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在流产手术台上重生 乡镇医院手术台没有无菌布,在身下垫散装称重的卫生纸。 穗子抠了下纸,非常糟糕的手感,上手摸着硬,用时容易碎,细菌严重超标。 用这玩意垫着做手术,能不感染吗? 等会,这手感为什么这么真实?!穗子瞪大眼,不假思索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啪! 清脆的响声回荡在简陋的手术室里。 好疼!这不是梦! 她重生二十岁这年了,八零年! “老实躺好,麻醉师马上就要来了,别耽误我们下班!”女医生不满意地说。 穗子坐起来,以最快速的速度把裤衩套上。 “我不做手术了,这孩子我要留下。” 现在是初冬,东北已经上冻了。 秋裤外还有一层厚毛裤,毛裤外还有一层绒裤,穿起来特别费事。 俩医生见她要跑,一把将穗子推回手术台上。 “赶紧躺好别乱动!” 穗子拼命挣扎,她看肉嘟嘟的,力气却不大,哪儿是俩老女人的对手。 被人按在手术台上,像过年时等待宰杀的猪一般被抬起了腿。 这个场景对穗子来说并不陌生。 她常会梦到这个场景。 这里是乡镇卫生所,她噩梦开始的地方。 她被姐姐糊弄过来打胎,流产后感染导致终身不孕。 后妈为了200块彩礼,把她嫁给村里最没正事的混混。 混混游手好闲,却是个造人的好手,结婚刚一个月她就怀上了。 有天她肚子突然很痛,混混又不在家。 她的“好”姐姐把她带到卫生所,说是保胎,输液后她睡着了,醒了孩子就流掉了。 她以为医生是在救她的孩子,其实她们在给她做流产! 孩子没了,混混把医院砸了,被抓进去关了半个月,她当时怕极了,唯恐他出来会打她杀了她。 连夜跑到城里,她以为逃离了绝望窒息的婚姻。 殊不知,离开混混后,在往后的数十年里她过的生不如死。 直到被人害死时她才知道,在她离开后,他一直找她。 在她死后,他倾尽所有替她复仇。 那个被她视为恶魔的男人,才是世界上唯一在乎她的人。 她会梦到自己这个无缘的孩子伸着手叫她妈妈,梦到混混半夜偷瓜,喊着媳妇快吃,可是醒来后什么都没有,只有孤零零的一个人。 她现在重生了,这孩子她要留下,她要踏实的跟混混过日子。 俩大夫要扒她裤衩,她手刨脚蹬不让她们动。 给大夫累得呼哧带喘。 门开了,麻醉师走进来,是个男人。 “老刘,给她把麻醉打上。” “闹腾什么呢?” “这女的是精神病,她家里人说了,无论她怎么闹都得把孩子做了。” “我不是精神病,放了我!”原来是她姐背地里捣的鬼! 竟然对医生说她是精神病,怪不得麻醉药都用上了,这是怕她醒着不同意打胎啊! “今儿怎么这么多精神病呢,这里面一个,外面还一个闹腾的——别闹了,你不是精神病,你是小仙女,小仙女打一针就去见玉皇大帝了,听话。” 麻醉师边哄边配药,麻醉药紧缺啊,好多人做流产都不用麻药呢,生刮,疼的嗷嗷的。 情急之下,穗子喊出了压在心底多年的名字。 “于敬亭,你在哪儿?” 她记得前世醒来就看到混混怒火勃发的脸,只能赌一把,希望他此时就在医院。 眼看着麻醉师把针头戳到输液管里,穗子为了保护肚子里的孩子,咬上医生的手,瞅准机会,一把拔掉输液管。 这玩意打了对孩子肯定不好。 医生们以为疯子犯病了,分三路堵她。 穗子抄起输液架,胡乱比划着,使劲浑身力气喊道: “于敬亭!有人要杀你儿子让你老于家断子绝孙!” 门被踹开,不,是踹飞了。 “我×他祖宗十八代的!谁敢动老子的儿子!老子半夜行刺他妈,×他一户口本个狗娘养的!” 穗子看到那个冲进来骂骂咧咧的男人,心一热,眼泪掉下来。 是他,他真的在。 于敬亭一冲进来就看到他的婆娘,光着一条腿,露出白胖小萝卜一样的腿,上面还留着他昨晚啃的牙印...... 最特么可恨的是,这屋里有男人! 于敬亭瞳膜泛红,挥着拳头就冲向麻醉师。 “我×你娘的,你敢看老子媳妇?!” 麻醉师一看,天妈老爷子啊,这不是外面那个闹腾的“疯子”吗? “不能打!”穗子从他身后将他一把抱住。 “松手!瞒着老子打胎的事儿,回去再跟你算账!”于敬亭怒道。 跟前世一样,凶得吓人,前世穗子最怕他鬼吼,讨厌他骂街,可这会见他,每个毛孔都透着亲切。 仔细想来,他对她只是嘴上凶,从没动过手,一根手指头都没碰过。 “你敢打人我就打你儿子!我隔着肚皮打!”穗子感觉到怀里的男人一僵。 “看什么看!全都给我转过去!”他家胖媳妇的美腿是他一个人的! 医生和麻醉师集体转身,心说这俩精神病是咋凑一家的? “赶紧把裤子穿上——哭啥啊,不准哭!”于敬亭看她哭了,心拧的跟什么似的,手忙脚乱的给她擦眼泪,越擦越多。 气得他对着吓成三坨的医生们咆哮:“你们是不是打我媳妇了?” 被穗子咬了一口&踹了好几脚的医生们心道:你咋寻思放这个屁的? 没看到你那胖嘟嘟的疯媳妇给咱们都打成啥样了?手术室都让她砸了! “没打她为啥哭!” “别吼医生,是我太想你了......”穗子从后搂着他的腰,泪如雨下。 于敬亭一愣,脑子里突然窜出一行大字:完了,媳妇疯了! 陈涵穗自打嫁给他以后,那俩眼睛就跟没阀的水龙头似的,整天哭天抹泪的,不是在哭就是在酝酿着哭,见到他更是跟个筛子似的抖个不停,吓得跟什么似的。 如果不是疯了,怎么会不怕他了还主动搂着他,还说想他? “还说没打她!给我媳妇都吓得说胡话了!”于敬亭撸袖子就要揍麻醉师。 穗子怕他再跟前世一样因为打人被抓进去,只能壮着胆子撂狠话: “你敢动手,以后就不要上炕了。” 不让上炕......这事儿太大了。 于敬亭收拳。 第2章你凶我,嘤! 医生带着穗子离开手术室,开了些保胎药。 穗子眼尖,看到桌子上有瓶叶酸。 “那个,要一瓶。” 这会还没有全民普及叶酸,不主动要医生也不会开。 于敬亭抓起瓶子,只上了几年学没认几个字,连蒙带猜勉强看懂说明,确认对孩子没伤害才放下。 不同与庄稼汉的粗糙,他十指修长,手上一点茧子都没有。 年底生产队结算工分,他是男劳力最高分,但跟勤劳无关。 他总能找到各种借口逃避劳动,两位队长都被他揍过,对他的恶行敢怒不敢言,给他低工分会被揍。 穗子看着他的侧脸出神。 他长相遗传自昔日王家围子狐眼魅色第一美人的老娘,英俊是毋庸置疑的,剑眉星目,睫毛又密又长,只是从内到外都透着凶气,让人不敢靠近。 身高186,看着瘦有肌肉,剃了个寸头,配上一脸凶相,乍看跟刚从里面出来的似的。 走在街上,是会被拦住查看证件的可疑之人。 她想到他的八块腹肌,结实的手臂,轻而易举地抱起她,酱酱酿酿...... “去窗口交钱吧。”医生打断穗子带点颜色的回忆。 于敬亭摸了下兜,里面除了俩五分钱的钢镚就只有几根烟了。 穷**计,说的就是他,眼珠一转,嗓门拉高。 “你们给她动手术,有大队和公社的介绍信吗?” 于敬亭一把抓住医生的领子,盛大如雷: “不合规矩给我媳妇动手术,差点害死老子的孩子,还敢跟老子谈钱?” “不能打人!”穗子按着于敬亭的手。 医生长舒一口气,还好遇到个怂的—— “好好跟他们讲道理——你们是收红包了吧?院长在不在?我想跟他谈谈,卫生局在哪儿我也知道。” 穗子软绵绵的说着让医生肝颤的硬话。 这个“怂”的,还不如那个要打人的好糊弄呢,医生欲哭无泪。 于敬亭赞许地看着胖媳妇——她今天为什么格外顺眼? 最后一分钱没花,不仅拿到了安胎药,还有医生双手奉上的肉票、鸡蛋票、糖票,收的红包怎么拿的又怎么吐出来了——还是加倍吐。 出了医院,于敬亭酝酿情绪。 虽然她刚怼医生表现不错,可谁知道是不是做戏给他看的? 不吓唬她一下,万一又背着他过来打胎怎么办? “你这个女人,属实是——”不像话三个字已经到嘴边了,看到她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吼不出来了。 “你好凶。” 老子想吃人!于敬亭心里咆哮,声音却软了几分。 “你刚跟医生不是胆挺大?” 穗子低着头用脚踢地上的石头。 “他们是外人,我不怕他们,你是家里人跟他们不一样,你不吼,我才跟你说话。” 她说他是家里人! 于敬亭心头一喜,刚想伸手搂她,又觉得哪儿不对。 前一秒还想打胎,下一秒就想跟他过日子?很可疑! 从兜里掏出根旱烟叼上,作为有原则的硬汉,他不能因为她撒娇就放弃原则,他要冷静——咦,烟呢? 烟被她抽走了。 于敬亭:??? “二手烟对孩子不好。”她小声叨叨。 “想管我?”他眯眼。 穗子被他看得后背发凉。 男人的眼如饿狼般犀利,为了孩子她强忍着对他的恐惧,直视他的双眸。 “怀孩子的女人闻二手烟,可能会让孩子畸形、流产、早产,以后你不要抽了。” 于敬亭太阳穴发胀,回去得让老妈跳个大神驱鬼,他怀疑她被鬼上身了。 以前看他一眼都不敢,现在都敢给他立规矩了?! “这会你倒想着肚子里的孩子了,如果不是老子及时赶来,你是不是要把孩子拿掉了?知道你不愿意嫁给我天天琢磨跑路,你要走也得把孩子给老子生下来再走!” 于敬亭嘴上装大方,心里却憋了一肚子坏水——想跑?门都没有!敢跑抓回来×到下不了炕!看她还跑不! 想到这女人天天琢磨跑路,心口就跟压了块石头似的,烦躁的又想抽烟了,手刚伸兜里还没摸到烟,软乎乎的小手摸过来,先他一步把他兜里那几根旱烟抓到手。 她把那几根烟扔地上,在他惊诧的眼神中用脚使劲踩,踩得稀碎。 “反了你了——”他眼如铜铃,这还是他那个动不动就哭鼻子胆小如鼠的媳妇? “你凶什么凶?我都说了不要当着孕妇抽烟了!还有,我没有不要孩子!我是被人骗来的!” 穗子嘴一瘪,想到前世的委屈,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 这哭唧唧的状态才是他熟悉的模样。 前一秒还凶的要吃人的男人慌了神,手忙脚乱地给她擦眼泪。 “不许哭!” “她们欺负我,你也欺负我,我都吓坏了,你还吼我!你冤枉我不想要孩子!” “我哪儿欺负你了?不哭啊,天冷脸该皴了——喂!你这女人,眼泪怎么越来越多?你再哭,老子,老子——” 如水做的女人泪腺过于发达,每一颗泪珠子都跟烫手似的,烫得于敬亭词儿穷,憋了半天也没想到怎么惩罚她。 “你还凶!”穗子一头撞他怀里,男人身体僵硬,手不知道放哪儿合适。 结婚这么久了,她还从没主动过呢——投怀送抱了? “我天生嗓门大,不是喊你,别哭了啊,你说别人骗你来的,谁骗你来的?告诉我,我揍他。” 主动投他怀里的媳妇好像比他硬搂着的时候软? 听到他要揍人,穗子心一抖,想到他前世被警察扭走的画面了。 “你不出去打架,我才告诉你。” 穗子觉得复仇应该有更体面且安全的方式,说什么也不能让这个二愣子跑过去跟人打架,不能让他再被关进去。 有她在,他就得当个好人,不能走前世老路。 糯糯的声音让男人恍惚,差点以为她是在跟自己撒娇,连她说什么都没听进去,差点来一句你只要听话老子都随你——等会,不对,差点中计! 男人突然想到了,她今天这么反常,装的好像很乖似的,这是迷惑他,想跑吧? “是不是李有财那个王八羔子对你贼心不死?你要打掉孩子跟他走?” 第3章一朵鲜花插在了那啥上 穗子是王家围子罕见的中专生,如果不是她后妈贪财,这一看就旺夫益子好生养还有文化的胖媳妇说什么也轮不到他于敬亭。 李有财跟穗子家就隔了一趟房,俩人一起长大,又是中专同学,郎才女貌。 如果不是李家太穷,穗子的后妈也不可能把穗子卖......嫁给于敬亭。 全村人都觉得穗子嫁给于敬亭是一朵鲜花插牛粪上,于敬亭自己也这么觉得。 知道她要打掉孩子,他第一反应就是她要跟那个小白脸李有财私奔。 李有财这个名字犹如恶魔的诅咒,让穗子双眸迸射出仇恨的光芒。 前世她跑出去过了些年后遇到李有财,他骗穗子上山,把她推下去。 不仅害死她骗大额保单,还把她的尸体埋在于敬亭家的祖宅墙里,怕她阴魂不散,墙里还打了八卦锁魂盒阵她的亡魂。 正因如此,穗子的魂魄才会坐在墙头很多年。 于敬亭每年都会在她生日那天回老家,在老房子住一宿,喝的酩酊大醉的等她回家。 殊不知他心里的那个人就坐在墙上看着他,阴阳相隔那么多年。 穗子立下誓言,若她能从锁魂阵里走出去,第一件事就是好好待他,第二件事就是找李有财和那些伤过她的人复仇。 重生第一天就听到仇人的名字,穗子像是掉入冰窟,她的身子微微颤抖,牙咬得死死的,恨不得现在就找李有财索命。 于敬亭见她不说话,以为自己猜中了,声音低得像是混了沙,双手按着她的肩。 “你趁早对李有财那个小白脸死了心吧,我前天还看到李有财跟你姐在一起。” 李有财这个恶心的名字被他反复提起,穗子胃恶心的直翻腾。 “不要提这个人。”再说她就要吐了! “就那么舍不得李有财?” 小不隆冬的脑袋,铆足劲跟个小锤子似的,咚地凿他心口上,撞得于敬亭退后一步。 他双目圆瞪,她是吃熊心豹子胆了么,穗子搂着他的腰用头继续撞他。 这是什么招式......于敬亭一动不动,唯恐自己动一下她扑空——这是撒娇呢还是撒气呢? 俩人这会已经走到电影院门前,边上是个卖烤地瓜的大叔,看到小两口吵架,饶有兴致地磕着瓜子看热闹。 穗子用头撞于敬亭,大叔噗嗤一声乐出来。 于敬亭由着媳妇撒气,还要分心抬头瞪大叔,用口型无声地骂——看你二大爷! 大叔被这凶残的男人瞪的低头,暗搓搓地想:你有能耐跟我厉害,有本事对你怀里那个厉害啊!在媳妇面前跟三孙子似的......hetui! “你提那个王八羔子干嘛!你一提他我就恶心,不让你说你还一直提!” 渣男的名字听多了,引来了严重的妊娠反应。 穗子没憋住,哇一口吐于敬亭身上,这一口不仅没把他吐生气,还有点高兴—— “你真不喜欢李有财了?” “你还提他——呕!” 又是一口,结结实实地吐他一身。 她胃里没什么东西,吐的都是水。 穗子吐完后脸一红,从兜里掏出手帕想给他擦。 于敬亭接过手帕闻了下,香香的,是媳妇的味道,这哪儿舍得用啊。 “你干嘛呢,还不擦!”穗子脸更红了,推了他一把。 于敬亭顺手把手帕揣兜里。 转身对着卖烤地瓜的大叔伸手。 “给我点纸。” 卖烤地瓜的:??? “你这烤地瓜味儿太呛,把我媳妇都闻吐了。”于敬亭把从媳妇这受的气都撒在外面,刚就看到这老小子瞅着自己乐很不爽了。 大叔敢怒不敢言,从油漆桶改造的烤地瓜炉子底下抽出一卷卫生纸,正想撕一块,于敬亭一把抢过去,粗鲁且不怜惜地用了快半卷。 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他已经死在大叔的眼神里了。 “你瞅什么瞅?!再瞅把你脑袋削成烤地瓜!” 于敬亭把剩下的纸扔回去,在大神憋憋屈屈的眼神里抄起一个烤地瓜塞给穗子。 大叔:!!!连吃带拿?要脸否? 于敬亭平日里在村子里就是这样横行霸道,蛮不讲理。 穗子不好意思,摸摸兜,比脸都干净。 小手伸到他兜里,一通翻,摸到那俩五分钢镚,在于敬亭痛心疾首的眼神下,抓出来递给大叔。 “我对象喜欢开玩笑,你别跟他一般见识——够不够?” 大叔哪儿敢说不够啊,这小媳妇长得甜,说话也像文明人,可她身边站着的那个虎视眈眈的,一看就不是好饼,他要说不够,这位爷能把地瓜桶掀翻。 “够了够了,慢走啊!”可快点离开吧,吓人! 于敬亭憋憋屈屈,他在王家围子吃东西就没给过钱! 正闹心呢,听媳妇软绵绵的管自己叫对象,瞬间神清气爽。 一高兴,把之前为啥吵架的事儿忘了。 等俩人走了以后大叔才长舒一口气,自言自语: “吓死个人了,那么好看的小胖媳妇咋找那么个混玩意,还敢嫌弃我家地瓜不好闻——不好闻你还拿?” 祖传手艺烤地瓜,咋能不好吃呢,哼! 穗子握着热乎乎的烤地瓜,恶心的感觉被压下去一些,因李有财引起的愤怒也平息了一些。 她不能让于敬亭知道前世的事儿,且不说会吓到他,就说他这脾气,知道她受那么多委屈,还不得拎桶汽油烧李有财全家啊? 李有财死不足惜,可她还指望跟于敬亭过日子呢,他进去了咋办! 她不会放过李有财,她先要收拾带她打胎的柳腊梅,再想办法收拾李有财那个烂货。 “不是李——小白脸教唆你打胎,那到底是谁?” 于敬亭因为她那一句“对象”美了好几分钟,高兴劲过了,又把这茬想起来了。 “你得答应我,让我来处理这件事,你只能协助我,不能上手!”他那没轻没重的,一出手就得把人打残。 “别墨迹,快说!” 不揍,他可以踹啊。 还可以捶、用铁锨砸、泼一盆冷水挂树上、小雀上抹点蜂蜜沾上小米让鸡啄——于敬亭文化造诣,在此刻到达了巅峰。 他上学时候要是有这丰富的词汇量,咋能连初中都没读完呢。 “是我后妈带过来的柳腊梅,我们回去找她算账。”穗子猜不到于敬亭肚子里的那些坏水,很实在地告诉他真相。 “哦,母的?”那就不能雀上抹蜂蜜了——换个地方抹?” 第4章又怂又凶的糙汉 从镇上走回屯有一个多小时的路程。 穗子归心似箭,只想快点找柳腊梅讨个说法。 柳腊梅跟她一起来,看到于敬亭来了就溜了。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家就在那,穗子想回去堵她。 于敬亭却是不急,领着穗子来到供销社门口。 “咱身上就五分钱了,你要干嘛?”穗子问。 “一会无论你看到什么都别说话。”于敬亭边说边用眼睛四处看。 穗子捏了一把冷汗,脑子里幻想他冲动供销社抢东西,被警察扭走的画面...... 前世他砸医院被抓,给穗子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 当时他双臂被扭着骂骂咧咧,还试图踹人家,因为这混球的行为,还多关了几天。 穗子越想越心慌,刚想拽着他叮嘱几句,他走向从里面出来的中年女人。 领着中年女人去了没人的角落,隔了两分钟回来了,手里还多了一块钱。 穗子眼泪都要气下来了。 他是不是抢那个女人的钱了? 这整天游走在违反法律的边缘,这还有个好? “你钱哪儿来的?”穗子做好了挠他的心理准备,他要是不学好,她就挠! “拿糖票换的。” 于敬亭把手里剩下的糖票展示给她看。 这会糖票都是一大张,上面写着几月几月,一共是六个月的。 前几年管的严,买东西需要用钱和票一起,没有票就不能卖,这两年宽松了,没有票多给点钱就行。 拿糖来说,有票一市斤0.78元,没有票就是1.2元。 他拿三月票换一块钱,买卖双方都有赚。 穗子收回准备挠他的手,长舒一口气。 “你怎么知道那个大娘需要糖票呢?” “她篮子里装着鸡蛋还有罐头,满脸焦虑,很可能家里有病人,这样的人肯定需要糖票。” 穗子恍然,原来如此。 于敬亭脑子活泛胆儿还大,用屯里人的话说,心眼从来不放在正地方上。 她前世就知道他有来钱的道儿,她胆儿小,觉得这种行为不好,这也是她前世那么怕他的理由之一。 有前世的经历再看他的这些行为,不仅不觉得可怕还有点崇拜。 “站这等着,我买点糖去。” “咱省着点花吧,不要买糖了。”她拽他。 于敬亭呵呵一笑,他笑起来有俩小虎牙特可爱,一点也不凶。 “你该不会以为老子养不起媳妇和娃吧?乖乖等着。” 穗子脸微微发热,原来是给她买的啊。 鸡蛋白糖用开水一冲,就是村里人认为最好的补品,只有病人和小孩才有的待遇,他觉得对孩子好,想方设法给她弄。 隔了一会,他拎着个三角布袋子出来了,里面鼓鼓囊囊的装了不少东西。 “看什么?老子可没偷没抢。”于敬亭板着脸把头转到一边,布袋子往肩上一扛,看着沉甸甸的。 他知道媳妇不喜欢他怕他。他搞东西的举动会招来她反感,村里人都看不起他这种行为,她瞧不上也是正常。 无论她怕不怕,都挡不住他要把怀孕的媳妇养好的决心。 “你这东西都怎么来的啊?”穗子用手摸了下,看起来可不止是白糖那么简单。 于敬亭把包裹放下,恶声恶气道: “赶紧看,看完你就举报老子去。”敢去,他就把人扛回来,×到下不了炕! 于敬亭早就看不爽她天天畏畏缩缩怕自己的模样了,别人瞧不起他,她也跟着凑热闹,就得一次来个狠的,给她吓唬住了,这才能踏实跟自己过日子——抓回去做她个三天两夜,看她还哭不哭怕不怕! 男人憋了一肚子坏水,打开包等着小胖媳妇上钩。 穗子翻了翻,里面除了用草纸包着的一大包白糖,还有针头线脑小物件,零七八碎的装了大半口袋。 这都是他用肉票和鸡蛋票抵押来的。 他手里虽然没有现金,却知道怎么把资产变现利益最大化。 “咱屯离镇上近,这些玩意没人要,可明天我拿到偏远村子,一转手就是不少钱。”于敬亭又怂又凶道,“工商局就在前面,我给你带路。” “我举报你干嘛?我又不傻,你进去了,我娃岂不是没爹?” 已经在脑补如何用炕戏把她震慑住的于敬亭大吃一惊。 要是往常,她早就吓的哆哆嗦嗦话都不会说了,可现在,她还笑呢——不得不说,她笑起来真好看啊,俩小酒窝,眼睛也是甜甜的,比哭起来好看多了。 于敬亭把吓唬媳妇的事儿暂时忘了,沉迷在她的颜值里不可自拔。 “有些话,我还是要跟你说清楚的。”她收起笑认真道。 来了来了,哭唧唧举报警告!于敬亭一激灵。 “你在外面做事是为了咱家,我理解,可你心里得有底线,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你咋知道我肚子里的孩子,以后就当不了领导?” “跟当领导有什么关系?” “孩子爹如果有案底,娃以后就当不了官,万一我肚子里揣着是未来的领导,你忍心让他失去机会?” 这话于敬亭从没听人说过,震惊了。 村里人倒是经常说,他早晚得进去,他就算生儿子也是个小街流子(注1),他老于家祖祖辈辈都没好人。 “咱儿子还能当领导?”于敬亭惊奇地问。 穗子骄傲地仰头。 “当不了领导,当个跟爸爸一样的大商人,跟妈妈一样当个文化人,不也挺好?等孩子长大,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我都教他好好读书做人,你得给孩子当榜样,咱家可以出领导出人才,就是不能出坐笆篱子的!(注2)” “咱一会找柳腊梅,跟她要说法跟她妈把彩礼要回来都可以,但动手砸人家打人就不行,以后你做事前想明白,只要不进去,怎么都好说。” 于敬亭不愧是脑子活泛的,把媳妇的话翻译了下:她不反对? “把你的小心眼放肚子里去吧,我这点金额上面都懒得管的,就算再大点,也不过就是百八的罚款——等会,你刚说什么?把彩礼要回来?!”他媳妇是受了多大刺激,要彩礼都说出来了?! 第5章六亲不认谁也不好使 王家围子有好多个屯,杨家屯在里面算是小的,里面有四十户人家,就两趟街儿(读gai)。 穗子的娘家就在后趟街儿西边第五家。 于敬亭两口子赶着下午太阳最足的时候过去。 穗子透过破烂的门看,院里堆得乱七八糟,脏了吧唧。 她亲妈没回城时,家里从没这么邋遢过。 亲妈是下乡知青,城里人爱干净,家收拾的井井有条,院里种满花。 三年前妈回城了,刚走不到俩礼拜,父亲就领着后妈过来。 柳腊梅是后妈带过来的,这娘俩进了老陈家,穗子没过上一天好日子。 后妈王芬芳是个奇懒无比的女人,院子里的花全都枯萎了,垃圾丢的到处都是。 “你站这等着。” 于敬亭看穗子站在门口愣神,以为她是怕她后妈。 俩人结婚后第三天回门,她在家哭的跟死了亲娘似的,于敬亭那时候就看出来了,她跟后妈感情不好。 “有你在,我怕啥,走!”穗子深吸一口气,她现在已经不是遇到事只会哭的傻姑娘了。 “嗤,现在知道你男人厉害了?”于敬亭被她一夸,尾巴好悬没翘到天上去,膨胀了。 他抬脚,朝着大门那么使劲一踹。 砰! 破烂的大门发出最后的吼声,碎成两半。 一半苟延残喘地挂在那扇呼,另一半落在地上宣告寿终正寝。 “柳腊梅,滚出来迎接你爹!”于敬亭气沉丹田咆哮。 穗子那点伤感都被他这一嗓子喊没了,差点没乐出来,眼尖的看到隔了一家的老李家的俩儿子正嗑瓜子看热闹。 “老于家的街溜子这是抽什么风了?跑到老丈人家闹腾了,哈哈!” “还让他媳妇的姐喊他爹呢——差辈了吧?” 俩小伙看的津津有味,李家大哥出来,一手牵一个把他们拖回去。 “于铁根的热闹你们也敢看?不怕他把你俩踢河里去?”沉稳的李家大哥威胁俩弟弟。 专注叫阵的于敬亭耳朵动了动,朝着老李家骂道: “放你爹的屁!老子现在不叫于铁根了!再让我听你们胡咧咧,砸你家玻璃去!” 李家屋门以最快的速度关上,穗子叹了口气。 “你别跟人家那么凶啊,李家大哥对我还不错的。” 于敬亭一听,什么玩意?!不错,怎么个不错法?!惦记他媳妇? 盯着李家玻璃的眼睛也越发狠戾起来,掐指一算,这玻璃怕是有一劫啊。 “不是你想的那种,他妹妹李英跟我差不多大,我在家当姑娘的时候经常一起玩的,他把我当妹妹的。” 于敬亭这才收回算计人家玻璃的眼,老李家的玻璃暂时保住了。 陈开德推门出来,看到自家这不着调的女婿把大门踹碎了,血压蹭蹭往上涨。 “你这是干啥?” “冤有头债有主,你往边上站,让柳腊梅出来受死!让她和她那黑心肝的娘给我媳妇磕三个响头,否则没完!” 陈开德脑瓜气得嗡嗡的,想骂,又不敢得罪这个村里出名的混混,只能咬着牙说道: “腊梅也是你姐,你咋能一口一个死啊活的?” 于敬亭迟疑,看了眼穗子。 穗子咬着唇,用只有俩人能到的声音说:“别听他的。” 媳妇发话,他就没啥顾虑了。 穗子眼尖的看到柳腊梅猫在屋里,隔着玻璃鬼鬼祟祟地看院子,推推于敬亭,示意他往那看。 于敬亭眼一眯,舌尖扫过后槽牙,上来那股狠劲儿,跨步就往屋里走。 陈开德不知柳腊梅怎么得罪这位混世魔王,于敬亭杀气腾腾,陈开德吓得腿肚子发软,恨不得掉头就跑,有多远躲多远。 穗子看亲爹这怂样眼底一片冰冷。 这老头对柳腊梅比对自己这个亲闺女还好,前世她还会难过,想不明白为什么父亲这般偏心,现在看,他对柳腊梅也没多好,一点责任感都没有。 这个老男人最爱的只有他自己,遇到危险跑的比兔子还快。 眼看着陈开德不顶用,王芬芳从屋里冲了出来,站在陈开德身后推了他一把。 “你是他岳父,赶紧说一句话啊!他要打腊梅,我就领着腊梅回娘家,你自己过去吧!” 说鸡毛!没看到他也吓腿软了么!陈开德心里怕的要死,又不敢得罪后老伴儿,只能硬着头皮说道: “有啥话咱好好说,别让邻居们看笑话,让人家看你们这么闹,成什么样子?” 穗子原本还站在一边看着,听到这句把于敬亭推开,上前说道: “看什么笑话?笑我男人还是笑你那个‘好女儿’?要不是她把我骗到乡镇医院做流产,我男人能气成这样?你们把柳腊梅叫出来,别让她当缩头乌龟!” 我男人这三字,容易引起于敬亭极度的愉悦,他反反复复回味好几遍。 “你别血口喷人,我闺女好心好意带你去医院,说你让于铁根气得动胎气了,你这一路还跟腊梅骂他,咋的,你怕于铁根打死你,也不能往我们腊梅身上泼脏水啊!” 王芬芳躲在陈开德身后,指桑骂槐的说穗子,想把这一切都推穗子身上,眼里满是阴毒。 最好让混混把穗子带过去,打死她才好呢。 于敬亭从回味中醒来,别的没听进去,就记住“于铁根”这三字了。 浓眉一拧,指着王芬芳骂:“你个黑老婆子,心烂嘴烂屁眼子烂记性也烂了?老子早就改名了,当初就在全村面前说了,谁再敢叫老子于铁根老子就揍谁,咋的,你长得丑我就不敢揍你了?” 王芬芳气得三角眼都大一圈,推推陈开德。 “你听听,这还像话吗?我好歹也是陈涵穗的后妈,哪有女婿跟妈这么说话的?” “于敬亭!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爸吗?陈涵穗你别以为嫁出去就翅膀硬了,带他回娘家闹什么?在家就不成样子,嫁人后更混!” 陈开德拿岳父的身份压于敬亭,不敢惹于敬亭生气,只能骂自己闺女。 不骂涵穗还好,一骂涵穗,于敬亭兽血沸腾。 “陈大爷,你让让,别挡着我削柳腊梅那个贱货!” 不让叫爸就不叫,他还不稀罕呢。 他于敬亭在王家围子就没有不敢削的人,管他男女老少,惹他媳妇骂他媳妇他就揍,不惯着! 第6章文化人就是不一样 陈开德气黑了脸。 于敬亭抄起戳在一旁的铁锨,对着玻璃砸过去。 柳腊梅的尖叫回荡在小院上空。 玻璃碎了一地。 “出来!等老子进屋拽你呢?”于敬亭如杀神降临。 柳腊梅硬着头皮出来。 “妹夫——” “为什么骗我媳妇打胎?” 柳腊梅小个不高姿色平平,不安分的眼遇到男人使劲放电,在村里男人缘一直不错,一直以美女自居。 穗子恨不得抽柳腊梅两巴掌。 她前世是有多傻,竟然相信她会帮自己。 “穗子,咱姐俩处3年,我平日里对你咋样?我送你去医院是想救你娃,谁知道医生听错了,真不怪我。” 柳腊梅对着穗子抹眼泪,任谁看都是真情实感。 这话前世柳腊梅也说过,一模一样。 穗子流产后趁着于家人不注意跑过来质问柳腊梅,柳腊梅用流着泪的脸对穗子狡辩。 前世的穗子才二十岁善良又没心机,难以分辨柳腊梅说的话是真是假,真相也是很久以后自己琢磨出来的。 重生有了前世阅历,再相信恶人,那就是傻×,24k纯傻×。 “柳腊梅,你想打发我们走,在去医院威胁医生跟你串口供?” 柳腊梅僵,这傻了吧唧的丫头,今儿怎么这么精了? “别费心思了,医生都跟我们说了,你谎称我是神经病,让他们给我打麻药做流产。” “想弄死老子儿子,老子先锤她个生活不能自理!”于敬亭火压不住,轮着胳膊就要揍。 穗子抓着他的胳膊:“来时你怎么答应我的?” “老子不管那么多,她皮子松了,我帮她紧紧!” “言而无信的男人,不能上炕。”穗子压低声音。 “草!(注1)”于敬亭指着吓得瑟瑟发抖的柳腊梅,“你瞅啥,老子骂的是你!” 丑人多作怪的婆娘惹媳妇生气,害的他差点不能上炕! “给你们两选择。把彩礼还给我,我去找村长说理。” 穗子声音糯糯的,放狠话听起来也悦耳,却没什么气势。 糯糯的声音,让王芬芬娘俩吓得脸色发白,柳腊梅抓着她母亲的手臂,这事儿可不能传出去啊,传出去谁敢娶她? 这段台词,是穗子前世琢磨了好久才想出来的。 穗子脑子聪明,嘴反应慢,胆儿小人怂,跟人发生争执先害怕再生气,不知道怎么骂回去。 等个一天半天,才能把事儿理顺。 等她想好怎么跟人家吵架,人家早把这茬忘了。 准备好的台词有了用武之地,她整个人都舒坦了。 于敬亭笑出声来。 “我们老于家的风水养人,我媳妇在你家待了二十年,唯唯诺诺就会喵喵,到我家才不过一个月都会好好说人话了!” 穗子无语。在这位爷心里,人话=狠话?正常说话=喵喵叫? “陈涵穗王八羔子!信不信我大嘴巴抽你!”陈开德破口大骂。 于敬亭挡在穗子前,双手叉腰。 “打个试试?叫谁王八羔子呢,你才是老王八,还是给人家养孩子养的屁颠屁颠的老王八!”于敬亭说起“人话”,不亦乐乎。 他早就看老王八不顺眼了,这么懂事的亲闺女不疼,养别人闺女养的眉开眼笑,穗子没嫁人的时候,不是挨骂就是挨打。 他从老陈家路过十次,有八次都能看到这老王八带着他的王八婆欺负穗子。 “!!!”陈开德让他骂的老脸通红。 “你家祖坟冒黑烟生你这么个玩意!老丈人都骂?”王芬芳就没见过浑成这样的。 “你家祖坟冒粑粑!出你个不知廉耻的老妖婆子!我丈母娘才走俩礼拜,你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身后领着个脑袋进水的娃,进我媳妇的家?” “我仅代表王家围子杨家屯父老乡亲、携全村鸡鸭鹅狗猫,向你这勾搭别人男人打别人娃、贱而不自知的老妖婆子发来问候!” “我,我——”泼妇遇到于敬亭这混不讲理的也词穷,一口气没上来。 穗子肉眼可见王芬芳脸上的肉被气得直突突。 前世看于敬亭骂人光顾着怕了,这会不怕他了,听他骂人跟单口相声似的,能笑死。 于敬亭疯狂输出,顺便偷瞄媳妇,见媳妇没生气,笑呵呵的,这下可来劲了。 袖子一撸,指着王芬芳继续骂: “磕巴什么,你骂我媳妇时不是嘴挺溜的?有能耐打你那坨胖的跟牛屎似的孩子,欺负我媳妇文化人不会怼你是吧?” “穗子比我胖......”在全院都被他疯狂输出震慑时,柳腊梅对这句最受不了。 她认为自己比穗子有男人缘,想不明白李有财都跟自己睡过了却还念念不忘穗子。 于敬亭呵呵两声,这不撞枪口上了? “撒泼尿照照,你跟我媳妇比?我媳妇是仙女下凡国色天香,你是哪个山洞癞蛤蟆成精,跑我这吐泡泡。”只学会这俩成语,都用来夸媳妇了! 于敬亭邀功地看穗子,见她对他比了个大拇指,激动地还想再骂会,穗子拍拍他肩膀,可以了。 再听他这单口相声,她怕自己把正事忘了。 “还我彩礼,还是让我找村长?” “哪有给彩礼还往回要的?”王秀芳小声说。 有于敬亭镇着,一院子妖魔鬼怪都不敢浪。 “提钱就激动?大粪车路过你家,都得挖一勺尝咸淡?老子要给彩礼也得给正经丈母娘,你算哪颗小白菜——哦,你是老菜梆子。”于敬亭抓住机会再骂一句。 要不是媳妇拦着,他能骂个三天两夜。 “我妈回城前,你答应她照顾我,但你没做到。我那俩当兵的舅舅也对你说过,你欺负我他们就拆你房子。”穗子对陈开德说。 陈开德一激灵,他不怕穗子娘但怕小舅子。 “文化人就是不一样——媳妇,你这么会说话,以后多说点。跟咱舅说一声,他们要嫌道远就来个信,我替他们拆!”00块,可不够陈家盖房子的,陈开德就是一万个不愿意,也只能让王芬芳把钱拿出来。 五分钟后,穗子揣着200块,挽着于敬亭出了陈家门,身后是陈家人的骂骂咧咧。 “媳妇,这不是回家的方向?”于敬亭发现不对。 “去村长家。” “???” “我只问他们,拿钱还是见官,可我没说,拿了钱就不报官。” 柳腊梅身上背着她孩子的命,怎么可能几句话就完事?她的善良前世就用完了。 “草......文化人就是不一样!你比老子还狠!”于敬亭竖起大拇指,高,真是高。 第7章全村第一彪悍的婆婆 村长住在最西边,他家隔两间房就是村里最有钱的杨家三兄弟,能干又勤快,房子都是红砖房,比村里其他家的条件都好。 去村长家,得穿过杨家三兄弟的三间房,快路过杨家时,于敬亭耳朵动了动。 穗子也听到了。 杨家二房院里传来一阵鼓点声,伴随着嗷嗷的唱曲声,唱的是转神调,院里正在进行的,是北方农村常见的风俗活动。 俗称,跳大神。 院子里呜呜渣渣上蹿下跳拿着鼓唱的,就是她的婆婆,王翠花。 穗子前世不仅怕混混于敬亭,也怕婆婆。 王翠花是王家围子奇女子,早年丧夫,自己拉扯俩孩子长大。 没了丈夫,夫家人不待见她,在那年岁想领俩年幼的孩子活下去,只有找个男人再嫁,也不知道为啥王翠花一直不改嫁。 村里没男人的女人就好比扔在路边没主人的巨额宝藏,谁看到都能占点便宜。 于敬亭那时才十岁还没现在这么厉害,只是个半大的小屁孩,王翠花肚子里怀着姣姣,总有心怀不轨的半夜敲门,王翠花把门上了好几道栓,木棍不离手,就怕他们冲进来。 刚开始养条狗防着,后来换成三只战斗力强的大鹅,那些人进不来院,就站在门外吆喝。 流言蜚语传的满村都是,王翠花什么都没做,却被人传了个勾引男人狐狸精的骂名。 男人想占她便宜,女的组团骂她臭不要脸,换旁人早就活不下去了。 就在留言传的最凶的时候,王翠花家里一声巨响,接着就传出她“出马”(注1)了。 那些原本对她不怀好意的男人,看她拿着鼓披头散发的表情扭曲跳大神,都打消了歪念头,女人们也不敢骂她狐狸精了——王翠花自称找她的出马仙就是狐仙,谁要是不怕造报应就骂她吧。 真.狐狸精,谁敢骂? 王翠花在村里立住脚,靠着这种“民间稀奇古怪的习俗”养活了俩孩子。 现在于敬亭长大了,家里有了男劳力,王翠花几乎不跳了,今儿不知道为啥来杨老二家里折腾。 婆婆的“职业”不仅特殊,性格也泼辣,号称骂遍全村无对手。 穗子五岁时,看到王翠花表演“民间习俗”,回来吓发烧了。 穗子十岁时,看到王翠花站在人家跳着脚的骂,凶残至极,吓的穗子回去后又发烧了。 心理阴影从小留下来了。 于敬亭耳濡目染,把他娘的特点发扬光大,青出于蓝。 这娘俩,一个是王家围子第一泼妇,一个是全村闻风丧胆的混混。 “日落西山黑了天,家家户户把门关,十家都有九家锁,就有一家门没关!” 还是这渗人的唱词,穗子这会听却是不怕,眼圈一酸,心里更是酸。 前世她害怕的婆婆,得到她死讯后,拎着鼓跑到埋她的墙前,连蹦带跳的希望她能投个好胎,结果啥用没起不说,摔一跤还骨折了...... 婆婆被抬上救护车时,嚎啕大哭的对于敬亭说,她要是真有仙家就好了,能保佑着穗子早登极乐,别受这些苦,还哭着说自己命硬,早年克夫中年克儿媳妇,都是她的错。 那时穗子的灵魂就坐在墙上,才知道婆婆没什么出马仙,这么多年都是装的。 这就是个为了活下去的女人胡乱编造出来的谎言,靠着这个谎言养大俩孩子。 为了她这没尽过孝的跑路儿媳,要强了大半辈子的王翠花哭得伤心极了,那一刻王翠花是真希望自己有点神通,能帮帮穗子,仙什么的是假的,心却是真的。 人心都是换来的,穗子虽然不知泼辣的婆婆为什么会那么喜欢自己,却记住了她替自己留下的那些眼泪。 现在她回来了,她要抛弃前世的偏见,用心好好跟于家人相处。 于敬亭听到自己老娘又在人家院里搞这些糊弄人的把戏,心里咯噔一下。 他媳妇胆儿小,就怕这些玩意,嫁过来一个月看到老娘就跟耗子见猫似的,这会亲眼见到了还有个好? 看穗子,俩眼泪汪汪,握着小拳头,傻了吧唧的看向远方——这怕不是琢磨跑路的方向呢吧? “一会趁着我娘转身的功夫咱俩快跑,别让她看到咱。”于敬亭趴在穗子耳边小声说。 “为啥?” “她要知道你把彩礼要回来,肯定惦记。这老太太心眼才多呢,你玩不过她——我是说,咱娘心里还是挺喜欢你的,就是她厉害惯了,你别怕她......”于敬亭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 他这话说的,呸! 媳妇本来就怕老娘,他还说老娘心眼多,这不得更怕? 穗子含着泪被他逗笑了。 “娘当然是喜欢我了,毕竟你这么混也不孝顺,哪有儿子说自己老娘心眼多的?” 穗子快速的穿过杨家,耳尖的听到婆婆唱错好几段,亏得村里人好糊弄,心里又敬畏鬼神,否则就婆婆这漏洞百出的词儿,谁也糊弄不到。 穗子换个角度看于家娘俩,再也没有前世的畏惧了,还有点想笑。 她丈夫和婆婆是被耽误的喜剧人吧,一个骂人像说相声,一个跳大神像演小品。 于敬亭摸着下巴暗忖,媳妇刚那是替老娘说话呢? 她不怕了?这到底是哪路可爱的小神仙给媳妇点化了? 要不是知道老娘跳的这些都是糊弄人的假玩意,于敬亭真想让娘给媳妇跳一段,甭管是哪路神仙点化了他媳妇开窍了,就一个希望,别停! “行了,仙儿送走了,你家以后也没事了。”王翠花常年吸烟呛出来的烟嗓从院里传来。 “四婶,我也没听着你唱送仙的那段啊?”杨老二虔诚又不失疑惑——四婶每次跳的台词好像都不太一样? “呃......老仙家跟我熟,自己走了,这都不是你们该关心的事儿,钱就不用给了,给我家送几个月羊奶,我儿媳妇怀孩子要喝。” 杨老二是村里唯一养羊的。 王翠花擦擦额头的汗,向院外看去,刚好看到于敬亭和穗子鬼鬼祟祟的背影。 一前一后就好像你追我跑似的,王翠花正想气沉丹田骂一句不着调的儿子,让他别欺负穗子。 但下一秒,王翠花咦了一声,那是?! 第8章媳妇是小黑兔 杨老二家的羊把街上拉的到处都是,于敬亭走路横冲直撞不看路。。 “看着点呀!”穗子怕他踩“雷”,伸手牵着他。 牵手被王翠花看到了,合不拢嘴。 早晨穗子还抹眼泪呢,下午手拉手有说有笑? “四婶,你看啥呢?”杨老二问。 跳大神的直勾勾看空气,俩眼呆滞,太吓人了!看到啥这表情啊!!! 小两口被柴火垛挡着了,杨老二那个视角,就是空气。 王翠花趁着杨老二不注意,朝鸡圈里飞快地瞥了眼。 掐指算了算,指着鸡窝的方向说道: “老仙儿说那有俩不干净的,拿来吧你!” 杨老二哆哆嗦嗦地走到鸡窝前一看,吓坏了。 “有俩鸡蛋?”怕不是被啥附体了,所以四婶说不干净?! “这俩给我,再下蛋就是正常的。” 杨老二满眼崇拜。 “四婶就是厉害,不看鸡圈就知道有俩不干净的,老仙儿说来就来——刚不是说送走了?” 王翠花揣着俩鸡蛋,心说上面还有鸡粑粑和泥,可不就是不干净? 给儿媳妇煮一个,给闺女蒸一个,刚好够。 王翠花看小两口鬼鬼祟祟的,不会找村长闹离婚吧?不行,她得跟着看看。 村长烤好土豆,小酒倒上了,还没整一口,于敬亭跟土匪似的冲进来,二话不说拎着他就从后门出来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逃荒呢。 “大爷,你没吃呢?” “刚烤个土豆你俩就窜进来了。” “晚上我给你送苞米饼子,我妈手艺都教给我了。” 村长表情变了。 早些年村里闹粮荒,他快饿死了。穗子娘送了俩玉米饼子,这才活下来。 村长不傻,听穗子说苞米饼子猜她跟自己要人情呢。 “穗子,是不是铁根欺负你了?”村长踹于敬亭,“穗子这么好的姑娘,你欺负她我不同意!” “他对我可好了,是别人看不得我们好......” 穗子把来龙去脉讲了,村长脑瓜子大三圈。 “大爷帮你说说,可你也别抱太大希望,你后妈那张嘴,死的都能说成活的。” 穗子料到会是这样。 村里纠纷不报警,请德高望重的出来调节。 离得这么近,把村长越过去报警,以后不大方便,礼数必须做齐。 村长这个人倒是还行,就是有点圆滑,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不太想管这事。 “大爷,我爸看到我就打,我这怀了孩子不敢进去。他把玻璃都砸碎了。” 于敬亭眼睛瞪那么大,小兔子似的媳妇也会瞪眼说瞎话!不是小白兔,是小黑兔! “那你让大爷咋办?” “您替我传个话,告诉那黑心娘俩,想平这事儿,柳腊梅今年工分算我头上,我婆家交公粮她们替交。” 村长倒吸一口气,真敢说啊! “穗子,你提的有点多?” 按着穗子这种要法,陈家天天喝稀的才堪堪吃饱,一点不剩! “我儿子差点让她给弄没了,要点粮怎么了?”于敬亭插嘴。 “她为啥对你下这么狠的手?我记得你俩之前处的还行啊?” 穗子看了眼于敬亭,把村长拽一边,嘀嘀咕咕。 于敬亭心里痒痒,想偷听,穗子抬头无声地做了个口型:上炕! 于敬亭转身踢石头玩,不让听就不听,啥大不了的! 炕是要上的,天王老子都拦不住他! “啥?!太不像话!”村长声音拔高,情绪挺激动,“你说的都是真的?” “我能撒谎?大爷回去问问你儿子就知道了。” “我找她们去,当初就不该让她们娘俩进咱们村,搅和的乌烟瘴气的!” 村长健步如飞,朝着老陈家去了。 “媳妇,你跟他说啥了,咋气成这样?”于敬亭好奇。 村长之前还有点想和稀泥,穗子说的悄悄话,让村长改变态度。 “秘密!你表现好才告诉你。”穗子朝着婆家方向走。 要粮什么的都是虚的,她要让柳腊梅在杨家屯待不下去。 于敬亭屁颠屁颠的跟着。 “你告诉我呗?别走那么快,小心地滑摔了儿子!” “张口闭口儿子,重男轻女?”穗子停下。 “你在医院不也喊儿子吗?” “那是为了吸引你才喊的,你果然上钩了。” 于敬亭喘粗气,这女人不讲理!她说就行,他说就不行了?! “女孩也好,头胎女孩还能再要一个,俩孩子多热闹。” “再生个女儿呢?嫌我不能生儿子,我给你腾地方再娶一个,这个你拿回去,村里那么多女孩,你拿钱挑个保生儿子的。” 穗子把二百块钱掏出来,塞他手里。 于敬亭头皮都麻了。 他每天都在村口跟人吹牛逼,听别人媳妇怀孕都叫儿子,他就学会了,就是个称呼,没别的意思,媳妇为啥发火了? 后脑勺一阵凉风,一只黑色布鞋贴着他飞了过来。 这感觉太熟悉,从小被揍到大,不用回头都知道娘来了。 王翠花单脚蹦过来,拽着穗子的手,没穿鞋的脚踹于敬亭。 “我在后面都听到了,咋的,没皇帝命还沾了皇帝病?不是儿子不行?” “没有啊!!!”于敬亭冤沉海底,他不是那么想的啊! 明儿去村口,揍那几个一口一个儿子的,都是他们起头喊,害的他不受待见! “穗子,娘给你撑腰,他再胡咧咧就揍他!你不敢找我打!” 王翠花蹦跶着捡鞋。 于敬亭对着穗子瞪眼,行啊,会告状了? 他看不见他娘,她那角度能看到,这不就是让老娘骂他的嘛! 穗子嘟嘴,于敬亭看俩桃花瓣粉嘟嘟的唇瓣,舔嘴角,要不是老娘在,他马上啃过去! “你能娶穗子都是烧高香,还敢挑?闺女小子都一样,老赵家生俩儿子却把亲爹饿死了!老王头四个闺女孝顺,谁不羡慕?命里有啥就是啥,啥人啥命天注定,知道不?” 穗子感激地看婆婆,这年代婆婆有这种思想的可不多啊。 “我没觉得女儿不好——哎,说不清了。”于敬亭赌气给了自己一巴掌,“我以后不叫了,穗子生个蛋我都高兴。” “你搁那拍蚊子呢?使劲打,打肿你个不要大脸气媳妇的!” 王翠花骂了儿子,低头看到他握着二百块钱。 “咦?” 第9章一波未平又起一波 穗子的确是看到婆婆在后面,故意激于敬亭。 她知道他不是重男轻女,但村里大环境喜欢儿子的多,他每天在村口跟那些狐朋狗友聊天,少不得被那些人影响。 儿子女儿都是宝儿,这些观念得提前跟他灌输。 婆婆的反应倒是出乎穗子的意料,算是意外之喜了。 除了这个,她还有个目的。 于敬亭不想把这二百块钱交出去,想瞒着他娘留着,穗子觉得这么不合适。 她和于敬亭回娘家闹,邻居们都看到了。 彩礼要回来的事儿今晚会传遍全屯,明天全村都得知道,婆婆消息灵通,怎么可能听不到。 嫁过来这一个月,跟婆婆几乎没有什么太多互动,她见着婆婆就跑,好容易说句话都不敢看婆婆眼。 虽然是小时候留下的阴影,但想想,也是挺伤人的。 穗子估计婆婆对她印象不会太好,如果再多了藏钱的事儿,婆媳有了嫌隙,再相处就麻烦了。 于敬亭向着她,才让她留钱,穗子若直接把钱给婆婆,必然打消他的积极性,伤了夫妻感情也不好。 这才设计了这一幕,让婆婆很自然地发现彩礼钱,两边她都不想得罪。 “钱咋回事?”王翠花问。 于敬亭握着钱想跑,被王翠花抓住领子,扼住命运的大脖颈子。 “臭小子!老娘养大的,你一撅腚我就知道你拉几个粪球!说!” “我们把彩礼要回来了。” 穗子把今天发生的事儿讲了。 王翠花一听,啥?有人要杀她小孙儿?!(注1) “你俩先回去,钱让穗子收着,我找她们说理去!”撸着袖子就要过去。 王翠花嘴里的“说理”,那就是要堵着门,把人骂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祖坟都能让她骂冒烟。 “根儿啊,你给娘弄一舀水来,晚上不用等我回家吃饭了!” 穗子一听,好么,还带战斗补给的?这是要从白天骂到黑夜,渴了还喝口水? “娘,咱先别去,村长在呢。” “村长多个×巴,县长来了都不好使!算计咱家人,欺负咱家没大人?谁也不好使,谁敢拦着我,我连他一起骂!” 这老太太战斗力是真强,上来那股火于敬亭都不敢惹她。 “对了,你刚跟村长说啥了?”王翠花看到儿媳妇把村长拽过去说几句,隔太远听不到。 于敬亭竖着耳朵听。 “柳腊梅跟村里好多男的都勾勾搭搭,也包括村长儿子,我跟村长说了,他挺生气的。” 王翠花脑瓜一转,明白了。 全屯找不出比王翠花消息更灵通的。 村长那老狐狸,早就给他儿子相中了个好媳妇,隔壁村的小学老师人好家条件好工作也好,就差个媒人上门。 这节骨眼上出这么档子事儿,这亲还能成? 村长这会估计跟吃了二斤牛粪似的,膈应的吃不下去睡不好,巴不得快点把柳腊梅处理了。 如果王翠花这会过去堵着门骂,柳腊梅狗急跳墙把村长儿子给捅出来,王翠花跟村长就结仇了。 “走,回家吃饭,穗子今儿受惊了,娘给你做好吃的。”王翠花想明白这些事后,气儿马上顺了,看儿媳妇也越发深邃起来。 “咦?娘你不去骂了?”于敬亭有点惊讶,手很自然地把钱揣穗子兜了。 穗子想往外掏,于敬亭一把按着她的手,还猥琐地摸了又摸,穗子脸一热,不敢动了。 “你啊,多跟你媳妇学着点,以后多用用脑子少打架!”王翠花心想,穗子这学真没白上,文化人脑袋转的就是快。 “娘,我也是担心你和敬亭,咱以后还要在村里过的......”穗子知道婆婆看出自己这些小把戏了。 能当神婆的人,嘴不仅能忽悠,脑袋也必须好使,要不怎么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婆婆肯定看出她心眼不少,就算现在看不出,以后在一起久了,穗子什么秉性也能摸出来,她只是胆小嘴跟不上,脑袋不傻。 “越大越像你娘......哎,你要有你娘那两下子,咱以后日子就好过了。”王翠花叹了口气。 穗子咬着唇不说话。 “娘,你跟我丈母娘很熟?”于敬亭问。 “咋不熟呢?要不是你丈母娘心眼好使给我出主意,你小子能活到现在浪的没边,还娶了穗子?咱娘三说不定都活不下来!” 咦?还有内幕?穗子抬头,疑惑地看着婆婆。 她可从来不知道婆婆跟母亲关系很好,不记得她们来往过啊? “总之,你记得对穗子好点,穗子啊,你也别怪你娘,她有她的难处——嗨,说这个干啥,回家吃饭了。” 王翠花想到穗子娘,一脸沧桑。 穗子低着头,她心里有个结。 母亲回城时,说好了一定会回来看她,一走三年杳无音信,连封信都没有。 女知青如果在下乡时有了感情史,回去后大多不愿意回忆在乡下那些事。 听说外公家恢复名誉后也是高门大户,穗子是陈丽君在农村跟农民生出的孩子,穗子觉得在陈丽君看来自己就是耻辱,一辈子都不想见自己也是正常。 穗子压下心底涌上来的酸楚,她已经过了哭着找妈妈的年纪了,她不要自己,自己也不去打扰她。 不在乎的,不在乎...... 手被握住了,穗子抬头,眼神迷离地看着于敬亭。 他嘿嘿一笑,一口白牙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我娘给你,我不抢,这老太太事儿可多了,都给你我就省心了,你要乐意她就是你亲娘,以后我叫她丈母娘都行。” “你是不是傻?虎不拉几的,一天不打上房揭瓦站着别跑!”王翠花打儿子顺手又丝滑,打了二十年成熟练工种。 穗子破涕为笑。 他这是看出她难过安慰她呢。 看着那娘俩的背影,穗子握紧双拳,日子重新开始了,她只要尝试着不怕于家人,一步一个脚印的过,总会越来越好。 晚饭刚做好,还没来得及吃,村医媳妇找上门来了。 “穗子,你娘家出事儿了,快回去看看吧!” “出啥事了?” “你爹把村长打住院了,你后妈闹着要上吊呢!” “啊?” 第10章小媳妇怯场吓铁根 陈家院外围满看热闹的。 “让让!”于敬亭喊了一嗓子。 众人看穗子来了,表情微妙起来。 穗子在于敬亭的保护下,分人群进了院。 昏黄灯光,王芬芳踩凳子上,房梁挂了根比筷子粗点的绳子,扯着嗓子嗷嗷哭。 “不活了!这日子没法过了!” 陈开德蹲墙角吧嗒吧嗒的抽袋烟。 柳腊梅拽着王芬芳的衣角,哭一会还要喊两声: “大爷,劝劝我妈啊!” 陈开德不吭声,铜烟袋锅子用久了,泛着绿油油的光...... 于敬亭领着穗子进来。 柳腊梅冲上来,指着穗子骂: “你还敢来?你害我妈上吊,不把这个家闹散了不罢休?” “嘴怎么这么臭?站远点,别熏着我媳妇。”于敬亭嫌弃地推开柳腊梅。 “为什么上吊?”穗子明知故问。 柳腊梅支支吾吾。 “我们刚来也不知道咋回事,找个明白人问问——”于敬亭对着院外喊,“老杨家三小子,你说咋回事!” 几岁大的小娃,正是学舌的年纪,扯嗓子把听到但不明白的八卦喊出来: “腊梅娘说村长馋她身子,村长骂腊梅娘跟吴老二睡过,他嫌脏,陈家二大爷就动手了——娘,啥是睡过啊?” 他娘捂着孩子嘴,朝地上吐了一口: “小孩儿家家瞎问什么!造孽,整这见不得人的粑粑事儿,带坏小孩哦!” 院外跟炸锅似的热切讨论,比过年都热闹。 最坏的就是于敬亭。穗子看出来了——他是气氛组担当?一句话暖场,牛啊。 “往我身上泼屎盆子啊,我不活了!”王芬芳把头探入绳套里,柳腊梅尖叫。 “妈,别想不开啊!都是穗子造谣编排你啊!大爷,你快管管啊!” 陈开德放下烟袋,粗声粗气道: “下来,别让人看笑话。” 王芬芳脑袋大脖子粗,脖子被绳子勒出壳,心说绳套弄松点好了,这么紧,还没糊弄住人,先把自己勒死了。 混乱的场面,穗子始料未及。 她想把柳腊梅弄走,没想到拔出萝卜带出泥,竟然牵扯出王芬芳的陈年旧账。 村医媳妇把事情的经过跟她讲了。 村长抓着柳腊梅跟穗子的矛盾不放,说不同意穗子提的条件,就让柳腊梅回原来的村,投奔奶奶那边的亲戚。 王芬芳坐地上嚎啕大哭,哭她孤儿寡母不容易,骂穗子想把她往死路上撵。 见村长不为所动执意要送走腊梅,王芬芳急了,跳起来说村长馋她身子,求爱不成因爱生恨.....没这么文雅,大概就这意思。 村长被这屎盆子泼个措手不及,一气之下,把她那点破事儿抖出来。 男人都不愿意被绿,陈开德也不例外,气的想打王芬芳,手滑,不小心把村长从炕上推下来。 “陈涵穗丧门星!你跟村长造谣,抹黑腊梅编排我,你这是要我死啊!” 王芬芳声嘶力竭,脑门青筋都出来了。 穗子想好的台词,被她吼忘了,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每次吵架她都犯这毛病,一肚子话到嘴边不知道拎哪句。 于敬亭双手环抱看热闹,听骂到媳妇头上不干了。 “你脸跟腚长反了?偷人的是你,害我媳妇差点流产的是你家小崽子,被拆穿恼羞成怒?” 上来一通输出,骂了王芬芳娘俩,还言简意赅的把事情的起因说清楚。 穗子佩服的五体投地,白胖胖的手揪衣角,默默把他怼人方法记下。 憋一口气,想学他来两句,可那些人体器官烫嘴,没办法开口,急的脸都憋红了。 “她在家,鸡不下蛋,狗不看家,地里收成都少了,还不是她命里带克?” “贱人就是贱!镇上猪肉都长到八毛五了,你怎么还这么贱?人贱四处睡,嘴贱到处喷,对着粪坑喷,你能把茅坑给喷炸了!日子过这鸟样,心里一点数没有?” “油瓶子倒了都不知道扶的懒货!养一堆公鸡下你大爷的蛋?狗都嫌弃你们不要脸,地不耕哪来的收成——你以为谁都跟我老丈人似的,啥也没干给别人养闺女?” 好厉害!升级了!穗子倒吸一口气,前面的吵架技巧她还没运用熟练,这就推陈出新了?! “我丈母娘在时日子好着呢!老杨家三小子,你说,她家为啥过不好?” 再次被点名的小孩从于敬亭的话里提炼精华:“贱?”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再猜!猜对了叔儿买香烟糖给你吃!” 小孩吞口水,香烟糖是“贵货”,谁要有那么一根,能吸引全村小孩羡慕的眼光。 可这题太难了,小娃不会啊...... 他娘在他耳边提示,小娃眼冒金光,用社会主义接班人骄傲又不失放纵的嗓音,使劲地喊道: “懒!” “答对了!一会叔儿给你买糖去!” 王芬芳骂不过于敬亭,骂穗子撒气。 “她那金贵的娘就是被她克走的,克完亲娘克后娘!我不活了~~~~~” 陈开德把眼袋锅子用力地凿向炕沿,水泥炕沿凿出浅浅白坑。 “陈涵穗,事儿是因你而起,让人看笑话没够?!” 穗子眼一冷。 这半天,老头子在权衡利弊呢。 在他那作风不检点的后老伴和自己之间,他选择了后老伴。 每一次,他都为了女人抛弃亲生女儿,没一次例外。 “她骂我丧门星,你也这么认为吗?”穗子问。 陈开德别过脸,一下下敲烟袋。 “你娘是你克走的......这会你又要把后娘克死了。” 于敬亭听一家子合伙欺负媳妇,想继续输出,穗子把他嘴捂上。 “别辜负你们对我的期待,我看能不能把她克死!” 一脚踹飞王芬芳的椅子,王芬芳腾空,手刨脚蹬一通挣扎,细绳子不堪重负,断了。 一大坨糊在地上。 于敬亭拿起炕上的痒痒挠,小心翼翼戳了戳。 “死了?” “她这重量配上这么细的绳子,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摔下来是必然的——你不是说我克你吗?克死你了吗?” 穗子学不会于敬亭那套骂人的话,还是按着她自己的节奏,怎么舒服怎么来。 媳妇杀气十足的侧脸,让于敬亭一激灵。 以后他不要惹媳妇,这女人吵架不动嘴,直接上手啊...... 第11章嘴上不在乎心里哭唧唧 月光淡薄,穗子低着头,夜晚的风吹得心里凉哇哇的。 于敬亭从供销社里出来,香烟糖递给“立大功”的杨宝儿。 孩子跳了起来。 穗子羡慕地看着小孩脸上洋溢的笑,她要是也有这单纯的快乐该多好。 于敬亭过来,从兜里掏出根同款香烟糖。 “奖励你的,以后再吵架,你还上脚踹。” 这种糖长得跟香烟似的,白白的饴糖裹着黑芝麻,甜脆脆。 穗子摇头,没心情吃。 “张嘴。”于敬亭把糖抵在她的唇上,穗子把头转到一边。 “真不用。” “嫌小?”于敬亭把糖叼在嘴边,痞气十足,一看就是多年的老烟枪,“回家给你吃大的。” 沉浸在伤感当中的穗子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供销社50瓦的灯泡晃在她白净净的小脸上,小嘴惊得忘了合,惨白小脸飘红霞。 “胡,胡说什么?!”穗子左右看看。 心虚的小模样逗得于敬亭哈哈笑,搂怀里,穗子推不开。 “这不挺好看?别总死气沉沉的。” 小脸红扑扑,比刚刚丢魂似的表情好看多了。 拇指滑到她的唇上,嘴是真小,天冷是淡淡的颜色,好看。 不过他更喜欢被他亲红艳艳的那个调调,配上含着泪的俩大眼,娇滴滴的样子,能把他魂儿勾掉半个。 “在外面别胡来!”穗子就怕让人看到。 村里门一关,乱不乱只有天知道。 跟王芬芳娘俩那样,东家窜西家睡的肯定有,都是门里的事儿。 门打开,那些腌臜事儿都消失不见,当众牵个手都是“伤风败俗”。 “我名声坏的也不是一天两天,谁在乎?” “他叔儿,你俩咋还不回家?” “我媳妇崴脚了,我帮她看看。”刚还吹牛说不在乎的男人马上装了起来,“穗子,我背你回去。” 穗子不愿意,站那不动。 “快点,你想让大家觉得咱在外耍盲流子?”他趴在她耳边低语。 穗子心说他就是个盲流子,还用耍? 耳珠凉凉,短暂痛感,触电蔓延。 于敬亭咬了她圆润的小耳珠。 好在50瓦的灯泡照不了太远. 没人看到,这有个害羞的人儿。 在跟盲流同流合污和“崴脚”之间,她别无选择。 认命地趴在他肩上,让他背走。 “可惜穗子这么俊的小闺女给了他了,要是穗子亲娘在,轮得到他?” “娘!叔儿是好人,真给我买烟糖呢!”杨宝儿蹦跶过来,展示手里的糖。 “给你个糖就说人家好了?离老于家那街溜子远点!你晚上睡一半起来嗷嗷哭,他把你抓走!扔山里喂熊瞎子!” 不止杨屯,周边几个屯也是拿于敬亭吓唬自家的夜哭郎的。 “抓走天天给我糖,我也愿意,娘,我们老师说了,背地里不能说别人坏话,你不能说叔儿,他给我买糖了。” 宝儿娘一巴掌拍他后脑勺:“就你话多!” “把你抓走”顺着风飘到于敬亭耳朵里。 他被村里人嫌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些人明面上不敢得罪他,背地里都拿他吓唬孩子。 听多了,早不在乎了。 可媳妇在身上趴着呢,于敬亭觉得身后的那个小人绷得紧紧的,腿上的肉都不软了。 “怕我?”他沉声问。 今天她对他太好了,好到他差点忘了这丫头片子多怕自己了,听别人那么说自己,她肯定有想法吧。 “放我下来。”穗子闷闷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不放!”他赌气地收紧把着她腿的手,打死也不放! “我这么重,你腰要是闪了咋办?!”穗子崩溃地用小拳头锤他的肩,“我140斤啊!140斤你知道啥概念不?一麻袋子大米,还得加一丝袋子土豆!” 于敬亭愣住,她是因为这个才僵得跟个石头似的? 不是怕他? “140斤?”他问。 身后的小人又是一僵。 声音也小了许多。 “可能涨了点,也就141,2,3......怀孩子胖点怎么了?!” 穗子又羞又气,一定要刨根问底吗? 穗子小时候个头小,站在同龄人里小小一只,她娘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个草药方子,吃了一段时间,个头窜上来了,165的身高在村里算是出挑的高个姑娘,体重也上来了。 她骨棒小,穿上衣服不太显胖,脱了衣服就能看出肥嘟嘟肉呼呼了。 前世她跑出去后劳心费力倒是瘦下来了,重生这节骨眼是她最胖的时候,怀孕又不能减肥...... 从于敬亭背上她那一刻起,穗子就开始紧张。 呼吸都不敢太用力,就怕把他压趴下。 他身体小幅震动,后面干脆嚣张地笑出声来。 “哈哈哈!一麻袋大米外加一丝袋子土豆,你要把我笑死!” 穗子气得嘴唇都哆嗦了,坏蛋! “放我下来!你在生产队干活时,说你祖传三代腰间盘突出,不能扛重,谁把你腰累坏了,你就躺谁家炕上不走!” 他为了逃避劳动,借口多的跟老母猪的奶兜似的,一套又一套! 于敬亭笑的更欢实了。 笑声传出去老远,穗子嫌丢人,忙用手捂着他的嘴,手心痒痒的——竟然舔她手心! 穗子飞快地收回小胖手,文化人遇到街溜子,一点招儿都没有。 “一麻袋大米我是不会背的,可背我一百多斤的媳妇,还是有力气的——你要把我腰压断,我就躺炕上不动,你全方位的伺候我!” 不安分地看了眼该伺候的地方。 穗子脸烫得可以烤土豆。 “于、敬、亭!!!” 文化人惹急了,也会咆哮的。 “哈哈哈!”他笑得更嘚瑟了。 这么一闹腾,穗子那点伤感没了。 跟没脸没皮的家伙在一起,哪有功夫伤心,气都气不过来。 “你刚刚为什么跟死了爹似的?”感觉到小人没那么紧绷了,这才问。 在老陈家闹那么一出,他和穗子没吃亏。 明天杨家屯就能传遍王芬芳娘俩做的那些埋汰事儿,柳腊梅想留在这都难。 大获全胜该高兴才是,她看着却是难受样。 穗子吸了口气,把心底埋了两辈子的阴影说了出来。 “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命里犯克啊?” 第12章不是好饼 乌云遮了月。 于敬亭停下步伐,黑压压的环境,穗子压抑的陈述成了唯一的声音。 “王芬芳说的对,我命里带克,我那个八字......就不太好。” “得亏你没早十多年出生。” “啊?” “早十几年,你满脑子毫无根据的思想都得关棚里。” “......”这话从跳大神的儿子嘴里说出来,毫无说服力。 “我妈生我后就没开心过,我身边的人也总有不幸的事儿发生。我爸找人给我算过,说我命硬克家。” 穗子在陈家时装的挺硬气,但王芬芳那句“命里带克”,的确戳到她痛点了。 “砸他一块玻璃太便宜他了——走,把他后院玻璃也砸了。”于敬亭转身要往回走。 “别闹!我跟你说正事儿呢!”穗子锤了他一下。 “我说的也是正事儿!他为啥不找咱家老太太算?咱俩扯证之前老太太给你算,说你旺夫益子,生的儿子有能耐生的闺女好看聪明,谁娶了你谁能发家。” “咱娘又不是真会算——” “咱娘不会算,你那黑心肝的爹找的人就会算了?都不是真的,为啥不挑个好听的信?就你爹那喝大酒的,谁跟他过日子能开心起来?我就不一样了。你跟我过过看,肯定天天高兴。” 踩人的同时,还不忘吹一波自己。 “可我家的鸡鸭不怎么下蛋是真的,别人家养猪都生好多崽儿,我家养猪生一头。” 母猪一窝能生5-15头,对比之下,穗子也觉得自己有点带克。 “你保证不打我,不会不让我上炕,我告诉你个秘密。” “啥?” 于敬亭下了好大决心。 这事儿他想烂在肚子里,他在穗子心里形象不好,告诉她自己做过的事儿,会让本就不好的形象雪上加霜。 但她这么纠结,他舍不得让她继续难过,只能忍痛告诉她真相。 “你家的鸡鸭不是不下蛋,是让我偷走了。” “???” “也不能说偷,是拿。”不经同意拿走那才是偷,丈母娘允许那不就是拿吗? 陈开德整天借钱喝大酒,喝醉了四处躺尸,嘴馋人懒,蛋捡回去也轮不到穗子娘俩吃。帮丈母娘卖了还能给穗子攒点生活费呢。 “总之,你绝不是克家的人,你嫁过来后,咱家鸡早晚都下蛋了,绝对旺夫。”一天下两蛋的鸡,谁有! “早晚都下蛋难道不是因为你往鸡窝里扔二踢脚把鸡吓到生理异常?那个不重要——你啥时候偷我家鸡蛋的?” “鸡白天下我白天拿,晚上下晚上拿。等你家关灯后,篱笆又不高,随便就翻进去了。” 说起偷鸡蛋,他还总结了一套规律。 “要观察周期,如果很早捡到鸡蛋,那以后的日子会渐渐推移,直到下蛋推移到傍晚,那就要等一段时间才能再下了。” 这套强大的偷蛋理论,让穗子合不拢嘴。 “狗为啥不叫?” “敢叫?” 刚好有只狗路过,于敬亭眯眼,看着像是李有财家的狗? 抄起一块石头砸过去,给她演示他是如何做到村里狗都怕他的。 狗嗷呜一声,夹着尾巴跑了。 穗子震惊的找不到声音了。 鸡和狗的案子破了,就剩猪了。 好半天。 “我家猪的崽子呢?”该不会也是他偷走卖了吧? “啥猪崽?长啥样?” 吞吞吐吐的模样,让穗子起了怀疑。 “你是不是知道内情?” “不知道。”他不是不讲义气的人,出卖丈母娘的事儿,打死也不能做。 “让我回忆一下。” 母猪下崽那天,陈开德喝得醉烂如泥,她被送到奶奶家小住,她娘接生的。 很可能是她娘把崽儿运出去卖了,钱被她娘私自扣下来。 小猪没母猪喂奶怎么活的呢?肯定有别家母猪喂。 “我打听下,看看那时候谁家猪跟我家差不多时候下崽。”重点查他家,谁让他那么心虚。 于敬亭的额头渗出一滴冷汗。 “偷几个鸡蛋我还能忍,偷我家猪崽绝对不行。” “真不是我!” “那是谁?” “哎!媳妇你看,天上的月亮咋那么亮?”于敬亭指着天上被遮住的月亮胡说八道。 “你跟我妈很熟,你偷蛋她默许的?”杨屯学历最高的女人充满智慧的问。 “走走走,赶紧回家,我都饿了!” 于敬亭怕她追问,背着她大步往家走。 她几次要求他放下来,他都不肯,她就放弃挣扎了。 于敬亭一开始还提防她问猪崽的事儿,穗子只问他别的事儿。 “你喜欢吃苞米饼子还是窝头啊?” “白馒头。”无论是能吃的,还是不能吃的,都喜欢。 于敬亭想到那个不能吃只能啃的,还舔舔嘴角。 太喜欢了。 “哪儿给你弄白面去?” “本身就白,跟白面差不多。”他小声嘀咕,主要是,嫩。 “那我明天给你做玉米面馒头。”圆形窝头呗。 穗子暂时还不明白某些不要脸的一语双关。 于敬亭又膨胀了,心里美得不行。 难得媳妇想要了解他,她问什么他就回什么。 他背着她,一问一答,任谁看都是新婚融洽感情不错的小夫妻。 李有财站在院里,心突突直跳。 老于家那个混混领着穗子回娘家闹去了,他不敢跟着乡亲们一起看热闹,唯恐惹火上身,怀疑到他头上。 柳腊梅那个s娘们不会把他供出去吧? 李有财正闹心着,家里的大黄狗夹着尾巴一瘸一拐的回来了。 狗子站在门口朝着街上汪汪,李有财顺着狗叫声看过去。 于敬亭背着穗子走在洒满月光的小路上,也不知道俩人说了什么,离这么远都能听到那小混混嚣张的笑声。 李有财朝着地上使劲吐了口。 “先让你嘚瑟一会,早晚穗子不要你。”他得好好想想,怎么打发了柳腊梅,可别让她拖累到自己。 眼看就要到家了,穗子把他的喜好也问的差不多了,话锋一转。 “猪肉涨价了?” “想吃?明天我卖了针线给你买。”已经沉浸在媳妇温柔海里的男人不可自拔。 “猪肉涨价了,抓猪崽也贵了吧?就我家那些猪崽,要放在现在卖,能不少钱吧,当年是亏了吧?” “可不是么,十多斤一只才卖了四块钱——草!”大意了! 第13章阴阳怪气的小姑子 于敬亭被穗子套话了。 “我家猪下了几只?” 软绵绵的声音,直击灵魂的犀利。 于敬亭把她放下。 “快点进屋。” “你帮我妈倒卖多久了?有提成吗?” “你不要抓住一个问题不放!都过去几年了!”恼羞成怒,声也大了点。 嗓门本就不小,拔高音量,不像咆哮也像吼。 穗子胆儿只有一点,大脑来不及反应,身体先做了回应。 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 “别哭啊,我又不是针对你,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 越解释哭的越厉害。 穗子也不想这么弱,控制不住。 她哭点比别人低很多,眼泪总自己跑出来。 “于铁根!” 随着力拔山兮气盖世的吼叫,王翠花拎着铁锨冲出来。 劈头盖脸砸。 于敬亭惊险躲过。 “娘,我跟穗子说话呢!” “我站在台阶上都看到了,她好声好气地跟你说话,你吼她!你嗓门大你怎么不去卖破烂?这大嗓门喊酒瓶报纸牙膏皮刚好,你在家嚷嚷啥?!” 于敬亭吃了哑巴亏。 习惯不是一天养成的,找这么个娇滴滴的媳妇,一时半刻改不过来啊。 求助地看穗子,快,说老子没欺负你! “娘,我怕......”穗子躲在王翠花身后。 王翠花一把抓起穗子的手,按着她的手朝着于敬亭的嘴扇过去。 穗子吓一跳。 她没想过婆婆这么狠,这一下打过去,她手心都疼,于敬亭倒是满不在乎的样子,脸皮厚。 “让你嘴贱!”王翠花拉完偏架给儿媳妇上课,“你别怕他,他就长了个傻大个,啥也不是,再敢吼你,手边有啥就抓啥,使劲打他!” 说罢,举起手里的铁锨,看见没?就得这么干! 穗子缩脖子,这玩意要拍人身上,不得拍死啊? “男人这玩意就是这样,你越老实他越欺负你,看他有点张牙舞爪的苗头就得敲打他,他冒个头,你拍一下,拍到他不敢跟你起刺儿为止!老娘们不当家,日子怎么过好?你得支棱起来!” 穗子想到了打地鼠,地鼠头都是于敬亭。 “娘,你是她婆婆,不是她娘啊!”于敬亭撇嘴。 王翠花瞪他:“下午你自己说的,以后管我叫丈母娘的!” 于敬亭嘎巴两下嘴,没词儿了。 穗子破涕为笑,看她笑了,于敬亭母子同时松一口气。 “走,进屋吃饭,给你留了个煮鸡蛋,还热乎呢。”王翠花亲热地挽着儿媳妇的手,于敬亭走在前面。 后腚冷不丁被王翠花踹了一脚,回头看王翠花,满脸问号。 “看你走路的姿势都来气,大模大样的,装什么大尾巴狼?” 打儿子,是不需要理由,也不需要挑时间的,看不顺眼就能来一下。 穗子看的好欢乐,她前世为什么没发现婆婆这么好玩呢。 “行,合伙欺负我,以后别让我干活,你让穗子耕地去吧。” “你敢!穗子怀孕哪儿能干体力活?不行,这臭小子太不着调,穗子啊,你今晚跟娘睡得,不要跟他在一起。” 王翠花看儿子这凶神恶煞的脸,越发觉得不是好饼,万一他半夜起来,报复老实的儿媳妇咋办? “行。”穗子还真答应了。 “不行,我没同意,坚决不行!” 于敬亭努力了一天才达到的“上炕”成就,被亲娘一票否决了! “等你啥时候不欺负媳妇了,再让穗子回西屋。”王翠花拍板了,穗子也点头。 于敬亭急得抓耳挠腮。 香喷喷、软软乎乎的媳妇,凭啥不让他搂着?! 王翠花领着穗子进屋,吃饭的桌子摆在炕上,桌上摆着一盘菜几个碗,正等着穗子和于敬亭回来吃饭。 玻璃被热气熏得氤氲一片,穗子的眼前也一片氤氲,这么家常的画面,好久没有了。 桌边坐着个黑瘦的小丫头,正用黢黑的指甲剥鸡蛋,看到王翠花和于敬亭回来了,小丫头展现了飞一般的速度,快速将鸡蛋清剥下塞嘴里。 “那是给你嫂子吃的!吐出来!”王翠花跨步上前,伸手就要掰开于姣姣的嘴。 小丫头咕噜一口吞下去,欠儿欠儿的张开嘴,给大家展示一下啥也没有了。 王翠花气得抬手,要拍小丫头后脑勺,穗子忙拦着。 “娘,姣姣正长身体呢,多吃点挺好,不能打孩子脑瓜。” 王翠花这才放下举了半天也舍不得落下的手。 闺女姣姣跟儿子不一样,出生到现在也没见过爹长啥样,王翠花心里总是偏疼她一些,可能就是这个原因,这丫头越长越不像话,说一句话能把人噎死。 “还不谢谢你嫂子。” “谢她干啥,她又不想当我嫂子。”姣姣把剩下的鸡蛋黄捏碎,放在给穗子准备的碗里。 摆明了自己吃不上也不让穗子吃舒服。 王翠花血压飙高,于敬亭脱鞋上炕,把准备跑路的妹妹拽过来。 “是不是太久没揍你了?” “放开我!于铁根你不是个好饼!”姣姣奋力挣扎。 “嚯,于铁根是你能叫的?我看看你长几颗牙,你掰下去几颗省得你乱说话!” 穗子也上炕,用手拦着于敬亭的爪子,把姣姣夺过来搂在自己身边: “没轻没重的伤了姣姣怎么办?” 姣姣用力推开穗子,指着她说道: “我不用你假惺惺!你看不起我哥,你也看不起我,你看得起谁找谁啊!别以为我不知道,家里今天吃鸡蛋你就假装跟我好,明天鸡蛋没了你就跑了!” 这番话从一个只有十岁的孩子嘴里说出来,不可谓不震撼。 前世姣姣也不喜欢穗子,总是阴阳怪气地跟在穗子身边吓唬她,逮到机会就要嘲讽几句,穗子离开于家也有这个难相处的小姑子的功劳。 隔了一世又见到这个阴阳怪气的小姑子,穗子第一反应不是生气,而是羡慕。 她活两辈子也没有姣姣这么狠的口才,老于家这风水是专养会战斗的人啊,从人到家禽,没有一个不厉害的。 王翠花和于敬亭同时变了脸色,穗子胆小一直不能适应新家,今天可算是看到希望了,可别让这丫头一句话给人吓跑了啊。 穗子的表现,让所有人出乎意料。 第14章铁锅炖大鹅 “鸡蛋吃完了,还有鸡。”穗子说。 姣姣张嘴,眼里满是伤害。 “还想吃我家鸡?” “鸡吃完了,还有猪。” “猪,猪也不放过?!” “那两只大鹅,岁数跟你差不多?” 姣姣哇地哭了,投入妈妈的怀抱。 “娘!她连铁饼和铁球都不放过!” 王翠花想笑还得忍着,拍拍闺女。 “没事,铁饼和铁球都九岁了,肉老。” 姣姣直起腰指着穗子叫阵: “你敢吃铁饼和铁球,牙给你崩掉了!到时候你喝粥都往下流!” “粥字怎么写?” “......” “娘!!!!”姣姣的哭声差点把房梁掀了。 “哈哈哈!吃了没文化的亏?还考不考零分了?”于铁柱十分愉悦。 “你嫂子跟你开玩笑呢,别哭了!”王翠花哄道。 “我不吃你鹅,你也别跟我吵?”穗子讲条件。 “你保证?”姣姣在她娘怀里,偷偷看穗子。 穗子点头。 “我今天不跟你吵了。”小丫头眼里闪着狡猾的光。 穗子把碗推给她。 “蛋黄给你。” “不行,那是给你的!”王翠花阻拦。 “我胃口不舒服吃不下,喝点苞米粥刚好。” 姣姣盯着被捏碎的蛋黄,咬着唇下了好大决心。 “明天也不吵你了。” 王翠花和于敬亭对视一眼,在彼此眼里看到了惊奇。 这不跟孩子相处的挺好么? 穗子收买小姑子,看小丫头用蛋黄拌粥,心里一片感慨。 她刚嫁过来时,姣姣也试图跟她亲近,好像还送了她什么东西。 穗子记不得小丫头送了什么,反正不是值钱的物件。 当时她光顾着害怕,对姣姣的示好没给出回应,这孩子对她就有了意见。 流产回来后姣姣坐门槛上嗷嗷哭,哭得王翠花揍她都不起来。 想来这孩子是很心疼那个没出世的孩子,不会表达只会哭。 前世穗子只看到了姣姣的任性,没看到她也只是个小姑娘,也会馋鸡蛋,也有孩子的纯真。 她给于家所有人都按上了刁蛮不讲理的滤镜,自然从上到下连那俩只老鹅都不顺眼,今生一定要对姣姣好点。 吃了饭,穗子洗脸,于敬亭边上摆poss。 王翠花看着姣姣刷牙。 有家人在身边,于敬亭也不好太直白。 单手扶着墙,杵在穗子边上,背对着王翠花使劲飞眼。 穗子只当看不到。 于敬亭抓心挠肝,他不想媳妇睡老娘那屋,穗子不知是真迟钝还是装迟钝,对他的疯狂暗示熟视无睹。 “穗子,回屋。”王翠花白了儿子一眼,瞅这小子贼眉鼠眼的样就好笑。 “娘,她睡觉不老实,我怕她踢你,要不我领回来好好教育?”于敬亭装模作样地说道。 “我就喜欢挨踢,一晚上离开媳妇睡不着觉?”这点把戏瞒不过王翠花。 于敬亭挺起腰杆,做出一副大男人状。 “我是那种人?你愿意跟这个踢被磨牙还打呼噜的女人在一起你就搂着去吧。” “我什么时候踢被磨牙打呼噜了!?”穗子被他气到了。 王翠花嗤了声。 “你能娶到媳妇真是祖坟冒烟。” 东屋门关上了。 于敬亭没把媳妇抢回来,还被媳妇嫌弃了。 他竖起耳朵听东屋说话,最好姣姣那个小丫头片子任性劲儿上来,给媳妇吓回来。 “姣姣,你跟我睡炕头呀。” “不要,我不跟你好。” 听见没?!那丫头不跟你好!你男人跟你好,还是负距离的那种好! 于敬亭狂喜,掀开被子打算过去抢人。 “你跟我睡,我给你讲白雪公主。” 姣姣原来是睡炕头的,穗子把她的“宝座”给占了,小丫头暗搓搓窝火,还有一点心酸,觉得有嫂子娘就不爱她了,炕头都给嫂子了。 穗子看出她的想法,主动邀请睡一个被窝。 姣姣想将抗拒进行到底,听到白雪公主,耳朵动了动。 那是......啥? 家里有台收音机,常年被哥哥霸占着听评书,播故事的时间都错开了。 “我不想听。”姣姣硬着心肠说道。 西屋的于敬亭嘴角裂得更大了。 听到没?丫头不想听,回来给你爷们讲啊,就讲那个于小弟跟陈小妹喜相逢大人才能听的故事,美死。 “白雪公主讲的是从前有个王后,然后——”穗子注意到姣姣背对着自己的小耳朵动了动。 于家兄妹的耳朵都会动,特别可爱。 “然后啥啊?”姣姣转过身。 穗子掀开被,做了个请君入瓮的造型,小丫头耐不住心底的好奇,钻了过去。 嫂子身上好香啊,有股茉莉花香皂的味儿,姣姣使劲吸了一口,怪不得哥那么喜欢——不,她不能这么轻易动摇。 姣姣忙板着脸,用自认很冷酷的声音说道:“就让你搂一天,明天不让你搂了。” “草!” 隔壁屋发出于敬亭对植物的赞美。 东屋传来娘几个的笑声,于敬亭郁闷地躺下,用被盖着头。 姣姣听得入了迷,不一会就睡着了,穗子想上厕所,起来穿棉袄。 黑暗中,王翠花幽幽的问: “巫婆是干啥的?” 穗子没想到婆婆没睡,这老太太听讲故事,还听进去了呢。 “呃,就是外国跳大神的,他们不跳,就是卖点假药拿个水晶球乱比划什么的。” “卖药给人吃坏了咋整?怪不得说资本主义都水深火热当中呢,跳大神的都不敬业,我收点钱还连唱带跳半天,他们摆弄个球,就有钱了?这不是糊弄穷苦大众吗?” 王翠花热切发表观点,穗子努力不要笑出声来。 厕所在院子外,穗子方便完,又想起婆婆那套“水深火热”的理论了,噗嗤一声乐了。 “大半夜蹲厕所傻笑什么?” “啊!”穗子吓了一跳。 北方旱厕门只有一半,就见门那边探出来个脑袋。 “这是何方小妖孽占着我家厕所?” 黑漆漆的啥也看不到。 “于铁根!你神经病啊!!!!”穗子拉开门踹他。 于敬亭噙着贼笑,将她扛起,不顾她手刨脚蹬,朝着自己屋里冲。 嘴上还嘚瑟地说道:“小妖孽长得还挺俊,看道长哥哥我怎么收了你,来吧~” 王翠花放下窗帘,摇摇头。 “这傻小子到底怎么娶到媳妇的?一定是我太能干了,等解放了万恶的资本主义,我得好好给那些巫婆演示下啥叫真正的跳大神......” “铁球,铁饼,快跑啊,我嫂子要把你们铁锅炖大鹅。”姣姣在梦中发出了呓语,殊不知,她嫂子这一晚是回不来了。 第15章这烫手山芋给你吧 天还不亮,王翠花迷迷糊糊爬起来。 大铁锅冒着热气,饭的香味从里面传来,穗子正系着围裙忙活。 饭做好了,家禽喂完了。 王翠花觉得穗子太利索了,家里外头井井有条。 “怀着孩子就多睡会,有我和铁根不用你干活。” “睡够了。” 真是够了。 穗子想到昨天那个把她扛进屋的坏蛋,脸一热。 那家伙睡觉太不老实。 腿缠着她的,手还要摸——呸。 身边有那么个不老实的货,睡踏实才怪。 “我一会看村长去,昨天答应给他玉米饼子,我家的事儿让他受伤,也挺过意不去。” “那老狐狸精,没有好处他才不帮忙,嘴上说为你,还不是为了他儿子?不用领他这个情。” 王翠花嘴上这么说,从兜里摸出两张一块钱递给穗子。 “别光拿饼子,买瓶罐头。” 于敬亭哼着小曲从屋里出来,棉袄领子没扣,锁骨上的指甲道子清晰可见。 穗子忙过去帮他系扣子,就怕让婆婆看出端倪。 “你陪着穗子去看村长,大队会计调走了,咱们穗子有文化,让她去。” 于敬亭趁着老娘背对着他,低头飞快地在穗子脸上亲了一口,真软。 “生产队早晚要散,搭个人情,没多大意思。” “你听到啥风声了?”王翠花问。 “周围几个村都开会了,就咱大队没动静。” “别的村同意解散生产队了?” “早晚的事儿,这一俩月咱村也会开会。” 穗子听着这娘俩的对话,对于敬亭多了几分佩服。 他经常东窜西窜,很少待在村里,消息灵通,脑子又好用,分析的极对,生产队明年就解散了。 “安心养胎,赚钱的事儿有你爷们呢。”于敬亭还想摸一把,被她拍掉爪子。 穗子用眼神示意他老实点,婆婆就在边上呢。 王翠花盛饭,看不到这边,于敬亭把她拽过来,掐着她的腰,磨蹭两下,王翠花转身,他成了正人君子,一脸的明月清风。 “我出去办大事了,你在家乖点啊。” 穗子心里好大一声呸,这家里最不乖的人,有啥资格说她! 于敬亭回屋,拎了个布包出来,又摸了穗子一把,这才哼着小曲往外走。 “你又去哪儿浪?吃了饭再走!” 喊他都不回头,气得王翠花跺脚直骂。 “浪的没边,一天到晚没个正事儿!” 穗子以前也跟婆婆的想法一样,认为他是个游手好闲每天都不知去向的闲散人员。 现在她不那么想了,他知道赚钱养家就是好的,至于有点色这件事......还是可以忍一忍的。 穗子站在村长家院子外,透过窗户往里看。 炉子上扣了个铁盆子,村长拎着瓶酒坐小板凳上守着炉子。 看样子在烤土豆,能吃烤土豆,就说明伤得不重,穗子心里有数了。 “大爷,在家呢?”穗子喊了一嗓子。 “在呢。”村长回了一嗓子,人没出来。 在村里,有客人来不出来迎,已经表达了不怎么热拢的态度了。 穗子进屋,把罐头和点心放在炕上,村长抬眼皮扫了下,神色有所缓和。 王翠花只让穗子买一瓶罐头,穗子添钱又凑了几样。 “来就来,拿这么多东西干啥?”村长手抚摸过礼物,脸色好了许多。 “大爷是为了我的事儿才受的伤,我过意不去。” 村长满意地笑了,这才充满真诚地招呼穗子坐下。 礼送到位,话也轻松了许多。 村长先是跟她寒暄了几句,说了对柳腊梅的处理,早晨陈家也来人了,想大事儿化小,她们愿意接受穗子说的给工分的事儿,只求不把柳腊梅送走。 村长闹心极了。 陈开德是跟着老村长一起过来的,老村长跟陈家有点远亲,这个人情不能不给,留着柳腊梅在村里,穗子恶不恶心不说,村长是真憋屈。 正喝小酒消愁,穗子就过来了。 “大爷,你也别‘替’我难受了。我婆婆算了,柳腊梅在杨屯待不住,后面再有啥事,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行。” 村长听她话里有话,老于家那娘俩要收拾柳腊梅?只要能把柳腊梅弄走,他一万个愿意配合。 “你婆婆‘算’日子没,啥时候她倒霉?” “就这三五天的,肯定有天谴,我婆婆说了,见不到血,就是让她离开杨屯。” 村长看穗子斯斯文文的,一本正经地传着话,感叹这么个老实孩子,怎么落老于家那个虎狼之窝? 村长哪儿想得到,这次不是于家娘俩要出手,是穗子自己要复仇。 长成她这样,说她心眼多都没人信。 听到柳腊梅注定要待不下去,村长心情大好。 “穗子,咱生产队的会计走了,你要不要过来当会计啊?” “谢谢大爷,我不想当会计,我想去村里小学代课。我小姑子的班主任回去生孩子了,这几个月我来代替她吧。” “什么?!!”村长大吃一惊。 中专生教小学,这不是拿着大炮打蚊子?! “村里肯定愿意,可你婆婆能同意?”村长觉得这种“没出息”的选择,肯定不是猴精的王翠花想出来的。 “就代课几个月,我婆婆那没问题的——不是说代课费特别高吗?” “话虽如此,可——”等你代完课,村里会计可就没位置了! 村长看在槽子糕罐头的份上,差点把这些门道喊了出来。 穗子憨憨地说:“屯里中专生,不只我一个。” 除了她,就是李有才了。 “穗子,你回去跟你婆婆商量一下。”村长只恨穗子不是自家闺女,这要是自家闺女,他肯定要把这傻丫头摇醒。 这可不是发扬风格孔融让梨玩谦虚的时候,错过机会遗憾终生! 穗子胸有成竹,孔融让的是梨,她让的,是烫手山芋。 出了村长家,穗子往家的方向走,快经过李有才家院了。 穗子弯腰,捡起个石头砸向李有才家的狗。 狗子被拴起来,嗷嗷大叫。 李有才听到叫声一抬头,就见着他魂萦梦绕的女神就在他家街上。 “穗子!等会!”李有才从屋里冲出来。 看到这个人类低质量男性,穗子咬了咬牙,忍着给他一脚的冲动。 好戏才刚刚开始。 第16章李有财是个无恶不作的人 穗子打量着眼前的这个男人,恨意如潮水般涌来。 李有财戴了副金边眼镜,斯文的长相与中专生的高学历,吸引了村里好多少女的芳心。 李有财能考上中专,是因为他抄了穗子最后一道题。 他一直问穗子要答案。 穗子想着他家里条件困难,父亲瘫痪,吃了上顿没下顿,同情他给他抄了一道题。 俩人一起考上中专。 穗子对李有财的恩情罄竹难书,李有财恩将仇报。 前世穗子流产后跑到关外做生意,她头脑转的快,赚了不少钱。 地头蛇看她是外地人,又是个无依无靠的单身女人,总找她麻烦,报警都没用。 正在她考虑结束生意换地方发展时,李有财出现了。 他说在老家被人陷害坐了几年牢,想出来发展,穗子也是走投无路,俩人就合伙做生意。 李有财入股后,不再有人捣乱了,穗子的生意越做越大。 李有财趁机跟她表白,被穗子拒绝后,他表面上说还是朋友,背地里却向外散播消息,说他和穗子是情侣,暗中模仿穗子写字,还交了个跑保险的女朋友。 穗子看他有女朋友,以为他对自己死心了,李有财带着保险女过来,让她买了一份天价意外险,穗子只当他是想帮女朋友冲业绩就买了。 公司组织爬山,李有财把穗子骗到没人的地方,凶相毕露,穗子才知道自己引狼入室了。 原来李有财在她还读书时就看上她了,她身边发生的那些匪夷所思的事,都是他鼓捣出来的,穗子屡次拒绝他的求爱,他因爱生恨,最终痛下杀手。 不仅推穗子害她摔死,还模仿她的笔迹写了遗书,俩人一起开公司,她的私人印章他也很容易就拿到了。 这恩将仇报的恶人,不仅害了她的命,夺了她的财产,还把她的尸体埋在于家祖宅的墙里,用八卦锁魂盒镇着。 穗子这么多年一直后悔自己认人不清,没有看清恶人的真面目,农夫和蛇就是她和李有财的真实写照。 她重生回来,没有一刻忘记对他的仇恨,听到这个令人作呕的名字都想吐,看到本人后,反胃的感觉越发强烈。 穗子的指甲陷入掌心,刺痛将她从回忆里拽了出来。 “穗子!你还好吗?”李有财用近乎贪婪的眼神看着穗子。 “还行。”穗子垂下眼,压住挠他的冲动。 却没看到,对面的那个男人,也是双拳紧握,满脸的克制。 李有财此刻非常想将这个让他魂萦梦绕的女人抱在怀里,但他此刻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用贪婪的眼神看着她。 穗子这会还是胖胖的,比不上瘦下来好看——没关系,只要她愿意跟自己在一起,他有很多办法让她变得漂亮起来。 李有财的眼神越发灼热,一开口竟是饱含渴望的低哑,怕她看出来,他忙清清嗓子。 “穗子,于敬亭是不是打你了?你要流掉他的孩子,他不会放过你的吧?你不要怕,有困难可以来找我,无论你有什么困难,我都会帮你的!” 穗子惊讶地抬头,李有财怎么会说这种话? 这个男人就跟蛇一样阴暗,当面人背地鬼,即便是对她有意思,也只会用见不得人的手段背地里捅咕,绝不会直白地说出来。 前世穗子流产后根本没机会跟他见面,他今天的表现,太过反常了,穗子提高了警惕,装作难为情地低头。 “你胡说什么呢,我们又不熟......” 李有财这才想起来,穗子是个胆儿小的女人,他的举动唐突了。 “于敬亭他不是个好人,他知道你要流产时,满村嚷嚷着要打死你,我担心你才——毕竟我们是同学。” 穗子的睫毛闪闪,伴随着恶心的,还有一阵恶寒。 他擅长用这样正直的口吻说话,做的都是见不得人的小动作。 “谢谢你‘关心’我。”穗子说完就不再说话了。 俩人之间看似淡如水的交谈,暗地却是波涛汹涌。 穗子一直低着头,李有财看不到她的表情,猜她吓坏了,为了让她更害怕于家,他决定加把柴。 “穗子,于敬亭的爷爷就是占山为王的胡子,他家祖传三代脾气都不好,如果遇到了威胁到你的安全,甚至是生命的事,一定要告诉村里啊。” 穗子的肩膀缩了下,李有财以为自己吓唬成功了,毕竟她胆儿小。 她却抬起头,用一种让他摸不透的声音说道: “上一辈的事我不太记得,不过我记得,你爷爷和你爸爸都是入赘的?” 李家祖传三代吃软饭,李有财虽然没有得到穗子的人,却用卑鄙的手段抢了她的财产,这样祖传吃软饭的人竟然嘲笑于家,穗子觉得好笑至极。 “我,我——”李有财一时语噎。他想了那么多要得到她的手段,却被她一句打乱了节奏,不知说什么。 毕竟他家长辈祖传吃软饭的事儿,不那么光彩。 “你不是在高中当老师吗,怎么无缘无故的回老家了?”穗子又丢出一个灵魂问题,李有财再次语噎。 李有财中专毕业后被分配到了高中当老师,没半年就被人开除了,他自己对外说是遇到了不公正待遇,被有关系的顶了名额,说没有关系没法在学校立足。 穗子后来才知道,他入学三个月就把校长的女人给睡了,之所以半年后才回老家,是因为腿被人打断了,在城里养伤,好了才敢回来。 “我,我是想建设好咱们家乡才回来的。”李有财吭哧瘪肚地说道。 穗子差点笑出声,真不要脸! “我刚从村长那回来,他说大队缺个会计,问你要不要做呢。”穗子丢下鱼饵。 前世,李有财当了会计,生产队解散后他就成了大队会计,也算是个稳定的差事。 可是李有财心术不正,盗用公款,被判了几年,所以才会在老家待不下去,跑出去找穗子合伙做生意,这些都是穗子死后当鬼后才知道的,要早知道他这德行,肯定不能跟他合伙。 她重生回来后,村长想把会计给她,穗子没要,就是不想改变前世轨迹。 但李有财的一番话,却让穗子徒然生凉。 第17章那个臭不要脸的想干嘛 “会计的事儿再说吧,我觉得北方发展也不是很好——穗子,你听过Q市吗?” 穗子听到Q市,从头凉到尾。 那是她被他害死的地方。 这个地名从李有财嘴里说出来,穗子血液仿佛凝结,头晕目眩。 她低着头,李有财看不到她的表情,她沉默的时间有点太久了。 穗子咬了下舌尖,强迫自己不要胆怯。 “从关里出关外的第一个城市,上学时看过地图。” 这个回答无懈可击。 “我有个亲戚在那边,说是挺好的,比北方发展快。”李有财眼神里充满了向往,试图营造一种人间天堂遍地黄金的感觉。 “恩,你有学历,可以试试。” 穗子怕继续聊下去自己会失态,说了两句匆忙离去。 李有财看着她的背影,眼里满是痴迷。 “这么胖还好看的女人,我就见过这一个,瘦点就好了。”李有财舔舔嘴角。 “有财哥~~~” 穗子听到了柳腊梅的声音,回头看,什么都没有。 李有财拽着柳腊梅躲到柴火垛后,怕穗子看到。 柳腊梅挣扎,李有财忙抱着她,柳腊梅满脸幸福,把头靠在他怀里。 李有财一低头就能看到她白花花的头皮屑,差点没吐出来。 为什么穗子总是长发飘飘,还带着香味呢? 好一会,李有财放开她,眼里满是嫌弃。 “腊梅,你怎么来了?” “有财哥!穗子欺人太甚,败坏我的名声,我现在在村里都没发待下去了。“柳腊梅哭成了泪人。 她妈为了让她留在村里好顿闹,又是赔穗子工分,又是搭人情的,总算是能留下来了,可是名声也臭了。 村里不藏消息,她陷害穗子害穗子差点流产的事传遍了。 “有财哥,我们什么时候结婚啊?我都是你的人了,你要是不要我,我以后可怎么办啊?”柳腊梅抬起布满泪水的脸问。 李有财看到她脸上的大鼻涕,胃里直翻腾。 “不急,等我有稳定工作也好给你个安定的生活......” 李有财说着敷衍的话,心里盘算着怎么把柳腊梅这烫手山芋甩掉。 他年轻时眼光为什么这么差,这种难看的女人,他到底是怎么睡的下去的? 穗子一路回家,心砰砰跳,手心冰凉,呼吸急促。 家里这会没人,她坐在台阶上,冷空气顺着袖子和领口钻入皮肤里,借着这股凉劲儿,好一会才缓过来。 李有财为什么会平白无故的提起Q市呢? 他这种目光短浅的人,应该对会计这个岗位表现的很有兴趣才是,可他刚刚的反应,明明是很不屑的样子。 他的话里,有个最大的漏洞。 李有财说,Q市机会比这边多,这是不对的。 北方八十年代初是最好的大工厂时代,Q市还只是个大渔村而已,十年后工人下岗潮出现,北方经济逐渐衰退,沿海开放城市才有机会。 穗子前世去Q市纯粹是为了躲于敬亭,找了个小工厂当会计,等了几年才开始做小生意,一点点起来的。 那边的工厂待遇并没有北方好,如果穗子不是为了躲人,凭着上过中专的经历,她更愿意留在北方,还能分房子呢。 李有财说Q市让穗子觉得可疑,不知道是自己草木皆兵多心了,还是他单纯随口一说。 如果是她想多了还好办,如果真的是她想的那样,李有财他也—— 穗子一激灵。 于家的院子用篱笆围了一圈,穗子看向西边,还没有墙。 视线有些模糊,仿佛看到了一堵厚厚的墙,墙里埋着她的骨灰做的手串,她的灵魂就坐在墙上,看不到未来也不愿意想起过去...... 她用力将泪水眨掉,告诉自己一切都不一样了,她有了新的开始,无论那恶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要保护好自己和家人,她绝不要再坐在墙上。 恍惚中,就看到墙上真有个人,还长了个排骨的脸!! “啊!!!” 穗子吓了一跳。 定睛一看,于敬亭用排骨挡着脸,站在篱笆外。 他卖了针线,买了扇排骨,举起来给媳妇展示一下,想得到媳妇的夸奖。 “烦不烦人!”穗子看清楚是他,拍拍心口,抄起笤帚扔过去。 “这小娘们受啥委屈了,咋还泪眼汪汪的?” 篱笆对他就是形同虚设,放着好好的大门不走,非得从篱笆往里翻。 想象的是挺潇洒的落地,就听刺啦一声。 耍帅是要付出代价的。 “啊啊啊,疼疼疼!” 惨叫回荡小院上空。 于敬亭军绿色的裤裆被划开好大一个口,手还被篱笆上的木刺扎了好几下。 甩着手在院里直蹦跶。 就这还不忘拎着宝贵的排骨不撒手呢。 穗子那点害怕和委屈都被他搅和没了。 “你是不是傻?!”她怎么觉得这家伙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呢。 “不是着急哄你么,你这没良心的。”于敬亭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他硬汉的形象,都被裤裆这一大道口子耽误了。 虽然里面还有棉裤,也看不上什么,但这个形象就......有点那啥。 “赶紧进屋,我给你缝上,要不娘回来肯定要抽你——篱笆都让你压趴了!” 穗子叨叨着开门,于敬亭蔫蔫地跟在她身后,嘴上还要占便宜找点面子回来。 “都怪你这勾人的小娘们在里面给我抛媚眼,耽误了我的发挥,平时我都能蹦进来的。” “我什么时候给你抛媚眼了???!”穗子觉得他真不要脸。 俩人进屋,于敬亭把裤子脱下来,顺手从兜里掏出一叠钱。 都是些毛票,加起来也有几块。 “买了排骨还有这么多,你爷们厉不厉害!”好骄傲地要表扬。 “恩,真厉害,如果不蹦跶着翻篱笆就更厉害了。”穗子抓起他的手,仔细地把手里的小毛刺都挑出来。 于敬亭之前活的粗糙,受伤的时候多了去了,从没管过,这会突然有了媳妇关心,闻着她身上香喷喷的气息,心开始活动起来了。 “媳妇,娘和姣姣不在家,咱把——”昨晚没做完的事儿做了啊~ “我刚刚看到李有财了。” 这一句,瞬间把于敬亭那点带色的心拍回去了,他腾地站起来,满脸杀气。 “那个臭不要脸的想干嘛?!” 第18章文化人的套路 “李有财说,你知道我去医院流产,满村嚷嚷要杀我。” “我什么时候满村嚷嚷了?!”于敬亭气得一脚把小板凳踹翻。 椅子落在泥地上,发出闷闷的声音。 “他造谣,但你也有让人相信谣言的能力。” 于敬亭沉默了几秒,听出来她在转着弯的说自己。 “你不用不服气,我说的是事实,刚遇到问题就砸东西,三句两句就喊着打打杀杀,别人抓到你的弱点,利用这个造谣,说出去十个人九个都信。” 穗子前世也信了。 她流产回来他就在院子里砸东西,砸完东西又去医院打架,有人跟穗子说他要杀她,结婚只有一个月,对他了解也不多,就知道这是个性格狂躁的打架狂魔,所以她才连夜卷铺盖跑路。 “那你为什么不信?”于敬亭对着地面憋气。 心里盘算着怎么杀到李家,把李有财那个狗东西拽出来暴打一顿。 “首先,我相信你不会那么做。其次,李有财的话有破绽,他说全村人都知道了,那为什么咱娘不知道呢?村里没有人比娘的消息更灵通。只有一个解释,他撒谎了。” 前世没有发生这么多事,也没给穗子分析的机会,流产后身体又虚弱,脑袋转的慢,光想着怎么保命了。 “昨天你是怎么知道我去医院流产的?” “当时我在跟人干架——交流感情,眼看就要交流赢了,老王家的孙子过来找我,说你去医院流孩子去了,我一路跑着就过去了。” “你就没觉得奇怪吗?一个刚上小学的孩子,他知道什么是流孩子?凭你在村里的口碑,哪个孩子敢靠近你?” “肯定是有大人传话——你是说,李有财利用孩子传话?” 穗子点头。 “从昨天的情况看,村里只有柳腊梅和李有财知道我被骗医院去了。我有理由怀疑,这是他们俩串通好,算计我的。” “如果我没有及时从手术台上醒来,他们的奸计就得逞了,你脾气这么坏,肯定会把医院砸了,李有财那些话让我听到了,我说不定就吓跑了。” “敢跑,腿给你打断了!”于敬亭赌气道,心里一股巨大的无名火酝酿,不是对穗子,是对那俩狗东西。 “你又在逞口舌之快。明明不会动手,非得要装大爷,李有财就是把你和我研究透了,才会出这阴招。” 于敬亭语噎。 穗子不瑟瑟发抖做小白兔,慢条斯理当小黑兔时,她的话很难让人反驳。 文化人左右都是理,说不过她。 “那我现在找李有财算账总行了吧,让他干这些见不得人的玩意!” 于敬亭不打点啥,浑身都难受。 他还没受过这么大气呢,媳妇和娃都差点让人给弄没了。 “我给你拿菜刀去,他弱的跟小鸡似的,你三秒都不用就能结束战斗。”穗子白白的牙咬断缝裤子的线,“砍人不过三秒,后半生都得在牢里待着,等孩子长大了,我领着孩子看你,让他记住就是你害他不能考公务员、不能当兵、不能从政......” “你怎么跟评书里的唐僧似的?叨叨叨念个不停。”于敬亭感觉自己被上了紧箍咒,咒语就在穗子手里,没事念叨叨,头大。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你说咋办?我把位置让给他你跟他过去?” 她要敢这么想,就地按炕上,于敬亭赌气地想,他现在对她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剩下炕功镇压她了。 “我脑子又不是不好,他这种奸佞小人,卑鄙无耻龌龊阴险,祖传三代吃软饭,上辈子不要他,这辈子不要,下辈子也不要。” “对!他就不是个好玩意!” 于敬亭又觉得她这经念得好听极了,不愧是文化人啊,骂人都这么优雅,但太文雅了也不爽,于敬亭又组织了五百字的人体器官,把李有财全家问候一圈,扣掉脏字,四舍五入一个字没说。 这一通骂下来,于敬亭的气消了一点点。 “所以,你到底想怎么办?我看你这小娘们平时不言不语的,肚子里的道道也不少,你就直说吧。” 穗子白了他一眼。 “我是你妻子,你不要一口一个小娘们什么的,多难听?” “咱爹活着的时候也这么喊咱娘啊。”他不觉得有啥不好,听起来多热乎。 “我是想......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跟他‘交流感情’,也别交流的太多,就让他十天半个月不下炕就行,别把人家胳膊腿打断了,当然,这个‘交流感情’的过程,我希望是单方面的,不要让他发现你。” 她借用了他刚刚的说法,“交流感情”。 于敬亭把这一段文绉绉的话消化了一下,这不就是—— “你让我打闷棍?!” 穗子低着头小声地嗯了声。 于敬亭乐了,搂过穗子使劲亲了口。 “舍不得我?” “才不是呢,我是怕孩子爹有案底,将来不能——” “好好好,小娘们,大宝贝,你说的都对,听你的,这小嘴今儿怎么这么招人亲~” 再来几口也不够。 王翠花回来,就看到儿子只穿着条棉裤,搂着儿媳妇在那耍盲流子。 “小兔崽子,都告诉你女人怀孩子前俩月不能在一起,小心我的小孙儿!” 于敬亭抄起穗子补好的裤子套上,对穗子飞了个眼。 “你在家把排骨炖了,排骨好了我也回来了。” “白天就去?”穗子作为一个乖宝宝,头回教唆人做坏事,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的,合适么? “放心,他还没长那个能耐抓我把柄。” “你俩打啥哑谜呢?这小子又憋着干啥坏事呢?”王翠花一头雾水。 穗子笑笑,收好针线包炖排骨去了。 李有财这顿打挨得不冤枉。 她原本计划着,想按着前世轨迹,让李有财咎由自取当会计犯错进去,等他从里面出来,穗子不想再接触他,躲着就是了。 但李有财的反应太奇怪了,让穗子产生了试探他的冲动。 如果结果真是她猜的那样,只关他几年,肯定是不够的。 李有财到底是怎么回事,于敬亭打他一顿就能现行。 第19章掐指一算你要倒霉啊 大铁锅炖排骨,饼子贴在锅沿,加把粉条放俩土豆。 于敬亭迈着他那极有特色的嚣张步伐回来,穗子刚好掀锅盖,香气扑面而来。 穗子看他这表情就知道,事儿办成了。 他叉着腰站在她的边上,也不说话,表情很嘚瑟,眼神又似乎在暗示什么。 穗子搞不懂他在想什么,侧着头疑惑地看着他。 “你这学都上哪儿去了?这都不懂?小娘们,给爷上个态度。”于敬亭伸手比了比他的脸。 穗子哦了声,从锅里挑了块排骨喂他。 于敬亭非常郁闷,他媳妇作为村里学历最高的女人,为什么对男女之事如此迟钝? 他只是想让她亲他脸一下,而已。 排骨吃了,人没满意,自己动手,把媳妇拽过来,用油汪汪的嘴亲她一脸,这才舒坦。 这家伙属狗的......穗子想擦,被他一瞪,手又放下去了。 “嫌弃?” 穗子把头摇晃成拨浪鼓,这家伙心眼小,她得罪不起。 趁着王翠花出去溜达,于敬亭把自己的战绩讲给穗子听。 他在李有财家门口埋伏了一会,这小子出来倒脏水,于敬亭用麻袋套着他的脑袋,把他拖到柴火垛后面,一通暴打。 “按着你说的,小小的揍一顿,骨头也没伤,不过他身上最贵的玩意坏了。” 穗子倒吸一口气,视线落在他的裤裆上,难道—— “想什么呢?我说的是他的眼镜。我把他眼镜拽下来,踩碎了。” “咦——那你可真够坏的,他要心疼死了,哈哈哈。”穗子笑得好开心。 “他那镜子还是上学时,用学校发的补贴买的,买的最贵的京宇牌。” “呦,跟人家挺熟啊,人家眼镜啥牌子你都知道?”于敬亭酸溜溜地说。 “也不是特意关注他,我俩不是一届的么,他在学校里总装,你没注意到他口音都不是咱们老家的土话吗?柳腊梅就是学的他,娘不叫娘,喊妈。” 李有财对他祖传入赘农村破落户的身份特别在意,在学校总是穿的干干净净,也不说他老家是屯子里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官宦子弟来体验生活的呢。 亏得遇到的是穗子这种嘴严实的老乡,换个嘴碎的早给他抖出去了。 “打的就是他这种装犊子的。”于敬亭哼了声。 “你没让他看到你的脸吧?”穗子问。 “瞧不起你男人?我是那种打闷棍还被人发现的菜鸡?” 他把李有财套了麻袋后,那小子哭鸡鸟嚎的,吓得头都埋到柴火垛里了,于敬亭看不起这种怂包软蛋。 “那行,洗洗手准备吃饭吧。” 于敬亭觉得她有事儿瞒着。 “他为什么跟柳腊梅合起伙来针对你呢?” “就是我和柳腊梅之间的恩怨,他可能是想帮着柳腊梅。”穗子敷衍,想随便把他打发了。 “我觉得不是——这小子,早就看上你了。你读中专住校时,全屯都在传你俩搞对象,那时候老子就想揍他了。” “谣言是他传出去的,我没有!”穗子心里急,不知道怎么解释。 “我知道,他就是想把你名声搞臭了,想不花钱娶你,不,他是想让你娘倒贴钱给他,不过我丈母娘多聪明,怎么可能吃他这一套,当时就让我把他拽到没人的地方揍了一顿,他这才消停,主动辟了谣。” “这都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穗子大吃一惊。 她前世可不知道这些。 “都是些老黄历了,你不问我也不想说。” 于敬亭伸了个懒腰,不知道为啥,每次揍完李有财,他都身心舒畅,神清气爽。 于敬亭没有告诉穗子,当时村里传的谣言可难听了。 什么穗子跟李有财在学校钻了小树林,衣服散了一地啥的,村里姑娘被这么传嫁人都困难,要不是穗子娘足智多谋想到了这是李有财刻意的行为,穗子得吃大亏。 “他原来从那么早的时候就算计我......”穗子只觉得李有财这个人太恶心了,可着她一个人算计。 “你要觉得不解气,我找个机会再套他一次麻袋。” “先不急,看看他啥反应再说。” 这一晚,于家其乐融融,吃了排骨就跟过年似的,全家都挺开心。 李有财一宿没睡。 翻过来掉过去的琢磨是谁打了他。 首先想的就是于敬亭。 当年于敬亭因为他散播谣言败坏穗子名声就揍过他,全村也只有这个街溜子最没正事儿,可于敬亭这个人一身毛病就一点好处。 什么事都摆在明面上,打闷棍这种事街溜子觉得有损格调,上次打他可是直接就揍的。 再说他也没有得罪穗子和街溜子——起码现在没有。 于敬亭不喜欢暗搓搓下手,李有财也想不到穗子重生了,也不觉得穗子能想到他和柳腊梅合伙坑她,白天说话不还好好的? 排除了于家,李有财又开始琢磨柳腊梅。 这女人口口声声对自己一往情深的,背地里还勾搭几个男的,会不会是那些人争风吃醋? 还有赵家小媳妇、王寡妇......年代久远,他也不记得自己勾搭了多少屯里的女人了,倒也不是没个都睡,年轻时候就口头占便宜什么的,难道被她们男人知道了? 想不出得罪了谁才觉得可怕,李有财第二天顶着黑眼圈起来,刚好邻居家小媳妇来他家串门,小媳妇抱着个孩子,见着他就哭。 李有财本没当回事,可小媳妇临走时说了一句,让他心里泛起了嘀咕。 “这孩子该不会是看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我得找四婶帮着算算。” 不干净的东西! 这几个字让李有财浑身冒凉气,左看右看,就觉得家里的小破土房四处透风,阴森森,凉飕飕的。 李有财心里有鬼,越想越觉得吓人,壮着胆出门溜达,想晒晒太阳驱赶晦气。 走出去没几步就遇到杨家三小子。 “文化人,你身后有个女人!”杨家三小子叼着烟糖说道。 李有财一回头,青天白日,哪儿来的女人? “去!别瞎说!” “真的,头发这么长,长得咋还有点像穗子小婶儿?不过好瘦啊。”杨家三小子说一句就想一下。 是不是这么说来着?穗子小婶儿说了,背的好,奖励十根烟糖,十根啊!! 李有财退后一步,腿一软,好悬没摔倒。 穗,穗子?! 第20章上个态度 老于家上午人总是很多,都是找王翠花帮着算命的,王翠花在东屋忙着发财,于敬亭不知所踪了。 穗子出门就遇到抱着哇哇哭孩子的小媳妇。 “穗子,去哪儿啊?” “我去供销社,孩儿咋了?”穗子看小娃一直哭,伸手把孩子抱过来。 “别提了,我去李有财家串门,这孩子一看到李有财就嗷嗷哭,怎么也止不住,我寻思让四婶帮看看呢。”小媳妇压低声音。 “穗子,你说是不是他家有啥不干净的东西?我看李有财今天咋怪模怪样的?” “不知道啊,我跟他不熟的。”穗子低头拍孩子。 可不就是模样怪怪的么,高度近视的人摘了眼镜,看着总是有些不顺眼,更何况他被于敬亭打得胖头肿脸,孩子看了不哭才怪呢。 “那我可得问问四婶,别是有不干净的东西。” 穗子心说这不是上赶着给婆婆送生意? 找跳大神的问是不是有不干净的东西,十个有九个半都得说有。 “不用看了,你领着孩儿回去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小娃在她怀里抽搭了一会,不哭了,趴在穗子怀里睡着了,大概是哭了一路累了。 “都说穗子克亲,我看面相挺好,总笑眯眯的,不像李有财,上两天学鼻孔朝天。” 小媳妇省了找大神的费用,看穗子的背影如明月清风般顺眼。 穗子到了供销社,蹲门口等着的杨宝儿蹦跶着过来。 “穗子婶儿!”杨宝儿见着穗子就高兴,十根烟糖啊! 从杨宝儿嘴里穗子知道一切都在预料中,买了糖给杨宝儿。 这么大的孩子记忆有限,都用不到穗子叮嘱,隔半天就不记得自己说过啥了。 穗子了解李有财,他特别信这些旁门左道,一点也没有个社会主义接班人的样子。 这人前世就喜欢找人算命改风水,八卦五行,出马仙,国外那些乱七八糟的,没有他不信的。 穗子现在想来,这小子亏心事肯定是做的太多了,不止坑自己,也坑别人,心里有鬼看啥都心虚。 如果他做了亏心事,这会肯定吓得不轻,按着他的那个尿性,得找地方算算。 王家围子就俩看事的,李有财高度近视没了眼镜看不清路,不能去远地方那个,那就只剩下婆婆了。 回到自家院,穗子拎了半桶水出来。 均匀地泼院子前面的地上。 “干嘛呢?” 穗子吓了一跳。 回头看,是于敬亭。 “你走路都没有声音吗?” “离着老远就看你鬼鬼祟祟的,看邻居不顺眼想干一架?” 天冷,水泼在地上很快结冰,路过的人不注意就得摔一跤。 于敬亭发现他这看着老实的媳妇,挺能挑事儿。 “于敬亭同志,给你个艰巨的任务,一会你上房顶晒个太阳,顺便提醒好人不要摔了,坏人就不要搭理了。” “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于敬亭摸摸下巴,屯里公认的坏人,不就是自己么? 她该不会是想谋杀亲夫吧? “总之,你看着办吧,办不好就不要上炕了。”穗子把他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小娘们总拿上炕威胁老子,我是那种轻易被威胁的人?上房的梯子放哪儿来着......” 李有财来的时候,穗子正在忙活午饭。 昨天的排骨只炖了三分之一,姣姣闹着还要吃,王翠花让她再炖点。 “你咋来了——怎么弄成这样?”这一幕她在心里排练了好几次,确保万无一失。 李有财身上沾满了草棍,鼻青脸肿,额头正中间肿了一大块,鼻子淌血。 这形象出去能吓哭全屯孩子。 “我找四婶看点事儿,你家街上的冰该清了。” “我马上找于敬亭让他清理,用人的时候他不知道哪儿去了,真是讨厌......”穗子假装抱怨着往外走。 房顶上的于敬亭叼着草棍,呸一口吐在边上。 这些文化人真是,啧。 那词儿咋说来着,阴险。 李有财看到菜板子上还有穗子切了一半的排骨,心踏实了几分。 穗子如果真跟他有同样的经历,怎么可能跟没事儿人似的跟他说话? 还有心思炖排骨......话说老于家伙食真好。 穗子看李有财进了婆婆那屋,嘴角微翘,上钩了。 头皮微痛,抬头,于敬亭用花生豆砸她的头,示意她从边上的梯子上来。 穗子爬上梯子,视角不错,地上还铺了草垫子,坐着也不凉。 “叫我干嘛?” “蔫儿坏的小娘们,看他倒霉,偷着乐呢?”于敬亭斜眼看她。 “哪有。”穗子死活不承认。 “你给我上个态度,一会让你更乐呵。” “才不要。” “那我给你上个态度——”抓过来,啃~~~ 屋里的李有财哪儿知道,把他坑的很惨的一对男女,正在他头顶上公然行撒狗粮之事。 “四婶,我找你有点事。” 王翠花盘腿坐炕头,半耷拉着眼,手里捏着个烟袋锅子,看到李有财这倒霉样,眼睛一亮。 “别说话,我算算——”王翠花掐指在那叨咕,叨咕两句,烟袋锅子往炕上一放,满脸严肃。 “你要倒大霉啊,这事儿可不好破解。” 言下之意,别人看事都是块八毛的,就冲这小子跟她儿媳妇之前的传闻,肯定不够。 李有财心里有鬼,哪儿听得出王翠花是要加钱,只当是跟他心虚的事儿有关。 “四婶,你帮我算算,我是不是让啥缠上了?” “必须是缠上了。”有条件要缠,没条件,创造条件都得编出一个缠,不缠拿啥收钱? “你能看到缠着我的是男是女吗?” “女的!” 王翠花张嘴就来。 这也是行内规矩,女的看事说男的缠上了,男的看就说女的,异性相吸,好忽悠。 李有财心里咯噔一下。 “咋化解啊?” 王翠花闭着眼摇着头。 “不好办啊。” 李有财从兜里掏了张五毛的票,压炕席底下。 王翠花抬眼皮一看,哦豁? “不好办啊。” 李有财又从另外一个兜掏了五毛,再压炕席底下。 “不好——” “四婶,我身上就这么多了。”李有财脸都憋红了。 “老仙说了,你身上有个玩意,给你惹麻烦了。”王翠花睁开眼,炯炯有神地盯着李有财胸前口袋别的钢笔。 “拿来吧你。” 第21章这才是亭爷的真正水平 王翠花觉得闺女以后读书可能用到钢笔,歪打正着了。 李有财原本还不太信,一提钢笔信了。 这钢笔是穗子帮他挑的。 当初俩人在同一所学校读书,他选钢笔时刚好穗子也在买东西,他问穗子哪个好,穗子把几支笔挨个试了一遍,最后选的这支。 李有财忘不掉那个场景。 窗外的暮色洒在她的身上,那个全村最聪明的女孩距离他只有半步之遥,他想变成她手里的笔,被她握在手心。 本以为那半步很近,奈何用了一生也没跨过去。 他把她仔细挑选的钢笔别在距离心口最近的地方,眼看着她嫁给村里最混的男人...... “你在那呆了吧唧的想啥呢?拿来吧你。”王翠花勾勾手。 李有财把手搭在钢笔上,犹豫了下。 “四婶,非得要这个吗?” 这是穗子跟他关系最近的一个物件了,贴在心口,想想都是暖暖的。 “也可以留着,不怕那玩意一直缠着你,留吧。” 王翠花这一句,成功地把李有财的“暖暖的”变成“扎扎的”。 李有财以烫手的速度把钢笔甩在王翠花面前。 “这个需要让老仙送走,剩下就不用你管了。” “送走就没事儿了?” “倒也不是,还要你办点事。” 穗子在房顶,被于敬亭占尽了便宜。 这小子吃完嫩豆腐就下去了,穗子一个人在房顶往下看,一眼就看到篱笆墙了。 刚刚跟于敬亭在一起还不觉得,只剩下自己时,看着墙还是挺害怕的。 刚好李有财从屋里出来,没有急着出门,而是看向墙的方向,看了好几秒都没动地方。 墙和他同时映入穗子眼帘,恨意越发强烈。 对这个跟她有血海深仇的李有财,穗子一直压抑着自己。 没有弄清楚他来历之前,她不会冒然出手,在真相出来前,她必须要忍。 痛苦的回忆将她的内心撕开一个巨大的裂口,穗子快要窒息了。 就在穗子忍得难受时,底下的情况发生了变化。 李有财刚走出于家的门口,一条腿从边上探过来,高度近视的李有财被绊了个狗吃屎。 李有财爬起来,就见于敬亭叼着个草棍,双手环抱靠在草垛上。 “你干什么?!”李有财又疼又气,冲着于敬亭吼。 于敬亭掏掏耳朵:“没事汪汪啥,老子又不是吕洞宾,咋地,你找我娘认了二郎神当主人就跑出来冲我乱叫了?” 翻译过来,你这个瘪犊子玩意好像一条狗。 “我走我的路,是你过来绊我的!” “那咱俩就要说道说道了,我给我家狗准备点吃的,你一脚踩上了,影响了食物的美观,狗都不稀罕吃了,我替我家狗揍你,咋了?” 于敬亭比来比地上。 李有财这才闻到一股不好的味道,低头一看,好家伙,脚上踩了一坨......!!!! “于敬亭!你缺不缺德?!有主动喂狗吃这个的吗?” 这不就是想找茬揍他一顿么!!!! “哎呀,都说狗改不了吃屎,你也改不了欠揍!你跟谁嗷嗷呢?老子不把你插地上,你就不知道自己是个植物人?!” 于敬亭一拳,正中李有财脸,接着一屈膝,用膝盖怼了他的肚子,直接把人放倒。 “当年我咋说的?让你特么的离穗子远点,你倒好,巴巴的送上门,咋的,看别人媳妇有瘾?老子说没说过,你敢打她主意,见你一次打一次?” 于敬亭噼里啪啦一通揍。 媳妇那又是泼水结冰又是打闷棍的方式,简直是限制了他的发挥。 作为王家围子第一猛男,纯爷们真汉子,能满足只打闷棍泼水吗?! 前面那些跟他个人风格严重不符的,都是媳妇教唆他的,真正的汉子,只能用拳头来解决问题。 对于敬亭来说,再也没有什么方式比直接揍一顿更解气的了。 套什么麻袋,问过麻袋愿不愿意套那么脏的一个大头了么! “我是来找你娘的!!!”李有财哪里是于敬亭的对手,抱着脑袋喊道。 “找你个大奔儿头!你今儿不给老子道歉,老子就把你门牙敲掉了!” 李有财遇到这种糙汉一点辙没有,为了少挨点打,只能麻溜地道歉。 “亭哥,我错了,我不该不跟你打招呼就过来打扰你们的,我对你媳妇真没意思,你放了我吧。” 于敬亭这才松开拽着他衣领的手,朝着地上吐了一口。 “呸,身为老爷们活的一点血性都没有,老子要是活成你这鸟样,早就撒泼尿给自己淹死了,还不快滚!” “是是是,我这就走。”李有财灰溜溜地一路小跑。 心里却是无比踏实,这才是于敬亭正常的处事风格,之前套他麻袋的,果然不是于敬亭。 等跑离了于敬亭的视线范围,李有财才停下,拽了拽被于敬亭打皱的衣角,挺直了腰杆,清高地吐了一口。 “狗东西跟我厉害什么,总有天让你跪下来喊我爹。就冲着他这个粗鲁的德行,穗子早晚吓跑!” 于敬亭收拾完碍眼的,冲着房顶的穗子飞了个眼。 “开心了不?咋样,哥哥说没说让你更开心?” 这不比泼水什么的,来得痛快多了? 穗子那点害怕被他这么一闹都没了,全程看得眼睛都不炸,唯恐错过精彩细节。 于敬亭动手时,她觉得自己肾上腺素飙到了极致,看得热血沸腾,小脸都红了,就差拍手喊个好了。 他做的事,都是穗子想不到更做不出来的,看着就跟夏天吃了冰淇淋一样,通体舒畅。 “嗯,还行吧。” 穗子从房顶下来,于敬亭拿着铁锨把门口被李有财踩的那些玩意清理走。 “站门口当门神,不冷?”见她还站在门口不动,他问。 “你脸上沾东西了,过来一点。”穗子勾勾手,他把脸凑过去,腰微弯,方便她够得到。 吧唧。 凉凉的香吻,落在他的脸上。 亲完就要跑,这哪儿跑得掉啊。 于敬亭抓着她,刚想按在门上亲一口,门从里面被推开了。 穗子的后脑勺被门撞了一下,于敬亭的鼻子被穗子的脑门碰到,两败俱伤。 “你俩跟傻狍子似的站在外面干啥呢。” 第22章母慈子孝大合唱 于姣姣站在门口,手卡在腰上,眼里闪过一抹狡黠。 “皮子又紧了?哥给你松松。”于敬亭鼻子被媳妇撞得很疼,拿妹妹撒气。 姣姣对他做鬼脸。 穗子在边上看着他和妹妹贫嘴。 “于姣姣,滚进来!”王翠花的咆哮从屋内传来。 “哥救我!” 姣姣跳到边上空大酱缸里,于敬亭飞快地拿东西盖上。 刚弄好,王翠花拎着鸡毛掸子杀气凛然的冲出来。 “小兔崽子呢?” “跑了。”于敬亭一看就是经常掩护妹妹。 王翠花拿着鸡毛掸子抽他。 “你就护着小兔崽子吧。” “弹灰呢?一点也不疼,来,帮我把这边也弹弹。”于敬亭转了一边,冬天穿棉袄,鸡毛掸子打断他都不疼不痒的。 王翠花金鸡独立,要拖鞋拿鞋底子抽他。 “娘,消消火!因为啥啊?”穗子忙拦着,还不忘白了于敬亭一眼。 坦白说,他真是个欠抽的人。 “你瞅瞅,这丫头书包里藏了啥!” 王翠花领穗子进屋。 炕上摆满了作业本,一点作业没写,画满了表情各异的小动物,画的还挺生动。 穗子随手拿起缺了本皮破破烂烂的语文书翻了两页,全都是涂鸦。 绘画天赋挺强,李白头像让她改成张牙舞爪翻白眼,歪七扭八的在边上写了于敬亭三字。 数学书也是一样,除了没有课堂笔记,各种插画一应俱全。 于敬亭从穗子手里接过妹妹的书,翻了翻,点头。 “这不画挺好?”还不忘拿笔把自己的名字涂掉,写上于姣姣的。 这不是拉架,是拱火的,王翠花又要喷火了。 “送她读书是让她去画小人的?数学5分,语文零分,还敢藏期中考卷,骗我说考试成绩没下来,哎呀,我上不来气了。” 穗子心疼地看着婆婆,这的确是很让人愤怒的事儿,正准备劝几句,就见于敬亭把书放炕上一扔,嗤笑。 “不如我呢!” “你当年考多少?”穗子跟他同岁。 她上学早,比他早一年,于敬亭勉强读到初一就不念了,上学时,穗子和他都是经常上操场讲台的人物。 穗子是学生代表,每周升旗仪式也是护旗手,学霸的典型。 他......上去做检讨的,全校出名。 打架斗殴砸玻璃打老师啥坏事都做。 “我跟她这么大时,数学都能考20多分呢,谁跟她似的,5分,哈哈哈!” 学渣对学沫发出无情地嘲笑。 学神沉默。 这一刻,穗子跟教这兄妹俩的老师产生了共情,老师们不容易啊。 于敬亭跟个老干部似的背着手,沿着炕沿踱步,点评妹妹的考试成绩。 “我早就教育她,考完了不要藏试卷,多傻?” 穗子狐疑地看着他,这家伙还有教育妹妹的觉悟? “偷老师的红笔,这5前面加个9,0前面加个10,这丫头连分都懒得改,太不孝顺了!” 王翠花刚消下去的火腾地上来了,咣咣就踹。 “你也教不出啥好饼!你当年就是这么糊弄我!现在又让你妹妹糊弄,她以后嫁不出去,你就养她吧!” “多双筷子而已,又不是养不起。” “娘,别踹了。”穗子拉架。 “嘿,我媳妇心疼我。” “他皮厚还有棉袄,踹也不疼,娘,我给你拿铁锨。” “???”于敬亭发现这小娘们学习能力真强,学坏特积极,都会给娘当狗腿子了。 “看你就心烦!”王翠花对着儿子恶龙咆哮,扭头拽着穗子的手,“不要靠近傻狍子,省得他身上傻气传给肚子里的我小孙,晚上跟娘睡。” “听娘的。”穗子一副低眉顺眼小媳妇的模样,低着的头嘴角微微翘。 她也不想跟于敬亭这个大坏蛋睡一铺炕。 这么大的小伙子火力正是壮,没轻没重的厚脸皮,伤着孩子怎么办。 于敬亭听到他又要被剥夺上炕权,这可不干了,转身出去,一分钟后,院里传来于姣姣的尖叫声。 “于铁根!你不是个好饼!你为了女人出卖你亲妹妹!” “考零分还有理?去,给娘道歉去。” 刚刚还浑身闪耀着好哥哥光芒的男人,为了跟媳妇能睡一铺炕,毫不留情地把妹妹推出来。 把媳妇拽出来,妹妹推进去,门一关,王翠花的咆哮和姣姣的哭喊交织成一首母慈子孝大合唱。 穗子怕婆婆把小姑子打坏了,想要进去拦着,被于敬亭死死地按在怀里。 “别拦,拦不住,这丫头这顿打不挨完,家里消停不下来。” 这会家家户户养孩子都粗糙,大道理也不会讲,不听话就揍一顿,姣姣这种藏考卷隐瞒成绩的行为,已经够得上笤帚嘎达五分钟处理了。 穗子透过门上的小玻璃往里看,王翠花一通笤帚乱舞,大部分都抽在炕沿上了,落在孩子身上没几下。 姣姣哭得声嘶力竭,雷声大雨点小,时不时还要拿眼睛偷看亲娘的反应,甭管抽没抽到都嗷嗷喊。 于敬亭双手环抱在那倒计时。 “娘骂完姣姣不争气,差不多该哭爹死太早了——” “她爹啊!你这死鬼怎么走那么早?把我一起带走多好!” “哭一分钟左右,再骂几句。” 一分钟后,咆哮如期而至。 “完事了,收工,雨过天晴了。”于敬亭听到里面没动静了,拍拍穗子,习惯就好。 穗子揉太阳穴。婆婆这种看似严厉的教育方法不能说一点用没有,只能说,没多大意义。 王翠花开门,果然如于敬亭说的那般,和颜悦色,一副啥都没发生过的模样。 姣姣趴在炕沿上喜滋滋地摆弄她的新钢笔,泪水还没干的小脸上,哪有一丁点对错误的反省和认识? 穗子看不下去了,她得出手了。 晚上,趁着别人不注意,穗子溜达到正在画小人的姣姣身后,状似无意地问姣姣。 “姣姣,你长大后想做什么?”教育娃,要从树立理想和正确的三观开始。 “当二神!”姣姣特别骄傲地说。 穗子凌乱。 农村跳大神的一般是俩人,一个大神一个二神,大神负责跳,二神负责说事儿。 王翠花就一个人,不算很标准。 “明年我就不念了,回来给娘当二神。” 第23章破案了 “老师说我这资质,最适合女承母业回来当大神。” “胡说!”穗子生气了。 为人师表,实在不该。 “不对吗?我娘多厉害,一个人能养我和我哥俩。” 在孩子眼里,体面的工作就是能吃饱肚子,殊不知这话从老师嘴里说出来,带了歧视。 “娘是厉害,咱们以后要好好孝顺她,可我觉得娘更希望你好好读书,考大学。” “读书有啥用,我要跳大神!你学习那么好有啥用,还不是嫁给我哥?” 姣姣坚持理想并给穗子补了一刀。 是夜,姣姣听了穗子的睡前故事,躺在香喷喷嫂子怀里睡着了。 她嘴上抵制穗子,身体却很诚实,睡着了都得拿手搂着,这习惯跟她哥倒是一样。 “娘,没睡?” “咋?”王翠花还在品儿媳妇讲的小美人鱼,唾弃巫婆太坏。 一点也不为群众解决困难,漫天要价,坏得很啊。 “姣姣跟我说,她要辍学回来给你当二神。” 往翠花如诈尸般坐起来,想给姣姣弄醒揍一顿。 “您别生气,这么大的孩子有点天马行空的想法也是正常,能不能让我教教她啊?” “那感情好,我也不求这丫头能跟你似的当个中专生,好歹初中读完......” “初中肯定不够,将来要考大学的。” 现在中专吃香,再过些年就不认了,还是要大学学历才有用。 “就她?呵!” “我有办法带好她,只是有个事儿想跟你商量。” 于敬亭孤独地躺在西屋,耳朵竖得老高,听不清那娘俩叨咕的啥。 好容易那屋没了动静,于敬亭噙着贼笑起来,想去把媳妇抱回来,刚坐起来,门开了。 穗子摸黑过来,走到炕前就被埋伏在边上的于敬亭搂着腰,他力气大,直接把穗子按在炕上。 “就知道你得想我!”他得意地笑。 穗子忍着翻白眼的冲动,这家伙哪来的自信? “我找你说事的。” “大晚上的,不睡说什么?” 睡,在这自然用作动词。 于敬亭觉得这小娘们话忒多,直接把嘴堵上得了。 “关于李有财。” “草!”于敬亭没了兴致。 穗子凑过来趴在他耳边嘀嘀咕咕。 “真的假的,大半夜的他不睡觉能跑咱家?”于敬亭不信。 “咱娘给他算,说他的灾星在西边,得过来烧纸才能化解,咱家刚好在西边。” 王翠花让李有财在凌晨拎着纸到西边烧一下,霉运自然散。 这套说辞不止王翠花,别的地方大神也常用。 在穗子看来,这些人用的这些说辞就好像填空题似的,换个关键词能糊弄到不少人。 穗子一整天都在装神弄鬼发动群众吓唬李有财,灾星的方向在西边,也是她暗示王翠花说出来的。 “咱们是西边第三家,前面还两家呢,你怎么知道他非得跑咱家墙外面烧?”于敬亭不信。 “我这不是赌他心虚么。” 如果李有财跟自己有一样来历,他肯定对于家西墙格外心虚,她装神弄鬼铺垫了这么多氛围吓唬李有财,就是要看他会不会来墙这烧纸。 如果李有财真的来了,那他一定是重生回来的。 今生这堵墙跟他并没有什么瓜葛,前面还有两家,他没必要冒险来这里。 这就叫做贼心虚。 于敬亭不认为李有财会来。 他白天把李有财打成那个熊样,依那小子的尿性,以后看着他家巴不得绕着走,怎能上赶着过来? “要不,咱们赌一局?我赌他会绕过咱家,我要赢了,你就让我......嘿嘿嘿~”他贼笑。 这两天都要憋疯了,偏偏他娘看得紧,穗子又只让摸不让碰的,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不利用才怪呢。 “行啊,那我要赢了,你得答应我件事。”穗子挺痛快的答应。 于敬亭觉得自己稳赢了,手搭在裤腰上,拽着橡皮筋来回弹,恨不得现在就品尝一下胜利果实。 这不赢定了? 穗子脱鞋上炕,拽着他一起坐在床边,掀开窗帘一角往外看。 漆黑的夜,家家户户都关灯,啥也看不到。 于敬亭凑到穗子耳边,咬人家小巧的耳垂那骚话,手也不老实。 “你就直说吧,是不是想你男人想的扛不住了,故意找个借口送上门来?这文化人就是会玩啊......”说完还不怀好意地舔舔嘴角,就喜欢这么主动的小姑娘。 穗子被他咬得耳朵麻簌簌的,这家伙就跟个大型黏皮糖似的,贴她身上不下来。 不知道李有财啥时候能来,倒是听着他呼吸越来越沉,就怕这家伙脑袋里的海马体被海绵体代替了,穗子赶紧找点话转移他的注意力。 “你为啥不叫于铁根了?” 老于家这一代家谱男孩都是铁字辈,他上小学时还叫铁根呢,上初中突然改了个文绉绉的敬亭。 “呵,还以为你一直不问呢。”这不撞他枪口上了? 于敬亭放下吃人家豆腐的爪子,带点小骄傲地仰头。 “不知道了吧?我这可是出自李白的诗,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表达了我怀才不遇却又无比坚定的性格。”上学语文从没及格的男人,这辈子唯一能背下来的诗就是这个。 就憋着一口气等她问呢,可算是逮到机会了。 “谁教你的?”这村里还有这么有文采的人? 关键是,他一个街溜子,有啥怀才不遇的? 就着窗外的月光,于敬亭看到她黑白分明的瞳仁里写满了怀疑,本想吹吹牛装一把文化人的,穗子突然想起来了。 “我那本唐诗三百首,你偷走的!你还撕下这一页!!!!” 破案了,偷书贼——不,撕书贼找到了! 她娘是知青出身,从小就给穗子进行了素质教育,穗子有本唐诗三百首每天都要背一首。 有天离奇失踪了,再出现时,这一页就被撕下来了。 穗子刚好背到那,暗搓搓的气了好久,原来是他! “不撕下来拿啥上户口,我又不记得这俩字怎么写,笔画那么多.....你什么眼神?!老子改名还不是为了你——草!” 这小娘们有毒,总能被她套出他心底的秘密! “为我?我怎么不记得?”穗子还想追问,忽然,院子里的狗嗷嗷叫了起来。 来了。 第24章你的遗憾是什么 狗叫了几声不叫了,穗子心如鹿撞,焦虑不安。 等待结果的这几秒,焦虑而漫长。 终于,点点火光透过篱笆上的漏洞传了进来,伴随着于敬亭的植物问候声,穗子心里悬着那把剑重重地落了下来。 五脏六腑拧着疼,她抑制不住身体微微的颤抖,想到被李有财从山上推下来时的那种恐惧。 从李有财异常的反应里,猜到他也可能重生了。 证实猜测后,穗子发现自己之前做的心理建设全都无效了。 她心底充斥着愤怒、不甘、狂躁,手刃仇人的念头恣意生长。 巨大的恨意排山倒海般袭来,恨意如绷紧的弓,恨不得马上将李有财这个狗东西万箭穿心。 “草,这个烂人还真敢来?”于敬亭骂骂咧咧的声音将穗子从恨意中唤醒。 “你在屋待着,我这就教他做人去。”不给李有财屎都打出来,他就不回来! 穗子的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微微发抖却充满了力量。 “不要去。” “???”于敬亭不明白。 白天时,她不是看他揍李有财很开心? 这送上门挨揍的,怎么还不能揍了? “不要去,千万不要,不要......”穗子说这句已经用尽了浑身的力气。 于敬亭刚想问,却见月光笼罩的穗子,面无人色,死死地咬着唇,呼吸急促,额头有大颗的汗珠渗出,唇都被她咬破了。 “媳妇,你怎么了?!媳妇!”于敬忙搂着她,用手掰她的唇。 “不要去......不要让他发现我们看到他了。”穗子说完这句晕过去了。 巨大的情绪刺激超出身体负荷,在恨意包围下做出理智判断,阻止于敬亭出手,凭的是过人的自制力和前世磨砺出来的历练。 她知道怎么做对全局最好。 于敬亭看穗子晕过去吓坏了,忙去东屋摇醒王翠花。 王翠花也吓得够呛,就怕穗子有什么事,她留下照顾穗子,于敬亭出门找屯里大夫。 李有财蹲在老于家西墙烧纸,这地方对他来说不仅是伤心地,也是个恐怖的地方,强壮着胆边烧边小声嘀咕: “穗子啊,前世我是欠了你一条命,可这不都过去了吗?人要向前看,不要总盯着过去那点事,你怨恨我就得成怨鬼,你也投不了胎,何苦?” “赶紧投胎去吧,我给你多烧点纸,咱们之间就两清了,你放心,我这辈子我会好好待这个时空的你,一山不容二虎,这还有个穗子呢,你留下有什么用?” 念叨前几句时,李有财还有点愧疚心,毕竟他欠了穗子一条命,可往后念,李有财越念越生气。 “你要答应跟我处对象,我能杀你吗?你自己想不开怪谁?” “识趣就自己投胎,我还能多给你烧点纸钱,你还在这让我倒霉,我就找道士收了你,让你生生世世做鬼!” 残存的火光照得李有财表情狰狞,一阵风吹来,卷起烧了一半的纸钱贴在李有财的脸上,烫得他跳了起来。 老于家的灯亮了,前一秒还对着火堆较劲的李有财吓坏了,唯恐自己被发现,忙用脚把火踩灭。 对看不见的“鬼”威胁恐吓的李有财,见了活人却怕得要死,尤其是看到于敬亭,更是如耗子见了猫,他没办法忘记自己前世死得多惨,都是拜于敬亭所赐! 于家门开了,于敬亭匆忙地出来,边往外跑边穿棉袄,李有财趴在暗处小心地看着,大气都不敢出。 “别忘了让王明把药箱子带过来!”王翠花跟出来,对着于敬亭的背影喊道。 “知道了,你回去照顾穗子吧!”于敬亭的声音从远处传回来,一句话的功夫人都跑出去老远,足可见担心。 李有财反应过来了。 王明是屯里唯一的大夫,这大半夜的找大夫,肯定是穗子病了。 等王翠花进屋了,李有财才站起身,看着熄灭的火堆,吓了一身冷汗。 “看来四婶算的真准,我这边烧纸,那边穗子就有了反应,这博大精深的玄学,果真不能不信啊。” 说罢将没烧完的纸钱收起来,随便点火烧完,对着残灰毫无敬意地拜了拜。 “穗子啊,你放心投胎去吧,我这辈子就是悔过来的,我一定好好待这个时空的你,你保佑我快点跟你结婚吧,我不嫌弃你跟于敬亭睡过。” 又是一阵风吹来,残灰卷得到处都是,像是嘲讽,又像是不屑。 穗子迷迷糊糊的看到了她死前的那一幕。 “穗子,你这辈子有什么遗憾?”山里,李有财问穗子。 “没有。”穗子回答的有些迟疑和不确定。 她事业做的不算大,却也是车房俱全经济自由,手里面有几十个员工。 踏实做人,夯实做事,兢兢业业的履行着企业家的社会使命,拥护上级政策,合法经营纳税,是员工嘴里的好老板,养子心里的好母亲。 这看似完美的生活,却总是少了什么。 每天醒来都异常的疲惫,医生说她的抑郁症已经很严重了,所以她把公司团建选在了山上,想借着大自然的力量洗涤疲惫的心。 “你缺个男人,你看我怎样?”李有财说话时一直吞口水,眼里更是闪过算计的光芒。 “这个问题我已经回复你很多次了,我跟你这辈子都不可能,而且,我不需要男人。” 男人能做的事,她能做,男人做不到的事,她也能做。她一个人也可以生活的很好。 如果李有财继续这样执迷不悟,她会考虑将他从公司踢出去。 视线落在山间一角,那里有好多榛子树。 遥远的记忆片段浮上心头,她唯一有过的短暂婚姻里,她丈夫摘了一大兜子榛子给她。 新鲜的榛子仁脆脆的,穗子看到榛子树就想起了于敬亭,好模糊的一个身影。 “有财啊,你还记得于敬亭长什么样吗?”她都记不得于敬亭长什么样了。 身后鸦雀无声,穗子转身,她看到了李有财狰狞的脸。 他用力地推她,穗子猝不及防身体腾空。 “你去死吧,我会把你的骨灰带回于家祖宅,想看于敬亭,我就让你看个够!他找你那么多年你知道吗?你不知道,你这个冷血的女人,心里除了你自己,还有什么?” 第25章棺材板压不住 穗子的梦杂乱且冗长。 梦完了死前的情景,又梦到做鬼时坐在祖宅墙头。看着院外的树叶黄了又绿,盼着于敬亭一年一次回祖宅。 她活着的时候想不起来长什么样的男人,在她死后却是刻骨铭心。 梦里的穗子,心里满是仇恨,就想着拽着李有财一起下地狱,要用各种办法让李有财不得好死。 现实,已经接近凌晨两点了。 于家母子披着棉袄,站在炕前,焦虑地看着穗子。 这会太晚了,村里交通不方便,没办法去医院。 村医过来看,也说不出个一二来。 穗子是孕妇,不敢用药,更不敢针灸,眼看着她发烧说胡话,只能多盖被,把炕烧热点。 “这嘀嘀咕咕说啥呢?”于敬亭这会心就跟炉子上烤糊的土豆似的,急得不得了。 听穗子一直说胡话,就把耳朵凑到她嘴边。 “娘,她咋一直说什么遗憾?” “嫁给你这不着调的玩意可不就是遗憾么。” 王翠花煮了个鸡蛋剥了皮,在穗子身上滚来滚去。 能想到退烧的法子都用了,也不见有效果。 科学用到头没辙,那就要琢磨玄学了。 “说不定穗子是吓掉魂了,我跳一段看看能不能给跳起来。”王翠花说着就要找她的手鼓去。 于敬亭忙拦着。 “你可快消停点吧,一点用没有,好人都得给吓出毛病来。” 王翠花也知道自己那一套都是糊弄外人的,自家人摊上事儿是不能那么搞。 “烧报纸吧,再拿个铁勺子来。” 村里如果有孩子受惊,要么在孩子头顶烧一小条报纸,要么拿着铁勺站在门前敲门框,据说能把吓到的孩子“魂”找回来。 王翠花双管齐下。 好不好用不知道,祖祖辈辈都这么传。 “陈涵穗回家了!”王翠花站在门前敲门框。 于敬亭站在炕前烧报纸。 梦里的穗子听到了这嘈杂的声音,眉头越皱越紧。 报纸上的油墨遇到火,烧出特殊的味道,伴随着王翠花一声声互换她回家的声音,梦里陷入黑暗的穗子脚下出现一条路。 光和希望撒满黑暗,心里的困惑骤然解开。 她行万里路读万卷书,却少了一抹人间烟火,这就是她最大的遗憾。 在她坐在于家祖宅墙上,看到于敬亭每年都等她回家时,心里一直是悔恨的。 年轻时,没有足够的勇气面对多变的人生,选择了逃避,事实证明跑错了。 换个角度看世界,她最想把握住的,就是这满是眷念的烟火味。 淡淡的人间烟火,像是烧猪毛似的感觉——猪毛?! 穗子觉得这烟火味太像过年杀猪时燎猪毛的味儿了,越闻越觉得真实。 “我×!你把穗子头发烧着了!!!!” 王翠花拎着铁勺砸于敬亭,于敬亭手忙脚乱的把火捏灭。 他站在炕前烧报纸,掉下来一小块,把穗子头发烧了一小块。 还好没烧到肉,可是有一边短了一截,太明显了。 “她醒了不得把墙哭塌了?!”于敬亭看着惨遭“毁容”的媳妇,慌得一批。 “娘,你回头告诉她,是姣姣做的吧?她看到了肯定不跟我好了。让她挠姣姣去吧!” 吵吵闹闹的声音听在穗子耳朵里,却是踏实的人间纷扰,真好。 “姣姣有你这个哥哥,太倒霉了。”穗子睁开眼,沙哑道。 “醒了!”于家娘俩异口同声,脸上惊喜的表情如出一辙。 这真实的关切,写在了脸上,看在穗子眼里,心里空下来的那块被填平,不安躁动的心也沉淀了下来。 她有人关心,有人在乎,不再是一个人了。 “渴了。” 于敬亭忙把准备好的杯子递过来,穗子一口气灌下,水还温着,加了一些糖,甜甜的。 刚放下杯子,王翠花端过来一个碗。 “吃点桃罐头。” 北方特别相信桃罐头治百病。 家里有生病的小孩,开个桃罐头,一罐解千愁,平日里都舍不得吃,为了穗子存货都拿出来了。 穗子其实不想吃,可于家娘俩看她的眼神,就像是等着肥猪出圈的饲主,眼里写满了快快吃,快快好,不吃都不行。 吃了两个,王翠花心满意足地收碗。 “睡吧,明儿起来啥都好了。” 不知是想开了,还是神奇的桃罐头发挥了它的魔力,穗子不难受了。 她的新生活刚开始,李有财那个狗东西不配她拿美好的未来去换。 她必须要冷静保持理智,用光明磊落的手段让李有财付出代价,同归于尽他不配。 她要是死了,就没人能管得住于敬亭了。 也吃不到充满人情味的桃罐头了...... “你不睡觉杵在那干吗?” 穗子看于敬亭背对着她站在炕前,背影特别忧郁。 “你那头发......那啥,我不上炕了。” 自知“罪孽深重”的于敬亭忍痛放弃了上炕权,他都不敢看穗子现在啥表情—— 声明一下,他可不是怕老婆的那种没出息男人,这不是大晚上的,怕她把邻居们哭醒么。 这色厉内荏外强中干满脸心虚的模样把穗子逗乐了。 “行了,我不怪你,上来吧。” “咦?你不是很宝贝你的大辫子?” 她每天都要梳很久的头,这一头黑发也真是好看,乌溜溜的,跟黑缎子似的。 “头发还会再长出来嘛,人要向前看。” 于敬亭总觉得她似乎在暗示什么,像是一语双关。 可文化水平限制了他对穗子的“阅读理解”。 穗子的烧彻底退下来了,躺在于敬亭的手臂上,了无睡意瞪着黑漆漆的天花板。 于敬亭伸手摸了下她的大眼睛,知道她没睡,脑子里突然浮现一句话。 “你瞅深渊时,深渊也瞅着你。” “谁教你的?!”看不出来,他还是个哲学家? 这不是尼采的《善恶的彼岸》吗? 虽然是东北话版的......但的确是那个意思啊! “我丈母娘啊,她说过一次,我就记住了,不过我觉得这词儿不太合理,正常的对话应该是,深渊问你,你瞅啥?你说,瞅你咋地!然后你和深渊打了一架,你这小体格子肯定打不过啊,最后还是我朝着深渊撒了一泡尿,咱赢了。” “......尼采的棺材板压不住了。” 第26章夸出偶像包袱来了 “尼采谁?” “写这句话的作者。” “不是我丈母娘说的?” 不是丈母娘,那就要骂一骂了。 “这作者脑袋有病。干点啥不好,非得瞅深渊,闲得蛋疼?活腻的人才往悬崖边上站,就算是撒泡尿也得远离危险区域,站悬崖顶上呲尿,摔下去怎么办?” 穗子长叹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可闭上眼睛一琢磨,这看似粗鄙的话,竟挺耐人琢磨的。 “我明白了。” “啥?”于敬亭不安分的爪子正跃跃欲试,不让他放进去,摸一下总行吧? “你想表达,不要用错误的方法去对付错误的事或是人。这点跟作者表达的意思是一样的,不,你境界更高。” 王家围子第一才女,阅读理解满分的强大存在。 他那番悬崖撒尿论,到她嘴里衍生出深刻思想。 于敬亭对着空气做了个抓握的动作,就想摸一下,境界咋还高了? “那些伤害过我们的人,做的最可恶的事,不只是伤害我们,而是他们企图把我们变成跟他们一样的人,跟坏人纠缠久了,我们也会变成坏人。” 穗子堵塞的思路,被他三言两语打开了,豁然开朗。 “你用了看似粗俗的撒尿,表达了深邃的内涵。” “.....”咋内涵?尿频尿急尿不净? “以恶制恶不可取,以光明磊落的手段降维打击,这才是我们要做的。” 穗子格局打开,热血沸腾。 灯亮了,于敬亭手搭在她额头上。 “烧了?”烧到说胡话了!!! “我没烧!我想明白一些事!”穗子俩眼亮晶晶。 她不要被困在仇恨里,不要变成跟李有财一样阴险卑鄙的人。 她要光明磊落以批判的眼神怜悯李有财肮脏龌龊的灵魂,她要亲手把李有财送进监狱,他回来又如何! 前世的仇今生报,把李有财送进去啃窝头就是她阶段性目标。 “敬亭,我发现你是个有深度的人。”穗子只觉得穿着跨栏背心和大裤衩的男人,在灯泡下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连腿毛都是智慧的象征。 神奇卓异非至人,至人只是常! 这放荡不羁的形象,洒脱不失高度的思想,不就是隐藏民间的草根哲学家么? “你才发现?”于敬亭膨胀了。 “以后咱们多说说话吧,我发现你不是不尊重女性的臭男人。”穗子闭着眼靠在他的身上。 被强行“阅读理解”安排了许多不属于他的品德,正常人早就脸红了。 于敬亭就不是个正常人。 “你这话说的挺对,闲着没事别总琢磨瞅深渊,你多瞅瞅我。” 规规矩矩地搂着腰,强忍着往上捏两下的冲动,可不能乱捏,要捏也得等她睡着了——到底是被夸出了好男人的偶像包袱来了。 转过天。 王翠花觉得这罐头好用,派姣姣挎着小篮子去供销社,打算再屯一罐,以备不时之需。 “姣姣!” 李有财叫住姣姣。 “你嫂子是不是病了?” “这么关心我嫂子啊?我告诉我哥去。” “哎,别去!这个给你。”李有财掏出一块喔喔奶糖,姣姣眼睛都亮了,伸手就要抓。 “你先告诉我,你嫂子这两天有啥不一样的地方吗?”李有财攥着拳头,不让姣姣拿糖。 他昨晚烧了纸,觉得送走了穗子的魂儿,心里还是不踏实,想着从于家最小的孩子下手,打探情报。 “你说的是啥?”姣姣问。 “她还哭不哭?” “哭不哭关你屁事?” 李有财一时语凝,心里骂,老于家的小崽子真烦人,长得跟她哥那么像,性格也是,这张小破嘴,刀口无德,怪不得前世她被人拽玉米地嚯嚯了,活该! “你嫂子总跟我说,你哥打她骂她,她在你家可难受了,我是她同学,当然要关心一下。” 李有财故意编造谎言,盼着姣姣把这话传到于敬亭或是四婶耳朵里。 就是要让穗子在于家越来越难受,这样他再出面勾搭一下,穗子一定能跟他走,离开那个虎狼窝。 “一块糖?我不说,这可是我哥和我嫂子的事儿,我是那管不住嘴的孩子?” 李有财一咬牙,又掏出一块。 “就这么多了,你告诉我吧,为了你哥和你嫂子好。” “我嫂子还是那样,今儿早上还哭了,让我哥好通骂。” 李有财放心了,女强人穗子是不可能哭鼻子的,会哭鼻子的一定是年轻时的胆小胖穗子。 把糖递给姣姣,叮嘱。 “以后你嫂子跟你哥有点什么事你就告诉我,我给你买糖。” “行,两块。” 等姣姣走了,李有财冷笑,熊孩子太好糊弄了,两块糖就收买了。 这糖原本是五块。 他重生的那天,拿出三块收买村里的孩子。 按着前世的轨迹,柳腊梅带着穗子去医院,于敬亭发现她不见找过去,把穗子吓跑了。 那天,李有财重生了。 他在村里来回溜达,内心狂喜,感谢老天给他重来的机会! 晃悠到老于家门前,被刚要进家门的于敬亭盯上了。 于敬亭看他鬼鬼祟祟的,怀疑他想勾搭穗子,一路跟着李有财想找机会揍他。 路上又遇到个跟于敬亭不对付的,话没说两句,那俩人动起手来了。 李有财在边上急的不要不要的。 历史因为他的无心之举发生了改变。 李有财笃定,于敬亭如果不亲自到医院看着穗子流产,他是不会砸医院的,不砸医院不被抓,穗子就不能跑了。 拿糖收买孩子,通知于敬亭去医院,谁知道于敬亭速度那么快,飞着就去了医院....... 穗子的孩子竟然没流掉。 历史暂时有点变化,李有财却觉得一切都在掌握中。 姣姣已经被他用糖收买了,还怕没机会让穗子的孩子流掉跟他走? 姣姣捏着糖,边走边翻白眼。 “两块糖就收买我?白雪公主她后妈就是这么糊弄白雪公主的,呵。回去就把糖给我哥看看有没有耗子药!” 睡前故事没白听。 穗子怕姣姣跟故事里的公主学傻,讲完故事特意叮嘱了两句。 坏人给的东西不能乱吃,坏人问东就说西,不要学白雪公主,嘴馋人傻在作死的道路上反复横跳。 姣姣记住了,都用李有财身上了。 第27章这逐渐增温的感情呦 姣姣进屋,吓傻。 穗子手起刀落,将原本快到腰的两根大辫子剪下来。 她现在的头发,将将碰到肩膀,勉强能梳个小揪揪,没了这两根大辫子,整个人都清爽了。 “你......不心疼?”姣姣摸摸自己的俩小犄角,谁要动她的头发,她就咬谁。 嫂子这么长的头发,说剪就剪了? “恩,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穗子前世就留的短发,干练省事儿,没什么不习惯的。 于敬亭昨天烧报纸不小心烧了她一大截头发,辫子继续留下去也是一边长一边短,不如都剪短了。 “回头卖了,给你买排骨吃。”穗子把剪下来的辫子收好。 姣姣以为是她总嚷嚷吃排骨,给嫂子整急眼了,只能卖头发换钱,红着眼看穗子,憋了好半天。 “其实我不吃也行......” 纠结的小表情逗笑了穗子。 “那咋办啊?不吃也剪了,接不回去啊。” “那我......我帮你喂猪,我还会喂鹅,反正我不欠你。” 穗子眼弯弯,不去拆穿小丫头的倔强。 于敬亭挑着两桶水回来,殷勤地把水缸装满,看到穗子短发的模样,大受打击。 这兄妹俩受刺激的表情都一样,都觉得穗子剪头发是因为自己。 “我去劈柴。”于敬亭心虚。 “我去喂猪!”姣姣也心虚。 穗子拽着于敬亭。 “我这发型好看吗?”穗子问。 “好看。”于敬亭昧着良心说,比狗啃的好不了多少,她剪发水平真不咋地。 “你撒谎时,眼睛眨特快知道吗?”穗子把剪刀和木梳塞给他,“帮我修一下,修得齐一点,我就原谅你。” 于敬亭小心翼翼地帮她修边,他剪的很慢,温热的大手时不时擦过穗子的脸颊,笨手笨脚,轻拿轻放。 “哥,你有点像啥呢......”姣姣歪着头想了下,找到了非常合适的形容词,“手捧豆腐的狗熊。” “噗!”穗子被逗笑了。 于敬亭恼羞成怒,对姣姣挥舞剪刀。 “我看你就是个熊!小嘴巴巴的,就该给你的小揪揪剪下来!” “不要!”姣姣捂着头顶上的俩揪揪,“亏得我刚还帮你打发李四眼呢。” 于敬亭停下,穗子惊讶。 “他找你干嘛?” 姣姣把李有财拦着她的事儿说了,从兜里掏出那两块糖。 “哥,你说他这糖有没有耗子药?” 于敬亭接过糖,对着太阳光一通照,表情严肃。 “是,有毒啊。”剥开糖衣,顺手塞穗子嘴里,“把这个漂亮小娘们毒趴下,我好奸——啊!” 穗子一手肘怼他肚子上,小脸通红。 不要脸的,当着孩子胡咧咧什么! “好贱什么?“姣姣没听懂,分不清奸和贱的区别。 “你嫂子给你试毒了,没事,能吃,剩下那块赏给你了。” “谢谢哥。” 穗子鄙夷地看着于敬亭,这家伙糊弄孩子的糖,还糊弄孩子谢他,无耻啊。 “这李四眼打探咱家的事,安的什么心思?”于敬亭问。 “我说了你不要生气,他大概率是想算计我,让我把孩子流掉。” 穗子对李有财的了解深入骨髓,他一撅腚,她就知道他要拉几个粪蛋。 “打的轻了。”于敬亭突然想起来了,“昨晚我要揍他,你干嘛拦着?” “理由跟现在我拦着你揍他是一个,他不知道我们已经发现了他,也不知道姣姣都告诉我们,我们有很多机会教他做人,他却不知道我们洞察这一切。” 穗子不想让李有财知道自己也是重生的,被他洞察了先机,想送他进去就难了。 穗子始终认为,只有进去吃牢饭,接受党的再教育,才是对恶人最好的归宿。 “小娘们花样真多,啧。”于敬亭不是太满意,这些文化人暗里来暗里去,哪有揍一顿解气? 他有一肚子牢骚,看到穗子的短发后硬憋回去了,到底是心虚。 吃早饭时,王翠花开了个家庭会议。 家的篱笆西墙松动了,原因不明。 穗子意味深长地看了于敬亭一眼,于敬亭看天花板。 “老张家的墙好像也塌了,我看他们家拉了些水泥和砖头回来,铁根你打听下得多少钱,要不咱家也砌砖墙得了。” 穗子的心动了下。 老张家就挨着李有财家。 墙这个词对穗子来说,带有一定的心理阴影。 于家虽然没有个正经劳动力,可于敬亭这个“不正经”劳动力总有来钱的道,起个砖墙对老于家来说不算多困难。 前世李有财能够对老于家的墙下手,把穗子的骨灰手串埋老于家墙里,是因为于家搬走了,平日里不住在老家。 穗子相信,不止自己对墙比较敏感,李有财看到邻居砌墙,肯定也不会无动于衷。 “娘,张家砌墙找你算日子了吗?” “这又不是上梁,不用算。” “街坊邻居的住着,你去看看吧。” 王翠花一想,也行啊,过去溜达一圈,不赚鸡蛋不要羊奶,送个人情也行。 吃了饭,于敬亭把穗子拽到房内,压在门上结结实实地吻了一会,稍微解了馋,这才问。 “小娘们又憋什么坏水呢?” 他才不信穗子平白无故的让他娘送人情去呢,通过这几次俩人联手收拾李有财,于敬亭发现媳妇不为人知的一面。 “等老张家墙盖起来,你就这样......”穗子趴在于敬亭耳边嘀嘀咕咕。 “又套麻袋?咱就不能迎头给他一顿暴击?”于敬亭听到她又要让自己打闷棍去,不那么情愿。 穗子的手轻轻拂过短了的头发,垂着眼眸,于敬亭一看她这短发,愧疚心蹭地起来了。 “行了,我去还不行么?” 穗子看他这不情不愿的,唯恐把他憋坏了,小声叮嘱。 “我又没说,套了麻袋就不能明面揍他了,不过你得等张家墙砌好后再下手。” 打死李有财也想不到,穗子对他用过的套路,还能来个“返场答谢”,昨日重现! 小两口交换了个眼神,默契逐渐增加起来。 夫妻感情就建立在对李有财的摧残上,有那么点战友的味道了。 “对了,昨晚你话只说了一半啊,你还没告诉我,你改名为什么是因为我呢?” 第28章我的名字拜你所赐 提及改名的事儿,于敬亭明显不耐烦起来。 “没事,不想说就不要说,我就不喜欢勉强别人——哎,你一会把我剪下来的辫子卖了吧?” 镇上有收头发的,穗子这样又黑又长的辫子至少能卖几块钱,收上去的头发用来做假发出口。 “故意的?”这不明摆着让他内疚? “哪有?给姣姣买排骨嘛。”穗子眼里闪过得意的小光芒。 这狡黠的眼神配上纯纯的长相,于敬亭舌尖舔了下后牙,看她的眼神也渐渐危险起来。 穗子聚精会神等着他解密呢,突然,后背一麻。 猝不及防被他推到门上,吓了一跳。 “于铁根你疯了?” “对,我疯了。”看到她就疯,有问题? 按着她的后脑,低头咬住花瓣一样的唇,每次她小嘴巴巴的,他就想这么做。 穗子觉得这人大概是属狗的,还是刚长牙的那种小狼狗,牙总痒痒,就得咬点啥。 她浑身上下就没有他不咬的地方,尤其喜欢咬她的唇珠。 穗子的上唇有一个小小的唇珠,平时不明显,笑起来特别娇俏。 于铁根这货自从发现后,逮到机会就要咬几下。 灼热的气息让穗子头晕沉沉的,拽着他的衣襟不知推开还是拽过来,这可爱的反应自然是瞒不过狡猾的男人。 沙沙的笑声卷着热浪吹到她小巧的耳朵里,穗子脸浮上一抹红霞,论起小拳头锤他。 “你敢胡来,我告诉咱娘去!” 王翠花就怕于敬亭管不住腰带伤了胎,早起单独把他拽到院里,好一通训。 “又没放进去,不做别的。” “滚!”穗子特别想扒开他的脑仁看看,里面是不是颜色跟别人的都不一样? 不骂还好,一骂更来劲。 于敬亭觉得眼前的小媳妇跟开到烂熟的桂花似的,香喷喷妖艳艳,俩大眼睛水汪汪的,委屈巴巴地看着他,伸着小爪子,不疼不痒的挠他。 这不拱火么? 于敬亭退后一步,看着她被亲红的笑唇珠,凶残道: “不让做还瞎撩!” “???”她撩什么了?! 光放狠话还压不下火,指着她小巧的鼻子,恶狠狠道: “早晚给你办了!” 穗子无语至极。 明明是他自己在那戏精附体,也不知脑补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他还放上狠话,倒打一耙了? 于敬亭不敢在这屋待了,他觉得陈涵穗大概是什么花成精了,站在那什么都不做就特别勾人。 打了盆凉水,洗脸冷静冷静,再不冷静真出事了。 “不要甩!擦!”穗子及时递上毛巾,她发现男人活的太粗糙了。 大冷天的用冰水洗脸,洗完脸跟小狗似的,胡乱甩几下就完事了,他到底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 “名字的事,你还没说。” 于敬亭念了句植物,他发现这小妖精特别执着,绕这么大一圈还惦记这事呢。 被穗子缠的没辙了,只能不情不愿地说出改名的真相。 “你跟我丈母娘说,于铁根听着好像是于大萝卜,说有个国家把大萝卜叫大根。” “我说过这话?” 穗子想了好半天都不记得。 “你刚上初一的时候说的。” 穗子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她家有几本国外的书,她刚好看到这个顺口调侃了,可是?? “我跟我娘在院子里唠嗑,你为什么能听到?” 站你家墙根外面撒尿,顺便偷听,这事儿能告诉你?于敬亭隐瞒下真相,一脸的道貌岸然。 “你羞辱了我的名字。还敢嫌弃我名字,现在落我手里不是?”于敬亭又在想象里把她狠狠地“欺负”,白用凉水洗脸了,又给自己想热了。 “我不是嫌弃你的名字,我嫌弃的是你,谁让你总揪我辫子?” 他好像从很小时候起就特别喜欢欺负她,俩人一前一后的走彼此都不说话,他都能揪她辫子一下,也不见他祸害别的小姑娘,就对她的辫子情有独钟。 “不仅如此,你上初二的时候,你还跟你同学说,铁根这个名字,听着就像是手抄本里耍盲流子的——小丫头不大,还看手抄本?” 穗子脸一热。 她可不是主动看的,她娘藏在下房几本,她随便翻了翻,带着批判眼神看的,没别的意思。 根这个字,用在古典文学名著里,大多数都不是啥好场景。 “不对,重点不是我看不看手抄本,我跟同学聊天,你为什么又听到了?!” 他是幽灵吗? 无处不在? 呵呵,老子坏肚子蹲苞米地施肥,刚好听到——这话能告诉你?于敬亭冷笑,用审判地视线看着她,看到她心虚! 说他的名字又像大萝卜又像手抄本的,这哪个爷们能忍? 于敬亭当晚就翻墙进了陈家院,卷走了放在树下的唐诗三百首。 一本书都翻了个遍,最后挑中“敬亭”这俩字。 文化人的感觉扑面而来,配上底下(带拼音标注)的诗词释义,于敬亭决定了,就这个名字了。 主要是,吉利。 相看两不厌,唯有敬亭山,改了名字后,小丫头没几年就嫁给他了,重点是,相看两不厌。 能把古典诗词读出迷信的味道,也只有他做得出来。 “你这一肚子坏事的小娘们,还能挑出毛病吗?还说不说我名字像手抄本了?” 憋了好几年的话,可算是有了用武之地,于敬亭表示,他支棱起来了! “铁根,敬亭......?” 穗子念着念着,念到谐音上去了。 脸一红,这,这,这不还是很像手抄本? 怕他看出自己的小心思,忙偷偷看他,他不知道又想到什么坏地方去了,笑得一脸坏样。 估计不是什么好话。 穗子很有自知之明地避开不问,这家伙就不是个好饼。 下午,老张家的砖墙砌好了。 李有财把家里最后一点钱带上,去了城里配了副新眼镜。 重新戴上眼镜的的李有财觉得世界都明亮了,从马车上蹦下来,一双眼看向于家的方向,他得找机会跟穗子见见面说几句。 李有财正想着,就觉得眼前一黑。 一个熟悉的麻袋套了过来。 李有财:??? 第29章打一顿都不够 李有财刚清晰了不到俩小时的世界,再次模糊了起来。 还是一样的套麻袋手法,还是相同的上来就拽眼镜。 李有财听到镜片被踩碎的声音时,死的心都有。 本就不富裕的家,好容易才搜刮出了一点点钱配眼镜,戴上没两小时又被人弄碎了。 被套麻袋揍成猪头后,李有财憋着一股火,拖着被揍的身子往家的方向走。 就见着老张家的墙盖起来了,外面围了一群人,李有财看不清,却能听到王翠花在那敲着手鼓跳大神。 李有财听到王翠花的声音,气个半死。 钢笔也给了,钱也给了,按着她的法子“送走”穗子的魂,他怎么还被人套麻袋了? 恶向胆边生,李有财怒气冲冲地朝着王翠花走,他准备当众揭穿这个神婆。 相亲们都在围观,张家夫妻满脸的虔诚。 “李有财?” 这声音让李有财的火灭了一半,是穗子。 他转身,眯着眼睛看穗子,看不太清长相,却发现了不对。 “你头发哪儿去了?!” 短发的穗子让李有财的心一哆嗦,差点以为自己看到的是前世的穗子。 “被于敬亭剪了。”穗子话说一半。 李有财听她软绵绵的声音,马上脑补出穗子被于铁根家暴的画面,身为男人的保护欲一下就起来了。 “于铁根这个莽夫,他是不是欺负你了?”李有财手握成拳,满脸的义愤填膺。 穗子低头不说话,只这一个动作,就给李有财无限的遐想空间。 “你放心,有我在,就不能让他欺负了你!” 王翠花正在那跳的来劲儿,眼角的余光看到一个臭不要脸的大苍蝇围着自己儿媳妇,拎着手鼓就蹦跶过来了。 “你要倒霉啊~~~”转神调唱这句,能把人吓死。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李有财身上,穗子马上退到婆婆身后,跟倒霉蛋划清界限。 “四婶!你咋还咒上人了?”李有财又怕又气,伸手要把王翠花推走。 王翠花围着他,前前后后的蹦跶,一边蹦一边在他面前敲手鼓,嘴里来回唱着你要倒霉。 穗子庆幸,李有财的眼镜片碎了,他要是能看清,一定能发现自己这会都要笑出声来了。 婆婆没有去演小品,一定是喜剧界重大损失,乐死她了。 村里其他人对王翠花从来都是深信不疑,看到她说李有财要倒霉,窃窃私语。 “的确长了个倒霉样,你看他都被人揍成啥样了?” “为啥揍他?” “听说他跟王寡妇纠缠不清的,好几个人都看到了。” “在城里也不安分,要不好好的高中老师怎么就做不下去了?” 穗子听到这些流言蜚语还有点惊讶,这是谁提早下手了? 她倒是纠结过要不要散播李有财的事儿,总觉得这么做没什么格调,看来有人跟她想一块去了? 李有财听着大家都在议论自己,气不打一处来,用力推王翠花,还没碰到王翠花的衣服,就见王翠花退后好几步,手还捂着胸。 李有财:???? 碰到你了吗,啥反应? 还没等他回过神,衣领就被人从后拽着了。 于敬亭跟拎小鸡似的给他薅起来了。 “你对我娘做什么了?!” “我没!”李有财有苦说不出。 他是有那个动机,但没下手啊,谁知道四婶怎么还会“乾坤大挪移”? “老子离老远就看到你跟我媳妇嘀嘀咕咕,又打我妈?”于敬亭把拳头掰的咔咔响。 李有财看到穗子就在边上,想跑还怕丢人,硬着头皮,努力展示他身为男人坚强的一面。 “都是文明人,不能动手的,有话好好说啊。” “不动手——”于敬亭一腿把他踹出去好远,穗子眼尖地看到他舒坦地长舒一口气,噗嗤乐了。 让他这般“磊落”之人打闷棍,憋屈的不得了吧? 当着面削李有财才是于敬亭的信仰! “你动什么手?!”李有财趴在地上哼唧,于敬亭过去一脚踩他腰上,神气十足。 “手脚不分了?老子用脚踹,有问题?” 就差对着穗子比个胜利手势了,你看哥哥这造型如何?于敬亭一边踩着李有财,一边对穗子飞眼。 人群里,那个高高圆圆好看的不得了的姑娘,默默地伸出手,对着他比了个大拇指。 帅呆了。 嘚瑟的男人被表扬了,场面就失控了。 接下来就是叮咣一通打,李有财为了挽回他在穗子心里的形象,手抱着槐树,嘴啃着树皮,任凭于敬亭怎么打都不求饶。 他心中想象自己此刻的形象,必然是桀骜不驯,傲骨不屈的。 不过群众们咋想就不知道了。 王翠花在边上给儿子敲着鼓,嘴里还欠欠的指挥。 “按着节奏来,听着鼓声啊,别瞎打,哎,老仙儿说打不好他以后还得倒霉,你重新来一次吧,注意听节奏!” 众人肃然起敬,不愧是全屯最热心肠的四婶啊,这份为民除害的仗义,真是不得了。 张家的男主人忙低声叮嘱媳妇。 “赶紧给四婶拿几个鹅蛋,人家是为了咱家墙才这么忙活的。” “不是说不要东西?”女主人有点舍不得,几个鹅蛋攒了多久啊,自己都没吃呢。 “让你去就快点!”男主人看了眼被揍成一坨的李有财,等媳妇进屋才朝着地上呸了一口,别以为他不知道,李有财这个软包总跟他媳妇眉来眼去的。 说不定四婶就是看不过去,才过来跟于敬亭演了这么一出,就冲于敬亭这仗义的拳脚,这几个鹅蛋也值了! 李有财抱着树,不知今夕是何年,脑袋都麻了。 颤颤巍巍地朝着穗子的方向看,他这可都是为了她啊,佳人怎么也得挺感动吧? 抬头,刚好看到穗子乖巧地站在王翠花边上,王翠花不知道跟她说了什么,穗子低着头一声不吭。 这一幕看在李有财眼里,更是认定了,穗子在于家过着水深火热的日子,姑娘必然是受气的狠啊。 穗子,你等我,我一定救你出来! 李有财对着穗子暗暗发誓。 其实王翠花是这么对穗子说的: “以后看到李家绕着走知道吗?谁靠近李有财谁就倒霉,霉气太大,打一顿都消不掉。” 第30章一把屎一把尿喂大 “说好了帮忙不要东西,多不好意思。”王翠花十分真诚地对着张家夫妻说道。 要不是看到她握着鹅蛋的手青筋都出来了,穗子差点就信了。 婆婆这是非常怕人家把蛋抢回去吧? 王翠花指着墙嘀嘀咕咕又说了几句。 张家夫妻连连点头。 李有财看到这一幕,心咯噔一下。 四婶该不会教唆张家人对自己使坏吧? 穗子看李有财这心虚的嘴脸,扯扯嘴角。 婆婆只是在问张家人,砌墙用了多少钱,李有财心里肯定不那么想。 他自己做过亏心事,看谁都心虚。 穗子趁众人不注意,压低声音对张家男主人说了几句。 “你说的是真的?”张家男主人有点惊讶。 穗子做了个嘘的手势,压低声音: “我婆婆也不好直接告诉你,都是乡里乡亲的,她向着谁都不好办,让我给你传个话,你今晚仔细点你家墙,别让小人动了手脚。” 李有财进屋时,他瘫痪的父亲正骂骂咧咧。 “看给老张家嘚瑟的!不就是往他家墙根倒了两桶尿,至于小气的盖砖墙?我看他们就是故意破坏咱家风水,弄个墙戳那,炫耀他家有钱?” 李父吃了一辈子软饭,哪儿都软,就这颗恨人有怨人无的心特别硬。 李有财跟张家小媳妇眉来眼去,让人家丈夫发现了,往李家院里吐痰,李有财面上不敢动人家,半夜拎着尿桶往人家墙根灌尿。 张家索性弄个砖墙,眼不见心不烦,对外也觉得磕碜,就说篱笆倒了。 李有财听父亲说破坏风水,脑子里又出现王翠花跟张家人嘀嘀咕咕的画面了,越发笃定这墙里肯定有东西。 村里的说法讲究特别多。 往人家屋后埋剪刀、墙里埋八卦镜、挂面镜子对着邻居家的门,都是希望对方日子越过越惨的手段。 李有财非常信这一套。 李父骂了会张家,注意到儿子脸如猪头肿。 “大财啊,脸咋了?” “让老于家街溜子打了。”李有财牙根恨得痒痒。 前世为了给穗子报仇,于敬亭把他胳膊上的皮都剥下来了,就因为他在胳膊上纹了穗子的人像。 李有财永远不会忘记,于敬亭一边动手一边冷笑着说他不配。 他不配穗子,于敬亭就配了? 这种心胸狭隘、手段残忍的男人,怎能跟美好的穗子生活在一起? “你惹呼他干啥?他家祖辈就是胡子,离他远点。”李父一想到于敬亭的糙汉爹,后背冒凉风。 李父年轻时看王翠花漂亮,跑到人家面前勾搭,让于敬亭的爹栓在树上,当着全村人吊打,面子都丢裤裆里了。 “上天准备毁灭一个人时,就注定先让他疯狂!”李有财握紧拳头。 只要穗子认清于铁根残暴真面目,这顿打就值得! “早晚有天,咱也盖砖墙!”李父透过玻璃看着人家新墙,酸溜溜地骂。 “不止是砖墙,大瓦房,城里的楼房,甚至是别墅,都会有!”李有财暗搓搓地在心里发下毒誓。 只要把穗子追到手,她那么会赚钱,还愁不能发家致富? 摸着被于敬亭打肿的脸,李有财冷笑。 于敬亭越疯狂,穗子就越怕他,说不定穗子这会正瑟瑟发抖呢! 穗子跟王翠花和于敬亭往家走,小手捂着嘴。 “要笑就笑,遮着干嘛?” “我想到了树袋熊。” 回到家,穗子翻出姣姣的课本,上面有树袋熊的图片。 造型真有点像,于敬亭不乐意了。 “他有树袋熊可爱?” “树袋熊是吃屎长大的,真就是妈妈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 于敬亭乐了。 “那是挺形象的,哈哈。” 穗子欢乐的同时,也在思考一个问题。 到底是谁在散播李有财的负面消息? 肯定不是于敬亭。 让他去套麻袋都委屈的不得了,这种背地里说坏话的事儿,他做不出来。 除了自己,还有谁这么恨李有财呢? “你去打听个事儿。”穗子趴在于敬亭耳边嘀嘀咕咕,于敬亭挑眉。 “关心他?打听谁说他坏话干嘛?”咕嘟咕嘟泡酸泡泡。 “没听过那句?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总要看看,谁这么恨他吧。” 于敬亭对此不屑一顾。 “他那种管不住裤腰带的男人,见个女的就控制不住,瘾大的吓人,得罪的人多了,查都查不过来——你看着我干嘛?!” 这小娘们看他裤腰干嘛?! “瘾大......呵。” 于敬亭恼羞成怒。 “那能一样?我对自己媳妇瘾大点怎么了?合法的,有证!他那是什么玩意!” 王翠花进来想问儿媳妇晚上想吃啥,别的没听到,就听到那句“瘾大”了。 “哎呦,我头大!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头俩月不能胡来!你大个鬼?穗子,晚上到我那屋!” “噗!” “你噗什么噗!”于敬亭憋屈死了,果然是不能离李有财太近,会变得不幸! 带着一股李有财必须倒霉的火,于敬亭去了村口,找人要了根烟抽,吹着牛皮顺便打听媳妇想知道的事儿。 村口大树底下,聚集了于敬亭为首的各屯街溜子,整日游手好闲,承包了王家围子一带百分之八十的坏事,消息却也灵通。 一根烟的功夫,于敬亭就把要打听的事儿问明白了。 李有财的谣言不是别人传出去的,正是柳腊梅,这一堆街溜子里有跟柳腊梅眉来眼去的,刚好知道内情。 把消息告诉给穗子,穗子合不拢嘴。 “狗咬狗了?!” “柳腊梅想把他名声弄臭点,这样别人都不敢把闺女嫁过去,她好捡个大便宜。” “这......听着有点耳熟?”穗子想起来了。 这不就是李有财对付自己的那一招?柳腊梅原封不动地搬过来用了。 “让他们相互咬,你躲远点看热闹就完事了。” 穗子不由得期待起来。 柳腊梅跟李有财还挺配,这俩人要是能凑一对,也是对社会做贡献,俩恶心的人凑一起,省得祸害别人去了。 转过天,穗子还没等到柳腊梅大战李有财的后续,先吃了一波大瓜。 “李有财被捆去村长家了。”王翠花抱着个大笸箩,里面装满了炒瓜子。 婆媳俩盘腿坐炕上,嗑瓜子说八卦,其乐融融。 第31章养个胎盘都比他强 “说是被老张家逮到,大半夜拿镐砸人家新砌的墙,一大早就老张家的捆到村长那去了,啧。” 王翠花磕着瓜子,不情愿道: “都跑去看热闹去了,今儿也没人找我看事了。” “没事,以后你再给人算,可就要涨价了。” “为啥?” “你算出李有财要对老张家墙搞破坏啊,昨天不是你用眼神示意我,跟老张家的说这个?” “啊?!”王翠花惊,她啥时候用眼神暗示儿媳妇——等会,想起来了。 她用眼神暗示儿媳妇,帮忙拿鹅蛋,穗子跑去跟人家说小心墙,还歪打正着了? 其实这都是穗子故意搞出来的,穗子知道李有财对墙比较敏感,猜他要对墙下手,故意提醒张家人。 刚砌的墙还不结实,凿开很容易,李有财真没让穗子失望,大半夜凿墙,被人家抓了个正着。 “娘,你算的咋那么准呢?”穗子天真地问,把功劳堆给婆婆。 “呃,这个......”王翠花不能说穗子歪打正着,只能胡编乱造找理由,“可能是因为你旺婆家吧?我跟你说,有的女人就是特别旺婆家,你嫁进来前我就算了,你特别发婆家。” 婆媳商业互捧,你夸我算命准,我吹你旺夫益子,彼此都挺愉快。 “敬亭哪儿去了?”穗子从起床到现在都没看到他的人影。 “让他去杨老二家拿羊奶,这么久没回来,估计是去村长家看热闹去了。” 村长家挨着杨老二家,王翠花对儿子还是挺了解的。 李有财被拖村长家,铁根一定前排围观,关键时刻喊两嗓子,带带节奏起哄什么的,坏得很。 隔了一会,于敬亭哼着小曲回来了,不仅带了瓶羊奶,还拎了块羊肉。 “刚好赶上老杨家杀羊,杨老二拿了块肉答谢我。” 看了出大戏,还弄了块羊肉,美死。 “杨老二那么抠,咋能那么好心给你肉?你是不是又冒什么坏水了?” 知儿莫若母。 于敬亭贼笑两声,这表情摆明了事儿没那么简单。 穗子被他勾起了好奇心,忙把剥好的瓜子仁放在掌心,凑他嘴边,上个态度。 于敬亭吃了香喷喷的瓜子仁,又趁着王翠花不注意,舔了穗子的手心,给小媳妇舔得满脸通红,耍够了盲流子,这才绘声绘色地说了起来。 李有财被张家的捆过去,站在院外就是一通组合拳,两家积怨颇深,让张家抓到李有财小辫子这还有个好? “那张家的一看就是肾虚,拳头跟棉花似的,一点也不带劲,我看他打得那么费劲,就在边上指导了下,还帮忙递了个板砖。” 热心围观村民于铁根边比划边说。 王翠花吐瓜子壳,啧啧两声。 “你可真不是个好饼。” 穗子点头,婆婆说的对。 人家打架,他在边上瞎比划,多损呐。 “要说这墙倒众人推,一点也不假,李有财平时在屯里鼻孔朝天的走路,看他不爽的人太多了,张家的揍他,杨老二在边上嘿嘿笑。” “杨老二不是正杀羊呢?” “边杀边笑啊,这种傻叉在你面前抱着脑袋挨揍,你能憋住?” 李有财挨揍时很有特点,有树抱树,没树抱脑袋,顾头不顾腚。 穗子一寻思,也是啊,昨天她看李有财跟树袋熊似的挨揍,憋笑都很辛苦呢。 “李有财不敢冲着我使劲,就骂杨老二,给杨老二骂急眼了,杨老二你们也知道,老实人,一着急嘴跟不上,我能看老实人在我眼皮子底下受欺负?” 穗子认真地点头。 “别人是来自北方的狼,你是来自北方的疯狗,这事儿你是得冲上去咬几下。” 于敬亭瞪眼,小娘们今儿嘴很犀利么,欠吻! “总之,我替老实人出气,扶了个大筐,老实人杨老二为了答谢,特意给我割了块羊肉,好人有好报。” “扶了个大筐......你是说,匡扶正义?” “差不多就是那个意思。” 这种打李有财还能拿肉的好事儿,于铁根表示他还愿意继续做下去,发扬风格么。 于敬亭嘚瑟完战绩,抱着收音机听评书去了,这词儿都是从收音机里学的。 现在是农闲,家家户户都没事儿做。 当然,于铁根这种游手好闲的,就算是农忙他也啥活不干。 穗子看他一天到晚闲得蛋疼,怪不得满脑子除了拽她酱酱酿酿就是打架斗殴。 “敬亭,我看你挺聪明的,想不想把学历提一提?”穗子问。 于敬亭僵,王翠花嗑瓜子的动作静止。 “你初中虽然没念完,可以参加夜大的学习,只有周末去,不耽误你做别的。” 十秒后,于敬亭走过来,手搭在她额头。 “发烧了?” “穗子,听娘一句劝,你培养姣姣、教育肚子里的娃都行,养个胎盘去读书都比他强,实在不行教咱家狗拉拉手啥的,别浪费时间,也别给自己找气受。” 王翠花苦口婆心。 穗子看他们反应强烈,没继续劝,心里却是笃定主意。 他就是北方的疯狗,她也得给他带出哈士奇的气派来。 印象里,于敬亭前世就算是成为了企业家,匪气十足的土大款,骨子里的气质是变不了的。 她一定要陪着他扬长避短,给他送到前世他到不了的位置上,不能让他吃没文化的亏。 穗子这坚毅的眼神看在于敬亭眼里,那就是红果果的勾引。 趁着王翠花不注意,对穗子做了个挺腰的造型,还用口型对她无声的说了句: 欠......植物。 穗子把身子转过去,背对着他不看他那嘚瑟的脸。 于敬亭心道不妙。 撩过头给媳妇惹生气了。 看到她那张肉嘟嘟的小脸就想欺负她,就喜欢看她泪眼汪汪撅着小嘴瞪他。 她这两天胆儿大点了,他就有点控制不住,得意忘形了! 王翠花下地做饭去了,屋里就剩下他和穗子俩。 于敬亭装模作样听了会评书,见她一直没反应背对着他,忍不住凑过去,欠欠儿的用胳膊怼怼她。 “真生气了?” 穗子猛地转身,指着于敬亭的鼻子,说了句让他毕生难忘的话。 第32章把龙眼点瞎了 “你这嘴,一定是抹了开塞露才会这么损!” 穗子指着他鼻子,神清气爽。 “你鼓捣了半天,就憋这玩意?”没生气,暗搓搓的背对着他,在那想词儿呢? “我挺厉害的。”为了强调自己厉害,穗子还点点头。 她只是吵架时嘴跟不上,给她点时间,她也能想出词怼人,对自己这次表现特别满意。 自认凶残,却成了他眼里送上门的小可爱。 于敬亭看她得意的小脸,喉结上下滑了滑,好想啃...... 跟盲流子比不要脸,她还嫩了点。 “傻妞,开塞露抹嘴上是甜的,来,给你尝尝甜不甜~” 穗子得意不过三秒,被人家抓过来亲到几乎窒息,小唇珠又被无情地咬了。 “再敢瞎撩,别怪我不客气!” “???”她很认真的斗嘴,哪只眼睛看见她撩他了? 呆萌的小眼神,看的于敬亭又是一阵心潮澎湃,有这么个媳妇,谁能不瘾大? “等会,你为什么知道开塞露是甜的?”穗子反射弧比较长,想起这句来了。 “你该不会喝过?” “你用喝过开塞露的嘴亲我?!”穗子突然很想刷牙。 “都是小时候的事了——草!” 于敬亭在她嫌弃的眼神里落荒而逃。 没有男人愿意跟媳妇分享小时候喝开塞露的黑历史,纯爷们就更不能了。 王翠花这几天生意火爆的不得了。 李有财挖张家墙,被村长判赔偿人家钱。 张家出了这口恶气,对王翠花这个“恩人”越发敬重。 对外就说四婶料事如神,算的太准了。 看事儿的人多了,王翠花没膨胀的涨价,秉持着全心全意服务乡亲的精神,薄利多销。 王翠花认定穗子就是个旺婆家的,这才嫁过来一个月,又是给家里添丁又是招财,多好。 穗子在家养了几天,胎气稳固后,去小学代课了。 李有财连环被殴记看得她心情愉悦,胎气才会稳的这么快。 她重生回来这几天,李有财以每天挨打两次的频率出境,为穗子提供了源源不断的好心情。 人要是倒霉,喝凉水都塞牙,说的就是李有财。 他挨于敬亭夫妻连环揍后,又被老张家抓了个现行,村里人背地里都在议论他,走哪儿都有人投来异样的眼光。 李有财一度怀疑,烧纸时不够虔诚,没给前世穗子的魂送走,跑到隔壁屯找别的大神算,被坑光了身上最后一分钱,也没说出他为啥这么倒霉。 这些自然瞒不过于敬亭,回来当笑话讲给穗子听。 穗子又是一阵感慨。 李有财重活一次,毫无长进,一点也没反省恶行,总想着从歪门邪道上找平衡,格局只有这么点。 李有财花光了家里钱,再过俩月过年,再不去弄钱年货都买不起,只能走了前世的老路,到生产队当起了会计,混点工资。 队部距离小学不远,穗子在小学代课,她每天上下班经过时,都能看到李有财抱着大茶缸子站在窗前,痴痴地看着她。 穗子想着暗中有窥视的眼就膈应,为了早点送李有财进去吃窝头,只能强忍着。 不知是被李有财恶心了,还是到月份有了妊娠反应,穗子这两天吃什么吐什么,小脸肉眼可见的塌下去了。 看在李有财眼里,就成了她在于家日子不好过憔悴的象征。 搞垮老于家,解放会赚钱的穗子,这想法根深蒂固地种在了李有财的心里。 隔三差五就找机会到穗子眼前晃荡,他晃悠的频繁,穗子吐的就越厉害了。 于敬亭看到穗子瘦了一圈,急的不得了。 刚好家里的猪这两天也闹了点毛病,王翠花长吁短叹,娘俩一起叹息。 一个急媳妇掉秤,一个愁猪不长肉。 “离过年还三月呢,杀猪还早,不能继续掉秤下去了,给猪加两顿豆儿,看看能不能窜窜膘。” 王翠花这话倒是给于敬亭了灵感,一拍脑门,对啊,得找点吃的给媳妇补补。 穗子害喜的厉害,羊奶羊肉闻着就吐,鸡蛋鹅蛋都不愿意吃,这些有营养的她都吃不下,掉膘厉害,于敬亭决定来个画龙点睛,剑出奇招! 穗子下班,刚进屋眼睛就被蒙住了。 “媳妇,你吃吃这个。”于敬亭把手里的好东西抵她唇畔。 穗子鼻子动动,一阵焦香。 闻着倒是挺香的。 “啥啊?” “好东西。” 穗子小心翼翼地咬,跟花生豆差不多大小,特别香。 “好吃不?” “嗯,好吃——到底是什么?”穗子睁开眼,地炉子上摆了一排灰白豆,有点眼熟,一时半刻想不起来是啥。 “杨喇罐啊,我进山找的,一个个的找,可不好弄了。” 用了小半天,勉强捡了一盘,非常费功夫。 杨喇罐....... 那不就是刺毛虫的茧? 穗子脸色大变。 刺毛虫长得跟毛毛虫似的,蛰人其痛无比,又痛又痒。 到了冬天结成茧,挂在树上,这就是杨喇罐。 尽管这东西营养价值丰富,味道又很香,还能入药,但再好吃,也阻挡不住穗子脑补它变成长毛大虫子蠕动的画面。 胃里一通翻腾,捂着嘴跑出去了。 “赶紧处理掉!不要让我看到!”穗子站在院子里喊。 于敬亭本想来个剑走偏锋,出奇招画龙点睛。 力气过猛,把龙眼点瞎了。 穗子恶心的晚饭只吃了两口,晚上做梦被一群刺毛虫追,打头的刺毛虫长了个于铁根的脸。 转过天顶着俩黑眼圈上班。 于敬亭好心办坏事,被王翠花追着暴打,被媳妇嫌弃个半死。 这样下去可不行,他得挽回自己在媳妇心中摇摇欲坠的形象,送野味失败了,他还有后招。 于敬亭站在李有财家街上摸着下巴,他记得每次打李有财,媳妇都挺开心? 只要开心,还愁吃不下饭? 直接上门打人不行,得师出有名啊,评书里两国交战,不也得有个檄文? 找啥借口呢?于敬亭陷入了深思。 与此同时,李有财也按捺不住了。 打重生到现在,家里穷的一口排骨都吃不上,这是人过的日子? 他得想个好法子,让于敬亭和穗子彻底散火,把赚钱有道的穗子从水深火热里解救出来,还愁没排骨吃? 一个奸计浮上李有财的心头。 第33章于同学和小陈老师 “下课!” 教室里二十多个孩子站起来,精力充沛地喊着老师再见。 学校老师人手紧张,穗子现在带的是三四年级,全科啥都教。 学生们陆陆续续的往外走,穗子检查炉子。 北方冬天非常冷,初冬也得烧炉子,木柴是学生们从家里带过来,每天有个值日生过来提前把炉子升起来。 这个时代孩子回家要帮着爸妈做农活。 像姣姣这种在村里相对娇生惯养的孩子,都能喂猪喂鸡扫地生炉子,其他的小孩就更能干了,有的都能算个小劳动力了,农忙时俨然是干活的好手。 就比如—— 穗子的视线落在教室角落。 靠着窗户,坐着个小女孩又高又瘦,穿着脏兮兮带着破洞的衣服,这是罗二丫。 罗家在苑家屯,距离小学有些距离,二丫每天要走一个多小时来上学,放学还要走回去。 她家里条件不好,父亲有病,母亲早逝,跟姣姣一样的年纪,已经承包了家里的大部分家务劳动,除了重体力农活,所有活都能干。 “怎么还不回家?”穗子问。 “我——”罗二丫神色恍惚,眼神毫无焦距。 “是不是有心事?愿不愿意跟老师说说?”穗子拽了椅子坐在她身边,温柔地问。 罗二丫无助地看向穗子,得到的是穗子鼓励的眼神。 她这两天就想找机会跟着孩子谈谈心,今天是好机会。 穗子选择来小学代课,除了想收拾李有财之外,另一个目的,就是救罗二丫了。 “你离她远点,她身上有虱子!”姣姣收好画满小人的作业本,过来拽穗子。 以前班主任在时,姣姣还遮遮掩掩,趁着老师不注意时候画。 现在嫂子来了,她都不遮挡了,今天还把她哥买的“唆了蜜”带到课堂上来。 叼着唆了蜜画小人,俨然是小特权份子。 “你看她脖子跟个黑车轴似的,不要把她的虱子带回家!” 姣姣的话让罗二丫双唇紧抿,抄起破烂的书包往外走。 “明天别忘了拿柴火啊,全班就你没带!”姣姣在罗二丫背后喊。 罗二丫走得更快了。 “回家后,我要跟你谈谈礼貌问题。”穗子顾不上现在教育小姑,她要追上二丫,说几句话。 刚出教室,迎面撞上一堵“墙”。 “这不是陈老师么?投怀送抱了。” “???”这个街溜子,为什么会出现在学校? “看你们磨磨唧唧,进来看看。”在门口等了一会,不见她出来,他就进来喽。 “等我会。”穗子丢下于敬亭,追上罗二丫。 “给你。”穗子从兜里掏出一双崭新的棉袜,塞在罗二丫的手里。 这孩子光脚穿鞋好几天了,天越来越冷,肯定特别不舒服。 “给......我?”罗二丫有些惊讶地看着穗子。 “败家小娘们,代课费都不够送礼的吧?” 于敬亭从兜里掏了一把瓜子边嗑边把瓜子皮扔的到处都是。 “对,太败家了——哥,你打我干啥?” 于敬亭拍在妹妹后脑勺上。 “她是你嫂子,我说行,你说不行!” 于姣姣把所有瓜子抢过来,踹哥哥一脚跑了,跑远还对他做鬼脸。 “遇到困难可以跟老师说,你要觉得学校不方便说,就来老师家——你今天就跟我回去吧。” “去你家?!”罗二丫惊讶。 “嗯,你衣服破了,我帮你缝。” “不用你管。”罗二丫赶在眼泪掉下来快速转身跑了。 穗子看她远去的身影,双唇紧抿。 不知道自己重生这时间点还来不来得及改变历史,二丫的反应让她觉得很不安,担心自己回来的晚了。 “干嘛对她那么上心?”于敬亭过来搂着穗子,他发现穗子对罗二丫态度特别不一样。 穗子推开他。 “学校里,注意形象。”她现在是老师,怎能在孩子们面前拉拉扯扯。 一本正经小模样让男人欲壑难填。 走到已经没人的教室里,摸着黑板。 看在穗子眼里,男人摸着黑板,深邃地看着上面的粉笔字——这是懊恼,没有在该努力奋斗的年龄用功读书吧。 事实跟她想的,隔了二十一万六千里。 刚好够孙悟空来回翻俩跟头的距离。 “这黑板,有我太多不好的回忆了。”男人特深沉,特忧郁。 他上学时,没少被老师拽讲台前罚站打手板,面对着黑板一站就是一天。 “这讲台,洒满你年少时的痛苦回忆?” “早晚在这整一次,让你趴黑板上,我这痛苦就成了快乐回忆了。” 于敬亭摸着下巴,不怀好意地看穗子。 这个想法,他觉得太可了。 小陈老师沙着嗓子喊于同学你真厉害,老师太喜欢你了——美死。 “???” 男人在某方面的想象往往无师自通。鬼知道他脑子里装了些什么。 穗子为自己同情这个渣感到羞愧,黑着脸大步走出去。 “陈老师~要在被窝里要给我单独辅导——唔!” 肆无忌惮的嘴被穗子用手捂着,就这,还不老实地飞眼呢。 放肆瞎嘚啵的后果,穗子不搭理他了。 快步在前面走,于敬亭在后面追,时不时揪她的挎包带一下。 像极了读书时,跟在她身后搞破坏的样子。 “于敬亭!你闲着无聊,就把村口的牛粪吃了!总粘着我干嘛!” 穗子被他不安分的爪子惹急了。 “这句你又偷摸想了多久?”媳妇背对着他暗搓搓的憋词骂他,想起来就四个字能形容:可爱至极。 穗子脸一热,想了一晚上呢。 “你他妈要逗死我了。”于敬亭伸手掐了她小脸一下,这要不是在外面,还想咬一口小唇珠呢。 在媳妇火山爆发真生气前,他收敛开玩笑的心思。 “这段时间不安全,我接你和姣姣。” 穗子心一拧,他说的不安全,难道,跟她这次来小学救二丫有关? 二丫对现在的穗子来说,就是个萍水相逢没多大关系的学生,可对前世的穗子,就不一样了。 这俩人站着聊天的一幕,看在李有财眼里。 呵呵,这俩马上就会离婚,只要那事儿出来......李有财隔着玻璃瞪于敬亭。 李有财不知道的是,他心里想的诡计,刚好跟穗子来小学代课的目的有关。 第34章通通不要好过 前世的罗二丫,救过穗子,对穗子来说,她比亲妹妹还重要。 罗二丫没有学历,还不满十八,在人才市场里来回溜达。 遇到正招人的穗子,罗二丫的家乡口音吸引了穗子,叫过来一问竟然还是一个村的。 因为地缘,穗子破格用了罗二丫,能吃苦,沉默寡言,对穗子忠心耿耿,是穗子的左膀右臂。 地头蛇堵着门闹事,二丫替穗子挡了一刀,穗子的周转出了问题,债主上门,罗二丫提刀要剁个手指头抵债,把债主吓跑了。 二丫有不输穗子的经商天赋,却因穗子对她有知遇之恩,一直没有自立门户,死心塌地跟着穗子,穗子把她当成妹妹一样。 二丫有次喝多了,穗子问她为什么从老家出来,二丫给了个让穗子难受很久的答案。 读小学时被熟人连骗带威胁的失身了。 老家的人都拿异样眼神看她,她走哪儿都有人骂她,她爸也让她去死,待不下去又不甘心死,就从老家跑出来,一路要饭到了关外。 如果不是遇到穗子收留她,她可能就要去洗头房,做除了不洗头什么都做的那种女人了。 因为这份知遇之恩,她对穗子特别好,在危险来临时给穗子挡刀,全是因为穗子是带给她新生的人。 这段历史二丫就说过一次,穗子当时也喝了不少酒,只有女人最理解女人的痛,俩人抱在一起哭,酒醒后谁也没再提过。 穗子刚重生马上就来小学教书,就是想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到二丫改写历史,真让她找到了,很巧,跟她小姑子在一个班。 只是二丫的状态让穗子有些担忧,不知道是不是来晚了。 二丫是喝多了才说的,信息含糊不全,细节也没说,穗子只知道是小学时出的事,但具体是哪一年就不知道了。 她现在接近二丫,就是想看看二丫身边有什么人可疑。 前世她只能抱着二丫哭,但今生,她说什么也得护着妹妹,她想让那些欺负过好人的坏人哭。 这世界上,最该哭最该死的,就不该是好人。 于敬亭一说不安全,穗子的心马上提起来。 “屯里最近有什么危险吗?”会不会跟二丫当年的事有关呢? 于敬亭看四下无人,压低声音对穗子说。 “咱娘今儿去苑家屯,说是有户人家小闺女看到不干净的东西吓到了,让她过去跳跳帮着收魂,咱娘过去一看就知道,那小闺女肯定是遇到坏人了,身上全都是伤。” “啊?!”穗子惊呼,捂着嘴,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你没说出去吧?” “你也太小看你男人了。说出去那家闺女还活的了?” 他平时是混了点,但这种缺了大德的事是不会做的。 受害者无辜,但村里人未必那么想。 出事后不敢声张,只能找个跳大神的过来驱赶晦气。 王翠花的出马仙是假的,人是真精。 看的多了,去了一看就知道咋回事,这种事处理不好,受害者想不开喝药都是常有的,王翠花知道那家人不敢见官,只能安抚一番好死不如赖活着,回来偷偷叮嘱于敬亭。 这些天让他接送穗子和姣姣,对外就当什么事都没有,不要让外人知道,流言蜚语害死人。 “你能不能抓到这个恶人?”穗子听他说哪个小闺女比姣姣大不了几岁,气得浑身发抖。 不去抓恶人,却留言中伤无辜的受害者,这愚昧的风气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彻底消失。 她现在严重怀疑,害小孩的,很可能就是前世伤害过二丫的人,不,是牲口才是。 人是不该对孩子出手的,只有牲口才会。 “我倒是想抓。”于敬亭没有好气地念了句植物。 “你怎么看待这些被欺负的姑娘?”穗子问。 “看姑娘干嘛?这难道不是那些管不住裤腰带的王八羔子的错?让老子知道是谁,呵呵。” 裤裆浇汽油,大火烤小雀,就不能让这些丢老爷们脸的王八羔子好过了。 穗子肃然起敬。 “你这样看我干嘛?”于敬亭看不懂穗子的眼神,以为她是怀疑自己,脸骤然变冷。 这村里看似一片太平,从没有人在明面上提起过这些。 但这种事,的确不是头一回。 每隔一段时间,就有类似传闻,可受害人的家属不会站出来承认,更没人报警,也不知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每到有这种似真似假的流言出来时,各屯的街溜子就会被拉出来,挨个的当做嫌疑犯。 于敬亭作为街溜子之首、各屯教育孩子的反面教材,他身上承担的怀疑是最多的。 如果各屯有底下赌局押注谁是玉米地里的恶人,押于敬亭的可能超过百分之八十五。 于敬亭知道大家对他的偏见,早就习惯了,也懒得管别人怎么看自己。 但如果他媳妇也怀疑他,那就不一样了。 于敬亭近乎凶残的瞪着穗子,她要敢怀疑他,他就敢让她下不了炕。 平时他一凶残,穗子这胆小的看了都能瑟瑟发抖,今儿不一样。 这愤怒和凶残,看在穗子眼里,是嫉恶如仇,是正道的光! 她怎么也想不到,于敬亭一脑子想植物她的凶残念头,还给人家加了正义的滤镜。 “你才是真正的男人。”穗子给于敬亭最高评价。 “你敢怀疑老子c——”植物只说了一半,憋回去了。 于敬亭一脸懵。 “我喜欢你这种性格。如果我肚子里的孩子是儿子,我希望他跟你一样。” 做个直来直去的真汉子,不要做李有财那种阴险的狗。 “当街溜子?”听多了贬低声音,突然被热烈的表扬,不太适应。 “没有人会永远当街溜子的,这个称呼本来就有问题,标签是谁给你的?她们有我懂你吗?” 于敬亭的心跟打了气的气球似的,膨胀了。 有生以来,从上学到现在,从没有任何一个人如此肯定过他,而这个肯定他的,还是他媳妇,这意义不一样。 “你放心,甭管闺女儿子,只要孩子刚站稳我就领着孩子打架去,打遍全村无敌手!骂人这块就交给咱娘,打架这块交给我!妥妥的。” “......” “敬亭,你的力量,应该用在正地方上,你帮我吧,我们一起联手。” “啥?” 第35章你帮我啊我帮你 “帮你?” “嗯!”穗子用力点头。 抓贼不仅需要智商也得要武力,她不会打架,还怀着孩子,真正能帮到她的,就只有于敬亭。 穗子看他刚刚也挺热血,挺爷们的,觉得他应该愿意帮自己。 “我不管。”于敬亭毫不犹豫地拒绝,大步流星往家走。 穗子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快走了几步,回头看她小跑着跟着自己,怒。 “想把肚子里的那块肉颠儿出来?” 穗子胆儿就那么大,他一吼,眼圈就泛红,这都是不经大脑的自然生理反应。 于敬亭气得抬手,指着大队队部的方向。 “再哭就拆李有财家玻璃!” 穗子泪还没酝酿出来,被他逗乐了。 “拆他家干嘛?” 哼,不拆他家,你这矫情的小娘们能乐吗?于敬亭心里是这么想的,脸上却依然保持着硬汉表情。 “还不快走?!”硬汉是绝对不能哄媳妇的,坚决不能。 “哦。”穗子低着头,除了被他偶尔吓出来的生理性泪水,她现在是真不怕他。 她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明明他那么凶。 可能是前世坐墙头上,看到他抱着自己照片哭的跟孩子似的...... 知道一个人的底线在哪儿,无论他做什么,都觉得可爱不会讨厌。 只是他为什么要拒绝跟自己合作呢? 自诩第一硬汉的于敬亭眼角余光一直偷瞄她。 见她低着头不说话,以为她委屈了,前一秒还笃定坚决不哄的信念,下一秒就被他揉成一团扔到水沟。 “我不是对你发火,我是不想管这些人的破事,他们背地里说了我多少坏话?” 这些人背地里骂他,拿他吓唬孩子,甭管是不是他做的坏事,都扣他头上。 他为什么要帮助这些人抓坏人呢? “你管好咱家的事儿就行,懂?”于敬亭点了下她的小鼻子,顺手帮她弹走颊边的碎发。 语气是挺凶,动作挺温柔的。 穗子眼又是一热,不是怕,是心疼。 “你受了很多委屈吧?” “草!”于敬亭耳根泛红,转身不看她,大步往家走,“肉麻死了,还不快点跟上!” 穗子小步跟在他身后,她走的慢,他就会偷偷放慢步伐等着她。 穗子脸上小小的梨涡乍现,她好像有点明白跟于敬亭相处模式了。 不远处,有户人家传来凶残的狗叫声,又大又吓人。 于敬亭见她一直慢慢吞吞的,以为她是被狗吓到了。 “怕什么?会叫的狗不咬人——喂,你笑什么?” 穗子笑的都快掉眼泪了,他这句,好应景。 于敬亭一头问号,女人,真奇怪。 “嗯,我不怕,我以后再也不怕了。”穗子看着于敬亭的俊脸,一语双关。 小两口这相处模式,看在不远处偷窥的李有财眼里。 他听不到对话内容,只看于敬亭肢体动作,又是上手又是凶残表情的,自觉带入于敬亭骂穗子。 于敬亭给穗子弹发丝,那一幕看在李有财眼里,就成了打穗子耳光。 呵呵,家暴男于敬亭,你不会有好结果的! 李有财阴森森地看着俩人一前一后的离开,穗子怕的都不敢跟他并肩走,这俩人还有个好? 李有财没看到的是,俩人在走出他的视线后,于敬亭弯下腰。 “上来。” “干嘛啊!”穗子脸一热。 “前面一大块冰溜子,你那鞋底都不防滑。喂,你笑什么!我可不是那种婆婆妈妈怕老婆的男人,我只是担心孩子!” 于敬亭欲盖弥彰,见他家小媳妇还在那捂着嘴笑,索性一把拽着她,强行背着。 哼,这个硬汉的动作,吓不死她!于敬亭心里努力给自己找回点场子,假装很酷的样子。 穗子的眼睛还盯着那家院的大狗,狗还在叫,不咬人呢。 “有财哥~”柳腊梅的声音在队部门口响起,唤回了李有财看穗子的眼。 “你怎么来了?”李有财怕让别人看到,忙把柳腊梅拽到没人的角落。 “有财哥,我怕!”柳腊梅一头扎进他的怀里,李有财忙别开眼,他真的不想看柳腊梅头顶的头皮屑。 “出坏人了,我看到了,吓死我了!”柳腊梅的手死死地环着李有财的腰。 “你看到了?”李有财眸色微闪。 柳腊梅连连点头,她是真吓到了。 她在屯子里被穗子整的待不下去了,她娘给她送到姥姥家,就是附近的苑家屯住,刚住两天就跑回来了。 “我路过苞米地,看到有个男的,拽了个十几岁的小丫头那啥,我的天,吓死我了。”柳腊梅一闭眼睛就仿佛听到小姑娘喊声。 不敢待下去了,连夜跑回来找李有财嘤嘤嘤。 “有财哥,咱们赶紧结婚吧,我这未婚大闺女的,也怕让盯上啊!” 李有财好悬没把中午吃的窝头吐出来。 她,大姑娘?! 这话真好意思腆脸说啊,柳腊梅跟着他的时候就不是大姑娘,不知道跟多少男人不清不楚的,他脑袋被驴踢了才会娶这种烂货。 虽然穗子也嫁过人,可是穗子只跟于敬亭一个啊,而且穗子还那么能赚钱......他不嫌弃穗子的。 “有财哥?”柳腊梅叫了几声李有财都没搭理她,急了。 “你看清那个牲口的脸了没?” “我就看了个侧脸,好像岁数挺大。” “你看到的,是于敬亭。”李有财按着柳腊梅的肩膀说道。 “不是他,侧脸看着挺大岁数,头发都有白毛了!” “腊梅,你想跟我结婚吗?” 柳腊梅做梦都想。 “那就得听我的,你出去说,你看到了,就是于敬亭做的。” 李有财之前想到的诡计,就是把这屎盆子扣在于敬亭头上。 三人成虎众口铄金。 于敬亭在村里名声臭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话就算柳腊梅不传,大家也会信。 趁着现在司法鉴定还不算很完善,把事情推到于敬亭身上,穗子那么聪明胆儿又那么小的,能不信? 运气好的话,于敬亭直接进去了,穗子就是他的。 李有财笃定主意,这事儿抓紧时间办,争取过年前给于敬亭送进去,还赶得上吃穗子买的排骨。 穗子从娘家要回来的彩礼钱,也足够他创业的了,他会给穗子好的生活的! 第36章这是什么神仙操作 姣姣站在自家院子里,看着亲哥背着嫂子回来,嘴撅的都快挂油瓶了。 哥哥好久没背过自己了。 感觉嫂子一来,家里所有人都不跟自己亲了。 “铁饼,铁球,只有你们俩跟我好了。”姣姣抓了个豆饼,掰开喂家里两只大鹅,寂寞地说。 “喂过,别再喂了。”于敬亭背着媳妇进来,看到妹妹在败家,随口说道。 这种豆饼是大豆榨油后的渣做的,用来喂家禽极好,一天一次就够。 姣姣跑过来,对着于敬亭的腿使劲踹了一脚。 “你管我!” 于敬亭呲牙,小丫头片子找抽! “放我下来。”穗子从他身后挣扎,这一路他都不愿意把她放下来,搞得全屯人都看到了。 说不定现在外面就会传,于家娶了个林黛玉回来,没事就崴脚,好羞耻! “我去跟姣姣聊聊。”穗子想着小姑子这段时间的表现,觉得自己该正式跟她谈谈了。 于敬亭没好气地哼了声。 “搭理她干嘛?跟个小疯狗似的,见人就咬。” 他知道自己妹妹的德行,那就是块臭肉,让娘惯坏了。 “没事,我可以的。”穗子丢给他一个满是母爱地笑,转身进了屋。 于敬亭总觉得媳妇的笑,有点微妙。 自从她对他说出“受了不少委屈吧”这句后,看他的眼神都是那种他形容不出来的感觉,就像她看妹妹时的表情一样。 王家围子第一街溜子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他不太明白,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女人看男人,应该是那种眼神吧? 姣姣正在撕作业本撒气,穗子进屋就看到满地的纸了。 “姣姣,你这几天都没有交作业,是因为不会吗?”穗子问。 “不会,也不想写,反正我都要辍学回来当二神了。”姣姣满不在乎地说。 这个问题已经不是头回讨论了,这小丫头片子坚持读书无用论。 “读书有没有用暂时放在一边,嫂子这周末带你进城。” “真的?!”姣姣整个人都精神了。 穗子点头。 她早就想好了如何引导小姑子。 孩子从小就在屯里长大,没看过外面的世界,大神这个职业,就已经是她认知里最体面的工作了。 穗子决定带孩子看看外面的世界,回来后再做她的思想工作。 姣姣不知道自己马上要让嫂子坑了,开心的蹦起来了,也不气穗子抢她哥她娘了,一口一个嫂子真好。 “姣姣,你跟二丫熟吗?”穗子趁机打听。 姣姣心情好,也不跟穗子针锋相对了,穗子问什么她都说。 穗子很快就把二丫的情况摸透了。 姣姣说,二丫家因为穷,从小没娘,穿的破,人又邋遢,学习不好,在学校也没多少人跟她玩。 到了冬天,学生们要带柴火上学,只有二丫没有。 穗子听的一阵心疼。 想到后世,二丫坚强又能干,总是穿得光鲜亮丽,穗子就笑她,赚的钱都用来买衣服和珠宝。 现在想来,都是对童年时的补偿。 心疼过后,穗子的心又稍稍的宽了宽,姣姣说没发现二丫最近有变化,那就是说,那个对孩子下手的恶魔还没对二丫下手。 但他很可能已经出现了,苑家屯那个受害小闺女不知道是不是头一个受害者,万一以后还有...... 穗子只恨自己前世没有多问二丫,对这件事知道的太少。 于敬亭在院子里劈柴,他虽然混,但家里的这些活,他从来都是主动做,挑水劈柴,从来不让家里的女人们做这些重体力劳动。 她现在唯一能用的帮手,也表示了对这件事的抗拒,他已经拒绝她,并表示了坚决不会多管闲事,她再说他就敢啃她唇珠——呃,穗子忙把脑子里那些画面抹去。 王翠花气鼓鼓地从街上走过来,一边走还一边扭头骂: “你们这些烂腚眼子的,再敢胡咧咧,舌头给你们扯下来喂猪!” 王翠花是真生气了,回来先奔向水缸,从里面舀起一瓢水吨吨吨灌下去。 大冬天喝凉水,败火。 “娘,咋了?”穗子看她生这么大气,忙过来问。 “还不是外面那些人胡咧咧——算了,不说这个。”王翠花本想跟儿媳妇吐槽一下,转念一想。 儿子和媳妇感情刚刚有点好转,外面那些流言蜚语到她耳朵里,还有个好? 穗子好奇,外面这是说啥了? 很快,穗子就知道了。 晚饭后,于敬亭闲着没事儿,领着穗子去老杨家。 老杨家的哥三住着村里唯三的砖房,家里条件殷实,也就他们有电视机。 晚饭后,村里人没事,就聚集到他们家看电视。 电视非常小,黑白的,还带着天线,节目也是非常单调的。 全屯就这么一台,屋里挤着看电视的人都坐不下,于敬亭这种有“身份”的坏分子,还能捞到一个小板凳。 这会电视热播《上海滩》,于敬亭觉得他媳妇跟里面那个女演员有点像,不过他媳妇的人品,可比那个脚踩两条船的女人好多了。 穗子对这种古早电视剧其实没多少兴趣,尤其是人那么多,挤在一起,空气里又是烟味又是人味儿,她不喜欢。 可是架不住街溜子的热情。 结婚这么久,她还没跟他同时出现过这种“大场合”呢。 俩人牵着手进屋,瞬间成了焦点。 一屋子人都看过来,看于敬亭的眼神有些微妙。 于敬亭看了一眼,怒了。 前排正中间的“vip”小板凳,本该是他的。 可这会坐了人。 于敬亭本想用这个位置给穗子看看,他在屯里多有“地位”。 可是这个位置被人抢了,他倒要看看,哪只狗胆儿这么大,坐他的位置。 这一看不要紧,这不是李有财那个狗东西? 穗子一看,也是倒吸一口气。 这??! 李有财难道是被她屡次算计,打得脑袋进水了? 这是什么神仙操作? 于敬亭想揍他还没机会,他主动送上门来了? 李有财看到于敬亭带着穗子进来,眼里露出得意的光芒。 他要放大招了,能不能拆散街溜子,就看现在了。 第37章高光时刻的李有财 穗子懵,李有财这是......做好了被打残废的心理准备了? 根据她重生后对于敬亭的观察,他的东西,谁也不能动。 敢吃他的东西,扣嗓子眼都得扒拉出来,他不要别人也不能动,护犊子护食护一切。 于敬亭这个前排的小板凳,从老杨家买电视的第一天,一直保留到现在,无人敢动。 李有财今儿一进屋就瞅准这个坐了。 于敬亭来了。 一屋子人电视都不看了,齐刷刷地等着后续。 于敬亭舔了下后槽牙,看了眼身边的穗子,见他家一肚子心眼的小娘们也是怔怔地看着李有财。 于敬亭乐了,露出那两颗极有特点的小虎牙,白天还愁没机会揍李有财一顿,晚上心想事成。 “于敬亭!你这个无恶不作的男人!”李有财指着于敬亭骂。 “占了老子的位置,还叨叨?”于敬亭已经开始活动手腕了。 “你做的那些——嗷!”李有财疼的对眼了。 那些在家酝酿了半天才想出来的讨伐于敬亭的话,一句都没说全。 于敬亭一拳削在他肚子上,舒坦! “你不是人——嗷!” “老子是你爹!” 于敬亭上去一通组合拳,人群以最快的速度分开,好几个腿脚不利索的大爷大娘这会都利索了,抬腿站炕上,打不到还视角好。 穗子看得目不转睛,这不比电视好看? 于敬亭打了两下,停下,头微侧,似乎在思索,少点啥? 再看李有财,虽然被他揍成孙子样,可没有抱头? 不抱头挨打的李有财,是没有灵魂的。 于敬亭扫兴。 “你今儿怎么不当缩头乌龟了?” 李有财用自认帅气的动作擦掉鼻血,挺直腰杆道: “我提前吃了去痛片!于敬亭你这个街溜子,你这一身邪气是压不住我这浩然正气的!” 于敬亭被他气乐了。 “谁家猪圈跑出来的猪?这么膨胀。” “你少说这些,我现在是代表全村的父老乡亲姊姊妹妹讨伐你!” 李有财不仅吃了去痛片,还喝了半瓶二锅头。 现在的他,自认百毒不侵,跟于敬亭都敢叫板了。 “咋的,你还想竞争咱村的大嫂队长,主抓妇女计生用品发放工作?姊姊妹妹都出来了,呵。” 于敬亭的一番话引起屋内看热闹的老少爷们哄堂大笑,马上有个老娘们不干了,站在炕上使劲喊: “李有财!你做你的会计,惦记抢我的活儿干啥?你还能跟我似的领着小媳妇上环挨家挨户发套?” 这位发声的就是本村唯一的大嫂队长,主抓妇女工作,听到有人要撬她饭碗可不干了。 周围人马上发出一片嘘声,看不出来,李有财竟还有这花花肠子。 李有财脸腾就憋红了,于敬亭单手卡在腰上,痞气十足地看着眼前这个渣渣。 穗子想笑还得憋着,她挺痛苦的。 不想让李有财发现自己重生的秘密,每次看到于敬亭这比单口相声还逗的揍人名场面,她又很难保持住不笑。 “于敬亭,你现在就是巧舌如簧也没用了,现在全村都传遍了,你这个牲口不如的家伙!”李有财总算把这句说出来了。 他在家准备了一大套正义之词,想彰显他为民除害的决心。 可于敬亭不按照出牌,都没给他机会,上来一通打。 穗子一愣,传遍什么了? 正常人听到李有财的这番话,都该是穗子这种反应。 可惜,于敬亭从来不是正常人。 “多大个屁需要你亲自来放?”于敬亭揪着李有财的领子。 穗子忙把这句背下来,以后吵架肯定能用得到。 李有财刚想说,于敬亭膝盖一顶,怼他肚子上。 李有财捂着肚子直不起腰,这家伙为什么跟正常人反应不一样? “有多大屁你都给老子憋回去,不乐意听!”于敬亭上去又补了一手肘。 这去痛片的确是有点效果,可抵不住于敬亭这一通敲打。 李有财捂着肚子单腿跪在地上,头顶着地板,嘴里还嚷嚷着: “你这是心虚,你自认理亏,你打我越狠就证明那些事儿都是你做的!” 李有财在家都想好了,他要当着一屋子人的面,把村里现在传的那些流言喊出来,就算是挨了于敬亭的打,也是值得的,他要把于敬亭送进去,就今天! 于敬亭打的越厉害,李有财就越占理。 李有财的额头贴着泥地,不怀好意地笑。 “于敬亭,你不心虚你揍我干什么?我不过是说出了——啊!” 这正气的话没说完,就觉得后背一沉。 于敬亭坐他身上了。 李有财俩眼一翻,好悬没晕过去。 穗子在边上看着,下意识地扶腰。 屋里好几个人都有这个动作,条件反射。 于敬亭186的大个,身上结实有肌肉。 这么个大小伙子,往李有财那瘦小枯干的身上使劲一坐,看着都疼。 无异于胸口碎大石的效果。 “你给老子闭肛吧,没人乐意听你在那喷粪,你就是拿开塞露漱口,也喷不出什么新鲜玩意。” 穗子又是一惊,她想一句嘴上抹开塞露损人都用了半宿,于敬亭这是张嘴就来,听起来更损啊! 在骂人这块,于敬亭从没输过,穗子使劲的学,还没学到人家的皮毛。 这一刻,穗子有点忧伤......被他比下去了! 于敬亭威风凛凛地坐在李有财的腰上,无视快被他欺负到吐白沫的李有财,随手指了个边上看热闹的男人。 “你说,外面传什么呢?” 他接穗子回家后就一直围着媳妇转悠,她在家做饭他就在旁边摸——帮忙,也没得空出来。 看李有财这贱兮兮的德行,于敬亭猜应该是有什么关于他的传言。 “你对苑家屯的小姑娘——啊!”李有财艰难抬头,本想讨伐一句,被于敬亭单手按着后脑勺,嘴贴地吃土。 “老子让你开口了?” 于敬亭一边威慑李有财,一边看向穗子,见穗子脸色变白了,心里翻了个白眼。 小娘们不禁吓,这点毛毛雨,至于吓成这样? 被于敬亭点到名的那个围观群众忙立正站好,努力想着温和的措辞。 第38章很认真吵架的小穗子 “外面现在都传......你去过苑家屯,就......吓到个小姑娘。” 穗子心拧紧,尽管这个人说的非常委婉,但所有人都知道他想表达的意思。 这些人怀疑,于敬亭跟苑家屯拽小姑娘进苞米地的那个恶人有关。 她脸色发白,不只是因为于敬亭被人当成嫌疑犯,更是因为,这消息闹的满村都知道,那小姑娘肯定要承受流言蜚语。 婆婆都知道要对外瞒着,不肯点破这层窗户纸。 受害者家属不会声张。 凶手也不会传。 那就是李有财传的。 这个恶毒的家伙,不仅算计着自己,还算计着她的家人,他这是想送于敬亭进去。 穗子越气脸越白,双手攥成拳。 摆在她面前的就俩选择,要么忍,要么残忍。 这屋里所有人都保持安静,好多人眼皮都不敢眨一下的盯着,唯恐错过。 于家街溜子被人传也不是头一回了,大家虽然背地里传得凶,可从没有一个敢跑到他面前说这个。 这李有财这会在众人心里的确成了“壮士”。 穗子握着拳白着脸站在那,看在于敬亭眼里,只觉得自己媳妇被吓到了。 正琢磨着把李有财打晕,穗子开口。 “苑家屯,出了什么事?”她的声音比平时要低上一些,像是暴风雨前压抑的云层。 她忍不住了。 李有财听到穗子的声音,忙抬头,不顾于敬亭的压力说道: “那边有个小姑娘被人拖苞米地了,就是于敬亭做的!” 于敬亭抬拳,手都没落下,就见穗子抄起地上的小板凳,于敬亭腾地从李有财身上跳起来。 夫妻配合默契,他跳起来,穗子的板凳砸过去,正好砸到李有财的头。 李有财眼前一黑,她这一下比于敬亭还狠啊!为啥?! “女孩的名声,岂能是你随便喷粪的?”穗子指着他骂。 李有财心一哆嗦,坏了。 他光顾着污蔑于敬亭了,忘了穗子喜欢孩子了。 穗子前世一直单身,膝下无子,她倒是收养了个孩子,对那孩子百般疼爱,一看就是好母亲,可惜那孩子是白眼狼...... 他当众把村里的话说出来,穗子肯定是心疼那个姑娘了,才砸他。 “穗子,你听我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嗷!”李有财发出最后一声,趴地上不动了。 最后一个印象,是穗子踩在他脸上的鞋,脚真小啊。 于敬亭啧啧两声,弯腰在李有财鼻子上探了下。 “还有气,晕了。” 嘴角挂着笑,站起来给穗子的后背顺气。 “哎呦媳妇,你跟这种人生什么气啊?他就是看咱家日子过的好眼馋在那叨叨,以后谁叨叨,我就给谁舌头剪下来。” 视线不慌不忙地扫了屋内的众人,好多人脸都绿了。 白天时,都议论过他。 于敬亭威慑众人,满意地想搂着他今天超常发挥的媳妇退场,穗子却是稳稳地站在那,一副不想走的样子。 不能走,走了这个屎盆子他就摘不掉了。穗子心里清楚,武力能威慑人们的嘴,却震慑不住大家的心。 “各位父老乡亲,我陈涵穗是什么人,你们都清楚,各位家里的孩子也有在我那上课的,知道我的为人,我陈涵穗算不上光明磊落,可说话对得起良心。” 穗子一开口,眼泪先掉下来,她泪点低,遇到事容易激动。 这一番话说出来,众人的表情微妙起来。 穗子的亲爹在村里不招人待见,可是穗子亲娘是知青,在屯里时,还是有点威望的。 穗子又是本村学历最高的女人,她说话还是挺有分量的。 “我教孩子,我对孩子们有感情,你们自己也都有孩子,杀人诛心,孩子被人这么议论还有个活路吗?这些话,不能乱说,哪儿天事儿摊到自家头上,别人这么议论,好?” 这些话从没有人当众说过,甚至没人这么想过,大家按着约定俗成,议论着别人家的事,也被别人家议论。 “咱且不说这事儿到底有没有,就说我男人,他做坏事我不饶他,可他没做过的事,我也不能让你们骂他。” 于敬亭惊诧的看着他泪流满面的媳妇,她是怎么做到用最脆弱的姿态说着最硬气的话的?他这是......被一个女人维护了? “穗子,走,不跟他们说这个,一个个的榆木脑袋,能听懂似的?”于敬亭压下心底涌上来的那点小感动,想拽她,穗子一把推开他。 “你不准说话!我来说!” 屋里齐刷刷的抽气声,好家伙,还有人敢吼街溜子? “在座的各位,有一个算一个,谁能举证是他做的,这些钱都给他,我还送于敬亭送去坐牢!有人能说出来吗?”穗子从兜里掏出她收回来的彩礼钱。 一叠票,大小都有。 “巨款”闪的人眼睛都花了,可没人敢开口。 “二大爷,你说外面都传是我男人做的,他什么时间做的?”穗子把视线挪到刚说话的那个。 那男人看了看钱,又看看脸色晦暗不明的于敬亭,吞吞口水。 “就,就是昨天傍晚。” “昨天傍晚,他给家里挑水,还骂了邻居——四婶,是不是?” 于家院子里有井,可是上来的水苦,只能洗衣服。 家里吃的水都要从邻居家的甜井挑,挑水时弄到街上一些,四婶站在院子里小声骂了句,让耳朵尖于敬亭听到,坐人家墙头骂了半小时。 穗子怎么劝他都不下来。 他这混不吝的性格让穗子很头疼,可这会却成了不在场证明。 “是这么回事,那啥,铁根也不是骂我,就是唠唠嗑......”四婶小声回,她可不敢惹呼于敬亭,不是个好饼啊。 “现在你们还觉得是他做的吗?”穗子问。 众人面面相觑,看来这次真不是老于家的街溜子啊。 穗子一边说一边哭,说到最后都带着哭腔了。 “是,他是脾气差了点,可你们不能什么屎盆子都扣他身上,什么破事都说他做的,你们这么说,我们家以后怎么在这片住?还给不给人活路?” 众人心里齐刷刷的吸冷气,不是穗子这番真情流露感动了大家,而是...... 她身后的于家街溜子,那表情,凶的跟要吃人似的啊! 第39章一讨到底 这屋里,除了穗子,没人觉得于敬亭无辜。 众村民觉得,即便这件事不是他做的,他往日里那些“辉煌战绩”也足以支撑他占据王家围子第一街溜子的恶名,几十年不动摇。 于敬亭锃亮的眼,挨个瞪屋里众人。 就是这些家伙惹他媳妇哭的,每一个人他都记住了,明儿就拿着弹弓,挨个打他们玻璃去。 杨老大痛苦地蹲在门口,抱着头,嘴里念念有词。 “完了,完了,我家炕要塌了。” “杨大,你站这干嘛?上海滩演到哪儿了?”村长溜溜达达的过来,也是来看电视的。 一提上海滩,杨老大的双唇蠕动,鼻子一酸,差点没哭出来。 “我去他的上海滩啊!” 杨老大不敢惹街溜子,只能把气撒在电视剧上了。 只恨自己,好端端的,买什么电视啊? 招来这一屯子的人跑他家打打闹闹的,一堆人站炕上看热闹,他家炕都要塌了! “咋了?”村长问。 “屋里打架!” 村长横眉怒目,竟然有人打架,他作为村长,不可能坐视不管。 “我倒要看看,谁这么大胆儿......”村长杀气腾腾地往屋里走,作为上海滩女主的忠实老观众,他可不允许有人耽误他看电视,耽误他看冯程程! “老于家的街溜子挑的事儿,进屋就把李有财踹了——哎,大爷,你去哪儿?” 于家街溜子。 前一秒还一身正气的村长,下一秒就用手捂着肚子,掉头就往家走。 “我这吃坏肚子了。” 冯程程虽好,可老于家的事儿,村长不想管。 打吧,打完了,明天他再来看重播,程程,等老夫明日再来...... 屋里有人眼尖看到村长了。 “大爷,你快过来主持公道啊!” “穗子也在,都气哭了,大爷你快过来看看!” 听到穗子也在,村长放心了。 穗子是读过书的娃,懂道理,送礼都比别人多,咳咳,总之,有穗子在,不至于闹的太厉害。 村长这次失算了。 于敬亭打够骂完已经痛快了,是穗子不打算收手。 看到村长进来,穗子开门见山。 “大爷!有人污蔑我男人,说苑家屯的事儿是他做的。” “胡说八道!咱们屯的人,能跑到隔壁屯犯事儿?” “我男人昨天在家,好多乡亲都看到了,这是污蔑!” “绝对的污蔑!”村长义愤填膺。 且不说这事儿是不是于敬亭做的,他们屯绝对不能出这样的恶人,这传出去且不是破坏屯子之间的关系? “那咱们不都知道不是你男人做的吗?差不多就散了吧,电视剧都快演完了。”炕上有人嘀咕。 村长也是这么想的,澄清了,那就看电视呗。 穗子反手把电视插头拔了,这事说不清谁也别想看。 众人的愤慨全都是因为不能看电视,于敬亭的名誉,还比不上一台15寸的黑白电视机来的重要。 穗子的眼泪更汹涌了,别人都是越哭胆儿越小,她是反过来了。 眼泪汹涌,话却是半步不让。 “这屋里的人知道我男人被冤枉了,那外面人知道吗?这件事不给我们个说法,以后你们看电视,我就让我男人过来拔天线,谁也不要看。” 于敬亭乐了,这个活儿,他喜欢,是他的强项。 众人齐刷刷的倒吸一口气,就连村长老脸都挂不住了。 不看电视那可不行,这事是要引起重视了。 “穗子,你想要个啥说法,跟大爷说,大爷一定秉公办事。”为了冯程程,不,是为了正义,村长说话了。 “我要找出那个最先传话的人,让他登门给我男人道歉,不仅如此,还要他在村大喇叭广播里,连说三天,于敬亭,我错了。” “这——” “我家柴火缺了,这天线杆子砍回去刚好。”于敬亭乐呵呵地比了比外面。 这会想看电视,屋外要有一根特别高的天线才能收到节目,遇到大风天,屋里人看电视,屋外还得站着个摇电线杆保持信号稳定的。 杨老大一个健步窜过来,对着村长真情实感: “大爷,可得还于家大兄弟个公道啊,给人家媳妇急成啥样了?” 他家电线杆不能拔啊! “水浒传里有花和尚倒拔垂杨柳,咱屯也该有个于敬亭手薅电线杆!”穗子铿锵有力,还挺押韵。 村长没辙了,只能朗声问。 “谁最先传的铁根的闲话?” 屋里的人面面相觑,谁都不愿意开口。 “都不说,那你们都是帮凶,敬亭,把电线杆卸了!”穗子不依不饶。 于敬亭乐得俩小虎牙都在电灯泡下反光了,一边往外走一边念。 “手拿菜刀砍电杆,一路火花带闪电~” 后面还一句心里念呢,王家围子小媳妇千千万,他家这个最好看,媳妇今天浪起来最带电,迷得他恨不得拽着穗子一起砍电线~ “是李有财!!!”杨老大为了保住自家电线杆,挺身而出了。 其他人虽然不知道是谁传的,但此刻必须要有个替死鬼出来,速战速决,还能看个片尾曲呢。 于是众人纷纷附和,就是李有财! 谁让他上来就惹呼于敬亭这个混不吝的货?如果不是李有财整这么一出,大家至于浪费一集宝贵的电视剧吗? 躺在地上的李有财被穗子砸晕了,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了众人情绪宣泄的渠道。 “是他,他今儿一来就坐于敬亭的位上了。” “不仅坐,还找茬。” “就他一个人说,我们可没说!” 李有财想成为英雄,可惜事与愿违,众人不敢得罪于敬亭,只能把他推出来当狗熊。 “穗子,明儿大爷让他给你们登门道歉!” “他要是不来怎么办?”穗子逼着村长给她承诺,就这么走了,明儿李有财赖债她的努力就白费了。 “那就不给他开工资!他是大队会计,归我管!”为了看冯程程,村长这一碗水端的特别平。 穗子这才满意。 说给于敬亭讨回公道,必须一讨到底。 拖一天都不行,迟到的正义不叫正义。 红着眼的穗子说话带着哭腔,看着娇小脆弱的人儿,竟比普通人还要坚持己见。 站在那,竟给众人山一般的压迫感,没有人敢忽视她。 看着穗子的侧脸,于敬亭口干舌燥。 小娘们又撩他......植物! 第40章是我,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好了,别哭了。” 从杨家出来,于敬亭第八次劝穗子,其实俩人也才走了不到二十米远而已。 穗子从刚刚的默默流泪,变成了一抽一抽的,小鼻尖都哭红了。 “你管我!”依然是软绵绵没什么威慑力的声音,带着浓郁的鼻音。 “老子才不是管你呢,你这么哭,脸皴了就成麻土豆脸了——媳妇,你干嘛这么爱哭?” 于敬亭现在回味起穗子刚刚的表现,还心潮澎湃呢。 只恨现在天太冷冻鸟,媳妇肚子里的娃又小,否则找个没人的柴火垛就应该把她就地正法了。 可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说话据理力争有战术有谋虑的穗子,不怕跟人讲理,却总是哭唧唧? “我是.......泪失禁体质嘛。”穗子小小声的说。 她也不想这样的。 “尿裤子?”于敬亭听到失禁就想到这个。 穗子脸一热,哄了半天都没憋回去的眼泪这下彻底没了,伸手推了他一把。 “胡说八道!是泪,泪!” 可能对别人来说算不上泪点的事儿,放在她这就成了抑制不住。 穗子前世就有这个毛病,泪点非常低,生活中跟她差不多性格的人还挺多的。 “哦,我想起来了——西游记里是不是有个扛着锄头种花的小娘们,整天哭哭啼啼,跟你似的?” “......林黛玉?” “对,就是她。好家伙,评书一说她我就得转台,看到烂花破草哭,看到哥哥跟别的娘们玩她还哭,她一出来我就恨不得让猴哥一棒子拍死她。” 于敬亭作为资深评书爱好者,热切跟她讨论。 “猴哥拍不死她......” 穗子无语,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听的? 猴哥纵然一个跟头十万八千里,那也做不到从西游记翻到红楼梦啊? “敬亭,你要不到学校听我上课吧?我教你重新认字读书,咱多看书少听评书行不?” 穗子提议。她怀疑家里的收音机质量太差,容易窜台,街溜子这知识储备明显学杂了啊! 于敬亭一脸的狂霸酷拽。 “你还真以为哥哥不知道哭唧唧的林黛玉不是西游记的?我那就是为了哄你让你别哭了。” “啊?”穗子摸摸脸,发现自己真的不哭了。 刚想夸于敬亭两句,又听他倍儿自信地说。 “她是杨家将里的,就想用眼泪勾搭杨六郎。” “......”穗子也不太知道这满嘴跑火车的家伙是真窜台了,还是故意逗他。 可以肯定的是,她在杨家因众人冷漠愚昧又不自知的态度引来的负面情绪,都被他消化的差不多。 这点穗子不得不佩服于敬亭。 她是个心思挺重的人,前世还有严重的抑郁症,如果陷入负面情绪里,很长时间都走不出来。 于敬亭三言两语就瓦解了她的负面情绪,穗子不哭了,可还是有点堵。 李有财一天不除,她心里一天就不痛快。 为了拆散她的家庭,竟然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来,也不知苑家屯那个可怜的妹妹,被这谣言散播后,还能不能有勇气活下去? “你放心,明儿李有财拿大喇叭把道歉放出去后,到时候再让小闺女家里套他麻袋揍一顿,大家的注意力就会被转移。” “你猜到我想什么了?”穗子有点惊讶。 于敬亭单手插兜,心里呵呵。 她连姣姣那个任性的丫头都那么喜欢,还巴巴的跑到小学教书,一看就知道是个母爱泛滥的女人。 “这有什么猜不到的?女人怀孕后,就是特别护崽。” 穗子咬着唇,有些赧然自己的小心思被他发现,她前世被柳腊梅骗过去流产后再也不能做母亲了,越缺什么就越爱什么,所以她真的特别喜欢孩子。 于敬亭也是个细心的人呢,穗子低着头,对他的印象越来越好。 可于敬亭帅不过三秒,马上又接了句: “村里的狗下崽后,也特别护崽,哎,你看我胳膊这,还有被狗咬过的疤痕呢,我那时还小,看狗下崽我就偷,母狗追着咬,你刚刚拿板凳砸李有财那一幕,真像。” 他发誓,自己是想认真的哄媳妇开心,但这个效果么...... “于铁根!你不是好饼!!!”穗子气得一跺脚,丢下他大步朝着家走。 什么泪啊仇的,这下是彻底忘了。 穗子觉得,跟于敬亭在一起的日子,她的心电图说不定都是锯齿形状的。 他总是有一句话气死人不偿命的能力。 “这小娘们,说气就气?”于敬亭摸摸脑袋,怕她摔着,忙大步跟过去。 转过天,穗子所在的学校打了第一节课的下课铃。 课间操时间,孩子们在操场上跑跑跳跳。 隔着不远的大队队部正在用大喇叭广播。 每个屯都有大喇叭,挂在电线杆上,能传出去好远,这会正在播放猪病的预防和治疗。 播到一半突然停了。 “喂喂喂,能听到吗?” 一个闷闷的声音从喇叭里传来,病恹恹的,仔细听,还有点漏风。 穗子特意选了个听得真切的位置,带着解恨的表情竖着耳朵听。 “于敬亭同志,我的这次行为,是不好的,是不对的,请你原谅我。” 李有财照着稿子,没什么感情地念。 村长为了上海滩,为了冯程程,催着他写一份悔过书,按着穗子的要求在大喇叭里连续播三天。 今天刚好是第一天。 穗子对他的检讨是不满意的,这个李有财实在是太狡猾了,念检讨只提于敬亭的名字,却不说自己是谁,也不说是为什么道歉,声音还故意压的那么低,万一别人不知道是谁念的—— “李、有、财!你没吃饱饭吗?好好念,大声念,有感情的念!” 突然,大喇叭里传来了穗子熟悉的声音,声如打雷,中气十足,这一嗓子就算不用喇叭也能嚎出去很远。 穗子眼睛一亮,哎呀呀,她家街溜子是怎么混到广播室里的? 这个问题不止穗子想,李有财也百思不得其解。 他就想快点敷衍了事,快点念完,村长说了,不念就不给他开工资。 眼看念完了,一回头,于敬亭呲牙对他笑呢。 那俩小虎牙,一如既往的招人恨惹人怨! 第41章他是我丈夫 于敬亭站在李有财身后,听他在那半死不活的哼唧唧忍无可忍。 中气十足地喊一嗓子,吓得李有财一激灵。 “李有财,你眼镜怎么了?这么大个会计,怎么还能用透明胶带缠过的破镜子?” 李有财想掐死于敬亭,他本想糊弄个检讨出来,不提自己名字,于敬亭这一嗓子喊的,全村都知道了。 李有财现在戴的眼镜,是第二次配的,被人套麻袋弄碎了,实在没钱配了,就只能用胶带缠一下,需要看书看文件才戴。 人前当着大姑娘小媳妇不敢戴,就怕有损面子。 于敬亭太坏了,专门挑着人家的麻筋戳。 喊了一嗓子不够,于敬亭来了个强化处理。 “李有财啊,你说你那书读狗肚子里去了?检讨李有财大才子竟然不会写?不会我教你,不用谢了李有财……穗子!你爷们我也是个有文采的人!” 叫一遍名字不够,还重复处理!李有财晕过去的心都有。 穗子站在操场上,听的正是饶有兴致,听到自己名字出现时,小脸一热。 于敬亭这家伙,提他自己就好,说她干嘛! “老师,广播里说的是你不?” 穗子教的孩子好奇地围过来。 站在一边的姣姣不屑地嘟嘴。 嫂子才不会承认呢。 之前有人问嫂子结没结婚,嫂子都不吭声,出去赶集别人叫她大姑娘她也默许,后来有人问她是不是老于家儿媳妇,她回来哭一路。 这些于敬亭和王翠花都不知道,姣姣却看在眼里。 虽然嫂子从医院回来后,像是变了个人,可是姣姣不认为她会喜欢她哥,她巴不得撇清跟她哥的关系—— “现在说话的,是老师的丈夫啊。”穗子看着广播的方向,嘴角抽了抽。 真盼着街溜子要点脸,安静的揍李有财就好,别在广播里乱七八糟的秀恩爱,她以后还想出门呢! 姣姣合不拢嘴。 嫂子这么大方承认了? “我娘说了,于铁根是街溜子,早晚得进去,老师你离他远点——啊!” 说这话的小孩没看到姣姣就站在他身后,被姣姣使劲的推了一下。 姣姣推完还不过瘾,从地上抓起一把土面,对着人家眼扬过去,嘴里还念叨: “打死你个胡说八道的!” 这孩子深受老于家彪悍的民风影响,跟个小豹子似的窜上去挠人。 被她挠的是个小胖子,力气也不小,俩孩子扭打一团,穗子忙上来分。 大喇叭里,于敬亭用慷慨激昂的声,认真地讲着检讨的段落结构。 “开头写犯了什么错,中间写你对错误的认知,结尾表明决心!李有财,你学会了吗?” 穗子拉架,一边分心拽孩子,一边听于铁根煞有介事地广播。 这家伙上学这么多年,字都没认全,检讨这块倒是说的门清。 一看就是熟能生巧,平日里没少写。 就一分心的功夫,姣姣和小胖子就缠在一起了,小胖子比姣姣壮,却抵不过姣姣。 姣姣打架那叫一个损,揪头发戳眼睛,就没有她使不出来的。 小胖子落下风,着急了,要咬姣姣脸,穗子把手挡在姣姣脸上,小胖子一下咬到姣姣了。 这一口下去,穗子就觉得手心一痛,小胖子也傻了。 “完了……街溜子会杀了我的……”小胖子呆如木鸡,嘴里来回念这一句。 他很喜欢穗子老师,这才说的刚刚那些话的。 现在不仅让街溜子妹妹知道了,还把老师咬了,感觉自己要倒大霉了。 “老师没事,别怕。”穗子安抚。 “你咬我嫂子?!”姣姣嗷地站起来,还想再跟小胖子干一架,穗子拽着她。 “于姣姣,你先动的手,去罚站。” 穗子还没这么严厉的跟姣姣说过话呢,姣姣傻了,小玻璃心碎一地。 “他先骂我哥的!” “他有错,你也有错。你们俩一起罚站!我一会找你们谈话!” 穗子决定一会再处理小破孩们的事,她现在的注意力都在大喇叭上。 大喇叭自从到了于敬亭手里后,就再也听不到李有财的声音了。 不知道于敬亭是把李有财打晕了还是把嘴捂住了。 “穗子!你听到你男人的文采了吗?” 这一嗓子嚣张至极。 不仅把穗子喊的脸通红,也成功的让李有财双眸迸射出仇视的光芒。 李有财的嘴被于敬亭用臭袜子堵上了,也不知道他从哪儿弄的这玩意,那味……呕! 但比臭袜子更诛心的,是于敬亭这明目张胆宣告主权的行为。 于敬亭喊一次穗子媳妇,李有财的心就滴血一次。 街溜子一定是没少打穗子吧,说不定街溜子就是怀疑自己跟穗子有染,才会这么针对自己! 怪不得昨晚街溜子带穗子看电视,就是想在穗子面前揍自己,以此威慑穗子! 所以穗子昨晚为了明哲保身,才拿板凳砸自己……都是给街溜子做戏啊! 这一瞬间,李有财觉得自己悟了。 他从昨晚到现在一直想不明白,为啥穗子会跟街溜子站在一起排挤自己,现在他明白了。 一切都是因为,穗子被于敬亭胁迫了! 于敬亭是想哄穗子吃点饭才过来的。 穗子早饭又吐了,小胖脸肉都没了,于敬亭一琢磨,再揍一顿李有财给媳妇下饭吧。 潜伏进来时,于敬亭已经琢磨好了下手方案,陷入深思的李有财表情多变,于敬亭摸着下巴看他。 见李有财眼一亮,漏出跟块臭肉似的黏黏糊糊的笑,于敬亭被他恶心出一身鸡皮疙瘩。 尼玛笑的那么膈应,怪不得穗子这两天总吐,看来以后不能让穗子见李有财,省的引起孕妇呕吐。 忍无可忍的于敬亭伸手关掉喇叭,掰着手腕走向李有财。 李有财不知道于敬亭已经关了喇叭,为了保持自己在全村心中的印象,被揍也不敢喊,咬着话筒,手抱着头,心里坚定了信念。 于铁根就是打死他,他也不会做这个检讨的,死也不会! 穗子还等着听后续呢,没声音了。 她怕于敬亭吃亏,忙把孩子们撵回教室,她自己匆忙赶赴播音室,于敬亭可千万别出事啊! 第42章护夫的小穗子 穗子火急火燎的冲向播音室,唯恐去晚了于敬亭就吃了亏。 刚到播音室门口,就见着几个人正准备推门。 穗子眼尖,看到村长领着穿制服的警察,手里还拎着个本。 应该是做户口普查的。 穗子不假思索,扯着嗓子喊道: “大爷!你领着这么多警察干啥啊!” 穗子平日里声音不大,也很温柔,今儿这是真拼了,都快把自己的嗓子喊劈了。 如果于敬亭还在里面打李有财,让这些人看到可没个好,她只希望街溜子今儿智商在线,千万别胡来。 “穗子啊。”村长看到穗子停下来。 那俩警察也看过来,其中一个眼睛一亮。 “陈涵穗同学!” “是你啊,廖勇同学。” 穗子认识廖勇,这是她中专同学。 见到熟人,穗子心里就更踏实了。 还用刚刚那个音量,努力东拉西扯,给里面的于敬亭争取时间。 “廖勇同学,原来你毕业后做了人民卫士啊,专门抓‘坏人’啊,真是非常适合你!” 穗子故意把坏人俩字咬的非常重。 提醒里面那个王家围子第一“坏人”,注意分寸,赶紧收手,时间允许的话,把现场也收拾一下。 这嗓子喊得廖勇耳膜嗡嗡的,疑惑地看着穗子。 陈涵穗同学在学校可是话非常少的,还很保守,跟女同学还好,跟男同学都不会说话的。 这回了老家后,不仅跟男人打招呼,还用这么大的嗓门? “穗子,你认识这位同志?”村长问。 “他是——” 穗子的话还没说完,播音室的门开了,于敬亭扶着晕过去的李有财出来,一双利眸跳过闲杂人等,落在廖勇身上。 就见对面这个穿制服的小子,人高马大,浓眉大眼,脸上就差刻着四个大字:正义使者,于敬亭眯了眯眼。 “有财怎么了?”村长问。 其实这些人也是听到这“不同凡响”的广播后被吸引过来的。 赶上查户口,听到于敬亭霸占广播,忙过来看看。 “我跟他好好的讲了道理,这小子大概忏悔他的行为吧,羞愧的晕了。” 于敬亭的回答,让穗子眼睛都变大了。 什么叫把黑的说成白的,她算是见识到了,比起脸皮厚度,真没几个人比得过街溜子。 廖勇还在看穗子,没顾得上于敬亭说什么,跟着廖勇来的那个老一些的却是开口了。 “你就是于敬亭?我们接到群众举报,说你在这一代,欺男霸女,有这回事吗?” “哪个群众说的?”于敬亭蹙眉。 那人指着晕过去的李有财。 “他身上的伤,是你打的吗?” 如果于敬亭回答是,至少也要被关上几天。 穗子看于敬亭横眉怒目,就怕他犯浑什么人都怼,忙用手拽了他一下,对着他摇摇头。 “我丈夫脾气是不太好,但说欺男霸女就过分了,有什么证据吗?法律讲究的是证据,我相信各位都是秉公执法的人,不会根据毫无依据的造谣胡乱抓人。” “你是谁?” “我是于敬亭的妻子陈涵穗。” 穗子故意避开李有财身上的伤是不是于敬亭打的,不正面回答。 “谁说我丈夫打人,就请提出有效的证据,人证,物证,总要有一样吧?” 昨晚看到于敬亭动手的那些,没有一个敢站出来,于敬亭平日里做的那些事,还没有不怕的。 “对对对,我们屯可是模范屯,要是有那种欺男霸女的事儿,我这当村长的可不能不知道。”村长马上接穗子的话。 屯子里出这种恶霸,也影响村长的连任,甭管有没有,那都是没有。 “跟你们举报的那个女人叫柳腊梅,她跟李有财存有事实男女关系,这俩人跟我有过节,四处说我家坏话,这个全屯的人都是证人。”穗子把方向朝着有利自家的地方拽。 “草!就知道是她搞的!”于敬亭正欣赏媳妇口齿伶俐的护着他,听到这句,植物又跑出来了。 穗子踩他,并用眼神警告他,不要说话! 于敬亭不服,穗子用口型无声道:上炕! 于敬亭不情愿地撇嘴,把头转到一边,脑子里想着一百种收拾柳腊梅的办法。 廖勇满脸惊讶,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陈涵穗同学,你,你,你嫁人了?!” 当初在学校,喜欢穗子的人可不在少数。 穗子长的好性格也温柔,学习又是拔尖的,大家都以为她毕业后会被分配到高校或是稳定的企业,成绩好成她那样的稍微有点关系都能去好单位。 她毕业跟大家失去联系,廖勇怅然若失,好不容易见到了,她却说,嫁人了?! 一提这事儿,于敬亭就得意,不等穗子自己回答,那不安分的爪子就搭在了穗子肩上。 宣告主权! 李有财本来是被他扶着的,于敬亭一撒手,李有财就滑到地上,瘫成一坨。 “俩月前就跟我领证了,现在肚子里也有我的孩子了,哎,你是我媳妇在学校的同学?怎么没来喝杯喜酒?” 同样为雄性,于敬亭不会忽视这男人看自己媳妇的眼神不一般,啧,当他是死人? “那你动作可真够快的。”老警察说道。 “男人怎么能快?哥们,你这话说的,我可不爱听啊,媳妇,你说是吧?”于敬亭痞里痞气。 穗子造了个大红脸,快当然是不可能快的,永远都不可能快的,她前世那么怕他也跟这事有关,又大又没完没了——呸! 穗子忙压下自己被街溜子带跑偏的思路,红着脸又踩他一脚。 “呃......”那说错话的老警察尴尬了。 现场除了于敬亭这个厚脸皮,没有一个人是自在的。 廖勇看看昔日校园女神,又看看于敬亭,于敬亭这形象,怎么看都跟好人不沾边。 倒不是说长的丑,实际上这小伙子个高人壮长得也精神,不说话时站在穗子边上,还有点郎才女貌的感觉,可一开口吧......一言难尽。 “陈涵穗同学,你真的——”廖勇想问,你是自愿吗? “没有人强迫你吗?”那老警察直言不讳,群众已经举报于敬亭不是好人,现在看到于敬亭竟然有个高学历的漂亮媳妇,越看越怀疑。 “你特么的放什么——”屁字还没说出口,穗子下手了。 第43章机智无双的于铁根 穗子小巴掌照着于敬亭的胸口拍下去,连环拍。 给于敬亭拍麻爪了。 这要不是当着这么多人,他一定问一句——这是勾搭他? 穗子那花拳绣腿对他来说,不疼不痒,打在身上给挠痒痒差不多,除了把于敬亭逗得人如其名一直“挺”......咳咳,一点威慑作用都没有。 “你闭嘴啊!没看到人家是为我好吗?”穗子连续打了几下,神清气爽。 总算把这些天他“欺负”她的那些“仇”都报复了。 廖勇眼睛都直了,陈涵穗还会打人?给那么温柔的陈涵穗都弄的打人了,这个小街溜子真不是一般人。 “各位同志,你们也看到了,我爱人他对我从来都是打不还口,他怎么可能欺负我?” 穗子打的手疼了,索性用脚踩他,总算是看到大坏蛋皱眉了。 “我娘说了,打是亲骂是爱,稀罕不够用脚踹,你看,我多稀罕他!”穗子又踩他一下。 该,活该! 让他不分场合的犯浑,跟着穿制服的拗劲儿,能有什么好下场? 老警察吞吞口水。 北方女人家庭地位普遍偏高,要不怎么有彪悍的东北娘们这一说? 越是有素质的东北爷们,在家就越“面”,对媳妇都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可那不都是有素质的男人才做的么,于敬亭这做派,横看竖看都跟素质不沾边啊? 于敬亭被她逗的心都刺挠,也不知道为啥,她今天看着比平时还顺眼,跟个小猫似的张牙舞爪,十分的欠植物。 “既然你是自愿的,那就没事了,我们也要去下一个屯了。”老警察要走。 “等会。”穗子叫住他,用于敬亭从没见过的严肃表情说道,“那个女人造谣我男人,是不是得让她给我男人道个歉?” 她是喜欢哭,她是胆儿小,但是不该软弱的时候,她从来都是有底线的人。 “柳腊梅跟李有财俩人,因为嫉妒我们日子过的好,屡次在村里散播谣言,还把您二位请过来,这属于浪费公共资源,我要她跟李有财一起,在喇叭里当着全村做检讨。” 于敬亭乐了。 他发现媳妇这个小黑兔关键时刻是真好用,这些文化人冒坏水来,还真是狠。 “这.......对方到底是个女同志,以后还要嫁人,要不,我让她去你家道个歉?我们再给她做做思想工作?” 穗子给村长一个眼色,村长忙上前说道: “两位有所不知啊,这个柳腊梅不是我们村的,她是跟着她母亲后嫁过来的,平日里在村里风评极差,我这村长也深感不齿,感觉留这样的人愧对祖宗......” 村长早就想把柳腊梅弄走了。 他儿子跟柳腊梅有那么点不太干净的关系,上次要不是有人担保,他早就把腊梅弄走了。 现在能够借着这个机会把柳腊梅清出这个村,村长自然是愿意配合。 廖勇看向穗子,穗子点头。 “她之前还陷害过我,想害我流产,这些你们在村里打听一下,都能知道,这样的恶人,我男人都没打过她一根手指头,谁还敢说我男人欺男霸女?” 欺男是真的,霸女是真没有。穗子对于敬亭这点特别满意,他从不在男女问题上犯糊涂,虽然总嘴上占自己便宜,但是裤腰带还是管的住的。 “那就按着你说的去做吧。” 老警察看看穗子,又看看于敬亭,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这俩人站在一起怎么那么像他闺女故事书里的那个童话故事,叫啥来着? 想起来了,美女和野兽! 于敬亭就是凶残的野兽,穗子就是温柔的美女,野兽在美女面前,温顺的跟个大猫似的,穗子一开口,他就不说话了。 送走了警察,穗子把于敬亭拖到没人的地方,长长的手指点着他的胸膛,一下又一下。 “你啊你!你犯浑的时候能不能看看场合?要不是我来了,你是不是得让人请过去喝茶了?” “切,多大点事。”于敬亭哼了声,进去他也不怕,几天后出来又是一条好汉。 “你还敢说!你气死我了!回去后,你要好好反省你的所作所为,保证以后再也不犯浑!” 穗子前世亲眼看到他砸医院让人家带走,那心理阴影挥之不去的。 她一口气教训完,感觉于敬亭沉默的时间有些太久了,不由得暗忖——难道她太严厉,伤到男人的自尊了? 穗子正琢磨如何补救一下,就听他沙着嗓子说道: “你勾引我。” “???” “从刚刚,你为我说话的时候,我就想这么做了。” 于敬亭粗鲁的把人推到土墙上,凶残的压过来,穗子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的吻,铺天盖地的覆过来。 这是要把她的魂都吸出来么,穗子觉得他今天特别激动。 也不知道她这一身正气的表现,到底哪儿戳到他了? 这家伙的兴奋点真是个迷...... 于敬亭今儿显然是格外的兴奋,压着穗子使劲儿犯浑,穗子就觉得自己好像到了另外一个空间,那里漫天烟火,满地繁花。 她身后背负的痛苦往过,被这个在她心里只能算个大男孩的家伙用匪夷所思的方式压制住,填满她悬在空中的心,压垮她身后那些沉重负担,垮......?! 穗子回过神时,就觉得身后的土墙松动严重,身体没了支撑,向后倒去。 关键时刻,还是得看身手矫健的于敬亭,他一手捞起穗子,拽着她退后两步。 穗子就听身后闷响,回头一看。 好家伙,生产队的土墙让他给压趴下了!!!! 本就是年久失修,被于敬亭这个大坏蛋一压,不堪重负,垮塌了。 穗子的脸腾就红了。 这要传出去,岂不是丢人到姥姥家了?! 全村的父老乡亲都得知道,她跟于铁根俩白天做坏事,还把墙压塌了! 对从小到大都是乖宝宝的穗子来说,这刺激可是有点大啊。 这堵墙挨着大队部,听到声音很快就有人出来查看情况。 于敬亭再次发挥了他过人的智商,拽着穗子非快推到李有财边上,指着地上晕过去的李有财咆哮一声: “你这个臭不要脸的李有财,你竟然损坏公家财物?!” 第44章真假坏蛋看真假 生产队的一众工作人员出来,就见于家的街溜子,一身正气地站在隔壁院,指着地上晕过去的李有财说道: “这家伙把墙弄塌了,修墙就从他工资里扣吧,不用问,问他也不会承认的。” “还是铁根热心肠啊。” 这些人刚听到广播里于敬亭在那浪,没一个敢过去看的——都吃过他的铁拳,是真疼。 这会于敬亭说是李有财,那大家都认同这个观点。 “我早就不叫那个名字了!”于敬亭瞥了眼穗子,见她低着头,肩膀微微抖。 啧,小坏娘们,偷着乐呢? 李有财在昏迷期间,莫名地背了一笔“巨债”,穗子心里比蜜都甜。 复仇这事儿吧,格局不见得多大,但真是爽。 出了队部,俩人并排走着,于敬亭目不斜视,身上还带了刚刚在大队时的“浩然正气”,用这股正义之气,说着特别不着调的话。 “哥哥给你出了气,怎么谢我?” 穗子觉得,跑到广播站当着全村浪,还把警察引来了,这种行为略有点二,但见他一脸嘚瑟样,像极了熊孩子要糖吃,也不好意思让他失望,想了下。 “晚上,我做拿手菜给你吃呀?” “想吃别的。”他视线挪了挪,落在想吃的地方。 穗子脸一热,警惕地退后两步。 “我现在可没满三个月,就......我告诉娘!” 于敬亭不爽地哼了声,这小丫头,防他跟什么似的。 “你呀,不要总这么冲动,就比如今天,你跟警察贫嘴干嘛?对你不会有一点好处,为人处世要懂得收敛锋芒......” 穗子一边往学校走,一边跟他絮叨。 “别的老子也就忍了,他说老子快!”这能忍? 穗子被这个厚脸皮惊的忙左顾右盼,像是做贼似的,唯恐有人听到。 “你胡说什么!”跟这种不要脸的家伙在一起,她的小心脏每天都要悬着,唯恐被人听到他那满嘴骚话。 “老子说的难道不是实话?”于敬亭邪气地上下看了看她,伸手挑起她的小下巴,凑过去贴在她额头说道,“快不快,你能不知道?” 穗子脑袋里浮上了一个字,植物! 跟于敬亭比不要脸,谁能比的过? “放开我!我要回去上课!” 于敬亭拦着她不让走,非得追着问她“使用体验”,不说不让走。 穗子被他缠的没办法了,顶着快要冒烟的脸说了句还行。 对她来说已经是极限了,但于敬亭明显不满意。 “就还行?!” 穗子真怕他嘴里又冒出什么虎狼之词,心一横豁出去了。 “我觉得于敬亭同志天赋异禀、技术过硬,人如其名,你高兴了吧?可以放我回去吧!” 她还一屋子的孩子等着她传授知识呢,谁要跟街溜子没脸没皮的扯这种使用心得。 刚走一步,被他用力扯回来,后背结实地撞在他的胸口,穗子刚想发脾气问他又发什么疯,却见这个大坏蛋,用手指摩擦着她小小的嘴,在她耳畔不怀好意地说道: “媳妇儿,晚上不用你喂我,我要换个奖励。哥哥喂你。你这,真好看。” 单独听是没什么毛病的,但是组合在一起,总觉得哪儿怪怪的? 穗子这天真了两辈子的,哪儿见过脸皮这么厚的男人,一时半刻没反应过来,等她想明白后,整个人都要炸了。 于敬亭飞快地将她放开,退后一步,脸上还挂着杨屯模仿丈夫的表情: “那么大人,走路怎么不看着路?看,要不是我扶着你,摔倒了吧?” 穗子向边上看过去,果不其然,一个拄着拐棍的老太太向于敬亭投来赞许的目光。 “铁根结婚后,都会疼媳妇啦!” “小姥,我早就改名叫于敬亭,不叫于铁根了——”于敬亭说完像是想起什么,疑惑地看穗子。 等会,媳妇刚刚充分肯定他能力时,为什么说他人如其名? 穗子不等他反应过来,远离这个大坏蛋进了校园,留下于敬亭摸着下巴看着她的背影暗忖。 他这新改的名字多诗情画意啊,人如其名——是夸他还是损他? 学校是一排平房,一个村好几个屯的孩子都在这里读书,教室都挨着。 穗子路过五年级教室时,没听到声音,下意识地往里看了一眼。 教室里,学生们正在低头写作业,讲台上,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正坐在喝酒。 穗子以为自己看错了,倒回来认真地看了眼。 讲台上放着一个二锅头的小瓶,那老头时不时拿起来喝一口,他边上还站着个女同学,讲台挡了那女孩一半的身子。 从穗子这个角度看,只能看到老头的一只手抓酒瓶——另一只手哪儿去了? 穗子心一惊,还想仔细看,那老头发现她了,放下酒瓶站起来朝着穗子走来。 “陈老师,你这干嘛呢?”老头推门而出,穗子就觉得一股酒味扑面而来。 “苑老师,我刚出去一趟,您这是——”穗子记得,教五年级的这个老头叫苑大刚,在这个学校当老师也有些年头了,去年退休了,今年人手不够又被返聘回来了。 穗子读书时他就在这个学校,不过不教她,只听说这个老师总体罚学生,很多学生都背地里骂他。 “哦,我这考试呢。” 苑大刚的视线落在穗子的脸上,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双眼看着有点红,穗子总觉得他的眼神挺吓人的。 为人师表,在课堂上喝酒,喝的醉醺醺的,这种行为要是放在十几年后,分分钟会被家长举报。 但这会偏远地区的农村小学,师资力量薄弱,管理也不正规,竟也没人觉得他做的不对,除了穗子。 苑大刚的视线在穗子的胸前多停了一会,舔了舔嘴角,这动作让穗子恶心的浑身汗毛都起来了。 于敬亭虽然嘴上经常占她便宜,可是穗子不讨厌他,就是控制不住脸红。 但这老头的眼神让穗子感受到了什么是恶心,穗子捂着嘴说了句抱歉,就匆忙地走到花坛那吐了起来。 “被街溜子看上的女人,装什么正经。”杨大刚把视线从穗子身上收回来,挪到讲台边站着的小姑娘身上,笑逐颜开。 正想回去继续喝,穗子又折回来了。 第45章穗子的小心思 “苑老师,我想看您的教案行吗?我没有教学经验,不太会写。”穗子说的特别客气。 “在办公室,你自己拿。” “能不能麻烦您跟我走一趟?” 苑大刚眼睛一亮,以为穗子想单独跟他相处,屁颠屁颠的跟着穗子走。 穗子转身前,用看似不经意的口吻对讲台前站着的那个表情麻木的女生说: “你回去写卷子。” 办公室走两步就到,苑大刚看里面坐了个老师,没办法跟穗子单独相处。 得意的脸垮下。 语气也没了刚刚的热络。 “就在我办公桌里,你自己拿。” 穗子回来路过办公室就知道有人,她故意弄这么一出“调虎离山”。 慢吞吞的进办公室,慢吞吞的翻。 苑大刚回教室了,没见穗子过来,也不好再把女生叫上来。 喝闷酒,一双眼瞪着窗户,想等着穗子过去了再叫女生上来。 穗子故意磨蹭到快下课,路过五年级时,对苑大刚比比手里的讲义,说了句谢谢。 谢你爹了个爪!苑大刚一股火,要不是这个女人搅和,他现在喝着小酒,看着小姑娘......日子好极了! 穗子回到自己的班级,于姣姣和小胖犹如左右护法,一边一个,面对墙壁站着,隔着黑板互扔粉笔头。 看穗子进来,俩小孩站好。 穗子出去前,罚这俩打架的孩子站,站了一节课。 姣姣想着回去要跟哥哥告状,什么破嫂子! 维护她,替她打架,她罚自己站? 姣姣仔细看,却发现从来都是笑呵呵的嫂子今儿脸格外沉,进门就黑着脸。 被亲娘用笤帚噶哒吓大的姣姣马上意识到,嫂子心情不好,不敢开口挑衅,乖乖站好。 心里却是犯了嘀咕。 嫂子听到哥在广播室才去的,难道她哥惹嫂子生气了? 穗子不是因为于敬亭生气,大概听多他的死皮不要脸,免疫了。 任凭于敬亭骚话连篇,她不讨厌他。 穗子想到苑大刚挡在讲桌后的手,那只让她看不见干嘛的手,刁钻的角度让人不安。 放在那个角度,怎么看都像是摸——! 她又不能冲进去,只看了一眼惊鸿一瞥,不确定到底是不是,如果冤枉了好人,这事儿不是一点半点的大。 穗子不愿把人想的太坏,苑大刚在学校教学多年,如果他真的恶贯满盈,这么多年来,得多少小闺女要受委屈? 想了个折中的法子把苑大刚支开,让那女孩脱身。 这种办法治标不治本,穗子挺为难。 孩子们看到老师回来了,一个个奋笔疾书,努力想展示最积极的一面,天真活泼的小脸牵动着穗子的心。 穗子看了眼教室角落的罗二丫,拳头紧了紧。 村里人保守,不肯对孩子解释这方面的事儿,性教育缺失,孩子们根本不懂这是什么。 那些肮脏的人,利用了孩子们懵懂怕羞的心理做了卑鄙的事。 穗子想过跟学校申请,给孩子们集中讲解,教会大家怎么保护自己。 想也知道,学校不可能同意。 家长们知道了,也会找上门来,埋怨她“带坏”小孩。 如果被反咬一口,说她在学校耍盲流子,按着现在这个风气,她说不定要担责任。 这事搁在别人身上,肯定放弃了。 但是穗子不想放弃。 她前世就是放弃的太早,才失去了那么多。 脑子里浮现五年级那个教室,晦暗不明的讲台,想起苑大刚酒后泛红的眼,还有苑家屯玉米地里,那个无辜小姑娘流下的泪,穗子咬牙。 该支棱的时候,就得支棱起来。 那些恶心的臭男人做这些肮脏事儿的时候都不怕见人,她这正道的光还会怂? “袁渊红,你带男同学去操场玩。”穗子指了下跟姣姣打架的那个小胖说道。 屋内只留下女生。 女生们羡慕地看着操场上飞驰的男生。 “一会老师会让你们出去,换男生进来。” 穗子的话引来小朋友们的欢呼。 “老师接下来要对你们说的,要牢记在心里,回家后不要告诉爸爸妈妈。”说完,觉得有点讽刺。 那些欺负过孩子的人渣们,肯定也是这样恐吓孩子的。 她这正经的教育,却要偷偷摸摸。 家长们以为闭口不谈,这些事就不会发生,殊不知这是给了人渣们下手的机会。 一群半大不小的姑娘们看着穗子,不知道温和好看的老师要说什么,姣姣也瞪着眼睛看。 穗子拿着粉笔在黑板上画卡通小人,一个男小人,一个女小人。 给教室里的小姑娘看得目瞪口呆。 “我们的身体分为两个区域,白色粉笔画的这一部分是可碰触区域,红色粉笔是不可碰触区域。” 好多小女生侧着头不敢看,胆儿大的吐槽怎么看这个,姣姣捂着眼睛,从指缝里看。 穗子从宇宙起源讲到生命起源,过度到自我保护,女生们明白了,背心和裤衩覆盖的位置,谁也不能看。 孩子们刚好是半大不小的年纪,好多尿急都在外面随便解决也不管有没有人,还没有形成性别观念,没到青春期发育,大人们把她们当成孩子。 可人渣不会因为孩子还没长大就停手。 穗子没学过幼儿心理学,不知道什么样的分寸合适,怕教多了都学的跟于敬亭似的,满脑子都是——呸,所以只简单的告诉孩子们,隐私是不能给人碰触的。 周末带姣姣进城,去图书馆翻翻书充电,研究给10岁左右的孩子该进行怎样的教育最合适。 “如果你们遇到有奇怪的人,做了让你们很反感的事,一定要勇敢的说不,并告诉你们最亲的人,如果不敢跟爸爸妈妈说,就来找老师。”穗子补充道,“老师的丈夫是屯里最厉害的人,有他在,没人会欺负你们,谁敢威胁你们,就让老师的丈夫打他!” 街溜子的恶名这会拿出来,倒是好用。 穗子想趁着这个机会给孩子们带来勇气的同时,帮他树立良好口碑。 可想到于敬亭那副嘚瑟不想管闲事的脸,穗子又犯愁了。 她倒是有办法设局抓玉米地恶人,可也得他配合啊。 想到她进学校前,他那疯狂暗示,穗子脸一热。 要不,为了孩子们,她牺牲一下小我......吹吹枕头风? 第46章于铁根心都是硬的 放学后,穗子毫不意外地看到站在门口的于敬亭。 他叼着烟靠在树上,大长腿向前随意地支着,侧脸被夕阳照得朦胧。 看到穗子出来,他直起身将烟头扔在踩灭,动作如行云流水般自然。 不胡说八道的时候,他是非常俊脸的男人,带了点痞气却不招人烦。 穗子正想着,就见前一秒还有型的男人,下一秒就破功了,指着生产队的大门喊道: “那不是小谁家小谁吗?生产队的墙,李有财你啥时候给修好啊?李有财,不过来跪下来给爷爷我拜个早年吗?” 刚下班的李有财跟见鬼似的,撒腿朝着于敬亭反方向跑,跑太急还在冰溜子上摔倒了。 于敬亭哈哈大笑。 “瘪犊子!看你那缺斤少脑的样,还真跪了?” 穗子本来是有点压抑的,被他这么一闹,噗嗤笑了。 刚想过去找他,就听身后有人喊住她。 “老师......” 声音小的跟蚊子似的,透着一丝胆怯。 穗子转身,看到罗二丫站在她身后,穗子马上笑意温和,眼带鼓励地看着她。 “二丫,有事吗?” “我有话想告诉你......”罗二丫脸都憋红了,鼓足勇气拽着穗子的衣角。 穗子心咯噔一下,忙领着二丫到没人的角落说悄悄话。 隔了一会,于敬亭就见穗子绷着小脸朝着他走过来,眼圈红红的。 “这咋了?尿点又崩了?” “是、泪、点!”穗子气鼓鼓的说。 于敬亭条件反射地看向远方——李有财走远了没? 他现在摸索出规律了。 打李有财一顿媳妇还闹心,那就抓过来再揍一顿。 “我现在很生气。”穗子咬牙切齿地看向五年级的教室。 别的班都走了,就五年级留堂了。 苑大刚留了几个学生改错题。 穗子路过他班级时还往里瞅了几眼,好几个小女孩,长的还不错。 之前穗子就已经怀疑苑大刚了,但她没有抓现行,没有证据。 刚二丫找她,跟她说了悄悄话。 二丫说,她有次看到苑大刚把手放在不该放的地方了。 穗子这性教育普及的特别及时,孩子们之前不懂或是觉得很神秘甚至很羞耻,听完后也知道哪些是有危险的。 穗子一直对二丫很照顾,还给她买过袜子,二丫虽然沉默寡言却非常信任她,纠结半天,把自己看到的告诉穗子了。 穗子听完就炸了。 越想越气,恨不得现在就冲到教室,把那个老东西揍一顿,再把他送进去吃窝头,接受党和人民的再教育! 一想到他从业这么多年,被他摸过的孩子不知有多少,灭了他的心都有。 可穗子也知道,她现在就算冲进去找他理论,老东西也不会承认。 这么多年没有一个女孩站出来指认,穗子揭穿他也不会有人站出来,老东西反咬一口,穗子就说不清了。 简直气死。 “咋气成这样?”于敬亭伸手戳她的小脸,穗子一把握着他的手。 “敬亭,你帮我。” “不帮。”这表情,一看就不是啥好事。 作为一个硬汉,纯爷们,哪儿能让家里的娘们牵着鼻子走?于敬亭笃定主意,这小娘们说啥他都不会同意的。 “你帮帮我吧?”穗子对着他星星眼。 于敬亭被她看的后背麻簌簌的,有骨气的把头转到一边,撒娇也不好使,硬汉的心都是硬的! “哥哥......” 稀里哗啦,裤衩裤衩。 于敬亭仿佛听到了自己那颗硬的不行的心软掉的声音。 五分钟后,喝得醉醺醺的苑大刚跟着姣姣出了校门。 “你嫂子在哪儿呢?” 姣姣比了比学校边上的小树林,按着亲哥教的一字不落道: “就在那呢。” 苑大刚带几分酒意,姣姣找他说穗子要单独见他。 小树林,没人,夕阳西下。 不想歪都难。 苑大刚迈着无比期待的步伐,快速地朝着小树林走去。 北方冬季天夜长昼短,四点半就是黄昏,天已经有些暗了。 天空像是被稀释的蓝黑墨水,夕阳洒在天际。 想到林子里有漂亮大姑娘——哦,不对,是小媳妇,小媳妇等他,苑大刚脚步多了丝期待。 进了小树林迫不及待嚷嚷: “陈老师?小陈?陈儿啊,你在哪儿?” 树下坐着个人,头用围巾裹着,苑大刚激动的搓手。 “陈儿啊,你这折煞人的小东西,这么晚叫我来这干啥?” 树下的人把围巾拽下来挡脸,苑大刚扑过去,一把抱住。 “陈儿啊,白天就觉得你闻着真香,快让我离近了闻闻~” 头埋在“穗子”肩上,哈喇子差点没掉下来。心说这嫁过人的就是不一样,这身板可够硬的,硬?! “你爹我香不?” 于敬亭腾地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老不死的。 苑大刚魂儿都要吓掉了,大喊一声: “妈呀!” 于敬亭一脚踩他背上:“叫什么妈?叫爹!” “是你妹妹叫我过来的,你可别误会了!我可没别的意思!” 苑大刚的酒醒了。 香喷喷的小媳妇,怎么变成让人闻风丧胆的街溜子了?! “你当老子瞎还是傻?走,跟我见村长去!”于敬亭拖着苑大刚往外走。 苑大刚吓得裤子都要尿了。 噗通一下给于敬亭跪下了。 “我对你媳妇真没意思,声张出去,你媳妇也没面子。你要多少钱,我给你钱!” 这种事无论是谁主动,传出去丢人的还是女方,苑大刚以为这是街溜子坑人骗钱的手段。 于敬亭呵了声,取出藏在袖子里的香烟,往上一扔,精准的叼着,动作帅到至极。 苑大刚用膝盖当腿,跪着蹭过来,狗腿的给他点烟。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我当年也教过你,也是你老师啊!给个老师价算我便宜点吧?” 于敬亭弯腰,对着这张老脸吐烟圈,把苑大刚呛得直咳嗽。 “哦,对哦,你还是我老师呢......”于敬亭把抽了一口的烟拿下来,对着他呲牙一乐。 苑大刚忙疯狂点头,脸上挂着哈巴狗式的笑。 “不提还好,一提老子更气,你真特么让人膈应。”于敬亭把烟按灭,用苑大刚的手。 “嗷!!!!” 第47章你要忍一下 于敬亭面无表情,将熄灭的烟头扔在地上。 苑大刚抱着烫伤的手在地上打滚,于敬亭一脚踩在他的背上,声音不大,威严狠戾。 “老子的媳妇你也敢惦记?棺材买好了?” 苑大刚这会又悔又怕,只怪自己喝多了脑袋糊涂,招惹到了于敬亭这么个可怕的人物。 这下可真是裤裆糊黄泥,不屎(死)也是屎(死)。 “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你放过我吧?” 于敬亭呵了声,不疾不徐地活动着手腕,脚踩着他不让他跑。 “欺负几个小姑娘了?” “没,我没——啊!” 一声惨叫惊起了树梢上停落的飞鸟。 “有人亲眼看得真真切切,你以为不说实话,老子就能放过你?” 把满嘴的脏话去掉,只剩下拳头了。 他说出穗子告诉他的女学生名字,摆明了不招就继续揍。 苑大刚自知躲不过去了,在于敬亭强大的威慑面前,只能乖乖承认。 “这届就那么三两个......我真没把她们怎样,就是摸了两下。” 这番解释让于敬亭眯起了眼,看这老头子吓怂的德行,知道他没撒谎。 这届,呵呵。 “我真的只是摸摸,没做别的!不信你让我起来,我证明!” 于敬亭好奇这老头子还有什么不要脸的话,放开脚,就见着老头解开裤带。 ......??? “我年轻时让鹅啄过,就......有点毛病,我是绝对不可能做到那一步的!我的身体是有残缺的!就摸摸而已,也没把她们怎么了,你放我走吧?” 苑大刚本以为把话说明白,于敬亭就会放了他。 在他看来,也没构成“实质伤害”,他也没对穗子怎样,给于敬亭点钱,就能把他打发了。 “哦,放过你......然后老子回家不能上炕?”于敬亭呵了声,这老头把自己怀孕的媳妇气成那样,放过他,回家穗子还能饶了自己? “你就‘摸摸’她们而已,我的拳头,也想摸摸你,而已。” “大爷,校长,都听清了?”于敬亭懒懒的提高音量。 苑大刚心一紧,什么?! 只听林子外,传来两声清晰的声音。 “我们都听到了!” 于敬亭扯扯嘴角。 “让我媳妇捂着耳朵在边上溜达五分钟,别让她听,省得恶心吐,晚上又吃不好饭了。” 他出拳有些重,老头忍一下。 穗子领着校长和村长站在林子外。 苑大刚说了什么,这些人都听到了。 穗子自打知道苑大刚对学生做了什么,就憋着一股火要收拾他。 这种渣,只打一顿是毫无意义的。 穗子这边让于敬亭拖着苑大刚,她自己领着姣姣兵分两路。 一个跑步去村长家,一个找校长。 刚好这两家都不远,人找过来,完完整整的听到了这一切。 穗子不由得佩服起于敬亭来。 他非常有计划,套苑大刚这个老瘪犊子的话,有张有弛,有勇有谋,施加压力摧毁老瘪犊子的心理防线。 潇洒帅气,能力出众,绝对不是个莽夫。 她前世怎么没用心好好了解这个男人呢! 校长和村长这会脸色都难看极了。 听着里面嗷嗷的嚎叫,俩人面面相觑,在彼此眼里都看到了为难。 “这......咋整?”校长问村长。 学校出了这么大的事,抖出去,他这校长也别想做了。 村长也是这么想的。 “铁根这不教训他了么,回头把他辞了就算完事了,老苑到底是岁数大了,真折腾到局子里,再没命了,家里还有老母亲和孩子——” 这俩人要达成共识,穗子开口。 “不行。他做坏事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后果?他家里有老母亲,那孩子们呢?那么小的年纪,就留下这么大的阴影,后半辈子咋办?” “老苑不是有毛病么,也没真成事,就摸几下。”校长就差把也没掉块肉说出来了。 穗子身为晚辈,按说是没有资格参与讨论的。 如果她不是于敬亭的媳妇,这俩老头不会跟她解释,小丫头片子,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校长,你也有女儿,摸你闺女几下,你愿意?” 校长气得嘴唇都哆嗦了:“小陈老师,你是不想继续教书了?” “穗子,你怎么跟长辈说话呢?”村长想和稀泥,做和事佬。 这件事能压在村里解决是最好的,捅出去对这俩人没好处,他们想大事化小。 “吵吵什么?合伙欺负我媳妇?”于敬亭替天行道,还不忘扯嗓子喊一句,“谁敢惹我媳妇掉眼泪,我就敢给谁放血。” 穗子正克制着愤怒带来的泪意,努力与两位搅屎棍讲理,听到林子里传来于敬亭的声音,一头一暖。 就像是被注入了能量,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我家敬亭脾气也不是很好,谁惹他,他左青龙右白虎,把人打成二百五!” 于敬亭被她逗笑了。 村长二人笑不出来。 “我是为了你们好,眼看就要选村长了,大爷,学生家长如果知道你放了苑大刚,还给你投票?” 村长蚌埠住了。 “校长,你保这种渣滓,以后学生家长隔三差五套你麻袋,你家中的老母和孩子,怎么办?” 校长蚌埠住了。 刚还大义凛然的说苑大刚可怜,现在都觉得他可恨至极。 “要是闹大了怎么办?”村长已经有些动摇了,却又怕耽误自己的“好名声”。 “报警不一定非得闹得沸沸扬扬,我们把他送局子里,对外就说挪了公账。这样他进去了,村里也不会受到舆论影响。” 最重要的是,穗子要保护那些孩子的隐私。 这番提议说到俩老狐狸心里去了,忙不迭的报警。 苑大刚恨透了于敬亭夫妇,本以为拿点钱就能搞定,结果打一顿后还要送他吃牢饭! 一道单选题,被穗子玩出了多选的效果,且环环相扣滴水不漏,断了苑大刚一切后路。 于敬亭从林子里出来,嘚瑟的瞥了眼穗子。 这都揍了十分钟了,媳妇该满意了吧? “敬亭,他刚刚说,年轻时被鹅咬过,是鹅啊。”穗子用轻柔的声音,说着最狠的话。 于敬亭眼一眯,明白过来了,低念了句植物,转身又回到林子里。 “嗷!!!”苑大刚又是一通嚎。 第48章读书是有用的 早些年养鹅看家护院的,就那么几户。 王翠花刚守寡时,总有些不三不四的缠着她。 有的甚至想半夜翻墙,她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养大鹅的。 家里养的铁饼和铁球,就是那时留下的。 苑大刚说他年轻时让鹅啄出毛病了。 于敬亭没留意听这句,穗子上心了。 如果不是老东西打婆婆主意,怎么可能被鹅啄? 这一句,让已经打累的于敬亭又杀回去,来了个返场“打”谢。 村长想让穗子劝劝于敬亭,见好就收。 穗子垂着眼,眼圈泛红,表情却是毫无波澜。 无畏无惧亦无同情。 村长突然明白了。 动手的是于敬亭,可做出这一切计划的,是穗子。 这几天屯里发生的事,一件件的浮上村长的心头,千头万绪,全都与穗子脱离不开干系。 穗子五官轮廓都没变,眼神完全不同,这种坚毅果敢的眼神,很少在女人里看到。 娇小的躯壳里,是一个强大的灵魂。 夕阳余霞在穗子身上蒙上淡淡的金光,冬天的冷风吹过,彻骨的寒凉,她的侧影竟让村长感到压力,不敢再说什么。 里面没了声音。 于敬亭走出来,穗子站在暮霭里,于敬亭冲她伸手,穗子顺从的走过去,从兜里掏出手帕,仔细地擦着他额头浸出的汗珠。 “辛苦了。” “小意思。” 穗子趴在他耳边,小声的说了句。 村长只见于敬亭眼睛一亮,好家伙,那俩眼就差冒绿光了——穗子说什么了他这么激动? “当真?”于敬亭问。 穗子红着脸点头。 她前世经商管理公司时深谙一个道理,做老板必须赏罚分明,虽然不太懂夫妻相处之道,但想来也是如此。 他不仅帮她抓到了作恶多端的坏人,也帮了无数的女同学,今晚他是她的英雄,值得鼓励。 “走走走,赶紧回家!”于敬亭就恨不得马上长翅膀飞回去。 “那苑大刚——?”村长问穗子,不自觉地带了一丝敬畏。 “把他关学校仓库,明早再送。大爷,你最好找俩小伙子看着门。” “为啥?” 穗子跟校长擦肩而过时停下,用只有俩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大爷,拉拢人心的时刻到了。” 穗子跟着一心想要快点“被鼓励”的于敬亭走了。 村长留在原地琢磨她话里的意思,校长进小树林一看—— 惨不忍睹,真是惨不忍睹。 苑大刚晕过去了,身上就没有一块好地方,街溜子下手真狠。 “他大爷,陈涵穗最后那话,是什么意思?”校长问。 村长琢磨过来了,又惊又喜,还有点后怕。 “这丫头手段不输她娘啊,亏得我没得罪她......” 不马上把苑大刚交上去,是想给那些受到欺负的学生家长出气的机会。 她让校长把人关在仓库,派俩小伙子看着,家长们谁要给孩子出气就过来蒙着脸打,只要不打残打死不影响明天上交给国家就行。 村长只要把附近几个屯,家里有五年级女娃的家庭挨个通知一圈,隐晦的说明这事儿,强调没有别人知道。 家长们自然会问自家孩子有没有受过委屈,到时候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村长拉拢人心,穗子为民除害,恶人恶报。 “他大爷?”校长不知道发生什么,就觉得老狐狸村长表情很微妙。 “擅攻者立于九天之上,擅守者藏于九地之下。”今晚的事,让村长想到评书里这句印象深刻的话。 如果说,于敬亭是霸气侧漏九天之上的天,穗子就是深藏不露的九地之地,这俩口子到底是怎么凑一起的? “啥?你咋净说我听不懂的话?”校长还在状况之外。 村长拍拍他肩膀。 “我是说啊,你以后千万别得罪陈涵穗。” 这丫头心机如此深沉,身边又有于敬亭这样的男人跟着,这两口子一文一武,以后必要成大事啊。 ...... 晚饭,于敬亭盯着穗子,怕她吃完了找借口不履行承诺。 这小娘们拿他当工具时可答应他了,包君满意。 就这四个字,于敬亭心刺挠了一晚上。 就想知道,怎么个满意法。 吃了饭,姣姣缠着穗子讲睡前故事,于敬亭满脸严肃,背着手,来回溜达。 “我跟你嫂子说点事。”于敬亭用下巴朝着穗子比了比,就差把猴急这俩字贴脑门上了。 姣姣好奇地看着哥嫂,穗子被孩子天真的眼神看了个大红脸。 “啥事,我不能听?”姣姣问。 于敬亭戏谑的看着红脸的穗子,不怀好意的调侃: “对啊,你给姣姣说说。”逗她脸红,会上瘾。 “嫂子教你哥古诗去。《寄扬州韩绰判官》,要听吗?” “赶紧走。”姣姣一手一个,把这俩人推出去,别跟她提学习,一提就困。 到了西屋关上门,于敬亭挑眉。 “小娘们,连孩子你都骗?” “没骗。”穗子的声音比蚊子大不了多少,低着头小声道,“我就是实话实说的。” 于敬亭还想问,穗子不给他机会,现在是给于铁根大英雄一个人的“表彰大会”,闲人勿扰。 今晚的杨屯,注定是很多人的不眠夜。 学校废弃的仓库里,时不时就要进一两个蒙着脸的村民,嗷嗷声不绝于耳。 对坏人来说,这注定是遭到报应的日子。 对做了好事的于铁根来说,这是个难以忘记激动人心的日子。 她对他说,我没经验,可能会很差,你忍一下。 很久以后,于敬亭爬起来,激动的睡不着。 她可真是谦虚。哪里差? 好得不得了,优等生做什么都是最好的。 抓起炕稍的唐诗三百首翻到她说的那首,用前所未有的学习热情,一字一句的拜读。 毫不夸张的说,上学时如果有这个积极性,中专说不定都能考上。 就着窗外的月光,于敬亭看到了最后一句,目瞪口呆,突然就觉得自己这种把植物挂在嘴边的行为,跟她比是多么的低端!!! 这些文化人要是耍起盲流子来......真是太可怕了!!!! 这一刻,于敬亭突然佩服起自己这个满腹经纶饱读诗书的媳妇来了,他媳妇,不一般! 梦里,穗子梦到的都是于敬亭在危难之际挺身而出抓坏蛋的壮举,她男人,真的帅! 第49章接受正义吧 清晨,王翠花从美梦中惊醒。 院里一阵阵巨大的噪音。 掀开窗帘一看,天还没亮,她那不务正业的儿子,穿着青色毛衣,轮着斧头,呜呜渣渣的在院子里跳大神。 细看,他是在劈柴。 王翠花怒气冲冲的过去。 “大清早的,折腾啥?” 估计邻居家也被吵醒了,说不定这会躺被窝里骂这小子不是好饼呢。 于敬亭得意地笑,一看心情就不错。 王翠花被他笑出一身鸡皮疙瘩,受不了地搓搓胳膊,这小子不会是中邪了吧?笑得为什么这么浪? 穗子出来,手里端着冒热气的碗。 “穗子,他这是抽什么羊角风了(注一)?” 穗子脸微热,总不能跟婆婆说,她服务让他太满意,这家伙膨胀了吧? “做了好梦吧。”穗子胡乱找个借口想搪塞过去。 “嗯,梦到诗词歌赋了。”好诗! 王翠花看到穗子手里端的是碗鸡蛋水,刚想让儿媳妇进屋喝别呛风,却见穗子把碗递给儿子。 “穗子,你自己喝就行了,给他不是浪费了?” 王翠觉得给这不着调的小子一碗凉水就够了,鸡蛋水这么好的东西,他也配? “不浪费......”穗子小声回道,吃蛋白质补蛋白质。 “不能惯着他,这些臭老爷们惯一下尾巴就上天——你还真喝?”王翠花瞠目结舌。 于敬亭这会正是膨胀,别说只是碗鸡蛋水。 现在给他一双隐形的翅膀,他能飞上天跟太阳肩并肩,给他个撬棍,分分钟撬地球。 媳妇为什么端碗鸡蛋水过来,他能不明白?一滴那啥十滴血,这小娘们真会心疼人。 心都快被穗子融化了,心里乐个半死,面上装深沉,努力维持硬汉形象。 “表现挺好,‘下次’继续努力。”重点是,还得有下次! 穗子接过空碗,莞尔一笑。 劈了半天柴都不累的男人,被她笑差点握不住斧子,幸福感瞬间爆棚。 “一个个笑的跟闹猫似的......”王翠花想把大门打开,看到门口那堆东西,惊的啊一声。 “哪来的?” 门口摆了几个小篮子,有鸡蛋,有白糖。 王翠花目瞪口呆。 穗子不意外,这应该是学生家长半夜偷偷过来放的。 昨天排队打苑大刚的人肯定不在少数,苑大刚被揍急了肯定要骂她和于敬亭。 穗子和于敬亭做好事不留名,这大恩家长们都记下了。 受害学生家长不能声张,却懂知恩图报,用最质朴的方式表达感谢。 “一会我挨家问问,看看是谁掉的。” 王翠花给人看事儿时满嘴跑火车要东西,这种来路不明的便宜,她却是不愿意占的。 “敬亭昨天做了好事,这是大家对他的肯定,收着吧。”穗子看着于敬亭,给予他毫不吝啬的赞美。 “这小子不做坏事都谢天谢地了,他还有那个善心?”王翠花斜着眼睛看儿子。 “他不会跑出去抢东西了吧?”这才是她混球儿子会做的事。 “进屋说。敬亭可厉害了。” 一个又一个的彩虹屁,把于敬亭拍得通体舒畅,穗子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这波操作稳了。 苑大刚罪有应得,但他身体有残疾,不是真正的玉米地恶魔。 恶人一天不捉到,村里的女孩们就一天不安全。 她要用最真诚的赞美,发自肺腑的给于敬亭该有的尊重,这样他才会心甘情愿的配合她把玉米地的恶魔抓到。 穗子进屋,把于敬亭怎么抓人的事儿讲给婆婆。 根据穗子的观察,婆婆直来直去,小事贪便宜大事不含糊,把事情告诉婆婆,不用担心她四处宣扬。 “活该!老不死的当年翻墙想偷看我洗澡,被咱家大鹅咬的嗷嗷叫,这就是报应!” 王翠花听得热血澎湃,对于敬亭说道: “你总算是干了件人事,不过也不用翘尾巴,功劳是你媳妇的,没你媳妇,你能有这觉悟?” 王翠花跳过不是好饼的儿子,看穗子,各种满意。 怪不得儿媳妇今天这么乖巧,这是哄不着调的铁根走正路呢。 以柔克刚,穗子玩得明明白白。 王翠花看了眼被穗子哄的溜溜转还不自知的儿子,真心觉得这个儿媳妇娶得太值。 “贤妻旺三代,老于家有指望了。” 王翠花喜滋滋的去厨房,她要亲自下厨奖励儿媳妇。 穗子想跟过去帮忙,被于敬亭抓着胳膊压在墙上,邪气地问。 “下次什么时候讨论诗词歌赋?我觉得这个《寄扬州韩绰判官》特好,值得反复复习。” 字都认不全的男人,竟然把这么拗口的诗名背下来了,可见昨晚抱着书不知道回味了多久。 穗子被他这没羞没臊没脸没皮说的,头顶直冒热气,但为了王家围子父老乡亲,只能燥着脸小声道。 “我会背的,可不止这一首。” “哦?”文化人还有新花样? 于敬亭这一刻对诗歌的热爱超越了一切,眼巴巴的看着她。 就见穗子伸出修长的手指,勾着他青色的鸡心领毛衣下摆。 “只要你能把苞米地里那个恶棍抓到,我跟你讨论下《琵琶行》。” 于敬亭以最快的速度冲回西屋,抓起那本让他回味无穷的唐诗三百首,琵琶行,有了! “这姓白的老头怎么那么墨迹?”这长的裹脚布一样的诗,媳妇说的是哪句啊? “白居易写的好多都是叙事诗,叙事诗要把一件事讲完就会特别长,将来我会看着姣姣都背了。你看最后一句呀。” 最后一句,好小的声音。 王翠花一边做饭一边听小两口的对话,下巴都要掉了。 心里直呼,好家伙!!! 她这不着调的儿子,竟然主动看诗了?! 孩儿他爹,你在天上看着没?老于家要有出息了!王翠花擦擦眼角激动的泪水,感觉家族前途一片光明。 一颗憋种也要发芽了,不,是两颗,穗子刚说了,还要教姣姣呢。 “江州司马青衫湿......”于敬亭读完这句,联想她用手勾着他青色毛衣的表情..... 这要是还能忍得住,就不是男人了。 撸袖子就往外走。 苞米地里那个臭不要脸丢老爷们脸的混球,等着接受正义的审判吧! 这混蛋,他抓定了! 第50章你们都猜不到是谁 穗子忙拽着他,天还没亮,抓谁去啊。 又到了课间休息时间,穗子站在大门口等着听李有财的道歉广播。 “父老乡亲大家好,我是李有财。” 李有财鼻青脸肿的坐在广播间内,眼镜碎的胶布都黏不起来,只能用手抓着单个的镜片对着纸念。 今天检讨字多了,虽然读的跟没感情的机器人似的,但听到的人都能懂他做了什么。 穗子纳闷,这检讨也太实在了。 于敬亭又跑到播音室,监督李有财了? 没看到于敬亭,俩年轻人从播音室里出来,看到穗子跑过来。 “嫂子,亭哥交代我们的事儿都办好了,李有财‘自愿’把检讨读完了。” 穗子瞄了眼他们俩腰间别着的木棍,好一个‘自愿’。 “敬亭人呢?”穗子猜这俩人是于敬亭收的小弟。 “亭哥说他为了诗词歌赋奋斗去了——嫂子,你用了啥法子让亭哥这么愿意学习?” 穗子脸一阵阵冒烟。 她那法子不能跟外人说啊! 嘴角都裂了,抹了点香油缓解疼痛,她容易么? 早晨,于敬亭腰间别着唐诗三百首,跑到村口大树底下一通嘚瑟。 什么与媳妇彻夜研究古典文学啊,他要为了传承古典诗词奋斗啥的。 说得众街溜子莫名其妙。 有人斗胆问了句是不是中邪了,被于敬亭一脚踹飞。 小弟从兜里掏出个报纸包递给穗子。 “这是亭哥亲自烤的,让你吃完了再上课。” 穗子接过来,还带着余温,打开,是烤地瓜。 心头一暖。 她早饭后又吐了,他一定是看在眼里。 他有时候也是挺细心的。 其实于敬亭没穗子想的那么贴心。 他觉得穗子看李有财出洋相心情会好,逮到机会投喂,他来不了就让手下小弟送温暖。 他娘养的猪这两天都长肉了,他的胖媳妇天天掉肉,愁啊。 穗子躲办公室把整个烤地瓜吃了,被于敬亭暖到了,竟也不反胃,还觉得挺香。 美中不足,她没听到柳腊梅的检讨。 昨天她跟村长约好了,让柳腊梅这个帮凶也跟着念三天检讨。 大概是柳腊梅怂了,躲到别屯亲戚家避难去了。 穗子没听到柳腊梅的检讨颇感遗憾,这份遗憾,在下班后被于敬亭填补了。 于敬亭带人在附近几个屯溜达,重点排查隐蔽的小树林,一无所获。 正闹心空手回家没法哄媳妇开心呢,柳腊梅撞他枪口上了。 柳腊梅在杨屯待不下去,一大早就跑到苑家屯奶奶家,刚好赶上有人给她提亲。 “她现在的名声,谁这么胆儿大还敢要她?”穗子好奇。 “说是死了媳妇的鳏夫,老家是苑家屯的,考上中专后分配在市里上班,媳妇得病死了没孩子,工资待遇都挺好,是个老实人。” “该不会是苑大业吧?” “你怎么知道?” “呃......”穗子无语,因为苑大业就是柳腊梅前世的老公。 穗子也是很多年后听老家人说过一嘴,苑大业后期下海经商赚了不少钱,柳腊梅成了阔太太,典型的苍天无眼,恶人有好报,意难平。 “柳腊梅的奶奶给了媒人钱,让媒人跟男方家吹柳腊梅人好,男方一家都搬城里去了,对这娘们的所作所为都不知道,媒人说他就信了。我站在柳腊梅奶家院子外放水,刚好听到俩家约见面时间。” “你为什么总站在别人墙外撒尿,还偷听?”穗子觉得这家伙真不是个好饼。 “不要在乎这些细节。柳腊梅这边吊着李有财,那边又同意跟别的男人见面,我能看着老实人吃亏娶这种狗屎女人?哥哥是那种不发扬风格做好事的男人吗?” “所以,你做了啥?”穗子听他说发扬风格,直觉这家伙要冒坏水。 “也没啥,媒人给男方家回话时,我‘刚好’路过借水喝,‘顺口’帮他详细地介绍了柳腊梅,她是怎么跟李有财勾搭、陷害你差点流产、跟别的男人眉来眼去,说的可详细了。” “男方什么反应?” “听完后,哆哆嗦嗦的掏出火柴给我点了根烟,说了句谢谢,跑步去车站了。” 唯恐跑慢了赶不上回城的车,鞋差点跑掉,吓坏老实人了。 柳腊梅前世的好姻缘,被于敬亭一泡尿拆散了。 “虽然苞米地的坏人没抓到,可我这发扬风格,搅和了柳腊梅,你多少也得上个态度吧?” 不给来个诗词歌赋,给个吻吧总不过分吧。 于敬亭盯着她的小唇珠使劲看,这么好看,欠亲! 穗子被这个消息惊得合不拢嘴,隔了快三十秒,才缓缓道: “按着昨天的标准奖励你。” 有条件要奖励,没条件抹点香油创造条件也要奖励,谁让柳腊梅丧尽天良呢! 于敬亭不敢置信,幸福来的太突然。 他寻思亲一下就够了,没想到—— 柳腊梅这么“值钱”,收拾她一次都赶上抓坏蛋的待遇了?比揍李有财还能让媳妇开心呢。 于敬亭暗下决心,柳腊梅以后再相亲,“介绍女方详细条件”这一环节,他承包了。 晚上,穗子亲自下厨,用囤的猪肉做肉酱面。 柳腊梅错失好姻缘,她说什么也得吃一碗顺心面条。 自打穗子掌握厨房大权后,一家人的幸福指数使劲飙升,简单的食材到她手里,总有惊艳的发挥。 她前世也没什么爱好,除了工作就是研究厨艺,做一桌子菜也没人陪着吃,孤孤单单的。 现在有一大家子捧场,穗子愿意跟大家一起分享她的好厨艺,一家人吃的嘴角冒油。 于敬亭心情倍儿好,喝了一盅小酒助兴。 刚把灯关上,还没来得及跟媳妇探讨诗词歌赋的美妙,门外有人嚷嚷。 “亭哥!” 穗子听出来了,是白天给她送地瓜的那个小弟。 于敬亭念了句植物,不情愿地把拉链拉上,黑着脸开门。 “亭哥,咱们兄弟按着你的吩咐守着小树林,还真让我们堵着人了,你都猜不到是谁!” 于敬亭让他的兄弟们分了几批,轮流的守着他认为可疑的地方,想不到才一天,就有收获了。 “谁啊?”穗子迫不及待地问。 “李有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