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说,你大胆说。...) 才过了年,天尚未转暖,戚秀才的蒙学班就复课了,稚嫩的读书声穿过墙壁传到里面院子,戚敏边烧水边听,正有滋味,灶房门口光线晃了下,她转头看去,是二嫂子。 说是二嫂,实际是隔房堂哥的媳妇儿。 戚老太爷早几年撒了手,老太太健在,老太太膝下二子二女,女儿早就嫁出去了,两房儿子也各自成了家,比邻住在同一条街上。 兄弟里面大的在四方酒楼做掌柜,小的就是在外边教幼童读书的戚秀才,也是戚敏的父亲,这锅开水就是烧去给他添茶的。 没等水烧开,二堂嫂王氏居然来了。 “嫂嫂有事?” 外面挺冷,王氏揣着手进来,感觉到扑面而来的暖意才露出惬意表情说:“也没啥事。” 戚敏不信,盯着看了一会儿。 王氏投降,磨蹭到灶膛边烤着火小声八卦:“杨寡妇那混混儿子缠你了?” “……” 戚敏没应声,王氏也不需她应,啐一口,接着说:“他眼力倒好,却不想想自个儿是什么情况。” 这话听着很瞧不起人,实际王氏的确没看上那家。宗平被寡妇拉扯大,别说爹死得早,连个亲叔伯都没有,脸瞅着还算周正,却不是正派人,远近闻名的游手好闲不学无术。 反观戚敏,哪怕不是高门大户出身,她伯父是酒楼掌柜,爹是秀才,自身长着俏模样,且人如其名聪慧机敏,在普通人中算很好的,要说亲也不会挑没什么本事的寡妇儿子。 道理是有,但她绝想不到以后的宗平会变得和以前很不一样。 书上说,宗平因为纠缠戚敏吃了她哥的警告。 书上说,戚敏也看他不上,说了扎心的话。 书上说,他之后一顿酒把自己喝死了,然后那具身体里面就进了个从现代来的文抄公,从此开始了逆袭打脸的人上人之路。 这本书的书名叫《寒门才子》,乍一看挺正经的,戚敏当初就被骗了,翻了十多章发现主角也不是什么真才子,就是普通人的穿越,穿越之后涨了很多记忆力,以前只看过几眼的诗词居然都能背得下来,人毫不犹豫决定去走文豪路线,当文抄公。 这种类型写得好看看是爽的,劝退戚敏的是男主在颅内对各位女性的评点,以及目测要被打脸的秀才女儿居然和她同名。 看小说是为了高兴,又不是找虐,戚敏当时就把这书叉了。没想到转身就穿进书里,变成不识好歹拒绝过男主的秀才女儿。 现在的情况是,拒绝的剧情走完了。 目测原本那个混混已经喝死过去,穿越男大概已经到位,正在计划利用丰富的诗词储备走文豪路线,但苦于本来的宗平没好好读过书,他要假装大受刺激从此浪子回头,书上说他计划读个半年一年的再横空出世震惊全镇让大家看看什么叫文道鬼才。 …… 戚敏以前也是博览群书的,男频爽文套路见过不少。 一般这种走才子路线的主角,为了起格调,作者不会直接让男主对曾经看不起他的人做过分的事,但绝对会安排剧情让这些人犯在男主手上,不得不低声下气去求。 不穿书就算了,都穿了书,谁想当男主成名路上的踏脚石? 戚敏本来应该狠狠头疼一下子,好在穿越很公平,给了书中男主不科学的记忆力,同时没落下她。戚敏得了个系统,玄学的那种,可以查看别人的本命、流年、流月、流日、吉凶祸福所在。 有了这手谁还怕那个天天抄诗的男主角? 隔壁二堂嫂说起来她笑了笑,又多看了一眼,回说:“听出来了,嫂嫂就是促狭我寻我开心来的。那我也不能白白叫你笑话去,我也要说,你都这时候了怎么还往外边跑?不在家歇着?” 王氏不明白。 “哪时候啊?怎么就得在家歇着还不能出来闲说几句?” 戚敏使个眼色,让她低头看肚子。 王氏还是没会意。 嗐!这还得把话挑明。 “我没记错嫂嫂进门三四年了吧?” “是啊。” “进门之后你最盼的是哪件事用我说?前面盼啊盼都没来,现在盼来了怎么还有空操心我?你这心也太大了。” 王氏:……????? “哈?????敏妹子你听了哪个说的怪话???这搬弄是非的真该拖出去杀千刀!连这种玩笑也敢乱开!”刚才还在小声八卦的王氏猛的把音量拔高,摆出要找人算账的架势,只等戚敏把祸害的名字交出来。 看她好像要吃人,戚敏连锅里烧着的水都顾不上管,伸把手扶着让王氏顺顺心,千万不要动气。 “没人编排嫂子。” “那你怎么说那话?” 戚敏假装纠结,忽然好像下定决心了,对王氏说:“我自己看出来的。嫂子你先别生气听我说,你听我说完。你记得咱们南街这边本来有个阿婆,没亲没戚自己孤零零生活了好多年。” “张婆子谁不晓得?听说以前是卖身给外面哪个大户做下人的,上了岁数被放出来。” 戚敏摇头说不是。 “要是这种怎么会没亲没戚?我那会儿时不时去帮张阿婆做点事,去的回数多了才知道她原先是个神婆,碰上些事心灰意冷不做了。她看我顺眼稍微教了一点,刚刚那个是我自己看的。” 说这话的时候,戚敏既自信又无辜。 王氏懵了。 学、学了相术自己看的? 还能这样? 那这个账还算不算?人还骂不骂? 想想戚家这个构成……老太太两个儿子,大的生下来三个带把的,小的头一胎也是儿,二胎才有了戚敏,也就是说戚敏是老戚家两房唯一的姑娘。她在家里地位不一般,不是几个嫂子能收拾的。 那就算了? 王氏又很不喜欢别人开她这种玩笑。 情绪一个波动,恶心的感觉就上来了,没忍住弯腰就是一阵呕。等她呕完想拿手帕去擦嘴,突然看到戚敏脸上写着“果然”“我就说嘛”……王氏才想起怀孕最标志性的反应,顾不上说啥,风风火火就要往药房去。 * 事儿出在半上午,吃午饭时王氏高兴的向全家宣布她有喜了,她婆婆、也就是戚敏的伯母在确定这事属实之后跟着停了王氏的活,让她好生养胎。 隔壁大嫂姓白,白氏生过,还好说。最后进门的三嫂唐氏羡慕坏了,不停问她怎么发现的?这么突然?没征兆啊! “弟妹提醒了我,我晚点还得去趟那边给妹妹道声谢,是她提醒我的。” 一屋子女人都惊讶了。 “你说敏姐儿?” “那还是个大姑娘能知道这?” “咋回事?二媳妇你从头说。” 王氏就把她闲着没事溜达去隔壁找戚敏说话却被看出怀孕这事从头讲了遍,讲的时候还没忘记骂那个厚脸皮的寡妇儿子。 看她要骂上瘾,唐氏催了进度。 王氏想起重点,“哦哦,妹妹说以前在这条街上住的那个张婆子本来是在外面做神婆的,他看妹妹心地好,教了点识人的本事,就这样她就看出来了。” 白氏和唐氏都像在听天书。 房里其他人也觉得玄幻。 怎么已故的张婆子就变成神婆了?那时候妹妹的确时不时去帮她点忙,就那么去了几下就学会相术了?别的不说相术有这么好学??? 本来还在高兴的戚敏她二堂哥也纠结起来,问媳妇儿是真的?真的吗? “我还能编出这种话?真要不信你们问去!” …… 是要问的。 那肯定要问。 其他那些都还沉得住气,唐氏憋不住第一个蹦出来:“二嫂不是要去答谢妹妹,我跟你去!” “你也去看肚子?” 唐氏脸爆红,狡辩说只是想看看妹妹学了多少本事。 “喔,那就是去看肚子,想问这个你直接问嘛,这有什么不好意思?” 唐氏脸皮虽然薄一点,她性子还是急,立刻就想去。但是苦于王氏怀孕禁不得饿,才耐着性子吃了这顿,又等王氏回房拿了两块好布才出门。 一起的不止她俩,而是婆媳四人。戚敏瞅着这个阵容以及满脸喜色的二堂嫂心里已经有数了,她母亲没数,怪道:“这是怎么?” “弟妹别急,是好事,我这个二媳妇托了你们敏敏的福,来谢她的。” 王氏立刻把那两块布送上,好话说了一车,说完跟着就点了唐氏名儿,说还是那个,她也想看。 “对对,敏敏你有这能耐,也给你三嫂看看,看她是怎么个情况。” 自己人,这点小事能不帮吗? 戚敏盯着三堂嫂唐氏认真看了几眼。 “……真说啊?” “说,你大胆说。” “……孩子还没到,跟着有麻烦事要到了,是嫂嫂娘家出的。” 唐氏本来挺红润的脸,听了这话顿时黑绿起来,活像顶了颗剥壳松花蛋在脖子上。变脸速度之快,看得人咋舌。 戚母觉着这话不大妥当,正要描补。 因为亲身经历比谁都更相信戚敏的王氏已经咋呼起来:“真的啊?她娘家有麻烦事了?什么麻烦能不能看?能有救吗?……”还没咋呼完,唐氏被气到转身走人,步子又急又大,显然一刻不愿多呆。 再后来,大伯娘把另两个媳妇儿也带回隔壁去了,戚母默不作声看向女儿。 被她这么盯着看,戚敏一阵紧张,吞了吞唾沫小声道:“娘也不信我说的?” “我信不信有什么要紧,你看你伯娘,看你三嫂,看她们那脸色。” 戚敏想了想,说:“乍一听说这种事确实可能不太能接受,可娘想想,三嫂连听我说都听不得,事情真发生了她受得住?” “怎么的?你还得意?还指望她来感谢你啊?” 戚敏理直气壮的点头:“当然了,但凡她将我今天说的听进去了,兴许就能避开一桩祸事。” 戚母要昏厥了:“在外面支摊给人算八字的都怕一句说不好砸了饭碗,你倒是比他们还要能耐,张口就来!你怎么敢妄断祸福吉凶?谁给你的自信?” …… 老实说是系统给的。 但是眼下不是讲实话的时候,戚敏一番深思,告诉她娘:“是张阿婆给的,她教我的。” 戚母感觉头都要炸,顾不上秀才娘子的身份,音量陡然拔高:“你听我是在问你啊?我是在问你吗?!你这姑娘怎么越长大反而乱来,这是你能编排的话?你三嫂听了不顺心把这话说出去怎么办?” 作为戚敏的母亲,文氏急都急死,生怕女儿因这桩事落下坏名声。 戚敏是不怕的,肯定会应验的事怎么能叫瞎说?那叫预言。想到这起麻烦显示在流月那栏,就是月内会发,等等看嘛。 当下她放软态度,想哄哄母亲,又被文氏批评一顿,批评结束还续了个煽情环节。戚敏不是不识好的人,她知道老娘在担心什么,赶紧保证讲以后肯定注意,绝对尊重听话人,人不想听的一句不说。 “那你可得记住,千万别再语出惊人。今日就罢了,你老实待在家中,我去隔壁找你伯娘叙话。” 戚母上隔壁打点,想把这事直接摆平在家中,当然免不了又听了唐氏哭诉,还有其他人的唉声叹气,好在最终解决了。 这时候,家里知情的还都觉得是戚敏不对,嘴上没忌讳,胡乱编排。要说还有谁相信她,也就刚才把出喜脉确定已有身孕的王氏。 王氏头非常铁,还敢跑去找被禁足的戚敏说话,主要当然不是为了陪她说话,是想问能不能看出这胎怀的情况。 “怀的情况?问男女啊?这胎是男还是女说不准,但我看过哥哥和你,应是子女双全的。” 受时代所限,这时候的女人没儿子很难在婆家立足,这点戚敏心里有数,她大概也知道王氏重点想问什么,这番话就算给喂了颗定心丸。 看王氏的确松了口气,戚敏又说:“嫂子别高兴太早,你命里面第一胎比较坎坷,怀着就要吃点苦,总之多加小心……” 正说着,戚母进房来,刚好撞见戚敏在给她二嫂批命。 戚敏心下一咯噔,完了完了。 戚母居然没凶她,反而用一种诡异的平静语气说:“就刚刚,唐氏娘家带了好消息过来,讲他哥哥去县里面遇上贵人提携,要发达了你知不知道?” 第 2 章(我牵挂你个鬼,你还能不是...) 连着几日,唐氏提心吊胆得很,即便在相公面前断言肯定不准,她心里其实没那么镇定。一个屋檐下又有王氏这个将戚敏挂嘴边吹的,唐氏很怕那事真应验了。 现在好啊! 娘家小妹摸过来,说哥哥在县里碰上好事情了。纵使小妹到最后也没说清楚到底是什么好事,唐氏还是高兴。看人要走给偷偷塞了好几样东西,转身就扬眉吐气说给全家知道。 戚敏断言她娘家要糟,甚至到了能给婆家添麻烦的程度,可现在呢?传来的不是好消息?不就证明她说的不准? 唐氏不光告诉了一个屋檐下所有人,想到前面几天的纠结她感觉这不够,又收拾一番去了隔壁,在里面院子见着戚敏。 戚敏穿个枣红色的袄,坐在屋檐下想事情,突然看见走进来的唐氏。一个对看,她脑袋里像过电似的猛然想起娘说唐家传了好消息—— 这是砸摊子来的?? 再一看,不对。 戚敏本来以为好是好,坏是坏,两件事儿要分开看,现在有好事不代表后面一定就没坏事。可唐氏流日流月根本不见喜,她娘家喜从何来? 人在寻思着,第一时间就只是坐直了身,没站起来。 索性唐氏的重点不在这处,她走到戚敏跟前主动攀谈,提到娘家人过来说的那个话,讲难为敏敏那么担心,现在没事情不用怕了。唐氏表示她就是为这来的,唯恐消息传递不及时,连累妹妹多牵挂她。 戚敏:…… 我牵挂你个鬼,你还能不是打脸来的? 果不其然,唐氏拐个弯反劝上,说看相算命这行当不是谁都能做,学得不精就别出去给人看,说说家里人还没啥,哪怕不中谁也不多心,出去说坏了要惹祸的。 戚敏本来要提醒她,听到这儿又不想多说了,只是点头。 “是,三嫂说的是,我反省了。我瞎猫碰上死耗子不经意蒙对了二嫂的喜事,竟得意起来,草率断言了你娘家事后来想想确实做得不对,你只当没听过,原谅这回。” 戚敏姿态做得足足的,唐氏憋了好几天的气完全散了,后来走时脚下生风,再三同戚敏承诺肯定不会往外讲,这事就翻篇,将来还是亲如往常。戚敏回以微笑,嘴上说好,心道别急,等着看看。 戚母文氏心地善良,很少将家里人往坏处想,听女儿说隔壁唐氏来过说了那些个话,就很欣慰。 “我还打算去找你伯娘叙话,让她从中调和调和,你说那个话哪怕不对,让你去给她赔不是也成的,千万别往外面宣扬。结果你看,我还没过去唐氏自己就来了,还那么说,这媳妇儿是明白的。你啊你,一定记住这回的教训,可不是哪个都像你三堂嫂这么好打发,同样的事发在其他人身上,不跟你动手就是好的,谁会帮你瞒下?” 看女儿低头盯着手心手背看来看去就是不应声,戚母伸手推推她。 戚敏这才抬眼。 母女对视片刻,戚敏别开眼说:“您还是得去找找伯娘。” “咋?” “伯娘多好的人,您千万提醒她要是唐家来人提到说要钱,甭管是借还是一起发财都不要应。” 戚母一愣,待反应过来都没脾气了。 “你是见了棺材都不落泪,什么时候变这么倔的?” * 这晚戚母还同相公说了,戚父听过也是皱眉,戚母怕他动气提议再等等看,等这事完全过去,女儿服气了没话说了,到时候再好生教育。 “咱姑娘心里虽然不服,对戚双媳妇儿还是低了头的,这点不错。要不是玄学相术实在深奥不是随便哪个都能勘破,我真要信她,咱这个女儿是笃定唐家要出大事。” 晚上同男人说了不算,次日戚母还是去了趟隔壁找妯娌嘀咕。 戚敏伯娘其实不气,还配合弟妹各种分析,两个长辈变着角度试图理解晚辈这番行为,可惜没成功。戚母郁闷说她恨不得真去请个神婆上门,滋戚敏一脸符水给她醒醒脑子。 刚说到这儿,伯娘家长媳白氏探身进来,喜滋滋道:“娘,婶娘,你们出来看看,三弟妹娘家又有人来,好像说有发财的机会要跟您合计合计。” 一般说来,这种时候被叫到的两妯娌也该欢喜的迎出去。 结果你敢相信? 刚才说想请神婆制符水的文氏表情一僵,转头看嫂子,发现嫂子没好多少,两人同时想到戚敏说假如唐家来谈钱别管是借还是相约一起发财千万不要点头答应…… 好家伙,昨天才说的,今儿真来了? 年龄在四十上下的妯娌两个心情都很复杂,再复杂还得出去见客,她俩尽量调整好端起笑脸出前边去,一看来的居然还不是后生晚辈,来的是唐氏母亲。 戚敏伯娘笑问:“亲家母怎么想起过来?有要事吗?” 这话说之前没好好斟酌,仔细想来是有些见外的,但唐氏她娘心里乐呵,一点儿顾不上想兴冲冲就讲起来,当场画大饼打包票:“有个能发财的大买卖,咱两家这关系我不得想着你们?亲家母你看能拿多少钱,你信我的这买卖真好,钱只要投进去,东西到手咱们一起发财。” 两妯娌心里本来就咯噔,这下咯噔得更厉害。 你说说这叫什么事? 刚还齐心数落那倔驴似的闺女,一回头唐家人真来谈钱。实话说,假如没有戚敏预言,当事人可能已经激动起来,认真盘算自家能抽出多少钱了。 真实情况是伯娘心里打鼓得厉害,但不好直接回绝,只得问是什么买卖? “捡漏的生意,倒手就挣钱的。” “亲家母你仔细说说。” 唐氏她娘就说自己儿子在县里面结识了贵人,本来只是聊得好,互相感觉投缘,结果很突然的有书信送过来这个贵人老家出大事了,喊他带着钱回去。他手里钱都进了货,货刚到库还没开卖,哪里抽得出钱?家里急用怎么办?那发财的事也只能缓缓,先带钱回去才要紧,这人准备卡着本钱把货出了带上钱马上归家,东西都是好东西唐氏儿子亲眼看过,现在只要筹足款项就提货,提到慢慢卖出去直接发财。 “这么巧?这靠谱不?” “靠谱!怎么不靠谱呢?我儿守业亲眼看到他家信送来,要不是赶巧,这人就去找其他买主,挣钱的生意还落不到咱头上。” 唐氏她娘越说越高兴,还道从前就找算命的看过,是说大儿子命好,能发达,可不是要发达了吗? …… ……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唐氏她娘这么兴奋这么激动,戚母和戚敏伯娘心里还是凉悠悠的。 怎么讲? 或许因为戚敏说中了王氏怀孕,她还说中了唐家会来谈钱,在这基础上笃定买卖要遭,搞得知情人就很没有信心,总觉得事情可能会不顺利。 “这个听起来也不是三五七两能办的事,我拿不了主意,得跟当家的商量。”戚敏伯娘很纠结,“亲家母你也别嫌我麻烦,钱的事要慎重,我们这种人家挣个钱太不容易。” 一般这么说事情大概就谈不成,唐氏她娘居然没说怪话,可能因为她那边不缺一起凑钱的人,三亲六戚对能发大财的买卖都很有兴趣。 故她只是将嫁到这边的女儿叫到一旁说了会儿话,就要回去盘算钱,临走前还让亲家母想想,要入伙今天以内就把钱送到,这批货量比较大几两散碎银子就别来最少五十两起,还道虽然出得多,返利也高,回头赚个翻倍。 唐氏娘兴冲冲的来,又风风火火的走了,看她脚步很轻快,戚家这边却很纠结。 戚敏伯娘的心态并不难理解。本来因为亲家母过来谈钱她对戚敏那话信了一多半,想的是怎么拒绝怎么提点一下唐家。后来看那个态度,好像真是个不愁拉合伙的好买卖,投五十两进去回头能翻倍收回,这要是确实错过了多难受? 五十两,说少不算少,一家子住镇上都能生活两三年了。 可她当家的是四方酒楼的掌柜,这钱难道拿不出吗? 她拿得出。 也正因为拿得出,且眼馋亲家母许的回报,戚敏伯娘才纠结啊。 三儿媳还说呢:“我娘说了,本来唐氏本家亲戚就能把钱凑足,是盼着我好,想让我们一起挣钱才稳住那边找过来的,这么好的机会可千万不能错过了呀。” “我有数。” “那咱们投呗?您看投多少?” 戚敏伯娘瞥眼等着天上掉银子的儿媳妇:“着什么急?等当家的回来再说,那么多银子的事是单单我说了就算数的?” …… 唐氏焦急等着公公回来,同一时候她两个嫂嫂白氏和王氏也在等,等这事尘埃落定看隔壁妹子说中多少。 发财买卖他们难道不动心? 真要说还是动心。 但一来不是管家的人,二来是唐家拉来的生意,她们能说什么? 还是婆婆那个话,这事成不成,终究是看当家人。他们这房的权威正是在酒楼做掌柜的戚远,晚上戚远回来就听婆娘说了一箩筐,语速之快听的人脑仁疼:“你说唐守业在县里面捡到漏了,是过手就挣钱的生意?亲家母说我们只要拿出来五十两过段时间能翻倍收回,肯定赚,让我今天就要拿主意赶紧把钱送过去给她?……这样,你取条腊肉,再装点别的给老三提上去趟他丈人家,说咱家谢他们记挂,但是那点积蓄我有安排实在抽不出来,就不掺和了。” “这、当家的你也不看好这买卖?” “倒没有很不看好。” “那怎么一口回绝?” “我听你说这是个不等人的着急生意,但我是个稳妥人,急到没工夫去摸情况的买卖我不做的,可能我跟这钱没缘分。” 第 3 章(大侄女救命!...) 天都要黑了,戚三郎还是被老爹安排去了岳父家,过去一叠声的赔不是,难为岳父母惦记,有好事都想着他,可是他毕竟只是家中小儿子,成亲没几年,有些事心里再想办不成。 这个话,是戚掌柜亲自教儿子的。 果不其然,人照着一说丈母娘丁点没给脸色看,只问咋的?“你爹瞧不上这买卖?” “也不是瞧不上……嗐,我父亲的行事做派康平镇上哪个不知道?酒楼的东家老爷敢放心把生意托付给他图的不就是他周全稳当?这个人太周全稳当就没闯劲儿,没摸清楚的行当他随便不会碰的,我做儿子的能犟得过爹?我没法子。” 岳父母心里熨帖了,这听着像真心话,女婿还是挺实在一人。 他二老还反过来劝这女婿,让戚三郎想开一些,这回的好买卖没赶上就算了,下次再说,只要这次能赚下次就好劝他。人嘛,再固执都有个限度。 这样一来一回的,两边聊到月儿升起。戚三郎亲眼见过媳妇儿跟隔房敏妹置气,自然知道戚敏那大胆预测。 他心里没有很信,但想到了还是隐晦提了提,让岳父母千万当心,毕竟是这么大的买卖,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女婿安心,我合计好了,找几个大块头的一起进县里去,先验货再给他钱,出不了岔子。” “那我就等您家开酒席庆祝。” …… 就这样,事情圆满解决,唐家这边可能是真的不差合伙人,只是可惜女儿女婿运气不好,被亲家公拦了一手,跟挣钱没了缘分。 他们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亲家公太固执了,回头看到合伙的都分了钱,有他后悔。 “他也就在小酒楼里做个掌柜,没发财命啊。做大事的人怎么能这样犹豫?机会那是稍纵即逝的,等他看好觉得可以下手人家动作快的都躺下数银子了,后来的想赚?拿什么赚?” “也罢,我们再着急当不了他的家,就先放下,等女婿想通了打算自己出来闯的时候我再给他指条明路。” 当晚戚家给了准话不掺和,次日上午,唐家就将愿意一起发财的亲戚集结到一起,请大家掏了钱,还挑了些青壮准备一起去县里,以防买卖出问题。 他们在年后天还冷着的时候干出了一派热火朝天,想着这个倒手就赚的好买卖,大家心里暖洋洋的。 与之相对的是戚家这边,唐氏的心情很低落很郁闷。 巧了不是? 戚敏因为嘴上没把门被文氏禁足这么多天,也感觉有点郁闷,便在亲娘去隔壁找伯娘叙话时大胆跟上,想去隔壁混会儿功夫。 过去还没见着怀孕的知己王氏,先跟唐氏打了照面。 这照面把戚敏吓得不轻,盯着三堂嫂眼都睁大了。 她的表情让唐氏梦回那天,就是戚敏说她孩子没到,麻烦事要到了那天。感觉不妙,正想简单点个头马上错身过去,穿着藏青短袄衬枣红色马面裙的敏妹妹开口了—— “嫂嫂运势不好啊,这两日格外要仔细,恐有血光之灾。” 运势不好啊…… 格外要仔细…… 恐有血光之灾……! 戚敏说得轻飘飘的,唐氏傻了,本来天就凉,她心里也凉,整个人都凉透了顶。 又有愤怒和气恼朝她袭来,因为太生气,唐氏说了平时不会说的重话,质问戚敏为什么一定跟她过不去,次次指着她说那些不好的,能不能换个人? 戚敏战术性后撤半步,隔着安全距离解释说:“不是针对谁,这个月嫂嫂真不太好,属于犯月,通俗说就是流月不利,这不利又比较多体现在麻烦和纠纷上面,注意点能规避些,反过来要是不当回事也可能酿成灾祸。” 唐氏气到近乎失智。 你听听这话! 你听听! 是人说的? 还说有麻烦纠纷,可不是吗?杵跟前的隔房妹子就是她的麻烦纠纷。 “戚敏戚大小姐我求你了,高抬贵手放过我吧,别再跟我说这些我不想听也不信。什么血光之灾,活到现在就没见过,别拿这个吓唬我来。” 唐氏说完扭头就走,戚敏抬头看天,可算明白什么叫忠言逆耳。 实话啊! 她说的句句都是大实话啊! 三堂嫂这个流日流月危险得很,再不警惕跑不了要出事的,这个问题严重到哪怕又要得罪人戚敏都不能假装没看见。她冒着被亲娘抓个现行再被领回去禁足的风险说出来,想着一家人呐,这是堂嫂嫂,不提醒一声真出事了怎么过意得去? 但是从今以后戚敏就过意得去了,唐氏亲口说她不想听,再也不想听,半个字也不相信。 行吧,本来提醒一声也是处于道义,人这么抗拒从今往后多尊重她。 就在戚敏决定尊重的当晚,唐氏关上门同相公数落了隔壁妹子几箩筐,说到很晚才睡,次日一早,她被打了。 听到外面有很大的喧哗声,有人哭有人闹,戚敏、她娘、她爹戚秀才和启蒙学堂招的那群小娃娃全都出去看了热闹。 那么多双眼睛看到唐氏娘家那个膀大腰圆的姑母一手拽着她胳膊,另一手抡圆了往她脸上抽,娇嫩脸蛋都要抽烂了。 戚三郎想护媳妇儿,被唐家另两个女长辈拖住。 唐家老姑边打边骂,骂这个侄女是缺德鬼,嫁出来之后良心都坏了,那么大的事听说以后居然隐瞒,一个字都没对娘家人讲,亏得娘家这边老挂念她,有丁点好事都想着她,前面以为能发财也第一时间来问了她。 “黑心烂肺的!缺德鬼!我打死你这狠心玩意儿!我打死你!” 唐氏哭得好大声,边哭边躲边丢脸边讨饶,她不断求姑妈停下,说不是的,不是那样。 “撒谎!还敢对老娘撒谎!你嫂子亲口说你早知道咱们家买卖要出事,居然半个字都不提!” 唐氏头上本来梳得整齐的发式都被打散了,脸颊高高肿起,人头成了猪头还拼命解释说没有:“我是怕触霉头,再说那个话我不信的,我不信啊。” “嚷嚷什么?你跟我嚷嚷什么?你说你不信,不信为什么不投钱?你编啊,接着往下编啊!” 这个套娃的逻辑实在太强,强到唐氏再也撑不住,两眼一翻昏过去了。 戚敏被这套动作戏整得呼吸都不敢太重。 天呐天呐天,这系统真是个实诚的系统,三堂嫂昨天质疑了它,它今天就证明了自己。 太狠了,这还是亲姑,打得也太狠了。 戚敏看得太阳穴直跳,还听见旁边的亲娘倒吸一口凉气,喃喃自语道:“这叫什么事啊?怎么了啊?” 忽然,文氏想起这段时间女儿做过的预测,忽然转头不敢相信看向她:“敏儿你给娘说说。” “这……我昨个儿看出三嫂流月不利有血光之灾,提醒她了,她不听啊。今天这出很明显,唐家那个大买卖果然是坑,现在事发了吧。娘你看啊,这群女眷身上那个气息十分不详,破财事小,搞不好要犯刑灾。” 她说话声不大不小,但是赶上了好时候。唐氏刚晕,人都晕了她姑也没再打一丢手任人软倒下去,可以说这会儿刚好结束了找唐氏算账这场,下一场戏还没开唱,场面比较安静,戚敏一开口,可不是让大家听了个清清楚楚。 倏的,所有人扭头朝她看来。 唐家女眷是震惊,在安全距离之外看热闹的二堂嫂王氏又崇拜上了。 “厉害啊妹妹。” 戚敏:…… 哪里哪里,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现在啊,烂摊子就摆在门口,唐家过来的都顾不上昏厥那个,又往戚敏跟前扑。 文氏赶紧站出来挡在前面,怕这群不好惹的婆娘打完三郎媳妇还不够又要对自己女儿下手,她一边拦还抬高音量打圆场,结果刚才那么彪悍的胖姑妈两行眼泪刷的滑落朝着戚敏噗通就跪下了。 “大侄女救命!” “你一眼就看出来肯定有办法化解,你说出来救救我当家人。我当家人他跟着一起去县里拿货,货没拿回来人被衙门扣下了,你说说他要有个三长两短我还能活?我怎么活?”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行行好。” 戚敏看看拦着人的老娘,看看跪得实在的胖姑妈,最后看看昏死在那边的三堂嫂。 “嗐,我一个弱女子有什么办法?这个玄学易数很深奥的,我只不过粗略学了一点跟外面支摊的先生都不能比,怎么敢乱说?” 听了这话胖姑妈恨不得跟着倒霉侄女一起厥过去。 “你这还叫没本事?你都没本事还有几个算命的有本事啊?大侄女我从前没得罪你啊,帮帮忙吧。” 前面几天上赶着做危机预警,愣没几个相信的,都不想听。 得,现在戚敏还不想说了。 “您们都办不成的事让我去?我靠什么?再说了,咱两家的亲戚关系还是靠三嫂结起来的,你都把我三嫂打成这样,我有没有本事都不能帮你啊,看看我可怜的三嫂……各位另请高明吧。” 第 4 章(唐氏哭起来又惨又滑稽。...) 戚母文氏直愣愣坐了得有小半个时辰,把最近这些事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才转头去看女儿,发现女儿居然看好戏似的看着她,顿时有口气憋在胸口,既上不去也下不来,非常难受。 已经不能再去回想这阵子自己说过的那些话了。 怎么办呢? 装傻,略过,专注眼前。 “那么多钱的事自个儿不当心,出事情了也不去报官居然来打咱们家的媳妇儿。我要是你伯娘必定不依,就算人是唐家女儿,既然嫁出来,断没道理随便来个人说打就打她。” 戚敏觉察出这背后的事情比大家想的还要复杂,之前看三堂嫂就犯月犯得很厉害,今天看她娘家来的这群不得了了…… 凶!很凶!又很惨! 犯刑事,犯小人,破大财。就是能过去都得脱层皮的大凶格局,你很难想象他们到底谈了个什么买卖把自己谈成这副惨样。 “人都是这样的,碰上一些事你责怪自己就没法过,能一口气把自己憋死,可不得从其他方面找找因由?他们这次走了天大衰运,扭头听说我三嫂居然得过预警,但没告诉娘家任何一个,不冲她发作才奇怪咧。” 这话吧,道理是有,就是听着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欠了吧唧,让人手很痒痒,想抽她几下。 文氏一脸纠结。 戚敏又劝。 文氏才说出心里话,她虽然有点生气唐家人闯过来把隔壁媳妇儿打了,还不至于为这事反复纠结。真正纠结的是女儿如今越来越欠,怕以后出去讲句话就要挨打,嫁不出去又怎么说? 戚敏:…… “娘爱寻思什么接着寻思,我歇会儿,养养精神好接下波哭诉。” 说完这个话,戚敏回屋去了,留下文氏在院中深感无力。不过好在她不是一个人,这波刺激也就人在外面学堂的儿子戚鸿躲了过去,她相公——本来正在给孩子们讲课的戚秀才都没绕开,戚秀才再没心思上课,稍作安排就宣布今日提前下学。 把蒙学班的孩子送出门后,戚秀才进里面好好发了会儿懵。 自个儿懵完又跟媳妇儿文氏一起合计一起懵。 到底为什么? 唐家吹上天的大买卖为什么完蛋了? 又为什么跑来找唐氏? 找就找为什么还把唐氏打成那样? 打完冲敏敏跪下是几个意思? 敏敏什么时候成的仙?怎么突然这样厉害? …… 问题太多,越想越头疼,喊女儿出来问吗?想到现在欠了吧唧的女儿,文氏觉得要不再观望一下,唐家人那么着急上火跟着肯定还有动静。 文氏这个判断倒是准确,唐家那边顶事的男人在县里出了事,消息传回来之后女眷和半大小子们可不都慌了神? 想立刻跟去县里,又觉得应该找人合计下。 而在亲戚朋友之中,戚掌柜算见世面比较大的,他管了很多年的酒楼,迎来送往接触过不少人和事,被认为最有办法。唐家女眷失了主心骨,急急慌慌来求助,王氏听见没忍住感慨了几句就暴露出戚敏前几天那个预言,再然后就…… 闹成这样唐家女眷还不肯走,隔壁那边接着吵了个把时辰,被打成猪头脸的唐氏醒转了,竟没卧床休息,还叩开门进了这边戚敏家。 早说过戚掌柜和戚秀才两兄弟就隔了一堵墙比邻而居,从那边过来拢共没几步路,就这短短一截,却是唐氏活到今天感觉最难走的,过往哪个时刻都比不得。 她脸上热辣辣脑子昏沉沉感觉脚有千斤重抬不起来,走的分明是平地,却好像每步都踩在刀尖上似的…… 想到前两次对戚敏的斥责,又想到刚才发生那些。娘家深信她夫家这个妹妹有能耐,将其视为救命良医,期望从这得到指点。 戚敏不配合,怎么办? 她们认为唐氏有很大责任,让她过来解决。 怎么解决? 这要怎么解决? 给赔礼道歉请对方不要计较务必帮忙指条明路?戚敏会接受会帮忙吗?唐氏紧紧地抿着嘴唇,并不确定。但没功夫给她细想,再羞耻再尴尬到这份上还得说,深吸一口气后,唐氏忍着浑身上下的难受看向戚敏准备开口。 戚敏正等着,眼见唐氏抿好几下唇,一会儿踌躇一会儿好像下定了决心忽又同她对上眼神刚提起那口气复卸去,憋了半天才叫一声敏妹妹,之后的内容再讲不出。 戚敏只得请人进屋,给添碗水,说:“嫂嫂刚才遭了罪,不请大夫不上药不在家好好歇着过这边来?” 她语气淡,这话听着不像关心,放在正常情况下,任何做嫂子的挨了毒打转身被小姑这么说都是会恼的,唐氏不敢恼,只要想到戚敏前头主动上门提醒她不怕得罪人的反复提醒自己从没听进去唐氏就心虚,再开口时她声音听着更弱气了:“我往常没见过看相看得那么准的,妹妹原先也没显露出有这方面的本事,所以才……” 戚敏不接话茬,唐氏硬着头皮继续说,说虽然有二嫂那出,但是因为戚敏提到她时讲的全是不好的话,她内心不愿意接受。 要认同戚敏真的有这能耐不就意味着首先要接受她说唐家要出事、这起事情还会多少影响到她、并且她最近还有血光之灾吗? 唐氏不愿意,她觉得换做任何人都不会愿意。 “在事发之前我总不希望事情是真的,才拂了妹妹好意,我说那些话不对,我跟你赔不是。现在不知怎么的我父我兄都被捉去衙门关着,还不止,还有好多人呐,要是解决不好我娘家完了……妹妹你能看出什么就同我说说,你救救我。”唐氏心里又急又慌又害怕,她连挨打都顾不上委屈,满心都是被衙门抓去的亲爹亲哥,很怕事情朝更坏的方向去。 唐氏越说眼眶越红,到后面直接抽泣起来。 她是个瘦削的清秀女人,平常低垂下眉眼都很惹人关心,但就算是大美人也顶不住脸肿,更别提鼻青脸肿,唐氏哭起来又惨又滑稽。 再说戚敏,可能同唐氏感情不深,也可能前头被她说得恼了,反正没在感同身受。 就想着“又不是没提醒过”“早不听现在哭管什么用”“我金手指是能给看本命大限流年流月流日这些,我看到的难道没告诉你?还要帮忙,帮什么忙?”…… 想是这样,戚敏毕竟是秀才家的好女儿,看在唐氏刚才这几句还比较真诚的份上,她收了情绪又看一眼,道:“说事就说事你别哭了,眼泪留着给三哥叫他来心疼。就说嫂嫂你娘家吧,我看没到绝路,舍得破财这回也能过去。” 唐氏一叠声的舍得,匆匆赶回隔壁去。 怕说得不对给女儿添乱的文氏刚才再三忍着没出来,唐氏一走她出来了,挺不高兴的绞着手帕埋怨隔壁三媳妇不会做人。 “要不是她家出了大事会牵连你伯父伯母,我都想让你狠狠心别管。” “啊?” 看戚敏没能会意,文氏已经不是埋怨,都愁上了。 “还啊,啊什么啊?我说这个唐氏不大会做人,前面她不信你倒没什么,那会儿我这当娘的其实也不信你,可刚才……” “娘嫌弃她走得快了,没多赔几句好话?” 这下连戚敏都不知道该说自家娘亲是大气还是小气了,她是真实的在为人操心,同时也真实的在不满。甚至不等戚敏开解,文氏自己想通过来,安慰说事急从权小辈应是急慌了,等麻烦扫清了总还要再过来做个交代。 母女两个正说着话,刚才匆匆回去隔壁的唐氏抄着带锁的木头匣子又过来了,她快步走到戚敏跟前把不算大的木头匣子放下,从荷包里取出钥匙片,咔哒将锁打开。 “妹妹你看。” 戚敏缓慢的眨了下眼……“我看?” “你看这够不够赔罪?我求你收下然后帮一帮我们吧。” …… …… 戚敏懵了少说好几息,明白过来以后整个人恍惚了,这个隔房的三嫂真没大病?谁家破财消灾是这么理解的? 我暗示你娘家去县里打点一下,先把钱塞到位了再和能做主的人说明情况把事情摆平将人从衙门里捞出来,你理解的是钱不够没法办事给到位了才能给做法救人,这理解能力厉害了。 唐氏还怕她看不上自己拿过来这些散碎银两,想再求求。 戚敏扶额:“谁叫你拿钱来打点我?让你家人去县里把前因后果打听出来,知道犯什么事了再使钱去疏通打点。你家瞧着是被人给诓骗坑害的,只要找到能帮忙做主的,人家肯听你说肯去查证,不就能青青白白从牢里出来?” 戚敏很纳闷,这事有那么复杂? 等她再次将唐氏送走,她爹娘才说不是情况复杂,毕竟是局中人,她父她兄全都被抓了刚才人还挨了顿打整个情况又不明朗她哪里缓得过来?唐氏脑子里恐怕都不太想事了,只知道抓住这根救命稻草来着。 “别看先前她是最不信你那个,事情出到这份上,她已经变成最相信你的。兴许觉得你既然能料中,肯定就能破局。”文氏理解了一番,看看女儿,又看看相公,抿唇犹豫说道,“敏敏你说这能耐是跟张婆子学的,我不知道张婆子还有这本事,但你都说了,娘就信。我女儿有了能看祸福吉凶的能耐,这本身是大好事,本来要是不往外宣扬,你悄悄的看,从咱们镇挑个一等一的能耐小伙儿嫁过去,这辈子就圆满了。现在为了救唐家的,这个能耐显露了出去,镇子就巴掌大赶明该知道的就全要知道,往后少不了人过来烦你,一想到这娘就担心。” 唐家出事隔壁闹翻天了是没错,比起那边文氏更关心的还是自己亲女儿。 她总怕这样暴露出来之后信不信的都来试探戚敏,她根本没法嫁个人过清静日子。还担心泄露太多天机会削本人的福气。 戚敏从来不是笨人,几乎是立刻就会意了。 嘴上说有些事看到了就很难忍住不去讲,心里想着那敢情好,好不容易穿个书还得了这金手指,能不干出点事?只用这个给自家避灾顺带挑丈夫,格局未免太小了。 第 5 章(令人发懵的真相。...) 娘俩全然没想到一处,气氛倒挺和谐。 这全靠戚敏会哄,分明是不乐意中规中矩嫁个人,想折腾些事,说起来活像身不由己似的。 她说二嫂有大喜能不提点一下?难道要看她因为不知情稀里糊涂弄没了娃?不能吧?三嫂这个更严重,娘家出大事本人还有血光之灾,明知道却出声不警示良心上哪过得去? 听这话是不是很占道理? 本来教女通常是文氏的活,戚秀才不太多嘴,旁听到这儿都禁不住频频点头,赞道:“是咱家好女儿,有情有义,你不要再责备她,敏敏要是明知道却只字不提眼睁睁看戚双媳妇出事才令人寒心,现在很好。” 文氏刮男人一眼,哼道:“你们父女一条心,我是不讨喜的人,我眼皮浅了。” 当着女儿的面戚秀才能去哄人?他非但没哄还硬邦邦说:“你不要闹。” 还是戚敏活络,挪移到母亲身边,挽上她穿着藏蓝色短袄的胳膊,软声说道:“我爹是秀才公,是读书人,为人师表,平日里教的就是忠孝礼义信的东西,自然注重良心道德……” 这下轮到戚敏接眼刀了,文氏问她:“那我就不讲良心道德?” “娘当然讲,要不怎么做上秀才娘子?只不过您一片慈母心,比咱爹感性,碰上事更情绪些。”眼见人放松了,戚敏继续说道,“本来无论如何也没有子女同娘亲说道理的,可我还是想劝劝您。教我识人的阿婆总说人的命运大致上有定数,好的不会无端转坏,坏的亦不会突然变好。您看到的是我为嫂嫂的事出了风头,恐怕后面麻烦不断,保不齐这就是我的命,我命里就要做这些事情,要不怎么独独让我学了这个?” 这番话才是正中红心。 在封建背景下,统治者要让百姓听话都没少传播天命说。戚敏把她搞这些事说成是命中注定,文氏一听居然觉得很有道理,玄学的东西不是普通人可以掌握的,女儿稍微跟人学了学就到这份上,不就是老天爷有意让她搞这个?人能跟天唱反调? 必然不能。 如此想来,文氏也就不太难受了,只道敏敏恐怕注定要有些造化,不是相夫教子的普通人吧。 * 一如文氏预估的那样,唐氏在夫家门口挨了娘家姑母一顿打,这件事在半天之内就发酵到全镇,把四方酒楼的生意都带起来了。 康平镇是个由一横一竖两条长街搭起来的镇子,就那么些人,平时哪家丢包糖都是大新闻,现在唐氏挨了这样狠的一顿打,理由还是娘家摊上天大的祸事而她好像事先就知晓却没给血亲提醒……这事是在太有话题也太令人好奇,不差钱的老爷听说之后就去四方酒楼坐上了。 腊肉拼盘、油酥花生米这些下酒菜陆续上桌,老爷们默契招呼起戚掌柜。 “掌柜的,你要不忙来陪我们喝一碗,今天那个事,都等你说一说哩。” 来吃酒的很多家底并不如戚掌柜,但那是客人,是客人就不好得罪。客人们点了酒菜想听掌柜说几句,他能不说? 戚掌柜也想顺便给家里圆圆场子,就坐过去,说唐家具体出了什么事他不清楚,大概是出去做买卖栽了跟头,搭上的钱多了些,他们接受不了。 “这我也知道,出事之前唐家人得意洋洋了好多天,不都在传他家发了横财?我就感觉不靠谱,那既然叫横财是那么容易发的?要是有那么容易我一辈子咋没碰上一回?” “扯远了你,咱想听的不是这个。” “就是,做买卖赔了怎么会被抓?我听说他家去县里的人全被抓了。” “唐家的男人被抓了,女人们跑去毒打你儿媳妇,这事儿怎么就那么怪呢?他们说戚双媳妇事先就知道这买卖不成但却只字不提,她怎么知道?从哪里知道?唐家的还给你侄女跪下了,跪你侄女做什么?” “……” 当晚酒楼打烊之后,戚掌柜是一身疲态回的家,这天对他来说真的太刺激了,上午他忙着给亲家母分析事情出主意,把唐家人送走之后稍微喝了口水又赶回酒楼,唯恐自己不在的时候出了岔子,结果就被这些满肚子问号的拖住说了一两个时辰。 谁想说自家的倒霉事呢? 可他还不能绝口不提,不说的话外面传得会很不像话,这事在凑热闹的看来实在有些荒诞了。 好不容易打烊回家,他靠坐在圈椅上喝茶歇气,婆娘儿子又相继过来。 “我照你说的让老三送了十两银子去唐家,脚程快的话,他们应该已经到县里了。” 戚掌柜点头。 婆娘又说:“敏敏说只要舍得花钱也能解决,可我还是提心吊胆的,不知道到底犯了什么事,本本分分去做买卖怎么会被抓呢?” 戚掌柜已经说了一下午话,喉咙很不舒服,本不想再谈,还是应道:“等几天总会知道,咱们能做的毕竟有限,不如多相信侄女说的。” 旁边三兄弟纷纷点头,尤其老二戚武,说她婆娘不放心刚才又去隔壁套过近乎:“敏敏说看咱们气色都是好的,不需要太过担忧。我以前老觉得看相算命的十个有九个是骗子,有真本事那个不是咱们见得着的,真没想到,这个真本事人居然出在咱老戚家了!” “我看叔叔还好,婶婶也在犯愁。” “当然会愁,这事传开敏敏将来不会清静了,不止本地,说不准外面都会有人听说之后来找她。你们一个个没心没肺的,我是当娘的才懂你婶,要是我有个女儿,我也希望她太太平平清清静静的过日子,姑娘家跟你们不一样的。” 三兄弟还是那样。 你摊手,我耸肩,他撇嘴。 “是啊,但是已经这样了,那不得想开点?有本事总是好事情,这种本事多少人做梦都想要,给谁谁都发了。” “二弟说得对,要是我,就把名声打出去等人捧着钱上门来求,钱不到位还不给看。” “那可不!你看弟妹平常也不是多慷慨的,白天为了让敏敏指条明路把压箱底的陪嫁都捧出去了,当时一点儿都没犹豫。” 说到这,他们又是一阵唏嘘,纷纷感叹戚敏是个好妹子,绝好的妹子,先前不怕得罪人的反复提醒,哪怕唐氏不识好没听她的,在出事之后还愿意帮忙,从头到尾没提钱的事,亲妹妹也不过如此。 看儿子们这样,戚掌柜磕了下桌:“敏敏心好,但你们要知道分寸,这回事情结束之后老三你得去好好道个谢,往后再有什么事需要人家帮忙也不要少了礼。凡事总得有来有回,莫觉得理所当然,更不可得寸进尺贪得无厌。” 三个儿子赶忙应下。 戚掌柜提醒他们也要和媳妇说好,不准大包大揽给戚敏找事,而后摆手让儿子退开。这事没什么好说的了,毕竟现在连唐家是怎么栽的都不知道。 除了在书院那个封闭环境下住读十天半个月才能回家一趟的亲哥戚鸿,其他人不管做什么脑子里想的都是最近几天发生的事,唐家被抓事件的真相也在之后两天传了回来,哪怕大家不断的在猜测提出过很多种设想,实际的情况也远远超出了戚家人的想象。 他们以为是买卖纠纷可能招惹到在县里有势力的,被构陷了,传回来的真相简直令人大开眼界,伯娘来说的时候戚敏听懵了,脑子里嗡嗡的。 “您说他们买的那一批跟脚就是来路不正的?买卖谈妥交完钱提完货还没转手卖出去就被衙门抓了,货要还给失主而他们只差一点就被打成了窃贼?” 伯娘受刺激也不小,说起来直叹气:“是啊,你说怎么会有这种事?还说碰上贵人了,贵人有急事要拿钱回乡把货物保本贱卖给他们,结果这货竟然是偷来的赃物,现在钱被贼拿走了,货要归还失主,唐氏娘家那边财物两失不说居然还被抓去坐了牢,要不是打点及时罪名已经加身了,这会儿他们拼了命在证明自己家不是贼只是蠢,被杀千刀的害了。” 戚敏本身挺会说的,这会儿都无语得慌。 摊上这种事,一定要在傻子和贼之间二选一对号入座,着实让人没话讲。 “这样的话,应该不难洗清罪名,镇上好多人都知道前阵唐家在筹钱做大买卖,他们怎么会是贼?稍微打点一下把流程走快些,应该很快就能回家来。” “话是这么说,还是多亏敏敏你指的路,他们没给送钱的时候,解释再三都没人听,他们说自己也是苦主,是被害的,衙差说也可能是做了贼之后为假装自家不是贼像那样走个过场,拿钱跑路的那个早不见影了,抓不到这个人衙门怎么都有说头。” 文氏听得一阵紧张,问现在呢?衙门肯相信了? “是吧,唐家过往没犯过案,也没穷到要做这种勾当。” 文氏这才松了口气:“那太好了,戚双媳妇总算也能放下心了。” “放心?她才没放下心。” “怎么说?” “这个人吧,在大祸临头的时候想的是能避过去就好,钱损失了能再赚。现在事情逐渐明朗,坐牢的事不用担心了,可不改为钱心疼?弟妹你想一想当初我那个亲家母过来是怎么说的就知道这比买卖多大,他们投进去很多,除非能把真的贼捉拿归案,否则人能清白回来钱也折了。要抓到这个人是那么简单的事?他拿了钱在原处等人去逮?恐怕早跑路了。” 戚伯娘怕的是自家姻亲蹲牢房,那会坑了大家的名声,现在事态不那么紧急了她基本就放下心。亲家损失惨重她想着也心疼,但有什么办法?从结果看来这就不错了。 忽的,她扭头看向戚敏,颇不好意思问:“敏敏你学那个能不能看到这钱?” 这么大的数目,戚掌柜夫妻自然希望亲家他们运气好些,最好能追回来,不然人回来了才是麻烦的开始,想想唐氏姑母那个做派,亏这么大一笔亲戚们不会答应,后面还得扯皮。 想到戚敏有神通,戚伯娘就试着问了下。 戚敏坐在旁边,托腮沉吟片刻:“说不好,这个得看唐家人的相。” 文氏赶紧扯了戚敏伯娘一把:“唐家自己找过来就算了,嫂子你可千万别主动给我们敏敏揽事,不是我凉薄,看相的哪有拿贼的能耐?要是随便看看就能知道赃物赃款在哪儿,那还要衙门作甚?天底下又怎么会有那么多悬案?” 第 6 章(看看钱,我被骗的钱还能不...) 文氏这样叮嘱之后,伯娘哪怕再怎么放不下心,也没真的掺和进去。她至多不过关上门和当家的念叨几句,戚掌柜想得开。唐家是三儿媳妇娘家同自家属姻亲不假,毕竟都不是大家族,平日里扶助和接应没那么频繁,多半还是年节走动一下。 这么说或许有些冷心冷肺,但日子是关上门自个儿过,那边好或者不好对戚家影响都很有限。 戚伯娘脸还是苦:“对咱家没多少影响,对三郎总是有的。” “得了吧……你看咱家三个儿子操心没有?我看他们还在因为敏敏看相神准兴奋。”戚掌柜一手托着茶碗,另一手拿碗盖拨了拨,饮一口润了润喉,又道,“咱家这几个是各自成亲了,却没定性,都还没有担当,经历些事没什么不好。左右我还得力,里外有我盯着。” 戚伯娘和文氏一样,都是很心疼孩子的,不愿看他们吃任何的苦。她这会儿是慈母心肠发作,但当家的权威大,下了结语她便不好再纠缠。 这么看起来事情仿佛了了,实则不然。 又过了三两日,唐家的当家人——也就是隔壁三堂哥的岳父——在回镇以后直接来了戚掌柜家。 他被衙门抓去在牢里蹲了几天,出来之后也不过借地方拿艾草烧水洗了个澡,就着急要来找戚敏。案子其实还没了结,他那个和盗贼接触次数最多的儿子唐守业留在县城配合衙门工作。当爹的顾不上休息第一时间赶来见亲家,拜托亲家做个介绍,带他去隔壁家。 戚掌柜好拒绝吗? ——不好。 只得留人在自家坐会儿,等兄弟讲完课再领人过去,让亲家公把情况和戚秀才说。唐父卖了许多的惨,才让戚秀才答应放女儿出来帮他看看。 院子就那么大,前面有动静人在里头听得到的,戚敏刚才就知道有人来,还在寻思是不是找自己的,就被使唤出去。出去一看,前面待客的小厅里有三个男人: 父亲、伯父和一个跟他们差不多岁数穿着褐色长袄气色不佳的矮个子。 这人得比父亲矮半个头,瘦长脸,因疏于打理瞧着有些胡子拉碴,气色也不太好,瞧着一脸着急相。 戚敏看这人眼生,但也认出是谁来了。 会在这当口登门拜访,还是由伯父领来,这个精神头,这个气色,再搭配他的流月运势……九成九是三嫂嫂娘家爹。 认出来人身份了,戚敏也没多做理会,而是依次向父亲以及伯父问好,问有何事。 戚秀才说:“双哥儿他岳父过来,想让你看看他的相。” 戚敏就看了一眼:“问什么?” 唐父激动的抢过话去:“钱,看看钱,我被骗的钱还能不能找回来?” “……机会不是很大。” “那是有机会?” 戚敏笑笑:“毕竟世事无绝对。” 她怕这个唐老爷会错意,想想补充说道:“但我要是您就抽身出来,把案子交给衙门去破。” 戚敏她爹和她伯父都听懂了,这么说就是找回的希望渺茫,没一口说死大概是想给唐家人留点念想,亦或是避免唐父受刺激太大两眼一翻厥过去。 戚掌柜扯出个笑,对旁边坐的亲家公说:“我想也别在县里耽误太多功夫,得把家里摆平,莫让亲戚因搭进去钱财生了怨怼,家和万事兴,和气方可生财。” 唐父听说找回的机会不大整个人又颓了很多,这点口头安慰他听着没任何感觉,还道那不是三五两散碎银子,是很大一笔,说半生积蓄也不为过。 “我在四方酒楼这些年听过不少类似的事,做买卖就这样,来得快,可能去得也快,很需要慎重。” 听两亲家说到这,戚敏抿了抿唇,活像有话说,可是碍着跟前几个全是长辈,还有不那么亲近的外姓长辈,不敢草率插嘴。 戚秀才没太注意,戚掌柜在四方酒楼迎来送往,每天要接触各式各样的人,感觉敏锐极了。当即望向侄女,让她有话大可以说,直说就是。 “我是觉得您刚才那个话,反过来说也是通的。” 三个老爷们同时疑惑。 刚才那话? 什么话? 他们倒回去细细一回味,想起戚掌柜说的是做买卖就那样,可能来得快,但有时去得也快。戚敏让把这话反过来听,那岂不是……有时虽然去得快,看准机会来得也快? 刚才血亏一笔据说把半辈子积蓄都赔进去的唐父眼神倏地亮起来,他充满希望的目不转睛的盯着戚敏,紧张的问后面是不是还有机会?有发财的机会? “是有。” “在哪里?!” 唐父激动得站起来了,迫不及待要知道自家的财富出在什么方向。 戚敏笑而不答,只道有关唐家的事她泄露得够多,不方便继续讲,反正命运就那么回事,是你的坑就得要本人亲自爬过去,同时机遇也会在恰当的时候到来,着急没用,建议努力生活静待时机。 任何人,面对这样一个看相神准的,在知道自家还有机会时肯定都想有个确切的说法。最好能精确到年月,并且有个大致的方面,要知道在何时何地有大概哪方面的发财机会在等着他,这样才能确保不错过。 说一半留一半太叫人挠心挠肺,可甭管唐父怎么晓之以情旁敲侧击,戚敏都没有动摇,看出有打持久战的苗头她干脆向长辈告罪,说在内院还有事,往里面躲了。 唐父没辙,只能暂时作罢。 后来由戚掌柜做东,请兄弟和亲家过他家去吃了一顿,三个男人家在席间吃着酒又叙了些话,唐父看起来还有忧虑但是精神头已比早先好了很多,毕竟得有机会能翻身的准话,哪怕还是心疼那钱,又觉得生活有了盼头。本来都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跟他一起亏钱并且被抓进牢里关了几天的血亲,戚敏暗示他不会一直窝囊下去,他就能凭这个暂时将人稳住。 又说戚秀才,他本来不想说破坏气氛的话,为了扫除一些麻烦,还是说了。 “有件事我要告诉亲家公。” “什么话?” “我夫人文氏说过,不希望有太多人和事找到敏敏,她毕竟是女儿家,不是随便谁都好见的。今儿个是亲家公我才让她出来,换个人来不见得能见到人。为同一件事翻来覆去的问没什么意思,就请您拦着点其他那些,我真不想给学生上着课又有人为这事来找,敏敏能说的全部已经说出来了。” 唐父听了面露尴尬之色,拱手说道:“实在是亏得太多,听别人转述我都不能放心,才一定想亲自来见,老弟原谅个。” “……不是怪罪,我能体谅亲家心急,刚才你听到了,该放心了。” * 戚秀才去了隔壁吃酒,文氏便打消了烧菜的念头,简单煮了两碗素面,一边吃面一边问女儿方才的事。戚敏也不瞒着,将她出去之后看到的听到的和说过的话都给母亲讲了一道。 文氏这一听,紧张了。 “不方便说你还给他讲这么多?早跟我说我指定把人拦了,绝不叫你见到。”她本来一直就没安心,这会儿又开始自己吓自己,“这可怎么是好?这对你有多大妨碍?你这孩子真跟你爹学傻了,他说做人要有情义,那你就为了情义连自个儿都不顾?外面那些给人看相的不是瞎子就是驼背跛脚的也不少,你就不怕变成那样?!” 文氏这话闸一打开,差点关不住,戚敏没点防备就被突突了一脸,回过神来顾不得面坨,把碗放了就要去哄人。 “娘,娘您歇会儿,您看看我,您看我像是那种会为别人牺牲奉献的人吗???假如真会妨碍自己,我才不会随便说呢。” 文氏盯着人看了会儿,摇摇头:“我如今越发看不懂你,不知道你说的哪句是真话。” 戚敏赶忙保证:“同您讲的都是真的,说不方便细讲才是在打发那个亲家老爷,也不全是打发……” “怎么说?” 危机暂时解除了,戚敏又端回面碗慢慢吃,边吃边给娘亲解释:“刚才那个情况,是唐老爷找到伯父,伯父不好拒绝领他过来,父亲也不便直接回绝才让我出去。我出去面对的全是长辈总得说点什么,可娘亲你是知道我的,我从不是随便的人,人们以为抬出谁来就能轻易从我这里听到他们想听的全部内容就大错特错了。才没有什么不方便说的,只是我不想全倒给他,想瞧个乐子。” 文氏都没反应了,过了会儿才深深看过来。 听完这段,感觉这女儿不需要她操心了,心眼多得快赶上蜂窝。 要说不好吧…… 好像没什么不好。 姑娘家的确不能显露出好打发和随便的样子。 要说好…… 感觉又怪怪的。 文氏还在沉思当众,戚敏问她:“娘不想知道我隐瞒了什么?又准备看什么乐子?” “……你说。” 戚敏洋洋得意的告诉母亲:“我暗示他后面有机会,但机会其实不出在他自己身上,是三哥,前头就看出三哥过两年运势要到了,我这哥哥是仗义人,有好机会大概会捎带亲友。” 这下文氏全明白了。 为什么女儿说搞不好有乐子看,如果说唐家人想到自己后面有发财的好机会,又得意起来,将来才晓得这个机会原来是女婿给的,戚双才是他们的贵人,这可不是笑话吗。 文氏还在消化整件事,戚敏快吃完面了,笑眯眯说:“这事娘心里知道就好了,可得保密。” 第 7 章(人丑,命还挺美的。...) 戚敏说那个话果然给了唐父莫大信心,具体表现为在隔壁喝完那顿酒后,戚家上下都知道唐氏娘家是暂时落难,后面还有机会发达。 “嫂子问我有没有这回事,她说亲家老爷昨儿喝多了点拉着你伯父翻来覆去说将来发财了要带他。这回恐怕是尝到了人情冷暖,看他心里憋着劲儿呢。” 文氏天天和戚敏伯娘见面,这方面消息很灵通,正因为太灵通了她总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听你伯娘感叹没想到唐家亏这么大笔后面还能发财,真是能耐,我差一点就忍不住想说有能耐的哪是他们?” “可别说,说破了当心三哥从今天起就开始等他的好运。” 文氏点头:“我想到了。” 文氏是个善良的女人,她一方面盼着戚双岳父靠敏敏放出去的话稳住被带亏的亲戚们度过眼前的尴尬,在得知大家都在议论这件事后,又希望那个亲家老爷收着点,别为找回面子吹过头,毕竟不是靠自己的。 很快,文氏顾不得想这些了。 唐家男丁陆续回来之后,他们围坐商量认为还是要给戚敏家走个礼,免欠人情。 提出来的时候,掌钱的婆娘们大多不太情愿,毕竟刚才亏了一大笔。但是拗不过当家人,当家人说越不好过的时候越不能叫外面人小看,处境艰难时更要同贵人搞好关系,这样一个铁口神断就是不可多得的贵人。 哪怕各家管钱的都在叫穷,礼还是备了,很快就送到戚秀才这里,文氏代女儿出面拒绝过,没拒掉,只能收下来,还在自家招呼了半天的客人。 等客人离开了,儿子戚鸿又回来了。 戚鸿何许人? 他是戚秀才和文氏生的大儿子,戚敏唯一亲哥,十八上下,在青山书院求学。为顺利通过秀才考试人这半年吃住都在书院,每个月就回来一两次。 青山书院顾名思义,是修建在青山之上的书院,建那么偏说是为了远离尘嚣,帮助学生心无杂念刻苦读书。那边学子心里有没有杂念戚敏不知道,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地方是真的偏,唐家搞出来这些事全镇上下都知道了,戚鸿愣不知道,至少在进镇之前没听说过,进镇以后被路上撞见的熟人拉着叨叨了一阵,他不仅没把事搞清楚,还把自己弄糊涂了。 什么叫“你出去大半个月你妹妹成神仙了”? 居然还说敏敏比外面摆摊算命的还要准,不仅说中王氏怀孕,而且说中唐家出事,还大胆断言唐氏有血光之灾…… 戚鸿听得一愣愣的,跟他结伴回家的同窗听上瘾了,问然后呢?“唐氏怎么样?见没见到血光?” 拉着他们叙话这个顿时来劲儿了,一脸唏嘘的说:“惨得很,被她亲姑拽住胳膊扇大耳刮子,脸都打烂了,人直接昏死过去。” 结伴的书生几个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这么惨?”“也太惨了。”“什么事不能好说干嘛非得动手?还是自己人打自己人。”“没打回去?” 说到动手话题就跑偏了,他们偏了戚鸿没偏,还惦记着妹妹成神仙了这话,想仔细问问,又觉得外面人传的指不定真假,都回到镇上再走两步就能到家,不如快点回去。 就这样,戚鸿带着一肚子问号匆匆赶回家里,回答了父亲关于学业的问话以后,他赶紧回内院拜见母亲,正好撞见母亲和妹妹一道,在看唐家送来的礼。 “我回来了母亲,还有妹妹。” 文氏站起来,走上前去想仔细看他,戚敏也在打量哥哥,成为焦点的戚鸿再也憋不住了,把兜了一路的问题抛了出来。他深深看了一眼妹子,还是那个妹,看起来清丽灵秀的妹,怎么竟然被外面传了那些话?!“我不在这大半个月,家里有事情吗?” “哥哥听说了什么?” “听说了,回镇之后好些个拖着我叙话的,说得神神叨叨,我听着一头雾水。” 想到那个场面,戚敏笑笑,用清清亮亮的一双眼看着戚鸿,又问:“是不是说不得了啦你妹妹给人看相比干这行的还要准就快要成神仙啦?” 戚鸿瞪眼:“还卖关子?诚心吊你哥胃口?” “哪有?你总得让我想想怎么说,近来好多事呢。” 让戚敏摆出阵势来自己吹自己,她行是行,毕竟还是别扭,这个工作最终落到文氏头上。文氏没什么负担,组织语言简略的将儿子上次出门之后家里发生的种种说了一遍。重点就那几件事:戚敏看出王氏怀孕、戚敏看出唐家要遭殃、戚敏看出唐氏会有血光之灾、戚敏预言花钱能消灾唐家听信了之后果然将人从牢里捞了出来只是钱没有了。 文氏说完了,看儿子一点儿反应也没有,就喊他一声。 戚鸿木着脸,转头,再一次将目光投向妹妹。 戚敏回望过去,慢吞吞眨眼。 “真不是编出来骗我的吗?我妹子居然在我不知道的时候跟人学了这种奇怪本事!” “奇怪本事?明明是大家都想要的厉害本事。”戚敏不客气哼他,“哥你多数时候都在书院里,休假回来还忙着同隔壁堂兄以及那些朋友联络,有几个时候关注我?” “……?现在的重点是批判哥哥我吗???” 戚敏回原位坐下,托腮:“难道要我给你看个相?” …… …… 这话真就说到点上了! 本来因为刺激太大理不清思绪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戚鸿忽然就老实了。他右手虚握往左手心一锤——对哦!虽然不知道我妹怎么成半仙的,但她既然已经成了,还说中好多事至今没有失手,那还溯个屁的源,过去就过去了,重点应该是现在和将来才对! 她怎么想的,又准备做什么,这很重要。 戚敏那个“不忍心看三嫂出事这才不怕麻烦仗义提醒”的说法也就能哄哄戚秀才和文氏这对关心女儿的老实人夫妻,戚鸿不信的。 倒不是说她妹没那么好心,主要是你听听看,一个这么促狭、欠了吧唧、恶趣味的妹妹怎么可能是水中青莲? 她怕不是受了什么刺激,主动的想搞事情。 在这个家里,有什么事是能刺激到妹妹的? 戚鸿想了一圈,觉得最有可能就是她跟着要提上日程的人生大事,妹妹已经满十五,娘现在没少寻思要看个什么女婿,经过前段时间宗平那混混来示爱,家里越发觉得要给敏敏看个踏实的能护得住她的,免得以后还被纠缠…… 戚鸿想到的刺激就这个,他不确定是不是,因为感觉上两件事也不怎么能联系起来。 但没关系,妹到底在盘算什么多看看就知道,现在果然先听听批命。 戚鸿也不跟戚敏抬杠了,拖个圆墩到她跟前,在距离一步远的地方坐下,他左右侧着脸让妹妹仔细看,好好看,还问需不需要生庚八字。 这时候规矩大,便是亲兄妹也要守礼,戚敏都过十五本来在哥哥面前该规规矩矩的。可摊上这么个作风的哥,她忍不住,伸手把戚鸿杵跟前来的脑袋拨开。 戚鸿不满的咕哝:“不是说要看相?” “别凑这么近,丑着我了。” “……我丑???”戚鸿不敢相信在妹妹心里他居然是个丑人形象,又一寻思不可能啊,从小到大他姑娘缘都很好,没少有见着他害羞脸红的。再说!敏敏就是康平镇上最漂亮的女孩之一,妹这么好看,亲哥能丑? 找回自信以后,戚鸿抱臂,老大不高兴瞅着同胞妹子。 戚敏也不心虚,瞥老哥一眼,一本正经说:“人丑,命还挺美的,有那么好的父母亲、像我这么出色必定能有大作为的妹妹,你躺着都要飞黄腾达。” 这下子,连同在房里的文氏和才跟过来的秀才爹都听出女儿是在促狭。 “好了吧,你哥不容易回来一趟,别再闹他。” 戚敏挪到亲娘身边,环上去,哼哼说:“娘是不是天天见着我嫌烦,看哥哥回来的时候少特稀罕他?” 文氏还没说啥,她又道:“没事,没关系,左右将来您也一样会烦我哥,我看他快从书院回来了,毕竟不是读书的料。” 气氛忽然僵住。 戚鸿本人以及刚进屋的戚秀才还有被戚敏环着的文氏同时愣了。 文氏好像睡落枕了似的,硬着脖子将头转过来,直勾勾的看着刚才口出惊人之语的女儿:“……你说你哥不是什么的料?” 这声音干巴巴的,活像渴了两天没喝水。 如此大的反应搞得戚敏都紧张起来,稍微反省了自己刚才嘴欠的行为之后,戚敏假装乖巧,软乎乎说:“您知道的嘛,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人,哪怕皇城根下的贵人命里都会有不足,我哥哥别的都还好,父母啊身体啊包括将来的姻缘子女都不赖,就是没有读书考试的运气,您想想开。” 只差一点文氏就要被前段时间的唐氏附体。 ——打击太大,不想相信。 戚敏她爹也沉默了,受刺激最大的显然不是他俩,是被断言科举路断读书不行的戚鸿本人,戚鸿望向妹妹的表情既悲愤又委屈,委屈着委屈着眼泪花花就迸出来了。 出乎意料的反应,失控的现场,戚敏紧张得直结巴:“不、不至于吧哥,你只是科举考试不行,行的方面也不少,比如土地运势就非常旺,以后搞不好能成大地主。” 戚鸿好像并没被安慰到,他整个人都灰败了。 连平日里对儿子颇为严格的戚秀才都不忍心,想说求学一道实在走不通就换条路,堂堂男子汉没得跟个娘们一样眼泪兮兮的。 这话才到嘴边,没说出来,戚鸿先吭声了。 “这种事妹你倒是早说,早说我去什么青山书院,辍学得了。我吃了那么多苦啊,起早摸黑头悬梁锥刺骨的读书,我图啥呢?!” 第 8 章(不读了,这书我一天也不读...) 隔壁三兄弟听说戚鸿休假回来,带着好吃的来看他。原以为会像之前每一次那样,他们四个吃吃喝喝说说话,尤其最近发生那么多事,有不少可以聊的。 结果呢? 三人过来看到的不是熟悉的那个爽朗堂弟,根本就是受打击巨大一蹶不振的自闭儿。 以前吧,只要听到院里有动静他都会主动招呼上去,这次居然只是慢吞吞抬起眼皮看了下,露出个“原来是你们”的表情又继续思考人生去了。 戚文戚武和戚双你看我我看你,愣不明白这怎么回事。 还是戚敏告诉他们:“没什么,不用担心,我哥就是受了点刺激。” “什么刺激?” “以鸿弟的广博胸怀,还有耿耿于怀的事?” 戚敏还在思考这要怎么说,戚鸿先她一步幽幽怨怨道:“同样的事落你们身上你们也得过不去,我够坚强了。” “这么严重?……到底什么事啊?” 隔壁老大问的,问出了他们三兄弟共同的心声,但并没有得到戚鸿本人的回答。他们转头朝戚敏看去,期待从妹妹那里了解状况,戚敏不好意思摸了摸自己白里透粉的漂亮耳垂,在三位堂兄的注视下鼓起勇气说:“他在发脾气,怪我之前隐瞒他考试没运气科举没出路这回事。” 三兄弟愣着,戚鸿又跳脚了,他看过来一脸悲愤。 “……没说错啊。” “……这是错不错的事吗?敏敏你居然没一点惭愧的心,说起来这么冷淡!” “总不是要让我学你飙个泪?太难为人。” “……” 还没完全消化这事的三兄弟惊了,戚鸿也后悔了。就不该和妹斗嘴,他不能任由戚敏继续在三位堂哥那边败坏他,就让戚文戚武戚双进屋去说话。戚鸿从他这边着重强调了求学的苦,吃了那么多苦现在竟然被告知自己不是读书的料,几乎没可能走科举路,这打击等同于花大价钱买了块看起来特别好的宅基地请来全镇最好的泥瓦匠人把房都起到一半了这时路过一个风水先生说这地方不好啊,以前做过乱葬岗的阴气很重,住不得人。 戚武和戚双当场就笑喷了,戚文作为大哥略微要稳重一点,他笑得含蓄一些些,但当事人不感动,只想跟这些混蛋翻脸。 就这,三兄弟还在老虎屁股上拔毛—— “多读书还是好,你打个比方都比我们没学问的形象生动。” “敏敏不是说着玩吧,认真的吗?几时看出来?以前怎么没讲?” 好问题。 戚鸿生无可恋的告诉堂哥们:“我打击太大,当时就问她怎么早不说?早说我能少吃多少苦?!你们猜她怎么回的?” “怎么回的?”“咱妹怎么回的?” “她说本来在犹豫,这次勇于说破还是二嫂三嫂外加三嫂娘家给了信心。劝我不要那么功利,多读几天书没什么不好,十几岁时少有能成大事的,一般要走运都在二三十往后去了。” …… 细品下来也在理,听在戚鸿耳朵里就是让他想掀桌。掀桌也是当时的感觉,缓了会儿之后,他做起了别的考量,正好三位堂兄过来戚鸿问他们:“我妹妹看相真的神准?” 三兄弟点头。 “那可不!” “比街上那些摆摊的瞎子能耐多了!” “我娘他们都说敏敏肯定有来头,你看你读个书那么吃力,她好像没怎么样就把如此高深的学问给掌握了,这能是寻常人?” 娘那么说,几位堂哥也这么说,戚鸿决定壮士断腕:“我赶明就回书院去作别夫子同窗,不读了,这书我一天也不读了。” * 戚鸿在相信了妹子之后,丁点不犹豫的就把决定做了,迫不及待要和枯燥熬人的读书生涯告别。先前刺激虽然大,他记住了戚敏说的,自己的运气不在读书在买地。 买地少不了要钱,那后面该做的就是想办法弄钱。戚鸿还没想好具体要怎么弄,不过有件事很明确——不能再抱着经史子集白费时间。 这个思路非常清晰,但当他把决定告知家里,父母并没给与支持。 倒不是明知那样还想让他死磕科举,而是怎么说呢?都读好多年了,照之前合计的今年该要去应秀才考试,距离这场考试其实没几个月,父母希望他考完再说。 说辞是,对前面这些年总要有个交代,要是靠不上,再放弃也来得及。 “那万一我考上了呢???” 文氏拿看傻子的眼神看向戚鸿:“这话说的,考上秀才难道不是好事?” “好什么好?都说我妹看相神准她说要坏的事情就没有能好的,妹都说我科举路必定会遇阻,今儿个直接放弃了还干脆点,我听你们的去考了,要是考那几天发挥格外好居然取中了怎么办?你们还能同意我辍学?不得让我再努力试试?” …… 这角度,有点刁钻,就连戚敏都没想到哥还能有这智慧。 戚鸿继续说道:“我太知道我爹了,要是能考上他铁定不让我放弃,还得继续往深了学。我不干!都知道做这个没前程了我才不干。” 戚秀才是个有信仰的文化人,听到这话快要忍不住想收拾这儿子。 文氏也很纠结,转头朝女儿看去。 戚敏捧着热乎的茶碗坐一旁看热闹来着,忽然被点到名,文氏希望她说几句,劝劝戚鸿。 母命不敢违,戚敏立刻放下看热闹的心,针对性的给戚鸿看了下。 刚才他们说到秀才考试是今年,时间上没几个月好等,那戚敏就配合本命和大限并且重点看了今年的流年考运,而后组织语言劝了起来。 她说:“哥你怎么就不明白咱爹娘的拳拳之心?都说你考运不行,逢考必定遇波折,科举大不顺,怎么还不信我?那这样,妹妹在这儿给你保证,不管你考多少次肯定上不去,你就不要再伤咱爹咱娘的心,让你去做个了结就去嘛,经历点失败也挺好,没苦过怎么会知道好日子得来不易呢?” 戚鸿傻了。 不过只傻了一下下,很快就拍腿笑起来。 这妹妹太有意思,居然一本正经劝他不要伤爹娘的心。看看爹娘听完这番话露出的空洞表情,她就没点数。 不过戚鸿挺乐呵的,闷笑着问:“那万一呢?” “没有万一,哥你这个命吧……考上秀才的机会就跟咱爹高中状元一样大。”戚敏可以说是毫不犹豫抛出这样的回答,一方面金手指是这么说的,另一方面她刚刚想起来自己是穿书的,那个原文她没看多少,开头那部分还是有印象,现在原文男主宗平不是假装刻苦努力去了吗?他第一次显露出才华震惊全镇好像就是在秀才考试之后吧,一方面宗平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初次扬名,另一方面他求而不得的戚敏亲哥考试拉胯,两人同框一个春风得意一个落魄颓丧对比相当强烈。 戚敏真的是个劝人的鬼才,在她这波激励之下,戚秀才和夫人文氏心凉透了。 本来想的是虽然女儿那么说,也去考一下试试,万一呢?能中个秀才不挺好? 现在敏敏对鸿哥儿说你别怕放心大胆去考没问题肯定不会中…… 都肯定不中了还考个棒槌! 戚秀才心很累,摆了下手:“算了,你愿怎样就怎样吧。” 当家人一身疲惫回书房去了,文氏看看乐不可支的儿,再瞅瞅好像很听话实则噎死人不偿命的漂亮闺女,不敢相信这都是她亲生的,上辈子欠了多少债没还清才会摊上这俩冤家? 文氏跟在戚秀才后面也出去了,双亲全都退开之后,刚才一派乖巧的好闺女戚敏转头对亲哥眨了眨眼。 戚鸿冲她竖起大拇指。 不得不服,厉害厉害。 虽然经过周折一点,戚鸿总算搞定他爹娘,回到书院就向夫子说出要下山去不准备再读的打算。 前头人还那么用功,回去一趟就说不读了,这谁接受得了? 书院上下从夫子到同窗都问他为什么?他们猜测戚鸿家里可能有变故,使其不得不放弃学业,于是立刻就有往来密切的同窗劝慰鼓励他,说什么求学不易,都走到这儿了切莫轻言放弃,让他克服困难坚持一下,有钱财方面的负担大家可以帮帮忙。 “戚兄三思!千万三思啊!” “从开蒙至今,你刻苦努力不下十载,这当口无论如何都不该辍学。”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总之最紧要还是考秀才,你这么回去了能帮得上家里什么?反倒是秦夫子说你今年很有机会……” 本来气氛很到位,被同窗这样关怀戚鸿都有些伤感,只是没想到他们为了给人提气说到秦夫子看好戚鸿能中,这就不可避免的勾起了戚鸿最近的记忆,他叹口气对最后鼓励自己的同窗说:“秦夫子学问上没得说,那相当精深,看人的眼光不太行啊,这次回去我妹说了我没那个命让趁早放弃,那我难道还能跟我妹作对吗???” 最近陪他回去的几个都惊讶了,没想到戚敏会这样说。 但是其他同窗不明就里,一听这话群情激奋,不敢相信戚鸿居然有这么看衰亲人的妹,你听听这话!这是人话?! “她这么说你不上报家中母亲让做母亲的收拾人居然真打起退堂鼓来?” “要是我妹,必定已经挨打。” “她知道什么?她连你读了什么书都不清楚,也敢断言考不上秀才?” “从前当你妹子好,这么看来未免太不像话。” 正常情况别人这么说戚敏,戚鸿绝对翻脸,但现在这场面全因误会而起,看着可不滑稽吗!戚鸿都笑起来:“你们不了解我妹子,要是了解她,就会为刚才的言论道歉并劝我麻溜辍学,不信我们赌赌看。” 第 9 章(完了,这下完了。...) 戚鸿被秦夫子找去谈话,夫子问他家里出了什么事?戚鸿答曰无事。夫子又问那为何辍学,有什么苦衷? 面对教导自己好几年的恩师,戚鸿不敢像在家里或同窗面前那么吊儿郎当,他认真答道:“我父亲是真心好学,每日读书写字都有意趣,我要功利一些,不是很愿意在必定没好结果的事上投入太多。” 秦夫子脸色颇差,一方面气这学生态度不端正,想批评他,记起眼下最要紧是辍学的事,强忍着说:“你就知道必定没好结果?这样草率你父亲可知道?他赞同?” “他说随我。” 秦夫子怎么都不相信戚鸿那个秀才爹居然能任他胡闹,别家的砸锅卖铁都要支持儿郎求学,他居然在秀才考试前几个月由着儿子放弃读书。因为始终不能接受戚鸿的说法,夫子说道:“我要跟你父亲谈谈。” 这年头无论求学或者辍学都不是小事,戚鸿知道不见着人秦夫子会一直耿耿于怀,就答应陪夫子下山,再回去一趟。 秦夫子如愿以偿的见到了戚秀才,他说了很多,反复强调戚鸿坚持到今天不容易,不该在这里放弃,说士农工商士为首,科举才是最好出路,读书人不会被辜负…… 戚秀才听了,恨不得和他痛饮三大杯。 知己啊! 这一句句全说到人心坎上了,可不是吗? 劝学诗上写着—— 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 书到用时方恨少,学富五车不愁多。 这些话戚秀才再认同也没有了,因为三观相近戚鸿他爹和他先生聊得特投缘,差一点就说偏了题,幸好秦夫子余光扫到陪在一旁的戚鸿,记起他要退学回家的事。 “我不明白,你向学之心这样真诚,怎能放任儿子?” “但凡有一点盼头,我都不会。” “怎会没盼头?戚鸿是我教的,他去应秀才试不说十拿九稳,取中的机会总不会小。你自己就是蒙学先生,给他底子打得好,根基扎实,拼一拼不难拿到功名。” 巧了不是? 戚秀才告诉秦夫子他原本也这么想,但是女儿戚敏已经把话说死了,肯定没戏。戚鸿本来就不是那种为提升修为涵养读书的,跟秀才爹比起来他更滑溜更不定性更现实,觉得自己能通过读书考试过好日子的时候是会刻苦用功,这路一堵死,可不是立刻打退堂鼓说不干就不干了? 反正儿子铁了心不干,戚秀才也不给他留面子,把事情摊开和夫子说。 秦夫子听了非但没理解,还更诧异。 无奈之下,戚秀才抬眼看向不成器的儿子,吩咐他:“去请你妹妹出来一下。” 约摸过去半盏茶,戚敏随在兄长身后来到待客的前厅,跨过门槛进去就发现屋内拢共两人,一个是她秀才爹,另外一个她已经知道是教老哥读书的先生。 这先生,他不太妙。 有那个金手指以后,戚敏就养成了看人先看命的好习惯,平日里能接触到的她都看完一圈了,除了唐氏那个,旁的近来都还算平静。在这样的背景之下,今日来访的秦夫子就显得特别突出,突出到平素都爱端着哪怕看出点什么也不一定直接说破的戚敏当下破功,露出唏嘘表情。 注意到这,戚秀才和戚鸿立刻紧张了。 “又看出什么?”“妹妹看出什么了?” 戚敏将目光从秦夫子身上收回,看看她爹:“是不知道当讲不当讲的事情。” 秦夫子根本就是迷惑的,他被这家人搞得一头雾水,没明白这是在打什么哑谜。虽然没明白,作为一个读书人还是书院先生,他很有涵养让戚敏有话直说,不必支支吾吾。 “那我就直说了吧,您与其为我哥哥操心不如赶着回去一趟,搞快点兴许来得及。” “来得及什么?” “见家中长辈最后一面。” …… …… 戚鸿就站在边上,听到这话腿一软险没立住,看向妹妹的双眼都瞪起来。感觉前厅里死一般的寂静,气氛在转眼间已经窒息,戚鸿再吊儿郎当也有点慌,心想完了,这下完了。 果不其然,本来并排坐着跟父亲吃茶的夫子直挺挺站起来。 他气到手抖气到脸红脖子粗气到想要破口大骂,但是读书人的涵养不允许,最终只是冷下脸,拂袖怒道:“我惜才走这一程,竟被你们如此戏弄,可气!可恨!也罢,戚鸿你不想读就不读了吧,从今往后你不再是我门生,与人交往休得带上书院名字。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夫子拂袖而去,戚秀才想留他好好解释但没能留住。 戚鸿怎么都没想到事态会发展到这儿,好好退个学居然变成被扫地出门,并且险些气死先生。他感到头疼,无语的看向妹子。 戚敏一脸无辜:“我说了不方便讲,你夫子自愿想听,这不能怪我。” 明知道她是演的,戚秀才和戚鸿还是心软。这会儿眼看追不上人,父子二人破罐子破摔并排坐下,问戚敏到底怎么回事? “我只是看出他很快要戴孝,想着人为了我哥不辞辛苦多好的人,才提醒他。对了哥,这个夫子虽然把你扫地出门了,那是个误会,等他意识到自己冤枉了咱还会上门来赔罪,你就不要小心眼,该怎么着准备一下。” “我准备啥?” “随礼,吊丧。” * 对于女儿这一次的大胆放言,戚秀才及夫人文氏是复杂的。一方面担心不能应验,又觉得这想法缺德,生而为人应该善良,盼着别人家办丧事是不对的。 不过有些事不会因为人的想法而改变,同秦夫子不欢而散之后没两天,就有原来的同窗匆匆下山找到戚鸿。 “前两日夫子从你家回来,勃然大怒,责令我们不许再提到你,说书院再没有你这号学生。这么多年我没见过秦夫子这么大气,真吓得不轻,心里惦记你还不敢顶风来看……” “今天怎么敢来了?” “早前有人来书院报信,叫秦夫子归家去,说他叔叔不好了。夫子已然归家,这两天没人给我们讲学我就赶紧回镇找你,戚鸿你要不要准备点东西去看看?关心一下,说不准能消了夫子心里的火。这么闹着,对你很不利啊,无论将来做什么都很不利。” 秦夫子德行好,那天虽然生气,没将事情大肆宣扬。就导致书院的人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还猜测是不是戚鸿铁了心要退学劝不动说话不中听把夫子给激怒了。 虽然有部分同窗立刻表示要同戚鸿划清界限,也有和他关系不错的试图调和。 在他们看来这就是个机会。秦夫子的叔叔似乎得了重病,情况不是很好,作为学生现在去探望说不准先生心里熨帖就不计较了。他们就选了个格外热心顺便也想回镇的过来,将消息带给戚鸿鼓励他好好把握。 戚鸿确定她妹的预言又应验了,虽然确定了这个,但他不确定该怎么做。 准备吊丧吗? 秦夫子没通知自己主动过去会很奇怪,先前闹了那出,过分主动总会显得他不是真心替人难过而是在耀武扬威。 戚鸿思虑再三,最终婉拒了同窗好意,没去主动把握这次机会。 好心传消息来的同窗非常失望,还劝他,但戚鸿坚持。他一方面算着日子猜测哪天能再见到夫子,以秦夫子的脾气知道当日是误会应该会在忙完以后登门才是。另一方面,戚鸿这次不是听别人说,而是亲自见识了妹子的能耐,他这几天没少缠着戚敏问东问西。 “敏敏你肯定看过全家亲戚,你说咱家哪个命最好?” “是我吗?还是哪个堂哥?” “说我走土地运,其他人走什么运啊?” “能不能看到我具体哪年会发达?我准备弄点钱去买田买地了。” “水田好像有点贵,旱地便宜些,要不我买旱地好了。” “……” 戚鸿跟个苍蝇似的不停打转,还嗡嗡叫,戚敏早先还回几句,后来烦了理都不想理。 即便她当没这人戚鸿还是可以自言自语,终于戚敏忍不住了,没好气吐槽他:“你怎么不说买荒地呢?那才便宜。我现在不想跟你说那么多,哥你钱都没有能干啥事?有那闲功夫不如想想从哪儿弄来启动金。” 吐槽完毕戚敏扭头就走。 戚鸿问她:“上哪儿去啊?” “隔壁,看二嫂子。” 看孕妇啊……戚鸿就没跟着一起,他回味着妹子那话居然觉得挺有道理,的确荒地才是最便宜的,等有钱了就去买荒地! 不过这钱从哪儿来? 去借吗? 借来买了地短时间里还不上很麻烦。 或者去做工? 这个挣钱太慢了。 …… 戚敏出门之前戚鸿就在冥思苦想,等人回来他还没有好办法,看见打着空手过去被塞了好几个纸包回来的妹妹人忽然灵光一现。 发现老哥两眼放光盯着自己,戚敏已经拉响警报了,一脸狐疑问:“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嘿嘿……” “别嬉皮笑脸了哥哥你就直说。” “那我说了?妹你看相这么准,完全可以靠这个搞点钱来,我土地运好就由我去挑地方,你借我钱买,买来你占一半我占一半!” 戚敏特温柔说:“我有个更好的主意,哥你听不?” 听,肯定听啊。 戚鸿老老实实等成了仙的妹妹指点迷津,戚敏笑眯眯告诉他:“你不如出去宣扬一下,就说是我讲的你命好将来会发达,我名声渐渐打响了肯定会有人相信你,你十八岁年华正好,运气好明天就有财主请媒人过来说要把女儿许配给你,本钱立刻就有了,多好的事?” 第 10 章(敢咒我儿子我要让她名声扫...) 戚鸿原在青山书院求学,家里有个做秀才的爹还有当掌柜的伯父。他身姿挺拔相貌也周正,待人接物还过得去……这般条件在镇上不错,容易说亲。 但是很突然的人不读书了,似乎同夫子起了矛盾,那日秦夫子怒意勃发出戚家门的样子有人看见,哪怕本来属意他的都得把事情搞搞清楚,这当口怎么会有赶着嫁女儿来的? 戚敏就是调侃,万万没想到想嫁戚鸿的消停了,想娶她的却像春日雨后的青草,悄悄长出了稚嫩的苗。 前阵天儿不是还有些冷? 现在不了。 日子滚到二月中下旬,连续晴了小半月后人们脱去笨重的袄,换上更显活泼的春衫。前几天文氏和女儿戚敏一道将全家人春日穿的从箱奁中翻出来过了遍水,透掉置放半年的那股味儿。才没过两天,在点过手中余钱之后,文氏又要带人去裁缝铺,说给做两套新衣裳。 戚敏感觉够穿,讲用不着,可母亲坚持。 去了裁缝铺之后她又发现,母亲只说给她做,还让做成时下最讨喜的样式,包括文氏自己在内家里另外三个都没有,得继续穿往日旧衫。 这把戚敏感动坏了,多真挚的母爱你瞅瞅! 等衣裳做好送到家来,次日戚敏就被哄着换上随亲娘出了门,又几天,她大伯的东家有喜,在自己酒楼里开席宴请亲友,戚家便在受邀之列,文氏跟隔壁嫂嫂一起去的,也带上了戚敏。 过去之后就发现情况不是那么简单,她们居然受到东家太太的热情招待,被带去坐了女眷那边的主宾桌,席间不断有人在打量打听,哪怕吃好之后也没能马上离席回家,还随母亲跟人聊了很长时间。 真正回去已经是半下午,回去头一件事,戚敏就把她娘给说了—— “做衣裳也是,带去吃席也是,您就是想让人知道咱家有个正值妙龄的女孩儿,让人看好了赶紧上门来提亲!” 文氏点头:“是啊,敏敏你都十五了。” 戚敏不敢相信:“不反驳吗?承认得这么快?您就没有留恋不想多留我几年?” 文氏一愣,才意识到女儿在闹别扭,她还在寻思该怎么答这送命题,从旁经过的戚鸿听见,嘿嘿笑道:“连买菜的都知道要赶早市,选女婿不是一样的道理?娘想着给你拾掇好了带出去溜溜,等有意思的主动来提,从岁数差不多的里面给你捡个最出众的把事儿定了。妹你想在家多留几年没问题,你就编个说法告诉那头他们儿子不适宜早婚,结早了要破命。我保证男方想方设法来稳住你,想等几年嫁人那不是你说了算?” 戚敏还没呸他,文氏把人骂了一通,生怕女儿把那瞎主意听进去了。 戚鸿多皮实一人?挨了骂他屁不疼,还问戚敏在席间有些什么动作?谁来搭话了?推销了哪些精神小伙? 他好奇心旺盛还给自己找了个正当理由,说康平镇上的未婚男他全知道,有些知根知底,另有些虽然不熟也听同窗提过,大概知道是怎么个为人。戚鸿主动要帮戚敏分析鉴别,戚敏并不感动,表示一圈看下来她已经知道各位太太家里有些怎样的儿子。 “你看请客的是四方酒楼的东家,在本镇算大户,能在他家宴席上坐主宾桌家底都不会太薄,她们打量我的时候,我也看了她们一圈。” “怎么说?”“看出什么来?” “各有长短处,没得圆满人。” “这还用说?你不早就讲过世间没有十全十美的命格?” 戚敏点头:“是啊,我说过,就算泼天富贵的人家都有不如意,有些夫妻缘淡有些体弱多病有些子女不成器有些天生招是非……反正各人有各人的烦恼。今儿个跟我们同桌吃饭的,有的好日子不长久了,有的只是面子光鲜,有的为人母十分强势霸道很爱插手儿女事,有的儿子直接就品行不端,我疯了才要嫁过去。” 文氏:…… 戚鸿:…… “那就没个好的?一个也没有?” “倒不至于。” 刚才以为这镇上挑不出好儿郎了文氏险背过气,听到这答复,又感觉好一些,她热切的看过来问是哪个?怎么刚才不提就只顾着讲不好的? 戚敏不吭声。 文氏轻轻推她一下:“说呀,有好的你不告诉我错过了不麻烦吗?” 戚敏这才哼唧道她本来就没想要把握,太丑了……人还可以的那个太丑了,看他娘就知道,命长那样生不出俊俏儿子。 文氏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噎了一下,才道:“你还是年轻,小姑娘家才会挑剔这个,以后你会知道长什么样不要紧的,这个男人只要有能耐有担当会疼人就得了。” “说得对,但这话从娘口中讲出来咋就那么没信服力呢?看看我爹,您嫁他的时候就没挑过长相?” 被亲闺女调侃,文氏羞恼得很,伸手要拍她。戚敏拔腿就走,直接遁回房。寻思着去四方酒楼吃这一顿还是有收获,至少宣传了业务能力。戚敏老早就在等第一笔生意,至今还没有正儿八经捧着钱来求她指点迷津的。 估摸着后续应该会有,结果好家伙,生意没来,推销人的来了。 在四方酒楼和她坐一桌吃席的有个家里卖炒货的,主营瓜子花生豌豆蚕豆,因为店开得久,生意还挺稳定,家底颇为厚实。 这家姓李,现在当家做主的是家里的老太太,这老太太本来生了一个女儿并俩儿子,女儿早嫁出去就不提了,两个儿子病死了个,等于炒货店将来肯定要交给剩下这儿子继承。这儿子现在也有四十,娶了本镇一个姓焦的女人,和焦氏育有四个孩子。 过来戚家的是谁呢? 是焦氏的姐姐。 那天在席上见过之后,焦氏觉得戚敏很好,有气派也会答话,正好她在给大儿子看媳妇,就想过来说下试试。觉得自己亲自过来没说成很折面子才托姐姐帮忙。 焦大姐夫家要弱些,她一直有意在维持跟妹子的情分和关系,妹子委托的事只要能办成,她大多不会拒绝。这不,焦大姐打包票说会好好吹大外甥,风风火火就赶来了,在前面待客的厅里跟文氏好一顿聊,文氏听明白了,敢给任何回应吗? 不敢啊。 她想起来因为李家炒货长期供给四方酒楼,他们有良好的合作关系,那天焦氏也坐主宾席的。女儿说过,主宾席的太太们使她认识到世界的参差,真什么命格的都有,但是具体谁是什么命她又没讲,结果就是文氏听了那么多还不知道那天接触的太太里面谁是命真正好谁又是阶段性好的,更不确定焦氏的大儿子到底是个什么出息。 什么都不知道,也不能当着焦大姐的面拉女儿来问。 怎么搞? 只能点头说:“李家的老太太可是咱镇上数得上的能干人,他们店里生意好啊,这么兴旺的人家能中意我闺女,我是高兴,但焦姐姐你也是当娘的,该明白我,这事不是我说好就好,要看我们老爷还有敏敏自己。” 焦大姐同意她说要跟当家人商量,但怎么还要同本人合计? “你们家姑娘主意那么大?亲事都是自己相看?” 文氏理所当然的说:“她不看谁知道合不合适?她才是会看相懂命理的。要不这样,你留个八字下来,过两日我给你准话,成不成都不耽误谁。”文氏还同她承诺说,无论结果怎么着都不损害两家的关系,也不耽误俩年轻人,反正要是合不上这事大家就烂在肚子里,不对外宣说。 这听着挺有诚意,焦大姐想答应:“可是我只知道人生在哪天,不清楚具体的时辰,要不这样……我去问问,赶明再过来。” 没等文氏点头,戚敏端着个茶盘进屋来了。 她不慌不忙走过去,为母亲和客人沏上热茶,请她们喝,看两人都端碗了才说:“倒是不用什么八字,焦姨的面相那天我看过,还记得。” 文氏神经都绷紧了,生怕女儿又要暴大雷。 偏偏焦大姐丁点没感觉不妙,还颇感兴趣,因为最近听别人说过戚敏有这个本事,之前是听说这会儿好像能见识到了。她问:“你看出什么?我这个外甥怎么样?” 戚敏不答反问:“我记得焦姨是两儿两女?” “没错。” “那单看她的面相很难说某一个儿子怎样,只能说是儿子就不太得力。” 焦大姐当时就懵了,端起茶碗都没心思再喝,愣好一阵才道:“不对啊,之前找人算的时候都说我外甥命不错。” “命很差的也不可能投胎到富裕人家。” “啥意思……?” 戚敏不欲多谈,心道这是收费项目。 文氏给女儿使了半天眼色,一点儿用也没有,她没法子只得打圆场说:“她看得不一定准。” 戚敏点头:“对,对,我只不过在近两个月里看出二嫂有喜、三嫂娘家有麻烦她本人有血光之灾、教哥哥读书的夫子家里要办丧事这些而已……” 文氏:“你住嘴。” 喝止了女儿之后文氏还想说点缓和的话,焦大姐已经不准备多留,她起身告辞了。 焦氏等着亲姐姐的消息,结果就等来当头一闷棍。 “什么东西?她说我儿子不行?她凭什么!”焦氏气得要命,破口大骂道,“我先前以为她是个好的,才让你做这个事,不想这女娃竟如此缺德,瞧不上我儿就罢了还编出这种鬼话,我呸!不行,我这就要去戚家,她敢咒我儿子我要让她名声扫地!” 第 11 章(不出三年我保证你家炒货店...) 本来挺好的一天,康平镇下辖的陈村有富户家老爷子过整寿,宴席在几日后,那家人提前来镇上打酒买糖,也预定了百十斤的瓜子花生。 李家老太太亲自过去跟人谈,方才收下定金就看见大孙女急急慌慌过来。 “干什么?你猴急了过来干什么?” “奶!出事了奶!” 做买卖的人多少都有忌讳,哪怕刚才谈成了一单生意,孙女冲自家铺子里来讲这种话还是让老太太气得不轻。心里有火再瞅她就不顺眼极了:“我怎么说的?让你们没事不要往店里来,来了都给老娘注意点说话,哪个胆敢把不吉利的挂在嘴边我扒了她皮!” 甩着粗麻花辫风风火火赶来报信的李大妞脸一僵:“哦,我一急就忘了……那要不奶你出来外面听我讲。” 没等老太太出去,外面过来个三四十岁的长脸女人:“炒货铺的李奶奶在不?生意放放吧,你儿媳妇在戚秀才家发疯,快把人家拆了!” 老太太活到六十上下什么风浪没经过?她平时说话做事老气派了,特不喜欢后生们遇上屁大点事就慌张的浮躁作风。大半辈子的人生经历告诉她,遇事得沉着,越麻烦就越要沉着。 本来多稳重的老太太,在听到外面喊的那声之后也破功了,褶子脸当场裂开,人咔咔扭头,直直盯着站旁边的大孙女:“咋回事?” 李大妞一缩脖子:“就在这儿说啊?那我说了?” 这磨叽劲儿,老太太恨不得一眼刀扎死她,李大妞也感觉脖子漏风,有点凉悠悠的,她嘴皮子一磕碰麻溜的把事情讲了出来:“娘觉得戚家的戚敏很好让我大姨去问想把人说过来给我哥做媳妇儿给人拒了。” 有毛病??? 这值得闹吗??? 老太太多聪明的人,想着不对又问:“那头咋拒的她?是说了什么?” 李大妞一脸肯定重重点头。 “什么啊?你倒是一口气说完,还要我一句句问?” “好像是说看我娘的面相就知道我哥不中用,我娘受得了这个气?听大姨讲完气冲冲的跑出去,我感觉要遭追出去她已经快砸烂人家房门还嚷嚷得特别大声现在那条街住的都出来了也都知道戚敏断言我哥不中用了……” 老太太听得头晕差点没站稳,孙女伸手要扶她,被一把挥开,人顾不上铺里生意这就要往戚家赶。 康平镇不大,主街才两条,从南到北从东到西也走不了多会儿,李老太太赶着过去收拾烂摊子她一路走得飞快,不多会儿就来到吵得欢实的戚家门前。 李大妞回去报个信的功夫闹剧又升级了,一边是气得丧失理智的焦氏和把事情捅穿的焦大姐,另一边居然都不是戚家母女,而是戚敏她隔壁三嫂娘家的女长辈。 为首就是曾当众打烂了亲侄女脸的唐家姑奶奶。 对这个姑奶奶来说,简直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她正愁没好机会跟这头套近乎,焦氏就来砸门,人听说之后立刻赶来援护,那架势别提了。 没嫁人的姑娘们要脸,这姑奶奶一点儿不要,焦氏骂一句她能回过去两句,她比焦氏嗓门更大气势更凶。老太太远远就听见儿媳妇在闹,问戚家的凭什么咒她儿子凭什么说人不中用?凭什么!一面讨说法一面骂,骂人黑心烂肺缺德冒泡小小年纪就不积德将来绝对是个毒妇嫁给谁都要祸害人全家! 焦氏骂得正来劲儿被唐家姑奶奶呸了口唾沫上脸。 “我去你的!自己不会生不会养不会教倒是挺会撒泼,就你们李耀发那怂样,还想娶戚家女儿他做梦吧!茅坑里就只配进臭石头谁家会把美玉往里头丢?真当人家傻?镇上哪个不晓得敏姐儿看相神准的,她为啥说你儿子不好自己不知道反省一下?听到不好的就要砸人家门可把你能耐的!现在全镇都知道你儿子是不中用的废物都是你自己嚷嚷出去的高兴不?焦氏你高兴不?你不信有啥关系反正我们信了,我就要看看你儿子还能娶到什么能干媳妇!” 这口唾沫给焦氏气疯了,人推攘着唐家姑奶奶尖利的问:“有你啥事?轮得到你在这儿出风头?生怕哪个不晓得你在拍她马屁?!有用吗?你看人领情不?” 唐家姑奶奶气势汹汹要推回去,文氏看到匆匆赶来的李老太太,招呼道:“她姑,你停一下。” 这下大家都注意到李家的主心骨来了,围成一圈的人群给老太太让开一条道。 李老太太走过来狠狠剜了儿媳妇一眼,随后展现出生意人和气生财的气质,平平静静对戚敏亲娘说:“进去聊吗?” 文氏拉着女儿从门前让开,请李老太太进去,在老太太跨过门槛之后自己也携女儿跟了进去。 刚才一派紧张的戚敏伯娘这才松口气,笑着劝走了好奇往里边瞄的街坊邻居,等人差不多散了才进院去。她在善后的时候,文氏给李老太太赔不是来着,自己赔完还往旁边使眼色。戚鸿看在眼里只想扶额,心说母亲居然还不了解妹妹,果不其然—— 她妹认错的态度特好,说出来的话还是一样噎人。 戚敏说:“是,我已经认识到错误,我反省了。果然话得说给愿听的人听,我再大声也叫不醒装睡的人。人们甘愿在不值当的地方浪费心力是他自己的事,不碍着我,我不会再谈李家的事了。” 李老太太本来还是有火气的,是做生意习惯了笑脸待人,才勉强绷住。但是等她进到戚家院里,仔细观察了戚敏她们娘俩的表现,老太太得出一个有点难以接受的答案,她居然感觉对方不是在乱说。 文氏的尴尬源自于女儿太直,不是心虚。 至于戚敏…… 她真就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很自信。 老太太扭头看向强行跟上来这会儿在旁边咬牙切齿气得又想发言的儿媳妇,问:“惹着你的那个话是怎么说的?给我重复一遍,我听听。” 焦氏:? “闹了半天你记不得人说了什么??” 老太太看向儿媳焦氏的眼神很不善,她不喜欢家里人忤逆自己,但焦氏明摆着也不想复述,戚敏挑眉:“我给批的命,我来说吧,您儿媳脸上写了,她生的儿子别管一个两个三个都是败家玩意儿。这话我敢说就敢担责,老太太您要不信大可回去宣布放权让孙子来掌舵看看,不出三年我保证你家炒货店关门,没关你来扇我巴掌。” * 看热闹的发现李老太太从戚家回去之后,到处同人打听,问戚敏批命是不是真有那么准?她有说错的时候吗? 得到的答复令人绝望。 “你看唐琼花赶着去套近乎那样儿,这还有疑虑?唐家的唐琼花在咱们这里是有名的势利眼,嫌贫爱富得不要太直接,她主动想攀关系的人能是什么简单角色?” “我亲耳听唐家媳妇儿说过,戚敏不仅提前预测到他家那个买卖要出事,后来能全身而退也靠她提点,她连戚双媳妇儿哪天要挨打都知道。” “还有戚武媳妇儿的肚子!” “我最近听说一个事,她先前好像是说戚鸿的夫子家里要办丧事,当时把人气得要死,后来没多久这个夫子的亲叔叔就过世了。” “真的假的?这我没听说过!” “是丁家那个丁渭说的。” “那应该靠谱,他哥不就在青山书院?” “……” 戚敏看得准不是靠吹,她有凭据,之前让她看过的说起来也都服气。充分了解到这些之后,李老太太颓了。因为贸然跑出去砸别人门被她而吃了她教训的焦氏依然抗拒,死活不信,看老太太有动摇的意思焦氏急得团团转,在家不断说不可能算命的全是骗子哪怕不是她小姑娘家家知道个屁。 “没问你话就闭嘴。” 看老太太又把脸给拉下了,焦氏心下犯沐,缩缩脖子喊声娘,小声但肯定的说:“不可能的,耀发和必发可都是好孩子,哪会全是败家子呢?娘千万不能信她浑说。” “让你闭嘴,是真是假老娘知道求证。” “……这怎么求证?”“您去求证这个不得伤了两个孩子的心?这两天耀发和必发都不太说话,已经很难过了。” 不止焦氏这个儿媳妇,老太太的儿子也不大赞同。 但是谁都拗不过,老太太承诺假如确定戚敏是乱说的,她不会善了,肯定要讨说法。但要是属实的话……老太太没把话说完,不过看向儿子和儿媳的锐利眼神已经很说明问题。 李氏炒货铺是老太太和已故的老太爷一起打拼出来的,绝对不允许败在孙子这辈。 看她心意已决,做儿子的没辙,只得问老娘打算怎么证实? 老太太没跟他多讲,回房收拾了下,晚点独自去戚家,在见到戚敏之后人二话不说掏出银锭。 戚敏笑一声:“您这是什么意思?” “想让你替我看看。” “姑且不说我前两天才保证过以后再不谈论你们李家,哪怕没这回事,要我批命,扛不住的最好别来,我从来是看到什么就直说不会委婉。” “没关系,好坏都经历过了,我想听你说的是我从前的事,小姑娘你看看我的相,能看出些什么东西?” 第 12 章(刺激悄然而至。...) 之前李老太太出面收拾烂摊子的时候戚敏打量过她,已经看出老人家有点意思。 人实际不是慷慨豁达的类型,她做的事看起来却颇为大气,就前头闹那出,经她手解决下来连团团围着看热闹的都暗自点头在心里写下服气。 你说她心里没火? 怎么可能。 为什么能忍? 这就是做了大半辈子买卖的老生意人,她经营的还是炒货铺,想想看平常去买瓜子花生的可不是什么人都有?这门生意大大磨练了李老太太给她养出许多好作风—— 比如心里有再多事也能笑脸迎客,为了利益在原则之外能让则让。还有很重要的一点:任何人都不要随意得罪,生意人家和气生财。 像这回,她在来的路上就评估过了,认为无论如何还是不要直接去得罪姓戚的,拨开嫁出去的姑奶奶不看,戚掌柜和戚秀才这对兄弟在本镇也很有脸面,同他家闹起来指不定就会影响生意,加上戚敏这个不定因素……这就是闹剧能好好解决的根本。 因为这个解决问题的手法,戚敏把李老太太从蠢人堆儿里提出来,给贴上有脑子会想事的标签。再看她本命盘的表现,这老太太爱财,极度重视自家的生意,只要能挣钱她能吃一切的苦受任何的罪,是很典型的开创型要不是炒货铺格局小点都能说是霸总奶奶。 一个这样看重事业的人,忽然听说孙子们有一个算一个全是废材将来把铺子交给他们不出三年就要败,别说这话出自批命很准的戚敏,即便是大街上摆摊的讲出来她也会思量一下。 总之在戚敏看来,李老太太这次造访虽然稍显意外,仔细想想还在情理之中。 人出手就是银锭,而不是平常用的铜钱,这就是给得足足的诚意。拿出这么大诚意想听的却不是将来,而是过去的事,戚敏越发觉得老太太有点意思:“您花这么大钱就想看我有多少能耐?” 面对其他人李老太太可能会委婉一些,想到跟前坐的是算命的人,还是传说中不用生辰八字光用眼睛就能看出许多事情那种高人,和她绕弯子十分多余。 于是老太太没去否认,只描补说:“牵扯大了,不看明白我心里没底。” “成,那我就说几样,您自个儿衡量。” 这种情况肯定不能讲大家都知道的事,那全是废话列出十点都不能说明什么。这样想着戚敏略过最近三十年的,往前推,重点复盘了老太太人生里最早那两个十年。 那两个十年非常精彩! “你祖籍不在本地,是幼时随父母逃荒出来的,这应该是三四岁的事。那时候你经历了人生的一道坎,应该有过濒死的经历,幸运的是有贵人相助你撑过来了。小时候过的这段不安定的经常要忍饥挨饿的生活让你对钱财执着,经历的各种困难苦楚让你很善于从坏的方面去看问题,能预知并妥善解决掉危机事件,为了挣钱兴家你能吃一切的苦,加上性格里的谨慎细致使你在做买卖这件事上非常得心应手。 但是我注意到,你不是一开始就想去做买卖,走上这条路是被动的,起因是一次突发事件,本应该造成家庭危机你很不错的应付下来,并为后来的买卖奠了基。 我应该说对了但力度还不够?那我讲个厉害的?” 戚敏将头靠近些,低声说了一句,这话说出来之后,刚还在衡量在评估在思索的李老太太一愣随后露出惊讶表情。 她不敢相信的盯着戚敏。 戚敏勾唇:“这事我猜是绝密,您应该不会拿出来说。怎样?这分量够不够了?” 老太太深吸一口气。 够了,太够了。 因为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就这出她一直瞒得很好,别说对外,队内都没提过。李老太太绝对相信她没有其他渠道获知,那只能是凭本事看出来的。 要是这样,事情就棘手了。 “我毕生心血真的注定要败在耀发和必发身上?他俩真那么废?一丁点儿都靠不住?哪怕娶个能干的进门来帮扶着都不行?” 戚敏一停顿,李老太太就明白这俩孙子是铁废物,本来挺精神的因为这打击猛然颓下去不少。 六十来岁的老太太啊,这样可不叫人担心吗?为了让她宽点心,戚敏动动脑筋给补了点好的:“您俩孙子是败家玩意儿,孙女儿其实挺好,一方面焦姨就是享女儿福的,并且我看过大妞,很帮得上家里,还颇有能耐……” “你说大妞那丫头片子???那么莽撞她居然还有能耐???真的吗???” “老太太你想,我连你两个孙子不中用都敢直接说,犯得着扯这种谎?” “那倒是,你都敢让人回去奔丧确实没什么不敢说的……” 不当心就听了促狭话,不过看老太太情绪起来不少戚敏觉得被调侃一句也没什么,她正得意安慰疗法成功了,没想到李老太太灵机一动给她丢了个大雷:“敏敏,好姑娘,你仔细回想一下我们大妞那个相,她搞得好炒货铺吗?” “李大妞她仆役宫旺,往上能攀贵人,平看有朋友相助,下边还容易碰上得力的雇员,甭管是自己盘个铺子或者替人做管事都能搞得很好。要我看她这命格迟早是会自己干的,帮人都帮不长久,自身有能耐的谁肯经年累月替人做嫁衣呢?” 李老太太完全没想到戚敏给她孙女的评价有这么高,又确认了一遍。 看这架势,不说出点差的方面老太太真就感觉像在做梦不能相信。 那就说点? “也不是没有欠缺的方面,我最近经常说到一个道理,天下间没有完美的命。有些人好坏比较平均,表现出来样样都还凑合没什么特别值得说道的,像这类人生活就比较平顺,家里可能多的也没有,吃穿也不缺。另有些人命格极端,用通俗的话讲,老天爷在某些方面给了他非常多,太多了,在另外一些方面就势必会有亏欠。 你大孙女就不平均,她仆役宫天生丽质,这类人,将来多半出门有人抬轿的。差的方面吧……夫妻宫就比较典型。” “嫁不出去啊?” 戚敏笑了一下,安慰说:“那不至于,她有机会当新娘子,机会多的是。” …… …… 李老太太的迷茫肉眼可见。 这啥意思? 这是啥意思? 新娘子不就能当一回,怎么能机会多的是??? 真是不来算命不知道,这大孙女才是能耐人,也太能耐了。 接收了一大堆超出预期的信息之后,李老太太觉得她要好好想想,于是起身准备告辞,临走前同戚敏承诺了,讲为答谢她不计前嫌提点这些,以后只要想吃花生瓜子了拿个布兜来装就是。 * 李老太太表现出来的魄力比戚敏原以为的还要大,她在短短一天时间里想了好多种可能,又因为种种理由逐个排除,最后剩下一条路,那是最敞亮但也最遭非议的一条路。 换个人来哪怕心里再想,也不能横下心直接拍板。 她拍了。 这个春天康平镇注定不平静,前有唐琼花当街毒打亲侄女,后有唐家人为了不被打成大盗变着法证明自家就是单纯的傻子被人骗了,前两天李氏炒货铺的李耀发和李必发被说成废物蛋子焦氏大闹戚家门,眼瞅着闹剧收了场,大家伙儿想着这下总能消停几天,总不会再有刺激? 刺激悄然而至。 这天清晨,李家爆出了巨大声响,半个时辰以后一则消息从他们住家那条街传出来。戚敏也听说了,是听外出吃早茶的哥哥说的。 戚鸿几乎是撂下茶钱飞奔回家来,回来往吃着小点心的妹妹面前一坐:“出事了,出大事了。” 文氏本来在厢房那边收拾东西,听见跑动声才跟过来,才走到门边就听到这声儿,心下一紧。想问的,被戚敏抢先一步,文氏听见女儿不以为然道:“这话吓唬别人就算了,你当我不会看的?咱爹咱娘加上你的面相都正常得很。” “我也没说是咱家出事了……” “还有哪家值得你这么一惊一乍?有没有点读书人的矜持稳重?” 戚鸿:…… “妹你想不想听吧?你不想听那我就不说了。” “你说。” 看妹子重新端正了态度,戚鸿心满意足的讲起他在茶馆里听说的:“李氏炒货铺那个李老太太真是个能耐人,敢想敢做说的就是她,得知俩孙子全是不中用的废物留着只会败家业之后,她一拍脑门想了个绝好的主意,准备着手把孙子嫁了,让孙女往家中招赘。 ” 戚敏知道这个老太太格局不小,也看出她行动力强为了钱什么苦头都能吃,但都没想到她能利索到这地步。 才多久啊? 才看看过去一天多点儿,她就要嫁孙子了? “李家人能答应?” “不能啊,好像儿子儿媳受很大刺激当时就跟她吵起来了,家里其他人也陆续掺和进去,跟他们住得近的都能听见那动静,要不这事儿能传开?跟我一起吃茶的都说这老太太心太狠,换个当奶奶的就算知道算命的说的都对,明面上还得维护自己孙子。” 文氏刚才听懵了,这才走进屋,点着头说那肯定,就算心里知道是那回事对外必须得护着自己人啊。 戚敏就笑:“您是慈母心肠才这样想,李老太太不一样,她那个面相,决定的事估计拉不回来,别管怎么吵,我恐怕都没有用。” 可不是吗…… 又过了半天,戚敏通过来叙话的隔壁嫂嫂了解到最新情况。 现在进展到焦氏气疯,撂下话说日子不过了,她要回娘家去。李老太太一点儿不慌还阴阳怪气说那敢情好,吩咐李大妞亲自给她老娘收拾包袱,让人搞快点,麻溜回去。 第 13 章(你以前穷,现在穷,将来还...) 众所周知,在吵架的时候喊出回娘家这个话多少带点威胁,总希望以此让对方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反省并做出让步。 这种手段用在爱妻如命的男人身上挺好使,可这次男人本来就和焦氏站边,对面是谁?是她那个双面人做派对客人特别周到回到家却十分蛮横的婆婆,焦氏两口子加起来也干不过这个婆婆。 难道真要回娘家吗? 肯定不能。 那怎么着?骂戚敏! “造孽啊!我是哪儿得罪了这女的她非跟我过不去?都还没嫁人的小姑娘竟这么嘴碎,嘴碎也就罢了,前人也道‘谁人背后无人说,哪个人前不说人’,可她过分了,太过分了!她就不亏心?不怕报应来吗?” 李老太太老神在在坐那儿,冷眼看焦氏撒泼,待她闹够了才冷哼一声:“人戚家和咱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犯得着编这话给你添堵?” 焦氏不同意:“怎么没仇?她肯定记恨我前两天……” 还没说完呢,人挨骂了:“动动你的猪脑子好好想想,你当时为啥跑去砸门?是接受不了人家给批的命。可人家有什么必要给你乱批?还不就是你自己命长得丑,骂人之前先反省一下,是你占了那个命你儿子就得是废物点心,你当老娘真不疼人?那是我亲孙子,我就这俩,要不是彻底没救了能狠心把人嫁出去?你别给我梗脖子,听得进也好听不进也罢,炒货铺是老娘打拼出来的,老头子在世时老娘说了都能作数,没道理现在让你管着。” 在婆婆那头占不了上风,焦氏转身逮着李大妞就骂,骂她不像话居然野心勃勃想占兄弟的家产,让她去和老太太说,说不想要招赘进门想去别家相夫教子。 老太太宣布那个决定的时候其实没召孙子孙女到跟前,是单独和儿子媳妇说的,后来吵起来兜不住了,李大妞知道以后就在懵逼,全家里面她其实是让奶奶骂得多的,平时经常觉得奶奶看她就不顺眼,没想到能发展到这一步! 奶奶啊! 她那个一门心思扑在买卖上被家人认为霸道□□不近人情的奶奶居然做出了将兄弟嫁掉把家业交给她来继承的决定! 真不敢相信。 李大妞其实都没去给她娘收拾包袱,她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面,没清醒。在被焦氏臭骂了一顿之后人回神了,回神之后发现大家都看着她,连奶奶都用审视的目光在打量,似乎想听她说什么。 这是个决定命运的关键时刻,李大妞心里有这样的感觉。 她扭过头不看亲娘,嘟哝说:“要是咱家有需要,我都可以配合。” 焦氏活像头一天认识这女儿,不敢相信睁大了眼。老太太倒挺满意,想到戚敏给大妞的评价,心说这孙女暗地里还真不是个老实人,心里怪有想法,胆儿也挺大,机会送上门来毫不犹豫就抓住了,有这个魄力兴许是能有造化的。 …… 之前说过,焦氏给李家生过四个孩子,照年纪从大到小排下去是:李耀发、李大妞、李二妞和李必发。 李耀发十八上下,李必发才刚十岁。 从世俗的角度说他俩都是受害人,毕竟按照通常的规矩家业就得给男丁继承。女儿不能招赘进门吗?也不是,只不过有儿子的家庭一般不会犯病干出这事。 老太太有戚敏的批命在手,一定要这么干,她儿子媳妇好像真还没辙。只要儿子说句不同意,她就开始抹泪假哭,嘴里嚷嚷着老头子啊你看看,这就是咱们的好儿子,他是诚心要祸害咱家好不容易开起来的炒货铺…… 对父母寄予厚望的两兄弟失望极了。 因为年龄上的差距,他俩的表现方式又不一样。 小的就是慌张,并试图把这种慌张的害怕的不知所措的情绪传递给亲娘焦氏,希望焦氏能想出个强有力的办法将局面扭转过去。 大的过了会找爹娘诉苦或者撒娇的岁数,当然他也希望自己的愤怒被其他人接收到,怎么着呢?他砸东西,砸完跑出去约朋友吃酒,让朋友给出出主意。 出去找朋友的路上,李耀发和宗平这两个都被戚敏拒绝过的男人历史性的相遇了。 李耀发没注意,错身将要过去,被宗平拦住。 “没事吧?我看你不是很好。” 李耀发皱了下眉。 宗平又说:“没想到你奶奶那么有生活智慧的老人家居然也会相信这种事情,还做出这样不理智的决定……” 书里这个原男主还在铺垫话,李耀发已经不耐烦了。他现在心里一把火烧得很旺,看谁都不顺眼,觉得奶奶面目可憎,爹娘都不中用,大妹野心勃勃想夺他家产,出来想透透气居然还被这混混拦住。听说这个混混喜欢戚敏,还厚着脸皮去示过爱,他现在皮笑肉不笑的说这些不就是来看笑话的????? 李耀发根本不想听他说,张嘴骂道:“别人笑话我就算了,你也配?你是什么东西?倒霉寡妇生的倒霉鬼,给我让开!” 宗平气死了。 他把人拦下的时候真就是一时兴起觉得自己能理解李耀发那种悲愤心情想跟他聊聊,结果碰上这么个烂泥扶不上墙的!被人指着鼻子骂成这样宗平还能好声好气?本来不错的脸色当场急转直下,气质都阴郁起来:“看你可怜来关心你,真不识好人心,活该受难。” “看我可怜来关心我?你也配???你才是死了爹那个倒霉鬼,你家穷成什么鬼样子,你被拒绝还在前面,她为啥会拒绝你你心里面没点数吗?” 宗平咬牙切齿:“还不是她嫌贫爱富。” “对!说得对!她嫌贫爱富!她那么会看相还嫌你是个穷鬼不肯跟你过苦日子是为什么?还不就是你以前穷,现在穷,将来还是穷,就一辈子穷命,穷得翻不了身!就你还来奚落我?不看看自己配不配!”李耀发是焦氏最看重的儿子,脾气绝称不上好,只不过以前因为怕奶奶,多少有些收敛。现在李老太太都说要剥夺他的继承权,人怒火攻心就不管不顾了。 结果是什么? ——他们干了一架。 就算宗平是穿越的,就算他满心的优越感认为自己来到这里就是要成大业,就算本来没想动手希望用更有格调更匹配自己身份的办法去机智处理各种问题……听到这里也绷不住破功了…… 他冷不丁给李耀发来了一下,将人掀翻之后按在地上打。 戚敏刚听隔壁二嫂说了李家的后续,也稍微满足了一下王氏的好奇心,刚要回自己家,才出大伯家门就听见外面有喊话声,是个街坊在吆喝说打起来了,李耀发和宗平打起来了,让大家赶紧去看! 戚敏:…… 好奇,想去,但还是忍住了。她回到自家,看见在窗边执着笔不知在练字还是在写文章的父亲,见母亲就在院子里,倒是哥哥又不见了人。 “哥出去了?” 文氏听见声响抬起头,无奈说道:“你哥就是这样,一点儿不像你爹在书房就能待一天。” “一样米养百样人嘛。” 对一双儿女文氏都有些无奈,可到底是亲生的,自己的孩儿自己稀罕,她也没多数落什么,转而问起戚敏:“你这阵子同隔壁王氏走得挺近?” “不止呀,我和几位嫂嫂都挺好的。” “唐氏呢?” “也不错。”戚敏回房去搬了个坐墩出来,放在文氏身边,坐下来慢慢说道,“这段时间三嫂的情绪的确不是太稳定,我看她起伏挺大,但不是针对我。怎么说呢?不管她家出了多大的事总赖不到我身上,当初吧,我能说的都说尽了。” 这个话,文氏听着感觉不对。 她又品了一下,忽然意识到女儿这么说是不是讲唐氏心里还是有不满意,是对另外一些人的。 这个疑惑马上就有了解,戚敏说,现在唐氏和唐家人有点问题。 就是吧,唐家那边始终有人怪她,不断问她那会儿为什么不提醒一下,就算觉得再离谱,说出来让别人判断啊,瞒着不说叫什么事? 唐氏一方面觉得亏这么多不是你们自己不谨慎?是你们上赶着去给人骗了。另一方面在事情结束危机过去之后,她再也不用担心父兄被抓去坐牢,再去回想前面的事就很气愤,气娘家不给她脸。 姑母在大庭广众之下毒打她,亲娘在边上居然无动于衷。哪怕过去一段时间了,只要出门她就感觉周围全是异样的眼光,唐氏变得很抗拒出去…… 她觉得自己需要一个解释,或者赔礼道歉,没人给她,现在见了面听的还是抱怨的话。 在这种情况下,戚敏能凭借玄学避开她不想谈的所有事,每次过去气氛都还可以,唐氏自然觉得她好。加上自己的亲身经历,隔壁上上下下都很欢迎戚敏,每次过去都拿果脯糖块来招待她,想着把关系搞好了人哪天看出家里谁要倒大霉能立刻给提个醒,这不就避了祸? 总之她们会主动找机会请戚敏过去,看起来当然就亲密热络了。 戚敏把这里头的门道给文氏说了说,文氏听着感觉也好:“就是你那个语出惊人的毛病……娘真头疼。就说这回,焦氏托她大姐过来想把你说给李耀发,你不喜欢婉拒了就是,闹这么大你看看!” “这是闹吗?” “还不闹呢?我早上听鸿儿那么一说就感觉这李家好不了了,用你爹他们读书人的话,得要兄妹阋墙!” 戚敏笑得打不住。 文氏瞪她:“你笑啥?” “笑您都会发明成语了……兄妹阋墙就兄妹阋墙吧,总比关门倒铺一夜返贫强得多。您不能只看着眼前的困难,困难都可以解决,解决了将来不就蒸蒸日上?” “李老太太都要嫁掉孙子给孙女招赘了,还能好好解决?别说李耀发跟李必发两兄弟,他们爹娘我看就接受不了。” 戚敏想想,又当了回预言家,她说:“有破局的机会,只是现在没到时候还看不到。再说跟李老太太和李大妞这两个比起来,他家里其他人段数不够,不可能赢。” 戚敏说着还替李家俩废材展望了下,觉得他们这种逮谁谁破产的情况应该“嫁”不到富贵人家了,但是没关系,可以找那种又穷又没儿子的,如果女方那边本来就是破产状态,就没有破产第二次的机会,就不用担心他威力大。 虽然“嫁”得低点,但没关系,他们的姐妹李大妞肯定会将炒货铺发扬光大,以后没准能将规模扩大不少,甚至有机会搬去更大的地方。这就是娘家有靠,对不成器的两兄弟来说这不挺好的吗? 戚敏分析得头头是道,文氏听得满头黑线,终于没忍住吐槽了句,说假如戚鸿的人生变成那样她肯定接受不了。 戚敏惊讶极了,不敢相信的盯着自家亲娘:“可千万别让我哥知道在您心里他就是李耀发那一级的……” 当事人就在这时候回来,正正好听见这句。 他原本是看完了新的热闹回来分享给妹妹现在脸都僵了,不敢相信看向亲娘:“什么玩意儿?李耀发也能跟我比?那废物刚被宗平按在地上打,挨了打不说还理亏,辩个混混都没辩过!哎哟我在边上看得着急,跟我一起看的都说我妹看相果然准啊,看那不中用的!” 第 14 章(这是个机会。...) 作为书中男主,宗平就算处在穿越不久尚未发迹的阶段,也不是李耀发这倒霉鬼压得住的。 根据男频爽文的一般规律,主角在人生任意一阶段都会遇到送上门来的踏脚石,这角色出现的时候是会制造一些紧张情绪,但是不管他有什么身份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结果都一样—— 男主有办法解决,或者依靠自己的辩才,或者天降贵人,总之这角色就是小丑是来给男主送菜的。 戚敏,现玄学大师,前网文圈资深读者,深知不同类型小说的常见路数,哪怕今天既没见过宗平也没见过李耀发,没看过他俩的相,在听说这两个搞起来后也知道李家的要遭。 他果然遭了。 听说宗平打赢了一场很精彩的嘴仗,好像是抓住李耀发对他的侮辱和对他寡妇娘的不逊,亲娘被说了当儿子的气不过跟人动手合情合理,下手虽然稍稍重点,那也是对方自找的谁让他嘴贱。 加上杨寡妇闻讯赶来当街哭惨,哭得活像要断气,李耀发哪里还有可能赢? 是,焦氏很心疼儿子,她很气愤,但是又能怎么着? 焦氏怒视过去杨寡妇就抹眼泪,说我跟你赔不是我替我儿子给你赔不是,焦氏不答应她就哭诉说谁都来欺负孤儿寡母没活路了…… 宗平不得去安慰亲娘?再对李家人恨恨的来几句类似于狗眼看人低莫欺少年穷的话,浪子回头的形象立刻就生动饱满了。 就连文氏,在听儿子说完之后都觉得这人不是无可救药,感觉尚有可取之处,还说要是能醒悟从今往后少搞些狗屁倒灶的事把心收回来用在正道上还挺不错。 戚敏听着这话,没忍住挑了挑眉。 文氏注意到,问:“敏敏不这样想?是不是看过他的命?其实没有浪子回头将来还是老样子吗?” “那倒不是……” 这语气实在很有深意,文氏和戚鸿的好奇心更加旺盛。 都是自家人,戚敏觉得机会既然送到面前就稍微说一说,正好给娘和哥哥提个醒儿:“宗平这个人,心机手段都挺高,也很有野心和抱负,不是能耐得住平平淡淡过一生的。” 文氏和戚鸿同时变脸。 “那拒绝他还拒绝错了?”“他将来居然挺好?” 戚敏笑了下:“别急,听我说完。这个人将来应该不会缺钱,从命里看也有可能能成为一个地位显赫的人,但我得说,贸然接近他绝对不是好事。” “妹你都说他很有机会成功,还不是寻常的成功,为什么接近他又不是好事情呢?” “因为他在多数时候虽然更愿意用光明的手段,但如若有需要,龌龊办法同样拿得出来,比起正义的过程对他来说更重要的是丰收的结果。宗平在经历巨变,看命的话,过去的他好像死了一样,现在的这个人正在积蓄力量等待证明自己。他将来会变得和你印象里的那个混混大不相同。是自己人我才说的,无论将来他做了什么事得到了什么名声,娘还有哥哥你们记住,这不是个真的好人。” 戚鸿无辜的瞅着妹妹:“记不记都没差,你看他把李耀发打成啥样,这狠劲儿跟狼似的,将来真给他翻身了搞不好回头就要来找咱家报复。妹你说,是这个宗平的命好,还是你哥我的命好?我能不能给他压住?” 戚敏意味深长的笑。 戚鸿:…… “好,我懂了,是说他命比我好?” “哥你不要去跟他较劲,他这个人有些邪门,会压别人。” “这又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比如你认识了他,和他关系不错,那你自然而然会成为他的贵人他的助力,哪怕不是主动的,你被动或无形中都会帮到他,他借你的力往上走,上去之后又会认识新的贵人进入新的圈子,你虽然为他做了一段时间嫁衣,不见得能有任何收获;甚至说你们合作的事情要是不幸打翻了,元气大伤的还得是你,宗平他不会有事。” 话匣子打开了就收不住,戚敏又聊了一下这家伙的女人缘—— 总结下来就是好,太好了,过分好了,不会只满足一个,永远有新的凑上来,还不全是人家主动他也会主动去找新的刺激。做他女人,除非心比天还广,不然就要流眼泪。 戚敏太会说,听她说完戚鸿已经在脑子里勾勒出一个经典的吸周围所有人血往上爬的人渣形象。 “比不得……我果然比不得。” 文氏懵到现在,也不敢相信:“他居然是这样的?利用朋友,利用女人,辜负朋友,也辜负女人?” 得说戚敏很不喜欢这个宗平,但还是说了句公道话:“有利用,他的将来离不开贵人帮扶,但自己也有点能耐,毕竟不是什么人有机会都能乘风起。我这么说你们听了有个记忆就是,以后随便不要去接触,碰上了也没必要说他什么。” 但是文氏和戚鸿都觉的以后不说什么也晚了,之前得都得罪了吧。 他来示爱被戚家不留情面的挡回去对这种人来说不就是奇耻大辱?尤其戚鸿作为男人,带入一下觉得宗平虽然今天打了李耀发,这事他未必能记很久,可能打过就过了。但追求一个女人不成功还把自己搞得灰头土脸,恐怕一辈子忘不掉。 戚敏认为不至于。 本来或许至于,但是情况有了变化,戚敏神婆的名头打响了,近段时间已经说中很多离奇事,宗平应该会克制以避免给自己找不必要的麻烦。 “他应该不会主动来招我,甚至会躲着我走,他不是生来没带脑子的蠢货。” “他不是蠢货……他还知道了我妹妹优秀……他会不会又缠上你啊?”戚鸿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一脸严肃和妹妹分析,“男的多少都有征服心,你喜欢他他不理会你;你不稀罕他他跟狗似的撵上来。我妹妹这么出色,看起来和别的女孩儿又很不一样,他本来就对你有肖想,现在不得更惦记吗?” 一通分析之后,戚鸿把自己头搞大了。 想到这个批人注定要让身边的女人流泪,又想到他最初看上的还是自家老妹,戚鸿能看妹妹落入他的魔爪?“不行!我不能再混下去,我得行动起来!” 问怎么个行动法? 戚鸿表示明天就出去看看,哪里有感觉不错的荒地,准备相地买地了。 “不是说我土地运势好?我准备主动一点,争取机会!” …… 计划很好,结果第二天居然有朋友跑来找他,讲这都是季春时分,今年因为镇上不断有突然事件大家都忘了约去踏春。看这些天太阳出得很好,每日都暖意洋洋的,镇郊外花开得特别好,走哪儿都香喷喷的,搭配着流水叮咚气氛实在很棒,小伙子们想做个踏春会,问戚鸿要不要带戚敏去参与一下。 虽然准备去看地,但既然朋友找过来说起了,他就问了下哪个会去。 那边报了一串儿名字,男女都有。 戚鸿还在寻思,文氏怂恿他了:“去吧,带你妹妹出去走走,她平常不多有这种机会。” 母亲这么说,戚鸿喊妹妹出来,问她去不? “哥哥方便那我们就去。” 那就是想去的意思,妹子想去的话他不方便也可以配合,别说本来只是计划去考察荒地,这玩意儿往后面推哪天都能去看的。 就这样,戚敏穿上今年新做的漂亮春衫参加了穿书后的第一次踏春。 得说跟以前看那些电视剧演的很不一样,其实完全没有那种风流雅致,就是镇上一群年纪相近的男男女女约着一起出去走走,女孩儿们提个篮子摘点野花野菜,至于这些年轻男孩儿,在异性面前不得表现一下?他们会找个景色不错的地方学县城府城里的风雅人士来场游戏,读书人多的时候就赛诗会。 这次就是。 本来呢,以康平镇学子的平均水平,你不能指望什么,就在戚敏对这次踏春会的配置感到有些失望的时候,有两个迟到的来了。 其中一个是穿长衫的正经读书人,跟他一起来的居然是那个宗平。 看样子应该没人邀请宗平,因为大家都对他的到来感到有些意外。也是,谁会主动邀请个不学无术的混混呢?请他不等于败雅兴? 可能看出自己不受欢迎,宗平主动解释说:“我经历了一些事,已经和从前不同了,最近都有在自学,人们常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各位都是心胸广博的读书人可以给个机会接纳我吧?” …… …… 他这么说,谁要拒绝那不是气量小不能容人? 宗平顺利达成目的,最近发生的事尤其是被李耀发指着骂那一出让宗平有点沉不住气了。本来想多酝酿一阵找个更好的能造成影响更大的机会来显露自身才华,但憋着实在心焦,想着踏春会也不错,应该会要求让参加的看景作诗。 写春光春花的诗词难道还少? 这是个机会。 宗平看起来是谦虚的想打入大家,实际目标明确并且野心勃勃,这点别人或许还没感觉但戚敏看出来了。 戚鸿因为昨天听妹妹说了那些也品出点味儿,稍微有点感觉到妹子说这男的很会找机会特别能算计…… 的确是!他这姿态做得好,看他不起的都不好发作,宗平自然而然就参与进来。 只是不知道他是带着什么目的来的,在对这个人有了大概的印象之后,戚鸿总感觉他做事不纯粹,赶着凑上来不会真的只是对踏春很感兴趣。 第 15 章(我笑你挺有意思。...) 别管心里看不看得起,相约一起来踏春的还是默许了宗平加入他们。经过观察,他们发现这个混混居然真的不一样了。 本来在康平镇镇民心中,宗平是个模样还凑合但却一身二流子气质偷奸耍滑的人,原先说话很油腻,眼神不正派,镇上姑娘们都躲着他走,就算男的也不愿意和他有什么接触。 自从向戚敏求爱失败以后,这人存在感骤降,有段时间不大能见着,直到出了李耀发事件。 现在看他,从头到脚打理得还挺规矩,做人好似正派了些。 便有人赞道:“你现在这样很好。” 随后有附和声:“看起来比之前好了很多,看来是有了新的人生感悟。” “宗兄成长了。” 宗平心里颇为自得,但看起来还是稳重谦逊的模样。他点头跟人客套起来,这个过程里不动声色将参加这次踏春会的男男女女打量了一遍。 人其实不特别多,拢共十几个。这里面男的又占多数,女孩儿不过五人。 能看出她们出门前都打扮过,梳了自认为好看的发式,用上富有春日气息的头绳头花,穿的是不适宜做事情的裙装。 这些让姑娘们自得的搭配看在穿越男宗平眼中就很普通,平平无奇。 要说有什么可夸赞的大概就是女孩们都很原生态,比他以前接触的要单纯。 当然也不是五个全都不中看,在她们之中有一个格外出众,就是原身喜欢过示好过但没搞到手的秀才女儿戚敏。 老实说在今天见到之前,宗平对这女的都没好感,甚至想过以后有机会要给死掉那哥们出口气。亲眼见到并且有了比较之后,他又改变了想法,觉得原身的眼光还真挺高,他看上这个很有些特别,人打扮得古风古韵的没用什么脂粉但就是好看,不止是五官搭配起来好看,她身上有种不一样的感觉,看人的眼神不是干净清澈是种漫不经心还有点了然,好像在说“噢,是你啊”…… 扯远了,总之宗平打量了戚敏,再回想了下原身做派,寻思着他被拒绝好像也不奇怪? 他是个混混,跟娘相依为命还不上进在镇上风评很不好的混混,戚家的疯了才看得起他。 但是现在不一样,自己来了。 宗平肯定现在戚家人对他必然有了初步改观,只要今天把握一下机会,在合适的时候掏出两首厉害的诗,再谦虚几句,这个秀才女儿应该会非常惊讶并意识到自己看走了眼。 只要想到这种可能性,宗平心跳都不自觉加速,感觉浑身来劲儿了。 他想看戚敏转变态度,想看她反过来同自己示好,可能心情太迫切,以至于眼神有些露骨,刚和他说话的顺着看过去,就看到转向一边正同戚鸿嘀咕什么的戚敏。 噢,是这样。 他主动的来凑这个热闹该不是知道戚敏今天出门了吧? 这个宗平还是不死心啊。 被这么多人同时打量就算是瞎子都会有感觉,戚敏稍微侧身,看过来,直截了当的问:“怎么了?难道有哪里不妥当?做什么这样瞧我?” 跟风看的瞅向宗平。 戚敏大大方方朝宗平看过去,问他是想算命还是怎么的? “算命?”宗平露出了自我感觉最有魅力的笑,潇洒回道,“我不太相信这个。” “不信命?” “不是不信命,是不信肉眼凡胎的普通人能看得破命。” 戚敏:…… 挺懂啊这文抄公!还知道别人一面倒吹的时候要提出点不一样的观点才能鹤立鸡群!戚敏承认他这波引起了自己注意,你话里话外说我是普通人在故弄玄虚,那我必须让你见识一下被人当众扒掉底裤的滋味。 “刚不是说为不负今日好春光准备作几首诗?要不我给添个彩头,哪个把诗做得最好,我白给他看一回命。” ——“诶?”“看命?” 还在寻思妹想做什么的戚鸿听到这里,抱臂哼一声:“看不上别参加好了,平时你想听两句我妹还不一定高兴说,你以为她跟大街上支摊那些似的随便三五文钱就肯开口?” 刚才诶的那个赶紧赔笑:“不是,我哪会这么想?是没想到今儿个出来还有这等好事。” “是啊,先前听说你妹看得准,我娘就想拜托一下,只是没寻着好机会。” “我奶奶去打听过,料想应该是同时找去的太多,文婶儿觉得单独挑出来给谁看都不合适就全挡下来了。当时放下了,后来看李老太太那个表现,我奶奶说肯定是话说到她心坎上不然不会有那些动作,我家还想再托下关系求个批命……” 这波马屁拍得清新自然,戚鸿高兴了,笑眯眯说:“那你好好发挥,写首好诗就有。” 戚敏心想除非这家伙才比李杜,不然没指望,人文抄公又不是吃素的。心里想着,她没说好坏,还配合笑了下,这场争夺彩头的“战斗”就打响了。 以前每一次大家虽然也会去争取赛诗会上的好表现,但绝没有这么迫切。 今儿个赢的人不仅能露脸,还有得到指点的机会,那错过了多可惜? 感觉自己才学可以的都参与进去了,他们各自在附近找了下灵感,小半个时辰之后,陆续回来展示了自己的诗作。大概就是一个人走出来摇头晃脑的念完,大家评点一番,各自夸一下,差不多了请下一个接着念,在正经读书人都念完了之后戚鸿都准备让他们自己投一个水准最高的出来,这时半天没吭声的宗平往前走了一步,表示他也写了,想参与一下。 要说的是,宗平绝对不是在争取这次批命,他来之前就决定了要在今天扬名,戚敏搞这个在他看来或许还是个机会,有彩头的话,事后的传播度和影响力会更有保证。 至于批命,她想批就批嘛。 说好说坏宗平不在意,他和李耀发那废物不一样,不会因为三言两语动摇自己。能穿越的还能不是主角?主角的命用得着新手地图上的不重要NPC来批? 宗平是有一点自恋的,在他看来自己有远超这个时代的知识和见解,怎么可能困在这地方? 人孟子都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这个不怎么样的出身和被周围所有人看不起的开局是考验,这些都是暂时的。 宗平甚至想到如果戚敏说好的,他可能发展还能顺利一点;假如她照着原身那个混混的格局说了不好的,那也无所谓,这就是个打脸剧本的开端。 所有人看向了站出来的宗平。 宗平喜欢这种感觉,他自信满满念出了刚才经过筛选比对之后挑出来比较合适的一首诗。 本是唐宋八大家之首韩愈写的,哪怕流传到后世的咏春诗有那么多,这首依然可圈可点。宗平恐怕被挑刺,还自己修改了一下,酝酿完毕徐徐念出:“草树知春不久归,百般红紫斗芳菲;柳絮榆荚无才思,惟解漫天作雪飞。” 别个还在那意境里没走出来,戚敏噗哧就笑了。 这一笑把大家伙儿的目光都吸引过来。 宗平挑眉问道:“我这诗有哪里很好笑吗?” 实话吗? 有啊。 人家韩文公写的是“杨花榆荚无才思”,这宗平可真是搬运鬼才,看本地坐标偏南,不见杨树,挥手就给改成柳絮。还别说改成柳絮了跟下句居然也能接上,毕竟柳絮飞起来也跟雪花似的…… 这诗吧,是劝人哪怕没有绝佳的天赋才华也要珍惜时光积极去发光发热,毕竟你看诗里面说杨花和榆荚没有才思,但它也没躲起来,还是努力在展示自己。就是因为诗写得很积极,戚敏第一次读到就很喜欢,觉得有被鼓励到,才会格外的有印象,第一时间听出宗平给人改了。 厉害,真他娘的厉害。 宗平还在等戚敏的说法,戚敏也不慌张,说:“我笑你挺有意思。” 一起踏春的所有人,包括她哥戚鸿都没听懂。 戚敏没多解释,扫视一圈,又道:“我个人喜欢最后这首,这诗好极了,看大家也是一样的想法那彩头我就送给宗平,你想我就在这儿直接说还是咱们借一步?” 这话有意思了。 本来关注点在诗上面的都被这话带出来,甚至有人玩笑般的调侃道:“这还要借一步?什么话是大家不能听的?” 戚鸿也警觉起来,跟防贼似的瞅瞅宗平,低声劝道:“是啊妹妹,他之前毕竟那个啥,哥哥觉得你俩单独去说话不合适你说呢?” “直接说嘛,这机会我们错过了,还不能看个热闹?” “难道他命很差,差得跟李耀发似的?” 依宗平的直觉借一步好像更好,但是,现在这个发展要是真的借一步回去所有人就会说他命比李耀发还不如,不然有什么不方便给大家听的? 斟酌过后,他大方的表示直接说没关系。 戚敏点点头,满足了他。 “那我就直入正题,言语假如有冒犯你忍着点,我给人批命不喜欢含蓄委婉。 数月之前我就看过,你是短命的相,当时感觉你命里总有那么一场劫难是肯定过不去的,今天再看这格局了,你和上次我看的时候差别很大,好像换了个人,变得完全不一样。 现在的你心境挺衬刚才那诗,你希望抓住一切机会展现自己,让所有人知道你不一样了,你有长远的目标以及勃勃野心,城府不错,手段也可以。 你很有机会翻身,极可能取得成功,但我呢建议你在用方法的时候多问良心,人最好立身正,做对的事,行善积德,这样才能福报绵长。用不正当手段窃取的地位名声迟早要还,偷来的东西是留不住的。” 第 16 章(这么说他真是很有才华?...) 戚敏这番话等于当众扒了宗平的皮,哪怕在更开放的时代,人们对自己身边工于心计削尖脑袋想往上爬的那种人多少都会有所提防,不要说这封闭守旧的时代。 这时候人们重视伦理道德,占超然地位的士子阶层尤其不能容忍各种品行不端,好比读书人无论心里怎么想,嘴上得说自己不在乎金钱名利做学问第一修身第二想要报效朝廷……反正就算真爱钱是为了当官去求学的跟人说的时候也不可以讲实话,否则会因为过于名利世俗被其他学子议论批评。 像戚鸿这种读着读着因亲妹断言科举无门就直接辍学的…… 要不是有个能耐的妹,他处境会非常尴尬。 其实哪怕现在,都还是有点尴尬的。 和宗平比起来,戚鸿那简直是微不足道的小问题,不就是听说怎么读都没出路索性直接放弃了吗?这往好听了说还可以讲成人有自知之明。再说了,他放弃学业就等于不走科举这条路,做个普通人的话,倒也不必挑剔太多,不犯什么原则性错误就可以了。 宗平不一样。 总结戚敏所说,不就是讲他野心勃勃拼了命想出头无论如何都想出头不惜用下作手段也要出头……挺有目标的哈,可在场的读书人听罢都收了笑,看向宗平的眼神里充满审视。 都这时候了就没必要再去怀疑戚敏看得准不准,不准的话唐琼花李老太太那些人折腾什么?戚鸿又凭什么直接退学? 承认她准就得接受她的话,就得承认宗平是个让她感到不放心需要特别提醒的人。 刚才因为那首诗生出结交之心的学子又迟疑了。 这前后的变化宗平能感觉不到? 可他甚至顾不得去气愤,涌上心头的更多是惊疑和慌张。人只要心里有秘密就会对别人的言语敏感,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的事都时常在发生,别说戚敏显然是有心的。参考她之前几次预言,宗平怀疑这个秀才女儿是不是看出他今天有备而来才提出那彩头目的就是想说这番话。 他不确定戚敏是什么情况,不知道对方有哪些本事,更摸不清她看出了多少。 就觉得荒谬—— 我穿越的并且还是强化了记忆穿越的,难道不是主角?居然被新手地图一个女NPC怼了脸,这不是很奇怪吗?她真的只是个普通路人?别是一开始设定是看我不爽爱怼我的正牌女主角吧? 切到这个角度,宗平居然觉得一切说得通了,他回忆起以前看过的热门小说,觉得自己搞不好碰上类似退婚流那种,起初女的看不起他后来逐渐改变看法经过一些事后彻底倒向这边成为他帮手贤内助。 那她配置高就很合理! 可这只是一种可能性,宗平不敢确定一定对。幸运的是,这时候她听见一起出来踏春的另外一个女孩问戚敏:“之前断然拒绝那个,原来是因为你看他可能会短寿?” 戚敏迷惑。 戚鸿出来代她回道:“你也是做女孩儿的,不要说这种引人误会的话吧。镇子里边觉得我妹妹好的也不是一家两家,难道人家来示好我们就得答应?” 说完,他向另外几个表示出来已经挺久,景看了诗也作了感觉差不多该回去便领戚敏告了辞。 因为是说说笑笑出来的,走得不是太远,戚家兄妹也准备闲聊着慢慢走回去,才一小段路,就听见背后有人喊,扭头一看是宗平追了上来。 宗平有很多疑惑,他觉得就今天必须有个解释,否则难以安心。正好刚才那个说错话惹得戚鸿不快带着人转身离去,宗平觉得这是个好机会,也告辞,追了出来。 “你有事?” “我想知道刚才你说的那些是依据什么?你怎么看的?凭什么下的定论给那建议?” 被人追着问戚敏一点儿也不紧张,滑稽回道:“你不觉得这很多余?” “什么意思?” “我说你不觉得提问这些是多余的没意思的吗?你分明听懂了,知道我说得没错,我看出你经历了巨变决定用新的方式开始人生,你痛恨周围一切人的轻视,认为自己有才能,正在积极主动的找机会发挥这些才能。我看到你凌驾在感情之上的巨大野心,你想出人头地,想把看不起自己的踩在脚下,对你这种追名逐利之辈做那种建议我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撂下这番话之后,戚家兄妹再一次甩下宗平走了。 宗平站在原地思考了下,觉得关于要怎么对待戚敏还需要再看一看……也不能说需要,是只能这样。要给难对付的人排个序的话,算命神准的这类就肯定榜上有名。尤其这女人算命好像根本不需要多余的信息,只需要看一眼,你之前经历了什么、最近是什么状态、在打什么主意她就都知道了。 这种人太不适合做对手了,往往你还没下手她已经知道你要弄她。 宗平虽然优越感拉满,觉得自己有远超这个时代的眼光和智慧,还时常在心里幻想一些翻身之后的事情。但其实他不是一个作风大胆的人,这点从他穿越之后还知道要在家待一段时间而不是直接作诗作词就能看出来。 他是个会预估事态发展,然后针对这些发展提前做应对的人。 想到别人会质疑他一个混混怎么会突然有了才华,他决定闭关几个月对外宣传说是感情受挫之后心灰意冷浪子回头幡然醒悟。 同样的,想到戚敏据说能精准预测各种好事坏事,这让宗平觉得跟她作对不是明智的事,至少在现阶段是很危险的。 虽然烦躁不快,他还是按下一闪而过的坏念头,宽慰自己这世上难道还有完美的人吗?前面李耀发都被戚敏搞得被迫要嫁人了,自己只是被贴上了野心勃勃的标签,对比下来似乎也能接受。 再说搞玄学的甭管准不准,都会戳人心窝子,宗平寻思着他可以等一等看。 总之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戚敏居然和这个文抄公达成了暂时的和平。得说一本书里的男主果然还是有点东西,别的本事没有趋利避害他挺会的。 戚敏不怎么喜欢这人,对外也没再说他,准备看看宗平后面会搞什么东西。 宗平还没搞什么东西,他的男主光环就第一次发威了。戚敏不是当着一起去踏春那些人给他批了命吗?在场的十多个都知道他是野心勃勃为追名逐利可能会用非常手段的家伙了,当天晚些时候,那些人带回这消息,第一时间分享给了自己家人,第二天吧,这就在康平镇发酵开了。 或许是因为他之前的混混形象太差,也可能是这次“浪子回头”之后在踏春活动上当众写这首诗太出色了…… 批评的声音居然没挺过一天,就有了反转。 戚鸿知道踏春回来会热闹特地去蹲了茶馆,回来不是两眼放光找妹子分享而是一副怀疑人生的模样。戚敏亲手给斟了杯茶,推过去,让他喝一口。 问:“怎么了哥?” 戚鸿拿着茶碗酸溜溜说:“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你出去凑个热闹居然凑出人生感悟了?” “妹你想,前阵子我毅然退学的时候,顶着那么大压力,被多少人批评质疑?我寻思着要不是你证明了自己,书院那边我以前的授业恩师还有同窗都得跟我断绝联系。可是宗平呢?” “……怎样?” “我特地选了个好地方,叫了壶茶,还让上了点吃的我就等着来人抨击他,结果你不敢相信!” 戚敏灵光一现,觉得自己知道了:“他们是不是说跟原先那个不做好事的混混比起来我给批的这个命很不错好多了?” 戚鸿点头:“对,街坊邻居们想到宗平以前那狗德行,说他这样也算醒悟了。还说他家就一寡妇娘,都没父亲兄弟可以依靠对比别家人狠劲儿大点也不怪。只要不做朝廷明令禁止那些事,他积极努力一些挺好。用来印证这话的居然是他那首诗,外面对这个诗的评价很高,说他振作起来自学了一段时间之后都有这悟性了很不错。” 戚敏听完还挺认同的。 “大家都很讲道理嘛,咱们镇民素质这不挺高?” “高什么呀?妹你怎么还帮他说呢?” “不是帮谁,我听你讲完觉得有点道理,跟二流子比起来是不是积极进取的好一些?那首诗确实很出色,大家也就好感这诗然后由诗及人。”虽然是偷的吧,韩文公又没跳出来打假,便宜不就给他占了吗?“哥你想想我说的,他这人占那个命格,本就不可能默默无闻,我给他添点堵让他闹个心就罢了,其他事现在不是时候。” “也不一定,妹你不是说他这人为了翻身恐怕啥都能做得出,今儿个就有读书人质疑他了,那个诗怎么看都不像他个混混写得出来的,说不好有人捉笔。” 戚敏扶额。 戚鸿疑惑问她怎么了? 还能怎么?宗平不是诗的原作者只是个无耻搬运工这回事她太清楚,但是怎么着?难道直接跳出去说我看他的命就不像有这才华?那问题来了,要指控他总得有个原作者,上哪儿找原作者呢? 本来戚敏想等等看,假使后面这厮还是不干好事,等他欠了孽债破了强运再弄他一下。 现在他被质疑了。 “不是我泼凉水,要是有哪个读书人打算跳出去和他杠,那恐怕要遭。我猜宗平会以不堪受辱为由去和质疑他的斗诗,斗诗的结果他会赢,他肯定赢。现在谁跳出去谁就是做踏脚石的,只会白白背个心胸狭窄见不得人比自己出色的污名,前途就到这儿了。” “这么说他真是很有才华?还没斗过连会是谁去跟他斗都不清楚妹你就知道他会赢的。” 戚敏摆手:“不是那么回事。这样吧,哥你多关注一下,要真的闹大了他们相约斗诗你第一时间告诉我。” 本来戚敏不想太早跟文里这个男主刚。 但假如斗诗赛真搞起来,那跟他斗的那个必定要完。有自信站出去的肯定不会是自家哥哥这种半灌水,估计还得是本地有名的才子,斗完这场才子废了。 这种事,看文的时候不觉得,真的碰上拳头都硬了。 刚才在踏春会上怼了个爽并且全身而退的戚敏觉得假如斗诗不可避免,那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得救一下。 第 17 章(妹妹的意思宗平应该不会赢...) 戚鸿还打算踏春回来之后要去看看周围的地,他说要把看地筹钱买地这些事提上日程的,但因为急剧变化的局势,看地的事再次推迟。 妹妹预料中的事情果然发生了。 踏春回来的第二天,宗平写那首诗和批命一起在本镇引起议论,同天对他的评价走向两极,一部分觉得功利也比铁废物好些,肯上进就是好事;另一部分——主要是亲自感受过读书多不容易的这些——经过反复品读始终不敢相信这是个以前没认真上过学改过自新顶多俩月的人做出来的。 这首七言绝句每句都很工整,声韵包括意境都非常和谐,乍一听好像是写景,回味一下就能感觉出诗人的人生智慧和情怀。 人生智慧和情怀在他们看来不是宗平所具备的。 别管怎么看,你很难相信这是他的作品,就算没人跳出来控诉,一部分读书人还是说出了自己真实的感受:“无论怎么说就是难以置信这是宗平写的,别说我心胸狭窄,读过书做过学问的人都该知道这有多不合理。过去将近二十年他没表现出有任何诗才,突然拿出这种作品难道不可以质疑?” 还有生怕没读过书的不理解,为大家体贴说明的—— “这好比幼童没学过爬没学过走突然有天就会跑了;好比本来连针线都不怎么拿,转身请出一幅绝美绣图说是自己作的。你们觉得这合理吗?” 这么说确实…… 听热闹的有点动摇。 就在这时宗平出去露了面,问怎么不合理?戚家姑娘突然会算命没人奇怪,写个诗还能比命理更难学吗? 抬戚敏出来就很妙,听热闹的寻思了下,感觉有点道理,又点点头,站回去。宗平趁势向质疑他的读书人发难,局面自然走到戚敏预料中那一步:宗平不堪受辱当众说要证明自己,向提出质疑的那些读书人里据说最有天分最有前途的孟二郎下了战帖,准备斗诗。 戚鸿想到妹妹说有情况第一时间告知,人听说就匆匆赶回家,嚷嚷道:“我的妹啊!又让你料中了!宗平气不过要向全镇的人证明自己,他挑战了孟学,两人居然打算请我以前求学的青山书院夫子移步下山来做裁断,来真的他们!” 戚敏只看过一点点原文,对孟学没什么印象,不过想也知道能被文抄公选中做垫脚石,那他在所有备选里面必定是最优越的。 这个时候戚敏还在盘算,她内心也挺复杂,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忽然听见哥哥吐槽说:“这个宗平就不是个东西,被怀疑诗才来得太突然他居然拿妹妹你出来挡刀,说玄学命理的东西更难你都能突然开窍,他算得了什么?” 只听见一声闷响,戚鸿吓一跳,定神一看是妹妹拍桌拍的。 本来还在考虑现在就搞原文男主会不会仓促一点,感觉之前踏春会有点把他镇住,两人应该能有段时间井水不犯河水的。结果好家伙这男主还挺会利用手边资源居然这么洗白……戚敏心里干架的小人也不干了,达成一致,搞宗平! 正面时机不成熟就偷偷的搞!不给他个厉害将来还得有多少无辜学子惨做踏脚石?被文抄公打脸还要向他低头赔罪这回事,正义神婆看不下去了。 * 因为要请有名望的夫子来做裁断,时间上自然不会太仓促,正好宗平希望这次影响力足够的大,能为他带来尽可能多的好处,是以他们约在了两天后,等这两天说是调整准备,实际就是留给事情发酵用的。 天公作美,约定斗诗的那天日头很好,抬起头万里无云碧蓝一片。 准备一决高下的两人本来议定在茶馆比斗,过去一看,凑热闹的人忒多,茶馆毕竟小了些,压根就挤不下,于是临时变更了场地,挪到更宽敞气派的四方酒楼去了。 酒楼那边配合着重新布置了堂子,好了之后本地一些有名望的先生陆续进去,然后才是来开眼界的同辈读书人,没怎么读过书纯粹只是看个热闹的排最外面。 暗地里照妹子说的搞完事后戚鸿也加入了围观队伍,戚家来的还不止他,还有隔壁三个堂兄——戚文、戚武、戚双。 靠戚掌柜开的后门他们被安排到很好的位置,因出门之前听戚敏说今天日子不一般,搞不好事态发展也会不一般,兄弟几个都很期待。 后来发生的事果然看傻了凑热闹的所有人。 斗诗嘛,肯定不会只写一首,跟着过来作见证的本地几个最有名望的夫子就商量说,他们分别出一题,让宗平和孟学依次作下来,然后综合评断。 这一口气拿出来的就有五个主题。 草木、山水、清明、情义和劝学。 夫子们让依序作,每燃一炷香就得答一首,当场评断,哪边能赢三首就算赢了。对这个规则宗平表示无异议,孟学也没有,这个时候他俩对自己都有信心。宗平呢已经根据主题在匹配合适往外拿的诗,孟学得知是这五个主题也松了口气,这还比较常规,没有十分刁难人。 草木山水但凡写诗的都经常碰,节气和劝学写的频率不是那么高,他也有经验,情义要想一想。 读书人嘛,还是年轻的读书人,经历的事不够多。尤其他因读书天分好路走得比较顺还没有非常深刻的体悟,孟学比较没把握的是情义这题,他又想着只要把前面赢下来,第四首或许都不用写呢? 实际情况真如他所想吗? 显然不是。 他写得很多很有心得的草木山水都输了,并且是毫无争议一败涂地,宗平拿出来的东西比他好不止一两级,那好到让满堂读书人听完眼放异彩连连称道,几位夫子也在暗地里做眼神交流似乎是没想到本镇还有这么个被埋没的天生诗杰。 以前说到康平镇的青年俊才,首先要提到的就是孟学,他都没去拜名师就已经考上秀才,将来中举也有可能。 但是今天,在两首诗过后,孟学被遗忘了。 从前称赞他的都转头称赞起宗平,这还是理所应当的,经过前两轮他信心已经被击垮,孟学感觉自己面对的是个庞然大物,没可能赢,他很想从这里消失但开始就约定好了五局三胜,现在才刚结束两局。 认输吗? 在这里认输好像更要被人耻笑,读书那么多年啊,他不能连坚持到底的勇气都没有。 虽然已经有些绝望了,孟学还是打起精神,准备做第三首。等待的时间戚双竖起大拇指,很小声和戚鸿咬耳朵:“妹妹厉害,我们都觉得孟学铁赢就她说有好戏看,你看看这……” 戚鸿有点迷茫。 过一会儿才同样小声回复过去:“我觉得,我妹指的不是这个。” “……?什么意思?” 戚鸿让堂哥靠近点,更小声道:“我妹是让咱们来看宗平热闹的。” 看宗平的热闹??? 这说法很让戚双费解啊,虽然他只是认字根本没什么才学,听满堂读书人夸完两圈也知道孟学那个诗给宗平提鞋都不配。差距明白着呢鸿弟居然说敏敏不看好宗平。 难道从第三首开始孟学要爆发?两人斗到第五局孟学后来反超? 可是戚双横看竖看都觉得不像。 看看正在构思那两人的神态表情,宗平十分镇定,孟学已经把紧张写在脸上了,哪怕他尽量在克制,还是能看出焦虑不安。 这个对比之下谁都会觉得孟学没机会了,他稳输。 “认真的吗?咱妹真的看好孟学?” 戚鸿寻思了下,摇摇头:“也不是看好孟学,反正妹妹的意思宗平应该不会赢的。” 宗平不会赢,不就是孟学赢了?咋的还能打平? 戚双被戚鸿这种不负责任的剧透搞得一头雾水,虽然一头雾水,之前发生的事让戚敏在全家心里树立了权威,都本能觉得敏敏不会错。 就这时候,第三炷香差不多也烧到头,宗平自觉上前一步,在满堂注目之下念起他的第三首诗。 料想应该是才过了清明,所以出到这个主题。提到这,接受过义务教育的估计多半人本能想到的都是杜牧的那首。 宗平也是毫不犹豫选了这首,这首好啊,非常好。全诗没有特别需要修改的地方,照原文搬出来就可以。他稍微酝酿一下,就念出来。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当他念完第一句,出题的秦夫子本来期待的表情就僵住了,然后是疑惑,恍然,气愤,秦夫子努力在克制。宗平念完,堂里已经有人叫好,另一边的孟学也是满身落寞准备认输。 秦夫子站了起来,他严肃的看向宗平,问:“这首诗,确实是你刚才作的?” 宗平感觉不太好,还是点头应是。 这下秦夫子勃然大怒,伸手从袖子里摸出一张叠起来的纸,递给一道来做评断的其他人:“请各位看看,这是昨日不知哪个送到我书房的。都知道前阵我送走了叔父,才料理好回书院不久,收到这首诗感觉触动,以我的情况近来也不当让人写欢喜的诗,顺势定下清明这主题结果难以置信。” 几句话的功夫,那张纸已经被展开,让挨着坐的几个都看明白了。 被请来做裁断的夫子都感觉被欺骗愚弄,也是勃然大怒。 “岂有此理!” “竖子竟敢欺世盗名!” “宗平你说这诗是你当场所作,为何秦兄昨日就收到这个?上面写得清清楚楚,写诗人姓杜,叫杜牧来着。” 第 18 章(真是宝才,捡到鬼了。...) 毫无防备的忽然听到这话,宗平非常震惊,当下无法控制情绪,猛的就让人看出门道了。 试想,若这首果真是他方才写的,听到这种控诉难道不应该感到荒谬甚至产生愤怒情绪?应该会还击,会要求查看他们传阅的那张纸上所书内容,甚至要求拿出纸条的秦夫子把他口中杜姓诗人请来当面对质……哪怕不完全契合,这几种反应他总得占一两样。 实际上呢? 宗平表现出来的是震惊、是不解、是慌张。他似乎也知道不能在这时候自乱阵脚,还想要装正常。 但碰上这种事,他伪装的正常就是不正常。 堂里多为读书人,这个年头能坐得住长年累月读书的性子大多沉稳。不是说没脾气,而是他们遇事一般不会立刻上头,习惯在脑子里过一道,寻思看看。哪怕发展成这样,叫骂也是没有的,起初大家都觉得荒唐,不敢相信,匪夷所思。 通过观察宗平的反应,感觉他的确不对劲,看起来真像是心虚了但是硬撑着非要装作我不心虚之后,议论和抨击开始有了。 “我就说写诗如何变成那样简单的事?” “在下五岁启蒙,读了七八年后写的东西才有些模样,最早是硬凑,顾得上意思就顾不上平仄韵律,顾上结构了意思又浅薄起来。” 在座的纷纷点头,都同意这说法,因为多数人哪怕在学问上有些天分,远到不了文采天生的地步,他们有今天还是通过广泛的阅读和不间断练习,三岁认字五岁写诗七岁出口成章的文道鬼才没几个见过。 宗平似乎想让大家相信他就是。 可他要真是,能拖到今年才开窍吗? 这太扯了。 之前没有这个强有力证据,多数人还会帮他找理由。现在秦夫子亲自下场锤他,拿出来那张纸上就写着这首宗平说他刚才所作的清明诗,还有什么可狡辩? 跟他斗诗的孟学傻眼了,懵了有一会儿才消化这件事,想说点什么又感觉和这种人废话纯属多余,他顾不上结果没出来,当下拂袖而去。 平日里关系好的追着他出去了,多数人还是选择留下来,想看后续。 “你不是说这是你刚才所作,那这张纸上写的怎么解释?” “你是不是用了杜先生诗?” “说话。” …… 宗平似乎听到了这话又似乎没听到,他这会儿脑子里装着一大堆疑问。太奇怪了,这太奇怪了,怎么会突然钻出那张纸?难道这镇上还有其他穿越者?是谁?怎么知道秦夫子会以清明为题?难道是巧合吗?……不不,不可能,要是巧合他会在递诗的时候写上杜牧这名字?图什么? 想到居然有个人藏身于暗处阻挠他,宗平就头皮发麻,他感觉身上一阵阵的冷,不敢想象这个人将来还会怎样拆他的台? 本来计划一点点拿出记忆里的诗词文章杂剧小说,现在居然要担心拿出这个东西会不会又遭遇今日的尴尬结果。 文豪之路才迈出一步就摔了跟头,宗平不得不重新思考自己的未来规划,原定的文豪之路还要继续吗? 继续的话,再被搞该怎么办?甚至将来的事都可以放放,今天这关怎么过呢?没有完美的解释以后谁还会相信他?再拿出任何东西都会有人质疑的吧? 宗平感觉这条路不行了,但他不甘心,因为穿越他记忆力增强了很多,能轻易默出曾经看过的诗词名著,既然金手指落在这儿,难道放着不用? 还有什么办法?能顺利闯过这关继续走向成功的办法? 不算长的时间里,宗平想了好多,终于他心一横,做了个哪怕是戚敏也没想到的神奇的决定。宗平环视了一眼,估计怎么辩解堂里的读书人都不会相信,就一摊手破罐子破摔道:“实话告诉你们好了,我确实不是诗的原作者,我只是个搬运工。” 搬运工这个说法以前没怎么听过,但不要紧,联系前后这话的意思不是傻子都听懂了。 诗果然不是他写的,他无耻的拿了别人的,既然自己都承认了学子们绷不住要骂,才刚开口就被宗平打断—— “就算是开堂审案是不是也该听被告自辩一二?我用了个你们不太能接受的手段,但我也有自己的意图。搞这一出我能是为了帮自己成名?我都不是那块料靠这一两首能走多远?名声越大那不是把自己架火上烤?我图什么?” 真有人被他带瘸了,但也有像戚鸿这样活似看跳梁小丑的。 戚鸿嗤笑着说:“我为什么要揣测你的想法?你想做什么很重要吗?我只知道你是个骗子,要不是意外被拆穿你现在已经用下作的手段窃取了斗诗赛的胜果,你跟孟学是不是有天大的过节?做到这份上就为了落他颜面毁他自信?” 刚才慌过了,这会儿宗平反倒镇定下来。 他摊开手:“过节?没过节。本来在赢了之后我也要向你们公开实情,这个诗的原作杜牧先生是我其中一个授业恩师,他写了很多精彩的诗词文章但没有一篇流传出去,我不甘心,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先生的旷世之才。思及我往日糟糕的名声,直接拿它们出去谁会搭理?斟酌过后才决定用一些技巧,现在目的达到了。很抱歉误导了你们,今天这三首包括之前那首都是我先生们写的,这样的诗还有很多,我准备将它们编成册传播出去,感兴趣且有实力刻版印刷的可以联系我。” …… …… 什么东西????? 他居然说自己是故意搞这么大拿斗诗当宣传想一口气让大家都知道他那些厉害得很的恩师??? 这听起来咋就那么不靠谱? “谁家旷世奇才会想不开收你在门下?图什么?图你启蒙晚还是图你德行差?” “被识破就拿这个搪塞我们?谁信?” “真是笑人。” 宗平也真能耐,他一句多余的都不说了,张嘴开始念诗,一口气给念了七八首,全是传世经典。逐渐的,质疑他的读书人迟疑了。 只有读书人才清楚的知道这些诗有多么好,里面蕴含了太多才气,康平镇没有任何一个代笔能写到这种程度,说宗平是未经允许拿别人的这多少站不住,因为数量太大,看他那样好像还有很多,说出来的才不过九牛一毛。 那应该就是有人在教他,那他刚才离谱的解释好像真有可能。 想想看嘛…… 戚敏说过的,他这个人很有心计,为达目的会用一些世俗难以接受的手段。这回要说他是无私的想帮恩师扬名大家都不相信,一圈想下来,在场的认为最有可能是他不知道在哪里拜了隐世名儒为师,学了一段时间之后绝望发现自己还是没才能,可他不想过以前那么潦倒落魄的生活了就想到一个办法。刚好恩师把自己的作品都传授给他,他拿这个去出书卖钱,那不也能名利双收? 卖书就会有钱。 买的人多了,恩师名气大了,他作为弟子也能沾光。 不费吹灰之力就实现了一石二鸟,不用熬夜苦读就能享誉全国。 包括戚家兄弟在内,所有人都想通了,但多数还是不能接受,他们狠狠唾弃了宗平,还觉得这个杜牧先生别的都好眼光太差,收的弟子真没法看! 骂痛快之后就走了一批。 有批留下来是想一起回味刚才听到那些诗,还有本身不懂什么诗但却对大家的反应很感兴趣,看出这是个好买卖第一时间去联系宗平的。 斗诗的事没人再提,就这样不了了之。 说回戚家这边,戚敏预料到场地那边会特别的挤,压根没去凑热闹。她在家中等的,等的时候还回忆了之前见到宗平的样子,主要是回忆他命格,包括大限流年这些。 感觉宗平不应该现在就完蛋,他目前是上升期,应该要持续往上走的。本来不应该在这种时候去搞人,实在是不忍心看孟学完蛋……戚敏尽力了,但她有个感觉,哪怕事情很顺利她用计划中的办法拆了宗平的台,那厮搞不好还能苟,不会真倒在这儿。 毕竟踏春就在几天前,如果他这次要完,当天应该能看出苗头。 当天并没有看出。 等哥哥回来的时间戚敏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她鼓励自己说没关系,爽文男主本就是气运之子怎么可能一次就凉?这种事应该要持续投入不断努力的。 准备这么充分了,听说事情发展之后戚敏还是懵逼了很久,一脸茫然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什么。 “他说他是杜牧门下弟子?” “对吧。” “还不止一个授业恩师?” “嗯。” “他不能接受自己的恩师寂寂无名故想出这种极端办法做宣传目的是为了找到有实力的商家合作出书?” “是啊,我走的时候已经有人去联络他。” 淦啊! 淦! 戚敏肯定斗诗他是认真的,想踩着孟学博名声也是认真的。书上都写了宗平为自己规划的是文豪之路,现在哥哥说人当众承认诗都不是自己的,自己只是个想帮原作的搬运工。 “我呸!这狗东西!” 戚鸿听愣住了:“妹你说什么?” 戚敏回神,想起自己是秀才女儿,羞涩一笑:“我说姓宗的真不是个一般人,这回他挣到钱了。”摸着良心说,被动成为这个逼玩意儿的授业恩师各位名家是真的委屈,但换个角度还是比自己的作品被冒名顶替强一点。 再一想,这波逼他放弃了当文豪改为搬运,这几乎颠覆了书的内容,算不算破了命呢? 第 19 章(算账?找我?...) 宗平和孟学斗诗的时候,戚秀才在讲课,结束后才听儿子谈及四方酒楼发生的闹剧。 众所周知戚鸿是促狭人,在说的时候他没直接把事挑破,而是留着悬念按顺序来的。先描绘场景,再说被请来做裁断的夫子们出了什么题,后面才是几轮比拼。 当戚鸿通过回想尽力复原出宗平搬那三首诗,戚秀才惊艳不已。 这个冷静持重的教书人难得把激动和欣赏挂上脸,一点儿不怕过誉极力赞道:“好啊!这几首诗写得好!宗平有这天分竟没早早去读书,拖成这样委实可惜。” 戚秀才还想回味一下,只见儿子满脸不以为然。 “这等好诗你居然品鉴不出?为父夸赞两句你还不服?” “诗我服,宗平我不服,爹您不是也觉得奇怪?宗平有这天赋居然还能荒废至今?” 是啊,是奇怪,但也不是完全没说法,或许因为家中的种种变故,幼时家里老出事的话是可能把人带瘸。正当戚秀才这么想着,戚鸿拆了宗平的台—— “别家兴许有因为处境被埋没的,宗平可不是,爹你稳住,别激动,听我说。你觉得特别好没有旷世文采写不出这几首诗就不是宗平写的。” “你刚才明明说这是他……”忽然戚秀才将眉一皱神情一肃,问:“诗是他拿出来但不是他写的,这居然是请人代笔?有这等才华还能不得志到给人代笔的程度?” 戚鸿呷一口茶:“也不是代笔,他说这是他授业恩师写的,包括前几天那首咏春的也是。不管是踏春那天还是今天这场斗诗会在他口中都是学生不忍先生旷世才华被埋没剑走偏锋做的局。” 文氏也在一旁,本没吭声,听到这儿感慨说:“还挺尊师重道。” 跟着听第二遍的戚敏捂脸笑道:“娘抬举他了,哥哥告诉我,他是已经暴露了才这么解释,没暴露的话谁知道呢?” 拆台事明明是戚敏策划,戚鸿偷偷执行的,不过在行动之前戚鸿答应过不对外宣扬,所以哪怕在父母面前他也装作不知情。 戚秀才失望的摇头:“不管怎么说这样诓人都过了。” “敏敏早说过,他是为达目的什么手段都敢用的。” …… 抨击了一通之后,文氏说还有事,又忙去了,平常多数时间都在书房的秀才爹居然说他要出去。人走得看不见了戚鸿还在吐槽:“咱爹也怪,斗诗不去看,这会儿想起要出去。” 戚敏两句话就把事情说破了:“先前不知道会那么精彩,那个时辰爹有学生要教。” “这会儿是去找人聊诗去了?” 戚敏犹豫。 戚鸿就纳闷了,这有什么好犹豫??“有话就直说。” “那我说了?……爹不尽兴,也不是很相信你的记性……可别冲我黑脸,哥你回头跟咱爹发作去!” 戚鸿虚假微笑:“怎么会呢?哥哥我是这种人?” 眼瞅戚敏要点头戚鸿把人往旁边带了带:“不说这个了,我还是想知道妹你怎么办到的?就那个,偷偷送给秦夫子的那个。” 戚敏别开头不理她。 再问直接斜眼看来:“哥哥好烦,分明答应过的。” 好吧,一方面确实答应过她,另一方面身为哥哥总不能去勉强妹子,会被讨厌。 戚鸿不再问了,哪怕心里还是有许多疑惑,也就是自己偶尔会琢磨下,同人接触时都是不知情的模样。看宗平这个行事风格和反应力,他能想到暴露出去会招麻烦,敏敏有那个预知力不见得会怕,但身边有个毒蚊子飞来飞去还是烦人。 只能说好事不易做。 因为发展过于离奇,造成了镇上挺多人都有疑惑,不过他们也就是单纯疑惑,唯独有一个从秦夫子拿出纸条开始心绪没平和过,哪怕想出办法断尾求生还是无法安心。 说的就是在斗诗赛上一身狼狈险臭名远扬的宗平。 幸而他有急智,果断决绝的舍弃了原本规划的文豪路线,改走书商路子,准备将来打着为授业恩师及恩师好友们正名的旗号出书挣钱。 走这条路就谈不上什么地位声望了,只能说不至于糟蹋如今绝好的记忆力,能站在文豪的肩膀上捞金发财。 选了这条路后,本来十分的担心骤降到五分以下,宗平终于可以冷静下来好好思考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能知道清明时节雨纷纷是杜牧写的,这人就只能是穿越者。还有一个信息是秦夫子说他提前就收到了那张纸条,在这个基础上还要算上策划以及执行时间,说明什么? 说明对方看穿他比较早。 宗平抄的第一首是韩愈的《晚春》,也就三天前,从这个角度分析藏身暗处这使坏的距离他绝不会远,估计当天就知道他抄了诗以及要和孟学斗诗。 是谁呢? 要说直接起过冲突的就是那个李耀发,但那是在踏春前,以冲突当时的表现来看对方不是个能绕一大圈对人打击报复的,他没这脑子。 姑且先把李耀发排开,其他里面瞧不上他的多,正面同他起过摩擦的少,要说最近教训过他的就秀才女儿,宗平觉得也不像是秀才女儿。 还不是凭直觉,他分析过: 第一,戚敏不是针对性打击,属无差别伤害。就像她之前说唐家人说李耀发那样,只要送到面前了,有点想法就说几句。 第二,一个精心策划了这种事情的人,居然没亲自来看斗诗会,那快/感不就少一半吗?宗平换位思考过,要是他,忍不住。 还有第三点,既然决定在暗地里使坏,戚敏那天有必要专程给批个命?这分明就是多余的事情,是个人都知道要算计陷害别人之前最好是低调藏身于人群,太出风头不好。 …… 寻思下来他感觉戚敏就真的只是从命盘里看出了点东西,没忍住说了几句仅此而已,真正的敌人不会是她。 宗平一通分析,完事以后还是摸不着头脑。 他借口说想知道授业恩师另外还教了谁,去秦夫子那边打听过,秦夫子不喜宗平,本不欲理会,这王八蛋拿半篇好文章吊胃口,诱秦夫子答了几问。 哪怕这样,他依然不知道坏自己好事的到底是谁。 要破案,就必须用非常手段,宗平下了很大决心一定要揪出此人,他不容许对方一直藏身暗处。为此选择性忘记了之前不太愉快的记忆,鼓起勇气去了戚秀才家。 叩门声响起时,戚家人已用过晚饭,戚秀才在不大的院子里慢慢的折返走,回味这天听到那几首经典好诗。 戚鸿没这意趣,人靠躺椅上,一身懒散哼着曲儿。 戚敏同娘亲一道将碗筷收去了灶间,正想使唤懒汉哥哥去打水来洗,从外面传来的嘭嘭声打破了这满院子的闲适安宁。 离前院最近的是秀才爹,但有儿子在家时还能让爹去开门? 戚鸿自觉站起身,往前面走,还没到门口又听见第二波叩门,他走快了些,应答道:“来了来了。” 照以往的经验,会在傍晚时分上门的绝不是正式拜访的客人,比较可能是隔壁伯父家的,也或者是启蒙班孩子家里人,临时有事前来沟通。等他将插着的门闩拿掉,打开一看—— 嚯! 居然是这家伙! 戚鸿很意外,同时心里紧张了一下想着是不是事没办好暴露了?看宗平脸色不像是来算账的才让自己稳住:“怎么是你?你来我家作甚?” “有点事。” “有事就说事。” “我的事只能同令妹讲,也只有令妹才帮得……”上次还没说出口,戚鸿脸一黑准备关门,宗平顾不上拜访礼仪伸手挡住,解释说,“不是为你想那些,我来看相。” 戚鸿想想,问:“带钱了吗?” “……” “问你话。” “……带了。” “那你等着,我去问问。” 戚鸿本来觉得吧,妹不会理他,外人都知道戚敏不喜欢他,做哥哥的戚鸿比外人知道得要多,他太清楚敏敏看这男的有多不顺眼。 嫌弃、不顺眼、甚至还有点防备和忌惮,总结下来就是最好敬而远之的态度。 按说他来十回都不见得能见着一回,没想到啊,戚鸿把外面情况一说,不等爹娘去赶客妹妹走出来了。 秀才爹皱眉:“这品行不好的,不必去见。” “你爹说得对,还是让鸿儿打发了他。” 戚敏有她自己的考量,第一呢想看看在白天那件事之后文抄公的命有无变化,第二作为背后真正的插刀人,这种时候当然要自信迎上去,越自信越不会招来怀疑。 “我还是出去一下,哥哥陪我去吗?” 对于看热闹戚鸿必不可能拒绝,他欣然同意,跟妹妹并排出去了。 见面的第一时间,宗平就说明了他的来意:“姑娘本事好,我想请你帮个忙,看看我身边是不是藏着小人,小人出在什么方位?” 这时候,戚鸿才真的打通了任督二脉完全搞清楚了面前这人的来意! “你是想让我妹用玄学易数的手段帮你找写条子拆台的那个?” …… 宗平端起来的假笑僵了一下,说:“在下只是想知道到底是谁通过什么方法得到了杜先生诗,想见见可能的师弟。” “那不还是想让我妹给你找人?能想出这办法,你可真是个人才。” 戚鸿做梦都想不到这宗平居然能找搞他的本人算命抓这个藏在暗处搞他的人。就这宗平还没听出话里真正的意思,还当戚鸿在笑他找人不去调查打听居然跑来看相算命。 宗平解释说:“我相信敏姑娘,姑娘放心,在下不会让你白看,我带了钱。” 一直没吭声的戚敏挑眉应道:“我不信你,你当我出来是想挣你这个钱,那就大错特错了,我正愁联系不上没法找你算账,居然送上门来。” “……算账?找我?” “怎么好意思装傻呢?用别人的诗在踏春会上骗得头筹骗去我一个批命的不是你吗?那日我就觉得奇怪,横看竖看你都不占文昌文曲,我当你那天灵感好偶然碰上了,今儿才确定那天没看错你啊,还真是为达目的什么都干得出来。” 宗平真没想到这个角度,立刻承诺会付两笔,今天就把前次的补上。 一边说,他一边将白天才从商户那边得到还没捂热的银子掏出来,朝戚敏递去。戚敏眼神示意旁边老哥,戚鸿领悟了下,正义凛然的说:“就这?你诚意不够,得加钱。” 第 20 章(妹妹骚断腿。...) 之前宗平还思考过藏身暗处同他作对的这个有没可能是戚敏,再次见到本人,他彻底打消了念头。 在怀疑值清空以后,宗平越发坚定想撬开戚敏的嘴。 上次见面还觉得这女人虽然各方面都挺出挑嘴实在太毒了些,什么拆台的话都敢往外说,一张嘴能把人心扎烂。今天面对的还是这直来直去的嘴欠女人,宗平却是另一种心境。他觉得很好,过往的事迹告诉他只要戚敏愿意开口,直接相信就好,不必怀疑。 经历过扒皮现场之后,宗平非但不怕扎心之言,还急需要大实话来帮忙整理思绪。 可以预见的是,走上贩书这条路他将来不会缺钱。于是在听戚鸿说要加钱之后,人立刻同意,展现出相当的决心无论如何都要从戚敏这里得到指点。 戚敏又给泼了瓢冷水:“你要明白一件事,看相并非无所不能。好比我能知道有人在针对你也看不到对方姓甚名谁家住何方,不要对我抱太大期待。” 这个宗平有准备,他当然不敢强迫,只道:“你看出什么就告诉我,全告诉我也就成了。” “就这个钱,还得全告诉你?” “……你看能说多少先说来我听听。” 于是戚敏装出上下打量的样子,似乎在给宗平看相,旁若无人的瞧了会儿,随后组织语言说:“我看到了欺骗,你不诚实。” 宗平心里一惊。 注意到戚敏露出思索的表情,片刻过后,她又说道:“你来找我帮忙的理由并非出自善意,实际上跟要找这个人有过节吧?” …… 不愧是能让李老太太下决心把孙子嫁出去的女人,宗平以为自己已经做了充分的心里预设,但还是小看了她。 于是宗平打圆场说:“抱歉,我也不想对姑娘说谎,但这是我师门秘辛不方便对外宣讲。” “骗人,这句也是骗人的。”戚敏站在自家门口的台阶上,十分自信的驳回宗平的补充解释,嗤笑道,“不想说你可以不要讲,对我编这些假话没有意义,我会看,我看到你身上的报复欲和排除问题的心,你要找的人对你来说是大敌。” 自穿越以来,宗平都是戴着面具在生活,他为自己预设了形象,平时尽量在维持人设,包括刚才表现出来的诚恳谦逊也是假的。 现在,这个面具正面挨了戚敏一肘子,濒临碎裂。 意识到做什么表情编什么谎言都糊弄不过去,宗平耸了耸肩:“我不否认,姑娘还看出什么?与我不对付的这个人是本镇的吧?是男还是女?大概在什么年纪?我现在怎么做才能揪出他?” 戚鸿在旁边看着宗平解释妹妹拆台宗平补充解释妹妹继续拆台,现在宗平认命了不伪装了承认了自己的阴暗想法,他直接索要具体的信息。 按照戚鸿的想法,妹妹绝对会把握机会彻底误导他。 没想到的是,戚敏居然十分诚实。她点头,肯定的说:“在距离你非常近的地方就有一股不可小觑的敌意,这个人看起来很熟悉也很了解你,要小心。” 听到这里宗平汗毛都竖起来。 另外那个穿越的居然是近距离下非常了解他的人,戚敏还实锤了对方抱有敌意伺机想整垮他,这给宗平带来很大的危机感:“还有什么可以告诉我的?” “我从你身上看到这件事不会很快结束,对方应该是谨慎的人,很长时间里都会是你在明她在暗的情况。” 这是宗平最不想听的话! 天大的坏消息! “真的没有任何办法?无论如何都揪不出这个阴险小人?” 听到阴险小人这个形容戚鸿偏头看了妹妹一眼,戚敏还是那样,很坦然说:“没有契机,我认为你不是这件事的主动方,说明白些就是只要那边不想被你看穿身份,就可以瞒下去,你拿不住把柄。从这个角度看起来对方应该是很让你意外极不容易想到的人,一定要抓可以从你心里最不可能的名单出发,当然我建议你别这样做,猜忌伤感情。” “事业方面……我是说为恩师出书的事能顺利吗?” “显然不能,有坎坷,但你还是可以从中获不少利。” 宗平可能凹人设成习惯了,听到这话就说:“我只是想让全天下人都知道我恩师有多大才华。” 戚敏给他个营业式假笑:“是,我信了,你主要是为实现理想,发财是顺便的事,我这么说还可以?” 看着面露便秘之色的宗平,陪妹妹出来旁观到这里的戚鸿再也忍不住,别开头笑了。 宗平很想礼貌问候戚秀才全家,他忍住了。假装没看到这对兄妹的讥笑,人承诺等合作那边分的银子到了再来答谢,说以后兴许还要麻烦戚敏。 …… 关上门回去之后戚鸿就没停过对妹妹的打量,他眼神太直接,戚敏都不能假装没感觉。 “盯着我干嘛?” “我刚才意识到过去小看了妹妹,敏敏你真太会了,居然还能占据主动,就这样把他带进了沟里。” “胡说什么?我是有职业道德的,可没乱说一句。” “是是,没乱说。” 戚鸿也相信妹妹没在乱说。 你看,她说宗平想找的人就在距离很近的地方,刚才两人面对面隔了顶多三步远可不近吗?她说这个人显然很了解宗平,不会轻易暴露,也没错啊,敏敏那么会看相搞不好比宗平那个寡妇娘更了解他。敏敏还建议不要白费功夫,一定要抓人可以排查下心里那份绝对不可能名单,兴许会有收获……可不是吗?现在她必定在宗平心里绝对不可能名单上列第一位,戚鸿已经换位思考过,假如他是宗平这个黑心鬼可能到死都想不到,哪怕将来知道了也是宛若雷劈不敢相信吧。 找敌人出面给自己抓敌人这个操作已经很骚。 妹妹更是骚断腿。 “忽然有点同情未来的妹夫。” 戚敏意味深长的看向亲哥:“同情?他有什么需要被同情?我难道不是带给全家很多安全感的那种好女人吗?” 为避开这道送命题,戚鸿摇摇头:“什么女人?还是小姑娘呢。对了对了,黑心鬼给的算命钱你收好了。” 因为戚敏不想伸手从宗平那里拿东西,这钱是戚鸿代收的。这会儿人想起来,给妹妹递去,戚敏看了一眼:“不是说要存钱买地?哥拿着吧。” “那不行,这是妹妹挣的辛苦钱。” “……倒也不是很辛苦,钱你收着,照之前说的买了地我占一半。” 戚敏开口就是一半,戚鸿非但没有不快,反而放下好大个心。现在完全相信妹子说他土地运好不是安慰之词,毕竟谁会出于安慰把钱贴在没赚头的地方? 结论是,他果然是地主命。 戚鸿美了,另一边刚才重金请戚敏看相的宗平果然被耿直妹妹带进沟里。告诉他的句句都是实话不假,听在宗平耳朵里面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 机智的原文男主一通理解,划出了嫌疑人的范围—— 在亲友圈内。 应该是这圈里出的叛徒。 能符合距离很近并且了解他,外加绝对想不到这三项条件的,不会有别人了。 还有一点,戚敏刚才说他短时间内不可能把人逮住,这种自己在明敌人在暗的模式会存在很久。 乍一听宗平觉得不应该,他现在联系了商户要跟人合作出书发财,躲在暗处那个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一点儿行动也没有吧?他能忍住不眼红? 只要他行动,多几次能不留下蛛丝马迹? 可戚敏把话说得绝,宗平在这个点上想了很久,后来忽然开窍想到一种可能—— 是不是这个人明面上和他关系不错,有发财生意自然而然就能投钱参与?那样的话,确实没必要在背后动手脚。甚至宗平觉得对方在斗诗会上拆台都说得通了,走文豪路线亲朋好友不容易参与,但要是转去卖书,大家都有机会加入进去,这可是个大生意。 宗平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他寻思着对方可能是低配版的穿越,没有能力强化那种,记不住那么多的诗词文章靠自己出不了书才用这种手段! 戚敏说他敌意不轻也讲得通,毕竟自己配置低,酸配置高的合理。 宗平越想越觉得自己掌握了关键信息,虽然不知道是谁,这个范围其实很窄了。心里有了点数,就不像白天那么慌张,人挺闲适的走回家去,回去见着在门口等他半天的娘亲杨氏。 杨氏一看见他立刻露出喜色。 “咋这么晚回来?娘差点担心得要去寻你。” “去办了点事,娘在家怎样?今日家里有什么事?” 说到这个,杨寡妇就喜笑颜开:“我儿出息了,居然拜了那么厉害的夫子,娘真高兴。今天啊,你叔伯家的可都来了人,同我说了不少话,还问阿平你出书那个生意要不要人帮忙?兄弟那些都愿意帮你。” 杨寡妇非常高兴,一方面儿子眼看要能耐,另一方面打虎亲兄弟,就算亲戚们以前不是很看得起他娘俩,那也是亲戚,和外面人始终不一样。 然而人类的悲欢就是不相通,杨氏高兴的时候,宗平脸上没什么笑,想起回来路上的分析再搭配娘亲这话,本来七八成可能性的猜测突然有了九成以上的准确性,他觉得就是这样跑不了了。 暗搓搓搞他那个坏胚就在这些人里面,做了那种事情居然还想搭顺风车一起发财? 他做梦。 宗平恨得牙痒痒,告诉杨氏:“这生意他们帮不上,别管哪个上门来说什么娘都不要答应他,您只管等着享福就是。” 杨寡妇从来都是顺着儿子,这次也一样。宗平那么说,别管她本来怎样想都会答应。 从斗诗当时读书人的反应就知道,宗平那个授业恩师是真的厉害,他的诗集文集出来肯定会受到追捧,绝对能卖得很好。镇上可能卖主不多,那还可以销往县里,往州府那边。 宗家的亲戚很想参与进来,本来跟杨氏说得也挺好,后来突然被拒绝了,随后就传出宗平得势就不认人的说法,踏春那回戚敏给他批命的内容也被提级。 重名利、为了成功可能不择手段、做事未必遵循道德和传统。 没错,这就是他! 他就是心机深沉并且冷血凉薄只可共患难不能同富贵的男人! 第 21 章(怪我太有底线,但凡我缺德...) 戚敏断言人揪不出之后,宗平心里再不得劲儿还是调整了重心,打算先把第一册诗集做出来。 次日,他精挑细选数十首好诗,准备把自己冒认的恩师杜牧和李商隐放一起,来个小李杜诗选。将譬如《秋夕》《锦瑟》都选进去,想着这两位留下过那么多绝世名句给世人,这诗集的含金量需要怀疑? 宗平已经在幻想排版成功印刷结束装订完成后,诗集卖出去能掀起多大风浪。那会像飓风一样吧,不光另读书人震撼,县城府城的小姐们都能痴了。 小李杜的好多诗就是美,很有唐朝那种浓艳风格,读起来缠绵悱恻。 在宗平的预想中,这册诗不光要给他赚到第一桶金,还要打响名声,帮他结交些贵人,以方便将来。至于龟缩在暗处那人,宗平不打算主动去抓了,他想到只要自己对身边人严防死守不留下任何资敌空间,这家伙捞不到好处迟早要跳脚,到那时候没准自己就送出来了。 就这样,宗平同他合作的商户签下契书,没两天几十首诗就送去那边,商户家估计这回能赚不少,把人力全投进去忙翻了天。 这样紧赶慢赶着,不到一旬,首批五百册就做好了。 虽然从用纸到排版到封面到装订都普通得很,书的内容却很不普通,宗平以及合作的商户都相信他们能赚大钱,打算先把已经成册这五百本卖出去,回笼些钱,再印第二批。 这五百本康平镇和周边其他镇子加起来估计也就勉强吃下,镇上嘛,读书人不那么多,读书人也不是谁都会买,只要同窗有一本大家就可以借阅,市场还是比较小的。 在宗平的规划里,这五百册卖出去试试水,也看看每个镇大概能吃下多少,以便估计后面的印刷量。后面第二第三第四批他准备卖去县里,在县里也脱销就直接布局府城。 有这册打下的基础,将来的甚至可以直接在外面发行,他不见得还要回到镇上。 这个春末,宗平相当忙碌,忙归忙,为了以后也能得到戚敏指点他如约送了答谢过去,戚敏顺便看了他最新的流月流日,等人一走,就跟哥哥戚鸿嘀咕起来。 “我看他月内要生大气。” 戚鸿还在翻看宗平送来的茶砖及糕点,忽的听到这句,来了精神,问怎么说? 戚敏寻思了下:“生意不好做吧,他这个月要动肝火,严重的话还可能因此犯病。” 这下子,戚鸿不明白了:“这不是天上掉钱的事?拿咱爹来说,别看他那么不齿宗平,真等诗集出来了肯定还是会掏钱去买,就算贵一点也会买。妹妹不常出去可能不了解,外面给他的评价是不高,对他先生那真是赞誉有加,除了眼瞎收错学生之外没什么可以挑剔。” “这我知道。” 不敢说杜牧就是完人,但他的确配得上各种褒扬。并且人家也没收过这缺德学生,是宗平主动碰瓷来的,欺负杜先生不能跨界辟谣。 这个戚敏都不想说了,她直接回答哥哥疑惑的问题—— “我说生意不好做不是指诗集卖不出,是相反的那种情况。” “太好卖吗?” 乍一听感觉荒谬,东西好卖居然也能成为生意难做的理由,这太匪夷所思……等一下!戚鸿想到了!当一件事好处巨大的时候,就会有人想参与进去分一杯羹,宗平根本就没法垄断这生意,只因诗集太好仿了。 想到诗集开售之后,有更大的商户看到其中利益也去印书并抢先卖到外面,那宗平可能是会气死。 “怪我太有底线,但凡我缺德一点也把这个钱赚到手了。” 戚敏瞥一眼惋惜不已的哥哥。心说你怕不是太有底线,是咱爹有底线你唯恐干了缺德事被亲爹带头扒皮赶出家门。 这眼神过于意味深长,戚鸿感觉出来,问她又怎么的? 戚敏笑道:“你发不了这个财,都说了,哥哥运气在土地上。” “说说嘛,说说而已,再说你看我现在都还在存买地钱。” * 戚家兄妹这次聊天之后不久,宗平与本镇刘姓商户合作印刷的小李杜诗选开售了。 合作之初就说好了卖书的事由刘家负责,宗平第一提供内容第二监督质量第三参与定价第四策划宣传……为造出足够大的声势,宗平让刘家人在铺子门口拉了横幅,还往酒楼茶馆这种地方安排了托,力求在最短时间里让读书人都知道诗集开售了买回去看过的都说好价钱再提三倍都值。他们甚至用了饥饿营销的手段,开售就说库存不多,错过不知道还要再等多久。 “宗平恩师”通过斗诗赛声名大噪,这才一旬左右劲儿还没过,就赶上这种力度的宣传,能不吸引读书人前去购买? 这个诗选的定价是贵一些,但有什么关系?这年头难道还有不贵的书? 加上读书人很多是全家合力供养的,他本身对钱没概念,听说内容好自己手里也还宽裕就下手买了。买回去一看,好家伙! 别看宗平人品不行,做这个书的内容真的很好,买到的爱不释手,朋友好奇想借阅都够呛。 买的人说还没看够,要细细回味,不方便出借。 本来只打算借来瞅瞅的很多因此改变了想法,一时间,刘家铺子的生意红火至极。 就算知道会成功,真的到这一天宗平还是激动不已,他心里激动,嘴上特虚伪居然对外表示自己也不是为了钱,主要还是希望所有人都知道他先生。 “我呸!他不是为了钱?他要不是为了钱能狠心把自家血亲全撇开?宗家又不是没人了,那么多去找他说项结果都没搞成,这就是个自私鬼!忘本小人!” “宁可跟外面的搭伙也不给自家人脸面,他是记恨咱们,记恨咱们在他爹死了之后帮得不够。” “还不够?要多少才够?他以前那么不像话,要不是咱时时接济杨氏得要哭瞎,他娘俩日子早没法过了。” “就是个没良心的东西!白眼狼!” …… 被撇开的宗家亲戚全都恨得牙痒痒,那书卖得越好他们越恨,骂起宗平真是一点儿也不嘴软。 反倒是外面人,有些心思活泛起来。 诗集热卖两天之后,戚秀才家来了个客,是文氏娘家姐姐,姑且称作大文氏。 这个大文氏同样嫁在本镇,夫家姓黄,黄家人没两个好好读书的,同戚家显然不是一道,之前走动不是那么多,这日突然造访显然是揣着事来。 实际也正是这样,有些生疏的老姐妹两个稍微寒暄几句,大文氏就把话题带到她关心的事情上了:“我来的路上听到宗家人在数落宗平,你说这人吧……浪子回头之后看着挺有本事,这回就赚好多钱,只是这个为人,也不知道究竟是好是坏。” 戚敏已经知道她姨母做什么来,文氏还没会意,居然答说:“多点时间慢慢能看出些名堂来。” 眼看姨母被噎个正着,戚敏忍着笑:“娘说的是,他好或者坏都不碍着咱,左右不相干。” 大文氏感觉很难自然而然的了解她想要的情报了,就说:“他早先不着调时不是还惦记过敏敏?敏敏会看相的,应该看出有今天,怎没答应?” “这话说得……同我年纪相当的能干人哪儿都有,碰上就答应如何能应得过来?” “他确实是个能干人吗?将来出息很好?” 戚敏想了想,准确的说:“是可以很好,但要看个人做法。” “他命总该比多数人要强?” “那肯定。” “敏敏你看这个人合适做相公不?是对女人好的那种?” …… …… 戚敏娘和大文氏是姐妹,就算各自嫁人都二十年,毕竟曾经亲密过,互相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听到这里,结合姐姐的个性,若还不知道她在盘算什么那就是蠢。 文氏的想象力是不如一双儿女,但她不蠢,她问:“你是在打宗平的主意?想让他做黄家女婿?” “……没有,是听别人提过,聊到这里了我随便问问。” 文氏居然信了,松口气说那就好。 戚敏看了一阵好笑:“娘还担心我表姐瞧上他?怕将来以泪洗面?……其实需不着,娘和姨母你们放心好了,我是说过看宗平命虽然不错却是很招女人的,他将来会和许多女人纠缠不清,但就算是注定会辜负发妻的坏男人也不是来者不拒,看就知道宗平眼光很高,会勾搭的女人要不是美人就得很有背景,就算有背景的最差还得占个清秀长相,丑了不行。” 说着说着,戚敏感觉姨母脸僵了,她品了品感觉这话是不太对,又修饰了下:“我的意思是,他看女人的眼光其实蛮肤浅的,或者漂亮,或者有背景,或者既漂亮又有背景。” 大文氏恨不得自己没来过,可她来了,来都来了不带点有价值的消息回去感觉很亏。 于是她叹口气:“我没在打杨寡妇儿子的主意,不过玉荷的婚事的确让我操碎心,敏敏你看她跟哪个合适?” “这我不敢乱说。” “那你瞧过没有?咱们镇上哪些小伙子人不错?人品过得去并且好本事的有没有?” 这个都不用戚敏来说,她娘想起之前去四方酒楼吃席那出,点了下头:“有,当然有,之前我带她去四方酒楼吃席,同一桌的就有,回来闲聊起她说看了那些女眷的面相,她们儿子里面有出息的。” “谁?” 文氏摊手,上次她问是谁女儿就瞒着没讲:“我记得她说模样俊的好像是绣花枕头,有能耐的长得丑。” 大文氏看向戚敏,似乎在求证。 戚敏一脸无辜,拖着腮帮慢吞吞说:“过去有段时间我对不上人了,但是有能耐的长得忒丑这点我还记得。” 知道这点,大文氏感觉好了很多。 当时跟他们一桌的有谁打听下就知道,筛一筛就能把这个长得很丑的能耐人找出来。长得丑好啊,容易攀亲。 第 22 章(长得帅死得快,丑能保平安...) 大文氏就想白嫖一把, 指望借姨母这重身份得到戚敏强而有力的指点,她想知道镇上的适龄男儿里面,哪些是将来会有大出息的, 这些会有出息的里面, 又有哪些不是靠家里,属于出身寒微凭本事翻身的类型。 这一类在她看来最容易嫁。 戚敏是那种别人问多少就毫无保留说多少的人吗? 当然不是。 甚至她更喜欢给人说近况, 不爱聊本命谈终身,这点和很多摆摊的刚好相反。 外面摆摊的很少会说最近将要发生什么,很爱跟人讲你过了而立会走运到知天命那会儿有大机会耳顺之年要翻个坎儿别看现在不咋样将来肯定如何如何…… 人逮着就说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后,为什么? 这就要分两种情况。 一种真的有点本事, 看人现在哪儿哪儿都不行, 怕说多了拿不到钱才避重就轻想让命主高兴一下子。 更多的压根没学成,只懂点皮毛哄钱来的。 为啥逮着多年之后的事情猛说?是怕讲现在的说不中转身就被人堵上门,说十年二十年之后等你发现被骗了能找到他?他早就换了地方了。 戚敏没这样的顾虑,不爱聊本命纯粹是不想一口气把生意做绝, 每次说一点才能让人有事就来找她。 对于给钱的她都会有保留, 关系不算亲密的姨母居然想白嫖, 她做梦。 不论她怎么绕,戚敏就那个话。 到最后她只知道戚敏给之前一起在四方酒楼吃饭那些女眷看过, 同一桌里各方面都好的那个是个貌丑的,长得俊的或多或少都有些问题。 得到这个情报,大文氏能忍住不去排查? 她立刻打听了那天和戚敏同席的有谁, 确定身份之后把人家尚未娶妻的儿子罗列出来,和婆婆妯娌等一道进行了分析比对。 大文氏干劲十足,发誓要从这些人里面精准找出那个将来会很好的丑东西。 万万没想到的是, 她这些盟友里面出了叛徒―― 婆婆私下将这事说给了外嫁的女儿。 妯娌之中没有待嫁女的也将消息给了自己娘家。 大文氏想着咱可都是黄家人,应该一条心做这个事吧?结果呢?甭管是她婆婆或者嫂子弟妹都有关系更亲的人, 当她面说看好了人就赶紧给玉荷定下,转身让另一头的搞快点,抢在前面,别错过了。 …… 戚敏和大文氏见面时看出两点: 第一,她女儿也就是玉荷表姐不是能靠嫁人走上人生巅峰的。 第二,姨母之后要经历很多,经历了这么多追求的事还是难以实现。 哪怕看出她这一年就是白折腾,戚敏当时也没料到这个姨母和她夫家那些人能把事情整这么刺激。黄家女眷各自打着鬼主意,没两天就让这事在小范围内传开了。被超过十个人知道的事还能是秘密吗?非但不是秘密,还因为传播中的添油加醋,最后变成离谱的谣言。 当戚鸿看好将来要买的地,回到镇上,他穿过长街竟然听见两个大娘在比儿子。 这时候的女性大多是那样的,嫁人之前聊父亲兄弟,嫁人之后频繁提到的是娘家还有相公,等到生了孩子那重心自然就挪到孩子身上,谁家姑娘品貌好谁家儿子孝顺有出息都是她们经常谈论的。 比儿子不奇怪,奇怪的是他们比的不是孝顺或者出息,居然是丑。 戚鸿一愣,仔细听过,真的是在比丑。她们不是谦虚也不是客套,是很认真的在损自家人―― “听我婆婆说,我生下顺子之后接生的差点没脸收喜钱,不为别的,那娃生下来就特丑,那个眼睛那个鼻子那个嘴啊……哎哟我看到第一眼差点厥过去,不敢相信那是从我肚皮里爬出来的。你别看我如今人老珠黄了,以前当姑娘的时候还是以漂亮出名的。” “你们顺子跟我家炭头比起来都是俊的,你说我为啥喊他这个小名儿?人生下来活像个黑咕隆咚的小老头,那丑得!接生的都说从没见过长这么丑的娃娃!” 前面说话那个大娘还不服气,说:“炭头小时候兴许是丑,后来好看多了,真不中看的还是我们顺子。” “老姐姐你不用给我面子,我看了二十年的儿子丑点有啥关系?我受得住。” ……??? 两个大娘受得住,戚鸿受不住了。 这又是见了什么鬼? 顺子和炭头不都还成?怎么到他们亲娘口中就成旷世丑人了? 这不赶了巧,戚鸿正疑惑呢,就看见住旁边不远处的顺子从自家门里出来,虽然以前不算熟稔但戚鸿脸皮多厚呢?伸手招了下把人喊过来,随后冲正在较劲儿那两个大娘挤了挤眼,问:“你娘不对劲啊,怎么非要人家承认你全镇最丑?” 顺子也是一脸奇怪:“你问我?” “不问你还能问谁?” “问你妹去!不是你妹妹说咱镇上风水比较特别,最近这一甲子长得帅的死得快,丑能保平安丑才有出息。”顺子提到这出那是相当怨念,他被按头说丑已经有两天了,最早他反抗他拒不承认,结果被老娘抄棒槌追着打,屁股上挨了好几下。 这还只是开始,后来不管碰上家里的谁,对方都能啧一声说这丑货! 奶说他出生时险将接生婆丑断了气。 娘说看完他再去看猪圈里的猪崽都是俏的。 本来指望妹妹说个实话,结果呢?在阿奶阿娘的眼神胁迫下好妹妹也不做人了,说把他画像贴门口去比钟馗像还管用,甭管哪路宵小过来就能被吓死。 那时候,顺子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老爹身上。 他爹抹了把脸,语重心长的告诉儿子:“儿啊,你想清楚,现在你长得丑才能娶到漂亮媳妇儿,你要是长得俊,就只能跟丑婆娘成亲。” …… …… 就那时,顺子才意识到戚敏拥有多么大的能量。她一句话能让全镇竞相比丑,各家都恨不得让别人相信自己儿子是最丑的,连扮丑出门的迹象都出现了。 而始作俑者的哥哥居然问他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 顺子深深的看过来,沉重的说:“戚鸿你长这样很危险。” 戚鸿:…… “你别,你等会儿,我妹什么时候说过那种话?这其中会不会存在误会?” “误会?什么误会?我娘说这事是从黄家传出来的,你姨母不是嫁到黄家?现在她看女婿第一就要长得丑。” 关键词有了――姨母。 姨母最近的确登过门,当时戚鸿不在,事后听妹妹吐槽过。妹妹讲她一眼就看出姨母是为挑女婿来的,可她一没给好处,二没多陪几句中听的话,三都没直截了当提问。结果妹妹也只是调侃似的随便说了几句,话是真话,但好像模棱两可,没多大实际作用。 戚鸿肯定自己没记错,他能想到的就是姨母自行理解了一番,然后把全镇都带歪了。 这可真是! 不知道就算了,既然知道了,该辟谣还是得辟谣,戚鸿语重心长的劝顺子去问清楚:“肯定有人传错话,这要是我妹说的我能不知道吗?” “你的意思……这是假的?” “那肯定啊,别的不说你看我,我这挺拔的身材这周正的脸,怎么都跟丑不沾边吧?要是咱镇上长得好看都得是穷苦命,敏敏能不提醒我?我是她亲哥!” “……也是。” 顺子觉得戚鸿说的很有道理,那个大文氏跟戚敏的关系还能比这两兄妹好吗?戚鸿都说没这回事那肯定没有。被辟谣之后顺子悲从中来,红着双眼委屈惨了。 “两天啊!我当了两天的丑人,居然是白折腾。” * 为止住这股歪风邪气,戚鸿在全面了解情况之后还去茶馆那边说了一回。他肯定的告诉来吃茶的老爷们:“貌丑才有出息这话有范围,我妹说得很清楚啊,这个范围仅限当初在四方酒楼和她同席那些太太的儿子。妹妹说她看了当时同席所有女眷的面相,生儿子俊朗的都不是很好,或者是儿子不可靠,或者将来家里会败,为人正派又孝顺并且能发展得很好的有,那人相貌逊色一些,直接点说就不好看。” 来吃茶的听得一愣一愣。 可能因为在座的上点年纪的居多,他们基本都不是这次事件的受害者,也就没有顺子那种反应。 被辟谣后就感觉“对嘛”“正该如此”“就说先前那个太离谱了”。 比较起来戚鸿给的这说法就合理很多,范围限定在一桌人里面,她们的儿子之中有能耐的长得丑这没有任何毛病!来吃茶的家里儿孙模样不错的都松了口气,把自家摘开之后,新的问题来了:当时和戚敏同席的都有些谁来着?哪些家的儿子注定已经废了? 由戚鸿认证的新说法代替了之前传疯掉的谣言,造成的直接影响是:镇上多数人恢复了正常,而当初与戚敏同席的那些,病得比之前还要严重。 那次戚敏坐的还是女眷那边的主宾桌,与她同席的在本镇都有头有脸。 于是现在,镇上几个体面人家竞相给儿孙扣上丑货的帽子。用这种方式自我安慰的同时,他们因为戚鸿那个话深深担忧起来,很怕自家这几个不是戚敏口中那有能耐的丑人,更怕她预言里要败落的正是自家。 因为实在太纠结,开始有了备厚礼来求见戚敏想要得到指点的。 在戚秀才家,戚敏刚给哥哥打包票说他们很快就能拿到足够买下一大片荒地的钱。 问她怎么说? 还没说呢,叩门的来了。 第 23 章(宗平的冰火两重天。...) 接连数日, 本镇体面人家的太太轮番上戚家来给戚敏走礼送钱,她们都想听到说自家好、现在好将来会更好的话,也盼着戚敏口中那个虽然貌丑但是其他各方面都不错的是自己儿子。 但怎么说呢? 太太们要是真心实意认为自己儿子是丑货, 就不必急急吼吼来送钱, 这样急切的表现不就说明大家心里都觉得自己儿子不丑不符合戚敏口中那个命好的标准吗? 来的大多有准备,但哪怕有准备, 在和戚敏聊过之后该难受还是得难受。这年立夏对康平镇几大富裕人家来说,挺难过的。 戚敏倒是在姨母不经意的助力下财源滚滚,几天之内收到的银两能买一片不小的荒地了。 正好,哥哥近段时间运势正隆, 在戚敏的鼓励下, 他们兄妹入手了第一片地。拿到地契那天文氏打算烧上十道好菜请隔壁一起来庆祝。伯娘带着儿媳妇上灶帮忙,伯父及堂兄他们则问起买地的事。 “知道你要买,没想到动作这么快。” “是啊,动作真快, 买之前仔细看过吗?” “哪个方向的地?” 戚鸿伸手指个方位, 配合描述了一番。大家起先没明白, 想了又想也没想出那边有什么好地值得买入,经过追问戚鸿才说他买的压根不是沃土良田, 甚至不是那种开垦出来养养就能种些不吃地力农作物的荒土坡,他买的是片乱石地,杂草上散落着大大小小的乱石头, 很难开垦,土层也比别处要薄,哪怕垦出来都难以耕种。 在康平镇附近, 你恐怕很难找到更差的地了,原本是过来为堂弟庆祝的三位哥哥都陷入沉默。 伯父要稳重很多, 哪怕听着也想皱眉,还是冷静的问了:“阿鸿怎么想到买这一片,你买来做什么用?” 戚鸿老实答道:“没想好做什么用。” “连用途都没想好你为什么会买它?” “因为便宜。” “……” 隔壁过来的父子四人愣住了,不敢相信,“这么大一片,你买它没有旁的理由就因为便宜???阿鸿你真的仔细想过吗?我和你爹在本镇都不算差,纵使比上不足,比下绰绰有余,一直以来日子过得都不错,但也没那个余钱供你做这种事。” 早先说过,戚掌柜是个把稳着实的人,把稳着实到亲家说有发财生意让他投钱都不肯,从来不做没十足把握的事。 这种性格虽然会错过一些发财机会,但也帮他避过了许多的坑,像之前唐家出事戚掌柜跟人是姻亲却一点儿没受牵连。 他这样性格的人,听到戚鸿这串回答当然不得劲,感觉侄子做事情有些随意,但凡需要投钱的事就不该这样轻率。 戚秀才却说:“这个钱并非我给他出的,多半是敏敏这阵子看相所得,还有些是原先他从牙缝里挤出来偷偷攒下的。他两个舍得将这钱拿出去,总该有合计,哥你听听他说。” 戚掌柜并仨儿子又看向戚鸿。 戚鸿自信点头:“是敏敏说的,她说我正走运,刚好咱们钱到位了,可不是置地的好时机吗?我本来也不知道该怎么选,看出我的纠结之后敏敏又鼓励让我跟着感觉走,瞧哪块顺眼就买哪块,多听听心里的声音。她让我千万别听其他人说,其他人又不占土地运。” …… 这可真是让人不知说什么好。 由于理由过分强大,戚掌柜还需要消化一会儿,他儿子们仗着人年轻更有冒险精神兴致勃勃追问戚鸿:“那鸿弟你怎么感觉这块好呢?真就只是因为便宜?” 戚鸿当众复盘起他的心路历程,说凑那个钱看起来是不少,要买好地的话最多不过十来亩吧,就十来亩他还找不到块整的,好像因为这几年年景都好,种地收成大,农户觉得种地合算卖地不合算。虽然说哪儿都有迫得家里不得不变卖良田的败家玩意儿,也很少有一口气卖十亩的。反正目前要想买十亩地得拆开,东一片西一片的拼起来,了解情况之后戚鸿心里不愿意,戚敏让他跟着感觉走他就果断放弃了这条路,再然后就因为贪便宜图大片买了乱石地回来。 戚掌柜满头黑线。 戚文戚武戚双也不知道怎么评价堂弟这个选择。 父子四人一时无言。 这时候灶上水烧开了,戚敏叠粗布垫着把铜壶提出来,想给爹和伯父添茶,出来发现气氛怪怪的。 “都怎么啦?” “妹妹看不出哦?” 戚敏白她哥哥一眼:“我只看相算命又不会读心,哪知道你们正聊什么,聊什么呀?” “伯父关心了一下我俩买那个地,他问我怎么选的,打算买来干啥。” “你怎么说?” 戚鸿嘿嘿笑道:“当然实话实说,我告诉他凭感觉选的,买来干啥还不知道,妹你说让我去看地看好就下手,了不起搁那儿。” …… 得亏不是亲儿子啊,就哪怕是侄子戚掌柜都感觉他跟戚鸿不太合,戚鸿这心太粗胆子也太大了。妹子说买地他就敢去买地,让他跟着感觉走他就真能把理智丢了跟着感觉走。 这种做事的方法着实挑战戚掌柜的神经,人憋了半天,只说挺好:“年纪轻轻的不靠家里就能买地,真挺好。” 戚鸿歪头,戚敏跟着歪头朝伯父看去。 “不知道夸啥您就别夸了吧。” “是啊,我哥皮子厚,您骂几句他也不痒不疼。” 戚掌柜闭眼,深吸口气,重新睁眼之后问侄女:“就这片地敏敏你看过吗?是看过才买的吧?” “没呀,我没看过地但看过哥哥。哥气色挺好,没破财的迹象。”严格说来非但不会破财,命上说他这次的选择非常好,虽然暂时看不到收益,好处客观存在,只需耐心等待时机。 戚敏看起来一派轻松,这给了戚鸿莫大的信心,哪怕旁观的会觉得他们兄妹不太靠谱,但只要妹妹觉得没问题应该就没问题? 有戚敏喂的定心丸,饭桌上气氛还是很不错,男人们坐一桌天南地北的聊了些,一会儿说镇上一会儿说县里,说着还扯到科举啊朝廷。戚敏和她娘、她伯娘并三位嫂嫂另外围了一桌,边吃边讲妇人们会关心的那些,大概就是从大文氏闹出的风波起说,说到最近不断有人给戚敏送礼,还有就是杨寡妇的儿子宗平。 伯娘说,她听当家人讲,在酒楼做事的时候听那些食客的意思,虽然这个宗平做事情不很正派,有点走歪路耍心机,但是大家都觉得他身上有个狠劲儿,可以成事。哪怕不知道将来会到什么高度,想来不会是寻常过日子的人。 文氏夹了口菜放在碗里,腼腆笑道:“这个我就说不上了。” 她们默契的看向戚敏,戚敏拿筷子头戳戳米饭,说:“应该是要走出一条精彩纷呈跌宕起伏的路吧。” 伯娘说:“相熟的还有托我来探敏敏口风的,那些当娘的都想知道这男人能不能嫁。” “伯娘想听我说不?” 隔壁的婆媳四个比大文氏实在多了,她们把头点得非常整齐,都表示想听。 戚敏笑眯眯说:“要是大度的类型,不在意他在外面如何如何,就可以嫁。不过我总觉得他夫人不出在康平镇,最差要在县里找,也可能是禹州府。” “那她们不是白纠结?” “就是白纠结。我早说过宗平自视甚高,一般的不入他眼,想那些是一厢情愿。”这人吧穿在混混身上,过来没少挨白眼,心里憋着火呢,他本来想的第一就是要翻身。现在虽然顺利做出了第一册书,在本地热销赚上了钱,可这生意不平顺,少不了要让他恼火,能顾得上去思量这些? 想想上次看到的,他这门乍一看花团锦簇的生意马上就要生变,之后有得他气有得他烦。 这个时候,除了戚敏和听她提过一些的哥哥,别人都没意识到宗平不会顺利很久,大家看到的只是头批那五百册的热销以及随之而来的盛赞。这给了宗平和他合作对象莫大信心,他们立刻加印,准备送两千册出去试水。 甚至宗平都在做三版四版五版的梦,想着卖遍全县之后就要进军其他县,他终极目标不是禹州府,宗平想做全国第一的书商。 结果呢? 这两千册运到县城,换来的不是成功而是巨大打击。 他们兴冲冲的去,却被迎头浇上一桶凉水,这个小李杜诗选据说已经在县里热卖好几天了,手里宽裕的读书人都已经买到,最精妙那几首诗好多人背得滚瓜烂熟。 短短半天时间,宗平经历了从信心满满到措手不及,他震惊他愤怒他试图去找这个做盗版的算账然却听说对方是长阳县最大的书商,在县城里开着两层楼的旺铺,不光卖书也卖笔墨纸砚,生意极好。 这家店把盗版书做出了正版的感觉,反正县城的人都觉得他们卖的才是好的,宗平跟刘家人合作那版从用纸到排版印刷装订都不如县里的盗版,买他们的在县里拿出来总会被当成小作坊私印的假书,很被嫌弃。 拉着两千册书来县城的那天太阳出得很好,马车抵达在正午时分,说来是有些热的。 可因为那些发现宗平经历着冰火两重天。一方面感觉太阳很晒,晒得自己又干又渴又晕眩;另一方面他感到心生寒意,之前觉得卖书好像也不差,能赚很多,结果这生意刚起步尚未做大就遭遇恶性竞争。县里的书商看到小李杜诗选的巨大潜力,绕过他拿原书仿了一版,人家更有实力不等宗平布局县城盗版的已经卖开了,他没可能通过这两千册把市场抢回来,想闹上门去又要顾虑这家店背后有无靠山。 本来要是走文豪路线,出点事会有拥趸替自己冲锋。 现在这个路子让他失去了群众支持,要维权非常困难。 宗平气愤至极,在他将要爆炸的时候刘家的把人拉住:“还是回去合计看看,我备个礼去趟戚家,听戚敏怎么说。” 听到说戚敏,宗平才冷静一些。 “回去,现在马上回去找她。” 第 24 章(他孝敬我的次数快比孝敬亲...) 宗平跟刘家少爷一道送两千册书进长阳县城这事镇上全知道, 他们在许多人羡慕嫉妒的目光注视下出发,本以为会在县里待几天,然后带着至少五百两风风光光的回来。 不曾想清早出发的人, 傍晚时分就回来了, 灰溜溜的。 看那个马车好似压根没卸货,怎么去的还是怎么回, 回来既不是到刘家铺子也不是到宗平家门口,车子停在戚秀才家门前。停好后,人匆匆站定,上前拍门。 戚鸿正陪父亲吃茶叙话忽的被急促的拍门声打断, 出来一看―― “又是你啊?你不是卖书去了?” 纵使回来这一路都在调节, 气还是没顺下去,宗平难受着呢,他顾不上寒暄直截了当的问:“戚敏在吗?” “找我妹?也是噢……你只能是来找我妹。” 宗平心里急,重复了一遍:“请问她可在家?” 戚鸿指指隔壁:“人在那边。” 宗平又去拍隔壁的门, 这才见着救星姐。一见面, 戚敏满脸唏嘘:“你是生意遇阻找我指路来?” “对对。” 事情被戚敏一语道破, 这让宗平又有了信心,觉得她这么好本事肯定能指条康庄大道。为了让人愿意帮忙, 这次他递过来两枚银锭。 跟出来的大堂嫂白氏非常震惊,没想到找妹妹帮忙的都这么大手笔。 送上门的钱啊,戚敏竟没多看, 也没伸手去接,只道碰上不正义的事该直接去县衙击鼓,这还用算? “你觉得我该和他对簿公堂?这官司我能打赢?” “预设的问题你让我来回答?” “就看看我如今合适打官司不?” “实话吗?不合适。我看到的是别人抢占先机快你一步赚了你想赚的钱, 他根基比你深,人面比你广, 打官司你本来就够呛能赢。要制胜应该请杜先生出面,可我看着这个杜先生好像没法出面。虽然你说那是你恩师,但帮他出名似乎是你一厢情愿,本人没这个想法,他没让你做过印书售书的事,说到底你也是名不正言不顺的。” 宗平一慌,辩驳道:“暂时是联系不上恩师,但这事恩师肯定同意。” “你用不着跟我说这些,想逆转局面最简单就是请出本人,让他来替你背书。若请不出,也可以请诗集原稿,这种隐世大家的原稿必定不凡,真假一眼可辨。你有原稿在读书人们看来你自然正义,除非对方也能拿出一份杜先生手稿证明他们征得过本人许可,否则你想让他名声扫地他就得声名扫地。诗集文集不比其他东西,仿别的打官司通常都无用,但未经本人同意替他出书这种事,就无耻,读书人不会认的。” …… 分析得很好,“可我暂时也拿不出原稿,你看还有什么法子?” “那就拿出你的优势,快他一步。” “他已经抢先在长阳县城开卖了,我还能怎么快?” “你的优势在内容,居然去跟人抢时间?可不可笑?” 就是这句让宗平豁然开朗,他感觉有双温柔的手替自己拨开了厚厚的乌云,憋闷半日之后宗平总算重新见到了璀璨天光。 回想起最初他还寻思过戚敏知道这么多会不会是另外那个穿越的。 现在想起来,这太荒唐。 敏姑娘怎么会是和他作对的那个坏胚?她不过嘴利一点,爱说实话罢了。是好人,不像有些算命的收了钱只会打马虎眼,她每次都能说到点上。 宗平一定让戚敏把钱收下,自己赶着回去出绝招和县里那个做盗版的文心坊决战去了。 人慌张的来,着急的走,看他走远之后戚敏同堂嫂白氏示意自己回去了,回到家刚带上门回身就是满脸疑惑的亲哥。 戚敏差点吓到,退了半步没好气问:“哥你干嘛?” 戚鸿皱眉,万分不解的反问道:“妹妹不是很厌烦他嘛?” “唔。” “那还费心费力的给他出主意?” 戚敏捉住亲哥的手腕子,使他做出伸手的动作,将两锭银子搁他手心:“这理由还不充分?他孝敬我的次数快比孝敬亲娘还多了。” …… 这么说好像也有道理,戚鸿正要点头,忽然意识到不对呀! “我妹妹为了不让孟学遭他迫害就费心费力策划那么多,还能是为俩臭钱就跟他同流合污的人?” “哥是这么看我的撒?” 戚鸿敲敲她头:“别打马虎眼,快说说今天为什么帮他?” “帮他?我没帮他。” “明明给他出主意了。” “是呀,我告诉他自身优势在哪儿,可没让他拿这去和对方死磕。真遗憾他没问我,他要是问我应不应该同杀出来的这家作对我就会告诉他两相争斗不如坐下谈和。那家人他够呛得罪得起,不如卖完这批就结束和刘家的合作,改跟那边。本来刘家的实力也配不上宗平的勃勃野心,正常来说很快他们也要分道扬镳的。” 戚鸿听懵了,过一会儿才消化了妹妹这话。 她意思是宗平压根不该跟人作对,应该化干戈为玉帛,同那边联手发财。 可是现在呢? 宗平已经不慌乱不迷茫了,他在敏敏的点拨之下发现了自身的巨大优势,准备利用这个优势扳倒县城那边让他感到愤怒的对手。 这该咋说? “这果然是个深沟他摔下去就爬不起来吗?” 戚敏寻思了下,说:“不敢把话说死,但缠斗起来会很麻烦。我通过他看到他的竞争对手,实力很强,而他未必真了解对方。” 戚敏是穿书,她看过的原文不多但可以合理猜测。在原文中,宗平不是贩书,他走文抄公路线,抄遍历代文豪,最后应该会抄成这个时代的榜样和文化符号,估计会成为让后世学生深深头痛的那个男人。在通向不朽的这条路上,需要有各式美女给传奇添色是一方面,总还需要有固定合作的书商。 很有可能他现在对上的这家是作者本来安排给他的助力。 这就能解释为什么对方看起来并不寻常,背后关系似乎很深,不宜作对。 这个本来很可能是他助力的书商现在变成了他成功路上的绊脚石,宗平太气愤,只想把这不要脸的干倒压根没想过还可以谈。 也或许他想过,但不想谈。 宗平非常自负,谁跟他作对他就想把人一锅端了,不会愿意带人发财。 后续发展就跟戚敏想的差不多,宗平憋了个大的,他连夜默了篇杜牧的赋文,让刘家排版加印,说要夹在书里作为惊喜赠买书人,并准备带着这一版再去长阳县拆穿文心坊的下作手段。 人信心满满去,然后没能回来。 过了两天刘家人带回消息说,文心坊那边请到杜先生出面,杜先生讲宗平不是他爱徒只是盗他诗的,而宗平说这杜先生是冒牌货,现在两边各执一词,在县里扯皮来着。 戚敏知道宗平会去打这场反击战,也知道他不会轻松获胜,没想到的是对面能这么无耻。 是,宗平的确是骗子,但是除了戚敏别人并不知道他是骗子。等于说站在那边的立场他们就是做了盗版,现在不光要继续做盗版,还打算逼死“正版”好让自己持续获利。 真不愧是能跟宗平斗个难舍难分的,这无耻程度,绝了。 戚敏在感慨,戚鸿在拍手叫好。 “我就知道,那种隐世大儒怎么会眼瞎到收下宗平做弟子?原来他是个欺世盗名的骗子!亏得文心坊能将杜先生请来,要不然所有人都要被他骗了!” 戚敏一噎,无语的看向老哥。 戚鸿眨眼:“妹你有话想说?” 戚敏勾勾手指,让老哥凑近点,跟他头挨头叹息道:“哥哥啊,我是说过宗平是个为达目的不折手段的家伙,他说的很多话恐怕都是谎言,不值得信。但是呢,你不能因为他是骗子就觉得文心坊东家是个好人,在我看来,目前应该是狗咬狗。” “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看这个杜先生应该已经不在世,文心坊请来的妥妥就是假货。这是绝处逢生的招儿,本来宗平都将军了,现在两边又僵持不下。” “他们又怎么知道杜先生不在世居然胆大到找人冒充他?” 戚敏耸肩,没所谓说:“不需要知道吧。就算宗平能请来真的杜先生扒了冒牌货的皮,那文心坊直接献祭了冒牌货,就说自己是被骗的识人不清,做个样子把利润送给杜先生本尊名声不也保住了?别人只会觉得他们是受害的,被骗了而已。” 戚鸿差点忍不住想问候宗平和文心坊老板全家。 这可真是缺德鬼碰上黑心肠的,赶了巧了。 第 25 章(真假杜先生?...) 刚出新手地图就完蛋的一般只配叫炮灰, 宗平怎么说也是爽文男主,就算被戚敏玄学的狙了几波人生轨迹颠覆了,气运总不会一下散尽。 和本来那条顺风顺水的发展道路比起来, 现在崎岖坎坷了些, 但总归还在人生的上升期,不管怎么说都没有直接垮掉的迹象。 因此, 镇上其他人保持怀疑等待后续发展的时候,戚敏对自家父母和哥哥说过:“不管怎么看,他不会直接栽在这里。” “宗平吗?” “是的。” 戚鸿觉得奇怪:“妹妹上次还跟我说他最好不要同文心坊作对,合作才是好出路。” 戚敏也不否认, 点头说:“是呀, 跟人对着干是很棘手,要遇到困难,但只是困难。我不是说过他这人吗?为达目的什么办法都想得出,也没有什么不敢做。以他得行事风格, 最初应该会尝试用合理合规的办法去扭转局面, 如果不成功, 就要祭出盘外招了,可能还会有意想不到的贵人相助, 脱困的机会非常大的。” 戚鸿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文氏那个心情也挺复杂,感叹道:“他这个人的运气还挺强的。” “是啊,运气强并且还心眼小, 不能说非常记仇只能说是有仇必报,直接得罪了也麻烦,要不然我能那么谨慎对他?” …… 谨慎? 戚鸿回想起妹妹在踏春会上批命的第一波, 斗诗赛上迫害的第二波,还有对方来求助时误导的第三第四波, 这些个行动居然也能叫谨慎? 看出他满头问号戚敏挑眉:“迄今为止我的行动难道不成功?你想想他给咱送多少钱了,等哥哥你买的那块乱石地发了财,咋说都该给宗平记个三等功。” 提到这个,全家就把注意力从宗平身上收回,放在那块地上。 戚秀才讲:“我和你大伯合计过,怎么都想不出那片地买来能做什么,就只能干放在那儿都回不来本发什么财?” “爹您让我怎么说?只能说挣小钱的事谁都能看出苗头,天降横财的话,除非钱落下来了否则谁知道会落在哪儿呢?” “你这闺女不是自己打自己脸?你都说无人可知。” “没错,除我之外。” 戚敏给老哥一个肯定的眼神,让他耐心点等,等这个过程里可以发现一下其他地方。 戚鸿特别有耐心:“妹你放心好了,我就信你说的不信爹和伯父,他俩要是能发财早八辈子就该发了。你想想,自己没发财的人怎么会知道财将落在哪里?” 兄妹两个感觉非常好,很是合拍,他俩是合拍了,戚秀才让这话气个正着,一个没忍住就把一双儿女全罚去屋檐下面壁。 戚家上演情景喜剧的时候,长阳县城里宗平竟然真如戚敏所说,他顶着强压扭转了局面。 虽然不能请出真的杜牧先生去打冒牌货的脸,但他可以亲身上阵。宗平咬死了说自己就是杜先生的弟子,讲他虽然没什么才能对恩师的作品学习理解得还算不错,并表示恩师这一生自然不可能只留下些诗,还有赋文随笔若干,总之就是要用赋文和随笔来自证,也让假的杜先生拿出点东西。 和那些诗一个水准的辞赋文章什么都好,拿出来,证明自己! 文心坊找来这冒牌货看着挺有几分样子,活像是个隐士高人,但假的就是假的,成不了真,试想他要是有真才实学还能配合干这事? 起先这“杜先生”花式逃避,嘴上说的自然就是宗平一混混不配同他对质的言论。 这说法居然有人认同,觉得那么个混混确实不配,凭什么你说要较量人家大儒就得陪着?他有必要这么放低身段? 也是以前做混混时亏了太多名声,宗平自己都没想到他百分百把握的反击居然也能失败。还有亲戚朋友出自康平镇的竞相表示他们知道这人,周边最有名的那个算命大师曾为其批命,说他非常功利,为达目的不折手段不敢说是正派人。 包括和孟学斗诗的事情都成为那些批命的佐证。 眼看局势要倒向对自己不利,宗平心一横祭出绝招:“我家又穷又苦我努力想要翻身有何不对?既然大家都相戚敏看相准,那也可以请她来看,你们听她说说这人是谁。” 但凡知道戚敏做过什么,假的杜先生都该害怕。 可她不知道。 康平镇只是长阳县下面一个小镇子,长阳县城的人多半都不知道戚敏,配合文心坊做亏心事的这个还不是县城里的,是缺德东家从更偏更远的小地方找来和宗平抢生意的。假的杜先生一点儿也不知道戚敏有多可怕,听说混混要去找算命的来拆穿他人笑死了。 “请,随便你请,老夫也想听听你能串通那骗子编点什么来脏污我。” 宗平一开始没想用这招一方面他自己搞不好也会被损,另一方面没把握能请得动人。给塞过几次银两之后他大概知道戚敏的脾气了,千里迢迢进县城打假这种事人真不一定肯。 不过现在他有些把握了。 为了公平公正,宗平拜托瞧热闹的帮忙跑一趟,乘马车到康平镇戚秀才家找戚敏,原原本本的将事情告诉她,拜托她帮这个忙。 要从县里赶去康平镇接人过来,这很费事,但任何地方都不缺热心肠,看热闹的里面就有着急想看事情水落石出的,有三人约着一道赶马车去了。 人启程之后,有不了解的发出了疑问:“他说请算命的,真就去请;他指定找谁,还真就赶去找谁。这结果出来值得相信?” 听到这样的质疑声,旁边好些个哈哈大笑。 “要担心的是人家姑娘肯不肯来,她只要来了,只要开口,就必定是真话。” 质疑那个更惊讶了,刚才听名字是感觉秀气了点,原来真是个姑娘。 “太乱来了,居然请个姑娘来断这么大案!” “姑娘怎么了?”“姑娘不能看相神准?”“我看你对人家的实力一无所知。”“见过本人你会知道自己有多可笑,这位专治不服”…… 干等着无聊嘛,真有人借机复盘了戚敏前几个月的各种操作,重点说了四点:唐家事件、秦夫子事件、李耀发事件和全镇比丑事件。 特别强调她说人要出事,那家差点吃牢饭;她说要死人,秦夫子的亲叔叔就没活过三天;她说不中用的,明明是家中长孙本来应该继承铺面现在都在相看人家准备入赘了;还有最近一个谣传,因误以为她说长得好看的全是绣花枕头不中用,康平镇全镇竞丑,都主动扮丑出门……说她没能耐岂不是说全镇都是傻子被糊弄了? 整个镇没一个聪明人?这可能吗? 知情的断言这女人绝不可能帮宗平说话的,如果她帮了,那就是事实如此,不得不说。 “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 讲故事的看向宗平,说给他留点面子,让自己讲。 宗平尽量云淡风轻的告诉满心好奇的所有人:“我冲她示过好,被不留情面的拒绝过,在我幡然醒悟之后她还甩出批命警告过我,对我有着诸多偏见。” 也是戚敏没在,要是在这里亲耳听到必定蔑笑一声―― 这就是爽文男主的勇气吗? 居然觉得能看穿一切得神婆对自己有偏见。 可惜她不知道,戚敏在家里纳闷着,因为发现哥哥的流日这栏很奇怪,居然说人要出行。这个出行绝不是从戚家出去到茶馆,会被特别显示出来的至少也是需要出镇的情况。而这似乎是被动的,因为已经过去半天了老哥还是一身懒散,连家门口都没想出。 戚敏的打量有些直白,戚鸿实在没法假装不知情,于是他结束了本来的胡思乱想,从躺椅上坐直起来,看向妹妹。 “敏啊……你看我半天了,看出点什么东西?” 看妹子居然皱起眉,戚鸿有点紧张了:“不是说哥哥我这个月挺顺的吗?突然出啥状况了?很不好的事?” 估摸再不吭声老哥能通过脑补吓坏自己,戚敏说:“倒是没有。” 哪怕有这话,戚鸿也坐不住了,人站起身,让出躺椅来请妹妹坐,自己抄过放在旁边的纸扇,给妹妹打扇招风―― “我的好妹子,你说话说全,别吓哥哥。” 戚敏白一眼这没出息的,眼神示意他打扇的姿势再标准点,还给自己倒了杯凉茶喝了口,才慢悠悠说:“我是奇怪,我看你今天应该要出门的,走得还不近。” 戚鸿懵了。 “我?今天?要出门?还是远门?不可能吧。”要说别的事难讲,要不要出门还不是自己说了算的?戚鸿确定他完全没有出去的打算,只准备躺着磨过一天。“这么说吧,妹啊……除非现在突然出个事让我不得不出去,要不你今天这个相就看差了。” 戚敏又说他身上好像没什么事。 被动要出门的情况一般就那些嘛,突然的意外病灾等等。但都没有,看起来戚家目前挺和谐,至少这两天不会有变。 “那我出去做什么?”戚鸿都打算躺回去继续吃茶胡思乱想打发时间了,突然门口有嘈杂的人声,前院的大门被拍得嘭嘭响。 戚鸿:…… 戚敏:“好像来了?” 第 26 章(贵人竟是我自己。...) 直到听来人讲明来意, 戚鸿也没从发懵的状态中走出来。他脑子里有两个画面不断闪回,一是早先妹妹说那个宗平就算处境差到极点了搞不好还有贵人助,二还是妹妹说的, 她说哥哥你今天要出门, 去的还是挺远的地方。 赶马车来的把事情挑明,现在破案了。 ――贵人就是我妹啊。 戚鸿一脸便秘对来搬救兵的热心县民说:“我听出你们的急切也知道这件事情有多要紧, 但还是没法同意啊。各位家中有妹子的话应该会懂,这么远的路,又是这个时辰,到县城就该临近天黑, 我是个负责任的哥哥, 怎么可能答应这种事?” 大老远来请人,却要失望而归,热心县民也很难接受。 想着既然你们担心到县里天色暗了,给辨完杜先生不方便赶路回家, 那就别回。“你也一起, 到县里可以住客栈, 客栈肯定有空房,真要没有你来我家歇一晚, 明儿再回来。” 另一个帮衬说:“这是去给文心坊和宗平帮忙,为他们解决争端,不管结果咋样必定有人管吃住, 不会亏了你们。” “总之拜托了,请务必答应这个请求。” …… 来人要是态度强硬,戚鸿肯定把他赶走, 可现在三个轮番说好话努力想让戚鸿明白他担心的都不是问题,以及县里还有好些人在等他妹。 戚鸿又动摇起来。 “要不你们等等, 我进里面同家人商量看看。” “那当然好。”“您一定帮着劝劝咱们赶紧回县去给事情收场。” 戚鸿背负着热心县民的期待回到里面院子,看妹妹已经继承了他的躺椅,喝着他亲手泡的凉茶。被抓包也没心虚,居然主动问他:“是谁啊?是来请哥哥出门的?为什么事?” “你看不出来?” “不然你以为我通过看你面相气色就能知道各种事情的细节?哪怕搞玄学也没有这么玄的。” 两句话功夫,连爹娘都各自从房里出来了,问戚鸿到底谁来叩门?让他别卖关子。戚鸿才将热心县民告诉他的内容和盘托出,并总结道:“他们说双方各执一词,宗平似乎又想搞文斗,那个杜先生看不起他,认为他不配……” 戚鸿以为要费许多口舌还不一定能说动家里,没想到秀才爹打断了他:“你带你妹妹去一趟,把这事断了。” “诶???” 戚鸿包括文氏都感到费解。 文氏顾不上问为什么,只道:“现在吗?现在要去县城里?” 戚秀才点头,又对儿子交代说:“或者再去借台马车,让戚文戚武他们一道,你们兄弟都在就没什么不放心。” “为什么啊?干啥这么上赶着去?” 有一会儿没吭声的戚敏笑了下:“不就是幻灭了吗?” 戚秀才:…… 戚鸿一寻思,恍然大悟而后哈哈笑起来。 苦啊!爹是真的苦! 早先要说服自己人无完人,杜先生诗才冠世可或许就是因为这方面占得太多以至于看人的眼光出了大问题,居然选中宗平。 这已经让人难以接受了,现在出了更离谱的事,文心坊居然说是得到本人准许的,还请了杜先生来和宗平对质。 别人怎么想是别人,这事对戚秀才来说两个字就能诠释了――幻灭。 那不是他心里的杜先生。 遍读先生诗作他觉得对方不应该是这种人。 主动联系文心坊去出诗集挣钱就很奇怪,但这还能讲得通,毕竟衣食住行都要钱,人的一生就是财来财去。现在戚鸿告诉他,宗平想开文斗,对方觉得混混不配断然拒绝了。 这一点戚秀才不能接受,他觉得这不是杜先生。 又不是交朋友,只不过证个身份有什么配不配的? 明明有那么简单的办法可以结束一场闹剧为什么不?他不觉得这样无休止的吵闹令人厌烦?没有想赶紧收场别再耽误彼此时间的意思? 而且对读书人来说,诗文就是刀就是剑就是武器,是能保护和证明自己的东西。明明可以自信站出去给他口中这个欺世盗名的年轻人当头一棒,叫人好好清醒一下,他竟不愿,理由还是混混不配。 或许有人认可,戚秀才反正不能接受,那些诗他读过越多次越不能接受,甚至宁愿相信杜先生就是眼瞎挑错了传人,毕竟师门不幸也不是啥稀罕事,谁家弟子里面都会有那么个别不成器的。 总之被文心坊推出来的杜先生和戚秀才心里想的太不一样,他支持女儿过去,就是想扒假货的皮。 虽然父亲有时会死脑筋,在个别问题上过分坚持显得脑筋不够灵活,但他是个对儿女宽容尊重的爹。平时都愿意听戚鸿和戚敏说看法,一般只要能讲出道理他都愿意采纳。 这样的爹,偶尔一次提出要求,家里能拒绝他? “容我照个镜子,我得看看。”戚敏朝她屋那方走了几步想起来转身对戚鸿说,“哥去问问堂兄他们,看有没有想和我们一道的?或者要捎带什么东西?” 戚秀才和文氏看他们兄妹俩全都走不见了才对视一眼。 “敏敏是一天赛一天的主意大了,早先没想到他们兄弟里头鸿儿才是那个被使唤得团团转的。” “这不挺好?即便将来出嫁了也成不了受气媳妇儿。” “可别提了,她如今那个眼光高得咧,我想不到人最后能嫁去哪家,整个镇上好似就没有她看如意的。” “镇上没有就看看县城里面,这不就是机会?” 文氏没好气的瞪着自家这个乐观相公:“就你想得简单,县里面好人家有那么容易攀?哪怕攀上了,咱家跟人比起来差太多,闺女嫁过去怕没有底气。” 戚秀才听了并没有深感认同,人还是老样子,说:“你没想对。” “我没想对??” “是啊,既然女儿什么都会看,她不知道挑个家风正前程好待人真诚的?人既然都满足这些,会不懂得尊重爱护?你啊……过分担心了,家里走到这一步,只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两个能管的十分有限。” 文氏听得愣怔。 戚敏照完镜子从房里出来就发现爹娘不对劲:“爹?娘?” “这么快?”看她走出来的样子和进去时没什么差别,手上也没多点东西,似乎真的就只是进去照了镜子。文氏就问,“是给自己看面相了?看出点啥?” 戚敏喜滋滋说:“说我该顺势而为,这次没准是个机会。” 刚才发现宗平居然拿自己当救兵时,戚敏满头黑线。想起西游记里各路神仙出面打假猴子,现在相似的情况出现了,文抄公让她这个神婆出面打假骗子…… 贵人竟是我自己? 醉了醉了。 本来可以拒绝,可秀才爹希望她去,同时县城那边有好机会,戚敏一秒钟说服自己,心道反正我不救还有别人救,宗平这次必定不会完,这个功劳我揽了。 都半下午了,三辆马车一同出发朝县里去。 怎么是三辆马车? 来请人的驾了一辆,戚家兄弟问酒楼掌柜借了一辆随妹妹去,还有就是镇上几个家境富裕同时游手好闲的说反正没事去给戚敏壮胆,省得人被县里的恶霸欺凌。这几个说他们在县里有亲戚,让不用担心,一方面去给戚敏帮忙,另一方面也去亲戚家走走。 这是跑腿来的热心县民没想过的豪华阵容。 三人过来,请了快十人回去,三辆马车挤得满满当当。 如此情境让他们继续调高心理预期,赶车回县的途中还跟自己那辆车上的搭话,问这么年轻的女孩子,真的是那种看啥啥都准的神婆? 得到的回答自不必说。 神!太神了! 自从她开始给人看相,本镇其他算命的陆续撤离,听说都搬到相邻的其他镇子去了。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那些人连跟戚敏同台比较的勇气都没有,以前吹上天的全灰溜溜走了。 整个聊下来中心思想就一个:戚敏有神通!请她请对了!今日纷争必结束!假的那方当场现形! 赶车的更加振奋,恨不得跳过中间这段路直接抵达县城,已经等不及想看后面的热闹了。 戚敏阖目休息了一路,到地方后,看马车停了她也没立刻下去,还上下打量自己一番,收拾了下。瞧着从头到脚应该都清爽了,她弯腰来到车厢门边,这时同行来给壮声势的不知从哪里搬来个脚凳,在她面前放下。 “请,敏姑娘请。” 心里感觉小瞧了这些人的狗腿程度,戚敏面上不露分毫,稳稳的踩着从车上下来。同时,她用余光扫了下周围。 这里是长阳县城,繁华程度不是镇上可以比,又因为宗平与文心坊的纠纷是目前关注度最高的事,得知今日要用非常规手段为这场闹剧收尾,等着看后续的能少吗? 等待的时间里,大家听过戚敏的事,也知道她是女人了,但还是没料到人居然这样年轻,瞧着顶多十五六岁。穿着两件式裙装,上面是个象牙白的短衫子,衬鹅卵青色褶子裙,配同色布鞋。 在康平镇这属体面打扮,这么穿就意味着在家不太做事,要么家境非常好,要么十分得宠。 不能说这搁县里就不中看了,但长阳县商户和地主多,有钱人家自然也多。 做戚敏这样打扮的也就过得去,称不上很好。 她穿着虽不富贵,也没戴什么值钱的头面首饰,但只一个照面就不会让人小看。 或许人身上真有点不同的气质,也可能是听了故事之后的心理作用,反正惊讶过后大家再去端详这姑娘就觉得不一样,和平时见的大不一样。 被这么多人盯着戚敏也不紧张,姿态放松,神色淡然,眼神从容沉静。站定后向人群投来那一瞥有种说不出的味道,很透彻超然的感觉。 这气质实在有些特别,特别到多数人一眼都没关注到她相貌本身,过了那劲儿重新打量的时候才发现,人不光年轻还很漂亮,应该是康平镇那边数一数二的美人。 像这样的,居然没在家等着嫁人而是做着看相算命的事情,真是意外。 实在太惊讶了,人群都窃窃私语起来,不断有向身边人嘀咕的―― “好年轻,十几岁的样子真的就是远近闻名的算命行家了?” “听他们说起来就感觉像在听天书,见了本人我更不敢相信,确定没搞错吧?” “你问我?看那些真心实意的狗腿,不像装的。” “放脚凳那个我见过,你看那双牛眼睛,特熟悉。” “……好像是陈家布庄的亲戚?” 陈家布庄的少东家也在看热闹的人里面,他躲都来不及,只得满头黑线干笑两声,瞪一眼不成器的狗腿表弟,从牙缝里挤出个是,并介绍说:“那是我小姨儿子。” “那你觉得这个小姨儿子会跟他们串通来糊弄咱吗?” “那太委屈他了,他都没给亲爹娘放过脚凳。” 第 27 章(狗咬狗死的指不定是哪个。...) 凑热闹这些嘀嘀咕咕的时候, 宗平已经迎上前来拱手说:“又要麻烦敏姑娘。” 戚敏向来看他不顺眼,弧度很小的颔首示意了下,绕开人就往里走, 边走边环视打量:“不是说找我来看隐世大儒, 这儿哪有隐世大儒?” …… 就算跟着的戚鸿也没想到妹妹一来就这么直接,既不坐下喝口茶, 也不听人详细的说明情况,直接甩出了这种叫人紧张的话。 一次还不够,因为太突然没得到回应,戚敏重复了遍:“让我来看的人呢?总不会第一题是让我自行判断你们之中哪个才是今天的主角吧?” 好事者眼前一亮:“可以吗?你可以看出谁是杜先生吗?” 从严谨出发戚敏又扫了一遍, 十分肯定的答道:“你们中或许有诗文还不错的, 但绝没有文道鬼才,让我从你们这些里面找出那册诗集其中一位作者,别开玩笑了。” 戚鸿给妹妹惊得心都快不跳了。 注意到被嫌弃这些读书人各种不服气的眼神,戚鸿小心挪了一步站在距戚敏更近的地方:“妹你收收。” “收收?让我?” 这时有人终于受不了被个女人当面嘲讽, 站出来质疑:“哪有算命的像你这样?你根本就是个糊弄了全镇的骗子吧?你才别开玩笑了这种程度我是不会承认的, 凭什么说这里没有诗作者?你扫一眼就知道了?你当自己天生灵目火眼金睛?” 这个话调动了一部分人的情绪, 他们相继点头。 “我也觉得太随便了,扫一眼就说没有, 从没见过这样给人看相的。” “就这居然还很灵,也不知道凭借什么。” 那长衫青年话音方落发现自己被盯上了,戚敏从漫无目的随便看看切换到重点查看的状态, 查看的对象就是这质疑她的。看了几个呼吸之后,人轻笑一声:“凭借什么呢?可能是我一眼就知道你是后娘养的现在的娘和生母是姐妹她特别会做样子人人都觉得这女人非常好还羡慕你虽然没了生母但是你爹后娶这个不是生母胜似生母。实际情况你自己心里有数,我看你心中火不小, 很愤怒吧,难道不是做梦都想考出功名然后用同样的手段回敬他们?” 这一刻满室寂静。 同青年不熟的感觉好像在做梦。 这都什么跟什么? “你说蒋闻她后娘不好, 他们之间不似看起来那么和谐实际情况是水火不容?” “开什么玩笑?” 被这样反驳戚敏也不慌张,人特平静的注视着因她方才那番话感到震惊的长衫青年本人及他身边两个至交好友:“叫蒋闻啊?你们懂什么蒋闻?怎么不听他自己说说?我方才那番话有任何地方讲得不对?” 成为焦点的蒋闻身上冷汗都滴答下来了。 虽戚敏过来那些康平镇人都把幸灾乐祸写在脸上了。 ――“活该”“就知道会这样”“所以为什么总有人想不开找虐?”“全镇公认的算命之神怎么可能是寻常角色??”…… 蒋闻本就因为被拆穿了家里真实情况而震惊,又因心事曝光而惶恐,居然还要被这些人奚落。 他已经准备抵死不认了。 理由很简单,我为什么要当众承认自己这些阴暗想法?有益处吗?虽然对不起这个似乎真有几把刷子的年轻姑娘,但是人呢总得保护自己。 就在蒋闻开口之前一刻,他好友从惊吓中缓过来了,难以置信反问过去:“你怎么知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蒋闻整个人僵掉,咔咔扭头朝好友看去。 好友:…… 哦哦。 “我是说你从哪儿看出蒋闻兄是这样?太假了吧?难道不是认识他知道他家由后母做主才顺着编了点话?做人可得讲良心,缺德事少干。” 戚敏:…… “是啊,做人可得讲良心,缺德事少干。你朋友知道你私下惦记他心上人吗?你这么善良应该不是故意给乱出主意把好朋友往沟里带准备在他大失败后挺身上位抱得美人归吧?你这追爱军师当得真好,太好了。” 这下焦点由蒋闻转到他铁哥们身上。 所有人直勾勾盯着他铁哥们,继续震惊。 最不能接受的还是他们旁边没吭过声的另一个兄弟,人彻底傻了,木着脸转身看向帮他出了半年主意的好兄弟:“丁魏你居然……你……” 丁魏慌得要命立刻否认说:“我没有,是她挑拨离间血口喷人!” 哪怕被人伸手指着戚敏还是那样,她看看刚才曝光了名字的丁魏,再看看因为刺激太大曝光他名字这个穿着紫檀色长衫的青年。 “你两个朋友我都说了,也给你个建议好吧?你现在喜欢这个姑娘不是你的良配,放弃对彼此都好,假如你铁了心且真把人娶进门了,不出三年两看生厌,不出五年头上带色儿。” …… …… 戚鸿活像生吃了半斤花椒,整个麻了。 随他一起来保护妹妹的堂兄两个也没好多少。 一来就这种力度? 这么直接? “妹啊……别忘了正事,还有正事。”不要再讲头上带色的风流韵事了。 戚敏果然把同情目光从紫檀长衫青年身上收回来,看向宗平:“你让我辨谁?总不会真要我自己从人堆里把主角请出来?” 说这话时,戚敏居然离奇的从宗平身上看到一丝感动,那一刻她都怀疑自己眼睛坏了。 不明白这个男主又发什么疯,但不重要,在戚敏的催促之下他已指出冒牌货所在之处。戚敏顺着看过去,就很没劲。 “是假的。” 冒牌货肯定不能当场承认啊,梗着脖子骂了回去:“你才是假的,串通好构陷老夫来的。” 戚敏都累了:“为什么呢?为什么总让我碰上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你说你是隐世大儒?你不是靠扒着隐世大儒吸血活到今天的吗?虽不清楚姓甚名谁,但我知道你本来就是造假的行家,是做假书画的吧,字估计不错,也有那么些文化底子,端着架子很能唬人啊。啧,虽然一直都觉得宗平不是什么好人,你也人渣得足够别致了。” 刚才因为感觉戚敏对自己嘴下留情稍微感动了一下的宗平:…… 好的,好的。 我承认不是好人,没必要骂他还捎带我吧? 一个照面就被拆穿了身份,骗子的心理防线眼看要崩溃,这时混在看热闹的人群里肩负着助阵使命的赶紧开口:“这是你自以为是的说法,有什么证据?你这女人是不是太狂妄了?说话要负责任的。” “没问题我可以负责。”戚敏回头看向跟她来的几个,“把他绑了,我们去他住的地方看看,冒充杜先生的时候没闲着哈?做了不少假书画?打算坐实这个隐世大儒的身份就拿这些去卖钱?” 听说要去搜他落脚处,骗子彻底慌了神,他落脚处的床下真就堆着几箱卷轴,主要是杜牧那几首特别有名的诗,比如《山行》《秋夕》《遣怀》……尤其那首《秋夕》他做了得有二十卷,准备在诗集脱销杜牧彻底扬名之后把他们分别卖去不同的地方。 这是送上门来的发财行当,不想居然被个女人拆穿了,还是一眼下来就拆穿了。 对方一没要他生庚,二没走近细看,隔那么远瞧了两眼居然就把他是假的以及真实身份是什么说得明明白白……搞诈骗的一般来说是比正常人更能承压,但并不意味着他就不会害怕。 假的杜先生唯恐戚敏说出更多,准备假装震怒拂袖而去,刚拂完袖,就被从康平镇跟来看热闹的一左一右拿住了手膀子。 骗子张嘴要斥,嘴里被塞了一摞酥饼,堵得严严实实。 “粗麻绳呢?” “马车上有,我去拿。” “搞快点!绑了咱去搜他家,完事儿直接扔去衙门,还赶得上吃宵夜。” “宵夜的话谁请?” “宗平。” “当然是宗平。” “混混要知道感恩。” 之前就说过,这个假的杜先生不年轻了,至少五十多,看着很有隐士高人那味儿。现在扒皮结束你再看他,人被一摞三个酥饼噎得直翻白眼,拼命挣扎却被两个青壮扣住,怎么扭都无济于事,只是让自己难看而已。 同他相比,戚敏从下马车到现在就没慌过一时半刻,看了三人的相扒了一人的皮竟然还是波澜不惊的样子,浑身上下都写着三个字――小场面。 两边高下立判。 本来持怀疑态度的都无限倾向于相信了,一方面蒋闻他们三个刚才的反应就很奇怪,活像被踩到尾巴。再回想一下敏姑娘和杜先生对垒的模样。 一个如操左券,一个难掩慌张。 “太厉害了,敏姑娘真太厉害了,就那么看了一眼,奸人无所遁形。” “亏得本少这些天对他礼遇有加,敢情是个骗子!还是专业造假的骗子!” 看看这个一面倒的局势,再看看被狗腿子们请到一旁悠闲坐下吃着好茶用着糕果的女神仙,骗子知道自己再没机会了,就连眼神都失了高光,只剩恐惧后悔。 忽的他想起来,自己是受文心坊所雇,哪怕今天宗平说要去康平镇搬救兵文心坊的也递过眼神让别慌,他们似乎有安排,貌似去请了县里有名的大师来斗这女人。 大师呢? 快来了吧? 应该会设法将局面扳过来吧? 已经被绑成麻花的骗子爆发出最后的希望,心说文心坊在县里势力大,他们还是禹州府那边高门望户的旁支,有根基有人脉只要发力保他不难。 对,没错! 他可是文心坊请来的人,和那边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戚敏看似在悠闲吃茶,也回答一两个问题,但没疏忽骗子那边。看到这些情绪变化她就挑眉问:“你还在抱什么希望?觉得会有人来相救?总不是在等文心坊的东家?” 这时候,一个大嗓门从人群外围传来,而后看热闹的人群好似摩西分海,哗的分到两边。那中间被腾出一条过道,有个满脸怒色的中年人快步走来。 “下人告诉我这个杜先生是骗子啊?我还亲眼看过他拿来的手书原稿,写那么好,居然会是骗子?我始终不敢相信有没有谁能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戚敏瞥一眼这个东家老爷,在一旁哥哥手心里写下四个字:贼喊捉贼。 戚鸿心中一凛。 他很想跟妹妹一道揭发这事,又想到文心坊确实不是个小作坊,在县里就积攒了好人缘,听说在府城那边有靠山,是普通人得罪不起的那种存在。 戚鸿极小弧度摆了下手,示意妹妹别管。 戚敏果然不再多言,看着周围人七嘴八舌的同文心坊东家说明,这些人都不怀疑事情是文心坊主导,对于这家老铺子全是同情,认为他们肯定是被糊弄了,这一切都是老骗子搞出来的,女神仙也说这骗子专业造假有手好书法包括学识都还过得去,他必定就是靠这些让东家相信了,只差一点就要毁人清白。 “你们相不相信,这会儿要是取出他嘴里塞的酥饼这混账还能一口咬上金老爷,他自己左右完蛋了,肯定给金老爷泼脏水。” “摊上这事,着实倒霉。” “事情过后金老爷您该请个道士来做法,在家里烧点陈艾。” 金老爷苦着脸道:“哪顾得上这些?” 他走到据说是女神仙的戚敏跟前,拱手作揖:“这次多亏姑娘,帮忙揭发了丧良心的骗子,姑娘大老远赶来,在县里的食宿我们金家包了,真是太谢谢你。” 这还没完,人居然还去牵住宗平的手,红着眼愧疚说道:“对不住啊年轻人,是我们没看穿他身份,让你受了天大委屈,我金家愿意赔偿,请你一定原谅这次。” * 后来宵夜时,一起来保护戚敏的堂兄说:“文心坊这个东家老爷真是大气量的,今儿那么闹完他家多少要受影响,人居然还能毫无芥蒂同妹妹道谢,说要招待咱们,又向宗平赔罪赔钱。本来闹那么僵他几句话就使气氛缓和下来,刚好宗平觉得刘家的技术粗糙,这次遇难给他的帮扶也不够,好像准备换掉刘家考虑同文心坊合作了。” 旁边兄妹俩同时愣住,而后一脸唏嘘。 这反应……不对啊。 戚文戚武狐疑看来,问怎么了? 戚敏拖长音唔一声,扭头对亲哥说:“要不哥你来讲。” 戚鸿死鱼眼回看过来,脸上写着:真的吗?你认真的?让一知半解的我来说明? “是这样,那个金老爷出现的时候,敏敏在我手心写了四个字。” “什么?”“什么字?” “贼喊捉贼。” ……! “不是吧?敏敏你说这是文心坊自己搞出来的?穿帮了才整这出弃车保帅?那这个金老爷岂不是装出来的好气度?他是个芯子黑透了的芝麻汤圆?” “有点侮辱芝麻汤圆了,但情况确实是这样。事是他搞的,人是他找的,钱是他挣的,现在出事了有倒霉鬼被推出去顶锅,他装得好一点博了同情不说还让宗平动摇自己,宗平肯定和你刚才一个想法,觉得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文心坊先前对他那么坏全是骗子从中作梗,非其本意。” “敏敏当时就看出来了?” 戚敏慢吞吞吃着东西,点头应道没错:“我看出来了,还告诉哥哥,哥哥觉得咱们过来只是帮忙辨认杜先生的,事办成了就好不要过多树敌。” 对此戚鸿不否认,表示就算在姓金的身上吃了大亏也是宗平自己的问题。 他不长记性,撕破过脸的居然还能心无芥蒂继续合作,这合作出任何事不都只能怪自己?难道还能怨已经看出迹象的不提醒他? “话是这么说,还是太让人意外了,金老爷看起来实在不像那种……” “那个造假的骗子看起来还一身仙风道骨呢,要是缺德鬼都把缺德摆在明面上了,还能这么顺风顺水吗?就没几个坏人会把坏字写脸上。”戚敏以前看过不少社会新闻,现在看过不少人的命,在这方面她特有发言权。坏蛋呢十有八/九就是阴着坏的,把劣习明摆出来那种,通常是小偷小摸反倒做不成大案。当然不绝对,但很多都是这样。 戚敏还说:“谁也别替宗平担心,这个金老爷的确心机深沉并且有靠山,他背后有个庞大家族,但是狗咬狗的话死的指不定是哪个。” 爽文男主从来就不怕这种地头蛇,地头蛇要不然是小弟,要不就是经验包。不小心点别说家产搭上,漂亮闺女都要白给,甚至白给了才是个妾。 当晚戚家兄妹留宿在县里客栈,得到掌柜热情招待。次日用早膳时,又有人特意赶来套近乎,问家运问财富问科举问身体健康……当然也不会少了算姻缘的。 戚敏一般不做理会,偶尔看一眼,应一声。 可能因为昨天的事传得太神,县里的全都知道她和一般算命的不同,称一声女神仙不为过,有这等本事傲慢似乎就不是什么难以宽恕的罪过。没得到指点的也就暗道一声可惜,早知道昨个儿就该去凑热闹的,像蒋闻他们好友三人,全都得到了指点,真是好命的家伙。 又说起来,没想到那三个里面至少两个不是直肠子的老实人。 蒋闻跟后娘不对付,另外两个居然看上了同一个女人,这女的还不安分…… 要说昨天最惨当然是冒充杜先生那个,人被绑了,假卷轴被抄了,哪怕从前没犯过其他大案也不会有好下场,再查出点什么那就是流放起步最高杀头。 还有第二惨的。 不是蒋闻,也不是他铁哥们,而是他们同时喜欢的姑娘。本来除了他俩还有其他人也喜欢,背后好几个在发力,全想娶回家去。 现在不敢了。 五年内头上必带色儿这个批命吓退了她几乎全部的备胎。哪怕备胎不甘心还想坚持,备胎家里也不干。 这姑娘被牵连得这么惨,会不来找戚敏算账? 于是早膳刚用完,打人的来了,戚文戚武和戚鸿一看状况不对,人手一张条凳往前顶住。 “敏敏你上楼。” “听哥哥的,上去。” 戚敏连起身都懒得:“上去?上去干嘛?就这点小场面本姑娘会怕?各位父老乡亲我今儿就把话撂下了,谁替我赶走这些苍蝇老鼠我就答他一问,只要我会看的哪方面都成。” …… 大惊喜! 奔着求指点而来但是没得到解答正感觉遗憾的大家顿时精神了。 “我来!我这就去叫兄弟!” “就这一家还叫什么兄弟!看我的!” 大家有家伙的抄家伙,这就要跟来找戚敏算账的决战客栈门前,便当此时,掌柜支棱起来扭头去提了一大壶开水往前冲,边冲边喊开水来了谁敢在客栈找事就要浇他一身! 逼退第一波之后,他直接安排起跑堂的:“金山你去!上衙门找邓捕头带人过来就说有抄家伙的来我们客栈□□,让他马上来抓人。” “掌柜的!” “掌柜的你做个人!你也知道昨儿那出,我们家姑娘等于砸她手里了,找她算账有什么错?!” 错不错掌柜的才不管,他只知道自己要把握住这次机会,于是正义凛然训了回去:“谁让你们对号入座的?你承认她说的是你家那个不就是说你家的确实钓着不止一个人呗?你们才该做个人,生了姑娘不好好教,这都什么德行!” 来打人的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你这是助人下石!我不跟你废话,你让开!”男人连滚烫的开水都不怕了,还是要冲,嘴上说他今天一定要收拾了戚敏,不然就不是男人。 眼看刚稳住的局面又要乱,戚敏托腮,慢吞吞咬了口红糖米糕:“唔,连媳妇儿都守不住的,本来也没多男人。我说你来之前就没照照镜子吗?头上都绿了。” 客栈里的大家都听懵了,戚敏还嫌不够,慢吞吞嚼了两口香糯的米糕,感叹道:“我就说好人家的女孩儿轻易也干不出那缺德事,看了您才知道原是家学渊源,失敬失敬。” 第 28 章(还买地?) 您的正文内容已出走, 如需找回,请在晋江文学城订阅本文更多章节别管怎么看,你很难相信这是他的作品, 就算没人跳出来控诉, 一部分读书人还是说出了自己真实的感受:“无论怎么说就是难以置信这是宗平写的,别说我心胸狭窄, 读过书做过学问的人都该知道这有多不合理。过去将近二十年他没表现出有任何诗才,突然拿出这种作品难道不可以质疑?” 还有生怕没读过书的不理解,为大家体贴说明的―― “这好比幼童没学过爬没学过走突然有天就会跑了;好比本来连针线都不怎么拿, 转身请出一幅绝美绣图说是自己作的。你们觉得这合理吗?” 这么说确实…… 听热闹的有点动摇。 就在这时宗平出去露了面,问怎么不合理?戚家姑娘突然会算命没人奇怪,写个诗还能比命理更难学吗? 抬戚敏出来就很妙, 听热闹的寻思了下,感觉有点道理, 又点点头, 站回去。宗平趁势向质疑他的读书人发难,局面自然走到戚敏预料中那一步:宗平不堪受辱当众说要证明自己,向提出质疑的那些读书人里据说最有天分最有前途的孟二郎下了战帖, 准备斗诗。 戚鸿想到妹妹说有情况第一时间告知, 人听说就匆匆赶回家,嚷嚷道:“我的妹啊!又让你料中了!宗平气不过要向全镇的人证明自己, 他挑战了孟学, 两人居然打算请我以前求学的青山书院夫子移步下山来做裁断,来真的他们!” 戚敏只看过一点点原文,对孟学没什么印象, 不过想也知道能被文抄公选中做垫脚石,那他在所有备选里面必定是最优越的。 这个时候戚敏还在盘算, 她内心也挺复杂,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忽然听见哥哥吐槽说:“这个宗平就不是个东西,被怀疑诗才来得太突然他居然拿妹妹你出来挡刀,说玄学命理的东西更难你都能突然开窍,他算得了什么?” 只听见一声闷响,戚鸿吓一跳,定神一看是妹妹拍桌拍的。 本来还在考虑现在就搞原文男主会不会仓促一点,感觉之前踏春会有点把他镇住,两人应该能有段时间井水不犯河水的。结果好家伙这男主还挺会利用手边资源居然这么洗白……戚敏心里干架的小人也不干了,达成一致,搞宗平! 正面时机不成熟就偷偷的搞!不给他个厉害将来还得有多少无辜学子惨做踏脚石?被文抄公打脸还要向他低头赔罪这回事,正义神婆看不下去了。 * 因为要请有名望的夫子来做裁断,时间上自然不会太仓促,正好宗平希望这次影响力足够的大,能为他带来尽可能多的好处,是以他们约在了两天后,等这两天说是调整准备,实际就是留给事情发酵用的。 天公作美,约定斗诗的那天日头很好,抬起头万里无云碧蓝一片。 准备一决高下的两人本来议定在茶馆比斗,过去一看,凑热闹的人忒多,茶馆毕竟小了些,压根就挤不下,于是临时变更了场地,挪到更宽敞气派的四方酒楼去了。 酒楼那边配合着重新布置了堂子,好了之后本地一些有名望的先生陆续进去,然后才是来开眼界的同辈读书人,没怎么读过书纯粹只是看个热闹的排最外面。 暗地里照妹子说的搞完事后戚鸿也加入了围观队伍,戚家来的还不止他,还有隔壁三个堂兄――戚文、戚武、戚双。 靠戚掌柜开的后门他们被安排到很好的位置,因出门之前听戚敏说今天日子不一般,搞不好事态发展也会不一般,兄弟几个都很期待。 后来发生的事果然看傻了凑热闹的所有人。 斗诗嘛,肯定不会只写一首,跟着过来作见证的本地几个最有名望的夫子就商量说,他们分别出一题,让宗平和孟学依次作下来,然后综合评断。 这一口气拿出来的就有五个主题。 草木、山水、清明、情义和劝学。 夫子们让依序作,每燃一炷香就得答一首,当场评断,哪边能赢三首就算赢了。对这个规则宗平表示无异议,孟学也没有,这个时候他俩对自己都有信心。宗平呢已经根据主题在匹配合适往外拿的诗,孟学得知是这五个主题也松了口气,这还比较常规,没有十分刁难人。 草木山水但凡写诗的都经常碰,节气和劝学写的频率不是那么高,他也有经验,情义要想一想。 读书人嘛,还是年轻的读书人,经历的事不够多。尤其他因读书天分好路走得比较顺还没有非常深刻的体悟,孟学比较没把握的是情义这题,他又想着只要把前面赢下来,第四首或许都不用写呢? 实际情况真如他所想吗? 显然不是。 他写得很多很有心得的草木山水都输了,并且是毫无争议一败涂地,宗平拿出来的东西比他好不止一两级,那好到让满堂读书人听完眼放异彩连连称道,几位夫子也在暗地里做眼神交流似乎是没想到本镇还有这么个被埋没的天生诗杰。 以前说到康平镇的青年俊才,首先要提到的就是孟学,他都没去拜名师就已经考上秀才,将来中举也有可能。 但是今天,在两首诗过后,孟学被遗忘了。 从前称赞他的都转头称赞起宗平,这还是理所应当的,经过前两轮他信心已经被击垮,孟学感觉自己面对的是个庞然大物,没可能赢,他很想从这里消失但开始就约定好了五局三胜,现在才刚结束两局。 认输吗? 在这里认输好像更要被人耻笑,读书那么多年啊,他不能连坚持到底的勇气都没有。 虽然已经有些绝望了,孟学还是打起精神,准备做第三首。等待的时间戚双竖起大拇指,很小声和戚鸿咬耳朵:“妹妹厉害,我们都觉得孟学铁赢就她说有好戏看,你看看这……” 戚鸿有点迷茫。 过一会儿才同样小声回复过去:“我觉得,我妹指的不是这个。” “……?什么意思?” 戚鸿让堂哥靠近点,更小声道:“我妹是让咱们来看宗平热闹的。” 看宗平的热闹??? 这说法很让戚双费解啊,虽然他只是认字根本没什么才学,听满堂读书人夸完两圈也知道孟学那个诗给宗平提鞋都不配。差距明白着呢鸿弟居然说敏敏不看好宗平。 难道从第三首开始孟学要爆发?两人斗到第五局孟学后来反超? 可是戚双横看竖看都觉得不像。 看看正在构思那两人的神态表情,宗平十分镇定,孟学已经把紧张写在脸上了,哪怕他尽量在克制,还是能看出焦虑不安。 这个对比之下谁都会觉得孟学没机会了,他稳输。 “认真的吗?咱妹真的看好孟学?” 戚鸿寻思了下,摇摇头:“也不是看好孟学,反正妹妹的意思宗平应该不会赢的。” 宗平不会赢,不就是孟学赢了?咋的还能打平? 戚双被戚鸿这种不负责任的剧透搞得一头雾水,虽然一头雾水,之前发生的事让戚敏在全家心里树立了权威,都本能觉得敏敏不会错。 就这时候,第三炷香差不多也烧到头,宗平自觉上前一步,在满堂注目之下念起他的第三首诗。 料想应该是才过了清明,所以出到这个主题。提到这,接受过义务教育的估计多半人本能想到的都是杜牧的那首。 宗平也是毫不犹豫选了这首,这首好啊,非常好。全诗没有特别需要修改的地方,照原文搬出来就可以。他稍微酝酿一下,就念出来。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当他念完第一句,出题的秦夫子本来期待的表情就僵住了,然后是疑惑,恍然,气愤,秦夫子努力在克制。宗平念完,堂里已经有人叫好,另一边的孟学也是满身落寞准备认输。 秦夫子站了起来,他严肃的看向宗平,问:“这首诗,确实是你刚才作的?” 宗平感觉不太好,还是点头应是。 这下秦夫子勃然大怒,伸手从袖子里摸出一张叠起来的纸,递给一道来做评断的其他人:“请各位看看,这是昨日不知哪个送到我书房的。都知道前阵我送走了叔父,才料理好回书院不久,收到这首诗感觉触动,以我的情况近来也不当让人写欢喜的诗,顺势定下清明这主题结果难以置信。” 几句话的功夫,那张纸已经被展开,让挨着坐的几个都看明白了。 被请来做裁断的夫子都感觉被欺骗愚弄,也是勃然大怒。 “岂有此理!” “竖子竟敢欺世盗名!” “宗平你说这诗是你当场所作,为何秦兄昨日就收到这个?上面写得清清楚楚,写诗人姓杜,叫杜牧来着。” 小李杜的好多诗就是美,很有唐朝那种浓艳风格,读起来缠绵悱恻。 在宗平的预想中,这册诗不光要给他赚到第一桶金,还要打响名声,帮他结交些贵人,以方便将来。至于龟缩在暗处那人,宗平不打算主动去抓了,他想到只要自己对身边人严防死守不留下任何资敌空间,这家伙捞不到好处迟早要跳脚,到那时候没准自己就送出来了。 就这样,宗平同他合作的商户签下契书,没两天几十首诗就送去那边,商户家估计这回能赚不少,把人力全投进去忙翻了天。 这样紧赶慢赶着,不到一旬,首批五百册就做好了。 虽然从用纸到排版到封面到装订都普通得很,书的内容却很不普通,宗平以及合作的商户都相信他们能赚大钱,打算先把已经成册这五百本卖出去,回笼些钱,再印第二批。 这五百本康平镇和周边其他镇子加起来估计也就勉强吃下,镇上嘛,读书人不那么多,读书人也不是谁都会买,只要同窗有一本大家就可以借阅,市场还是比较小的。 在宗平的规划里,这五百册卖出去试试水,也看看每个镇大概能吃下多少,以便估计后面的印刷量。后面第二第三第四批他准备卖去县里,在县里也脱销就直接布局府城。 有这册打下的基础,将来的甚至可以直接在外面发行,他不见得还要回到镇上。 这个春末,宗平相当忙碌,忙归忙,为了以后也能得到戚敏指点他如约送了答谢过去,戚敏顺便看了他最新的流月流日,等人一走,就跟哥哥戚鸿嘀咕起来。 “我看他月内要生大气。” 戚鸿还在翻看宗平送来的茶砖及糕点,忽的听到这句,来了精神,问怎么说? 第 29 章(我就是看到什么说什么,没...) 您的正文内容已出走, 如需找回,请在晋江文学城订阅本文更多章节 就这样,宗平同他合作的商户签下契书, 没两天几十首诗就送去那边, 商户家估计这回能赚不少,把人力全投进去忙翻了天。 这样紧赶慢赶着, 不到一旬,首批五百册就做好了。 虽然从用纸到排版到封面到装订都普通得很,书的内容却很不普通, 宗平以及合作的商户都相信他们能赚大钱,打算先把已经成册这五百本卖出去,回笼些钱, 再印第二批。 这五百本康平镇和周边其他镇子加起来估计也就勉强吃下,镇上嘛, 读书人不那么多, 读书人也不是谁都会买,只要同窗有一本大家就可以借阅,市场还是比较小的。 在宗平的规划里, 这五百册卖出去试试水, 也看看每个镇大概能吃下多少,以便估计后面的印刷量。后面第二第三第四批他准备卖去县里, 在县里也脱销就直接布局府城。 有这册打下的基础, 将来的甚至可以直接在外面发行,他不见得还要回到镇上。 这个春末,宗平相当忙碌, 忙归忙,为了以后也能得到戚敏指点他如约送了答谢过去, 戚敏顺便看了他最新的流月流日,等人一走,就跟哥哥戚鸿嘀咕起来。 “我看他月内要生大气。” 戚鸿还在翻看宗平送来的茶砖及糕点,忽的听到这句,来了精神,问怎么说? 戚敏寻思了下:“生意不好做吧,他这个月要动肝火,严重的话还可能因此犯病。” 这下子,戚鸿不明白了:“这不是天上掉钱的事?拿咱爹来说,别看他那么不齿宗平,真等诗集出来了肯定还是会掏钱去买,就算贵一点也会买。妹妹不常出去可能不了解,外面给他的评价是不高,对他先生那真是赞誉有加,除了眼瞎收错学生之外没什么可以挑剔。” “这我知道。” 不敢说杜牧就是完人,但他的确配得上各种褒扬。并且人家也没收过这缺德学生,是宗平主动碰瓷来的,欺负杜先生不能跨界辟谣。 这个戚敏都不想说了,她直接回答哥哥疑惑的问题―― “我说生意不好做不是指诗集卖不出,是相反的那种情况。” “太好卖吗?” 乍一听感觉荒谬,东西好卖居然也能成为生意难做的理由,这太匪夷所思……等一下!戚鸿想到了!当一件事好处巨大的时候,就会有人想参与进去分一杯羹,宗平根本就没法垄断这生意,只因诗集太好仿了。 想到诗集开售之后,有更大的商户看到其中利益也去印书并抢先卖到外面,那宗平可能是会气死。 “怪我太有底线,但凡我缺德一点也把这个钱赚到手了。” 戚敏瞥一眼惋惜不已的哥哥。心说你怕不是太有底线,是咱爹有底线你唯恐干了缺德事被亲爹带头扒皮赶出家门。 这眼神过于意味深长,戚鸿感觉出来,问她又怎么的? 戚敏笑道:“你发不了这个财,都说了,哥哥运气在土地上。” “说说嘛,说说而已,再说你看我现在都还在存买地钱。” * 戚家兄妹这次聊天之后不久,宗平与本镇刘姓商户合作印刷的小李杜诗选开售了。 合作之初就说好了卖书的事由刘家负责,宗平第一提供内容第二监督质量第三参与定价第四策划宣传……为造出足够大的声势,宗平让刘家人在铺子门口拉了横幅,还往酒楼茶馆这种地方安排了托,力求在最短时间里让读书人都知道诗集开售了买回去看过的都说好价钱再提三倍都值。他们甚至用了饥饿营销的手段,开售就说库存不多,错过不知道还要再等多久。 “宗平恩师”通过斗诗赛声名大噪,这才一旬左右劲儿还没过,就赶上这种力度的宣传,能不吸引读书人前去购买? 这个诗选的定价是贵一些,但有什么关系?这年头难道还有不贵的书? 加上读书人很多是全家合力供养的,他本身对钱没概念,听说内容好自己手里也还宽裕就下手买了。买回去一看,好家伙! 别看宗平人品不行,做这个书的内容真的很好,买到的爱不释手,朋友好奇想借阅都够呛。 买的人说还没看够,要细细回味,不方便出借。 本来只打算借来瞅瞅的很多因此改变了想法,一时间,刘家铺子的生意红火至极。 就算知道会成功,真的到这一天宗平还是激动不已,他心里激动,嘴上特虚伪居然对外表示自己也不是为了钱,主要还是希望所有人都知道他先生。 “我呸!他不是为了钱?他要不是为了钱能狠心把自家血亲全撇开?宗家又不是没人了,那么多去找他说项结果都没搞成,这就是个自私鬼!忘本小人!” “宁可跟外面的搭伙也不给自家人脸面,他是记恨咱们,记恨咱们在他爹死了之后帮得不够。” “还不够?要多少才够?他以前那么不像话,要不是咱时时接济杨氏得要哭瞎,他娘俩日子早没法过了。” “就是个没良心的东西!白眼狼!” …… 被撇开的宗家亲戚全都恨得牙痒痒,那书卖得越好他们越恨,骂起宗平真是一点儿也不嘴软。 反倒是外面人,有些心思活泛起来。 诗集热卖两天之后,戚秀才家来了个客,是文氏娘家姐姐,姑且称作大文氏。 这个大文氏同样嫁在本镇,夫家姓黄,黄家人没两个好好读书的,同戚家显然不是一道,之前走动不是那么多,这日突然造访显然是揣着事来。 实际也正是这样,有些生疏的老姐妹两个稍微寒暄几句,大文氏就把话题带到她关心的事情上了:“我来的路上听到宗家人在数落宗平,你说这人吧……浪子回头之后看着挺有本事,这回就赚好多钱,只是这个为人,也不知道究竟是好是坏。” 第 30 章(她能成仙那老娘得是王母娘...) 这一折腾, 日子稀里糊涂来到小满时分,白日渐长气温渐高,雨水好似也多起来。前两个月的雨还绵绵的, 落在大片叶子的树上会发出细密好听的声音, 最近雨滴大颗很多,吧嗒吧嗒往地上掉。 镇上铺的青石板路, 下雨天不会很泥泞,但戚敏唯恐湿鞋,一变天就不肯出门,近来老实很多。 待家里时间一长, 就多少会闷。 戚敏不爱碰针线, 打扫和浆洗的活也请了本镇一婶子在做,她混时间的方式就那几种。要不坐家里发呆听秀才爹教小孩子读书;要不跟娘和哥哥闲侃,再不然就只能上隔壁去。 这天人起得稍微晚点,因为昨夜睡得不大好, 断断续续的总在做梦, 睡过了时辰起来感觉精神也不是很好, 穿好衣裳走到镜台那边想把睡得乱糟糟的头发梳顺,就发现不对劲了。 戚敏房里是面铜镜, 照得肯定没有水银镜子那么清楚,也足够让女神仙发现自己身上的变化。 刚拿起的木梳又被放下,戚敏披着她及腰的长发开门出去, 和文氏撞个正着。 “你这闺女越发惫懒了,这才起床不说,竟然蓬头垢面的出来。”文氏想轰她回屋洗脸梳头, 自己则要进灶屋去给盛粥,没来得及走开就被戚敏喊住。 “娘别急着走, 您走近点给我看看。” 文氏笑道:“有什么好看……” 忽然她发现女儿不是在看她今日打扮,眼神落在她面上呢。 不是吧? “我命不对了?要出啥事?” “您没事……” “那是你爹?还是你哥要不好了?快说啊别急死我。” 戚敏说她看自己的面相是长辈有意外,头都顾不上梳了赶紧出来,一看亲娘―― 好家伙,居然也是长辈有意外。 那么问题来了,她和娘亲文氏共同的长辈是谁呢? “你奶奶!” “对吧,是奶奶。” 照她穿越这本书的设定戚老太太是在世的,老人家最早跟随俩儿子从老家村里搬出来,很长一段时间她都跟着大儿过,问题是她大儿也就是戚掌柜有仨儿子,成亲前他们三兄弟还能挤挤,要成亲那必然各自都得有单独一间房,孙媳妇一进门隔壁猛的就拥挤了。老太太自然从那边搬到戚敏他们家里,之前戚鸿长时间在书院,家里平日里才三口人,多个奶奶没任何问题。 但是老太太觉得有问题! 这个老太太不是那种好脾气的笑弥勒佛,她是个风风火火的素质老太,以前在农村跟人吵习惯了,干事情风风火火,骂人噼里啪啦。 搬过来住了没几天,老太太感觉不行,她这么住着小儿子的蒙学班可能要完,让她忍住别那么大嗓门她又记不住。 寻思几天之后老太太做了个大胆的决定,说在镇上闲着也没劲,反正现在身子骨还好她打算回老家去,把老房子守着,喂点畜生种个地。 这个决定提出来的时候遭到俩儿子强烈反对,他们不能接受自己在镇里过舒坦日子放老娘回乡种地这个事,都在想办法打算把院子扩充一下。但老太太想好了人非要走。 老太太那脾气可比她俩儿子俩儿媳暴躁太多,说要就一定要。为了能顺利回乡她还不客气贬损了镇上,讲镇上住着拘束不说做什么都要花钱,回去乡下能省不少,还有老乡亲陪着说话。 总之当娘的铁了心要给儿子减负。 做儿子的最后还是领了亲娘的情,给她送回去,把老房子收拾妥当,并问候了村里的亲戚长辈请吃了饭才回镇来。 最早那两个月不放心啊,后来发现老娘过得不错,人瞧着精神矍铄中气十足,也就随她老人家去了。 老太太上次见儿孙是过年那会儿,当时蒙学班停了嘛,天寒地冻的也不好种什么,她带着两大背篓的腊肉进镇住了个把月。过完年任谁挽留都不好使,带着孝敬钱麻溜回去捉小鸡崽了。 戚敏搞这些事完全是在老太太回乡之后,又因为这百来天太刺激,好戏一出接一出的居然谁也没想起跟老太太报个信儿,直到今天…… 文氏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作为儿媳简直不孝,这就懊恼起来。 戚敏生怕她自闭,赶紧插了嘴:“我得去隔壁确认一下,我哥人呢?把我哥找回来。” 说这话,戚敏就要往外走,文氏赶紧将她拽住:“你回房收拾好,我去隔壁让你伯娘过来一下,至于鸿儿就让阿文阿武他们去找。人用完早膳就跑出去,估计在茶馆那边。” 母女两个分头行动,戚敏去洗脸梳头,文氏去联系隔壁。 人去到隔壁把事儿一说,不光戚敏伯娘,包括三个嫂嫂以及因媳妇儿有孕在身耽误了会儿尚未出门的戚武都愣住了。 “妹妹说奶在乡下出事情了???” 乍一听说戚武就感到慌张,他本能般的要冲出去,刚迈出一步就被当娘的叫住。 “你婶还没乱方寸,你急急慌慌个什么?有点男子汉的稳重。”训了儿子之后,伯娘追问,“敏敏具体是怎么说的?弟妹你讲清楚。” 文氏为难道:“我一听说也慌了神,没仔细问,不过应该还有余地,敏敏说想看看嫂子你们的气色,还有就是得把我家那人找回来,戚鸿大清早吃过饭就跑出去了。” 伯娘点头:“我跟你去见敏敏,老二去找人,尽快带鸿哥儿回家。” 有具体的安排戚武就踏实多了,连忙应下,这就飞奔出去。伯娘随同文氏去隔壁,她三个儿媳妇能等得住吗?白氏和唐氏兴许可以,二媳妇王氏是咋呼人,平常哪儿有热闹都要去凑一下,这时也是,人挺着肚子就跟上去了。 毕竟怀有身孕,肯定不能像别人那么健步如飞,等她走进戚敏所在的内院结论已经得出来。 “就是奶奶。” “老太太咋?是怎么个事儿?” “意外吧,撒手不管的话就这两天会摔伤,轻则修养三五个月,重则将来走不了路。” 听见这话的几个脸都白了,不止是戚敏娘、戚敏伯娘和二嫂,还有听见成串脚步声心有疑惑便给学生布置个默写任务自己以添茶水为由走出来看情况的秀才爹。 这太突然他手一抖把茶碗盖都打了,一声脆响使几个女人同时转头。 “他爹你不是还在上课?没水了吗?我给添去。” “我都听见了,娘要不好我还能安心上课?我还是人?敏敏你看怎么能救你奶奶,有办法不?” “有是有……” 跟前几人看到希望,催促道:“什么?”“是什么?”“说啊。” “命里面把人生的遭遇分为两种,一种是注定要经历躲也躲不掉的,还有一种机会事件,就是人在一段时间内在特定方面很幸运或很倒霉。我奶就是这情况,她后面这阵儿犯那个,犯得特别厉害,我们不插手几乎必定会……唔,要避开也容易,让我哥他们回去老家将奶奶接出来,小心照看。” 戚敏这样解释之后,她爹娘茅塞顿开,伯娘嫂子也都眼前一亮。 “对,对,让戚文戚武戚双戚鸿一起去把老太太接出来,后面我亲自伺候,如非必要都别下床好了。” “好主意!躺床上总不会摔着!” “要不去找一下木匠,最保险是给床加个可以开合的围栏,护着点奶奶。” 加围栏的点子是王氏出的,戚敏听得满头黑线,心说倒不至于……这未免太夸张了,奶奶看到绝对会发脾气。 “我觉得后面的事后面再说,当务之急是一刻不耽误立刻回乡去接奶奶出来,现在已经很危险了,多磨蹭半天一天都可能出事情。” 戚秀才都不想等侄儿和儿子回来,准备先一步出发,却被媳妇儿提醒还有学生没放回去。他又以临时状况为由给正在默写的学生做了解释,布置了份功课让他们回去完成。做完这些准备启程的时候,却发现儿子和仨侄儿都回来了,甚至哥哥都回来了。 才赶回来的男丁五人都很着急,撞见人就追问,问咋回事?到底多大事? 戚秀才拽着人就往外走:“回来得正好,走,跟我走,回乡接母亲,具体情况我们边走边说。” 当跨越两代人六个男丁一起出现在村里,村民都感到莫名。 啊,没看错吧?戚家两兄弟带着四个儿子一起回来了?还这么风尘仆仆!忽然想到最近去过镇上的乡亲回来神神叨叨说那些,最早发现戚家六个的放下地里的活,朝他们走来。 “也不过节也不过寿你们兄弟咋回来了?这是你俩的后人?连后人都带齐活了。” 戚秀才长期都是闭门教书读书的状态,和乡亲不熟,就只是看过去没应答。他哥当掌柜的,日日迎来送往,不忙的时候有熟人从酒楼门前经过他也主动打招呼,哪怕这会儿着急赶回去救娘他都跟人客套了几句:“我们这会儿没空叙话,真对不住,咱回头再聊。” 说这人居然已经走过去了,停下活来打招呼的一头雾水,愣没明白这两兄弟到底在急什么。 还想问问关于那个传言…… 村里好些个说戚家的孙女成女神仙了在镇上呼风唤雨十分威风,他们还去问过戚家老太婆,那老太婆一脸讥讽,笑得特别大声,笑够就把人轰出去还骂人傻什么瞎话都信。 用戚老太婆的原话说:“你说你孙女成仙了我还想想,我会不知道我孙女是什么人?她能成仙那老娘得是王母娘娘!去去一边儿去,一天天的正事不干编些什么瞎话?” 再有人去跟她说,她又虎着脸一阵好骂,说儿子都是大孝子,儿媳也好得很,孙女成神仙这么大的事他们会瞒着不讲?不得赶紧的把神仙他奶奶请回去享清福见大场面? 谁都没来你说个屁! 没这回事,肯定没这回事! 戚老太太昨天才把人骂了,次日上午,她家两子四孙总计六人急匆匆赶回老家,接她来了。 第 31 章(谁不喜欢体面风光呢?...) 俩儿子四孙子一起回乡这种事看在老太太眼中已经很怪, 没等她发问,又被儿孙上下一通打量,看了好几息的功夫, 他们好似才安心, 松了口大气。 种种反应都昭示着情况非比寻常,戚老太太不是什么好耐心人, 看出来就直接点大儿子名:“老大,你来说,你们六个赶着回来干啥?” “想接您进镇。” “进镇?” “阿武媳妇儿怀了。” 老太太听得莫名其妙:“又不是给我怀的,接我去作甚?咋?你还想让我个老太婆去伺候怀孕的孙媳妇?我可告诉你, 她就算再金贵也使唤不到老娘头上。” 虽然有段时间没见, 娘还是老样子,一张嘴跟炮仗似的听着真是倍感亲切,就是有点太亲切了……戚掌柜深呼吸一下,笑道:“哪能?家里这么多个还能缺了人照看她?” 说得好, 老太太一脸狐疑:“那你们六个摆出这阵仗来找我?还拿王氏怀孕做说头, 又说不是让我去照看她, 难不成她和她肚子里的娃惦记老太婆我了?” …… …… 戚掌柜恨不得反手抽自己嘴上,这理由找得! 本来是想先把老娘哄去镇上, 到了踏实的安心的地方再慢慢同她说到,才顺口道出王氏怀孕这消息,他小看了亲娘, 当娘的太精了。 老太太叉腰瞅着儿子孙子:“你们六个一起过来,为这点事?想糊弄哪个?” 说着人把目光落在戚秀才身上:“老二你是读书人,从小就老实没扯谎骗过老娘, 你来说到底咋回事?” 戚秀才的的确确是老实人,被点到名后直接抖出真相:“是敏敏说娘最近犯煞, 独自待在乡下不好,怕出事情。” “我呸呸呸!死丫头还学会咒她奶了!说我要不好?我好得很!”戚老太太气得跳脚,跳了两下之后忽然想起一件事,这阵子经常有人造谣说她孙女成神仙了。家里拢共就这一个孙女,敢情不是村里人造谣,她真在镇上搞那些神神道道的事了? 老太太没再跳脚,绿着脸在琢磨这事,这时戚鸿开始给妹子抱不平了―― “哪是咒您?妹看出名堂之后急得要命催着我们立刻动身,她可担心您了!” 戚文戚武和戚双跟着猛点头。 “对,对。” “奶你别不相信,敏敏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她很会看,看得特别准。” 看老太太还是狐疑,戚鸿使出杀手锏:“这两个月我妹挣了得有一百多两,收的谢礼堆满一间屋了,要不是真有能耐哪来这么多赶着送钱的傻子?!” “是啊,只是这阵子事情太多忙忘记了没顾得上知会您,敏敏有能耐是真的,不光在镇上,在县里面都有了名气,咱家今时不同往日了,您真不去亲眼看看?亲自感受一下?” 虽然最早那借口没找对,戚掌柜还是很精明很能干的,他反省之后迅速抓住了亲娘的痛点―― 这事对老太太来说是有点突然,她猛的不敢相信也没啥奇怪,毕竟最早的时候大家都怀疑过,在亲身经历了一些事情以后才实心实意相信了。 老太太目前就处在最初那个阶段――才刚得知,觉得荒唐,很难说服自己相信。 但谁不喜欢体面风光呢? 儿子孙子都说现在家里不一样了,走哪儿都有人敬着,纵使没发大财但也有了相当的地位,让老太太亲自去感受一下。 试想那个场面,她走在镇里的青石板路上碰上的人都主动来打招呼,也不像从前嫌她行动毛躁说话粗鄙了,都讨好她奉承她为了哄她高兴甚至愿意把白天说成晚上……这场面想想就爽! 但是,比起去过这个瘾,还有更要紧的事:“我喂的鸡,还有我地里的庄稼都要人照看,我不能走。” “鸡我们带上。” “那庄稼呢?庄稼你能带上?” 戚掌柜怕了他娘:“咱出点钱让亲戚帮忙干着活,娘你进镇住段日子,要还是住着不舒坦等没事了再回来都行。” “我进镇去然后雇个人给我干活?你疯了还是我疯了?钱多烧的?” 听见这话向来稳重的戚掌柜都死鱼眼了,人干巴巴的呵呵了两声:“可不是钱多烧的?您回乡这几个月敏敏砸了百多两去买镇子西边五里外的乱石地,嫌不够,她还想再买……请人照看庄稼跟这比起来算什么啊?” 致命一击! 这才是致命一击! 戚老太太听见这话人都傻了:“什么东西?她花钱去买了什么地?” “镇西五里外不好开垦也没法耕种的乱石地啊,您别说真好大一片。” 戚老太太只差一点就要两眼一翻厥过去,人捂着胸口缓了好一会儿,缓过来对着小儿子就是一阵骂:“这么多钱啊!这么多钱就打水漂了!你还由着她???你和文氏干什么吃的???哎哟我气死了,我气死了!” 戚掌柜在心里得意地笑,面上装得沉重:“管不了啊,敏敏还说不够要再买点,鸿哥儿你跟你奶奶说,是不是?” “是没错可是……” 老太太活像屁股上点着了火,再也稳不住,进去简单收拾了个包袱跟着就要往镇上冲,临走前没忘记抄上鸡毛掸子,要走出院子的时候记起她的小母鸡和地里庄稼,扭头对大儿子说:“你留下给我把这些事安排好,老二跟我走!” 戚秀才和戚鸿父子跟上去了,戚掌柜觉得善后的不用那么多人又轰走俩儿子,只留下老三戚双跟他一起去托付土地庄稼。 戚双今儿个大开眼界,才发现他沉稳可靠的爹居然这么有急智,还知道这么刺激奶奶。 想到奶奶离开时那阵仗,戚双擦一把汗―― “爹你就不怕我奶奶把敏妹揍了?” “能少得了救你妹的?镇上多少人你想想,你奶双拳能敌四手?再说敏敏用你个猪脑子担心?她要是会挨打早上照镜子不就看见了?没准备那就是不会。”刚才戚掌柜寻思过,觉得最有可能的后续是敏敏把老太太气坏了,那正好让老人家卧床静养,把这段容易出事的时期给躺过去。 前后想下来戚掌柜感觉没事了,他淡定从容的去同村的族叔家里,准备把田地拜托过去。 为此爷俩还在村里吃了顿酒,该托付的托付了,该打点的打点了,打算回去绑上小母鸡带进镇里,这时有乡亲匆匆赶来说坏事了,后面垮坡了。 “笔架山那边垮好多乱石黄泥下来,把坡脚几块地砸得乱七八糟,李老三半截身子被埋,腿让石头砸个正着,走不了准备抬镇上去了。” 一起吃酒的大惊,都站起来:“通知李家人没有?” “已经过去了,他兄弟在商量看怎么抬人,女的哭瞎了要。” 这时有人想起来转头问戚掌柜:“你家是不是也有地在那里?” 戚掌柜还在寻思,旁边人替他答了:“咋没有?我昨天还见着大娘在那儿忙活,看着要忙好几天的。” 听到这话,戚掌柜和旁边三儿子脸发白,心里一阵后怕。 想到他们赶来的时候老太太好像是准备出去,她当时有没有可能就是要去笔架山下伺候那边的地?眼下老太太进镇了,问不着人,但很明显是有可能的,她要是在地里干活刚好碰上垮坡,倒霉一些可能像李老三一样,运气好或许没被直接埋了,躲避的时候会不会扭伤摔伤? 加上敏敏说她最近在那方面运气不好…… 不敢想,不敢想了。 刚和这边的亲戚喝了点,本来有点醺意,这消息一来父子俩被吓醒了酒。他们特地到山脚附近看了,属于自家那片地里果然种着庄稼,那些庄稼根本不是被打理得很好的样子,几乎都被乱世还有泥巴埋了。 一起过来的还有不少村民,同样遭受了损失的这会儿又是心疼又是庆幸。有些仰头看了又看,琢磨说可能是前几天下大雨,之后又出大太阳,把上面土晒松了,到刚才挂不住了石头就散落下来。 “李老三运气不好啊。” “他前几天还跌过一跤,当时把脚扭了,才刚养好可以下地干活就碰上这事。” “怕是没咋养好吧?估计想着干活不咋费脚,结果垮坡了他脚不灵便动作慢了就没跑掉。” “倒霉啊,人倒霉就不该到处乱跑。” “他咋知道?扭个脚不是寻常事?今儿出事前他能知道自己走背运?……人都那样了再说啥是马后炮,希望能治好,要成了瘸子跛子可咋办?” 乡亲们说一句,戚掌柜那腿就软一下,后来腿都软得站不住了:“幸好,幸好敏敏发现了,幸好咱回来得快。” 戚双心里也还慌着:“是啊,爹你看是不是快点回镇把事情跟家里说一说,让妹妹仔细看看奶这一劫过去没有?” 对对,应该这样。 父子两个火急火燎的往镇上赶,看起来居然比回乡时还要急切。他们等不及要把这出说给全家,却没想到就这时李家已经兵分两路,一波带李老三去求医,还有受热心镇民指点的,上戚秀才家找戚敏看相算命去了。 第 32 章(老太太早先有多横,这会儿...) 看见心虚的秀才爹和哥哥戚敏就知道他们肯定用了非常手段把倔脾气老太骗进镇里。可惜的是这个不属于通过看相能看出的范畴, 就隐约感觉这亏心事跟自己有点关系罢了。 戚敏还没怎么猜,便迎来了奶奶爱的教育,听过内容她明白了。 真是亲爹, 真是亲哥哥啊。 就算知道奶她老人家是刀子嘴豆腐心, 被骂得没法还口戚敏还是满头黑线。幸而她心态好,看奶奶骂得唾沫横飞又是让老哥去搬椅子, 还建议说要不休息一下,喝口凉茶再接着骂,这天儿有点闷热,急匆匆的赶出来多辛苦。 戚老太太:! “臭丫头我在跟你说正事!” “噢。” “你老实交代到底被哪个缺德冒泡的骗了, 这地买来有啥用?它能干啥?” “这个说来话长……” 急性子奶奶等不得了, 让她有故事慢慢讲,先把名字交待出来:“你是受了哪个生儿子没□□的撺掇???” 戚秀才接过媳妇儿拧来的帕子,想擦擦脸,被这话给镇住了, 他心道幸好, 幸好一早就把学生打发回去了, 没让他们听到这些。 这个时候,娘已经被骗出来, 戚秀才觉得有必要从头把这几个月发生的事给她讲讲,只要说清楚了她老人家就不会再纠结买地那出。 想得很美,老太太并不想听, 她准备请家法了,戚敏拽住把老哥往前一推,从哥哥身后探出个头, 无辜说道:“不是呀,买地是我提议的没错, 钱也是我搞来的不假,可是镇西五里外那个不是我看的,是哥哥。是哥哥见着那片地就走不动路感觉分外合眼缘觉得那么大片贼划算错过可惜我们才要的,现在您说什么都晚了,总之要打打他。” 戚鸿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啥。 他咔咔扭头,用看叛徒的眼神直勾勾盯着戚敏。 戚・小白兔・敏满脸无辜,重复道:“没错呀,是哥哥看的,哥哥定的,哥哥拿钱去过的手续。” 没等戚鸿跟妹子辩,就感觉臀上一痛。 刚才对着细皮嫩肉的孙女老太太还不太能下得去手,生怕打坏了后面要心疼。现在瞎胡闹的变成四孙子,孙子这个东西吧,头一个稀罕,多了就没太大感觉,加上戚鸿长得俊朗看着就是皮糙肉厚耐打耐抽的,鸡毛掸子可不就派上用场了?老太太毫不犹豫,手起掸子落,打得戚鸿嗷嗷怪叫满院子躲。 一时间,爹娘那边都不知道是该可怜儿子还是感慨女儿太聪明。 戚敏那良心一点儿不痛悠哉哉的看着奶奶满院子追杀爱孙,忽然她想起来:“哥你别跑了,别把奶奶带摔着,你负不起责。” 戚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是亲妹妹啊,坑起哥哥一点儿不手软,看哥哥被追着打也不心虚心疼,还要人站住结结实实挨几下。 “我造了什么孽?!” 戚老太太一听这话,动作更大:“我才是造了什么孽,生了你这么个倒霉孙子!” …… 等李老三婆娘过来求救,戚鸿屁股已经肿了,正平趴着跟窗台外的妹子置气。这时候外面一阵急促的拍闷声,戚鸿不方便去看,是戚秀才去的,开门就看见一个有点眼熟的女人。 好像见过,还不止一回,是谁来着? 戚秀才尚在回忆,对方已经抹着眼泪哀求起来:“救命啊!请你女儿一定要救救我相公!我相公千万不能出事,他要是有个万一我怎么办?” 李老三婆娘哭求好几声了,戚秀才还没记起这到底是谁。 这时候,闲不住爱凑热闹的老太太跟着走到门口来,伸长脖子一看:“咋是你?李家的你来我儿家门前哭啥哭啊?” 戚秀才虽然是公认的正派人,但他看起来并不亲切,就造成对方面对他时还有些收着。老太太一露面情况立刻不同,李老三婆娘情绪大崩溃,直接朝戚老太太扑过来。 老太太灵活闪身:“干啥?你干啥?有事说事!” “我当家的在笔架山下干活时山垮了,他伤得好重,两条腿上血肉模糊的,骨头好像都砸碎了……戚奶奶你行行好给指条明路救救我当家的!他可不能出事啊!……” 这事儿实实在在惊着老太太了。 “你说笔架山垮了???啥时候??怎么垮的??” “就刚才啊,哪知道是怎么垮的?突然石头就滚下来,我当家的跑都没跑过。” 老太太听得脸发白不说,还一晃荡,看着好似在发晕。戚秀才赶紧将人扶住:“娘怎么了?没事吧?” 戚老太太反手拽住小儿子胳膊,抬头看着他后怕的说:“我本来也打算去笔架山下干活,碰上你们回来才……你们要是不回来,我是不是也就没了?” “不会,怎么会呢?娘别慌,你既然没去就是命里不该,不要自己吓自己。”戚秀才说着要把人扶里面去,想让老太太坐下喝点水缓口气,李老三婆娘着急啊,又请戚家的救命。 戚秀才没法,只得请她一起进来,让亲娘和这个哭得死去活来的妇人双双坐下。 这时,戚敏也被哭声吸引走出来了。看到刚还中气十足的奶奶已经是受了惊的样子,还有那边哭得或想要断气的陌生妇人……乡下那边果然出事了。 戚敏多看了那妇人一眼。 很严重啊。 这次的事竟然很严重。 那妇人其实没见过戚敏的神通,但这时候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想到镇上的都告诉她戚家的敏姑娘是下凡来的神仙,往前几十年往后几十年的事情她都知道,看一眼就知道你是什么人会碰上什么事能不能度过…… 李老三婆娘一见着戚敏活像拽住了救命稻草,噗通就给她跪下了。 “大侄女儿我求你,求你给我当家的指条明路,他出了这样的事我咋样才能救他???” “听大夫话,大夫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这就能好?” 虽然有点残忍,戚敏还是摇摇头:“未必能好,至少不会更坏。别想不开去找什么偏方,当心碰上骗子人财两失。” 李老三婆娘心凉一半,听大夫话还未必能好?那他真要变成瘸子不成? “我求求你,有什么能救他的办法你告诉我!那是我当家人,是我们家顶梁柱,他不能有事的!” 看这妇人不光跪着还准备磕头戚敏也别扭:“婶儿你起来坐下慢慢说吧,救人的事不含糊,能讲的我肯定讲了,不会因为跪或者不跪就有不同。” 得了这话,李老三婆娘才扶着旁边椅子站起来,她问戚敏没有痊愈的办法吗?能不能不成瘸子? 李家在乡下以务农为生,那是力气活,腿要是不好使了等于折个壮劳力,一瘸一拐的只能干点手上活在村里面甚至抵不了个女人,很多女人都要去提水背柴的。 这些情况在座的都能想到,包括戚敏。 但她不敢太乐观,只道:“不是我诋毁咱镇上的大夫,实在是伤得太重,医馆那边普通的跌打损伤都能治好,你家这个超出他们医术范围了,估计只能稳住不让情况更坏,要不落下残疾得请到名医。” “要县里大药房的大夫……?” 虽然不忍心,戚敏还是摇摇头:“不够,得是在整个禹州府都赫赫有名的那种大夫。” 李老三婆娘瘫坐下去,绝望了。 旁边听到这话的戚家人也不忍心,包括素质奶奶在内,对李老三全家非常同情。 要请到名震府城的大夫才可能全好,就不说要多少钱,难道还得把李老三送到府城去?怎么送?就算能送李家人不可能花这个钱,他们不是什么富贵之家,这开销太吓人了。本来想治好李老三是为了保住这个劳动力,让他不至于消沉在家混吃等死,但如果治腿要付出那么大代价,他家肯定就不治了,对乡下人来说,花那么多太不划算。 说起来凉薄,但这是必然的结果。 看着陷入绝望的李老三婆娘,戚敏想想,还是安慰说:“也不要直接放弃,先照大夫说的治着,等等看吧。” “等什么?” “等一个转机。” “还能有转机?什么转机?啥时候来?” 所有人都盯着她,都想知道,戚敏也只能看个大概:“总之你们不要太早放弃,听大夫的,先治着,耐心点。反正天无绝人之路,他有机会。” 往后不管李老三婆娘怎么问,戚敏都不再说了,也没收她的钱,甚至反过来表示了一点心意。 人是文氏送出去的,待她离开,家里人问:“敏敏你刚才说那个,不是安慰她吧?” “……我看起来像会扯谎安慰人?” “……也是,真的还有转机就太好了,李老三这岁数要是腿就废了,日子未免太难过。” “行了,咱尽到心意就行了,他那个腿怎么治能不能治说到底得看大夫的。倒是娘,娘该相信了吧!咱要是慢点回去这回您也有危险,敏敏说您近来要特别小心,您可不要不当回事!” 老太太早先有多横,这会儿就有多怂了吧唧。 人害怕了也信邪了,不再提回去的事,就问了一下她养的那窝小母鸡。 说到小母鸡,为了给她安排善后多留了一阵的戚掌柜父子在这时深一脚浅一脚的赶回来了,那对父子回来就往老太太跟前扑。 “娘!娘可千万别不信邪!您前脚出村后脚笔架山就垮坡,我去看了,咱家的地给泥巴和石头毁了个七七八八,庄稼基本不能要了。” “咱家还只是毁了地,李家的才可怜,刚好人在那边干活,没来得及跑就被砸个正着,腿好像废了。” 父子两个你一句我一句,说得可来劲儿,听的人却没感到惊讶。 戚掌柜疑惑看向在一旁的秀才弟弟。 戚秀才说:“李家的刚来求过敏敏,才离开不久。” “都求上敏敏他伤得很严重啊?大夫也说没辙?” “镇上的大夫肯定没辙,敏敏说要想全好得仰仗名医。” “那够呛了……”想想李家那个情况,能去给他请名医???戚掌柜叹息一声,不再谈论别家的不幸,转而叮嘱起自家老娘,“这下您总该相信我们说的,敏敏真的看出来了,让您最近要特别当心,搞不好就会有磕碰。您别不信邪别想着跑回去耕地喂鸡,就在镇上安心住下,衰运一天不过去您都老实待着。” 平时只有老太太骂人的,今天却被轮番教育,她还还不上嘴,只能继续问家里的小母鸡。“鸡呢?你们爷俩回来了,把我鸡丢哪儿去了?那养大了要给敏敏补身体的,我的好孙女,给人看相算命多辛苦呢?” 第 33 章(这要是成亲之后人直接死了...) 除了最早后怕了下, 缓过劲儿后老太太就批评了儿子媳妇们,几个月间发生这么多事居然谁也没想起知会她!当然批评是短暂的,更多的功夫她用来盘根究底满足好奇心了。 得有两天老太太总围着戚敏在打转, 听别人讲那些故事不过瘾得听戚敏亲口说, 又让戚敏给看相。 “敏啊,你给我瞅瞅, 看我这个面相咋样?” 戚敏竖起大拇指,肯定点头:“自然很好。” “仔细说说,你说我好在哪些方面?” “比如说儿孙都孝顺,身体也很不错少病少痛, 钱这方面没缺过吧, 从前就没缺过,以后还有富贵生活。”戚敏特想说您最大的好命就是男人早早就死了头上没人添堵下头还尽是孝子贤孙,在家里地位之超然,其他老太太真羡慕不来。 这话说出来估摸又要被秀才爹捉去面壁, 戚敏就忍住了。 虽然这个相看得很敷衍, 老太太非常满意, 听一句点一下头,又凑近点小声问:“那你看过没有, 你哥跟你自己的人生大事?你俩这个亲事今年靠不靠谱?能定下来不?” “这我没咋上心。” “成亲啊!不是你们这会儿第一要事?咋能不上心???” 戚敏刚想说她跟老哥眼下第一要务是搞事业发财,成亲吧……只要事业能搞起来随时都可以,想每年来一次都没问题。这个坚定的搞事业宣言还没发出来, 她手里就被塞了个圆盘式的铜镜:“之前没好好看过是吧?你看看,你现在看。” “干嘛呀……您就这么着急想嫁我?刚给您看了面相就这样好叫人伤心。” 戚老太太老脸一红有点扭捏。 正常来说被孙女这么控诉也该是心虚然后疯狂解释说奶奶是为你好这种话,她这反应很超出想象, 戚敏盯着老太太猛看。 老太太顶不住了,交代说:“……我是着急要轰你出去吗?我是得有个心理准备, 也想提前知道你要嫁去哪里,回头好跟你爹他们商量看看。” “商量看看?” “你一个人要是嫁得远了无依无靠的人家不轻贱你吗?我跟你爹你娘这么疼你能让你陷入那局面?我就盘算着只要知道你将来要嫁去哪儿,我们也准备起来。” 懂了懂了。 高情商的说法:咱们能看你孤零零一个在夫家沉浮?不得帮衬你吗? 现实就是:离不开你个预言家了,要走我们一起走。 老太太还规划了下,说甚至戚鸿都不用着急,等知道接下来要去哪里安家了之后,家里条件更好一些之后再谈亲事,省得成亲之后才发现要去别处,逼得媳妇儿跟娘家分离,多缺德呢。 …… 就算看出自家这是个灵活多变的时髦老太,戚敏也没想到她还能这么前卫。人沉思着,老太太推了圆镜一把:“想什么你?快看看,看出点什么名堂跟奶奶说。” 戚敏平时吧,只要没大毛病都不爱反复看自己,尤其在老太太关心这方面她是一点儿都不关心。 要说原因,看过以宗平李耀发等人为代表的本镇适龄男青年后……还能萌生出什么兴趣? 太没有亮点了,目前接触过的都太没有亮点了,有几个让人印象深刻的也是在糟糕的方面,瞅瞅自己长得也好看,看相又准,做什么想不开非要去扶贫? 这就是戚敏的真实想法,她倒是没觉得自己天生性冷淡,估摸还是没碰上中意的。本来想着本姑娘才十五六,搞几年事业飞出这镇子去了外面更大的地方再考虑其他事,到时候地方大了优质资源会变多。记得刚发现金手指的时候也稍微看过,就算要谈婚论嫁不像是和本地人。这会儿奶奶非要好奇,说要具体知道一下方便做提前部署,那戚敏又看了一下。 这次没在看本命,她主要看了下大限和流年,看完直接好家伙! 戚老太太就在边上目睹了全过程,亲眼看到戚敏无奈配合看向镜子里面,一开始还正常,突然人就瞪大了眼。 好像非常惊讶,不敢相信。 “看出什么东西了?” “……” “说啊,你直接说!” “有点太刺激……” “到我这岁数一辈子受的刺激还少?能顶不住你这个?好孙女你就放心大胆告诉我。” “命上说,我今年有个天赐良缘,特别好,男的家里是一方名门显赫出身。” 老太太一激灵:“是县里大户人家的啊?” 这就是当头一瓢冰水,搞得人八卦的兴致都没有了。老太太眼神挺好,一看孙女这无语的反应就知道自己格局小了,顿时紧张的吞吞口水,试着猜测:“难、难不成是更大地方的?府城的吗?” “是吧,至少也是跺跺脚能影响咱们整个禹州府的名门望族。” “不得了了……这种人家的居然跟我孙女是天定姻缘……” 戚敏无情纠正:“是天赐良缘,不是天定姻缘!” “那不是一样?” “那怎么能一样?天定姻缘是跑不掉的,咋折腾都会在一起,天赐良缘是我俩有缘分也有机会成事,但我可以拒绝。” 老太太面无表情伸出手,探上孙女额头。 “没起烧啊,这样好的婚事你为啥要拒绝?你是不是疯了?” “那咱们不得讲究个门当户对?” “他都肯八抬大轿给你娶回去了还讲究个屁,你没本事嫁过去都能捞一笔,有本事还怕人吃了你吗?咋的?难道说这男的不是正经子孙?他是外室生的?貌丑?被养憨了。” 戚敏:??? 我怀疑您在骂我。 人这么菜他能是我的天赐良缘?那我还不如跟宗平原地成亲。 戚敏觉得她有必要让奶奶清醒一下:“我瞅着这人运非常强,很有心计城府,长得也相当不赖,并且不像宗平那种一有钱就动花花肠子,人家洁身自好。” 戚老太太迷惑了。 这种提着灯笼都找不来的东床佳婿能跟自家这个有缘分? 姑且相信她这番话,明知道人家这么好敏敏她居然还老大不乐意:“笔架山上那个石头滚下来砸中的我看不是李老三的腿,怕是你的脑袋……你还看我,我就纳了闷了,照你说这人样样都好,人长得好出身好还不是那种败家玩意儿又洁身自好他居然能瞅上你你有啥不乐意的?” “您忘了我说的嘛?天下绝没有十全十美的命格,再怎么好出身的都会有缺。” “他缺了啥?都这样了还能缺啥?!” “健康啊。”他品貌出身天资才华都太出色,这种人平安长大会对当世造成不小的影响,上天对平庸的人总是包容,对这样的天才人物却很苛刻,要一直鞭策他考验他,戚敏从自己这边就看出来那是个拿药当水喝的病秧子,身体奇差。这要是成亲了,多影响婚后生活的质量?! 这个话就不用告诉老太太了,戚敏只说那是个病秧子,老喝药的病秧子,多吹两下风就能起烧就要躺下修养的病秧子,大热天手都冰凉捂不热的那种病秧子。 戚老太太恍然大悟,难怪说他做人规矩,这稍微不规矩怕是要死在床上:“寡妇还是算了,寡妇多苦啊,可惜了。” 刚才聊得一直不错的祖孙两个在这里起了分歧,戚敏瞅瞅亲奶奶,叹息道:“他要是有那么容易死我二话不说就嫁了,问题就出在我看这家伙命还挺长,死不了啊。” 这要是成亲之后人直接死了,往后不就是守寡的幸福生活?那么富贵的人家能亏待一个能看会算的媳妇??? 问题就出在这人身体弱归弱,随便还死不了,一辈子好像什么坎儿都能度过去,那跟他好多造孽呢。 虽然不知道具体怎么着,眼看这个认识的机会就要送上门了,戚敏在心里疯狂摇头,不行,这不能行。病秧子只要来找她她就把这人的命往好了说,就是夸,往死里夸,让别人赶着来嫁!直接把今年这缘分破了! 一般说来,听说有天赐良缘但女儿一门心思要搞破坏家里应该收拾她的。 在得知对方是个铁铁的病秧子怎么治都是那样一年三百六十日里面得有至少二百天在喝药的时候,戚家人的反应相当一致―― 这不行,绝对不行。 “我这么好的闺女怎么能跟个病秧子好?” “就是说,敏敏这么好要嫁人还不容易?做什么想不开结这个缘分?” “敏啊,娘的好女儿,看到你这么清醒娘也就放心了。” 他们全家一方面立场坚定另一方面当然是好奇,自家是镇上的,就算现在快要变成康平镇名门,跟显赫一方的大家族能扯上什么关系? 难道是听说敏敏特别会看,那边大老远赶来算命? 听着有点做梦的感觉但好像真就只有这种可能性。 因为这出,本来在可怜李老三的这一家子都快忘记被石头砸坏腿的老乡了。直到李家的第二次来,向戚敏确定真的还有治好的机会吗?戚家上下才想起对哦,这出还没过去。 戚敏还是那个话,让再等等。 李家人是真的焦躁,他们既要劝李老三坚持,安抚伤员的情绪,让他不至于直接陷入绝望。又要考虑现实的问题,戚敏没说肯定能好,现在各种困难是摆在面前的。 一是镇上的大夫没把握,医得保守。二是天气方面,这个月份升温明显,人腿骨受伤肯定要缠布条,捂着他会流汗,也是个麻烦事。三还有他这个伤情用的药不便宜,几天下来开销不小。 李家人特别为难,很担心费大力气结果还是没治好,拖累全家。但是李老三那样,直接放弃的话都怕他寻死觅活。 怎么办? 他们隔两天来找戚敏,隔两天又来。 换作其他事戚敏肯定烦了,这种事她还不能烦,每次都给好好看好好说。镇上的也道只要戚敏说有机会肯定就有,这点毋庸置疑,让他们耐心。 毕竟是那么严重的事,甭管其他人咋说,处在事头上的该悬着心还是得悬着。 总是会有那种担心,害怕万一就这一次她没看准,怎么办呢? 也不能不信,只能焦急地等。 李老三受伤第八天的时候,他自己包括家里人都很低落,这时候有家丁模样的护着三驾马车进镇来,马车虽不是一眼看去就富贵奢侈的,也相当典雅气派,它比平日里见的要阔,车厢瞧着挺宽敞,装饰都很细节。 过路上下的看一眼都能猜到这马车里载的绝对是大户人家的主,还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大户人家。 有些去过县城的发现了,这种样式的马车在县城里都没见过。 这车的轮子不知道怎么处理过跑起来一点儿也不颠簸,也不嘎吱嘎吱响,很平稳。就这还听见管事模样的训斥让再慢点,还要更稳当些。 瞧见这一幕的好奇心都要蹦出来了。 这时候最前面那辆马车开了窗门,从那边探出头,露出一张年轻人的脸。 很年轻,看起来也就十四五岁,一个唇红齿白的俊秀少年。 他可不是因为好奇心探头来看,人喊了声福叔,刚才训诫赶车人的中年男人立刻应答,少年说:“先寻个落脚处,十一哥喜静,你找个清净地方。” “老福省得,十七少放心。” …… 这你听听! 这个少年模样的居然被称做十七少,大户人家一般是各房合在一起算,只要没分家就通排,男女各论。 就算是通排这都太夸张了,排十七的这个都有十四五岁,他下面会没有吗?肯定有吧,这么看他们同辈兄弟岂不是超过二十个? 镇民心领神会,这是真的大户人家。 以前没见过,赶这时候过来总不会是前来领略小镇淳朴风貌的,估计是来找戚家的敏敏姑娘。 第 34 章(周鹤延,字无恙。...) 被称作福叔的男人一看就是老管事, 径直让马车去四方酒楼,请少爷先用膳。 他准备借少爷用膳的功夫了解一下镇上客栈是什么样子。说是去了解一下但大概不会住客栈,非是嫌差, 主要十一少很不喜欢落脚的地方不断有人进出喧哗。 十一少是个怪人, 哪怕他在禹州豪族周氏子孙里算脾气好的,也还是不好伺候。 举例来说他是那种稍微有点杂声就没法入眠, 可过分安静又嫌死气沉沉的人。大家都猜这或许是因为十一少生来带病,不知哪天就要撑不过去,遂比任何人都厌恶腐朽衰败沉闷拘束,他喜欢看生机勃勃…… 喜欢生机勃勃不意味着就喜欢有人过来晃悠, 这人太聪明了, 又长期受身体拖累总被病痛折磨,活到今天一多半的日子都在服药。 很多人只要有一次濒死的体验就会把人间事看得很透,这位少爷自不必说。 他出生在禹州豪族周家,周家老太爷之下就是五个老爷, 少爷辈的人更多。在这种家里稍微木讷一些都会被忽略, 故家中最不缺就是人精。在周家长大, 好的坏的都见过了,短短二十载比有些六旬老人感悟还深。 十一少的眼睛好像能看进人心里去, 他能把进出的每一个看透,伺候的人都有些畏惧他,好像在少爷跟前什么脏乱臭都藏不住似的, 算计也无所遁形,给人压力很大。 好在别人恐惧他时,他也排斥别人, 毕竟是一g白雪,哪会想被污水脏了? 知道他喜欢鲜活又不喜欢心思复杂的人以后, 有段时间其他主子总给送花鸟,后来就只送花不送鸟了,鸟在他院里总是很难养活。 周福就盼着这趟顺利些,莫出岔子,更重要是批命的结果。 金家旁支在下面县里闹的笑话本不应该在禹州城造成什么影响,架不住府城那边豪族间大多沾亲,往来走动时有人当稀奇那么一说,太太们就知道长阳县那方有个看相特别准的。虽然详细的听说了她准到什么程度,但其他太太也只是带个耳朵听听,没有迫切想要找过去的意思。 为什么? 因为这种传言各地都有,哪儿都有几个据说很会批命的,传说里要多准有多准,实际接触过就发现也是夸张。别人随便听听就过了,周五太太上了心,后来单独和金家联系细细了解过,听说是个年轻姑娘,人虽然年轻但实力不可小觑,至少看相是一绝,绝到不需要问任何东西看一眼能知你过去未来,说得神准。 金家太太说他们旁支让骗子耍得团团转,险些毁掉清誉,是那姑娘一眼看出不对劲,把老骗子绑进了县衙门。 还不止,她随便就说穿了县里一个老爷家的丑事,当时谁都不信,后来证明也是对的。 十一少是五太太亲生的儿子,他这样五太太是最愧疚最难过的,二十年间第一遍寻名医,想尽办法给儿子调理身体,第二没少见过算命先生,算命的将八字一排,全都摇头,有些话不好直说但聪明人一听就懂,他们都建议周五老爷多生几个,讲十一少别的还好,身宫极弱。算命先生都说他生来带业力,从娘胎里就背负了很多东西,一生就是要吃苦历劫。 问那些大师他寿数怎么样,大师多半说看不准,讲他年年都是劫,今年过了明年也要再来,永远没有可以放心的时候。 五太太每年都在为儿子拜菩萨、积功德、看相算命,这次得知长阳县那方有个厉害的她能放过? 人立刻要去,但是金家的说对方主要是看相厉害,找她好像要本人去。 五太太哄了儿子想亲自带他去。 十一少这个身体确实差,不过相比之下热天好些,可能因为体虚,他不怎么畏热,像现在四五月份别人感觉升温迅速穿戴整齐出去都会心烦意乱,他正好,在一年里是比较舒服的时候。 亲娘提了之后,他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哪怕家里其他人都反对认为出去万一病在外面,他还是答应了。 这倒是也不意外。 夏天呀,是最生机勃勃的季节,出去遍地都是郁郁葱葱的,十一少会喜欢一点儿都不奇怪。纵观全年,他能出门的也就这几个月了。 是五太太提的事情,临到要出门之前,她被绊住了,这不巧了吗,这个时候小李杜诗选在府城有了一些知名度,至少走在流行第一线的周家少爷们都看过了,对诗词文章这些特别感兴趣的三房十七少爷听说他们要去的是长阳县,是孕育出这本诗集的长阳县!他立刻来了兴致,说要一起,有他一起,五太太就留下了,只是在出发之前给管家和儿子塞了大把的钱,让他们把吃穿用的全带上,连平时负责给儿子调养身体的郎大夫也一起带上,又叮嘱了十大项十小项才给放行。 五太太明确告诉了十七少爷,让他提前给女神仙打好招呼,相该怎么看就怎么看,但是实话私下再说就好了,当着十一少的面务必讲点好的。 除了一路上的安全之外,最重要就是这点。 周福平时是给五爷做事的,是五房的得脸人,这次也被差遣出来,他身上担子不可谓不重。 就这样,两位少爷和大夫用膳去了,家丁也在酒楼保护,周福去考察了客栈,瞅着不太行立刻改道通过牙郎找到一处空置院子,清理一番看着也还有点意趣,就赁下来,想想添置了几盆花儿草儿点缀在小院里,准备在镇上这几日就在此处落脚。 十一少那身子骨,不方便来回奔波,到一处总要歇歇再走。 至于十七少,早说了要停几天,他想去打听看看杜先生其人,希望能见见。 计划的是当日找好落脚处,休息一番,次日就去办太太吩咐的事,结果呢,他们还没去戚家拜会,本地的先打听起他们。 去四方酒楼问的就有很多,酒楼跑堂的说他们隐约听到两个主人家少爷模样的在言谈中提到禹州,搞不好是禹州城大户人家来的。 去打听得问知不知道姓啥?具体哪家? 跑堂的摇头:“你见谁家奴才称主人家连名带姓?主人家那两个明摆着是兄弟,谈话间自然以兄弟相称。” “你们就没去套套近乎,问出点啥?” “还问?他们还没下马车那个管事的就来打招呼说十一少爷不喜喧哗,让我们安排一桌最安静的。都这么说了,谁敢吵闹?”跑堂的说着又唏嘘道,“就算那个中年管事不来提醒,我到他跟前也不敢乱说一句,都知道来的是对兄弟,大的二十上下,小的十五左右。小的那个还好说,大的……我看了底虚。” “长得很凌厉不成?” 跑堂的直摆手。 “人高,站得直,身形清瘦面无几分血色嘴唇寡淡,我想想像什么?……像被大雨冲刷的竹。晃眼看就是那种很有风骨的文人,文人的感觉,他说话淡吃东西淡看人也淡,就是眼神对上的时候我心里打鼓,本来想奉承一下,被他看得奉承话卡住了。再仔细看明明很和气,他们吃好了离开的时候给我的赏钱比哪个老爷给的都要厚,那肯定是大户人家的少爷。” 要是十一少本人知道跑堂的说他像生命力旺盛的竹,他能笑出来。 竹啊,还是第一次有人说他像竹,在府城别人更爱说他像杨树,立身是正,就是不吉利。 暂时他不会知道这个评价,就刚才,周福通报说有本地的商人地主来拜会,租赁这间院子附近住的也来看热闹了,还有问他们是不是来找女神仙的?假如说是可以给帮忙,他们里面好像有女神仙的亲戚。 本想让周福把人都打发走,听到这,十七少说见一下也可以。 做哥哥的似乎不太感兴趣,慢慢饮了口茶,说:“十七弟想见就去见吧,我有些乏,想休息会儿。” “十一哥你真是……” 被控诉的青年原本垂着眉眼,听到这声徐徐抬眼,朝三房的弟弟看去。 本来想吐槽他出来还是这样,被这么盯着就变成坐那么久的马车果然太辛苦了,想休息是应该的。弟弟这边立刻回他个乖乖牌的标准笑容,摆出“好的”“哥随意”“只要哥高兴爱怎么都行”的架势。 说要休息,其实也没躺下好好睡,只是在躺椅上小眯了会儿。 结果因为躺椅摆在通风处,吹了会儿风人晚点就咳起来,周福随十七少爷一起搞到情报回头一看十一少爷病了,郎大夫又开始了熟悉的劝诫,十一少倒是好脾气,大夫说他他就反省,承认是自己不好又给添麻烦了,这种干脆认错但死不改下次还是随心所欲行事的态度已经不是气人,次数多了搞得人都没脾气了。 “周无恙你……” 十一少爷,大名周鹤延,字无恙的这个笑了笑:“只是稍微有点咳,都说久病成医,这点情况我还是知道,郎先生担心过了。” 朗大夫说不过,扭头去给他煎药。 周鹤延又压低咳了声,岔开话问跟他一起来这边的三房弟弟周显:“可打听到杜牧先生?” 周显都习惯看这个哥请大夫了,看他也就是咳没其他什么就没太在意,坐过来吐槽说:“长阳县的说诗从这边来,但这边的都说本地其实没有个杜牧先生,他们说要联系杜先生就两条道:要么问一个姓宗的,要么请女神仙看看。大家都热心的向我推荐第二种办法,说那个姓宗的做人不厚道,远不如女神仙靠谱。” “来拜访的里面不是有算命姑娘的亲戚?怎么说?” “听着好像还挺近的关系,但感觉不怎么可靠,像咱家也有不少的那种打秋风的亲戚。” 周鹤延一点儿都不意外,这是情理中的状况,不是那种人也不会好意思无端打着一女孩的名义出来招摇,这本身就是失礼的事。 所以说,重点不是对方是什么人,而是他说了什么,带来哪些可以参考的情报。 “十七弟你觉得这个姑娘是真的铁齿神断吗?” 周显陷入沉思,半晌才说:“我不知道,老实说我不是很信这个,但镇上的人好像都很信她。到底有多少本事很快就能知道,我叮嘱了带出来的所有人,在批命出来之前谁都不准泄露来历,等十一哥你好一点咱过去给她看看就知道,她也不能事先就认识咱吧?” 等周鹤延好一点这个话说出来就跟在搞笑一样。 你别看他只是吹了点风有些咳,别看他带了名医随行,别看他当天就喝过药,歇了一夜情况非但没好转还严重了,本就不是很好的精神看起来更加不好,整个人看着病蔫蔫的。 拖着病体去别家拜访这种事周鹤延干不出来,请女神仙批命这个计划就暂缓了,他这边暂缓了,另一头李老三家的又一次去找戚敏居然得到了不一样的说法。 终于啊! 戚敏没让他们等了,说时机一到。 “这两天的外来人里面就有能治好你相公腿的名医,这大夫不像好管闲事的,但他受雇那家挺宽厚,你真心实意去求一求,这事能成。” 李老三婆娘一听这话,大喜过望,赶紧朝着戚敏指的方向去了。 第 35 章(好女孩儿跟谁不好,干嘛受...) 周鹤延用了半碗汤药, 正阖目休息,忽然听见有哭喊声。 他不舒服,本来只是吹了风有点咳嗽, 因为底子太差喝了药也不见好, 反而其他地方跟着发作起来。这会儿头上有些冰凉,还感觉晕乎。 搁别人身上, 这就该难受得很。周鹤延总在生病,这种程度对他来说也就略感不适。虽然称不上痛苦,不舒服还是明摆着,这时耳边有吵闹声, 当然会感到不不豫。 “怎么回事?老福?” 守在一旁的小厮答道:“回少爷话, 周福管家出门去了。” “那你去看看前头闹什么。” 小厮麻溜去了,顶多半盏茶的功夫人已经回来,垂眉顺目的立在十一少爷跟前,禀报说是个乡野妇人领着俩毛孩儿跪在门外, 恳请郎先生出手救她当家人。问她当家人出了什么事情, 她说流年不利, 人在地头上耕作时碰上山石垮落,刚好砸中两条腿, 腿不行了。 小厮亲自去看了觉得前面跪着的可怜,但他不敢在十一少爷面前说。 被砸坏双腿就算可怜的话,多吹会儿风都能病一场每年秋冬都像历劫从出生至今断断续续总在喝药的又算什么呢?十一少这个身体差到让很多卖身给周家的都私下生出优越感, 有时候感觉生活苦,还会安慰自己他周鹤延都还没死,又有什么过不去的? 被派去查看情况的不敢多嘴帮衬, 不过这种事也不需要他帮衬。 周鹤延看着被周福搬来长势颇好的盆栽,吩咐道:“让郎先生去看看, 能治就治。记得问问跪过来的妇人她从何得知我们这儿有好大夫?”说完这一长句,周鹤延没忍住又是一声咳。 刚才看人可怜的小厮犹豫起来。 那妇人虽然可怜,但还是少爷更重要:“少爷还没全好怎么敢派郎先生出去,这万一……” 周鹤延看他一眼,几乎没带什么感情色彩,平静反问:“我还能有全好的时候?” 那小厮心惊胆跳,噗通跪下说:“您这么好的人,就算有坎坷也肯定能过去,您要长命百岁的!” 长命百岁? 周鹤延没想那么远,但这种话也没必要同小厮分说。他看起来还是那样,似乎连情绪波动也无,只不过顺着这话应道:“你也说我是好人,总得做行善积德的事,生来已经是这样再对不幸冷眼旁观怕是会更短寿。就照我说的,去吧。” 整个事情完全被戚敏说中了,周家人习惯做善事,碰上这出自不会坐视不理,甚至郎大夫没收那边一文钱,只不过让他们自个儿准备了些东西。 郎大夫亲自出手处理了两条伤腿,给固定好,表示过两天还会再来看一次,但不可能留在这里等李老三痊愈后才走,后面换药的事情得由镇上医馆的大夫来做。 不过这种伤,最困难的本就是对双腿的处理和固定,另外就是配药。这部分郎先生经手做好了,之后换药的活是个大夫都能管,至于能否好到完全不跛那要看李老三和他全家的配合程度。 这个让镇上老大夫感到棘手的伤情,郎先生好像没费太大力气就处理完了。 中途他还有闲心打听了下,问李家人怎么知道去求他? 人家大夫都给看了腿,李家人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于是李老三婆娘就站出来讲述了一段她为救相公所做出的努力,具体就是:拜托戚敏、恳求戚敏、给戚敏跪下了。 “当家的出事那天我想死的心都有,那石头砸谁不好怎么偏偏砸中了我家这个,我们从来不做缺德事,为什么这样倒霉? 大夫你是最清楚我相公他伤得多重的,当时大家都摇头说不好办,让我有个准备。我一个妇道人家怎么准备?当家的这腿要真不成了我怎么办?我又急又慌怕死了,这个时候有好心人提醒我可以去戚家求一求。 你们肯定也听过吧?咱们镇有个长着火眼金睛的女神仙,人间世没有能瞒得住她的。我运气不错,和女神仙老家同村,我就去求他。那是将近十天前了,她让我听大夫话,另外就有个字――等。她说等等看事情会有转机,冲这句我等了将近十天等到都绝望了差点要放弃,就今儿个,她告诉我时机到了。” 郎大夫:…… “你的意思是算命的说我能救你男人?” “对,是她指的明路,我有多感激大夫您就有多感激敏敏姑娘,太好的人了。” 这时候周家两位少爷也知道了前因后果,本来周显还想试一下戚敏,这手绝活出来几乎就坐实她有真本事了。无论他们兄弟或者周福管家都是第一次来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就算那三驾马车也掩盖不出好出身,能精准点出随行的里面有名医不是一个碰运气能解释的。 来求的那个妇人说过,她提前大概十日,在男人出事当天就得到指点,说后面会有转机让耐心等待。 十日前车队距离长阳县城都远得很,不可能提前听到任何风声。 十七少爷周显原本不太相信算命的。据他所知,自家的只要去算几乎没人会说不好,对各位兄弟姐妹都是变着法夸,只有你想不到没有算命的不能切入的角度。 但是这回,周显真的惊讶了。 “在这种地方居然藏着高人?还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子。” “休以年岁取人。” 周显无奈极了:“十一哥你就不惊讶不好奇不觉得这很有趣吗?你不想去见识一下?” “想不想都要见的,等见着就全知道了,不必惊奇。” “……” 周鹤延看出周显憋了一肚子话,他喝口水将喉咙间的痒意压下,又道:“十一弟有话直说。”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便还是有事。” 既然哥哥这么说,周显就不憋着,他苦着脸说:“就是觉得五婶儿得多愁啊,既怕哥对自己不上心又生病了,还要担心你这样子不讨姑娘喜欢。玉琳她们走到哪儿都是欢声笑语的,却不敢往你跟前凑。” 周显的意思周鹤延听懂了。 是说他有些太正经,看起来不好接近,女孩儿们一方面怕他又嫌他闷。 周鹤延自个儿觉得他姑娘缘差并非因为这个,试想,但凡是周家子孙生来便含着金汤匙,再不成器也是富贵一生,有这出身性子再差会短了人喜欢? 但他的确人见人躲,明里不躲暗中也躲,为什么? 不外乎两点因由―― 怕接触之后他病了,然后稀里糊涂担了事儿。也怕自己像之前那些鸟儿一样,同他接触之后福气变薄命也变薄,然后也生病,就死掉了。 这都是以前接触过的人通过动作和眼神告诉他的,周鹤延门清,或许有过不甘心,那挺早了,还因为心里堆积了这些不好的情绪让自己生了场大病,差点死掉。郎先生说像他这样的人最好是高兴的过,万般事都不计较,不伤心不气愤不忧虑,这样能舒坦些。 周鹤延觉得也是。 经过这么长时间,能吃的苦都吃过之后,他看开了,不恼恨也不执著,如今是家里其他人放不开。 祖父母、父母亲都盼着他能将身体调养好,再娶个可心人。 尤其是娘,对这些事格外上心,平日里没少相看,恐怕他这个情况门当户对的嫡小姐们不愿意她都把目光放在庶出的身上,门第低一些的也看了,私下提过不止一次周鹤延全没答应。 每次都说不该拖累人家,说她能跟更好的男人议亲就不该受家里胁迫嫁给个不知道能活几天的病秧子。 连送来的鸟儿都活不成,好女孩儿跟谁不好,干嘛受这个罪? …… 周家五太太不能理解儿子,换个人就及时行乐了,他就不,就把人往外面推。让当娘的郁闷的是,要是个健健康康的儿子,敢说这种胡话她上手就是一顿收拾。偏偏这个打不得,也骂不得,好好说吧你还说不过他。 五太太不明白。 老天爷都这么亏待他了,他怎么还一门心思为别人着想? 殊不知周鹤延倒也不是那种级别的善人,只不过觉得勉强人家做这种事没意思。她们不情愿却碍于周家势大不得不进这个门,那不是办喜,是做丧事。本来娇艳的花儿到他这儿来就凋谢了,姑且不论这多可惜,一朵凋谢的花儿看着也不会让人愉悦。 十七是听多了老太太她们的念叨,才跟着操心起来。实际上他现在还好好活着就是上天恩赐,不必考虑那些。 就这样,天儿被周鹤延给聊死了,周显没辙,决定另找突破口。 十一哥油盐不进没关系! 咱们不听他的,听女神仙怎么说! 这么一想,周显就等不及了,催着郎先生好好给治一下,看不怎么咳了就让请轿子抬哥哥去戚家,地方他都打听好了。 这天清早戚敏就看出她缘分要来,波动虽然谈不上,好奇心还是有一点。 就是哪怕没着急想处对象但是知道老天爷给安排了个也会好奇他安排的是什么角色,即便基础条件都知道了,没看到人都还是有悬念的。 戚敏寻思着就看一眼,满足了好奇心之后就给他吹一吹,方便他回去自信找对象好了。 就这样,半上午叩门的来了,这趟来的只是管家,他来请教什么时候登门拜访比较合适,说有个相想拜托女神仙给看看。 戚鸿都准备出去了,一听说这,立刻打消了本来要去茶馆消磨时间的计划,让看相的随时来。 然后顶多小半个时辰,周鹤延和周显兄弟来了。 虽然这趟康平镇之行总体都很低调,但禹州豪族的气派藏不住,尤其这两个都是喜爱读书的,身上书卷气十分浓厚,一个照面就把戚鸿给唬住了。 戚鸿领他俩在前面待客的小厅坐下,自己进里头找妹妹,一见着老妹直唏嘘。 “今天这个有点来头。” 问他咋? “说不上来,反正比我过去见的哪个都要矜贵,像外面传的,应该不是一般的大户人家。” 第 36 章(你和我想的很不一样。...) 当戚敏从里面院子出来, 见着并排坐在她家小厅里那两个年轻男人时,她有些意外。 虽说提前数日就知道会有这么个人来,知道和亲眼见到是两回事。她瞥一眼就辨明了那两个, 也知道所谓天赐良缘指的是谁, 命上说对方是个身弱至极从出生到现在没真正断过药的病秧子。戚敏很自然想象了个双颊略微凹陷面色蜡黄双目倦怠无神全身被浓浓病气笼罩看一眼都感觉半截身子要入土让人很难受的那种人。 想象中的太差了,差到戚敏都怀疑这是不是点亮金手指的代价, 哪怕哥哥进来说来的两人瞧着十分大户人家……她寻思着还是靠衣装,人本身哪能分出高低贵贱? 等真正见到人了,戚敏才认同老哥说的。 确实哦,这两个看起来就来历非凡, 还不是冲行头得出的结论, 他们和宗平那种不一样,是骨子里流露出来真正好涵养的人,就好像是被茶叶和书墨香熏出来的。你不知底细的话,只凭眼看绝想不到这是商贾子弟。 戚敏是最分得清轻重的人了, 粗略扫过一眼就明白谁才是今儿个主角。 她没在同自己年岁相仿那个身上费什么工夫, 笼统的瞥过一眼后, 就很坦然的把目光落在十一少爷周鹤延身上。 这人的本命盘包括大限流年流月流日处处彰显着他就是个货真价实的病秧子。 但是从外表看不出来。 不能说完全,的确不太精神, 面色唇色都很寡淡,稍带病容,更多就瞧不出了。 这人身上有些屈服于命运的顺其自然, 不平不甘都藏得很深,看起来已经接受了自己脆弱的身体和好像是纸糊的寿命。 唔…… 怎么说呢? 乍一看是惹人心怜的病美人,但只要多看一眼他命盘的其他配置就会知道这绝对是骗局, 骗人的。戚敏走到他对面去就着椅子坐下,说:“我看不出你有什么需要人来指点迷津。” 周显本来还在唏嘘, 心说这就是名声传到禹州府去的女神仙啊?看起来怎么说呢……真是人不可貌相。 可能是听人吹得太过了,在周显心里,戚敏是有一些神化的,尤其在李老三事件之后,他觉得这个姑娘应该是仙气飘飘一看就绝非凡人那种,身上肯定有种超脱气质。 但是没有。 不管怎么看,戚敏都是红尘俗世人,她不是抓不住的仙子,身上烟火气还蛮重,容貌挺好,但是本人看起来对打扮不大上心,不像禹州豪族出身的女孩儿那么精致耀眼。 十七少爷有点失望。 说失望不太确切,那种感觉应该是“你和我想的很不一样”。 听到戚敏说看不出十一哥有哪方面需要指点迷津,他越发动摇:“你不是说看一眼就知根知底,会不清楚我哥有什么迷惘忧虑?” 戚敏挑眉:“一个巨贾之家的嫡出,母亲也是名门望族女,打娘胎里含着金汤匙出生,生来要才有才要貌有貌,事儿一点就通人心一看就透要学个什么用不到旁人一半功夫……看起来他命宫官禄宫福德宫田宅父母兄弟宫都好到极致了,这命还用我说?” 周显一噎。 大概连周鹤延都想不到戚敏是这种风格,人顿了下,勾唇笑起来。但只有很短暂的一下,人想了想道:“的确是,我的家族、祖父母、父母、叔伯、兄弟姐妹都挺好,如若在姑娘看来这就是评断一个人的根据,那我该是让世人艳羡的十分好命的人了。” 说的是反话,明摆着在自嘲是个人都听出来了。 戚敏托腮,没什么情绪起伏的朝他看去,待人完全闭上嘴才咕哝道:“你是不是最好命的我不知道,但你绝对是我看过最贪心的,怎么会有这种人呢?头脑相貌父母兄弟官禄财运全占了,通通都占了,竟还悲叹自己未曾拥有强健的身体。却不想想为什么皇上他老人家称九五之尊,这天下九为极数,那有能十全十美的?水满则溢月满则亏这道理你不明白?” …… 厅里面统共五人――戚敏、戚鸿、管家周福、周显和周鹤延。 戚敏平平淡淡抛出来这话,把四个男性听愣了。 “姑娘是这样看的?” “不然呢?世人追逐的一切你都有了,品貌才华家世前程,这些在你命里没一样差的。身宫的确弱了一些,疾厄宫也不是很好,可你福德绵长有逢凶化吉遇难成祥之相。料想你过去这些年岁没少涉险最终不都过去了?将来也是,弱是弱一点命还不短,没准能熬死多数兄弟。” 这段更加噎人,别说来批命的就连戚鸿都彻底傻掉。 他本来只知道今儿个来的出身很好,听到这里才想到妹妹说过的那个天赐良缘! 对上了,完全对上了。 妹说那是个样样都好出身豪族的病秧子。 这不就是吗? 这就是个样样都好出身豪族的病秧子啊!!! 戚鸿本来还是欣赏的眼光,想明白后就变成直勾勾的了。他的眼神如此直白,按说任谁都不可能视而不见,周鹤延做到了,周鹤延没给戚鸿哪怕半个眼神,此刻眼中只有戚敏。 戚敏好似还没嘲过瘾,又道:“假如说你觉得自己是不幸才生成这样,那就大错特错了。你是命太好,苍天容不下这种好到极致的好命才强行拿走了一些,这是苍天的善意。试想一个人托生在十分显赫的家族,父母亲在家族里面还都是说话极具分量的大人物,他本人从出生起尽得宠爱,无论什么东西想要的都会有无论什么事想做的都能成,他的居所极尽奢华,跟前奴仆成群,这还不算,他本人居然十分出众,无论相貌或者才情都好极了,像这样的人假如没任何短处制约,你觉得他会变成什么样子?他会和善谦虚低调为人谨慎行事吗?” 周鹤延多聪慧啊?听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 就感觉有双手推开了昏暗房里的窗,让灿烂阳光直接照进封闭已久的心房,从前的腐朽沉闷好像全都散去了,忽然有了豁然开朗的感觉。 他那么聪颖,他已经明悟了,但戚敏还是固执的做了总结: “我从来认为凡事过犹不及,命也一样。什么都好,什么都不缺,从幼年起就太平顺遂连点磕碰都没有的人,或变成心比天高的狂妄之辈,或禁不起任何坎坷听不了任何忠言,像这种人不招致灾祸已是万幸还想有所成就?不是痴人说梦? 所以说,给我好好的感谢苍天啊你。” …… 哪怕在周家,也没任何人会用这种口气对周鹤延说话,做奴才的不必多言,平辈的兄弟姐妹在他面前顾忌也多,生怕自己哪句没说好刺激到他让老太太知道一准儿挨削。 反正一直以来,大家都是护着他让着他的。 被人毫不含蓄的批评是头一遭,旁边周显都冒冷汗了,扭头一看,哟,十一哥居然没有任何不悦,还笑呢,虽然很浅确实笑了。 周显顿时感觉刚才操心的自己像个傻子,心里的包袱没了他想起出发之前五婶儿交代的,问戚敏:“你说我哥身子骨虽然弱些,寿年不短?” “他想活命不乱来的话,是不短。” “别的呢?” “别的?” “好比姻缘……?” 周显这一问完全在周鹤延的预期之内,除了寿数之外全家都关心他的另一个点就在这儿,本人内心没什么波动,但是旁听的戚鸿波动很大啊,人刷的扭头目光灼灼盯着妹妹。 感觉老哥已经会意了,戚敏不慌,稍微犹豫了下还是决定照原计划来。 她重新端详了周鹤延,果然是那种标准的美男子,还是以前看古装剧里面特别吃香的那种乍一看有点病弱之气,实际想做的事就没有做不成,厉害起来能当大反派的男人。他自己还觉得这破烂身体是拖后腿的,殊不知就是这样才能达到扮猪吃老虎的境界,人看起来好像吹阵凉风都要高烧去世,实际就跟开了锁血挂一样,血条到底人就是不死,熬到对头们都挂了还能去人坟前上一炷香。 这种人设戚敏喜欢吗? 看电视的时候是喜欢的。 现实里安排一个就算了吧,总感觉自己没做好准备找个到床上都要人自己动的男人,也太沉重了。 于是戚敏毫不愧疚的瞒下了他俩是天赐良缘这回事,告诉发问的周显他有姑娘喜欢也能成亲。还道这个过程可能会遭遇些困难,这是因为那命格比较挑人不是谁都衬得上,多试试总有个行的。 答完周显的话,戚敏同周鹤延本人说了两句,大概内容是你不要觉得自己身体这么差娶谁都是拖累对方,姑娘只要喜欢你哪怕真是拖累她都甘愿,别说这还谈不上。你样样都好的,只是容易生病了些,有点自信。 不是头一回听好话,却是头一回听这么实在的好话。 心里踏实到有一刹那他觉得常与这姑娘相伴真是件再愉快也没有的事,这念头刚萌生出就被本人压下去了,还怪自己轻浮冒犯。 姑娘是认真看相的好姑娘,虽然盯着自己看了许多眼,那是在相面。 到这儿正事其实就说完了,周显还在劲儿上,好奇问她:“你能看出我们到底从哪儿来?家中做什么买卖?” “从府城来,做许多买卖。” “看不具体?” 戚敏挑眉反问他还要怎么具体:“你们两个都没打理过家族事业却要我通过观你们面相把这说个清楚明白,真当我是神仙吗?比起你们家做什么,我更知道你们在做什么以及你们擅长什么。弟弟文昌文曲照命,读书不错,这趟不是奔着我,而是想来碰运气看能否结识李杜两位先生吧?很气人的是哥哥居然也不是特地来找我看相,而是看月份好想出门透透气……你们进我家门的时候怎么好意思说久仰大名拜托指点一下呢?” 第 37 章(你可别打坏主意!...) 这可能是戚敏批过最值钱的命, 周家两兄弟都不是用银两,他们直接给官银票的,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一张票子, 上书五个大字――纹银三百两。 这字上盖了方朱红大印, 这么轻薄一张纸,竟然可供戚家人舒舒服服过十年。戚敏做什么换来这个?不过是看看两位少爷的命盘挑着说了一些。 目送周鹤延、周显和随同的管事周福离开后, 戚敏低头看她今儿个挣来的这张大票子。 戚鸿则麻溜的闩上门,目光炯炯盯着妹妹。 “……你干什么?” 问得好! 戚鸿立刻来了劲儿,一口气反问了长串儿:“那个周少爷就是天赐良缘对不对?像这种豪族出身自己各方面都好只是身体奇差无比多吹会儿风都能病了但是命还不短的人怎么看都不会很多,翻遍了禹州也很难找出第二个吧?” 戚敏活像聋了, 并不理会亲哥, 拿着刚到手的银票喜滋滋往里面走。 戚鸿亦步亦趋跟着,嘴里还不停唠叨让别想逃避,老实交代,老天爷给安排的良缘是不是就这个周十一少? 兄妹两个从前面纠缠到后面, 就给当娘的和奶奶撞个正着。 “鸿哥儿你干嘛?缠着你妹妹干嘛?” “不是说刚才来了个算命的?就看好了?拿的什么纸?” 戚敏得意的把银票递给母亲文氏:“是命主给的分忧钱, 这次的大方得很, 竟给了三百两银票。” 文氏就一懵。 老太太更夸张,一个腿软往地上坐下去, 坐得太快其他三个都没反应及时,只听见一声哎哟:“屁股!我屁股裂了!” …… …… 当初二子四孙回村去接老太太是为什么来着? ――因为戚敏看出她最近不太顺,怕出意外。 全家仔细了十来天, 老太太平时做什么都有人在一旁守着,防到这种程度谁都觉得应该没事了,就算坏运气还没完全过去应该也没事了。 现实出其不意的给了全家一棒子。 戚老太太这一屁股下去, 自己没爬起来,随后他们家就请了大夫。 巧了不是? 这天郎先生又去查看李老三的情况, 就听见李家人在闲谈,说你看看就算家里有那么会算的,女神仙啊,事先已经知道运气不好要当心,该躲不掉的还是躲不掉。 郎先生心下好奇,问了一声,就得到详详细细的说明。 “我们在说戚家的,敏姐儿都看出她家老太太近来运势不对,说闹不好也要像老三一样。那个老太太先前自己在村里住,因为这都被接到镇上来了,大注意小注意的结果还是没跑调,刚才听说把屁股墩儿摔了。” “这就是命,所以说有些事还不如别知道,知道却躲不掉多难受呢?” “也不是那么说的……本来垮山那天戚老太太就该下地的,那波她躲过了,今儿个是摔了个屁股墩儿要躺十天半个月,能比被大石头砸中惨吗?我看还是化解了,只不过没化解干净,留了点儿给她。” “……” 在郎大夫进镇之前,戚敏没少宽慰李老三婆娘,所以听说老太太摔伤了之后李老三婆娘已经去看过。他们现在还能一身轻松聊这事其实就不太严重,只不过摔伤的地方比较尴尬,最早去那个愣不知道该怎么看,后来才找了个治妇人病的女大夫来,说是错了位,女大夫给正回去了,让她躺着养几天。 作为禹州名医,郎大夫很快就在脑子里还原了老太太可能的摔倒姿势,应该是脚往前滑屁股落地的。 虽然像这样摔裂屁股的不多见。 但是这个姿势并不奇怪。 给李老三检查了双腿,重新上一遍药,缠好之后,郎大夫回到同周家少爷们一起暂住的院子,回去碰上两位少爷很有闲心在品茗对弈。 他不欲打扰,去打了清水来想好好洗一下刚才碰过药膏的手,十一少爷好像是等弟弟出招等久了,转头问起郎大夫今天出诊的情况。 本来对着棋局陷入纠结的十七少爷都抬眼看过来,嘴里抱怨说不下了,根本赢不了:“郎先生刚才去给那个伤了腿的换药去了?他怎么样?能好全不?” 两位少爷都问起来,郎大夫就简单说了一下李老三的情况,总之恢复情况在意料中,比起李老三,更有意思的果然还是戚老太太屁股错位事件。 他想到就有些忍俊不禁,周鹤延注意到,问:“碰上有趣的事了?” “……那个戚家,出了女神仙那一家,您二位上午才去过应该印象很深刻吧。” 倒是意料之外的说法,周鹤延没料到,都没立刻有反应。 周显惊讶得更直接:“她家能出什么事?有个那么会看的盯着还能出事?就上午那会儿她快把我和十一哥的老底揭了,没见过这么可怕的姑娘。” 似乎是从哥哥的眼神里感到压力,周显反省了一下自己的用词:“……是吧,用可怕来形容一个姑娘是不太对,但经历了险些被扒掉里衣赤条条见人的状态十一哥你难道不认同我吗?” “只是豁达直爽一些,不是你那样说人的理由。” “是,我反省了,郎先生你接着讲,女神仙家到底怎么了?” “他们家老太太臀部摔伤了。” “这有趣吗?”“这哪里有趣?” “您二位别在心里骂了,我知道老太太摔伤不是好笑的事,真正有趣的是在至少十天前戚姑娘就看出老太太近段时间有坎坷稍不注意就要负伤,她把这事告诉了全家所有人,他们家人近来非常小心,意外还是在大家眼前毫无防备的发生了。” 这顶多是说天命不可改,值得会心一笑? 看两位少爷还是一脸莫名,郎大夫再不吊胃口,直接说了:“我听说老太太会一屁股坐下去是因为受到惊吓,受到惊吓是因为两位少爷去算命给太多了。” …… …… “这还能跟少爷我扯上关系?????”周显惊呆了。 周鹤延沉思了会儿:“不,这和十七弟并不相干,姑娘看的是我的相,银票是我授意福叔给的。” 这么有担当吗? “可在人家眼里我俩不是一家人?还用细分?” “我得亲自过去表达歉意。” * 周鹤延坚持认为他得走一趟,甚至带去了郎先生。十一哥乘轿出门以后,周显总感觉这里面有点问题,一时间又没想到是什么问题。 另一边,戚鸿听见叩门声出来一看发现来的居然是他,也很惊讶。 他惊讶得太明显,周福赶紧解释:“少爷听闻贵府的事,觉得抱歉,带郎先生过来看看。” 不止是来看看吧,你抱着好几个盒子又怎么说???还有啊,我奶奶是自己见识浅……怪不着谁,别人抱什么歉??? 戚鸿正要婉拒不收,戚敏竟然走出来了:“……怎么回事?周少爷做什么又来?” “戚姑娘看不出吗?” 戚敏看看他本人,看看旁边那个明显是大夫的,再看看捧着几只锦盒的大管事。照这个阵势就算不会读心也猜到了,戚敏当场扶额:“我说你该不是因为听说我奶被三百两吓得那什么觉得自己有责任赶紧过来赔罪吧?接下来是不是要说对不起你没想到是你给得太多了?……很欠打啊。” 周鹤延被她说得笑出来,又想到时机不对这不合适,他忍住:“我想帮一些忙,毕竟方才从姑娘这里得到了不起的鼓舞。” “多谢你哦,但不用了,少爷你听我一句劝别在镇上浪费功夫,李杜两位先生你们见不到,再待下去会被为好处来的麻烦精纠缠,没其他事的话可以回家去了。” 周鹤延甚至没被请进去,就被打发了。 有心想问戚敏的打算,有没有想迁到县城或者更大的府城去发展?但好像没熟到那份上,话到嘴边没说出口。戚敏一派淡定关了门,随后冲老哥飞个眼刀:“你可别打坏主意!” 戚鸿表示迷惑。 戚敏拽着人往里面走了两步,离大门口远了才说:“你别想促成我这个天赐良缘,看看人少爷的做派,那是真大户,禹州豪族,再看看咱家……你觉得合适?” “我不知道,但天老爷觉得挺合适,是他的安排。” 戚敏一噎:“来看个相就给三百两,听说咱奶那个啥还上赶着来送大夫送药,他多败家你瞧瞧!败家子病秧子占齐活了!” 戚鸿斜眼。 这是什么故意抹黑行为? 别管给三百两还是送大夫送药那是败家吗?对他来说算败家吗?难道不是传达善意? 这都不重要了:“夸他的话也是你说的,上午还说人除了身弱样样好,改口改得也太快了。不过妹啊……虽然我感觉这个周十一少人不错,看起来特别像那回事,但作为哥哥我肯定还是和你站边的,在大是大非上我能拆你的台?真没必要跟老哥扯这些,我压根没想把事情捅到咱爹娘那边去。” 戚敏顿觉满意,刚萌生出些许的感动就听见熟悉的发问声:“什么不能捅到我和你娘这里?你们在背后谋划什么事情?” 兄妹两个一惊,顺着看去只见秀才爹一脸狐疑站在不远处,似乎准备进书房,刚好走到这里。 第 38 章(你姑母说的那个豪族药罐子...) 戚鸿无辜看向妹妹, 似乎想说这不怪我吧。 戚敏不能说一点儿不慌,但很快就镇定下来,懊恼的走向父亲:“我说奶摔这一下在咱们镇上出大名了, 回头哪怕全好了人看见她也能想到屁股裂开的事。您今天之前是女神仙的爹, 今天之后是屁股裂开的儿子……” 戚鸿不敢相信! 太狠了!妹妹这心窝子扎太狠了! 戚敏还说呢:“本来觉得他们至少不会当您的面讲,我看出来了我瞒着您不就没事了吗?” 戚秀才窒息的摆摆手, 没什么好说了,继续朝他书房去,这时候戚敏才冲哥哥回看过去,眼神不能说得意, 自信是满的。 “太好哄了, 咱爹也太好哄了,这种瞎话他都相信。” “什么瞎话?你等着看好了,马上全镇包括乡里面都会知道咱家老太太的伤情,跟着少不了来关心她臀部的, 老太太不会高兴, 她这阵子脾气好不了, 你没事千万别提那些关键词,当心劈头盖脸一顿骂。” …… 戚敏觉得她这波斩缘分的手法已经很专业了。 一看周鹤延外表不够病秧子, 反而还很显茶墨香书卷气看着非常名门公子,戚敏就没让爹娘以及奶奶见他。现在堵了老哥的嘴不说,还指了明路让周家兄弟赶紧回去免得被闻讯而来的宗平等人缠上。 虽然感觉上还没有取得真正的成功, 但是已经很努力了。 怎么说呢? 不是周鹤延不好,拿他和过去接触的男青年们做个对比,都天上地下了, 但是我们自带外挂为什么要十五六就谈婚事? 不可能的。 把人抛到脑后之后,摆在面前的就两件事:伺候屁股上带伤的奶奶以及考虑如何支配那三百两。 去县里购置房宅搬家过去吗? 感觉不是时候。 一来隔壁伯父家还没发达, 两家没法同进退,要搬就得分开,娘和奶奶会很不习惯。二来爹也不会愿意,他蒙学班办得好好的不可能在这时候走。 去县里置宅这条可以划掉了,真要置,该考虑置铺面,赁出去收租。 戚敏还想在自家旁边另外办个院子给老爹做学堂用,这样家里不至于那么挤,甚至可以重新粉刷装饰一下,待客的前厅也可以改气派些。 有一天多时间她都在盘算这个,还想和老哥商量看看,熟悉的姨母带着她女儿黄玉荷探伤来了。 这个姨母,戚敏穿过来只见了一回,就前次她来套话,想知道宗平怎么样以及这镇上有哪些潜力青年。也因为她嘴不严闹出了那次竞丑。这个对戚敏是没有任何害处的,不光赚了知名度也赚了银子,也因此她对姨母大文氏的评价称不上坏,更像是看滑稽角色。 这次人又来了,理由很充分,说是听闻老太太摔伤了臀部,十分担心,特来探望。 她用竹篮子装了一块肉来,说吃哪儿补哪儿,这是特地为老太太割的后臀肉。 戚鸿和戚敏两兄妹都在旁边,确定老太太脸上没有表情,非常僵硬。料想她恐怕恨不得让大文氏带着这块屁股肉滚! 文氏感觉婆婆盯着自己,眼神不善。人赶紧打圆场,拉着大姐的手往外面走,边走边说:“已经看过了,姐姐我们出去说话,让娘休息一下。” “对对,伤到屁股是不好休息,躺着难受,趴着也难受。” 看文氏走得更快了,恨不得立刻从老太太眼前消失,戚鸿和戚敏同时没忍住笑。 “笑笑笑!有这么好笑?” 老太太再也忍不住炮轰了孙子孙女,两人立刻调整自己露出无辜表情―― 老太太气结:“出去,都给我出房间去。” 外面文氏已经和黄家那对母女叙上话,主要是俩大人在说,黄玉荷随她母亲落座,在一旁听着。 文氏打量了她,称赞道:“玉荷出落得越发好了,走出来落落大方。” 大文氏听着满意了,嘴上还是客套说:“比不上你们敏敏,敏敏现在随便都能接触到富贵人家,料想不费力气能嫁个好人,玉荷比不得,我看来看去还没给她挑着合适的。” “话不是这么说……反正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家这个的终身大事也不是那样好解决。” “有什么不好解决?远了不敢说,只看本镇的,你放出个话去赶明门槛儿都能被踏破,各家得要抢着来提亲。” “但缘分是天注定的,那种无缘无分的人勉强结了日子也过不好,总之鸿哥儿和敏敏都够我愁的。” 文氏还是很知道分寸,哪怕面对的是亲姐姐,聊起来她还是有保留的。关于戚敏那个天赐良缘的具体情况她一个字都没透露,生怕像之前那次一样引出莫名其妙的后续。 刚好,大文氏不是为了关怀戚敏而来,她是为了黄玉荷。两人就没继续深入的聊这个,由大文氏带了个新的话题:“近来镇上来那些人妹你见过没有?” “来哪些人啊?” “就租了个院子落脚的那个!给李老三看腿的,这么说你总知道?” 文氏点头,刚要应声,戚鸿和戚敏慢一步出来了:“这个姨母你不该问我娘,她只听过,我和哥哥是见过的。” “听说那群人来头特别特别大,是府城那边的名门子弟,是不是啊?” “姨母还听说什么?” 大文氏这个嘴一如既往的不牢靠,戚敏一问她就把知道的全抖了。说那些人出来带的人手还是不够,落脚之后就请了洗衣妇去帮忙,还有干其他活的。就算做事的不在主人家眼皮子下,多去几趟还是能知道些,加上周十七少隐瞒身份考验戚敏行动大失败,从那之后他就没再强调隐瞒。情况就是有前去帮忙的好奇问了,那边为了彰显优越感就稍微透露了一些。 “我认识一个去给他们帮忙的,说那群人带出来用的东西好得你不敢想,不是一般富贵人家供得起。连他们管家都比县里的体面人还要体面。问咋的这么富贵,好像说是有整座茶山的大茶商,兼做其他行当,照我听说的这家人日进斗金啊,家产少说得有几十百万之巨,给咱一个零头这辈子都不愁了。” 大文氏说起来满是向往,羡慕极了。 她妹也就是戚敏娘亲文氏问道:“这种人大老远来我们镇上做什么呢?” 大文氏看向戚敏:“找外甥女看相吧,这个少爷家里富归富,但听说是药罐子,他那边天天熬药。去给帮忙的最早以为是得了什么不好治的病,后来听说人打娘胎里就弱,一直是那个样子。” 戚敏注意到娘的惊讶了。 这个姨母真是个会给人带来“惊喜”的女人,明明啥也不知道,八卦着就给人添了乱子! 她没好气说:“姨母去关注这些少爷作甚?就算他再怎么病恹恹也不是我们镇上姑娘能肖想的,您不都知道那是禹州府名门望族子弟?家中是巨贾,不光和其他大商人结亲在朝廷里面也有靠山,势大得很。” “也不能说的那么绝对,我们小镇出身的要是特别好看,即便不能堂堂正正的嫁过去,做妾总行?” 戚敏再次打碎了这位姑母不切实际的幻想。 她说这个少爷或许身体不好,他脑子肯定是好的,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不能做。这么弱的身体娶个正房太太就已经很辛苦,睡一觉搞不好要休息几天,还纳妾?别累死在小妾床上。 戚鸿抬头望天,假装聋了。 文氏、大文氏包括表姐黄玉荷直接呆掉,随后黄玉荷还爆红了脸。 “表妹你……你……” 戚敏起先没反应过来。 后来一想,坏了,嘴瓢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她讨好的看向亲娘,试图辩解:“实话啊,因为是自家人所以才这么说,真实状况就是这样。” 文氏面无表情伸手指向戚敏那屋:“别说了,你反省去。” * 这个突发状况使大文氏最终白跑一趟,什么建设性意见都没听到,只是八卦一场,把最近来镇那伙人的大致情况带给了妹妹。 文氏思量很久,不敢非常确定,瞅着戚鸿跟戚敏关系好,两兄妹常在一起嘀咕不知道什么,她就想从儿子这里下手看能否探出点东西。 戚鸿敢随便说妹妹的事? 不敢啊,他避重就轻的糊弄。 试想会有不了解儿子的母亲吗?文氏都不用脑子想,看戚鸿回话这个感觉就知道儿不老实。文氏当即决定诈他一手,便断言:“前几天来咱们家请你妹妹看相那个、你姑母说的那个豪族药罐子就是天赐良缘对吧?” 戚鸿:……! “你们兄妹两个都是我生的,搞小动作能瞒得过我?说吧,为什么偷偷瞒着?有什么不能让我和你爹你奶知道?我们难道会逼迫敏敏做她不高兴的事情?我和你爹都说不要病秧子了,难道还会因为那家有泼天富贵就临时改口?你爹娘是这种人?是为了钱什么事都愿意做的人?” 文氏是很好脾气的人,极少有不悦的时候,但在说到这番话时她很不高兴。 甚至她不高兴的缘由不是被隐瞒了事情,而是感觉女儿误解了自己。 母亲表现出这样,戚鸿也不好再隐瞒,解释说:“不是您想的那样,您误会了。” “你说我误会什么了?” 戚鸿挠头:“您和我爹是最不为五斗米折腰的人,真要说,我和妹妹才市侩,她怎么会担心您二位为了身外物卖女儿?没主动提起来说是有一些顾忌,但顾忌的绝不是钱,妹好像是怕咱爹跟周家少爷一见如故,十分投缘,觉得他身弱这点缺陷根本不足以掩盖其身上人格之美,爹要是感觉从未见过这样出色的青年人认为妹妹错过他十分可惜那不就麻烦了吗?” 文氏哑口无言。 她一方面疑惑这人到底出色到何种地步才会让女儿生出这种顾虑。 又觉得离谱,敏敏心里都承认这青年人十分出色,为什么还是很抵触呢? 还有啊…… “就算你爹真的非常欣赏这人,也不会逼迫敏敏,想想你退学的事,他还不够尊重你们?” 戚鸿望天。 是啊,肯定不会强迫,一家子人里面唯一会直接下命令的就是刚才摔裂了屁股的老太太,爹娘都是老好人。但是不强迫他会经常跟你提这人的好啊,变着花样的提啊。如果一开始就不见面的话,不就不用听这些碎碎念了? 得说不愧是搭档得很好的亲哥,全家上下就戚鸿最懂戚敏了。 通过和儿子这番交流,文氏也认命了,虽然不清楚女儿到底在拒绝什么,但本人都拒绝到这地步也没必要太勉强她。十五六岁还年轻,在等两三年没关系。 而且文氏心里有个想法――要是天赐良缘,也不是轻轻一下就能挣脱吧? 那么以后还会见面。 第 39 章(要么负责,要么付代价,就...) 后来文氏也将这茬说给当家的, 戚秀才虽然感到惊讶,但毕竟没亲眼见过,只凭想象不能让他产生如觅知音的感觉, 有心想看一眼结果次日听说人已经准备离镇, 他自然放弃了去打扰人家的念头。 周家兄弟是三驾马车来的,自然也是三驾马车离开。 可就算他们已经走了好几天, 镇上许多人每逢碰面都会聊到这两兄弟,他们乐此不疲津津有味。尤其是去帮忙洗过衣裳做过事的,先前恐怕嘴碎丢了活计,还不敢大肆的说, 现在阔少爷们回去了, 再提到这段虽然短暂但是收入不菲的经历他们就很来劲儿,能说上半天。 譬如两兄弟姓周,来自府城,家里是茶商。他们之中年长的那个在家行十一, 被下人尊称为十一少爷, 据说是个虽然谦和但却不宜接近的主子, 身体很弱,这么热天也没见睡凉席, 沐浴还得烧热水。年幼那个行十七,这个十七少爷对生意不怎么上心,更喜欢谈诗论文, 在周家少爷里面算得上是小书痴…… 听的人问:“他们家在禹州府,身体又不好,还大老远跑我们这儿来, 果然是为了找戚敏算命?” “是啊,要你家有个病歪歪的不会想找厉害人看一下吗?好坏心里有个底才晓得日子应该咋个过。” “那两个命怎么样?” “总是还行?照戚敏那个路子, 要是不行他当时不就要发病?” 听热闹的纷纷点头。 合理。 这个分析十分合理。 想想以前被她气到失智的,要真是个身体那么弱连凉席都不敢睡每天还要喝药的人,命假如不行当时就能被抬出门去…… 周家兄弟和镇上这些人分明没有任何关联,说起来八竿子都打不着,大家却聊得十分起劲儿。还道可惜人在镇上停留太短,要不把握一下,兴许是个机会。 感到遗憾的绝不止他们,还有前几天人在长阳县城好不容易回来听说有这回事结果不赶巧已经错过的宗平。 宗平听说刚有府城的巨贾子弟来过,对方家里做茶叶生意,并且醉心诗词文章……得知这些他很遗憾,心道这回真是运气差了,错过这样一个绝好的结交机会。 不过遗憾归遗憾,还没到令他痛心疾首的地步。 自从跟文心坊和解,宗平和金家进入到蜜月期,为更好的布局下一步,他最近多数时候都在县里,偶尔才回来看看寡妇娘。又因为宗平在县里并无居所,他自然而然的借住在金家客院。 大户人家的主人院和客院通常不是紧挨着,会有明显区分,但只要在一个家里住该见的人总会见到,这一来二去的宗平很顺利就吸引了金家小姐的注意。 这位小姐不像戚敏看过原文,甚至她阅历也不深,在大户人家后院是会见识一些腌H,但那多半是女人之间或者少爷之间的争斗,在情感这方面她简单得很。 从前见过的年轻男人没有十分出色的,这一碰上很会装模作样的宗平,可不就有了些许的异样。 又亲眼见到他吟诗诵文的样子,还被赠过诗词,金小姐还顶得住才奇怪了。 再说宗平…… 他本来只是劣根性发作,简单说就是在镇上见多了村姑来到县里大户人家忽然耳目一新,看金小姐哪儿哪儿都顺眼就顺手撩了下。 撩的过程中想到自己虽然有诗文,但是和金家这种哪怕在府城都有靠山的家族合作,稍不注意就会被吞,他想留个后手,于是在和金小姐接触的时候更小心了。 宗平把形象做得非常好,甚至让金小姐相信了他也是有才华的,外面的一些传言并不真实。 金小姐跟着宗平的思路走,想想挺对。 他要是个无才无德的家伙,也不会被隐世大儒相中收为弟子,能够入得了名师的眼学到这么多,已经说明他很出众。 宗平和金小姐的接触自然不是直喇喇的,他俩都很小心,甚至从中尝到了近似于偷.情的快感。两人背着金府的大家悄悄见面,聊诗词文章什么的,总之度过了一段十分快乐的时光。 人呢总是贪心,哪怕得到了也很少安于现状,会有更多追求。金小姐就完全栽进了宗平的甜蜜陷阱里面,她成了宗平计划里的一环,可以在关键时刻帮她说话,甚至扭转一些局面。但任何事都不会只有好处,利益通常是伴随着危机来的,金小姐一心想跟宗平好,哪会满足于私下里偷偷见面呢?当她发现家里也希望和宗平有更亲密的关系以便可以稳定的长期合作之后,金小姐觉得时机到了,她私下跟母亲提出结亲的这种可能,还鼓起勇气推荐了自己。 金家人肯定不是一下就接受,他们内部有些纠结,金小姐用尽办法还是达成了她的目的,然后就是金老爷亲自开口说要把宠爱的女儿许配给宗平。 宗平犹豫了。 从来只见过渣男瞎撩,哪有渣男想主动负责的? 而且怎么说呢? 金小姐虽好,也没到让他魂牵梦萦的地步,甚至他通过比较觉得老家镇上的戚敏还更有味道。金小姐起初看着矜贵,实际并不难撩,不想戚家的敏敏小姐,和他从来只有金钱交易,不带钱去别想得个好脸。 人可能就是贱吧…… 被问起喜欢哪一类时很多说温柔贤惠的,真碰上温柔贤惠一心向着他的又嫌不够味儿了。 宗平的不情愿还不止是因为得到就不稀罕,更是因为他感觉自己迟早要离开县城去更大的地方发展,在县里成亲并不在其计划之内。但是金老爷都提出来了,难道一口拒绝?那不得直接结束蜜月期甚至将关系降至冰点? 宗平思量一番,说:“我只是个寡母养大的穷小子,配不上小姐。” 金老爷表示一个人既然已经德才兼备,倒不必太挑剔出身。两个装模作样的人打了几圈太极,宗平最后也没一口答应,说什么承蒙厚爱可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亲不在了他得回去同母亲禀明。 作为一个穿越男,还是爽文男主,他会真的任由老娘安排终身大事? 不可能的。 人回镇干嘛? 又带钱找戚敏去了,说要看相。 宗平求上门的时候,戚敏压根没在自家,她去隔壁跟嫂子们闲侃去了。隔壁那边人多,热闹,甭管什么芝麻绿豆的事儿都能聊起来,闲着的时候戚敏很爱过去。这时候呢,王氏的孕肚已经非常明显,本来怀头一胎应该要提心吊胆的,她贼精,每隔几天就到戚敏跟前晃一圈,确保妹子能经常看到自己的面相和气色,每次晃悠过后只要戚敏不说什么,她该咋样就还是咋样,要是戚敏特别提醒说要注意,后面几天王氏就会特别的小心…… 靠这样的取巧方式,她虽然怀的头胎,居然没有日担心夜发愁。 哪怕还是会有不可避免的难受,但那是每个孕妇多少都会经历谁也避免不了的,除此之外,王氏很好。 宗平在戚敏家叩门时,戚敏在隔壁伯父家跟二嫂一起吃糖水炖蛋,蛋才啃了半颗娘亲文氏就从前面过来:“敏啊,宗家那个宗平来找你看相。” 发财的事肯定比吃蛋重要,尤其这碗蛋还不是戚□□动要的,是伯娘一定要塞给她。 人就把装糖水蛋的粗瓷碗递给亲娘,自己拿手帕擦干净嘴,回去挣钱。 距离上次在县城里闹出动静已经有一阵子,宗平挺久没来送孝敬,这次久违的登门他也没让戚敏失望。戚敏还在看他流月流日是怎么个走势,宗平已经掏出银两:“今次又要劳烦敏敏姑娘。” 客居金府的时候,宗平就是依靠这样的谈吐气质吸引到那家小姐,这招用在戚敏身上那是一点儿都不灵。 尤其是前两天才刚见过周鹤延,那虽然是个药罐子病秧子,气质超绝,没得话说。 看看他,再看这个宗平,戚敏都快觉得老天爷对自己不薄连缘分都安排了那样上档次的。 宗平不行,和前面周十一少比起来就是破石头见着羊脂白玉,糙得没眼看了。 不过对大肥羊倒也不必这么挑剔。 自从搞得文抄公没办法抄诗词文章只能走代为出版这一路线之后,戚敏的心态已经好了很多,也适当调整了看宗平的眼光,已经从十分不爽转变为对肥羊要适度宽容。在这一方针指导之下,戚敏眼神示意他放下算命钱,啧啧称奇道:“你这阵子过得真不赖啊,美食美酒美人凑齐活了。” 在县里的时候宗平还会隔空肖想了一下戚敏,真正见到又底虚起来。 就觉得这女人虽然很会看,但也因为她太会看了,应该没几个爷们有勇气前来提亲。 试想谁没点花花肠子?哪个不瞒着正房在背后搞点小动作?换其他人哪怕醋劲儿再大都能糊弄,碰上她真糊弄不了,一眼就给你看穿了。 宗平每次面对戚敏的压力比面对其他任何人都大,这会儿还想解释说应酬而已,就被戚敏无情打断:“你今天来问什么吧?” “近来有个老爷想把他千金许配给我,能否看看这千金同我是否登对?” 戚敏一听这话,笑了。 她饶有兴味的看向宗平:“怎么着?你主动的,你用不光明的手段把人哄到手了还不想娶?你以为你找上这家人是什么善茬?” 宗平本来还算轻松,听到这里再也轻松不下去了。 他问戚敏:“你是说我没得选择?” “有选择,你要么负责,要么付代价,就这么简单。”戚敏完全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她告诉宗平,“虽然站在我的立场特别乐意看到花心男人倒霉,但你给了银子,我就明明白白告诉你,有些人也不像你想象中那么简单。在我看来,你不是什么正派人士你接触这家也不是君子作风,你心黑他能比你更黑,你下作他也没多正大光明,你还是个名声不好势单力薄的,人家面子功夫比你好后台也比你硬,谁给你的底气引诱了这家的姑娘还想拍拍屁股抽身走人?” 宗平实在忍不住了,问道:“你之前在县里见过文心坊的东家老爷对不对?那个金老爷你见过吧?” 戚敏点头。 “在你看来他是什么人?” “世故圆滑虚伪为达目的不折手段的人。” “他是真的被冒充杜先生那骗子诓了还是……?” “你要笑死我?人是他找来的,他会被骗?” “那你怎么……” 宗平想说你怎么没拆穿他,竟让金家把自己包装成苦主占了天大便宜。戚敏预判到他想说的,耿直答复:“不是你请我去打假杜先生?要带上金家我怕你付不起钱,人好歹是府城那边大家族的旁支,我一个穷算命的没道理为你这么个不做好事的把他得罪死吧?该不会你以为他真是君子是善人去勾引了他女儿吧?噗……你了不起,你真缺德。” 注意!!以后可能找不到了:醋,溜#儿,文,学换域名了c l e w x x.卡姆。第一发,布还得是醋,溜,儿 第 40 章(新的肥羊。...) 从斗诗那一次现场翻车之后的快速补救就能看出, 这个宗平心理素质非常好,哪怕突发事件对他冲击很大还是会积极应对,不可能躺平认输。 现在也是。 戚敏说他其实没得选择, 又说这个金家跟他想象中的不一样, 非但不是表里如一的善人,甚至没少干龌龊事, 找来假杜牧和他对峙又在局势变化之后干净利落舍弃掉那骗子的就是这一家…… 知道这些以后,宗平大恨,本来还觉得自己和金小姐那个事做得不太磊落,现在给他知道金家之前黑心迫害过自己只是没成功而已, 居然还想靠着他发财。 这叫什么? 我觉得自己不厚道, 结果你才是那个缺德冒泡的,那有什么好愧疚的? 宗平定下心神,又道:“麻烦你看看金小姐。” “倒是不麻烦,可你要让我看她总得把人领到跟前, 人都没有这怎么看?” “从我这里看不出这个缘分的好坏吗?” “好坏都是注定的事, 我看你的而相也不可能在这种时候豁出去跟他鱼死网破, 再说这姑娘配你还是配得起的,要不是看她相当执着, 明摆着拽不回,我都想劝人清醒点大好的人生没必要扑在你这么个浪子身上。” 宗平满头黑线,实在忍不住了, 他看向戚敏说:“我也没怠慢过姑娘……” “是没怠慢过,那不是有所求?要不是我自个儿争气脸都被你踩泥里了。左右我虽不怎么欣赏你这种的,收了钱该指点也没含糊, 怎么您居然还想要好态度?”戚敏一边说着话,还上下打量他, 愣给指了条明路,“哪天你要是不出阴招不干损事不缺德了我一定改正自己,现在嘛,要么你别来晃悠,要么自行忍耐。” 宗平说他那是迫不得已,这世道,小人物要出头不是心机没可能的。 戚敏一头问号。 “你管这个叫心机啊……我以前觉得我哥就挺心机,跟你比起来他真不配。” 宗平没辙。 可能因为戚敏已经是那种高人形象,并且每次说的话确实都直击灵魂,就导致宗平哪怕被阴阳怪气了也就是无力叹息。 想给自己立个好形象,想拉近关系以便将来,但是戚敏真的软硬不吃。 给钱的话大多数问题她都可以回答,给的说法通常十分犀利,能一把将人从犹豫纠结里拽出来。但你要是没钱,那对不起,她看心情选择要不要理你。宗平不是没试过打糖衣炮弹,用刷金小姐好感度的那种方法,戚敏跟看猴儿似的,只差没明说你拉倒吧就这想来糊弄你姑奶奶?我就算不会读心至少也会看相,看一眼你的盘谁都得人间清醒。 宗平看似平静实际心情复杂的离开了,估计回去就要重新定义自己和金家人的关系。 他出去的时候还碰上文氏提着装凉茶的铜水壶过来:“就说好了?不喝口茶再走?” “不了,不麻烦您。” 老实说文氏也不是真要留他喝茶,他们这一家对宗平向来没什么好印象,但这家伙毕竟是女儿最稳定的大客户,来送钱的次数全镇最多,鸿儿和敏敏能合计买下镇西郊外那片目前还看不出有什么用处的地也有他的大力资助……总之文氏例行公事一般提出暑天常备的凉茶想给添一碗,结果人急匆匆走了,这次倒是比之前还要着急。 文氏盯着宗平的背影看了几眼,想想将水壶放下,去闩了门,才回来问女儿:“他怎么每隔半个来月都有点事?之前还让你去县里救场,这又咋了?” 刚才对着宗平戚敏提不起劲儿,现在亲娘想听八卦,她立刻兴致勃勃的说了。 “要不咋说天道好轮回?这世上很多事就是兜兜转转的。娘知道吧,先前文心坊差点把他坑惨了,那东家老爷是真油滑,算计不成还能把自己同样包装成苦主,跟宗平攀了交情。正好宗平觉得刘家势力不够,甚至都没在那次的事情里而给他强有力支持,他就把刘家人踹了跟文心坊搅和到一起,为方便合作近来都待县里,就住金家。” 文氏给女儿倒了碗茶,问道:“这和天道好轮回有什么干系?” 戚敏闷笑出来,起初是闷笑后来越笑越大声:“金老爷引狼入室啊,他客居别人家里把人小姐骗到手了,现在小姐非他不嫁,这不是欠了债拿女儿来还?” 文氏听了,不大能笑出来。 人想了想说:“也不是这么说,金小姐太无辜了。” 戚敏一头问号。 “无辜?” “毕竟她没掺和家里那些事,却要她来承担这些总是过了。” “不是啊,话不是这么说。”有一秒钟戚敏差点被亲娘带跑,她又捋了下思路,道,“金小姐就喜欢那种,接触之后情不自禁被吸引了,要说倒霉是肯定的,她运气不好碰上这个惯会装模作样的人,可是无辜这个词用不到她身上,毕竟是自己选的。被吸引的是她,不管不顾扑上去的是她,背着别人偷偷和这男人见而的是她,这一次次没谁强迫,没道理最后发现男的秉性不佳她就无辜了吧?被男人的花言巧语哄了什么现实问题都不考虑一拍脑门就吵着要嫁,您要是她母亲能急上头。” …… …… 光听着这些描述文氏都感觉头皮发麻,之前还觉得女儿太欠,对比这个金小姐,敏敏这种人间大清醒的可太好了。 碰上这种为爱不顾一切的女儿,亲娘得要折寿,太操心了,真的太操心了。 “这么说有道理,金小姐也确实草率了,可怎么说呢?大概因为我也是当娘的人,总觉得不管怎么说,她不该因为天真烂漫就栽这么大跟头,照敏敏你说的宗平这人就是天生的负心汉,肯定要对不起发妻,嫁给他岂不是苦熬一辈子?” 戚敏很是感慨看着亲娘。 文氏不解其意。 戚敏说道:“您太善良了。可能因为我会看,通常只需要一眼就能知道别人大致的命运,看得多了之后呢,人就会冷漠。你会发现多数人都有各自的不幸,很多只是不挂在嘴边说,和生存都不容易的人们比起来,富裕家庭的大家犯的都是奢侈的错误,就算人生入了歧途通常也有许多机会可以重新来过。如果出生就衣食无忧最后过得却很不好,这不能全推给命运,得要反思自己。卖力气养活全家的都还没诉苦,人家咬紧牙关在坚持,咱们碰上一些坎坷就觉得自己可怜也挺没志气的。” 这番话直接让文氏愣怔了,她觉得恍惚,女儿在不知不觉间竟然长成这么通透的人了,自己这个当娘的很多时候想得还没她深刻。 有点尴尬,猛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 戚敏眨巴眼,又回到先前不正经的样子,笑眯眯说:“到成亲之前金家有很多机会可以了解宗平,充分了解之后都还是要嫁,将来不管怎样那是要自己去而对的,您就别操这个心了。” 对比金家和宗家这个情况,差距不是一点大,是太大了。金老爷那种人肯点头必然有所图,这两个凑一起本身就是利益的结合,大家都有算计,就看最后赢的是谁。 反正一个是县里大户,一个是穿越文的男主角,吃饱了撑的才去可怜他们。 戚敏整个就是吃瓜心态,刚和亲娘唠了一场帮文氏把心态放平,隔壁的堂哥又带了人来。一看好家伙,是女方那边的下人,请戚敏去县里给金小姐看相。 戚敏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他。 对方都承诺肯定会有不菲报酬,戚敏摆手:“我知道,但不是钱的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姑娘您说。” 实话吗? 都说是去给金小姐看相,金小姐在哪儿?在金府,那不就是金府一游?戚敏觉得就算而相说最近没什么风波她也没理由往不正派的人家去,那不是任由别人摆布? 但这个实话不方便讲啊,戚敏当即编了个说法:“没什么,只不过我最近外运不好,不宜出行。” “这……” 下人没想到是这样,有些为难。 戚敏无辜表示:“运势走到这里,咱们区区凡人总不能逆天而行,这你应该能理解?你就把这话带回去给你东家老爷,真要着急的话就麻烦贵府小姐亲自进镇来,我这阵子轻易不会远行。” 没辙。 这真没辙。 任谁过来也不能让一个专业搞玄学的跟时运对着干,金府下人知道劝不成,就告辞了。 又说回来,金老爷本来没想到要找戚敏看相,还是宗平推诿的态度闹出来的,并且人在拖延成功之后直接返回镇上,说要禀报亲娘,保不齐就是想找算命的。 金老爷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 这才想到也可以让戚敏给他女儿瞧瞧,顺便问问招宗平做女婿怎样,他将来是个什么出息,是否真能有利金家。 本来算着时候感觉差不多了,结果回来的是驾空车,赶车的下人低垂着头复述了戚敏原话,金老爷正感到烦躁,那下人好似献宝似的说:“小的打听到一件事,就今儿个,宗少爷也找那个戚姑娘看过,赶了巧了。” 因为没接到人,金老爷本来还在斟酌要不要送女儿去。 一听这话,他立刻下定决心,不犹豫了。 去,必须去。 眼看时辰不早了,这日不可能出发,于是当晚金老爷让太太准备了用来打点戚敏的东西,次日清晨马车从金府出发载着太太以及小姐往康平镇去。 金小姐难得能出县城,去的还是心上人所在之处,一路颠簸都没坏了她的好兴致。 后来进镇她满是好奇往外而瞄了许多眼,失望的发现这镇子真小,没什么好看。 他们马车进镇得同时,戚敏已经使唤哥哥去把自家大门打开了。戚鸿不明白,戚敏表示这时辰有大肥羊来,做哥哥的半信半疑去门口蹲了会儿,哎哟喂!还真有气派的马车驶来,两辆马车,就停在他家门前。 “来了?还挺准时。” 金家母女刚要下马车就听到这,惊讶极了,陪她们来的金府管家好奇问道:“小哥你知道我们要来?” “这都看不出我妹还能吃那碗饭?她清早就知道这时辰会有人赶着过来送钱,刚才把茶都沏好了,赶紧的吧,进里而来坐下说。” 金太太和金小姐都没想到,管家平时能说会道的也给噎得不轻,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接茬。 只能闭上嘴,站旁边请太太和小姐先进。 戚鸿跟他一起去站旁边,给客人让路的同时顺便瞅了下从马车里搬下来的东西,可以可以,看这架势还真是肥羊,妹妹诚不欺我。 注意!!以后可能找不到了:醋,溜#儿,文,学换域名了c-l-e-w-x-x。卡姆(去掉-)。第一发,布还得是醋,溜,儿 第 41 章(我要是对他有想法还轮得到...) 肥羊……唔金家母女多少年没进过这么寒酸的门, 她们家里卖着书籍啊文房四宝这些被动也提升过个人修养,但骨子里的傲慢多少会带出一些。就表现为哪怕不说什么,也没有明显嫌弃, 但眼神已经左右瞥过, 且在心里下了结论――这院子看着还不比自家下人院好。 毕竟只是来算命,金家母女谁都没说什么, 进了门顺着戚鸿指的方向走去,就到了戚家用来待客的不算很大的前厅。 身穿嫣红调海天霞色轻薄裙装的戚敏坐里面等着,两个客人座旁边茶水果然已经上了。 戚鸿跟着走进来,指指留给她们的空座:“请坐。对了, 我给二位介绍一下, 这就是你们要找的人,我们康平镇第一会看相的,也是我妹妹。” 自从戚敏在长阳县城一战成名,她的事挺多人议论, 哪怕细节不知道也会听说人和其他算命先生不同, 既不是瞎子瘸子驼背也不是头发斑白蓄山羊胡的, 她是个年轻女人,非常年轻, 相貌也挺出色。 听说归听说,真见着人心里还是会有异样感觉,这对母女还是头一回见她, 两个进到厅里就没停止过打量,互相还交换过眼神,都觉得这太不像了。 “觉得我看起来不像?给人算命的不该是这样?” “确实有些新鲜, 和以往认识的那些算命人很不一样。但我绝没有质疑姑娘的意思,你能看出我们母女今日要来, 连时辰都提前算到了,这个功力就做不得假。” “那很好,我真烦了次次都要证明自己。” 戚敏看了看这个金家太太,心说难怪这家人在县里面人缘好,上次哪怕揪出来假的杜先生大家第一想法都是可怜金老爷被骗了。他们一家有意思,不光老爷长着好人样,太太看起来也和气,甭管心里在做什么盘算面上不太显露,这个脸对照这个命盘,欺骗性不可谓不强。 就这一下,金家太太已经发觉戚敏的打量,玩笑一般问她:“姑娘看出什么?” “是和今日主题无关的事,你们母女过来总不是想听我说太太是什么人,面子和里子有多不一样吧?来看的难道不是小姐的姻缘?” 得亏太太半生历练,要不然绝对当场僵住。 都被当面说成是双面人了,她还给自己打了圆场:“姑娘玩笑了,确实我带小女过来是想请你看看她的人生大事,你看她近来是不是缘分到了,这缘分如何?” 说到人家姑娘的姻缘,戚鸿肯定不好意思继续听,他直接退出去了。 金太太瞥一眼随他过来的管家,示意管家也去外面等,直到厅里只剩下三个女人。戚敏才问:“太太是想听大实话还是希望我柔和一点?” “要想听恭维的话也不找你了,烦请看到什么都直接说,好坏如实说。” 戚敏又看了下,这个金太太身上是有那么些富贵病,但不严重,心理素质怪好,应该不会因为受刺激太过当场厥过去,她就放心说了:“我先说我总体的看法,这一段对小姐来说是孽缘,虽是孽缘,但小姐似乎铁了心,不太可能放下。” ??? 起手就这么狠,金家母女的脑袋同时一嗡。 其中做女儿的毕竟年轻,哪怕见过女人之间许多争斗,实际的阅历还是不足,没绷住一下站了起来。她娘伸手想把人拽回去坐下都没拽住。 “你说我和平哥哥是孽缘?你凭什么?你该不会是看平哥哥出色不高兴他同我一起故意这么说吧?反正只要我相信了同他分开你就达到了目的……” “哈哈哈哈……”太好笑了,戚敏笑到差点忍不住想捶桌子,看金小姐更加气愤,她才把没笑完的部分忍回去说,“抱歉,实在是太久没听过这么好笑的话了咳,小姐与其怀疑我对宗平有想法,还不如从你爹的角度想,要说是他昨个儿提前派人来打点过我拜托我拿出看家本事把你们拆散可信度还高一些。” 金家太太满头黑线,插嘴道:“姑娘别说笑了,我们老爷做没做过这事我还能不清楚?” “当然我没说金老爷做了,只是想帮助小姐理解这事的离谱程度,我都不多评价他,只说一点,我要是对他有想法还轮得到你跟他议亲?” “什么意思???” 金小姐活像炸开的刺猬球球,眼看都要滚过来扎人了,戚敏没再墨迹同她回忆了半年之前宗平上门来示爱结果被哥哥们请出门去这事。“就说你把心放肚子里,谁都可能跟你抢我却不会,这男人你们稀罕,我却是不稀罕的。” 金小姐感到羞愤,她心里很想发作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什么角度发作,憋了半天才道:“那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和平哥哥有旧怨故意来坏我们?” 这话戚敏就不爱听了:“你在指责我的职业道德?那你走吧,你别听了,姑娘我不差你这一个客人。” 太太不能任由女儿再给家里丢脸了,斥道:“回来坐下,老实听着。” 斥回女儿之后,金太太口头上圆了两句,问戚敏当初为什么没看上宗平?又怎么说这是一段孽缘?他是有什么毛病? 戚敏也把脾气收回去,没再同这个金小姐计较,回太太说:“您不需要想得太严重,老实说,宗平这个人事业心强事业运也不弱,他人生追求颇高,加上手段也有,要不然哪能凭借小镇出身在短时间内取得现在拥有的这些?” “那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这人的女人缘太好了,今天发生在令嫒身上的事明天也会继续发生,在其他姑娘身上,在比你更好出身的姑娘身上。今天你嫁给他,将来可能要不止一次面对其他姑娘的挑战,宗夫人的位置大家都想争,您家就算是府城那边大家族的旁支,也不够分量镇得住人。这亲事成了数年之后小姐很可能会面临一些痛苦抉择,比如为了他更好的前程自请降级由妻贬为妾,当然也可能是为你娘家,也可能你烈性你不让,那就要担心一下自身安危,女人们为爱能疯到何种程度您二位应该比我更清楚。” 金小姐应该没想到戚敏会说这个,一时有些失语。 她娘平日里都是菩萨做派,看起来最和善的,这会儿也维持不住了,脸色很僵。 有好一会儿气氛都是沉闷的。 戚敏捧着茶碗慢慢喝,等她们回神。先回过神的是金家太太,她问:“他这样一个寡母养大的小镇出身的能吸引到那种贵女?” “他又不是一步到位的,比如现在成了你家女婿,明儿个就能以你家为跳板继续往上发展,以他那些诗词不难结交别人,再接触到另一个出身虽好但涉世未深的女孩令其迷恋上自己这很难吗?” “那他还是靠我家的,将来竟然对我家不好?” “但现在不是你家要绑着他?他离了你也可以找到下一个合作对象,也可以和下一个合作对象家的漂亮女孩聊诗词人生。贵府小姐将来可能遭遇的所有不幸不都是因为在他看来你可以替代?人呢,要做就得做唯一,不能做其中之一,不然就要面对这些事。当然,若你能把气量修炼出来,能坦然面对甚至和其他姑娘称姐道妹也没什么问题。” …… 金小姐可能从没受过这样的打击,后来离开的时候人还魂不守舍的,金太太还额外多给了钱请戚敏闭嘴,不要告诉别人这些。 那当然没问题,后来全家关心问起来时戚敏也只道她和金家母女好好聊了宗平的切实情况。 放眼全镇,没有人比戚家人更懂宗平,戚敏这么一说,全家心领神会,文氏心里格外舒坦觉得这女孩儿总能避免悲剧了,都知道宗平是啥人还能掉进坑里? 戚敏一眼看出娘亲心中所想,只道天真。 假如说宗平不好的理由是他事业这方面全线拉跨,有人帮都扶不起来,那这事可能真就黄了。他偏偏是另一种情况,身为穿越文的男主运势天然就不差,属于只要自己不缺大德将来都会有成就,事业能搞得很好只是对女人博爱,不能全心全意对某一个好,这种事在算姻缘的时候听起来刺耳,但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更别说戚敏一语中的,现在不是宗平找不到其他高枝,是金家想跟着一起发财,他们舍得在这里一拍两散吗?八成舍不得。 家里商量之后肯定还是倾向于促成,最重要是金小姐自己,明摆着还是没出来坑。 她不是绝对相信戚敏的。 就算相信,也觉得命不是定好的可以改,还有就是人更相信自己的眼睛和感觉,人始终认为宗平不是那样。 要真是那种见一个爱一个的急色男,金家内宅里女人还少?他没去跟别人纠缠。并且往来的时候也很守礼,通常是一起品诗或者赏花观鱼,更多是深情对看,没那么多肢体接触。 金小姐越想越觉得不对,想到戚敏说宗平也去找过她,甚至怀疑这是不是宗平托付的。 他之前也说过自己是寡母养大的出身不好,可能是觉得高攀不起才让那个算命的这么说呢?从这个角度想,金小姐简直要给宗平套上生父光环了,总之她越发觉得这事背后存在内情,只不过她居于内宅无法查证。 金家没办法干脆放弃这一点完完全全被戚敏料中了。 等镇上有人谈论宗平准备定亲而女方居然是长阳县文心坊东家小姐的时候,戚秀才、戚鸿包括文氏全都惊了,老太太养好屁股就撞见这出,问怎么的?什么事值得惊成这样? “没想到金家能狠心把人往火坑里推,难怪敏敏说他家风不好,为利益连女儿的幸福都不顾,不配为人父母……” “真可怜金小姐……” 戚敏实在听不下去了,叹息道:“金小姐不需要你们可怜,她是自欺欺人的祖宗。” 文氏茫然。 戚敏更直接把话说穿:“就是说她放不下,这小姐命盘上写了是执拗的人,比起别人更相信自己,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文氏彻底说不出话了。 戚老太太看她这样觉得莫名其妙:“我孙女肯实话说过去就已经仁至义尽了,至于她咋选,你管她的。这路又没让你去走,摔了也是她自己疼。” 提到摔了和疼这关键词,戚鸿那个眼神不自觉飘向奶奶臀部,被奶奶当场揪住,人凶巴巴的吼过去:“看什么呢?你乱看什么东西?” “就、就是想问您真的好全了吧?不用多躺几日?” “再提这事我送你去躺几日。” 本来那个气氛被老太太搅得一点儿不剩,眼看全家又正常了,戚敏自己总结了下。就这次通过金小姐她领悟到不少,比如说嫁个好人是许多姑娘获得幸福的捷径不假,但要是眼神不好看错人,也能让本来样样好的女孩子一步步栽进深坑。 嫁人才是最输不起的赌.博,之前用最快速度把周鹤延送走真太对了! * 马车慢吞吞跑了一路这才要回家的周十一少爷忽然感觉鼻子痒痒,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周显一惊,关切的朝他看来。 甚至外面的周福也问少爷没事吧?忽然不舒服吗? 周鹤延摆手:“我没事,继续赶路回去。” “真没事吗?” “真没事,料想是母亲牵挂我了,在念叨吧。” 提到这周显就高兴,这次去长阳县下辖的康平镇,自己的目的虽没达成,给十一哥看相的结果却很好,让五婶知道肯定高兴,应该是全家都会高兴。 像周家这种门第,内斗当然有,但是任凭老爷少爷们怎么竞争激烈这把火都烧不到周鹤延身上。他身体太弱了,弱到谁也不会拿他当假想敌,甚至觉得去针对一个药罐子很跌份。家里人一直担心他忽然哪天就撑不住,现在知道只要人不乱来就能活挺久,不过该吃的苦还是要吃,应该还是能松口气吧。 得说周显同他这个哥哥之间关系其实也没有那么亲密,只不过这次结伴出了门。但他还是觉得从康平镇离开之后,回来这一路十一哥有些不一样了。 注意!!以后可能找不到我,因为醋,溜#儿,文,学换域名了,百度也会搜不到。抢先看,请到c_l_e_w_x_x点_c_o_M(去掉_),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42 章(一个人竟然真的可以因为几...) 自打周鹤延出门去, 家里人日日都在牵挂他,想当初五太太说让儿子找戚敏好好算算,这事老太太也同意的, 等人离家之后没过两天老太太变了。 她天天念叨, 一会儿说准备马车去那什么镇上将算命先生请来也成,只要把情况陈明, 再打点到位哪有办不成的事?一会儿又说再不然也多派些人随同,管事就去了个周福,另外就是些家丁,心灵手巧的大丫鬟一个没安排, 阿延得遭多大罪呢? “我的孙儿……别出门去就病了吧?在外面病了怎么办?” 周老太太房里平时有两个婆子四个丫鬟在伺候, 最讨她喜欢的是丫鬟灵芝,眼下正给捏肩膀呢。听到这声,灵芝应道:“从十一少爷出门之后您日日都要求菩萨庇佑,想来这趟肯定是顺利的。” “五房的就不着调, 都热起来了还让人出去干什么?夏天这一季本就伤胃口, 正常都要清减一些, 出去一路颠簸他别瘦一大圈回来。” 类似这样的话,在伺候老太太的几年里没少听到, 灵芝心里都没波动了。当然嘴上还是要劝:“以前您也是这么担心,实际都没事,奴婢觉得您是关心则乱, 兴许这会儿十一少爷已经在回来路上,可能都要到了呢。” 灵芝记得两位少爷要去的是一个叫康平镇的地方,康平镇据说属长阳县管, 去肯定不算近,但是赶马车哪怕走得再平稳加上办事需要耽误的时间一个月绰绰有余了吧。 到今儿个, 两位少爷离家二十好几日,只要中间不出岔子,正常都快回来了。 老太太是清早起床嘀咕的,过了小半天,到午后人昏昏欲睡时有下人快步赶到荣寿院:“禀老太太,好消息呀,出远门的两位少爷回来了!” 老太太坐在摇椅上晃晃悠悠都快眯过去了,听到这声儿顿时没了困意。人扶着旁边打扇丫鬟的手就站起来,喜道:“真回来了?” “是啊,回来了,少爷们先收拾去了,打算拾掇干净再来向您和老太爷请安。这不怕您等得着急才让小的先来报个信。” 给打扇的丫鬟秒懂。 才不是怕老太太等得着急,是讨好来的。 老太太本来都不知道她心心念念的孙子刚才回府了,又怎会等得着急? 倒是现在她老人家迫不及待了,随后问了一长串,譬如两位少爷怎样?气色如何?看着身体好吗?……来报信的说看着还是一样,和之前没什么差别。 等周鹤延和周显各自沐浴完毕,换身行头来到荣寿院,这时院内已经挺多人。几房的太太相继过来,还带来了尚未出阁的女儿以及看得顺眼的儿媳妇,正说着话。 候在门边的丫鬟见着两位少爷身影,立刻朝里边喊话:“老太太、各位太太、少奶奶、小姐们,两位少爷到了。” 欢笑声打住,女眷们相继转头朝光线打来的门口看去,只见周鹤延和周显并排迈过门槛,径直走到老太太跟前,打算下跪。 儿孙长时间不在府上回来之后给长辈行个跪礼也是常规操作,但老太太舍不得,上前去一手一个把人拉住,左看看右看看,特心疼说:“瘦了!瘦了好多!出去这二十多天遭罪了啊?现在回来都补补,让你们娘盯着煲汤来好好补补。” 三太太五太太连忙答应。 过去这二十几天五太太心也是悬着的,今儿个周鹤延回来她才放下,方才已经仔细打量过:“阿延是稍稍清减了点,不过精气神还成,看来出去走走有好处。” 周鹤延朝他娘看去,垂眸说道:“不孝子让母亲担心了。” “这话说得……你这些年吃那么多苦还不是赖我把你生成这个模样,当初我要是更注意些,或许你就不是这样。” 临旁边坐的四太太拍拍她手:“今儿多好的日子,别这么伤感。” 周显赶紧点头说对,对对:“我跟十一哥这次不是去求见李杜两位先生顺便找那边那个看向很准的给指点一下吗?您猜怎么着?” “怎么着?”“显哥儿还学会卖关子了。”“直接说吧。” 大家汇聚在老太太院里给回来这两个接风不就是想听听看他们出去看了个什么相吗?现在说到了,满厅的都把耳朵竖起来。周显不着急,他还看向周鹤延问:“十一哥你来说吗?” “你说吧。” “那我来说!李杜两位先生我们一个没见着,但女神婆确实见着了,她姓戚,我们就称戚姑娘。这个戚姑娘人不可貌相,瞧着不显得但是给人看相没走过眼,去她那儿生辰八字都不用报,却能一看一个准。” 说的人才起个头,听的人等不及了,问他们咋知道?怎么知道准的? 这话问得好! 周显走到被老太太引去旁边坐下的周鹤延跟前,右手比了下:“你们看,仔细看,我十一哥这样除非早就认识的,刚接触谁会知道他底子差?横竖看下来也就是气色稍微差点,人偏瘦一些,这气质这风骨都没话讲。但是,我们一见着戚姑娘立刻就被她看穿了,我让她给我哥瞧一瞧指点一下,她说看不出有什么地方需要指点的,还劝我们人别太贪心了。” 所有人都一头雾水,老太太迷惑问道:“不是说她看穿了,还能不知道哪里需要指点?你这话说出来不嫌矛盾?” 周鹤延被老太太要求坐她旁边,本来没怎么说话,这是说道:“不矛盾,照姑娘的说法,的确是我贪心了。” “我就没听明白。” 于是周显对全家女眷曝光了他十一哥的命:“戚姑娘说,十一哥变成这样是因为世上不能有真正十全十美的事,他旁的方面都太好了,一等一的出身,一等一的才智,一等一的相貌,一等一的运势福缘……基本上不管想做什么付出少少的功夫就能达到旁人不可及的成就,是真正的天骄人物。这样一个人,假如生来一点儿缺陷也没有,自幼不经历坎坷,想要的全都有,听的也全是奉承话,那未必会走向好结果,也可能就成为了自我中心狂妄傲慢的人。戚姑娘说孕育出这样一个天骄人物不容易,留下缺陷是考验也是爱护他。她让咱们别贪心了,说只要不乱来虽然体弱一些但命可以长,照她说的哥哥没什么需要指点,端正想法过好就行。” 这可真是意料之外…… 对老太太和五房太太来说是喜出望外,她们又求证了,问是真的吗?真的? “我也不敢这么编啊,十一哥你自己说,戚姑娘是这个话吧?” 发现自己被目光包围了,周鹤延无奈说道:“大抵是这意思,十七弟讲的时候夸张了些。” “没有!哪有夸张?要不要我把姑娘原话搬出来啊?” 满屋子女眷特别捧场,由老太太带头鼓励他搬。 “姑娘亲口说的,‘你这样还不满足其他人别活了吧?’‘怎么会有这么贪心不知足的人?上天给了你这么多你看不到,还怪他没给你好身体’‘知道多少人想跟你换吗?’……她骂我哥了,说我哥人心不足蛇吞象身在福中不知福,第一次有人敢当面骂我十一哥,被骂的还挺高兴,给了三百两的银票做谢钱。” …… …… 可以理解。 完全可以理解。 要是平时谁敢说周鹤延一个字的不好五太太能亲自上阵撕了他,现在呢,人家姑娘都说他命好,命特别好,只要不乱来也能活很久,那她骂几句有啥关系? 再说那是骂吗? 那是爱之深责之切!不忍心看他被这破烂身体困住想将人打醒。 没毛病! 五太太年年去给儿子算命,见过的算命先生能按打算,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舒心的话。这不就是说儿子像这样也不是她当初养得不好,是老天爷不允许他健健康康的来……就说嘛!怀着人的时候已经很小心了,怎么还会没照顾好? “这么会看的居然今年才听说,要是早几年算出来,我儿能好过多少呢?”五太太脸都笑烂了,嘴上还这么说了一句。 亲眼见过戚敏的周鹤延和周显回忆起记忆里那个鲜明的样子。 “早几年过去也是白搭,”周显反手指着自己,“戚姑娘跟我差不多岁数。” “这么年轻?” “她这么年轻?” “这么年轻就给人看相了?” “算命有这么容易学成?” “……” 不等周鹤延和周显说什么,五太太站出来力挺戚敏,说她绝对相信戚姑娘,名声能传这么远怎么会是假把式?想想金家人说的那还能假? 至于为什么人这样年轻就有如此深厚的功力,可能看相也得凭天分吧。有些人三岁认字五岁作诗,有些五十岁还写不出像样的东西,不就是一个有天分一个没天分? “对了,显哥儿你跟我说说,这个姑娘提没提到你哥的终身大事?” “五婶安心,戚姑娘说我十一哥一点儿问题没有,肯定能娶着很好的夫人。” 五太太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要不是从周家出发到康平镇实在太远她恨不得亲自去一趟好好跟戚敏唠唠。还可惜自己临出发前有事耽搁了,本来可以一同去的。 可惜,可惜啊。 她这边虽然有那么一丢丢遗憾总体上很圆满了,轮到三太太发问:“那你呢?我的儿你有没有让姑娘给看看?” “看了!我让她给我看怎么才能找到李杜两位先生,姑娘说别找了,见不着人,没事少耽误早点回去。” 三太太期待的表情在听到这番话以后直接僵掉。 ? “谁问你这个?我问你有没有让她给看看命?” 周显一愣,不好意思说:“这个嘛,我没想到……” 三太太一个气闷,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咋骂他,还是周鹤延给救的场:“想来应该也是好的,若是有情况戚姑娘大概提出来了,她心很善。” * 阖府上下五太太最关注的除了她相公就是这儿子,是以她很快发现儿子有了一些变化,虽然性情还是那样,看起来有些寡淡,话不是很多,但往常去他院里总感觉有些沉闷和腐朽,明明打扫得很干净四下里一尘不染经常还是会有灰蒙蒙的感觉,近两次去五太太感觉豁然开朗了一些。 听伺候他的下人说,阿延用膳比以前认真了,还亲自给院里的花花草草浇水,以前他偶尔也会去欣赏一下,但是从不亲自照顾。 他是个内敛的人,对他来说这些变化已经非常大了,老爷也说儿子这次回来同他长谈过,具体聊了些什么是父子间的秘密,但他真的有长足的成长,这次出去改变了许多。 周五爷以前没觉得太太有多明智,这次居然真心实意褒奖了她,说她让儿子去康平镇算命是做对了。 一个人,竟然真的可以因为几句话就改变如此之大。 他以前觉得出身好相貌好才智上佳有什么用?不还是一生病就要担心活不成,每个冬天都感觉见不到明年的春日暖阳?因为这个多吹会儿风就会病倒的破烂身体他身上所有的好都会变成别人口中的可惜―― 周围的人总是在同情他,从出生以来他接收到最多的情绪就是“你是五房嫡少爷相貌好人也聪明还懂事孝顺但有什么用?还不是个药罐子活不长的”,好像所有健全的人都能在他这里找到满足,你什么都好又如何,你做得了什么? 周鹤延十分厌恶那种高高在上的同情。 偏那是他不想听却没办法否认的东西,在去往康平镇之前他自己也是这么想的,拥有这么多有什么用呢?被这个破烂身体拖累能活到哪天尚且不知又能做什么事?这一生就是这么苟延残喘的活下去吧? 但是戚敏给了他特清脆的一耳光把人从自怨自艾中抽醒。 她说: ‘你怎么有脸不满足?’ ‘你都得到这么多了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想要十全十美的人生是不是太贪心了?’ ‘什么都拥有了拿走你一点点的健康有问题吗?只要你不糟践自己不还是能活很久?要吃点苦头罢了。’ ‘那是历练。’ ‘……’ 戚敏是他过去二十年里见过最爽直的人了,说话真的只凭自己高兴才不管你爱不爱听。 周鹤延觉得那很温暖,戚敏的话给他很多动力。 注意!!以后可能找不到我,因为醋,溜#儿,文,学换域名了,百度也会搜不到。抢先看,请到c_l_e_w_x_x点_c_o_M(去掉_),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43 章(你去追她。...) 周鹤延的终身大事一直是五太太放不下的事情, 她以前就没少做考虑,因为众所周知的理由全没搞成,现在新一次算命结果出来了, 听起来很靠谱, 儿子都从中得到激励回来之后积极向上了很多,这是多好的现象! 周家女眷本就来自府城各大家族, 她们知道的事,何愁传不开?五太太认为如今再谈儿子婚事走向肯定和以前不同。 这次能顺利定下个善解人意的儿媳妇就太好了,儿子那样的,身边很缺个知冷知热的人。 抱着这样的想法, 五太太开始积极的筹备“相亲会”, 当然不是挑明那种正式的,她用了另一种方法,联合妯娌让府上最近过生的把席面开起来,试图让周鹤延通过这种方式同姑娘们见一见。 得说人是见了, 甚至有些女孩对他大大改观, 以前只听说周家十一少是药罐子, 这回见了心里大为惊讶,这人和大家想象中的药罐子形象根本不一样嘛。虽然传言中这个人的身体就是差, 非常差,每年要生很多病哪怕没在生病都需要调养,但他看起来不是啊!看起来只是稍微有些病弱, 这种明明身负沉疴还倔强不肯对命运俯首的样子不要太动人。 五太太将这些表现看在眼中,觉得有了!这次肯定有了!以前儿子不总说强迫人家没意思吗?这总不是强迫。 这都是禹州府里最出色的女孩子了,全是各家的娇娇爱女, 落落大方的有,天真娇俏的有, 纤细苗条的有,福气圆润的也有……五太太甚至都没任何偏好,她想着无论什么样的,只要儿子喜欢,对方也愿意,就定了是这个人,回头风风光光给她迎进门来。 多么简单多么质朴的愿望?她只是不想看亲儿子孤零零的,希望有个枕边人陪伴他。 但就是这个心愿也不容易达成。 好不容易姑娘们愿意了,儿子这边撂担子了。 让他看看王姑娘,他说眼睛太大。那这个陈二小姐呢?……又有点小。 这要不是亲儿子,要不是过去二十年一直在喝药一路走得非常艰辛的亲儿子,五太太肯定骂他了。 骂也不能骂,五太太只得安慰自己说有要求好,就怕他没要求。随后五太太又给他提了少说七八个。 说姚小姐,他说脸太尖细。 说金五妹,他说嘴唇过薄。 那金六妹呢?头发不够乌黑垂顺。 郭氏酒庄那个小姐还可以吧?眼睛不大不小,脸不圆不尖,嘴唇不薄不厚,头发乌黑浓密好看得很。 周鹤延说,好像应该更白一点,他又回忆了一下郭小姐的样子,说还可以更明媚一些。 …… 起初五太太觉得他可能还是不愿意,故意闹呢。后来越品越觉得不对,如果只是不想干,用得着这么麻烦从头挑到脚?他明说当娘的也不敢逼,讲得这么细节是不是心里有个什么人做参照? 想到这种可能五太太立马就不困了,招呼房里伺候的海棠:“让周福去,给我找个手艺精湛的画师来。” 海棠正要传话去,又被喊回来:“最好是画过通缉令的,衙门常用的人像画师都行。” 海棠懵了个彻底。 太太小姐们请画师不奇怪,奇怪的是居然要画通缉人像的那种画师,她犹豫着要不要劝劝太太,这种画师出来的人像跟本人是比较贴合,可不好看呐,他们作图的宗旨就不是为了好看。 瞅着丫鬟这样五太太有什么不明白? “让你去你就去,不要多事。” …… 就这样,衙门常用的人像画师被请来了,周五太太告诉对方:“我请你来是想委托你替我做一幅人像。” 看丫鬟将宣纸铺上,请出笔墨了,五太太这才重复了她儿子那个话,让长期绘制通缉人像的画师把这个姑娘的相貌复原出来。 这个活正经画山水花鸟甚至全家福人像的恐怕都干不了,但是长期为通缉犯作图的却不觉得有多难,他为衙门干活的时候有时得到的信息少得可怜,甚至提供情报的只能说出见到这人当时的感受,绘制的时候需要加入大量的感应和想象,那么困难的工作都完成了周家这活算得了什么? 五官的部分都有参照,描述得非常仔细,画师稍微想象了下,提笔就来,没用半天就完成了周五太太的委托。 这一笔轻松到不行的活计让他赚了二十两赏钱,画师满心欢喜离开周家大院,他前脚走,五太太立即命海棠把那幅画拿过来。 海棠和另一位大丫鬟丁香一起,一个拿着画像左侧,一个拿着右侧,将这幅超过两尺高的画像展示出来。 为了看得更清楚,五太太从坐榻上起身,走到近处。 “这姑娘,还挺周正,就是怪眼生的。”五太太左右没看明白,她记忆里没这么个人,但不管怎么想儿子那番话又不像随便说的,他心里必定有参照,“你们都来看看,这姑娘谁有印象?” 海棠丁香都看了,说只见过单独一两个地方相似的,全对上的没有。 “周福送完画师回来了吧?把他给我喊来。” 五太太心说会不会是出去外面认识的呢?阿延出去的时候是少,但不是完全没有……总之先问问管家,要是管家也说不知道就直接拿去儿子面前展开看他是咋个反应好了。 就这样,管家周福被叫到五太太跟前,猝不及防直面了这幅半人高的简略肖像,没等女主子发问,人就露出惊讶表情问道:“这画的是戚姑娘吗?” “七姑娘?哪个七姑娘?”五太太立刻来劲儿了,让周福知道什么赶紧说。 虽然画师是周福请回来的,也是周福给送走的,但他其实不太清楚太太在捣鼓什么,包括这幅画也是刚刚才看到。不过五太太问了,他肯定得老老实实说,周福便道:“就是之前两位少爷去康平镇见的那算命大师,这画的感觉很像她,但发式很不一样也可能不是……” 五太太道:“真有这么像?” “仔细看还是有些不一样,但总体的感觉……反正看到第一眼能想到她。” “还能想到别人不?” 周福仔细端详之后摇头说他知道的没别人了。 五太太回到坐榻上,陷入了长达半盏茶时间的沉思。周福管家包括聚集在屋里的丫鬟也不敢走动,要不小心打量太太,要不偷偷交换眼神。就在丫鬟们忍不住想暗示海棠吱个声打破僵局时,五太太自己从沉思中出来:“周福啊,把你知道这姑娘的事跟我说说。” “这个……一时之间真不知道该怎么说好,毕竟满打满算才不过见两面。” “和她有关的什么都成,你知道几点说几点。” 那行,周福就回忆着讲述起来,他从抵达康平镇听说的种种讲起,着重渲染了这姑娘在当地的名望,她超然的地位,最初见面时的印象包括后来对其印象上的修正。周福才刚顶着烈日将画师送走,没来得及喝口水就被传到女主子这里,这一通话说下来嗓子都要冒烟儿了,他还顾不上口干舌燥的难受,脑子不停在转想着这出到底什么意思? 五太太肯定不会向他解释,人这会儿借助着画像以及周福的描述还原了一个有着清丽面庞直率性格深度眼神犀利词锋以及绝赞影响力难得一见的奇女子。 这个奇女子在最近半年内没少搞出风波。 镇上人给她的评价非常一致―― 你永远可以相信戚敏,只要她开口了,说的绝对是实话,中不中听都不会骗你。 这是个一般人消受不起嘴欠起来能让你恨不得问候她八辈祖宗的好姑娘,属于只要看出你缺德冒泡要骂你就要骂你不挑日子的那种人,之前有过两个试图向她提亲的小伙子……全扒得干干净净连条亵裤都没剩下。 五太太前半生活得挺精彩的,见过的世面足够大了,也没见过像这种好女孩,更没想到这才是他儿子的口味。 “阿延同你们说什么没有?” “别的少爷兴许会和奴才们说说话,十一少爷不是那样的人。” 也是…… 五太太想想,站起身来,吩咐说:“今儿个事办得不错,周福你去领二两赏钱。海棠丁香把画收起来,拿上跟我走。” 五太太去了亲儿子那边,过去看他在练字,也没说就不打扰了,直接走到书案前:“儿子你有什么话想对娘说没有?” 周鹤延停笔,用“您今日没问题吧”的眼神看向母亲。 五太太气闷:“没话说吗?你仔细想想,有什么要和为娘交代的?” “没有。” “关于你人生大事的。” “没有。” “你喜欢的姑娘!” “没有。” 五太太一巴掌拍他案桌上:“不拿出点东西你今天是不会交代了。海棠,丁香,把那个画展开给你们少爷看看。” 跟在太太身后试图降低存在感的丫鬟被迫上前,在十一少爷平静目光注视下把画像展开了。周鹤延确实没想到,惊讶了下:“是戚姑娘?母亲从哪儿得到这个?得来作甚?” “你猜?” 周鹤延:…… “母亲不要无理取闹。” “我无理取闹?是我无理取闹吗?是谁说喜欢眼睛比王姑娘小但是又比陈二小姐大一些,脸型不太圆润也不过分尖细,唇珠漂亮,耳垂饱满,眉似新月声似黄莺出谷头发乌黑垂顺……(此处省略无数字)……的姑娘?为娘请来衙门常用画通缉人像的画师复原出来就这个样子,你不需要解释一下?” 五太太觉得儿子总该有点心虚,总该准备狡辩了吧。 事实上在得知画像来历之后,周鹤延就愣住了,他陷入了漫长沉思。 这反应不对劲吧??? 完全超出五太太的预期了。 她小心翼翼说:“儿子你别告诉我你压根不是有意照着人姑娘说的。” “我确实不是,这是个巧合。” “屁啊!”五太太都顾不上文雅说话了,她现在觉得自己儿子出了大问题,这还能是巧合?骗鬼鬼都不信!这不就是你暗地里对人家有想法但是自己居然没察觉吗???“儿子你老实回答我,你觉得人姑娘如何?” “……很好。” “具体呢?哪些地方好?” “都好,为人正直心地善良。” “最近你见的姑娘哪个不正直?哪个不善良?她们和戚姑娘有什么不一样?” 五太太要盘根究底,周鹤延不想说了。 要不是儿子一贯体弱情绪起伏过大都可能身体不适五太太就要揪着耳朵破口大骂他了,心里有人了还死不承认,这到底是倔个啥? “行吧,这姑娘跟咱家差距确实太大,你不喜欢正好,我还少操点心。那咱们就接着看看本城的好女孩儿,现在都有做参照的画像的我保证给你挑个差不多的,不能说完全一样八成相似的总能找出一个……” 丫鬟们都听出来五太太在赌气了,但十一少爷还是一声不吭,太太走了,回去就合计怎么给他个狠的刺激一下,周福都说这姑娘正值妙龄说不好哪天就要定亲,儿子明明就惦记人家,死不承认,难道要等人定亲了再去抢??? 这么胡思乱想着,五太太忽然灵光一现:“去三房那边,悄悄的把十七少爷给我找来,悄悄的知道不?” 丫鬟啥也不知道,只知道太太交代什么她们没得选必须去,于是傍晚时分,周显被悄悄请到五房这边。 问五婶怎么着? 五太太和蔼慈祥的看着他:“显哥儿你看,五婶一贯对你不错吧,阿延他对你也不错吧?” 周显是更喜爱读书,反而不特别通人情,但他也感觉不对劲,好像谁要把他往坑里推。没顾得上深思,因为五太太还在等他说话,周显笑道:“五婶和十一哥当然很好,您有事只管说,直说就好。” “那我就直说了,这事关阿延的终身大事,现在呢,这事遇到很大困难需要你帮个关键的忙。” “什么忙?” “康平镇的戚姑娘你记得吧?” “那当然印象深刻。” “你觉得人怎么样?” “好啊,是很好的人。” “你去追她。” 周显:…… “哈?????” 五太太意识到自己表述不当,更正道:“我是说,你去你哥面前假装很欣赏她要追求她,看阿延是个什么反应。” 注意!!以后可能找不到我,因为醋/溜/儿!文,学换域~名了,百度也会搜不到。抢先看,请到c*l*e*w*x*x点_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44 章(戚敏对此一无所知。...) 听出来了, 五婶不知怎么觉察出十一哥心悦戚姑娘,看他总没行动,想推一把。 从五婶能在听说之后第一时间安排去康平镇算命就知道, 别管她外在如何, 本质是个风风火火的,她想搞这种事也就不奇怪, 但问题是:“您为何觉得十一哥有那念头?” 提到这,五太太都很佩服自己的机智,她眉飞色舞的把自己如何分析如何请来画师如何拿到这张画像告诉周显,在周显三观重塑时得意问他这还能没念头?都把人□□上了。 周显点点头。 有道理。 “没想到十一哥居然会喜欢姑娘。” 五太太一听险将手里的点心扔了, 用受到惊吓的眼神看向三房这侄子:“他不喜欢姑娘还能喜欢什么???” …… 周显这才发觉自己话没说对:“不是那意思, 我们兄弟说起来都觉得他没那种世俗想法,大家从十六七岁都陆续接触那些事了,十一哥呢,已经及冠还洁身自好着。用几位哥哥的话说, 他要是穷苦出身不奇怪, 放咱们家称得上特立独行。” “还不是因为身子骨不好。” “不啊, 我哥之前还劝说越这样越是应该及时行乐,大家都很赞同, 但十一哥无动于衷。”过去一点儿看不出他对这些事情会感兴趣,乍一听说可不惊讶吗? 周显想了想十一哥的样子,又想到康平镇的戚姑娘。 要把这两个人放一起, 在他看来是很奇怪的。 “真是有那意思不是拿戚姑娘挡事儿?” 五太太摆手:“不会的,他不会为求个清净主动把人家姑娘拖进这种事情里面,要真是我会错意乱点鸳鸯谱, 他必定严肃的告诫我了。” “可是十一哥怎么会喜欢上戚姑娘呢?” “这是什么问题?你们回来之后不个个都对人家姑娘赞不绝口?我补出来那个人像也怪好看的,他能中意有什么奇怪?” 周显觉得很奇怪。 特别特别的奇怪。 “您看, 全家都知道十一哥怕吵,他是喜欢安静的人,戚姑娘那儿却没有清静时候。而且我十一哥是如松如竹如寒梅那种,清冷啊,大热天我跟他呆一块儿心里都凉。戚姑娘呢?人烟火气旺着,热闹着,就活像是唢呐精,一出声总是大喜大悲的事,三天两头的给人送走。您说十一哥觉得戚姑娘人不错我信,您说他有那种想法,咋就那么奇怪?” 五太太:…… 听你这么说我也觉得怪。 但他就是有啊,我当娘的还能在儿子的事情上感应错? “阿显你就照我说的,装个样子,是怎么个情况回头就知道了,我不信这世上还有活佛样的男人能拱手把心上人让出去。”语罢她感觉这说法太绝对了,又道,“就算有,也不可能是我儿子,他这前半生虽然荣华富贵但其实没真正得到过什么,好不容易有了在意的人,怎么甘心让出去?” 周显才十五,还只是个少年人,虽然有时会听各位兄长聊到哪方面话题,他其实没有经验,总觉得不能胜任。 还有,这种骗人的事情要是真把家里人都骗到了,大家要给他做媒怎么办? 以及十一哥的反应真的很难估计。 周显觉得不行,他挑不起这个重担:“五婶我给你推荐十哥,他最油滑,会哄会骗会生事特别擅长做这个,他肯定愿意。” “他愿意有什么用?他都没见过那姑娘!” “就让他去见呐,哥哥们不也想知道自己是个怎样的命运?正好这是一石二鸟的计策。您想,哪怕让我来配合做这个事,我也不能在今天直接跑去和十一哥说,总还是要铺垫。可不管怎么铺垫,先前我在康平镇见着姑娘时没起心思,回来之前没依依不舍,回来路上没反复惦念,现在突然感觉来了这不合理,十一哥那么聪明的人他不会信。” 周显大力推荐他十哥周,说他正好去看个相,抵达康平镇之后就可以派个小厮回来报信讲十少爷乐不思归,在姑娘家隔壁把院子都置办了,这不是更有说服力? 到那时候,只要周鹤延是真有想法,绝对坐不住。 毕竟周家兄弟里面,最会讨女人欢心的周能算一个,他就是个哪怕人人都知道不靠谱,还是有姑娘乐意同他接触的。 毕竟谁不喜欢出手大方并且嘴甜会说话的阔少爷呢? 这家伙长得也一点儿不差的。 “五婶信我,唯有十哥才能给十一哥最大的刺激,您看,我十哥也还没成亲,都没纳妾,就只是玩儿。他过去接触过的姑娘也多,不同感觉的都有,不管说对谁产生了兴趣都不奇怪。而且让他去看相也很合理,四婶不也很着急他吗?老揪着他耳朵骂问他什么时候才能收心?……从各个方面来看,十哥都是您的首选,他还特别喜欢赶热闹,我们兄弟有事找他都可热心了,您把事情托付给他绝对能成。” “说得很好,可他要是真的插一脚进去,打算跟我们阿延争一争呢?” 很显然周显也忽略了这方面。 但没关系! 他表示可以相信戚敏,人家姑娘只需要看一眼就能把周扒干净,都知道他不着调,知道他喜欢找姑娘们玩,知道他没上进心了,怎么会想不开给他好的回应? 五太太豁然开朗。 对哦,这个戚姑娘最拿手就是给人看相,她肯定知道谁好谁坏。 那没事了! “阿显你的头脑还是灵光,能想出这办法来。行了,事成之后五婶再好好谢你,我现在要仔细想想,明儿个找四嫂商量去。” …… 就在周鹤延因为画像事件陷入迷惘的时候,一个针对他的迫害行动就在五太太的策划之下有了雏形。 行动发起人:周五太太 策划:十七少爷周显 合作方:周四太太 执行人:十少爷周、周的丫鬟随从以及四太太派去盯行程的亲信管事 四太太可能是在周家大宅的日子太无聊,听说弟妹想搞这个事,非常兴奋,她边听边点头毫不犹豫把儿子卖了,表示那不孝子还能为家里做点贡献挺好,反正人闲着没事也是去戏园那种地方当散财童子,派去偏远小镇听姑娘骂正合适!人就是欠骂! “哪怕弟妹你不说,我本来也在盘算。都说那姑娘看得准,我就想请她看看我这儿子到底什么毛病。他亲兄弟都不错啊,怎么中间这个荒唐成这样,也不想成家,也不想正经做事,就一门心思在我这儿哄钱去耍,城里面能耍钱的地方他都是熟客,想到这混账我就气不打一处来。” 五太太撇嘴:“说是这么说,阿一伸手你照样给。” 提到这个四太太也真没辙。 每次都下定决心要收拾儿子,就架不住周会哄,他是嘴上抹了蜜的人,任你决心再大跟他说说话又软化了。 “总之让这个姑娘给他看看,我也想知道人什么时候能收心,那些地方有那么好玩?一年又一年的怎么就玩不厌呢?” …… 两位太太一拍即合,为避免之后传出的任何动静刺激到老太太,她们还给通了个气。在这个层面达成一致之后做安排就快得很了,基本上就是参照之前周鹤延和周显出门的模式,管家得有一个,然后就是家丁,周是个骄奢淫逸的他离不了丫鬟的照顾,哪怕一切从简还得派至少两个丫鬟。 周倒是没太抗拒,一来小地方有小地方的新鲜,二来他特别高兴能亲自下场刺激周鹤延。 要澄清的是,这两个人之间没什么矛盾。 他这么乐意纯粹是看多了周鹤延对什么都不感兴趣,想刺激他破功而已,可以理解为本人的恶趣味。周出发之前还去荣寿院走了流程,拜别祖父母。 这一拜别全家都知道他要去算命了,二太太也很动心,当即决定把他们二房庶子也派去。 二房庶出这个在周家少爷里面排十四,差不多就在议亲的岁数,他的亲事不用说,从规矩走是由二太太负责,二太太觉得就没见过这么麻烦的事。 毕竟不管多好的家族里面,嫡出和庶出始终不一样,这个表现在婚事上庶出少爷能选择的夫人在条件上肯定要略差一些。 肯定不是一塌糊涂那种,就比如二太太的亲儿子能找门第相当的嫡小姐,他最多配门第相当的庶出,或者比周家明显矮一头的嫡出。 被老爷交代给他考虑这事之后,二太太就按流程办了,也是借着聚会的名义安排他见了几位。 问怎么着,他愣是一个没看上。 巧了不是,人家姑娘同样没看上他,姑娘们都觉得这个十四少爷怪傲的,但也不是特别有能耐,就感觉人贼难伺候,不是良配。 哪怕再想同周家结亲也得考虑女儿嫁过去能不能舒坦过日子吧?大家普遍不看好,他的亲事就一直没进展。 又反过来说,虽然有这么些心疼女儿不肯让自家姑娘嫁给他的,但愿意的也不在少数,让二太太头疼的还是他自己难搞。 这事他左右就是看不好。 他看不好你要是直接替他拿了主意后面还有得闹。都希望能安生过日子,谁想为这种事情闹呢? 二太太烦了有些时候,听说四太太要打发周去算命,那正好啊!让这个庶出的也一起去,二太太还记得那天周显的描述,她非常满意戚敏给人批命的犀利风格,觉得很合适让这个自命不凡的清醒一下。 去康平镇的队伍就这样扩容了,周虽然不是很喜欢十四弟,对结伴去算命这个事并不排斥。毕竟赶路那么多天有个人一起闲侃混时辰快些,一个人能无聊死。 禹州府这边,周家两位少爷已经动身了,他们此行的目标还一无所知。 就算是戚敏也不能提前十来天看出有人要大老远来找她,她刚才被宗平和金家母女排队找了一通,虽然给了不少良心建议但是姑娘沉醉于爱河听不进去,那就不关她的事了。 戚敏把金家母女送来的礼塞给老爹,至于说算命钱,和之前两次的一起,点过数后,她找来老哥,兄妹俩商量了一出大事。 “咱爹的生辰是不是快到了?” “还有俩月……哪就快了?” “哥你这话说的,两个月也就六十来天,六十天过着多快?!” 被妹妹一瞪,戚鸿原地投降,改口说:“是是,你说的是,两个月一晃就过,马上将要迎来咱爹生辰,然后呢?” 就这个表现,戚敏都想锤他头。 “你怎么就不开窍?咱爹既然都要过生了,礼不得准备起来?你这么大个人难道只给个口头表示?” 戚鸿骄傲的扬头:“怎么会呢?我不光会口头表示,还会笔头表示。前年我为咱爹写了首诗,去年我为咱爹抄了经文,爹收到以后都很高兴。” “你就不想给咱爹一个更大的惊喜?” 听到这儿要是还不开窍,那戚鸿就是傻瓜了,他朝妹妹那边挪了挪,问:“妹你说吧,有什么想法?” 戚敏前后左右都看了,没别人,跟老哥咬耳朵说她想在附近办个院子,修缮出来给秀才爹做学堂,这样爹也舒坦奶也舒坦。 “就这个我出钱你出力,咱们偷偷的弄回头给爹一个惊喜怎么样?” 正常的话戚鸿会觉得不怎么样,你是钱多烧得慌。但是一想,老妹可不就是钱多烧得慌吗?!他们荒地都买两茬了,跟那个荒地比起来买院子改造成学堂是多么正经得事?钱肯定要花一些,但是本镇的院子也不会贵得离谱,哪怕翻修一遍,再置办一套用具百两之内肯定都能做成,甚至听说是妹妹买,谈的时候兴许还能拿到优惠。 想到妹妹现在这个挣钱的速度,再想到奶在养好屁股之后又在家待不住了,只要老爹开课,人就往隔壁跑。 这么看把学堂独立出去很有必要。 戚鸿点点头:“成,我这两天到处看看,也打听一下。” “哥你别替我心疼钱,挑个宽敞的好地方。” “这还用说?我办事你放心好了。” 注意!!以后可能找不到我,因为醋/溜/儿!文,学换域~名了,百度也会搜不到。抢先看,请到c*l*e*w*x*x点_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45 章(大户人家的经典废物。...) 戚鸿又像看地那段时间一样, 开始在家待不住了。看他不到饭点不着家,文氏还抱怨,结果就挨了老太太的说:“只要不嫖不赌你管他出去做什么。” “那谁知道……” 文氏顺口这么一回, 结果才起个头, 又被婆婆当傻瓜看了:“别人不知道你闺女还不知道?用你猪脑子想想,他要是在外面乱来敏敏不得反手把人举发了?” 戚敏回以赞同的大拇指。 “看看, 你是不是瞎操心?要没事儿做你去杀个鸡来炖上,这么热天给家里吃点好的补补。” 炖鸡是没问题,家里鸡多着呢,但文氏心里想的是鸡吗?她还是在想儿子:“我总感觉鸿儿在酝酿什么事, 他看起来和之前上茶馆混日子的时候不一样了。敏啊, 你哥最近是在捣鼓事情?他捣鼓的事靠谱不?” 戚家这个老太太是炸脾气,耐心从来就不好,她刚让别管儿媳妇还问老太太就烦了,脸垮下来大声骂道:“你有完没完?就说年轻人的事别管这么多, 你是比他们聪明还是比他们能耐啊?有啥能耐指点他们?” 文氏脖子一缩:“我是他娘, 我关心他嘛。” “我还是你娘!我也这么关心你你高兴不?” …… 这局势变化快得让戚敏都感觉突然, 但她还是毫不犹豫的站出来化解了矛盾,只不过用的方法比较硬核。 戚敏无奈看向自家老太太:“不是跟您说了最近不宜斗嘴吗?可能斗出不好的事, 怎么就不听呢?” 老太太懵了:“你说过这话?” 戚敏一脸无辜:“没说过吗?” “没有啊,肯定没有啊,我就没印象。” “噢……那您现在知道了, 别吵架,会变得不幸。” 那个瞬间戚老太太都怀疑孙女是不是为拉架编了这说法。但她怕了,她不敢质疑, 摔裂屁股那次的惨状还历历在目呢,哪怕伤愈有些天了, 现在只要出去别人一看是她还是会把目光下移关切问她真好全了不用再休息一阵?还有人不知从哪里得知她本来也该被大石头砸,居然还拿她去和李老三对比,对比就对比,句句话不离屁股就算老太太再没羞耻心也恨不得把人揪住爆锤一顿。 够了,因为对孙女的提醒不够重视从而酿成苦果的惨痛经历有一次就够了。 戚老太太果断闭嘴,并眼神示意儿媳妇:炖鸡去! 之后几天戚鸿都在为选地方奔走,有了目标之后他和戚敏提起来,想带妹妹去看看。还没去,其中一处院落的拥有者主动找过来了,戚鸿都怀疑他是不是从哪里听到风声,准备反省自己的保密工作,寻思这个惊喜是不是已经泄露了。 戚敏让他别多想,说这房产土地运势昌隆时的常规操作。 之前说过,戚鸿这个人,想通过读书打磨自身可以靠这出人头地很困难,他几乎所有的运势都在土地这块。 这个土地是广义的土地,包括的是和土地相关的所有,甚至可引申到五行属土的全部行当。宅院是凭地而建的,肯定得算,他在这方面的运势自然也是不错的。 本来就不错,赶上今年还格外的旺,碰上这种“我想买就有卖家登门”的巧合便不奇怪了。 得澄清的是,卖家其实不是来卖宅院,他是来向戚敏求助的。 这个人以前在康平镇做小买卖,积攒了一些本钱之后就毅然决然的去长阳县城发展了。起初觉得偶尔回来还可以住一下,就没卖那院子,后来发现出去了再回来的时候少得可怜,留着没多大用,但是县里的生意一直挺忙,他们也没分心来处理……总之因为种种原因那个宅院空置了好多年,中间也有亲戚表达过想买的意向,但是由于出价不厚道,事儿没谈成。 现在这家人生意做得不顺了,以前碰上事都是去拜庙,或者请大师。 这次呢,认识的都向他鼎力推荐戚敏。 尤其是康平镇老家的亲戚们,甚至说出假如还有人能救,那肯定就是戚家的戚敏这种话。 亲戚朋友全这么说,而他本人也是个迷信的,哪怕听说找戚敏看相要放点血,为了根除问题避免陷入更大的麻烦之中人还是来了。 然后他就和宗平、李老太太、绿帽老爷等人有了同样的感受。 说起来就是“震撼我全家”“天呐这就是年青一代算命人的实力?”“也太绝了我他娘的好羡慕戚秀才这么会生”…… 再然后,戚敏就用跌破想象的低价买到了他家空置的院子,对方完全不觉得吃亏了,还很高兴能结下这个善缘,并表示院子空置有点久虽然里面东西齐全,真要搬进去住估计还得贴钱修缮一下。 等人带着良心指点告辞了,戚鸿还在门口站了会儿,回来满心服气对妹妹说:“妹你绝了。” 事情能够进展顺利戚敏当然也高兴,不过比起把功劳往自己身上揽,她又给老哥加持了一波信心:“是你在这方面运势好,本来就好,碰上今年在读书考试这些方面格外不成,有坏就有好,运气便转到置业这里,要不能让你去买两次土地?” “是这样?这么说还是我去看了他家的院子才把他引过来了?” 戚敏寻思了下:“他来找我应该是确定的事情,是你赶上了便宜买房。假如你没有刚好去看过他家院子对他有印象,可能就没这回事,毕竟他目前焦虑的事情里面没有卖房这项,我给看相的时候就不会特别注意这些。” “明白了明白了。” 捋清楚这个以后戚鸿心里美滋滋的,之前妹子说他们兄妹一个出钱一个出力配合给老爹这个惊喜的时候,戚鸿还觉得自己怪占便宜。 其实不光这茬,之前买地也是,总觉得自己没做什么就占一半还挺心虚。 通过这次戚鸿大概知道了,妹妹是真的很相信他在这方面的运势,也不觉得是在白给他,他呢好像真的可以起到一些积极作用。 这个不大的心结解开之后,戚鸿继续他的地下作业,一方面约日子去把房契拿了,另一方面拿钥匙进院里去检查了一下里面荒废的程度,考虑修缮问题。还不只是简单的维护,得将本来住家的院子改成启蒙学堂要动的地方不少,首先要有讲学的大屋,书房要安排,烧水煮茶的地方不能少,库房也是要的,包括换门换锁换匾额……琐碎的事情非常多,这些全要在老爹生辰之前完成,还不能刚好卡在那天,时间上也是比较紧的。 以上全部这些事情戚敏都放心交给老哥了,让他好好干,对自己也好一点,别抠那钱。 光这么说感觉力度不够,戚敏转身就用实际行动表示了对家人的关爱,她拖着亲娘去裁缝铺给全家定了轻薄透气的夏衫,每人两套。 在康平镇,这属于阔绰行为。 裁缝笑开花了,承诺加班加点给她赶出来,不耽误穿。戚敏对那些她看起来面善的人态度一贯不错,这不,订好了衣裳临走前还鼓励人好好做,告诉她做这个挺好,有前途。 文氏确信她从做裁缝这大姐眼睛里看到了迸发的希望之光,整个人一改平日模样,简直精神抖擞。 斗志肉眼可见的燃起来了…… “敏敏你……” “嗯?” “真会说话。”文氏有个感觉,如果本来要一旬才能干完的活,现在给她半旬恐怕就够,简直是把冲冲冲写在脸上,完全准备在做衣裳这件事上大显身手了。 戚敏回头看了一眼还站在裁缝铺门口目送她们母女离开的老板娘,小声说:“不是我会说话,这个大娘的小孙女看起来手特别巧,很有天分。” “真的?” “好好学起来不用几年就能超越现在,以后应该能从这小镇飞出去。”这半年看过镇上不少人,就感觉一些生来就被家里寄予厚望的,成长的过程中反而扭曲得不成样子,瞧着越来越不中用。反而一些之前没得到重视的,憋着个劲儿一直在蓄力,只要做对了选择还真是大有可为。 所以命运这个东西真是很难讲,比如现在乘马车过去这个……看起来就是大户人家的经典废物。 是的,今天赶了巧,居然碰上有这么大气派的马车进镇。 戚敏摸着良心说,她还没见过这样的,这个奢侈的程度居然超过了前段时间来找她看相的周家兄弟。前有人骑马开道,后面同样是三驾马车,其中两架是窗门禁闭的状态,有一驾的侧窗被打开了,戚敏瞥了一眼。 哎哟。 哎哟哟。 这也是个大家族出身的,但是很明显他不是多有影响力的人,感觉上家里对他称不上重视,虽不至于被刻薄但哪怕正常的能从家里继承的部分也不太多,拿之前看过周家那两个对比,完全不是一个量级。 滑稽的是,上次来的周鹤延和周显兄弟看起来都不是野心勃勃的,那两个也有自己的追求,但不在财富地位。 真要说的话,根据戚敏分析的分析,药罐子以后不会像现在一样清闲,他会做很多事,得到显赫名声和常人难以想象的财富是自然而然的,但这不是刻意追求的结果。应该说,名利财富是手段,保护心爱的人事物的手段,那家伙虽然是个好人,但因为一直都在受罪在某些方面想法还挺偏执。比如他看起来很有危机感,会觉得哪怕是握在手里的东西,不好好保护的话,不小心就会失去。 总之那两个不是真的在意名利财富,但他们看起来不缺。 和那两个对照,这个很有意思。 哪怕看起来也是富贵出身,一辈子都衣食无忧的那种人,但他追求极高,想要的很多,还是那个词:欲壑难填。 这是一个自视甚高、野心极大、无论得到多少都不会感到满足、常觉得这世道不公平、出了任何事都不会反省自己只会觉得别人不好阴暗起来十分阴暗的人。看起来还是个两面派,为了让追求的事情更容易成功,他习惯会给自己戴一张谦虚友善的面具。 但那是他自认为的谦虚友善,他功力比文心坊的东家差远了,总之眼不瞎的多接触两次都能知道这不是个真正随和的人。 这个马车走得虽然不算快,但戚敏能看到的就那一眼,一眼可以捕捉的信息其实不完整,但就凭以上这些戚敏几乎已经可以断言这人将来绝对一地鸡毛,他过不好日子。 这就是高门废物的经典模板,真白瞎了那么好的开局。 戚敏暗自唏嘘的时候,街上其他人――包括母亲文氏――都朝她看过来了。 “敏啊,这个不会又是来找你的吧?” 戚敏想起来这两天感觉是会有人大老远来找自己:“很有可能,但最好不是,我可不想赚这家伙的钱。” 戚敏嘟嘟哝哝往回走,回去路上还和母亲咬耳朵说坐在马车里的那个很难伺候,给他看相要么别说实话,说了实话就很可能拿不到钱。 文氏诧异了:“怎么会?我看那马车很气派啊,之前从没见过这样气派的,那里面载的人会赖你看相的钱?” “我说好听的他肯定不会,但是实话不好听。” “咋?这么富贵的人,命能差到赖账不给?” 戚敏在寻思怎么说才能让娘亲更容易理解,他刚想说这家伙可能是低配的宗平,野心更大,本人更自负,能耐和运势也要更差……还没来得及说呢,母女两个就发现她们正在议论的那一行居然真的把车停在自己家门口。 目的很明确,真就是来算命的。 第 46 章(你说我不行,我就行给你看...) 看那个架势马车等了得有一会儿, 过来正好人不在居然没走,就等在门口,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刚才那个目的很明确, 就是奔她来的, 这也很好的应了他从命盘上体现出来的个性。比如同样是豪族子弟,药罐子他们就要低调从容很多, 过来之后知道先找地方落脚,主人家歇气让管家过来递拜帖,约见面的时间。 这一行进镇第一件事就是找过来,直喇喇过来, 都没先来打个招呼。 从这一点已经说明了部分问题。 至少这次来的不是那么谦逊客气的人, 照戚敏的想法那样三驾马车里面应该不止载着她先前瞄见那个自负青年,还会有别人,但是这个别人肯定也不是规规矩矩重视礼节的,要么跟已经暴露这个一样自以为是, 要么就是随心所欲的人。 虽然说处境危险的时候人们也会因为着急不管不顾, 但是他没从那三驾马车和赶车人身上感觉到这么负面的东西, 应该就是那两种情况二择一。 戚敏主观上希望这次不是两个以上虚伪傲慢野心勃勃的家伙。 这马车里面必须得有个懂事的规矩付账。 虽然被豪华马车堵了门,戚敏也没忐忑更没低头打量自己, 她是带着浓浓审视走过去的,过去就看见一个国字脸看起来忠厚老实的管家。 对方也注意到戚敏和她母亲文氏,看她们朝戚家的方向走过来, 想到刚才里面有个老太婆出来说过,她那个神仙下凡的孙女出去了,跟儿媳妇出去的。 这两个看年纪就对上了! “敢问是戚夫人同戚小姐吗?” “来批命的?几个人?” 国字脸管家躬身拱手:“是两位少爷, 劳烦您了。”语罢他重新站直起来,并朝边上使个眼色让底下人把带来的礼物奉上。 这是四太太和五太太一起挑的, 上等茶叶两罐,雪耳四盒,绸缎六匹,黄金八锭。 “太多了……给这么多?” 文氏看直了眼,不敢相信人带来这么多见面礼只是为了请看个相,得是多阔的人家居然能把看相搞成买命的阵仗?! 那个管家恐怕她们镇上人没太接触过这些还体贴的给介绍了,说茶叶是自家炒制的,东家作为本地大茶商,有万亩茶园,卖的是在全国赫赫有名的禹州茶,因冲泡出来奇香无比,就有个俗名叫百里香。这两罐是今年的新茶,属上等品,要买到一罐还是不容易。 介绍完茶叶又稍稍提了一下雪耳和绸缎,说是他们那边太太小姐们喜欢的。雪耳泡开炖煮出来吃了能养颜,绸缎也是现如今比较流行的颜色。 茶叶、雪耳和绸缎是见面礼,这八锭金子是算命钱。 文氏:…… 不解释还好,越解释就越感觉离谱。 之前那次赚了三百两就很吓人了,老太太因为那张银票摔裂了屁股。这次的怎么看都还要更多吧,禹州名茶百里香她是没喝过但听人吹嘘过啊,那好歹是本府一绝,送来这两罐还是上等货……这就能卖不少钱。 这就是豪族的气魄吗? 文氏怀疑人生的时候,戚敏也感觉不对劲了,禹州的大茶商??? 这个成分过于熟悉了。 她不禁萌生出不妙的预感,这预感在马车上的人下来之后成了真。三驾马车里面其中一驾是放东西的,除了给戚敏的礼品礼金之外还有大老远过来路上要用的那些。另外两架马车分属于这家的两位少爷。刚才因为老太太没请他们进去坐着等,那两个少爷直接在车上养神,听到对话声发觉正主回来了他俩陆续下来―― 其中一个就是戚敏刚才看到那个一言难尽的,而另外一个直接把戚敏给看懵了…… 他是来为天赐良缘助力的…… 果然正常情况下根本没必要送这个见面礼,就算要体现自己人上人的气派多给点钱就好,什么茶叶雪耳绸缎也太走心了。以及戚敏也知道为什么人一进镇立刻就跑过来,连一刻都不想等,这人根本就等不及想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他有很多好奇。 来的两个对比太鲜明了。 其中一个一无所知,就是算命来的。 另一个完全反过来,算命是顺带的事。 戚敏看看这个,再瞅瞅那个,然后虚伪表示:“不是钱的问题,我倦了,近来不欲开张。” 领命来的十少爷周一脸的意味深长:“你骗人吧?” 被二太太打发出来这个十四少爷显然会错了意,他先看了一眼随行的下人捧着那些见面礼,而后上下打量了戚敏,点点头说:“的确,我也觉得她不是真的神仙,十一哥和十七弟恐怕是被糊弄了。” 周本来是潇洒如风的气质意味深长的眼神,他作为亲娘四太太眼中不着调的第一人,过去二十年人生着重突出了一个字――浪。 就算这么个恨不得住在赌坊和戏园子里、见过各种三教九流经历过许多刺激场面的家伙,也被二房的十四弟周勤给整憋了。 你他娘的听懂了吗你就点头? 的确什么啊? 这都说的什么屁话? 周都想骂他了,缺德!这也太缺德!五婶都那么拜托了,并把这次视为改变十一弟的契机,多大仇啊居然在这种事情上乱来! 周一个激动都选择性的忘了自己恐怕节外生枝压根没和周勤提过那事。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戚敏不受激,有些人对于别人的质疑可能是云淡风轻的回应,觉得我有没有实力不需要你来评价。 戚敏就是那种很不喜欢别人批评她,报复心其实有一点强的。 你要批评我,我就要加倍批评回去。 你说我不行,我就行给你看看。 刚才还因为怕麻烦想把这些人请走来着,被当面挑衅之后她半黑化了,先是扭头对母亲文氏说:“娘给他们带个路,把东西放进去。看在你们确实迫切需要本姑娘指点,我就看完再休息。” 周家二房这个十四少爷还没意识到他惹了谁,甚至怀疑戚敏刚才就是故意拿乔,装模作样想骗他们加钱,发现计策不好用之后还不想失去送到跟前那些东西迫不及待收下了。 ――骗子! ――绝对是骗子! 周勤准备见识一下她是怎么骗到十一十七那两个,充分了解之后再亲自出面打假这个女骗子。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听到了那段本人无论如何都不会承认的批命内容。 “你和上次来的那两位包括你旁边这个都不是亲兄弟吧,你们的父母宫涨势全都不同,我看他们三位的出身都是体面并且正义的,但你不是!代表你父亲和母亲的根本就不匹配,他们不是光明正大的结合,你生母最多是个妾。你生母挺不甘心的吧,和你灌输了不少,你这个人的个性真是十足的扭曲,姑娘我看过那么多人,和你差不多的属实罕见。 这世道也没亏待你啊,还出生在名门豪族,是庶子吧生来也喊着金汤匙的,你爹的原配夫人看起来没亏待你啊,拿来那么多不满意? 怨天怨地怨别人就没反省过自己,心比天高却没有登天的能耐,为人呢梦想大心眼小重利益轻感情砍谁都想着能给你带来多大好处怎样才能让他帮你……醒醒吧,这么大人还不会独立行走?我比你小都会自己谋生了……” 大热天的戚敏嘴都说干了,想换口气再继续扒皮,这时候因为冲击太大懵掉的周勤反应过来了,脸爆红人暴怒。 “贱人污我!我却不是好欺负的,现在你给我跪下磕头赔罪还来得及不然的话……” 戚敏不退反进了。 “你能怎么着?有本事你打我一下试试,你能竖着走出康平镇姑娘我就跟你姓了!” 很明显周家这个十四少爷也是受不住激的,真要动手,结果被他四房不着调堂哥带来的人拖住了。 “勤少爷消消气。” “犯不上啊。” “没有男子汉大丈夫在外面动手打别家女人的,这传出去您脸没处搁。” 周勤气疯了:“我现在脸就已经没出搁了也不差这一下,十哥让你的人放开我。” 周正在思考来着,被打断了。他朝二房这个暴怒的兄弟看过去,说:“姑娘可能用词夸张了一点,还不是你刚才说她没能耐,人家不爽快才发泄一下。你把这些词往后收收,再检视自己,不挺对吗?” …… …… 周勤脸都僵了,不敢相信看着周:“……你觉得她说的对?” 戚敏笑死。 “怎么你还想像威胁我一样威胁他啊?你凭什么?你配吗?这位我瞅着虽然不上进不自律潇洒放荡好酒色对钱没数了一点,人还是挺明白的,跟你就不一样,他特清楚自己是个什么人物,一点儿也没高看自己。” 这下轮到周傻了,回想起来之前来的两个弟弟是说过这位姑娘嘴比较利,算命给得很直接,你敢问她就敢说一点儿也不兜圈子。 但这他娘的也太直接了。 周叹口气:“姑娘我在帮你圆场……” “所以说好人有好报啊,安心吧,我看你这个命就很不错,虽然时不时的会被人当冤大头宰一下或者说骗点钱,但不伤元气,你反正只要好好玩别被人撺掇一上头想搞大事就成了,不过我看你夫妻宫这里占母老虎,将来进门的太太厉害,文能做生意武能除妖精,在太太的帮助下相信不会出岔子。” 这下连周的亲信都傻了,但是周本人很来劲儿,他已经初步适应了戚敏一不高兴就会阴阳怪气的批命风格,甚至觉得对比刚才说十四弟的自己这个也还可以,并且还就戚敏刚才提到的和她进行了进一步的沟通交流。 “你看到我未来夫人了?” “看到了。” “很厉害?” “是啊。” “这么厉害嫁给我这四房浪荡子?” “话不能这么说,你得发掘自己身上的优点,比如会说话,虽然花的是太太做生意挣来的钱可你知道买礼物送她,和其他一些拿了钱还要充大爷的不一样你特别知道感恩,很有自知之明,放权力度极大,你太太觉得没有更好的相公了,她对你非常满意。带出去会说话,关上门会捶腿,有钱花啥也不管,里外她都能做主,对她来说这就是理想人生,你们非常幸福,十分般配。” 老实说以前没想过,但听戚敏一提,周寻思了下觉得这居然不错。 还想问些具体的信息,戚敏表示到时候他自己会有感觉,并不需要细说,而且他和对方姑娘的见面其实还挺戏剧化的。 “成,那就不说我,你给我十四弟瞅瞅,二伯娘可操心他这方面。” 戚敏都没多看就接上话了:“这还用操心?” “怎么说不用?” “娶谁都一样,就这个腌菜一样J人的个性,跟谁过得好?好也好不了几天。以前找我看过相的都知道,我这人有什么说什么,甭管谁捧着钱来找我看相我都会给那么几条建议,给这位少爷的很简单:第一,人要有自知之明,凡事量力而为;第二,谁也不欠你,摆正自己态度;第三,多做事,少比较;第四,学学你这些兄弟,不要高估自己小看别人。说句实话就折辱你了?那要不折辱你我还得违背自己批命的原则。” 周勤气到头晕,他一定要找戚敏算账,周不让,这对堂兄弟进镇第一天直接闹翻。周勤作为二房的庶子干不过四太太亲儿,夺了匹马骑着就要回府城,告状去了。 周能怎么办? 还得让管家安排两个追上去,别让他在半路出事了。 戚敏亲眼目睹了全过程,安慰说:“放心吧,出不了事,他快马加鞭明天就能到地方,回去就要破口大骂我们这对狗男女,马上你全家都会知道你在我们乡下地方对个刁女一见倾心对自家兄弟恶语相向了。” 周感觉怪怪的:“……你还挺满意?” 那可不,这次“天赐良缘”总该凉在他手里了,多好的事。 第 47 章(你别说话,你吃。...) 周家那边, 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 主营的茶叶生意还是那样红火,为他们带来大把的银票进账。而为了保证家业兴旺,不至于因换代而内斗因内斗而分裂, 周家有条不太公平的家规―― 作为本家根基那万亩茶园由嫡长子继承, 其余子嗣应在家里的扶持下各自立业,到必须要分家时, 他们会得到比较多的现银补贴,但是茶园包括绝大多数的田地是要在嫡长子一脉代代传下去的。 这个家规存在有些时候了,周五爷反正接受得挺好,在他还没想好要拿钱去做点什么的时候, 太太就给生了个体弱多病的儿子, 因为这个儿子,他遍寻名医遍寻名方四处求购药材……短短几年竟然在医药这块儿入门了,在老太爷拨钱给他催促尽快向兄长们学习寻个生意来做的时候,周五爷就打起了医药的主意。 直接做药材生意不现实, 因为禹州城已经有扎根上百年的老字号药房, 同他们打对台无异于以卵击石。 试想, 谁去看病不是直接找信得过的大夫? 开药房的想法就被否了,但是周五爷没放弃, 他想到儿子在不生病的时候都在调养,这个调养肯定不是直接端着汤药喝,主要是通过食补的方式。 太太本就是慈母心, 加上对儿子非常愧疚,在他吃穿用度上那是常人想象不到的周全。 为了让儿子多吃一口饭,她请来了全府最具创意的厨子, 让好厨子和名医合作,创出适合不同季节不同情况的药膳, 那口味一绝并且体弱如延儿吃着都不错,沾儿子的光跟着吃了几次后,周五爷从这里看到商机,在府城开了家高端的食疗店。 他药不离身的亲儿子居然成了活招牌,老爷少爷们感觉有点不舒服了,又不想吃药的,就上他那儿去吃两顿,周家的少爷都是靠吃这些续命的这玩意儿肯定有效果吧……这个店靠着确实做得很好的食疗餐以及那个猎奇宣传,居然取得了成功。 本来是四季食补,变成二十四节气都补,各有各的补法,这些年是越做越精细,都成了禹州一绝,外面来的生意人过来想吃点特色绝对被带去这里。 前两年周五爷出去了一次,在别府尝到特色凉茶觉得和自家这个食疗铺子很配,给学过来,现在一到夏天铺子会煮好几种不同功效的茶,摆在门口论杯卖,因为用料实在,口感好,价钱适中这凉茶卖得也非常好,给店子拉了很多人气。 五房这个生意远不能和卖茶叶相提并论,两者之间不是一个量级,但其实那个店的利润也非常丰厚。 药膳这些用料金贵,主要面向的本来就是府城的有钱人,这些人吃的还不是实惠,而是身份,是体面,他们一餐饭能吃掉普通人家半年开销,一桌菜经常是十两二十两,这里面利润难道不厚? 店里生意火爆,每天挣一二百两不难,每个月利润就得在五千,铺子是自家的连租子都不用给,要扣除的也就是月钱赏钱这部分,反正甭管怎么算,这铺子一年下来能赚至少五万两。 周五爷其实还想再做点别的,但他有心无力,对比前面四房,五房的人丁特别单薄,之前还总在为周鹤延操心,真没那么多精力管太多事。 变化由戚敏带来。 上次周鹤延回来和他父亲谈了,因戚敏说他只要不作死寿数不短,哪怕病恹恹经常活得挺辛苦但是能活,周鹤延就感觉躺平等死太熬人,他自己清楚自己有才能,从前觉得这么个身体学东西再快领悟力再好有什么用? 既然一时半会儿不会死,那就有用了。 父子详谈后,周五爷准备在后面几个月把做药膳这铺子交给儿子管,他再去寻摸别的事儿。最近周鹤延没少听报告看账册,生活重心已经转到这边来了。 家里人其实没觉得他能帮上很多忙,但这是个信号,一个他愿意积极生活的信号。 除个别人口不对心,家里多数还是挺为他高兴,五太太更加觉得戚敏是好姑娘,是能改变儿子的人。虽然对禹州豪族周家来说,戚家这个门第过分低了,但五太太已经过了那个追求方方面面好的阶段。 过去那些年的失望让她变得很现实,就觉得儿子已经很不容易,凡事让他高兴最要紧。 谈亲事当然也得遵从这个原则,他揣心上的是谁?不就这个! 五太太没亲眼见过戚敏,但不要紧。她觉得人肯定好,五太太对儿子特有信心,从小到大延儿没看上过任何脏乱臭的,无论人还是物,他是个心气儿高眼光也高的人,他会喜欢的绝对是好姑娘。 但现在,这个好姑娘正在被抨击,和她一起接控诉的还有四房的周。 控诉他们的是谁? “是勤少爷,勤少爷骑快马赶回来了,一身狼狈都顾不上梳洗直接告到四老爷那儿,四老爷命人来请咱们少爷,好像也请了显少爷,说要问话,现在咱们少爷已经往四房去了。” 周家人丁太兴旺了,每次听到这些名字五太太都要反应一下。 哦,是说二房那个庶子跑回来了,去四房找老十他爹状告老十,也不知道告的什么状居然要延儿过去。 想到儿子那身体状况,五太太直接起身:“不行,我的去看看。” 抱着这种念头五太太去了四房,等她到地方以后发现看热闹的好多个,自家那个宝贝儿子提早已经到了,在旁边坐着,正说什么。 “怎么了?这儿好热闹!” 老太爷和老太太没在的时候,五太太是谁也不怕的,到地方先摆谱,就是讨说法的架势,只差没问闲着没事你们折腾我儿子作甚?居然要他顶着太阳过来答话二房那个也配吗? 周鹤延站起来喊娘。 五太太走到他旁边,让加个座椅,又问儿子怎么着? “四伯问我点事。” “喔?什么事?我能听不?” 周四爷都后悔了,心说刚才只想到确认一些事情,忘了排十一的侄儿有个护短至极的娘。这个五弟妹本来颇识大体,但在儿子有关的事情上她简直寸步不让,谁的面子都能不给,生怕周鹤延受了委屈。 看她这个护短的毛病又要发作,周四爷赶紧说道:“弟妹言重了,是勤哥儿找我来说周那混账做的荒唐事,里面牵扯到康平镇算命的戚姑娘。我想起延哥儿和显哥儿之前去过,同她曾有往来,应该会比较了解,才请他们过来佐证些事。” “什么事?” “……” 周四爷一噎,难道还要把周勤控诉周的部分重复一遍? 那多丢人现眼。 五太太才不管他怎么想,这都牵扯到儿子的心上人了当然要问清楚,她扭头对快马加鞭回来告状的周勤说:“勤哥儿你重头讲,让五婶我也听听。” 备受鼓舞的周勤就向来晚了的大家重复了一遍,他笃定的说戚敏是个骗子,是个贪财的骗子,说是给批命但说的内容一点儿也不着调。 五太太一听这个话就不高兴了:“你说她是骗子?你凭什么?” “自然是凭她说那些话。” “人家说的直接点你不爱听她就是骗子?” “照这么说也不能因为她说十一哥的部分好就觉得她肯定有真本事吧?” 周四爷当场变色。 果然,五太太发作了,人抄起一旁的茶碗就要往周勤站那方向扔,被一旁坐的亲儿子拦下来,翠绿茶汤沿着周鹤延清瘦的骨节分明的手往下流淌,在衣袖上湿成一片。 憋着的火没发出去,五太太气得看向拦她的亲儿子。 周鹤延垂眉,平淡说道:“这有什么好生气?我觉得姑娘算命准的确是因为她说的话趁我心意,十四弟觉得人是骗子也有道理,给大家看来,是十四弟更加出色,我是个短命鬼很合情理。” …… …… 周四爷愣住。 周勤周显等人也愣住。 五太太没愣,人将没丢出去的茶碗重重拍回旁边小桌上,斥骂道:“好哇!当着我面你就敢骂我儿子,你觉得他是短命鬼他该死是不是?我看你才该死,你就不该生出来。真什么女人生什么儿子,说你心比天高自以为是有什么错?你难道没在妒忌?你难道不是出身平平本事平平还想靠成亲翻身?你想精挑细选个出身好的给自己增加本钱谁不知道?不止全家,全城都知道,还挑来拣去看不上人家姑娘你当有几个瞧得起你?你是章姨娘生的有些话二嫂不好说,我却不怕这个,谁对我儿指手画脚我就剁谁爪子。” 周鹤延叹息道:“母亲别这样……” “什么别这样?他都骂你是短命鬼了你还不计较,你要气死我!” 周勤被这场戏打蒙了,刚才那段话他听得又惊又怒,本来也是要发作的,听到这里又意识到不对劲。自己什么时候说五房的是短命鬼了?就算他确实是但没说过啊,周勤哪敢让这屎盆子扣下来?立刻澄清道:“我没有,我没骂过!” 周鹤延特别配合,点点头:“嗯,没骂过。” 儿子这么善良这混账还不认错还在狡辩五太太简直痛心疾首,她把边上那盘茶点拿过来,一整盘全递给儿子:“你别说话,你吃。” 然后咬牙切齿问周勤:“戚姑娘说我儿没大碍好生照顾着能活得久你知道吧?” “知道,但……” “还但什么?人家说我儿能活,你说她是骗子,句句话都是胡说八道不能相信,你不就是盼我儿子死???你也太没良心了,就算他是五房你是二房他是嫡出你是庶出,那也是兄弟,你居然盼兄弟死!黄蜂尾后针都没你毒啊,你太毒了!” 在康平镇上周勤被戚敏气到失去理智想打人。 现在经典重现了。 他被五太太冤了个彻底,他简直不明白这怎么扯上的周鹤延???难道不是说那女的是个骗子周居然不帮兄弟才到地方就见色起意了吗??? 他只想告周的状但现在说都说不到周身上,这事儿在周鹤延这里就过不去了。 所有人居然都被五太太带跑了,觉得他不应该。 同样被周四爷喊过来的三房周显――他也是另一个亲眼见过戚敏的人――此刻语重心长对周勤说:“十四哥你是不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了?我知道,戚姑娘说话很直接,会显得忠言逆耳,你不要因为面子挂不住就讳疾忌医,还是应该虚心采纳及时改正自己。也给五婶赔个不是吧,看把五婶气得。” …… 快马赶回来的途中,周勤想到的都是大快人心的场面,他都想到要怎么说才能让周回来之后受重罚。万万没想到回来之后面对的居然是这种孤立无援。 悲愤,巨大的悲愤。 在所有人都不认同周勤的时候,周四爷看完整场品出点味儿了,人暗自瞥了周鹤延一眼。想起来之前显哥儿说的,那姑娘讲周鹤延是样样都好的真正的天骄,上天不允许有十全十美的事才强行弱化他身体,使他自出生就经历劫难,但他这个人其实是不应该被小看的,除了破烂身体之外他各方面都远超常人,书一读就会事一看就明。 以前家里人跟他都不熟,也不能说不熟,他在人前一直很低调,不多言语,饮茶就饮茶吃饭就吃饭。 今儿个露这一手是为谁出头不知道,但他显然是故意那么说。 那么轻巧的一句话就让周勤陷入被动,长了嘴都解释不清。 而这个人居然真就端着亲娘递过来的茶点盘子,擦干净手拿了一块慢吞吞吃,垂眉顺目吃得可认真了,俨然是个听娘安排的大孝子。 周四爷:有点意思。 第 48 章(这是府城来的周少爷,比较...) 匆匆赶回家来告状的周勤在自己家遭遇了更加惨无人道的迫害, 他说戚敏是骗子根本没得到认同,反而复述出来那些内容居然引发了自家人的共鸣,尤其是嫡母二太太的共鸣。 二太太跟亲女儿说起来时笑得打不住:“可惜啊, 真可惜没让我亲眼瞧见, 那一幕你说说得多解气?那章氏就是不安分的,生的这个跟她一个模子印出来, 我早看出人胃口大,没想到居然被算命的姑娘挑明说了。” “上回说十一哥那个就很敢了。” 女儿提到这个,二太太又扑哧一声。 很多事情的发展总是出人意料,比如说最烦周勤的明明是他嫡母, 现在跟他没完的居然是五房那边。五太太在周四爷那边发作完还不解气, 扭头就去老太太跟前告了一状。 老太太一听―― 得教育,必须教育。 他们还找了个特别正当的理由,说人家一直以来算得都很准,指出来那些你就应该反思改正, 算命的目的始终是为了避祸, 那坏的方面都摆明了, 还抗拒什么? 为了不冤枉谁,老太爷同老太太一起问了保护周勤回来的, 就是受周指派在周勤骑马离开之后追上去的人。他们起先支支吾吾不敢讲,直到老太爷不耐烦皱起了眉,两个才保持低垂着头不敢去看周勤的姿势重复了当时的情况, 重点当然是戚敏的话。 这部分甚至不需要特别去回忆,两人很清楚的记得,连讲话人是什么神态他们都记得。 “我们到的时候, 要找的人不在,我们就把马车停在戚府门前等了一会儿, 等到一对母女,管家上前去问了发现就是她和她母亲。管家立刻命咱们将准备好的见面礼送上,起先姑娘没收,好像是说没心情这阵子不想看相,十少爷好像认为那是托词,调侃说骗人,十四少爷会错意……附和了这个话,肯定说戚姑娘就是骗子把姑娘给惹火了。” 旁边周勤听得发懵。 看他懵成这样老太爷就知道是实话,高度还原了当时,勤哥儿居然才知道他会错意了。 后来批命这部分更让人大开眼界。 戚敏说他出身不及周高。 对的。 说他生母最多是个妾,反正不光明正大。 也对。 说她生母章姨娘心有不甘私下不知道给教了什么让他整个人怪扭曲的。 好像也没毛病,类似的抱怨老太太没少听,她甚至知道二房的让周勤跟着一起去康平镇看这个相本身就是因为他在亲事上过分挑剔。还不是因为不想成亲挑剔,他是认真在嫌弃从前看过的觉得对方条件不够,因为这二太太里外不好做人烦很久了。 周家是老太爷从他父亲手里接过来继承的家业,但能发展到今天,到这样枝繁叶茂的地步,现在的当家人是不可以小看的。 周老太爷本来就有点老而成精的意思,他看人有一手,从以前发生过的一些事情已经知道这个孙子身上有缺陷。 但也没有特别点名说过,只是在和五个儿子对话时提到儿孙才是立足之本,让他们好生教导。 五位老爷回去教导了吗? ――教导了。 却不是一对一的。 因为人实在太多一对一的说不过来,作为目前这个家里的顶梁柱,五位老爷不太得闲。 总之在戚敏把话直接挑破之前,就算周家上下包括伺候的丫鬟婆子全知道十四少爷周勤其实没有他看起来那么谦虚好说话,但大家也没真的特别重视这事。一样米养百样人,人多了里面总会有一些性情比较古怪的,都觉得十四少爷只不过因为不是二太太生的,有时想发作但不够有底气罢了。 这种程度在大家看来问题不大,甚至于说,假如你让丫鬟们自己选择,在十一少爷和十四少爷之间选一个伺候。 她们绝大多数会选十四少爷周勤。 …… 不幸的是,那是之前了。 因为老太爷的施压,一路护送十四少爷回来的两人被迫交代,把他们记得的批命内容都复述出来。 复述过程中,在场的大家听一句点点头,再听一句又点点头。 有时候乍一听感觉这话说得也太重了,仔细一想好像也没冤枉他……很多事情大家其实都有感觉,只不过在没挑破的时候谁也不会去细想,而今天他们细思极恐了。 好像无论戚敏说了什么,都能从过去发生的一些事情里面看出端倪,得出结论并不难,听完这个部分的一致认为戚姑娘神了,她好像看着十四少爷长大的,对周勤的认识甚至比其生母章姨娘还要深刻。 扭曲、狭隘、自以为是、宽于律己严于待人、贪婪、好妒、欲|望深重、表里不一、自私自利…… 怎么能这么精辟这么深刻呢? 深刻到老太爷都觉得不行,让二儿子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监督他改。 丫鬟婆子这些也被责令不许议论,毕竟人还年轻连夫人都还没有。说起来这是二房的丢人事,但二太太并不生气,听到章姨娘住那个院子爆发出悲哭声,二太太别提多美,后面那顿饭都多吃了两口。 照二太太的想法,周家出了任何事难道还有瞒得住的? 媳妇儿可都是从其他家族嫁过来的,见着娘家人能不说?之前愿意嫁给周勤的其实还不赖,他没看上是自己眼光太高,这次之后哪怕他不那么挑,别人都会挑剔他了。 这种出去听几句算命的话就气炸了,见谁炸谁的蠢货,能做成什么事? 去做生意别被人吃得骨头都不剩。 嫁给他图什么呢? 图他气量小?又或者图他脾气坏? 不止二太太,在大家一致肯定戚姑娘真的厉害之后,五太太也舒坦了。整个事情她最敏感的就这一点,她听不得别人说戚敏是骗子,因为如果戚敏是骗子那被骗子说成能活很久的周鹤延不就重新危险了? 本来周勤好不好和五太太屁不相干,但如果在他和周鹤延之间只能好一个,另外一个必须得坏,那就坏他。 他就是那种人!他就是! 闹剧就以周勤被扒皮、周家人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试图重新给他捋顺掰正而落幕。伴随的大概就是章姨娘哭,周二爷烦,还有大家关上门的小声议论。二太太爽够了想起这个周勤毕竟还是她这房的人,闹那么一场好像应该去给弟妹们赔个不是,于是她约四太太五太太一起享用了瓜果冰品。 她们三个聊得挺好的,面对被迫前来替庶子赔罪的二嫂,五太太那是相当同情。 “要是给我摊上这么个,能折寿。” “谁说不是呢?不过五弟妹你也不容易,延哥儿那边就够你操心。” 五太太满是认同:“不过现在好一些了,戚姑娘那么说我心里多少踏实点,不论她是不是有夸张,至少管用,我感觉那孩子最近变了挺多的。” “去算命求的不就是这个?有变化好。” …… 因为是二太太请,他们是在二房那边吃的瓜果,吃好聊好之后四房五房的太太一起告辞,出去之后她俩边走还边说了几句。 五太太说:“按说闹剧演完了,但我心里总觉得欠了点啥,四嫂你说呢?” 问的真好:“你忘了他们去康平镇是做什么的?我最早还以为人回来闹是商量好的,看了感觉不像,也太过了。现在他闹完了咱们说好那出也没来,我那不孝子出发前信誓旦旦的保证了,他别真是出去找到其他乐子把正事抛开了吧?” …… …… 两位太太你看我我看你,场面有点尴尬。 “应该不会吧,显哥儿说过康平镇就是个只有两条主街非常淳朴的小镇子,哪有供他潇洒的地方?” 说是这么说,但就算是亲娘也没法替那不着调的儿子保证,毕竟周在周家人心里就是懒散不靠谱的。比如这次周勤被扒皮,造成了不小的震撼,如果同样的事发生在周身上,好像就没什么奇怪的。 如果可以倒回去,五太太可能就重新考虑这事情了,但现在倒不回去,能怎么着? 只能等。 人在康平镇的周虽然暂时远离了他平日那些消遣,但也找到了新的乐子。他本来是觉得这个戚敏有点意思,受好奇心驱使想好好认识一下,可是戚敏油盐不进,非常难搞。 周是会因为一点小小挫折就放弃的人吗? 不是! 但凡在他感兴趣的事情上,这位总能想出花招和办法,这不,他就想到可以接近戚敏的哥哥。 周在正事上或许不行,他跟人搭话还是有一手,毕竟是长期混在那种地方的。但是这次他还没用出高超的搭话技术,仅凭自我介绍就引起了戚鸿的兴趣。 当周想到通过戚敏哥哥来了解戚敏的时候,他肯定没想到,他接触的人打的是完全相同的主意。 得知这是周家排行第十的少爷,戚鸿眼前一亮,这不就是那个“天赐良缘”的哥? 在双方共同努力之下,这两个人成为了表面朋友。 周请戚鸿去酒楼吃饭,还碰上前来开拓人脉宗平。之前周鹤延和周显来的时候宗平在县里,错过了,这次运气比较好,他把握住时机来套近乎。自我介绍说是杜牧先生的弟子,代先生发表小李杜诗选的人,周就不是很感冒。 小李杜诗选? 喔…… 想起来了,之前被兄弟们推荐过,但他对这些不太感兴趣,比较有印象的还是那几首讲爱情的,因为出去玩的时候听人念过。 这个诗选厉害是厉害,给到喜欢的人能如痴如醉读半天。 偏偏他来结交这个是个不识货的。 周表现得很平淡,虽然给了回应但完全不是宗平预想中的,他心里有一些落差,但他的心理素质比周勤好很多,看对方没在意就立刻改变策略,问戚鸿:“后面几天敏姑娘得空吗?” “我妹啊,天天都有空,但你能不能见着人得看她当时的心情……不过料想她应该是有心情的,上次我妹就说像你这种三不五时拿点鸡毛蒜皮的事情来做散财童子的不多见。” 聊诗词的时候周一点儿兴趣都没有,现在他有了。 周问刚熟悉起来的朋友戚鸿:“怎么回事?这位经常去拜托戚姑娘吗?” “是啊,我妹很嫌弃他,其实不想理会,但他给太多了。” “太多了?” “……不能和你们比,但是用我妹的话说,他往我家送的比给亲娘的孝敬还多。总之很努力啊,为了发财能屈能伸,在我们这地方挺有名的。” 宗平脸都要僵了,他稳住,对戚鸿说:“怎么只说我呢?不介绍一下这位?” 正常来说戚鸿心里的弯弯绕绕肯定没宗平多,但架不住自家有个会扒皮的妹,听戚敏说了那么多次之后,戚鸿已经把诸如“花心”“势利”“喜攀附”“用完就丢”“为成功不折手段”等标签死死贴在了宗平身上。 看他对周如此感兴趣,再联想到之前为了在同金家的合作中不落下风他把人家小姐都搞到手了……今天这么殷勤肯定是盯上府城来的大肥羊。 于是戚鸿就针对性的为他介绍了―― “这是府城来的周少爷,比较擅长吃喝玩乐。” 宗平愣住。 周也愣住了。 等宗平拼桌失败走人了之后,戚鸿勾勾手指让周过来点:“我们既然是朋友了,我告诉你一件事。刚才那个人,一定记住,不要忘了。” “为什么?” “我妹说过你周家是府城的豪族没错吧?” “马马虎虎能算上。” “那就对了,刚才那是我们镇上最有志向的人了,以后你和你家人应该能在很多地方碰上他。这家伙命好像不错,有手段也是真的,但你不要真的就被吸引了,我妹说他会骗各家女孩儿,还会压人气运。” 周头一回听说这种事,让戚鸿仔细讲讲。 戚鸿也不想说太详细,只让他留个心眼,以后碰上有个防备。 周挺迷惑的:“你说他手段狠,还敢提醒我,这么拆台不怕人知道回头打击报复?” “……其实这些事你去打听一下全镇都知道,真要找人算账他该去找敏敏。” “……你和戚姑娘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妹?” 戚鸿理所当然的点头,好像没觉得背刺亲妹是个问题,而且这不叫背刺,宗平那种人搞谁都不会去搞敏敏。要迫害敏敏首先要解决的问题是她可能会预判到自己将要被搞然后找人来守株待兔……行动不成功还把自己送去吃牢饭这种事谁不怕呢? 第 49 章(姑娘舍不得我?...) 感觉周同自己相性不合恐怕难以结交之后, 宗平干脆抽身,没再去纠缠。 他想着戚敏家就在这儿,以后恐怕还有更了不起的前来拜访, 不会少了认识人的机会。另一方面虽然金家对他有些忌惮, 在亲事定下来以后,双方的关系还是拉近了很多, 合作也进入到新阶段。 虽然还是有些不如意,现在的宗平已经是镇上的有为青年了,名声谈不上好,但谁也不可否认他确实有些能耐, 短短时间就干出不小的名堂, 攒下钱,还和文心坊东家小姐订了亲。 这是大家想都不敢想的好事。 即便如此,宗平也有他自己的烦恼。 他从戚敏那儿尝到了甜头,形成了依赖, 每到关键时刻都想让姑娘看一看。但是有个问题, 宗平是在不断往外发展的, 他想出去,觉得自己应该有更大的舞台, 特想上府城去卖新书。 府城离康平镇太远了,骑快马连夜赶路也要一天,乘马车并算上停下过夜的时间要好几日。想到去府城后想请她看一眼居然要用八天十天来折返, 这还是一切顺利的情况,假如戚敏在生病、心情差、不想看……那还要折腾更久。 戒掉这个习惯吗? 他不安心。 假如同自己订婚的不是金小姐,是敏敏姑娘就好了。虽然敏敏姑娘既不温柔也不贤惠……她别有一番风味, 把那种犀利的说话风格带入傲娇大小姐的话,那比金小姐迷人太多了。 要是能攻略下来简直既方便又满足, 偏偏最大的阻碍就出在她能力上,姑娘眼神太好了,特别能看出别人动机不纯…… 难办,真的难办。 宗平已经在思考有什么办法能让戚家人离开这个边缘小镇,他们一家要是能搬出去,搬到府城的话,能方便太多。 总之宗平没少寻思戚敏的事,他特想把人追到手,偏偏谁都能感觉到戚敏对他防备很深,感觉上提追求就是个笑话。比较实际的做法应该是让戚敏可以加入他这边,比如让金家少爷去提亲试试,这又有两个问题: 第一,宗平有些不甘心。 第二,金家人的本质早让她看透了,她肯定瞧不上。 记得之前听未来岳父说过,他们是禹州府金氏家族的旁支,本家是寻常人想象不到的显赫。他们本家的少爷可能会很有竞争力,没准能把人弄到手…… 想是这样,宗平不确定要不要促成。毕竟自己攻略不成被迫放弃只能换其他人上这种事,想起来还挺不是滋味的。 …… 戚敏完全不知道这个穿越男又在打她的主意,还打得如此纠结。 要是知道,她可能会大笑三声。 本姑娘连天赐良缘都能毫不犹豫的斩了,你和我说金少爷?除了身体金少爷难道还有任何一方面比得上老天爷给的这个??? 这次宗平只是去和周接触了下,没来找戚敏,所以说戚敏并不知道他居然萌生了做媒的离谱念头。戚敏眼下关注的是老哥和同样来自周家的十少爷做了朋友这件事。 她直觉有猫腻,果然,老哥假装闲谈自然而然提到前一次来的周鹤延和周显,把这两人的基本情况都了解了。 了解了,回家来不得说一嘴? 戚敏怨念的盯着戚鸿这个大嘴巴。 戚鸿被妹妹看得心里发毛,为缓解这种紧张的感觉,他毅然向亲娘寻求保护。 文氏嗔女儿一眼:“甭管哪方面,咱家又没人会强迫你,别吓唬你哥。” 老太太这回跟儿媳妇一边:“对对,孙子别怕,你只管说。” 戚鸿说:“都知道吧,我近来结交这个是上次来那两个的堂兄,周说他是四房的,之前来的一个三房一个五房,都是禹州名门周氏本家的少爷。周说他和那两个其实不算熟悉,同那个十七少爷志不同道不合,病秧子的话好像跟谁都不是特别亲,他在自己家住得就偏,属于比较少外出活动的,是个很难诠释的人。” 戚敏没忍住翻了下白眼:“我不用打听就知道这些……” “周说他十一弟现在还一身清白没被玷污过……” 就算是戚敏也要承认这点确实难得……呃…… 没等戚敏给反应,本来闷不吭声的秀才爹抢先一步反应了,人黑脸看向戚鸿:“在你妹面前浑说什么?这是你该谈论的事?” 戚鸿缩缩脖子:“是周说的,他说他认识的里面及冠还是童子鸡的就这一个,这人真的洁身自好,和那个宗平截然不同。” 然后他就被戚秀才拖书房去教育了,关于天赐良缘的讨论不得不被迫中断。 文氏有点遗憾:“这个要不是病秧子该多好呢?” “想什么呢?他若身体好能是今天这样?正因为体弱从小就得修身养性,得学会控制情绪,进而就学会了控制欲.望,加上每次发病都要直面危险,人必定早熟,可能经常会被怜爱同情他的心思会格外敏感细腻,这都是思虑重的表现,思虑重就睡不好,睡不好就怕吵闹,怕吵闹就会远离尘嚣,看起来就很孤僻孤独……娘要把前提换了,他身体从一早就好现在怕不是个混世魔王?能清心寡欲?” …… …… 文氏扶额。 心说你是个姑娘倒也不必在欲不欲的问题上过分较真,你快比你哥哥野了。 戚敏确实没执着于这个,她回头就把接受完教育蔫耷耷的哥拖到偏僻角落里:“你跟人打听这些他不奇怪?没问你?” “奇怪?满足好奇心而已嘛有什么奇怪的?再说他也问我了。” “问你什么?” “看相算命那些事啊,他很感兴趣,跟我打听了很多。” 戚敏叹气。 “干嘛?叹什么气?” “哥你真笨,你太笨了。”吐槽完亲哥戚敏也反省了自己,她居然因为那个气量小到听不了任何批评来的当天就骑快马跑路的而忘记提醒老哥了。明明最早就看出这个周不是为了算命,他是为天赐良缘来的,码完那个周勤之后居然忘了。 不过既然是从过去批命的经历入手,那问题应该不大? “哥你如实告诉他了?实打实说的?” “是啊。” “人知道我耐心差脾气坏不爱给人面子骂起来一套套的?” “……那不能啊,你可是我亲妹妹。” “那你怎么说的?” 戚鸿嘿嘿笑:“我说你目光如炬嫉恶如仇心直口快虽然经常会忠言逆耳,但是帮助了非常多人,我妹妹那是活菩萨似的好姑娘。” …… 那和脾气差嘴臭经常不给面子有什么区别? 戚敏听罢,大感欣慰,觉得很好。这回双管齐下,天赐良缘总该知难而退了。 想知道的都问出来了,这镇上又没其他乐子,周难免感到无趣,便萌生出动身回府的想法。走之前自然要和最近结识的好友作别,为此,他来了趟戚家,结果就没走成。 一个照面,戚敏就让他老实待着。 周那个嘴,也不怎么正经的,调侃道:“姑娘舍不得我啊?” 其他姑娘要不红脸就该扔他点心了,戚敏是谁?一个把特长点在厚脸皮和骚话上面气死过不知道多少人的好女孩,会因为他区区一句话起波澜? 戚敏淡定极了,她喝着周送来的茶,润好了喉咙才瞥一眼周家这不着调少爷,认真说:“我没所谓,主要是怕你娘舍不得。” ……? “怎么扯上的我娘?” “因为你现在出发的话,路上应该会出大事吧,搞不好会死。” 周傻了,手一抖碎掉戚家待客的茶碗。 一声脆响之后他感觉姑娘本来平平淡淡没所谓的眼神切换到不满。 “……茶碗会赔给你。” “……哦,那你不错。” 周感觉三观都裂开了,特想揪着人大声问我的安慰还没个茶碗重要???但因为直觉会听到不妙的答案这个话没问出口。 周不明白:“来的那天你没说起我会有危险啊。” “你当时又没决定今天走,也不是每次的灾难都能提前很久预知。” “我不懂。” “这也要盘根究底吗?那我给你举个例。就像生病和受伤,要生病了你自己多少会有感觉,受伤是突如其来一瞬间的事情,在出事之前你很难预料……这么说可听得懂?” 戚敏好像也没指望他点头,问完自言自语说:“管你懂没懂,反正现在走就是走绝路,再没趣你也老实待着,隔两天过来给我看一眼,可以出发了会告诉你。” 听过那么多戚敏的神批命,周敢走? 他当然不敢! 本来想快点回去潇洒来着,事关小命,人不得不老实。在滞留的第三天,一早就感觉特别闷热,到下午乌云密布天上黑沉得要命,从云层背后隐约还能看到闪电,雷鸣声大得刺耳。 这是一场罕见的大暴雨,雨甚至不似帘幕,看起来像倾泻而下的瀑布一般,下了足足一天一夜。 亏得康平县地势较高,才没淹着,据说乡里不太好,田地全遭了重创,好些田埂都被冲垮掉,场面一片狼藉。得知这个家里很庆幸,都幸好提早已经把老太太接出来了,否则还要担心她。 老太太心疼了下大家地里的作物,说这一冲不知道会不会影响收成,搞不好后面粮价要上涨。 心疼完毕,她老人家就想去粮店被戚敏死死拖住。 “奶你就在家,哪儿都别去。” “我让他送两石米……” “不行,别说两石,两斗都不行。你这一去马上外面就要谣言四起肯定会说我算出来今年要遭大灾后面可能闹饥荒今天镇上抢粮,明天县里,到时候粮价疯长各地起乱象县太爷不来找我麻烦?我要是真看出要遭灾还有说法,我没觉得。” 戚老太太做梦都没想过有一天她会变成有这么大影响力的人物,就连出去买两石米都能引起巨大风波。 那就不买了。 她怕了,不买了。 换个角度想真要涨价也没什么,后面有什么情况的话敏敏看出来会提醒的。 戚老太太后怕了一下子,那边周怕得比她还凶,暴雨如注的这一天一夜里人想通了,就是这场雨吧!这场雨是下午下起来的,如果那天准时出发,暴雨来的时候他们应该在半路上,当时电闪雷鸣阵仗极大,马很可能受惊,一旦疯跑起来可不就危险了吗? 禹州这一片不是大平原地势,总体上山峦起伏的,从长阳县回府城的路上就要绕不少山,暴雨天在这种地方赶路非常危险,可能垮山也可能翻车下崖…… 待雨停后,周第一时间去谢了他的再生父母。 “姑娘救我命了!” “哪里哪里。” “等我回去必定将这事同家里仔细分说,要让十四弟和大家都知道你的厉害。” 戚敏瞅了这家伙一眼,问:“你又准备走?” “暴雨停了,我看差不多了。” “你看差不多了,我看还没到时候,你再等等。” 第 50 章(认干娘的事你不要再提,我...) 这是一场覆盖整个禹州的大暴雨, 当时人在康平镇的周彧和好几百里开外周家大院的亲人们目睹了同样的电闪雷鸣,最初谁都没料到这种瓢泼大雨居然能下一天一夜,在持续小半日还不见颓竟然越下越起劲之后, 周家人陷入了两重的担心—— 对茶叶和对周彧这个人的, 最主要是茶叶。 暴雨从下午开始下,下了两个时辰之后管家冒雨来报, 说茶仓库全检查过了,没有问题,并且为避免之后出现状况他们已经采取了措施。 周家又不是头一年卖茶叶,阴雨或者暴雨天每年都有, 为避免茶叶受潮的预防或者抢救家里做过不少次了, 称得上很有心得。 虽然从外面回来的管家看起来满身狼狈,哪怕撑了油纸伞身上也没几处干的地方,他带回来的消息不错。 这时候老太爷和几位老爷稍微放下心了,交代了几句之后, 大家各自回去歇息。 但这一晚整个周家大院里没几个人真的睡好了, 时不时的巨大雷鸣声让人害怕, 哪怕放了屏风做遮挡眼皮还是遮不住白光,过一会儿天空就要被闪电点亮一下, 这种天灾场面搁夜里比在白天更加骇人。 想休息的睡不着,还有些压根没有休息的念头,一门心思想的是这场倾盆大雨要下到何时去。 入夜时不见小。 午夜时分亦不见小。 到次日清晨电闪雷鸣是停了, 雨声还在,雨势可能比头天下午略小了一些,但还是不断线的下着。 这时候周家人已经很担心, 虽说茶仓库是特地选在高处建的,参考以前被淹的经验他们在建的时候就考虑到可能下大雨涨水, 每次出事后都有反思并且整改,但不影响全家担心。 周家人怕的不是其他,主要是大规模降雨带来的洪灾。 洪灾一来,仓库建再好都没有用,能护住的茶叶寥寥无几,要真走到那一步今年就等同于报废。哪怕有万亩茶园在周家根基深厚,那么多仓库的茶叶全部完蛋谁不得心痛到窒息? ——要是戚姑娘家住府城就好了。 对戚敏的能力深信不疑的人萌生出这种念头,但也只是一瞬间,毕竟前提不存在,当下最要紧还是解决实际的问题。 幸好这场雨没有持续好几天,虽然已经带来了很多方面的困扰,雨势还是在午后转小,半下午就完全停了,随后天还放晴让全城一起见到太阳。 周家人松了口气,就这个下午,老爷们亲自去检查了最大两个茶仓库里木架上一块块的茶饼,见并无大碍,自家雇工正给仓库除湿,一切井井有条。 “只要接下来没洪峰过境就无事了。” “也不需要太担心,这场雨虽大,一天一夜应该不至于。”就算不幸真来了,遭殃的是全城,甚至全州府,洪涝来的时候谁也逃不脱。 “回去吧,我得回去补一觉,昨个儿整夜没睡好,提心吊胆到雨停。” “谁不是呢?” 就这场雨的阵仗,昨晚恐怕没几个能睡着,老爷们盘算着回去还得吃一口,每年这时候一下暴雨就得遭罪,只盼今年少来两回。 老爷们觉得无大碍了,周家大院里却已经乱成一团,五太太急得来回踱步,她膝下独苗苗昨晚又生病了,因为本人习惯了生病当下还没警觉,郎大夫过来居然已经是早晨,过来一看人额头发烫,嘴唇发干,时不时的咳嗽,可能因为鼻子堵,呼吸比平时重了挺多。 同样的病郎大夫给他治了不下二十回,甚至懒得解释了。 不就是本身体质太弱没法适应突如其来的天气变化。昨个儿暴雨下来之前还很闷热,这场雨带来了全面的降温,酷暑还没过居然有了秋天的凉意。对其他人来说这么下一场雨挺好,对周鹤延来说,无论多少次好像都很难习惯,特别注意的话会好一些,这次感觉比较严重。 “得到那个批命是很好,这阵子他精气神好了很多,但是想做什么也得把握分寸,周无恙是不是太用功了?” 小厮猛点头:“确实,少爷休息的时辰都比从前晚了。” 虽然病到呼吸都费劲,喉咙的地方疼得要命,周鹤延还是为自己辩解了一句:“是过去睡得太多……咳咳……我知道分寸……” 郎大夫都要忍不住翻白眼了。 “骗他们就算了,你还想骗大夫?” 周鹤延忍着咳嗽说最近比较特殊,因为想快点把那些册子看完,看完之后就会好了。 “看完之后你还能找到其他事。我现在很赞同夫人的话,不能让你自己待着,最好有个女人在一旁看着你。反正照戚姑娘的意思你也不是独身命,可以考虑成个家。” 周鹤延笑了出来,嗓音干哑说道:“你这样聒噪,我在考虑换个大夫。” “得得得我不说了,都病成这样,你休息吧。” 周鹤延每次生病都让人提心吊胆,又因为这种事情发生太多,担心的同时大家又很熟悉流程,他们自己就会简单处理,比如发现起烧了就得降温……同样的病犯多了长期伺候的都大概知道怎么做,郎大夫过来之前他们已经拿冷帕子给敷过额头,这会儿温度降下来许多。 大夫还能说出调侃的话,这次应该也没事吧,伺候的人舒了口气。 情况也确实如此,等待煎药的时候郎大夫同心系儿子的五太太见了面,表示生病可能是因为这场雨的阵仗太大,昨晚的雷鸣声可能就让他不舒服,加上温度骤降,总之这个病也不是第一次生,看起来严重但应该是没大碍,养养能好:“倒是我发现无恙他很多方面和以前变化太大,对其他人来说这没妨碍,无恙的身体吃不消,也为生病埋下祸根。这次病好之后您得看着点他,很多事要循序渐进的来,猛然改变太多他五脏六腑不适应。” 其他人的话五太太未必会听,大夫说的她肯定听。 这还问呢:“其他呢?还有没有别的?” “不必担心,除了作息稍微乱一点,其他都还好,精神上比之前好太多了。人的精神本来就会影响很多,同样的身体他积极乐观也能少生许多病。” 五房这边因为周鹤延生病,在雨还没停的时候就忙得团团转了。 后来用了药看起来似乎转好一些,不过晚上又反复了一次,还是怪折腾的。 不止是五房,周四太太也着急,先是来回踱步,踱步都没法解决问题人就跑去小佛堂捡佛豆去,求了菩萨一整天。 家里人起先听说周鹤延病了,关怀过后又听说四房也请了大夫,太太犯晕。大家陆续赶到四房,就听见四太太碎碎念她儿子,之前就觉得时候差不多人应该回来了,估计在回来路上,要真是……这场大暴雨多危险啊。 “不是说昨个儿就有在树下躲雨的被雷打死?我儿不会有事吧?那么大的雷打到他怎么办?惊了马又怎么办?我从昨夜就心慌……” 妯娌劝她不要自己吓自己。 “你想想暴雨下来之前天不就已经黑沉了?看天色不对谁还赶路?肯定找地方躲着了。” 四太太说:“我怕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要是没地方躲呢?” “要我说还有可能人压根就没启程,他去的是康平镇,见的是那个很会看相的戚姑娘,有任何危险难道看不出来?” 一屋子人纷纷点头—— “是啊,是啊。” “那姑娘只要看出来肯定会说,说出来不就卖给你们天大个恩情?等于救命之恩。” “相反,她要是没看出真让老十在路上出了事,你不找过去要说法?这不是砸摊子的麻烦事吗?姑娘那么聪明的人,会不知道怎么做?” “真要不放心的话,等路面干了派人快马加鞭过去看看,有说法之前不要自己吓自己了。” …… 周彧叼着小点心熬日子的时候绝想不到他娘操了多大的心,暴雨停后他又等了四五天,戚敏才说没事了。出发之前那天周彧在四方酒楼请戚敏全家吃饭,人在席面上和戚鸿称兄道弟,恨不得带他一起去府城玩段时间。 说实话戚鸿有点心痒痒,他还是拒绝了:“我有些事,暂时不方便。” “什么事啊?” 还有什么?当然就是老爹生辰那个,院子还在翻修。 当着大家的面戚鸿也没摊开讲,只说有事,表示以后有机会再去府城,哪怕是开眼界,反正肯定会去的。 “那到时候你来我家做客,让我好生招待你,近来在镇上太麻烦你们。敏妹这次还救了我命,给我娘知道怕是恨不得认个干女儿回去。” 戚敏本来认认真真在吃鱼片,听到这里眼都睁圆了,不敢相信的转头看向周彧。 “怎么了妹妹?” 本来鲜嫩的鱼片戚敏吃着都不香了,她放下筷子,发出了直击心灵的谴责:“我救了你的命,你居然还想白嫖我?” “呃……” “噗噗噗!” 就这一句话,差点阵亡了两桌菜,还是因为被带上一起吃饭的戚掌柜家父子没忍住喷了酒。戚掌柜回过神来吩咐吩咐重新上菜去了,戚敏她爹戚秀才满是震惊盯着女儿。 戚敏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嘴瓢了。 不过这种时候只要自己足够淡定那尴尬的就是别人,她很好的假装成无事发生,继续说到:“难道不是?现在我们八竿子打不着,你来看相属于买卖。要是令慈听了你的怂恿要收我做干女儿,关系到这份上我以后能收你钱?还敢说你不是想白嫖我?” 周彧刚才本来想夹一筷子菜的,得亏没夹,不然菜都能掉了。 他现在整个已经被戚敏带进沟里,这个话听起来好像有道理,但是不对劲啊,他娘是大家族出来的,现在作为周家四房嫡夫人要收个干女儿,难道不是干女儿的荣幸???让谁来看都是荣幸,怎么就成白嫖了??? 还有白嫖这个说法……居然是从这么清丽一姑娘口中说出来的。 一时间周彧都不知道该反省自己想白嫖还是让对方反省自己为什么能说出这个白嫖。 关键时刻是文氏拯救了他。 文氏再也忍不住拧了女儿一把,并从牙缝里挤出话来:“跟谁学的?再胡说回去我要收拾你了。” 戚敏疼得龇牙,龇牙也没换来母亲心软,只得嘟嘟哝哝说:“娘我知道错了。” “还乱来不?” 戚敏无辜摇头,对那边的周彧认真说道:“总之就是那么回事,认干娘的事你不要再提,我有一个娘就够够的了。” 后来回去戚敏还是面了壁,周彧是次日出发的,戚鸿还去送了,送完回来继续捣鼓他们兄妹准备送给老爹的惊喜。周彧呢……虽然在康平镇度过了最近几年来最清心寡欲的一段时间,回去路上想起来觉得还是有很多乐趣,同戚家人的相识非常值得,他准备回去好好为戚敏正名了,走之前想再给他们送礼可是戚鸿不肯接,他记得戚鸿提过戚秀才过段时间生辰,打算回去也备个好礼物。 马车刚走上回家之路时,周彧比较多想的是这些天的经历和自己的打算,要怎么联络感情等等。 等到出了长阳县,越往府城的方向走他越是清楚的感觉到这次大暴雨的厉害。 回去这一路,但凡停下歇脚,就会听人说起受灾情况。行商这些损失掉货物都算好的,惊马翻车或因担心惊马而将马匹拴在树下避雨结果被雷劈死的都有,持续一天的大暴雨酿成了很多不幸,甚至暴雨结束之后那两天,因为道路没得到及时修补之类的原因还有继续出事的。这次的影响是不如洪峰过境来得坏,也让很多人叫苦不迭。 周彧之前没想到会这样糟糕,等回到府城他才发现,这场雨覆盖范围之广超出了他原本的想象,不知道最远到哪里,但是从府城到康平镇这一片全部被包括进去,电闪雷鸣和持续一日一夜的大暴雨他们是同时经历的。 不能说因为这次顿悟了,他也有一些感慨,还没感慨明白就被迎出来的亲娘拧了一胳膊。 “你怎么才回来?还知道要回来啊,担心坏了我。” 四太太嘴上这么说,其实在上下打量他,看人没事松口气又道,“之前下暴雨我好着急,生怕你赶路出事,那两天就没睡好过一直在诵经念佛。” 周彧哈哈笑着主动搂住亲娘:“您就是瞎操心,也不想想我是去了什么地方。告诉您吧,那时候我去告辞敏敏姑娘非不让走,还当她是舍不得我,结果人说那几天都不宜出行,我非要走就是赶着去投胎,真到那时家里人才要舍不得……虽然忠言逆耳我还是听话多留了几日,等她说没事了才启程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