就是觉得我不行,才会瞧不起我。 秀丽姐冲我笑笑,“栩栩,姐不急,你心里有这事儿就成,我特别看好你。” “谢谢你秀丽姐。” 时候不早了,我挥挥手离开。 顺着大路朝山上走,下完雪路很滑,我走的不快,扣着帽子,手插在羽绒股兜里,装药的塑料袋子挂在手腕上,过了一个小马路,斜对面的路边忽然有人叫我的名字,“梁栩栩!” 我看过去,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脸色发黑,五官普通到让人转眼就能忘,身形很高,很瘦,见我望向他,他就笑了,嘴唇子很红,映衬着那牙就特别白,“你过来啊。” 经验让我按兵不动。 眼尾迅速朝周围瞟了瞟,黄昏时分,街面上居然一个行人都没有。 再看向他,我不禁睁大眼,他拿出个样式熟悉的手包,对着我挤眉弄眼的摇晃,“梁栩栩,你来啊。” “我二哥的包!!” 我喊了一声,他抬脚就跑,我见状就朝他追去,穿过斑马线,他迅速朝着一侧的胡同里钻去,我脚下倏停,惯性还冲的我往前滑了几步,手腕的塑料带来回摇摆,他见我停住,还在胡同里探出身子看向我,“梁栩栩,你想不想拿回东西了?” ‘咔嚓~’ 我举着手机对他的脸部一拍。 二哥这手机链买的真好,挂脖是方便! 他面露惊讶,我又喊了声,“你别动!有本事跟我决斗!!” “哈哈,那你来啊~!!!” 他一看我急就笑出声,说话的神态贱嗖嗖,有点不男不女,“梁栩栩,快来追我啊~来呀来呀!!” 见男人回身就朝胡同里继续跑,我腾腾腾追到胡同口,往里一瞄,他已经要跑到胡同里面要拐弯的分叉位置,“你站住!咱俩单挑啊!!” 我一喊! 他露出个发贼的笑脸,欻的拐入里面的小岔路不见了! 我去! 撩我哈。 心头一紧,我转身就朝马路对面撂! 摇晃着双臂一路直行! 疯狂的朝山上的冲刺! 滚犊子吧! 我可不追你! 欺负小孩儿啊。 今时不同往日,即便下山时沈叔说他可以让我默相,可我觉得他刚跟大胡子磕完,需要恢复。 天色还要晚了,一但有啥大陷井等着我,容易折里头。 感觉不对,状态不行,不宜出战。 寒风呼呼迎面,我一边跑一边听着身后的动静,手机在胸前摇晃,我手里还攥着护身符,时刻准备着,要是那个男人追上来我就硬磕,是邪师我就吃符,是小偷我就报安! 不信了。 没个法子治他了?! 气喘吁吁的跑进院,我拄着膝盖缓了好一阵,“吓死我了,还好没追来……” 缓了缓我又觉得不对,怕啥啊,我不就等着他找来么。 不过是沈叔身体没太恢复。 我没心思跟他斗而已。 “梁栩栩,竹虫呢?!” 纯良拿个大竹笤帚正在院里扫雪,见我呼哧带喘的进院就兴冲冲奔过来,瞄了眼塑料袋,立马失落了,“唉,我就说心愿不好达成,你买药干啥啊,我还没伤心到需要吃药的份上,不过下午许奶给我揍了顿,说换窗户的人动作不利索,我就说了句挺利索的,许奶就发飚了,她说要把我打碎了,再把我按上,我还来着事儿呢,心情就更不好了。” “噗!” 我真没忍住。 小老哥是真不容易。 “纯良,你那竹虫先等等,镇里没有卖,我想想办法,肯定让你吃到。” “你说的啊!” 纯良又乐了,扛着那大笤帚欢天喜地的继续忙活了! 不烦人的时候,他还是挺好哄的。 我顶着红脸蛋直接去了正房,进门前还觉得哪块别扭,窗户玻璃安上了,许姨也消停了…… 那是哪不对? 前后打量一圈,才发现鸽子笼不见了。 小白鸽哪去了? 不会真被炖了吧! 顾不得多想,我进门赶紧喊人,“沈叔,那个术士找来了!” 沈叔正在看书,闻声看向我,“偷你命格的邪师?” 他说话的鼻音更重了。 不过有一点好,甭管出了多大事,刚经历了什么,沈叔永远的面不改色。 很沉稳。 特别给人托底。 “好像是他,又不太像。” 邪师能女里女气的? 我摘下手机递过去,“这人拿着我二哥丢了的手包,撩扯我去追他,我晃了他一下,没敢追,就拍了张照片,您看看是不是他!” 沈叔点开相册,眉头微蹙,没有答话。 “呀,照片怎么虚了!” 我惊讶的,“刚拍完时我看了眼还是很好的,正好是他的正脸,三十多岁一个男的,脸色很黑,很瘦很高,就说话有点那个样儿的,梁栩栩,你来追我呀~我寻思让你看看,怎么现在成晃影了!!” “很简单,说明你拍到的不是人。” 我睁大眼,“他……是鬼呀。” “嗯。” 沈叔颔首,“再者,邪师都很会藏,哪里会轻易露脸,依我对这个邪师的了解,他性别绝不模糊,不会用你那样的口吻说话,年龄上,五十多岁,不属于年轻人,退一步讲,就算他能看着年轻,脸也不会比我好哪去,瘢痕只会比我严重。” “啊。” 我心里多少有些失落。 本来合计,既然沈叔不愿意多讲这个邪师,那我也得知道是谁对我下的手。 我有了照片,可以传给爸爸,让他找小乔叔叔查一查,这个人信息就能出来,谁成想…… 白忙活了。 “沈叔,这个男人能到处跑的,还让我追他,脏东西不都是一念而至的吗?” 我不明白,“更何况,天还没黑呢,他大摇大摆的露面,应该是人吧。” “肯定不是人。” 沈叔敲了敲手机屏幕,“你看到他有影子吗?” 我摇头,“没注意。” 光看他拿着的包了,没看他脚下。 “夕阳没那么烈,大灵可以现身,按你的形容,他或许也是实体大灵。” “什么?” 我瞪大眼,“沈叔,他也是周天丽那种的?” “或许吧。” 沈叔应道,“我没见到,不敢确定,能到处跑,肯定有些本事。” “妈呀……” 我脸一挎,“沈叔,这邪师究竟是谁啊!他有周天丽一个实体大灵就够能耐的了,咋这么趁啊!” 整俩! 搞恶鬼养殖中心啊! 第48章 真情 看书后我了解很多,正常的灵体就是影子,怨念,会扰乱人大脑思维,类似干扰磁场。 留在人世的灵体,生活的空间和我们维度不同。 也就是说,我们生活的地方,他们或许也在飘荡,但维度间有结界,谁也干扰不到谁。 可人有时运高低,一但某个人时运低了,即便是在自己生活多年的屋子里,兴许哪天从卧室去到客厅,都会突然不适,脸颊发麻,毛孔舒张,这就是结界紊乱,气场产生干扰了。 这些指的,都是普通寻常的灵体。 其中最可怕的,就是先生口中的实体大灵。 他们大多自杀横死,溺水,跳楼,上吊,煤烟,割腕类似种种。 死后怨气不消,也不愿意在结界那头老实待着,就想着报仇,哎我就要遮天,谁都甭想看扁我,如此,他们便会疯狂伤人性命,吞噬元气。 时间久了,他们会修出影子,可以像人一样在阳光下暴露。 影子越全乎。 能耐越大。 沈叔要不是自己揭短,我还以为周天丽本事一般。 现在寻思寻思都后怕,捡条命。 如今一听这娘唧唧的黑脸男可能也是实体大灵…… 真心哆嗦。 “也许不止俩。” 沈叔又给我浇了一瓢哇凉的水,“对方若想拉开架势跟我斗,定是做了万全的准备,兴许啊,他还有徒弟,会找打手,你出门要多加注意,阴的不行,他搞不好会来明的。” “明着?绑我啊!” 我有点害怕,“沈叔,我从明天起就不下山了吧。” 安全第一。 突然觉得自己太明智了! 没撵就对了。 脑袋真是别在裤腰带上。 指不定哪刻就松了。 “越是这样你越得去晃啊。” 沈叔不在意的,“如果对方派大灵伤你,你观师默相交给我就好,当然,要是你关键时刻咽不下符纸,又没点燃,那算咱俩倒霉……” “我保证能咽下去!” 练着呢! “沈叔,对方要是派人绑架我呢,这个我还能观师默相吗。” “可以。” “我就知道您术法罩得住!” 我心里一喜,“沈叔,如果他们敢绑我,您就帮我请来项羽上身,西楚霸王!我要把坏人全部打倒!” “想什么呢。” 沈叔喝了口水,“我会帮你报警。” 完了。 我没精神了。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啊。” 沈叔意味儿的笑笑,“你梁栩栩不是八岁就学了武术,要做大侠,还会怕这些?” “六岁。” 我低着头强调。 就是因为牵扯了您,我才怕嘛。 罪过不是。 “是,你六岁就学武术,怕这些?” 沈叔看着我,“记住,要想摸清楚对方的实力,你就要多晃他,对方也不敢轻易的出手,人嘛,怕输怕死,鬼嘛,怕湮灭怕魄散,谁都有命门,你不怕,对方就怕,你越自信,对方越没底,这个事,你不需躲,我心中有数。” 我点点头。 得承认,书看的越多越熊。 命啊! 脆。 “梁栩栩,你很不错。” “啊?” 我愣了愣,以为他看到了我买的药,就把袋子放到桌子上,:“差点忘了,沈叔,这是给你的,这个药我家里常备的,吃完会好的很快,不过要睡前吃,白天吃会犯困。” 沈叔的眼看我深了几分,不知是不是他病了的关系,神情憔悴,刀疤就很惊悚。 我被他看的直发毛,“沈叔,是不是我药买错了?您有药物过敏吗?” “没有。” 沈叔收回眼,拿过我买的药,有些自嘲的笑笑,“想不到,也会有人惦记我。” 这话打哪说的! 许姨听到得骂人! “沈叔,很多人都惦记你啊,大家都很敬重你。” 沈叔笑笑摇头,“梁栩栩,你能分清真情和假意吗?” “能啊。” 我点头,“家里人对我都是真心实意,您也是。” “祝福你。” 沈叔语气无奈,“成长啊,是一个不太妙的过程,如果一个人生活中看到的都是笑脸,那他要么是出身好,要么就是个成功的人,如果一个人经常被人冷言冷语,他要么出身不好,要么人生正处低潮。” “沈叔,我也处在低潮,但我家里没人对我冷言冷语。” 看到了崔文娜的故事,我才觉得自己幸福。 “我希望你能一直这样。” 沈叔牵着唇角,“你父母给你建造了一个和善的世界,但愿你能一直生活在其中。” “会的。” 我傻乎乎的笑。 沈叔收好药物看向我,“我是想问你,你既然怀疑对方是偷你命格的邪师,怎么没有追上去,不着急拿回命格了?” “我怕吃亏。” 我老实的说着,“还有你生病了。” “怕我打不过他?” 沈叔孩子气的伸出右手,“上午我可还展示了术法。” “伤身体。” 我应着,“您身体一直没好利索,上午您和大胡子斗完法,鼻音就加重了,反正我已经这样了,只要活着,他就会找我,那我也不用急于一时,等你病好了,再弄他呗。” 沈叔嗤了一声,音儿像划着的火柴,引子一起,他这笑就开始收不住,细细碎碎,神经兮兮。 我被他整懵了,“沈叔,哪块好笑?” “你。” 他笑的眼泪都要出来,拿过手帕擦了擦,又吸了下鼻子,“梁栩栩,我看你这孩子,有时候很懂事精明,有时候呢,又冲动冒傻气,你到底是什么性格?” “我……” 我挠挠头,“沈叔,我应该算内外兼修。” “噗~” 沈叔没忍住,:“什么?” “我奶说,做事情要认真,才不会吃亏,做人要傻点,才会开心。” 我说着,“你别看我不太靠谱,我训练很认真的,我也能吃苦,因为我知道,我不努力就会被别人比下去,有时候练太累了,我也会哭,动作练不好,我会生自己的气,不愿意说话,但平常玩起来我很开朗的,玩什么都行,我也喜欢逗大家开心,所以我觉得,我性格算内外兼修,沈叔,我说错了吗。” “没有。” 沈叔看着我,“你是个很好的孩子,梁栩栩,我真是庆幸偷你命格的人没来得及拿走你的元神,不然你傻了,真是我一大损失。” 我扯起唇角,“沈叔,你夸我啦,我是不是可以做你徒弟,你教我摄雷术法吧。” “美得你。” 沈叔笑脸一收,“出去吧。” 哎—— 聊好好的么! 我磨磨蹭蹭的不想走,红英姐的事儿还没说呢,但沈叔显然没耐心听,见我不动,他转脸看向我,“我今晚不吃饭了,你七点来找我,有正事要办。” “啥事?” “来了就知道了!” 沈叔挥挥手,“我嗓子疼,晚上再说!” 我哦了一声,走到门口忍不住问他,“沈叔,小羽毛哪去了?” “谁?” “小白鸽啊。” 我指了指原先挂笼子的地方,“它怎么不见了?” “你倒是随我了,爱起名。” 沈叔把视线放回书桌上,“晚上你就能看到它了,以后小羽毛会天天陪着你。” 难不成他要把小白鸽送给我? 行,没炖了就好。 我抬脚先回许姨那屋了。 …… “怎么不接电话啊。” 饭桌一撤,我就拿出手机给爸爸去了电话,纯良眼巴巴的在旁边看我,“是不是知道你要找他买竹虫,你爸不愿意搭理你了。” “我不是要说这事儿。” 我无奈的,从纯良身上算是看到吃货没满足口腹之欲的状态了。 那家伙真是心心念念啊,一看到我拿手机他眼睛都冒光了。 恨不得那竹虫顺着电话线自己爬过来跳进油锅烹饪好再落他嘴里! “那你打电话问啥啊。” “闲聊不行吗。” 我真是服了他,他屁股后是没人撵着追鲨,不懂我这种夹缝求生的心情。 遇到那性别模糊的脏东西,我能不害怕吗,害怕的时候当然是想听听家里人的声音。 寻寻慰藉嘛。 正常我给爸爸拨电话他都是第一时间接听。 只不过我最近没怎么给家人打电话,观香没看出门道,爸爸总打击我。 我不爱听,就每天给他回回信息。 二哥那边是正好相反,他对我期望太高,给我弄得一听到二哥的声音都会紧张。 他越鼓励我,我越受挫,所以这半个月也没跟二哥通电话,上回他给我发信息还是一周前,他说有点事儿要去办,没空跟我聊太多,让我加油努力,他等我好消息。 我心里憋着劲,就等彻底观出慧根了,再跟家里人分享成果。 没成想,今儿电话一打,真没人搭理我了! 爸爸没接,妈妈那边也没动静,给二哥拨过去,他居然关机了! 嘿! 冷落我! 三姑那边没必要打,她和奶奶就没在临海。 气了会儿我又很不安。 翻出大姐的手机号不屈不挠的拨过去。 今晚必须和家里人通上话,不然我不开心。 铃声一起,我在原地就开始转圈,好一会儿,听筒里终于传出熟悉的女声,“栩栩?” 我原地一站,提起的心终于放下,“大姐,怎么回事啊,都不接我电话,爸爸妈妈去哪了,我找不到他们很着急啊。” 大姐哦了声,“咱爸可能在病房照顾妈妈吧,康复科病房都要求安静,手机可能调成静音了,他俩没听到,正好我在医院了,我一会儿上楼去看看,你有急事吗?” “我没事儿,就是想跟爸爸妈妈说说话,最近我都没打电话,想他们了。” 我微微皱眉,“大姐,你说话怎么有鼻音啊,感冒了吗。” 隐约听到那边有嘀嘀声响,像是医院的仪器。 “冬天嘛,有点着凉,来医院开点药。” 大姐吸了吸鼻子,“栩栩,你也要注意身体,对了,你在那边缺钱吗?不够的话我给你汇。” “我钱够花,大姐,你什么时候去妈妈的病房啊。” 我屏蔽那个还给我使眼神的纯良,“咱妈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 “挺好的,她都能下地走几步啦。” 大姐应道,“栩栩,我正在拿药,你等等,我一会儿让爸爸给你回电话。” “好,你要帮我批评下爸爸妈妈,手机不能静音,我找不到他们会着急的。” “我知道了,一会儿再说。” 我嗯了声,心情转瞬即好,放下手机,纯良的脸就抽了,“梁栩栩,你没提竹虫的事儿呢。” “哎呀,你放心吧,我肯定让你吃到嘴。” 我坐到炕边给二哥发起信息,让他开机后给我回电话。 实在不行,我只能朝二哥张竹虫这个嘴了。 ‘铃铃铃~~’ 手机响起,我正好在按信息,顺手就接了,“爸!” “……” 手机那边极其安静。 我看了眼屏幕,显示的是陌生号码,没待我疑惑,低沉的男音儿就传了出来,“在忙吗。” 我愣了愣,没听出是谁,“不好意思,你打错了吧。” “是我。” 男音儿沉着,“成琛。” “……” 我啊着口型,就说这声腔有点耳熟,“哎,你怎么知道我手机号?” “问的。” 问的谁? 我手机贴在耳边,还等着他的后半句,结果他就说了两个字,我俩就剩呼吸声了! “啊,那你有事儿啊。” 没辙! 我只能来打破困境,“你是不是要找沈叔,他那屋电话正占线吗。” “我找你。” 成琛的音儿一如既往的沉凉。 “……啊,我挺好的啊。” 我皱了皱眉,找我你倒是说有啥事儿啊,怎么你说话按字节收费啊! “我明天去看你。” 成琛的音儿听不出阴晴,“大概下午会到。” 看我? 我心里泛着嘀咕,我有啥好看的? “那个,你打给我就为了告诉我……” “明天见吧。” 成琛这句干脆上了。 直接挂断。 我傻呆呆的看着黑下去的屏幕。 突然懂了吃货的心情! 吊胃口谁能扛了。 什么毛病。 话就不能一口气说明白了! 从谁那知道我的号码,为什么打给我,找我有啥事儿,看我做什么! 听他最后那语气,还像有点不高兴。 谁得罪他了! 我摇摇头,铃铃铃声又起,陌生号码,嘿,又来! “喂,成琛,你……” “成琛是谁?”听筒里传出女音儿,“我说怎么打你电话占线,正在和同学朋友聊天?” 我努力分辨着声音,“你是……小燕姐吗?” “是我。” 女声应着,“朱晓燕。” “你怎么给我来电话啦!!” 我惊喜不已,“小燕姐,你好想你啊!” “栩栩,我也想你啊。” 我不好意思的挠头,“小燕姐,不知道二嫂跟没跟你说,我遇到一些事,得过段时间才能回家看你。” 记忆纷沓而至,小燕姐是二嫂的亲妹妹,二哥结婚时小燕姐是伴娘,那时她中专刚毕业,正好进入栩福轩工作,婚礼当天,她忙前忙后,见我喜欢二嫂的手捧花,礼成后她便把花要过来送给我,她跟我说,新娘的手捧花是幸福的象征,她要把幸福送给我。 我拿到手捧花很高兴,抽出来一朵送给她,跟她讲要一起幸福! 小燕姐将那朵花别在耳朵上,笑着问我好不好看。 我点头说太好看了,“小燕姐,等你结婚的时候,你就是天底下最好看的新娘子!” 她夸我嘴甜,“栩栩啊,可惜你就一个哥哥,不然我也想给你做嫂子,上哪去找这么漂亮的小姑子啊。” 就是婚礼上客人太多了,她帮忙招呼,那朵花掉地上了都没注意。 等我捡到的时候,花已经被宾客踩烂了。 为这事儿小燕姐还很难过,跟我说对不起。 我当下很不开心,觉得幸福被踩烂了。 小孩子么,哄哄也就过去了。 我一去饭店她就会跑出来抱抱我,张罗着后厨给我做爱吃的菜,怕我嫌前厅吵,还给我安排空包房,爸爸看到就批评她,我一个小孩儿摆什么谱,小燕姐就笑,对爸爸说是用她工资付的我包房餐费,不算谋私。 栩福轩效益越来越好,爸爸在年末时会租下市文化宫举办年会,我上台表演节目,小燕姐给我化妆,站在台下用力的鼓掌,我表演成功了她比我自己还高兴。 虽然她也是作为亲戚进的饭店,算走后门,但我一直很喜欢她。 “你的事,我知道一些。” 小燕姐应着,“所以我才想你呀,想你这孩子是大小姐做习惯了,家里都什么样了,你还有心情和朋友闲聊天,真够不要脸的。” 我牵起的唇角僵住,“小燕姐,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 朱晓燕冷笑出声,“梁栩栩,我先前还纳闷,你家生意做好好的,怎么就突然赔的裤衩儿都不趁,拿几百万去打水漂……要不是我姐说一切因你而起,我还不知道这些事儿全是你克的!” “我……” 我张了张嘴,“小燕姐,二嫂她……” “你别叫我姐了!” 朱晓燕提了提声,“我真是受够你了!要不是看在栩福楼的面子我才懒得伺候你!早先你爸妈就狂,逮谁跟谁说你命好,什么娘娘转世,我呸!你们老梁家就是个暴发户,横发横破,我姐嫁到你家算倒了血霉,连累了的我都倒霉啦!!” 我一口气堵在心口,听出她满腹怨气,“小燕姐,我的确是遇到了倒霉事,但你不能牵扯到我家,我爸妈对二嫂和对你都很好,很照顾……” “你可拉倒吧!” 朱晓燕恨不得隔着通讯设备吃了我,“对我好?你家饭店赔出去连点话语权都没有么,凭什么把我解雇,就算我是因为我姐进的饭店,这几年我也是实打实付出了呀,你爸看我失业连个声儿都不吱,这叫对我好?他办的叫人事儿吗!” 我脖子僵着,唇角无声的抽了抽,“饭店赔出去就属于别人的了,我爸怎么插手?小燕姐,你被解雇朝我爸头上赖什么,我知道你可能没工作了心情不好,你在气头上骂我两句都可以,因为我一直记得你的好,你把二嫂的捧花给我……” “别提那捧花,我姐本来说给我的!!” 朱晓燕语气激动,“你一个小屁孩要什么捧花,你还着急结婚啊!要不是为了多挣俩钱谁围着你转,梁栩栩,你算老几,我这么跟你说,要是我有开着大饭店的父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我也是福星转世,我要是能早早学那些特长肯定比你强,谁像你学了钢琴连一首像样的曲子都弹不出来,你爸妈还说你有天赋,你那叫天赋啊,自吹自擂,狗掀帘子全靠嘴!” 我哑然,见纯良在旁边疑惑的看我,便侧了侧身,“你还有别的事要说吗,没事我要挂了。” “我当然有事儿!” 朱晓燕气愤的回我,“梁栩栩!你就说我姐对你怎么样,对你们老梁家怎么样,现在她得到什么了?!人家孩子怀的好好的,就因为你,莫名其妙掉了,现在医生说她以后够呛能怀孕了!我就问你,这责任你能负得起吗?!” 我惊了惊,“二嫂她以后……” “不行,我这火真是压不住,梁栩栩,你算什么,到这步了还得让我们捧着你!” 朱晓燕兀自继续,“账我一笔笔给你算,你知道我现在在哪吗,为什么要给你打这通电话?” 不用我问,她就愤恨的说道,“我在医院!我姐住院了!她为什么住院,被你哥给刺激到啦!现在你爸住院了,你妈住院了,你大姐也在医院里,要不是梁文丽正好来看我姐,我听到她接你电话,还不知道你这么潇洒呢,啊,她还舔脸说给你汇钱,你家还趁几个比籽儿?!!” “你能不能不要说脏话。” 我皱着眉,:“我哥怎么刺激二嫂了?他俩又闹离婚了吗?我爸爸又怎么会在住院?” “你爸?” 朱晓燕冷笑一声,“当然是拜你这个好女儿所赐啊!他先前从你那回来,就说要给你烧什么替身,大半夜的弄个纸人去十字路口烧,结果你猜怎么着,没等烧完他就被车给撞了!大腿骨折,现在还搁病床上躺着呢!” 我身体一晃,电话好悬没拿住,“我、我爸骨折了?” 怎么没人告诉我。 通电话都好好的啊! “我撒谎半句不是人的!” 朱晓燕扯着嗓子,“另外我还要给你一个大礼包,刚才你听没听出梁文丽梁大窝囊的死动静,她是不是像在挤猫尿?” 我急了,“你不许说我姐!!” “哎呦呦,你还有能耐跟我来劲呢,你姐梁大窝囊害的我姐要成寡妇啦!!” “你什么意思。” 我握紧手机,“我大姐怎么会害到二嫂。” “梁文丽那个窝囊废,连自己的老公都看不住,你那个大姐夫陈波,他在外面包了个女人,趁你大姐去京中照顾你三姑,他就把那女人领回家了,这个事儿被邻居看到,告诉了梁文丽,梁文丽摸上门去找小三,结果你猜怎么着,大窝囊名不虚传,被那个女人给挠了!” 朱晓燕嗤笑出声,“最搞笑的是那个小三都怀孕了,就这,梁文丽都没占着上风,赶上你们家要败,陈波这经理做不成了,他不用再忌惮什么,回家就把梁文丽狠揍了一顿,就在一周前,梁文丽鼻青脸肿的去找了你二哥,大窝囊自己没本事,妈的倒是挺会连累人的,你猜这事儿最后怎么解决的?” “我二哥不会让大姐受欺负的!” 耳朵一下塞进太多东西,我凌乱的很。 陈波找女人了? 大姐还被打了? 我本能的要为大姐出头。 甚至在朱晓燕提到二哥时,我也想说找二哥! 二哥是护着家里人的! “对,梁有志那大痞子多能耐啊。” 朱晓燕咬牙切齿,“他看到梁大窝囊那没出息的死德行,二话不说就去了小三的住处,人家小三也不傻,听到风声就跟陈波聚头,俩人一起躲到陈波的农村老家了,到这步了,你猜梁有志怎么干的,你哥一个人啊,他一个人,拎着把叨,摸去陈波的老家给人坎啦!小三吓得当场就落胎了!陈波的爸妈叫来半村人拦着,你哥红了眼,伤人无数,其中有个陈波的三大爷,摔倒时磕到了脑袋,老头直接就断气了!!” “断气?” 我心里一抽,“那我二哥他……” “被抓起来啦!!” 朱晓燕喊得声音嘶哑,“要被判刑!不死也得是无期!我姐马上就要守活寡啦!受了刺激就住院啦!你妈也完啦,完全瘫了,话都说不出来!老孟还去谈判,医药费加上人命,前后得赔偿两百万,拿到调解书你哥就算有活路也得蹲几年!梁栩栩,你就说,死的为什么不是你!!!” ‘啪嗒’—— 手机掉到地上,朱晓燕仍在叫骂,“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儿,你倒是很舒服!梁栩栩!你现在马上滚回来!卖肝卖肾,也要把这债给还了!你哥的牢应该你去坐!你去死!!!” 我浑身发抖,蹲下身想捡起手机,手发麻的不好使。 二哥他一周前说有事要办,原来是去,是去…… 他糊涂啊! “朱晓燕!!” 大姐的声音在手机里响起,“你乱跟栩栩说什么!家里事跟她无关!” “梁文丽,你现在倒跟我有能耐了?你这么能叫唤怎么不自己把那个小三解决了!” 朱晓燕在手机里反问,“你个大窝囊废!!别动我!我就说!你们家的这些破事不就是梁栩栩引起的吗,我本来懒得管,她倒霉是她的事儿,但现在牵扯到我姐了,我就必须把话说明白,你们赔偿多少钱我不管,但是别墅得留给我姐,最次也得五十万!她要跟梁有志离婚!必须离!我姐为你们家付出的青春不能打了水漂,哎,你别抢我电话……” 嘟—— 通话断了。 “梁栩栩?” 纯良小心翼翼的蹲到我身边,“你还好吧。” 我拿起手机,踉跄了一步站起来,脑子里想的都是验证! 眼泪簌簌的流着,我看不清手机按键,手没出息的发抖,好一阵才拨出去,“二嫂,我哥被抓进去了?” “小燕跟你说了?” 二嫂当即提起声,“梁栩栩!你还我孩子!!” “二嫂,我……” “你怎么不去死!!!” 二嫂带着哭腔,“我这些年对你怎么样!现在得到什么了!!梁有志说走就走,他把我摆在什么位置,我刚掉了孩子,他就跑去陪你了,梁栩栩,谁家的小姑子能骑到嫂子头上,你到底撞了什么邪,能这么倒霉,现在你把这个家祸祸的老底儿都没了还躲在外面要学道!你爸妈一个残一个瘫,加上我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老梁家算家破人亡了,现在你哥进去了,我俩的夫妻缘分也到头了,你这个丧门星我是不想沾了,以后我不是你嫂子了!!” 电话被挂断—— 我无措的看着手机屏幕,眼泪开闸般不停地朝外涌着。 纯良过来要跟我说什么,我推开他,拽出柜子里的行李箱就往里面装着衣物用品。 “梁栩栩,你要干什么?” “回家。” 我侧脸在肩头蹭了蹭擦泪,心头长满了乱草,纯良着急,“你大晚上的怎么回家,再说你回家也解决不了问题啊!!” “不用你管……” 我看不清衣服是外套还是内衫,胡乱的朝箱子里塞着,“我爸爸被车撞了,我妈妈还瘫了,我哥哥进去了,我得回去看看,我要回家看看……” “你回家会很危险的!” 纯良扯住我的手,扭头喊着,“许奶!你快来!梁栩栩要走!他们家人骂她了!说她是丧门星!她要回家啊!!” “你别管我!!” 我甩开纯良,扣紧箱子,拽着拉杆就要出门。 许姨从房里出来,“你干啥去啊!天都黑了!下完雪路面都是冰!没等到家你就死路上啦!” 我不说话,硬生生的擦过许姨肩头拽着箱子就到院里,寒风凛冽,一下就刮疼了我的脸,许姨气急败坏的上来扯我胳膊,“要回也得等天亮!大晚上的你下山就得遇到事儿,快点!先进屋!别逼我抽你啊!!” “你走开!” 我油盐不进的推开许姨,“我现在就要回家,谁也拦不住我!” “嘿,你这丫头……” “让她走!” 沈叔人没露面,声音却从正房里传出来,“也不知道是谁说的,要留在这里学本事,要照顾好自己,要做我的徒弟,现如今看来,这就是个废物!让她回去!让她爸爸的心血白费!她家人的苦心全部付之一炬!我跟她的缘分就止于此,她死不死也跟我不相干啦!!” “你都知道对不对!!” 我伴着寒风对着正房大喊,:“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有什么用!” 沈叔在屋内回着我,“你能解决什么问题!梁栩栩,你现在的反应更说明不跟你说是对的,冲动误事,你和梁有志一个德性!!” “不能瞒着我!!!” 我大哭的回,“我很担心他们!如果我活着真的会令家里人受苦,那我还不如死了!!!” “你去死吧!” 沈叔一声厉喝,“那个人就在山下等你,你快点去送死!别走慢了,让他解决的迅速点!咱俩在黄泉路上还能做个伴!小许纯良,你们两个回屋,谁也别拦着她去死!” 许姨绷着脸,扯着纯良就回屋了。 我憋着一口气,“沈叔!我知道,借的命格没坐稳你能拿回去!等我遇到危险了,我不吃符纸,不用你斗!你把命格拿回去!我死的话不连累你!!” 抬脚就朝院门外走去,山里的路面不平,拉杆箱轮子嘎嘎作响。 夜色中的树林影影绰绰,眼泪一出来,就被寒风舔干,我穿着单衣,却丝毫不觉得冷,一手握着电话,一手扯着箱子,心头乱如杂草,脚下的步伐很快。 莫名想起晚饭前和沈叔在屋里的对话,他问我真情假意。 我自信的对他讲,我遇到的都是真情。 刚刚朱晓燕却对我说,她是为了多挣俩钱才对我好的。 脑中浮现那朵被踩烂的花—— 多么像我包装精美的童年。 接收到的都是笑脸,都是关爱,都是梁栩栩是最棒的孩子。 花朵经受不起风吹雨打。 所谓的幸福也显得如此脆弱。 踩坏了。 幸福真的就没了。 三姑说二嫂不好的时候我还不信。 如今朱晓燕来质问我,而我又要去质问谁? 嗷呜~!嗷呜~! 林间野猫发出叫声,尖利刺耳的像是小婴儿的哀嚎,我脚步一停,看到人形岔路里的几抹绿光,心绪起伏中,我对着它们大喊,“出来啊!现在就出来啊!杀我啊!杀了我啊!!” 嗷呜~! 野猫似乎被我惊到,钻到林子深处隐匿不见了。 寒风呼啸,我回头看了看,胸腔溢满了悲愤和无助,“出来,你们出来,杀我啊,杀我……” “三毛子?” 我哭着抬起脸,二哥就站到不远处,就像那天下山离开时的样子,他对着我笑,“道生一,一生二,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 “二哥!” 我朝他奔近几步,他的身影虚晃,我不敢再动,“二哥,我对不起你,是我害了你……” 二哥仍是对我笑着,“我妹妹说过,天上的星星是五角形的,月亮里面是住着嫦娥的,太阳是个白色胡子的老公公,栩栩是个好孩子,将来是会有大出息的……” “不。” 我摇头,“二哥,我不是好孩子,只有你和爸妈说我好,其实我一点也不好,我特别任性,我刚刚还说,爸爸不接我电话,我要批评爸爸,我不知道,我都不知道他骨折了……” “栩栩,要照顾好自己。” 二哥看着我认真了几分,“将来实在不成啊,哥养你。” 我泪水流个不停,忍不住要上前抱抱他,跑过去,身前已空无一人。 “二哥,二哥!你快出来,我好想你啊!二哥!!” 很多人都说,梁有志是个二流子,浑蛋,地痞无赖。 在我心里,他是大树,是为我遮风挡雨的屋檐。 是那个被我说了一句烟味儿难闻就不会在我面前抽烟的兄长。 我四处的看,周围黑漆漆的,沉浸在夜色中的树木如同蓄势待发的鬼魅,风一吹,张牙舞爪的朝我伸着树干,我惊颤颤的,心头逐渐的发慌,想到山底有那个等着逮我的邪师,冒水阴森的周天丽,笑容诡异的黑脸男…… 怕。 忽然就感觉怕了。 暗夜中似乎有无数的眼睛盯着我。 伺机将我蚕食吞噬。 我抱着胳膊,紧张的四处看,越发想念二哥出现的温暖,“二哥,你快出来,这里好黑,我好害怕,我要回家,你带我回家,我想爸爸妈妈,我想奶奶,我想三姑……我想你们,哥,你快出来,我真的好怕……” 第49章 成长是个不太妙的过程 铃铃铃~~ 手机铃声突兀的响起。 我一个激灵险些将它扔出去! 缓了两秒,抬起发木的手接听,“喂……” “栩栩啊,我是你孟叔!” 孟叔叹出口气,“文丽刚给我来了电话,她说你都知道了,栩栩,你在哪了,没冲动吧,是这样,家里事你不要担心,我正在处理,你哥哥不会死刑的,我们正积极取得对方家属的谅解,有志这回的确是冲动了,是要坐几年牢,但往长远看不算坏事,他那个性格迟早要惹出麻烦,进去教育几年,磨砺磨砺心性也好,你等等,我到医院了,你爸就在病房里,我让他跟你说说话……” “老闺女?” “爸……” 我眼泪又流个不停,“你出车祸怎么不跟我讲,这么大的事为什么要瞒着我。” “没大碍,跟方大师那小腿比起来我这不算啥,恢复恢复就好了。” 爸爸音颤着,:“栩栩,老朱家的嘴脸这回可全暴露了,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只要咱稳住,多大的坎儿都能迈过去,家里事,不用你操心,有志那边,更跟你没关系,说实在的,要不是我走路不大行,我也得去陈波家讨个说法,陈波这个小子,在我眼皮子底下都能干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情,太欺负人了,只不过你二哥行为过激了些,可既然事情已经出了,咱们就想办法解决,咱家认赔,栩栩,你千万别做傻事,好好待在沈大师身边,要听话,知道不?” “爸,我想回家去看看。” “你回来能干啥!” 爸爸声线急着,“我挺好的,腿能恢复,你妈就是跟着有志上了杆儿火,高血压引起的脑血栓,口眼歪斜,一下子说不出来话了,你要是回来,再刺激刺激你妈她就得脑梗死脑出血啦,还有你奶奶那边,这还能瞒住吗,瞒个屁啊,你折腾回来是要添乱的啊!” 我瘪着嘴,“爸,可是我好想你们。” 太冷了。 脸像皴了似的,紧绷的疼。 “栩栩,爸爸也想你呀,做梦都想看看你。” 爸爸满是苦涩的叹出口气,“可是你一回来,还怎么保命?” “爸,我不保了,能活一天算一天,我……” “屁话!” 爸爸打断我,“我给你起这个名就是要你能飞出去,现在你跟我说想要死?那你晚死还不如早死,要是没死呢,回来是想我们家更倒霉吗?咱们全家都到下面聚会你就高兴啦!梁栩栩,你要是有孝心就别露面,躲得远远地,照顾好你自己,那就是对的起我们啦!!” “爸……” “大友哥!” 孟叔在电话里斥责出声,“别这么跟孩子说话,栩栩还小,一但理解错了呢,栩栩啊,叔给你说,你爸就是太担心你了,他在医院上火,心很焦,还是那句话,家里这边你不用愁,有我在呢,我要是拿不了主意,会问你三姑的,你是懂事的孩子,唯一的任务,就是顾好自己。” 寒风吹得我逐渐清醒,“孟叔,我知道爸爸是为了我好,对不起,我让你们担心了。” “栩栩,叔理解你,那个朱晓燕也是的,她把这些事儿往你个孩子身上赖什么?” 孟叔压了压声,“不过你记着,千万别跟她说你是阴人的事儿,也别说你现在住哪了,你爸和有志回来后没讲你的具体位置,老朱家只是知道你在北江省,具体地址不清楚,朱晓玲以为你就是撞邪了,惹到脏东西才连累到家里,现在就扯着你撞邪这个茬儿要闹离婚,说白了,就是想要你家的房子,不给房就要钱,这些事儿啊,我会帮着你爸处理,你就算接到了朱晓燕电话也啥都别说,不然这老朱家更得来劲闹腾,明白没。” 我嗯了声,孟叔是我爸爸的发小,也是他们村里的第一个大学生,参加工作后遇到了一些不公平的事情,就愤怒的辞职了,正好我爸爸那时候要开饭店,就请他过来帮忙,有孟叔在,爸爸省了很多心,他和我爸是互相成就,爸爸给了孟叔施展的平台,孟叔填补了爸爸没有文化的短板,在我家,孟叔也算一根没有血缘的主心骨。 “孟叔,那我能不能和二哥通个电话,我很想他。” “肯定不行啊。” 孟叔应着,“有志那边有明文规定,判决没下之前,不能往外通电话,不过栩栩你放心,有志没受啥伤,他打完人就被带走了,认罪态度也很好,很配合,我和律师去看他的时候他也说后悔,不管怎么说他打人都不对,他还特意交代了,不想你知道这件事,怕对你造成不好的影响,主要有志要面儿嘛,觉得在你这磕碜,总之啊,咱们先等等看,结果下来再说。” 我喉咙堵着,“孟叔,那你看到二哥帮我带句话,就说,我很快就会拜师了,他特别有远见,是天底下最好的哥哥。” “好。” 孟叔轻了轻声,“栩栩,你爸爸哭了,你要不要跟他再聊聊。” 我嘴里咸着,摇摇头,“我不惹爸爸生气了,孟叔,你跟我爸爸讲,我不会让家里人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我也特别后悔,没有多吃爸爸做的饭,如果以后我能回家了,我会天天吃好多好多饭,再也不挑食了。” 放下手机,我抬起手臂挡住眼睛,腿站不住,只能蹲在地上。 情绪不断的上涌,很痛,很恨,亦无可奈何。 大姐又给我来了电话,说朱晓燕闹到了妈妈病房,得亏孟叔来的及时,找过来给她拽走了,妈妈现在的身体,经不住半点刺激了。 “栩栩,你跟妈妈说两句话吧,她特别想你……” 我听到妈妈呼吸很急促,好一会儿,她才发出了一个音,“栩……” “嗯,妈,你别着急,我在的,我特别好!” 这一晚,我不知要流多少眼泪,一颗心似乎被反复揉捏。 “妈,你要好好的,坏事都会过去的,以后,我会重新撑起咱们家的。” 心搓碎了,必须想办法去粘补起来,这一刻,我不能倒下,不能在任性了。 妈妈说不出完整句子,只能嗯嗯的回我,破碎的音节,把我也刺的千疮百孔。 大姐在妈妈身边还不停安抚,等她一出病房,和我通话的就剩哭腔了,“栩栩,怪姐,我在医院本来是照顾爸爸的,朱晓燕过来说小玲要跟有志离婚,我想这节骨眼有志不能离婚,咱家更拿不出五十万给小玲,就想去劝劝小玲,正好你给我来了电话,我没想到朱晓燕会跟出来偷听……” “栩栩,是姐没本事,姐熊,姐窝囊。” 大姐抽泣着,“我怎么都没想到,陈波会在外面养女人,我嫁给他,就是图他对我好,一分钱彩礼没要,房子都是咱爸给买的,他居然最后跟我说,街面上的女人随便娶回家一个都比我强,我除了洗衣服做饭,其它什么都不会,他还很委屈,可是,我没逼着他娶我啊,当年不是他追求的我吗?他说如果栩福轩还在,他想让那个女人生下孩子,他抱着孩子来跟我下跪,因为我不能生,所以我肯定会原谅他,跟他一起抚养孩子,没成想,咱家破产了,他算盘落空了,他还怪我让他浪费青春了!” “栩栩啊,那是个什么东西呀!他还吃死我了,要不是家里破产,我真看不到陈波这副嘴脸,你烦他是对的,姐真的嫁错了人啊!!” 隔着手机听筒我都能看到大姐在医院走廊隐忍痛哭,“姐现在最对不起的就是有志,早知道我挨打完就不去找有志了,栩栩,是姐害了有志啊!姐是罪人啊!!” 我奇怪的转变角色,反过头去安慰大姐。 人有多少副面孔呢? 我想不到陈波和大姐说这些话的神情,记忆中的他,还是小心翼翼的模样。 他跪在我父母身前,“爸,我陈波在此发誓,会永远对丽丽好,您和妈就放一百个心,如果有一天我敢背叛丽丽,就让我不得好死。” 我抬头看着夜空,誓言这东西真不准啊。 老天爷是离得太远,信号接收不好吗。 怎么没让陈波落口舌呢。 他咋没嘎巴一下死了呢。 听着大姐的哭声,我缓了缓神,“大姐,我现在就想清楚一点,你们没在骗我吧,爸爸的确只是腿骨折,能恢复,而不是更严重的疾病吧。” “没骗你,爸爸现在拄拐能站起来,就是他年纪大了,骨头脆,恢复的慢一些。” 大姐抽了抽鼻子,“妈妈是被有志进去的事儿给打击严重的,医生说只要别再刺激妈妈,慢慢恢复,等几年看看,奶奶这边一直以为是爸爸投资不当负了债才导致饭店关门,老太太还说幸亏你去外地训练了,反过来让我们都瞒着你,就怕你受到影响,栩栩,都是姐没出息,姐把事情弄得更大了。” 我想到奶奶,到这关头了她还护着我,心酸的要命。 唯一庆幸家里人还都活着。 起码有个奔头。 “有志一出事儿,全临海都传翻了,奶奶那边也跟着上火,就说砸锅卖铁也得给有志保命,咱爸这边就准备把别墅卖了,能卖个一百多万吧,我不是还有一套房子吗,加上三姑说她有些存款,凑一凑,基本能够赔偿。” 大姐颤着音儿,“就是咱爸说,家里小楼本来是要留给你,给你做嫁妆,现在……” “大姐!” 我打断她,“别说这样的话了,咱们一家人,分什么给谁,只要二哥没事儿,能好好活着,就比什么都强。” “谢谢你栩栩……” 大姐喝出口气,“陈波也在医院了,他手筋脚筋都被有志坎断了,以后也不能生育了,我和他的这段孽缘啊,也就到此为止了,男人的嘴啊,我是再也不信了。” 我不明白手筋断了为啥不能生育,大姐没解释,我也懒得多问,就是觉得他活该。 虽然代价是我家里要赔更多的钱,但如果让我单看陈波,我只会觉得他伤的轻了。 不过其他受伤的村民,以及陈波那个三大爷是无辜的,理应赔偿。 “栩栩,你骂骂姐吧,是我让家底儿没了的,以后咱家就彻底没钱了!” 我骂什么呢。 硬论的话,我觉得应该骂我。 不! 骂偷我命格的邪师。 他究竟收了主家多少钱? 才能对我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情! 貌似在玩多米诺骨牌,碰到了第一枚,其它的就依次倒下。 万丈高楼,轰然崩塌。 我已经哭不出来。 清楚一点,我不能回家。 现在的我,走到哪都是负担。 对于朱晓燕,我也没什么恨,反而还要感谢她,让我通过这些事,看清了很多东西。 蹲在山路上,我慢慢恢复冷静,沈叔说的对,成长真是个不太妙的过程。 从我有记忆起,就被安置在一间温暖的花房里,有明媚额阳光,和煦的春风,充沛的水分,我什么都不缺,好似什么都不怕,简单直接,每天都看动画片,看武侠剧,张嘴闭嘴,都是自以为是的话,好笑的是,我明明在说蠢话,傻话,还有一堆人捧着我,栩栩,你说的太好听了! 如今花房塌了,风沙肆虐,终于有人说实话了,梁栩栩,你算老几呀,不看钱谁搭理你呢! 我自嘲的笑笑,“我是老三啊,老三,呵。” 除了坚强。 我已一无所有。 “梁栩栩?” 急促脚步声穿来,纯良跑的气喘吁吁,看到我还很惊喜,“真是你!还好你没走太远,快!跟我回去吧!” 我蹲着没动,纯良眼底闪过紧张,“你不会还想回临海吧,别了,不说我爷爷还要跟你承担一份风险,你回去也没用,小孩子是做不了什么事儿的,再说,你回去也做不成我爷的徒弟了。” “你本来也不希望我做沈叔的徒弟啊,那不正好。” 我半仰着头看他,被泪水洗过的脸,干干的好疼。 “哎呀,你做不成徒弟我也不能看你死啊,好歹我们接触这么长时间了,你还请我吃过零食,看过碟,更不用说……哎呀,总之你的好我都记在心里啦!梁栩栩,我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纯良出来的应该很急,只仓促的穿了件棉袄,胸襟敞开,脚下还趿拉着棉拖鞋,脸冻得通红,头发都被风吹成背头,露出凸出的大奔喽头。 如同寿星老的孙子。 月光被树林遮挡,纯良状似狼狈的出现,却意外的让我看到了璀璨的光芒。 他像捧着一盏灯出现,照耀着周围,一同发亮。 “梁栩栩,你听到我说的话没?” 纯良弯腰看我,“我知道你很难过,电话我都听到了,但是那个叫啥小燕姐说的一些话逻辑不通,你是很倒霉,跟你接触到也会倒霉,但你又没回家,你家里出了什么事,没必要把账算到你头上,这叫什么……哦,道德绑架吧,你不要听,听了是庸人自扰。” 我没说话。 寒风似乎暖和点了。 春天要来了吗。 “那要不……” 纯良似发了狠心,“算了吧!我换个心愿,不吃竹虫了,只要你跟我回去,以后,我就不气你了!你说啥是啥,好不好?” 我抿了抿唇角,该死的,眼眶怎么又酸了! “纯良,你不怪我吗?” 他一愣,“怪你什么?” “沈叔帮我保命,他把自己的命格和我捆绑在了一起。” 我含着泪,“我这么冲动的跑下山,遇到事,沈叔会受我连累,虽然我想,沈叔能拿回他的命格,可被我吃掉的气已经在身体里,一但……” “梁栩栩,我特别相信我爷。” 纯良一脸认真的看我,“在我心里,我爷不是人,他是神,无论他做什么,都是对的,他救你,一定有他自己的用意,他也不会因为你出什么意外,因为他是沈万通,他是乾坤通天圣手,梁栩栩,我了解我爷爷,如果他因为你死掉,死在那邪师手里,那他就不配叫沈万通了。” “……” 我仰头看着他,突然觉得沈纯良不是一米六出头,而是二米二的身高。 特别高大! 连他那只斜着的眼睛,都让我看到了如炬的光辉。 极其帅气! “梁栩栩?你……” 站起身,我抱了下纯良就松开手,趁他发愣,抬脚就往回走,在人形岔路扶起被风吹倒的箱子,纯良后知后觉的发笑,“嘿!你真不走啦!梁栩栩,我就知道你不是做傻事的人!真好,以后你没事还能帮着许奶做饭呐!我可不想吃许奶做的东西,清蒸鱼就清蒸鱼,清蒸鱼和螃蟹蒸一起算什么,螃蟹还非得围着鱼摆一圈,我一打眼,还以为螃蟹做了孝子贤孙转圈给鱼上坟呢,这些我都能忍,唯独不明白,许奶蒸鱼为什么不用盘子,她直接放屉上蒸,给鱼做了桑拿,蒸的脱水了,啥味儿都没有啦!!!” 我刚刚感动的心立马划过一串省略号…… 合着他…… 看他还在颠颠的帮我拉箱子,算了,我不说啥了! 走到院门口,我停住脚步,“纯良。” “啊?” “以后,我们是好朋友了,对么。” “呃……” 纯良挠挠头,对着我笑笑,“嗯,你别再打我就行。” “谢谢你。” 我扯了扯唇角,“我一定会请你吃到竹虫,给你单独炸一大盘子,让你吃个够。” “真的啊!” 纯良刚要乐,“可你家里不是都……算了吧,不吃也行。” “没事。” 花钱能买到的东西,算的了什么呢。 我真羡慕纯良,只要吃些好的就会高兴。 而我只能从他的高兴中汲取一点点的养分,假装我也开心了。 进院后,许姨还站在房门口,看到我就嘁了声,“你回来干嘛!死外头去啊!我刚要在院里放一挂鞭炮,以后省事儿了,再也不用伺候你这个倒霉催的啦!” 我没说话,远远的朝许姨鞠了一躬。 许姨白了我一眼,转身回屋了。 我兀自笑笑,许姨能站在那,就说明她担心我。 是我不对,我不懂事了。 “纯良,你帮我把箱子送回屋,我先去沈叔那。” “我爷生气了,你好好跟他说。” 纯良过来人一样的冲我嘱咐,“我爷要骂你你就不吱声,打你的话你就抱住头,踹屁股不疼的,三五脚的事儿。” 我点了下头没吱声,整理了一下被风吹透的单衣,进门前还重新扎了下头发,“沈叔……” 没人回我,沈叔坐在书桌前正在看书,余光都没撇过来。 我又叫了一声,他才慢悠悠的接茬儿,“这是魂儿回来了?” “我没下山。” 我局促的朝他走近几步,“沈叔,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气你的,我只是很着急……但现在我都知道了,是您让我在山路上看到的我哥吧……我错了,你别怪我。” 如果不是‘看’到二哥,我真有可能脑袋一热就冲下山了。 可是二哥带着我长大,我的成长中遍布他的身影,我们兄妹之间有很多话,这次看到二哥,他说的却都是在山上讲过的。 稍微一推理,就知道是沈叔的功劳。 “你没错,是我错了。” 沈叔翻着书页回我,“你看到梁有志跟我有什么关系,那是你自个儿的心魔,我呢,也算是明白了,留你在这,我是一点没落好,巴心巴肝,啥也不是,等于收个变脸猴子在家伺候,今儿个说自己怕死,要活着,明个儿又说想死,活够了,更不要说求我收她为徒了,梁栩栩不愧是属猴的,一会儿闹一出儿,我是怕了。” “沈叔……” 我满眼抱歉的看他,“我属鸡。” “来劲是吧!” 沈叔把书一摔,我本能的缩脖后退一步,就看他瞪向我,“我问你,你是能赚钱还是能平事儿,就你家现在的情况你回临海能做什么!” 我低下头,“我只是觉得你们不能瞒我,您还会算,之前就说过我二哥脾气冲会吃亏,应该给他破一下……” “我提醒他就是破了,他不听我有什么办法!” 沈叔恨不能削我,“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呀!你别那种眼神看我,你哥这回没死,那算他有运气,在里面待着兴许还能避祸,不然他指不定还得做出多严重的事儿!再者说,就是如来佛祖,他也是在孙猴儿大闹天宫后才把他压在五指山下的,我又不能盯着你哥要做什么事儿,更不能一早就看出来你还趁个会搞外遇的大姐夫呀!” 我咬着唇内侧,垂下眼,“沈叔,对不起。” “梁栩栩,若你日后真做了先生,这种事情会遇到更多。” 沈叔压着火气,“我曾跟你说过一番话,真情假意,你跟我说遇到的都是真情,现在看来算现时报,我把后半句告诉你,人在高处,遇到笑脸别得意,里面藏有许多不真,处在低潮被奚落后别寒心,人生起起伏伏,这阶段就是一块试金石,能让你触碰到真正的善意,明白没。” 我点点头,“我懂了。” “你懂个屁。” 沈叔不客气的,“你就知道走,走吧走吧,人总要经历苦痛挣扎,走吧走吧,人生难免……我怎么还唱出来了,你赶紧滚,回来干嘛呢,废物点心,枉我还对你怀揣期许,给你机会,你根本就不珍惜!” 我看向他,“你骂我。” “骂你怎么着?” 沈叔横眉竖眼,“惹急了我还要揍你,你个没出息的,听风就是雨,被人三言两语就搅合的忘了自己留在这的目的,不乐意听就滚!” 我梗着脖子,抬起手掌,“反弹。” “你……” “我不滚。” 我朝他走近了几步,“沈叔,你不说晚上找我有事吗,现在说吧。” 沈叔挥挥手,“我没心情啦!” 我看了眼时间,晚上八点半,在外面折腾了两个小时,还成,没感冒,看向浑身上下写满不高兴的沈叔,“头顶天,脚踏地,人生全在一口气,切记气上有三忌:怄气赌气发脾气,怄气只能气自己,赌气彼此更对立,拍桌打凳发脾气,有理反到变没理,人生在世不容易,作践自己多可惜,小事小非莫计较,一眼睁来一眼闭……” “你念什么经呢。” “莫生气。” 我掏出兜里的糖递给沈叔,“请你吃,请你原谅我,人生就像一场戏,因为有缘才相聚,相扶到老不容易,为了小事发脾气……” “住嘴!” 沈叔笑了,扶了扶额头,“梁栩栩啊,你真是本事,行了,跟我来!” 第50章 改名换姓 我跟着沈叔去到东厢房,路上还在想着二哥的事儿,私心是想要沈叔给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让二哥别受牢狱之灾,但念头一出来,我自己就否了,天方夜谭么,二哥的确是做了错事,需要受到惩罚,我怎么能将个人情感意愿强加到他人头上,找骂不是。 去到我先前泡花瓣的那个屋,桶没在,屋内只放了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 沈叔带我进去就让我坐在椅子上等,他抬脚又出去,没多会儿许姨就进来了,拿了一件她夏天穿的碎花半袖衫让我换上,我情绪低落,也没多问,懵懂的换好,屋里有烧的火墙,热气出来,不会感觉到冷,换完衣服,许姨一句话没说,转身就出去了。 我一个人在屋里坐了好一会儿,手机不停的进着短信,都是爸爸发的。 点开全是鼓励我的话,看着看着,那些方方正正字就像有了生命,幻化成一只温厚的手,从从屏幕中伸出,逐渐抚平我一颗焦灼的心。 许姨在我身边来回进出,我低头看着短信也没在意。 等抬起头,我才发现桌子上已经放好了卷纸白酒和朱砂。 另外还有一块别着长针的白布,清水符纸以及半碗红色的液体。 什么东西? 红酒吗。 我端起碗闻了闻,有血腥味…… 是血? “沈叔,这是什么血?”看到沈叔进来,我直接问道。 沈叔似乎出去收拾了一番,长袍都是崭新,关好房门坐到我旁边的椅子上,“你不是要见小羽毛么,端着的就是,打个招呼吧。” “小羽……” 我看着半碗血,“您给它杀了放血啦!” “梁栩栩,不要用杀这个字眼,我是度化了它。” 沈叔斜了我一眼,“今晚我找你,就是要让它长久的陪伴你,保护你,不过你要是不答应,我也不强求,你随时可以走。” “不是,您说的我没懂……” 我放下碗,真不敢细想这小羽毛是怎么被放血的,不落忍,“沈叔,您不会是让我喝了这碗血吧,鸽子血……能辟邪?” 沈叔微微挑眉,示意我仔细看桌面上的东西,“你也看了几本书,应该明白我要做什么吧。” 我有些莫名,脑中飞速的过滤数据,鸽子血,白酒朱砂,白布银针,符纸…… 纹刺? “沈叔,您要纹刺?” 我看向他,“不是,您要用这些给我纹刺?!” 沈叔满意的点头,“算你聪明。” “我为什么要纹身啊。” 我脑子一嗡嗡,:“沈叔,我爸不让家人纹身的,那时候我二哥纹完回家,他被我爸拎着棍子追了三条街,全须全尾那都是二哥跑的快,我这要纹完,回临海废了就……” “梁栩栩,你这孩子是真不能夸。” 沈叔摇头,“此纹刺的特点你忘了?隐,你拿放大镜都看不出来!” “那也是纹了啊。” 我苦着脸,看向手指长的银针,“多、多吓人啊。” 打个预防针胳膊还疼呢。 这个…… “没办法。” 沈叔面无表情,“梁栩栩,你变成阴人之后,是不是感觉到右臂的力气明显不受控了?明明你只用了三成力,但是拳头打出去,造成的效果却是先前的数倍?” 我懵懵的点头。 这倒是。 不说先前一拳给刘老五家的外墙面砖头砸碎了,我还一巴掌将纯良的炕桌拍报废了。 但这些,并不算无中生有! 打砖头是因为我默相借了沈叔的气,炕桌是年头长木头酥了呀。 “纯良那桌子是两种木料制成,桌面是红曲柳木,桌脚是黄花梨。” 沈叔直接回我,“出了名的硬木料,纯良才用了几年,就被你一巴掌轻飘飘的拍碎了,你跟我说木头酥了,你就不怕红曲柳和黄花梨气吐血?梁栩栩,我敢放言在这,若是你依旧从旁处找原因,不认为自己力道大,那过不了多久,我这就会有人上门哭嚎告状被你打的腿断胳膊折了。” 看我惊讶,沈叔加了一句,“我可不是你亲爹,不会掏腰包帮你赔钱,真把人打坏了,你自己想办法去解决。” “沈叔,我真……” 我动了动右臂,“手劲儿不受控了?” 一点儿没感觉啊! 沈叔点头,“你成为阴人后,体内阴气乱窜,又被鬼祟之物侵扰,横生了邪气,外加我借气给你,我这辈子灭了多少鬼,气就有多烈,几种气体相撞,你身体消化不了,使用出去,这力道就会不受控制,难以自如运用,我须用鸽子血镇压,以防你出门惹出祸事。” 说话间,沈叔展开了一张画纸,“这是我给你画的图案,如果你同意,我就把它刺到你右臂上,日后只有在你受伤、盛怒、酒后、大悲之际,图案才会显露,花纹一出,你右臂神力会立即恢复,力度亦可受你自己掌控。” “哇,好漂亮啊。” 我呆呆的看着沈叔展开的画纸,纸很窄,长方形的一条,但不影响观赏。 画的是一朵盛放的牡丹,花朵在上,枝叶在下,花瓣自然舒展,灵动飘逸,雍容女乔艳。 枝蔓金钩铁线,大气而又傲然,跟我梦到的牡丹花一样的好看啊! “沈叔,您这是属于什么画?” 不太像國画。 “工笔画。” 沈叔回我,“我小时候学过两年,本来我打算,让你自己画一张,也算是有意义,但你画的那个东西……即便刺完看不出来,我也下不去手,太儿戏。” 我脸一红。 想起我画的那朵圈圈小花花…… 这玩意就不能对比,一看这正儿八经的画儿,我那圈圈套圈圈,的确跟闹着玩似的! “沈叔,这么说您早就做好打算了,养小羽毛就是为了纹这个用的?” 那晚我和纯良看偶像剧有了矛盾,拍碎桌子,第二天和许姨出门赶集,倒霉了一上午,心情特失落的回来,种完花就看到了小羽毛! “没错。” “那为什么要等一个月才刺?” 我问道,“有什么讲究吗?” 书上没写呀。 就算是要走七数,四十九天。 也没到啊。 小动物这个东西,越养越有感情了嘛。 “我要观察小羽毛有没有病。” 沈叔无语的看我,“找人来抽了点血送去化验,一但你因为这个得了什么流感,岂不是问题更大?” “……” 先生还讲究这个? 果然是中西结合啊。 “事情说清楚了,你做个决定吧。” 沈叔没耐心的,“快一点,我岁数大了,不能熬夜。” 我盯着桌面上的东西咬了咬牙,“纹!” 心里很清楚,到了这步也没拒绝的空间了。 我这人的确挺容易搓火的,出门要是跟谁吵起来,手劲儿一个控制不住,真给人整出残疾怎么办?没后悔药吃啊。 刺吧。 家人看不出来就没事。 “净身!” 沈叔干脆的站起,手指点蘸着清水对着我轻弹,同时诵念净身神咒,点燃符纸后一扬,纸灰飘飘荡荡的落回水里,沈叔中指在符水里一搅,净指一般,最后后用白布擦干咬破指腹,对着装鸽子血白碗又挤出三滴血,到这步他还不忘跟我说,“你放心,我跟小羽毛一同做的血液检查,没有传染类疾病。” 我没空说话,就见沈叔动作飞快,衣袂飘飘,刚柔并济。 滴完血沈叔就将朱砂和白酒各取一些混合在碗中,拿起画纸,沈叔用水在纸张后面殷湿,挽起我的老太太碎花半袖,从我手背开始,将牡丹画整个印到我整条手臂! 喔嚯! 我惊讶不已。 就说这画纸为啥窄长,合着是根据我手臂尺寸来的! 牡丹根部枝叶从我手背开始,枝蔓一路盘旋到大臂外侧。 他将纸张揭下来的刹那—— 油墨还在我皮肤上,牡丹娇艳欲滴,活脱脱就是一个花臂。 丝毫不乱! 叶片大小有序,花朵雍容华贵。 我这种门外汉都看着惊叹! 沈叔重新坐回椅子上,银针在碗内点蘸,从我手背开始,快速的针刺。 痛感密集的传出,好在他刺的很快,开始时我还能忍住,为了转移注意力,我顺带讲了红英姐大爷家的事儿,“就是……红英姐想问您后天有没有空,让她大爷在头七那天露一面……” “没空。” 沈叔干脆的回我,瞄到我额头疼出的汗,手上速度越发的快,“这种小事都来找我,我要是帮忙做了,日后这镇远山谁家丢了牲畜岂不是都来求我出去寻了?” 我不住的抽气,不知为啥,越往上刺越疼! 尤其到枝叶晕染的地方,沈叔就刺的很密集,那滋味儿,好像光脚踩烙铁,每一下都疼的滋滋儿的,直激灵,就差冒烟了! “沈叔,红英姐也知道您忙,可她大爷这……哎呀,她也是没办法了,沈叔,您看您能不能……哎呀呀呀……” 我牙齿都打出了鼓点, 要晕了! “我分身乏术。” 沈叔面无表情,“这种事我绝对不能开先河,你日后会认识的人多了,都因为认识你就来找我,认识纯良也来找我,那我能忙过来吗,规矩就是规矩,我在你这破了回,不就跟你拉钩了,得,哪是拉钩,我是掉沟里了,请回家一尊神,还得给你保命,给你纹刺,我真是嫌自己命长!” “沈叔,你晚饭前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还说,我是好孩子,你庆幸认识我……” 我嘶嘶的回,汗水从额头淌下,流到眼睛里,蛰的我睁不开,“不能我犯了一回错误、您、您就呲哒我……公报私仇……“ 沈叔又说了什么,我疼的浑身直晃,完全听不清了! 耳边都出幻音儿了,把你的心我的心掰成块,戳出眼,穿成串儿,再撒点胡椒面,拿去烤,羊肉串儿~ “喂,梁栩栩!清醒!!” 沈叔喊了两嗓子,见我没啥反应,不禁提腔,“我问你,你想去做这件事吗?帮你那个红英姐把她的大爷请回家!” “什么!?” 我一个摇晃坐直,双目炯炯,:“我愿意!!!” 死而复生了!! 睫毛上沾满了汗珠,眼睛看出去,都是水蒙蒙的,但不妨碍我激动,“沈叔,我能行吗?!” 沈叔手上不停,微挑着眉头,“哎呦,不疼了?” “毛毛雨啦!!” 我心突突的,一路火花带闪电啊! “沈叔,可是我还没有慧根啊!没慧根就没的通灵能力!我怎么和亡灵沟通啊!难不成,您要咬破自己手指,去红英姐大爷的坟茔地前头晃荡,争取和红英姐大爷打个照面,商量他回家一趟?!!” 能成吗? 只要沈叔点头,我就去晃荡! 可以! “呵呵呵呵~” 沈叔忽然笑起来,肩头一颤一颤,似被我戳到笑穴,手上的动作仍旧飞快,“梁栩栩,你这脑子是跟一般人不一样,总是多转两道弯,还经常弯到不相干的地方,书上没告诉你吗,亡灵已经上路,去到下面了,你到坟地晃荡只遇到孤魂野鬼,人家找你是叫亡灵归家,你要是把外鬼弄到人家里面,那不是添乱吗!” “所以您……” 逗我是吧! 沈叔绝对故意的! 我脑袋一耷拉。 又疼了! 要不是胳膊在他手里,我都想拔腿就跑! 简直不像是把牡丹花纹在身上,而是种在我皮肉里! 把我的心你的心掰成块,戳出眼,穿成串儿…… “梁栩栩!精神点!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想试试,我可以借你慧根!” 沈叔看向我,“正好看看你能不能将事情做的漂亮,借此机会,你也可以看看自己适不适合做先生。” “真的!!” 我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 配个乐就是石猴出世了!! jiu~jiu~jiu! 情绪真是跟着沈叔走,让他拿捏的,心脏不强大点都受不住! “激动归激动,你不要乱动!” 沈叔拽着我坐回去,“如果我收你为徒,你的本事将是我毕生心血,一点点慧根,我当然借的出,坐稳了!如果我刺的不满意,可是要毁掉重新刺的!” “别!” 真怕。 我不敢动,伸着胳膊给他,“特别完美,真的沈叔,我觉得你没做先生都可以做画家,画的……呀!!” “到花瓣了,关键地方,稳住!!” 沈叔加重语气,手上的银针加快,碗里的血已然见底,我疼的面容扭曲,穿的半袖都被汗给沁透了! 他刺的是我大臂外侧,按理说那地儿不能多疼! 可给我的感觉他是拿着一朵带刺的花硬生生的拨开了我的皮肤,种植到了肉里,那朵花在我的右臂里生根发芽,花枝簌簌而长,枝叶即将穿透手臂,花藤缠绕,含芳吐翠,我哗哗的流着汗,就在感觉花朵要从脑门溢出时,我忍无可忍的拽回手臂,身体一起,掌心用力的拍向桌子,“我太疼啦!!” 啪的一声响起,我掌心热辣发麻,震的我赶忙抬手又吹了吹掌心,回过神才发现,诶~我手疼了,这桌子没事儿! 纹丝未动。 “可以了。” 沈叔长长的吁出口气,眼神透出疲惫,“大功告成了。” “完事了?” 我后知后觉的动了动右臂,真的不疼了,低头看去,整条手臂都渗出了血点,鲜红一片。 角度看不清全貌,我对着镜子侧身照了照,里面的小姑娘束着丸子头,面容苍白,身形清瘦,大汗淋漓,身上的那件老太太碎花半袖都湿淋淋的,而露出的右臂,在血点映衬中却显得极其鲜艳。 从手背开始,一朵上盘的血色牡丹似乎有了生命,苍劲的枝干,大气的花叶…… “不对啊沈叔,这花和你画的不一样啊!” 我打量了会儿就发现异常,看向沈叔,“你画的牡丹是盛开的,印的也是盛开的,怎么刺完成花骨朵了?” 血珠中的花朵微合状,多了羞羞答答的女桥艳感,少了华贵端庄大气相。 沈叔是不是半道刺坏了? 拿我练手呢吧。 这属于事故不? 我是不是得追究下沈叔的责任。 “这朵牡丹花就是你。“ 沈叔面不改色,“你还没作为,花自然开不了,日后等你有能耐了,牡丹就盛放了。” 意思是…… 纹绣自己能变? 我不敢相信,“刺好的还能开?” “别人刺的不能,我的当然可以。” 沈叔拿过白布,对着我的手臂一擦,我哎了一声,如同橡皮擦过画纸,漂亮的一幅作品瞬间就从我手臂上消失了。 还挺舍不得。 没欣赏够呢! 对着镜子又照了照,没了血点,手背和右臂就剩些红印,完全看不出刺的牡丹了。 “沈叔,您说我要受伤、盛怒、大悲,这牡丹才能显现,受伤我懂,盛怒指的是多怒?” 我属于激不得那伙的,一般沾火就着,不得时不时就盛怒了啊。 “不清楚。” 沈叔撇了我一眼,“要不我现在给你一嘴巴子,看你能不能盛怒?” “不用,开玩笑嘛。” 我讪笑几声,一打岔儿,心情间接拯救了点。 不那么郁闷了。 “记得不要喝酒。” 沈叔收拾着东西交代,“你发怒亦或者大悲都没事,起码你头脑是清醒的,喝醉问题就大了,闯下什么祸,自己都没谱。” “我不喝酒。” 我摆摆手,穿上棉袄外套,“我爸说小孩儿不能喝酒,会变傻。” “指的是你以后,成年人喝酒一样不好。” 沈叔收好东西走到院里,人看着有些疲惫,“行了,没事你就回去休息吧。” “等一下。” 我紧了紧衣领,站到沈叔身前,“沈叔,我还有事儿要问您。” “慧根?” 沈叔看着我,“等我休息一晚,明日再授你通阴运用之法,你不是后天才要去县里……” “不是这个!” 我呼出一口寒气,“沈叔,我想问问,怎么才能让我对家人的妨害降到最低,我知道,我不能离家近,要跟家人拉开距离,可是我在这里,家里还是乱糟糟的,每个人都没落好,所以,有没有一种办法,能让他们一点都不受到我的霉气干扰?” 衰神附体真的很讨厌,沈叔借了命格给我,就好像把我领到了他的房子里做客,我有了个带灯的容身之所,可依然不是我的,我在沈叔的房子里就是客人,如同大胡子所说,是假命格! 我真正的房本已经被人盗去,过户成他人的了,世间没了我的房,但还有我这个人,我的出处还在老梁家,所以爸爸要烧替身减轻妨害,但这种方法,在我逐步学习后已经懂得,治标不治本。 霉运这个东西很讨厌,好比出门就被疯狗咬了口,你又不能咬回去,揉一揉伤口,要是出血了,就花钱打个狂犬疫苗,没出血,就祈祷下次别遇到这条狗。 我现在是走哪都被狗瞄着,它还认识我的味儿,跟我有关系的,它都咬,我打不走狗,能做的,就是希望家里人别再被咬了。 “你心里应该清楚啊。” 沈叔平着语气看我,“只要你改名换姓,你们家受到的牵连就会大大减小,聊胜于无。” “仅仅只是改名换姓吗?”我说道,“那我愿意改!” “是这样。” 沈叔呼出口气,“我在电话里跟你父亲提过,我说你想拜我为师,你父亲不赞成,但是他看你一直为此努力,他心软了,给我打来电话说同意你学道,因为他不想看他的女儿不开心,在他心里,他的女儿,是天底下任何东西一学就通的天才,做个先生而已,他女儿想踏道,凭什么踏不了?” 我说不出话,眼又酸了。 爸爸从来没跟我说过这话,我不爱给他去电话,就是烦他泼我冷水。 没想到,他已经同意了,还会跟沈叔聊这个…… “你父亲对你的爱,的确是一汪碧海,父爱如山。” 沈叔看着我,“但是呢,你家里人都犯一个毛病,剃头挑子一头热,好似你这种天才儿童都屈尊点头了,我要还不收,那是我沈万通不识抬举,我没眼光,我真的解释的口水都要干了,如果老天爷不赏你饭吃,我收你就是让你出去送死,梁栩栩,你明白吧。” 我点头,心酸又窝心。 要不是离开家,走出了舒适圈,我也以为,我是特别无敌的梁栩栩。 谢谢家里人。 我爱他们。 “所以呢,我在不确定能不能收你为徒的时候,就跟你父亲提过,可以以另一种身份名收留你,反正我名下也没真正的血脉,你可以像纯良一样,户口迁到我这,改我的姓氏,考虑到你辈分比较大,我不能收你做孙女,就做个养女,不用你养我老,在我闭眼时,为我披麻戴孝就行,但你父亲没同意,我也就没必要告诉你了。” 我半张着嘴,“沈叔,您要收我做养女?” “是啊。” 沈叔颔首,“你父亲不同意,我想你也是……” “我同意的!!” 我忙道,“沈叔,我愿意做你养女!” 冷不丁一听是很难接受,可这又不是真正的切断血缘! 想想沈叔对我的付出,甭说是做他养女了,就是让我顺带做了许姨养女,甚至嫁给纯良,啊,呸呸呸,这个真反弹啊,反弹,总之我是愿意的! 既然我人已经在镇远山了,要学道,正好还可以减轻家人妨害,一举两得啊。 沈叔惊讶,”你愿意?” “嗯!” 我重重的点头,右臂都跟着灼热了,“沈叔,您指的养女不是一刀切断我和家人的联系吧,意思是,我只不过是多了个父亲,对不?” 沈叔嗯了声,“当然,我这人很变通,养女就是我名义上的女儿,换我门庭,随我姓氏而已。” 看! 这多好! 我立马表命心意,“沈叔,我愿意给您养老送终!” 沈叔腮帮子一颤,“这话……听着不大舒服。” 啊? 我酝酿了一下,“我将来肯定给您好好发送……” “打住!” 沈叔掌心冲我,“你心里明白就行,别提醒我,我嫌晦气,换姓这事儿看着不大,可理论上,你就不是梁家的孩子了,你父母有些不好接受,他们不答应,我也不会强求。” “我去劝!” 我说着,”沈叔,那假如我做了您养女,再做你徒弟,这俩事儿不冲突吧。” “更名正言顺。” ‘啪!’ 我拍了下手,妥了! “那沈叔,如果我没做成您徒弟,只是养女,我还能得到您……” “你要得到什么。” 沈叔警惕性十足,“还想要我家产啊。” “不是!” 扯哪去了。 “我指的是道法,做您的女儿还能得到您一身本事么?” 曲线救国也行啊! “道不轻传,法不贱卖。” 沈叔看向院外,神情悲怆了几分,“如果我收不到理想的徒弟,那我的这身本事就会随着黄土一同掩埋,世间无我这人,也无我这术法了。” 我无端跟着难过,“沈叔,我会是您徒弟的,最优秀的徒弟,如果您没等收我就被掩埋了,我也会想法子给您刨出来,将您的术法发扬光大。” “梁栩栩,我突然想到,你那纹绣可以再添两个花叶。” “啊?” 我脖子一缩,“别别别麻烦您了,早点休息吧。” 沈叔哼了声回到正房,见我站在原地,“你还杵着做什么,目送我啊,滚回去休息!” 我小心翼翼,“沈叔,我一直好奇,您有多少遗产?” “那叫家产!!” “您有多少家产?” “没你份儿!” 砰!! 门框子好悬震下来! 我随着房门一颤。 不禁发出笑音。 沈叔啊,真好。 我梁栩栩的贵人运名不虚传! 转过脸,右臂微微发烫,耳朵突然灵敏起来,对着院门外微微眯眼,隐隐的,居然听到‘嗵嗵’!的打鼓声响,眼神扫过院墙内角,八抹颜色各异的光四处分散,接连虚晃! 这是…… 我抽了口气,握紧双拳,罩门! 我居然看到了沈叔在院里布下的奇门遁甲! 开门、休门、生门、伤门、杜门、景门、惊门、死门。 “八门若遇开休生,诸事逢之总称情,伤宜捕猎终须获,杜好逃亡及隐形,景上投书并破阵,惊能擒讼有声名。” 口中无声呢喃,光影虚晃,锣鼓声响—— 我瞪大眼,有人在山下正在试探破阵! 试图放鬼魅进来! 我牙齿紧咬,顾不得开心会看到这些,心底有答案告诉我,这是纹身给我提高的灵悟,鸽子血里面夹杂了沈叔的血,自然有法力! 正房里的沈叔已经关灯休息。 我不可能冲出院门,那就是送死了。 默默的做了个深呼吸,我让自己忽略鼓声,抬脚回到西厢房。 许姨已经在她的房间睡熟了,意外的倒是纯良,他大概是想要等我,但没抵住困意,趴在我这屋的炕边睡着了,睡得还挺死,我扒拉两下他都没醒,嘴里还直嘀咕别动他。 按我以前,不,纹刺前,右胳膊很轻松就给他拽起来,然后给他提溜回屋子! 现在是没那技能了,单靠右手根本拽不动他,纯良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睡得跟死猪似的,特别沉,我只能给他推到炕里面,找出一床被子给他盖上,这情形也别用褥子了,凑合睡吧,只当睡硬板床,对腰椎好。 洗完脸我还对着镜子撸起半袖看了看,睡一宿觉,可能红印就没了。 谁能想到,沈叔随便一个纹身就能压制住我的力气,要是我爸妈早知道能用这招,在我出生时就刺好,能省多少心?二哥眼眶子也不至于遭殃啊! 嘶—— 不对! 懂事后我力气就能控制了,没最近这么夸张。 眼底的神色一暗,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我成了阴人! “栩栩姐姐?” 小杜鹃在红布下抖动着花枝,“你快拿下我的红布,你好像放光了,我看到了很绮丽的光!” 光? 我拿下红布,小杜鹃的花瓣因为激动都掉了两朵,“栩栩姐姐,是牡丹的光亮!我听到了声音,等等,好多仙子姐姐在朝我笑,她们说,她们说……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惊城,姐姐!她们叫你娘娘!你很快就要有慧根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