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ney Pot(“甘蜜?”...) 云章茶园坐落于鄞城北郊,围山而成。 下午过两点,漫野的茶树拢着绿,叠成层层蜿蜒的茶田,从远处望去,茶叶的尖儿被如火的太阳勾出点金边。 极微的风拂面,空气里飘着淡淡的茶香。 茶园靠左有一处四面环水的院子,叫伏水间。里面三进制,入目开阔异常,是章年书社的驻扎地。 木制拉扇的窗后,偌大的桌上半趴了个人,看着像是睡着了。 “滋儿哇——滋儿哇——” 伴随着盛夏独有的聒噪蝉鸣,那人的小脑袋也仿佛带了节奏,跟着一点一点,纤细的胳膊抵在桌面,半撑着脸,挤出莹润的弧度。 手里还拎着一支笔,桌上的纸张已经被□□得不成样子了。 “又瞌睡了?” 这一声堪比平地惊雷,甘蜜倏地睁开眼。 “………” 她原本就在偷偷打盹儿,强撑着没让自己彻底睡死过去,全程都浑浑噩噩,带了点潜意识的自我暗示。 眼下醒得快,但还是有些睡懵了,头发被压得蓬乱。 小姑娘的视线定在不远处,乌溜溜的瞳仁难得涣散。 乌托邦里神游,迟迟没出个声儿。 喊她的人倒也不急,手里拄着个蟠竹的茶杯,耐心地等着。 甘蜜视野迷蒙,脑仁儿像是失重中被恶狠狠地拧住命脉,连带着看人都重叠。 好半晌,陆章年的轮廓在眼中逐渐清晰,她才彻底缓过神,手抬起揉了揉眼,语调略窘,“陆爷爷……” “下午确实容易犯困。”老头子头发花白,笑出几道褶子,“不过今晚有慈善画展,你可别睡过头了。” 听到此话,甘蜜半懵间已经清醒不少。 从晕沉沉的世界里脱离出来不过是恍惚几秒的事,此刻,她的注意力再次回档。 慈善画展可是今晚的重中之重。 陆章年是国粹大师,擅长绘画,山水尤其。他不仅在界内享誉盛名,更因着才华过胜,在而立之年便以卓越的获奖成就,被媒体冠上了山水画泰斗之称。 而这样一位大触,因为有甘老爷子在其中搭线,便成了甘蜜自小从师学习的长辈,也算是半个师傅。 他深居简出,常年待在茶园的章年书社里,拒见任何上门关心的记者和采访。 今晚这场慈善画展已经是难得能觑见的有关于他的讯息了。有章年书社这个招牌在,届时群英荟萃,大抵会有不少达官贵人和社会名流慕声前来。 陆章年对外形象肃然有加,对内则是严中带柔。 好比现在,他笑眯眯地盯着甘蜜,没有半点不愉。 稍稍抿了口茶,陆章年看向她,“我刚让疏桐过来了,她一会儿要把迎宾板搬到茶舍外面的长廊,你要实在觉得无聊,可以去找她。” 甘蜜确实有些闲,想也没想便利落地应下。 少女抬腿往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往后退了两步。 把落在桌上的纸和笔拿起来,攥紧放在手心。 --- 出了伏水间,迈过水上廊桥,甘蜜果然看见了在门口等她的李疏桐。 章年书社在国内声望颇高,人却稀少,除却已然成师,自立门户的那几位,陆章年麾下弟子寥寥无几。 李疏桐是社内正儿八经的社员,比甘蜜还大两岁,算是聊得来。 某种程度上,两人其实比较像,虽然都在学画,风格却不一,甘蜜偏爱于简笔的线条,经常临摹人物。 而平日里除了要上学,她来章年书社的时间并不多。 甘蜜还在上大三,往年只能趁着暑假有空的时候过来,回回不例外。 今年倒是有些特殊,恰逢这几天赶上了慈善画展,社里还算是热闹,她又有些贪玩懒得回甘宅,所以晚上基本睡在了这边。 这样想着,少女扬声喊了句,“小书童!” 李疏桐经常做陆老的跑腿,又因为同音,就被周围的人戏称为书童。 甘蜜三两步过来,在她面前驻足,“你等多久了?我在那边不小心睡着了。” “还好,师傅刚嘱托的我。”她嘴角勾起来,敛眸看向甘蜜,“迎宾板放在后院旁边的杂物间,走吧。” 甘蜜“昂”了声,往她这边凑。 两人并肩前行,少女捱得近,身上隐隐的香气被愈发灼热的夏日烧得浓稠,馥郁开来。 李疏桐屏息了会儿,目光落在甘蜜脸上。 她长得很纯,鹅蛋脸,杏眸清亮。 天鹅颈拉开笔直的曲线,带卷的发尾落在胸前鼓鼓的起伏间,雪腻的小腿仿若牛奶,浑身上下透着娇养的气息。 轻而透的光斜入屋檐一角,脸上漾出晃眼的娇嫩,是少女独有的胶原蛋白。 其实能师从陆章年的人,不一定说是非富即贵。 这里面有单纯看对眼的,有天生擅长绘画的,也有陆老承蒙年少举荐之情顺水推舟半收下的。 可偏偏甘蜜都占,她是鄞城世代豪门甘家的女儿,家世显赫不说,作为家中的掌上明珠,自小便被温养着浇灌,泡在蜜罐里长大。 快要走到杂物间的时候,甘蜜的手机“嗡嗡”响了两声。 李疏桐听见了,朝她挥了挥手,自己先朝尽头走去。 甘蜜点头,下颌稍抬,随后往太阳晒不到的角落里挪了挪。 继而划开手机屏幕。 上面赫然是两条刚发来的消息。 ——「在外面住了那么久,今晚可得回来了啊,刚好家里来了客人。」 ——「之后让人去接你。」 甘蜜望着消息,有点踌躇。 今天就要回去的话,到时候等画展结束都很晚了。 她原本还想问是不是林叔来接她,侧耳听到李疏桐走过来的窸窣声,见她沉着气略有些挣扎的模样,连忙过去帮忙扶了下。 迎宾用的板子十分沉重,甘蜜帮着朝上掂了掂,视线随之落在上面。 除了一些既定邀请被印刻在上的名单,最下面一行没有任何名字。 旁边的空档处倒标的有字,笔锋熟悉,是陆老的风格。 那个字是「之」。 甘蜜注意力瞬时被吸引,有些好奇,“这谁啊,居然还能得陆爷爷亲自题的字。” “没有名字的神秘来宾……来头应该很大吧?”李疏桐顺着甘蜜的话,也认真地盯了会儿,“师傅这么有名,来的是什么大佬我都不意外。” 末了,她自顾自肯定自己,“你说说看,什么王羲之王献之,这不都带了‘之’吗,光是想想就很意动。” “你确定吗。”甘蜜眨了眨眼睛,“说不定跟之前硬要来拜访的差不多,是个秃老头呢。” 李疏桐原本还有延伸开来的幻想,此刻听到秃老头三个字,宛若做了时光飞梭机,立马置身到前不久的尴尬时刻。 她的脑海里取而代之的,是一颗锃亮光洁的头,稀稀疏疏的几根毛以及……微隆而起的啤酒肚。 “………” “你别说了,我又要萎了。” --- 下午五六点的时候,陆陆续续有宾客到来。 迎宾板上签名密密麻麻,一旁的名单也填得差不多了。 夕阳西下,咸蛋黄挂在远处山涧,将茶园里的清香踱了层晚间炎热褪去过后的凉爽。 慈善画展在伏水间的后院大厅举行,甘蜜算是社里的半分子,和李疏桐坐在侧边第一排。 这次陆老供给展览的作品并不多,但因为是慈善展,他执笔的三类山水画,青绿,浅绛和水墨——都有所涉及。 布展的大堂延续了他既往的风格,青黑白三色交替。 清幽,静谧。 来往宾客络绎不绝,但好似被这样的环境所影响,只偶尔有稍响的动静。 其余时刻只窸窸窣窣,交头接耳之际,没有人大声喧哗。 稍晚些的时候,随着主持人介绍和陆章年的致辞—— 这场慈善画展很快拉开帷幕。 “第一幅画是陆老还在美院就读时候的力作,名为《清云》,这幅画只几笔描绘了清晨的云雾,意境独特……” 甘蜜偏首,认真地听了会儿。 论这些作品,没人能比她更了解,比起其他,光是闭眼就能徒手把这些线条给画出来。 也算是过目不忘的一个本事。 画展还没开始多久,各项慈善拍卖争先恐后。 左右都是差不多的流程,甘蜜百无聊赖,开始乱瞄。 后排来的宾客里有不少是熟识的世家长辈,对方看见她身边没有家人作陪,起初都很诧异,愣怔两秒后,随即又热情地打了招呼。 甘蜜一一颔首过去,随后也不乱看了,拿出先前攥着的纸笔,随意地涂涂画画。 在最后一幅图展出的档口。 她略低着头,没注意到周遭倏然讨论而来的动静。 陆章年接过主持人的话筒,在上面拍了拍,“需要说明一下,最后这幅画已经被人预留了,不参与此次的慈善拍卖,只做展览。”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谁不知道大家今天欣然奔来的意图就是陆老这幅从未面世的新画。 俗话说,文商相悖,可这般的泾渭分明却没能体现在今晚,用以文衬是许多商人乐此不疲用来证明自己的好方式。动辄上亿的慈善拍品,不说有多少人是真情实意地想收藏,哪怕只是来叫个价充充面子,也多得是人前赴后继。 而论及到被预留,那得是另一层面的身份彰显。 “有人预留?到底谁啊,这么大的面子。” “其他的不说,能让陆老甘愿如此的,也不是一般人吧。” “我其实看到甘家那位公主了,会不会是她?” 四周的讨论很快蹿行于各处,厅内被刻意压低音调的嗡嗡声笼着,尽数充斥在旁。 而随着“啪嗒”一响的利落动静,侧门被缓缓打开,众人的聚焦点迅即落在那处,方才源源不断的窸窣倏地被压了下去。 门内走出一行人,打头在前的人被拥簇在中央,位于首方。 厅上镂阁原本往下落了满地柔和的光,此刻却被一一割散。 来人腿长,清劲的肩将衬衣撑出挺括的线条,骨骼清落,微散的衬衫领口映出冷白的肤,被光磨得透出质感。 他面容虽昳丽,却又浮上了层清疏月朗的明辉之气,和满厅的山水画融在了一起。 亮堂的厅内原本有空调,眼下却被挤兑得凭空冒出了生火,直挠得周遭都不敢出气。 像是看呆了那般,众人久久才回过神来。 鄞城宋氏,传承百年的望族。 经年已久,如今太子爷的头衔落在了宋慕之的头上,他清敛自持,风骨气华浑然而成,刚归国便被媒体誉为最年轻也最具风采的世家掌门人。 不过半晌,台下复又恢复了先前嘈杂的状态。 只不过嘴中的内容却打了个转儿,话题的中心全部变为了今夜骤然出现的这位。 台上还在介绍这次宋氏兼千陆集团和章年书社的合作事宜,翁然的话筒音中,宋慕之长身而立,清凌的目光倏然探到台下。 和仰头而望的甘蜜撞了个正着。 “………” 四目相对。 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交汇。 --- 慈善画展甫一结束,待到客人退场再清场,天色已经很晚了。 陆章年没吩咐什么,只让甘蜜稍作收整就可以走人了。 李疏桐拉着人去后厅的长走廊收拾桌子,刚才陆老爷子现场作画,砚台上不免有些杂乱。 不过是些轻松的活儿,李疏桐把浸满墨汁的砚台放到桌边一角,看着甘蜜,“甘甘,你怎么了?” 甘蜜指尖朝内,点了点自己,“你说我吗?” “不说你难道说鬼?你从刚才起就一直在发呆。” 甘蜜耸了耸肩,顺势又将手放在桌上,“我没发呆,在想事情而已。” 这边的长走廊半镂空,没有空调,她在厅内坐久了,眼下来到外边,夏季烈然的风刮得她脸上都泛起丝丝的痒。 李疏桐难得揶揄,“哈哈,我还以为你被美色迷住了呢,刚刚那人你是不是认识的啊,我和你说——” 她话至一半,途中抬眼去望甘蜜,结果不看不要紧,一看差点没命。 李疏桐嗓音喀住,随即又扬高声调。 “唉唉唉你停下!” 甘蜜不明所以,“啊”了声后,继续用手去擦自己的脸。 李疏桐没法儿,直接探手过来捉住甘蜜的手腕,“你手沾上墨汁了,就这还去碰,要不要脸了啊?” 甘蜜顿了顿,被李疏桐弄得连哀嚎都忘了,“这话说的,我还以为你在骂我!” 李疏桐望了她好几眼,笑得要死,“好了好了别管这些了,你快去洗洗。” 长走廊的尽头就是休息间,有供以洗漱的地方。 甘蜜动作顿顿,到底还是先掏出手机屏幕去看自己。 哪怕周遭夜色昏暗也挡不住她此时此刻的模样。 小脸儿被晕染得一塌糊涂,东边一块西边一坨的。 她刚才觉得痒,还乱摸了很久。 呜呜呜呜呜怎么会这样。 幸好画展已经结束了……不然她黑着个脸怎么见人? 心下情绪稍稳,她迈开脚步。 走到长走廊中央,不远处传来交谈的声音。 放眼撂去的左边有一群人,应该是在谈事情。 其中背对着她的那一位,后脑勺格外优越。 甘蜜猫着腰,用手肘半挡住自己,擦肩而过。 休息间外面的洗漱台呈开放式,她刚迈进准备去看镜子,余光中瞥到一道稍显模糊的身影。 夜色被劈开,应该是有人往这边过来了。 四周静得厉害,甘蜜不敢动了,仍然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准备等这人走过去。 她视线往下撂,觑见被照得泛着光的地板。 地板是大理石质地,被洗漱台头顶的灯光照射,将四周的视野一一铺展开来。 那人身影显在上方,不像是路过的样子。 半晌。 那道颀然的身影动了动,直接朝着她迈了过来。 而后径自在她面前停下。 “甘蜜?” 注意!!以后可能找不到我,因为醋/溜/儿!文,学换域~名了,百度也会搜不到。抢先看,请到c*l*e*w*x*x点_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Honey Pot(豌豆公主。...) 周遭昏暗无边,唯有洗漱台这一块儿被圈在光内。 甘蜜站在镜子前,带着劲地揉搓自己的脸蛋。 沾染的墨汁已经在面上晕开了,清洗实在是不方便,她前后过了好几遍温水和冷水,这才抬头去望镜中的自己。 还好,一切还是原来的模样,白嫩如初。 少女重获新生般,长长地舒了口气。 回想到刚才那幕,她半挡着手臂都能被认出来。 那会儿她的脸跟唱戏似的,也不知道宋慕之是怎么忍住没笑的。不过也是,他那种人,大风小浪里沉浮,什么场面没见过。 淡定得要命不说,一套动作更是如行云流水般利落,几步迈到她身边,又从旁边墙壁嵌着的纸盒里抽出来几张纸递过来,要她好好去洗洗。 之后他还想说什么,又被找过来的人给叫走了。 走之前还留了句话,让她收拾好了就去茶园外的主道上等着。 甘蜜那会儿注意力全在自己的脸上,没往心里去。 眼下,走廊尽头十分沉寂,近处塘内蛙声不断,隐秘的小飞虫绕在身边,夏季凝闷的湿热从小腿肚那块儿蔓延上来。 甘蜜被烘得内心忿忿,越想越不对劲。 怎么就能那么巧,刚刚好被宋慕之碰上。 她不要面子的吗! 不过认真说来,他今天能够出现在这里,甘蜜并不感到意外。 鄞城这边,能得陆老青睐的世族本就寥寥可数。在慈善画展的压轴环节看到宋慕之,她起初也只诧异两秒,没觉得多么突兀。 可他归国并没多久,据传刚落地就全力投入到了宋氏兼千陆集团的交接之中,半点空都没能分出来,鄞城的主流媒体为了抢夺他最新的采访,三天两头便要大肆宣传一番,堪称挤破了头的典范。 今晚他出现的这一茬,应当是某些事情尘埃落定,亟待掀开新帷幕的起点。 甘蜜边往回走边冥思,连带着之后在卧室收拾的动作都慢了半拍,她磨蹭了好一会儿,这才和住她对面的李疏桐打了声招呼。 “你今天这一走,猴年马月才能回来了啊?”章年书社内人本来就不多,李疏桐和甘蜜处得来,平日里没少在陆老眼皮子底下做点插科打诨的事儿,今晚同盟走了,她还有些不舍。 甘蜜拿了根棒棒糖叼在嘴里,往伏水间外道迈,和她摆摆手,“我假期长着呢,过几天肯定还来的呀,走了啊。” 送走宾客的茶园在晚间又恢复到了原有的平和。 甘蜜缓缓踱到门外,放眼撂去,没瞧到林叔的影儿。 她拿出手机想询问,面前蓦地砸来团黢黑。 甘蜜眼皮一跳,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到这团黑影朝她毕恭毕敬地鞠了身,“甘小姐。” 眼前的人不算面熟,看她朝这边望了过来,绕到近处的梧桐树下,打开后座的车门,“这边请,少爷等你很久了。” 甘蜜这才注意到树下还停了辆宾利,漆黑漂亮的线条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 宋慕之倚靠在后座,闻声朝她看过来,他面容隐在侧边车窗透过的灯光中,看不太清,双眸却漆黑点亮,像是沉静泛着磷光的水。 “怎么是你啊……” 或许是刚才在洗漱台的偶遇过于深刻,小姑娘说着说着下意识抬手,去摸自己的脸。 随后她又讪讪地放下,就很郁闷,现在都快成条件反射了。 “刚刚我让你在茶园外等,你忘了?”宋慕之说,“伯母让我过来接你。” 见甘蜜巴巴站在车外,一时半会儿没回过神来的模样,他朝司机颔首示意,复又看向她,“先上车。” 车子很快调头,往城中方向驶入。 历经刚才,车厢内陷入寂静。 宋慕之自她上车以后就开始闭眼假寐,脊背往后倾,双腿叠起,明晰指骨自然垂落,很是放松。 是和刚才在慈善画展上截然不同的模样。 不多时,一股子柑橘的清甜在车厢内弥漫。 甘蜜瞄他一眼。 见他没什么反应,动作放得更开。 她捏住棒棒糖的柄,一口咬掉,开始嚼嚼嚼。 --- 车子停在城中京巷。 这个点不算太早,大院内很是沉静,只有几幢楼透出点光。 甘蜜在宋慕之来接她的时候就大概知道,他应该就是甘母口中所说的,来家里拜访的客人。 大院里平铺而直,几家几户也落得分明。 甘宅和宋宅相连,只有一颗偌大的樱桃树庇荫隔开,捱得很近。 按理说左邻右户,串个门很是方便,宋慕之来甘家算不得拜访,但他早先和父母搬到了城南半山的南苑居住,只偶尔才回老宅看望祖父祖母。 所以这趟来甘宅,又恰逢他回国以后的首次见面,甘家老早就开始准备了。 甘蜜进门的时候,鼻尖刚嗅到那股浓郁的饭香,陈嫂就笑盈盈地迎了上来。 “哟,可算把人给接回来了啊。” 甘蜜到了家就是个人来疯,她甩开身后的宋慕之,几下褪掉鞋子,意思意思揽了把陈嫂的肩,直往里冲。 望见客厅里娉婷的身影,甘蜜调儿都抬高了好几个度,“妈妈!” 梁音婉在摆弄茶具,一时不察,被猝不及防抱了个满怀,差点没站稳,“怎么冒冒失失的。” 她嘴上埋怨,手却揽紧自家女儿,嘴边噙着淡淡的笑,“终于舍得回来了?” 甘蜜明眸弯弯,“我也没出去几天啊,爸爸和哥哥呢。” 梁音婉直起身,略推开女儿到一旁,“你爸还在楼上书房,家里就你三哥在,他身体不太舒服,今天一整天没下楼。” 甘蜜收了声,明显紧张起来,“三哥没事吧?” “还是老毛病,没大碍,不过他喜静,你只要不去打扰他就没事。”梁音婉说着在甘蜜的脑门上点了点,笑意盈盈地往门口迈,“慕之,今天麻烦你了啊。” 因着这句话,甘蜜总算想起来她忘了什么。 刚才她一个健步如飞,光惦记着要回家的事,连句谢谢都没和送她回家的恩人说。 甘蜜转身往后看,宋慕之正立在玄关处,他回了梁音婉的话,目光却不偏不倚探向她,“伯母哪儿的话,不麻烦。” “………” 梁音婉没注意到这两人的无声交流,将宋慕之牵引到沙发这端坐下,“你到了刚好,等会儿我们就摆饭吧,你伯父知道你今天要来,高兴得不得了。” 她说着转头又看向甘蜜,“你也去换身衣服,我刚才就想说了,你袖口怎么弄得那么脏。” 黑乎乎的一团,特别明显。 居然连衣服都遭殃了吗。 甘蜜闻了闻自己的袖边,随后开始小声辩驳,“那是我不小心沾的墨水………” 说着说着她自己也开始觉得不得劲。 算了算了,就当是提前洗了个澡。 --- 甘蜜踏步往楼上迈,脚步在玄色的楼梯上剐蹭出轻微的声响。 甘宅建筑古旧,秉承着老一辈的观念,只在上世纪做了翻修,但毕竟是大族世家的中式层楼,边沿都是沉木制的构造。黑桃木的漆色历经时间的打磨,雕栏顶泛着深沉的幽光。 甘蜜和哥哥一起住在三楼,但她的房间在三楼还要再往左的地方,是格外空出来的半层,中间承接的地方被镂空的玻璃隔开,幽长两道边挂满古迹古画。 这样的建造,是甘家在她出生之际便拟好的设计。 每每有客人过来拜访,无不惊叹甘家对于这位女儿的重视。但念及甘蜜父母两辈的背景,这些惊叹之中又掺和点了然。 甘父甘季庭百年豪门出身,现如今仍是甘氏大权在握的一把手,年少时以雷厉风行的手段叱咤商场,又娶了书香世家的梁音婉,两厢结合,在当年可谓是羡煞众人的存在。 现如今孕育了四子一女,各个皆是人中龙凤,这段延续至今的佳话,终究将背后那些质疑幸福的言论,一一击破。 除却父母带来的光环,甘蜜顶头的四个哥哥又都是宠妹的,所以自小而起,鄞城有关于她的讨论都居高不下。 有人笑称甘家可是养了位豌豆公主,半分苦半分疼都受不得,这话传到甘季庭耳中,他只淡然一笑,往后的派头仍是不减。 甘蜜对于外界的评论偶有听闻,听得久了不免有些免疫。 毕竟说家里人宠她,可她也宠家里人啊。 换好衣服再下楼,甘季庭已经从书房里出来下了楼。 他长相极其英俊,上位者历经数年的沉淀,气势非凡。 宋慕之这会儿就坐在甘季庭对面,却是丝毫不逊色。 而他的年轻,又额外给自身镀了层极致的清骨傲然。 这也是甘季庭对于宋慕之的到来显得格外高兴的原因之一。 他确实是十分欣赏这个小辈。 眼下,两人正在慢悠悠地下棋。 余光瞥到女儿过来了,甘季庭掐了烟,望向她,“爸爸和你慕之哥在下棋,要不要过来观个战?” 甘蜜对此不感兴趣,连忙摆摆手说不用,在一旁的果盘里捞了个甘蔗啃。 她随意地崴在甘季庭身侧的沙发靠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玩手机,顺便才看一眼两人的棋局。 甘季庭扶了扶自家女儿,视线转而探向对面,“慕之这次回来,有什么打算?” 宋慕之落棋十分利落,“没什么多余的打算,按照之前的计划走。” “公司那边还好吗?” “嗯,还在交接,一切还算顺利。” 甘季庭笑了笑,“你爸也是真放心你,不过你这次回国以后,应该是不准备再走了吧?” 宋慕之高中就出国就学了,期间回国的次数很少,多半是逢年过节才回来探望。 话题聊到这儿,甘蜜耳朵竖起。 宋慕之停顿了瞬,像是在思考,而后他应道,“不会了,千陆那边的海外业务目前是我小舅在负责,宋氏主业务还在国内。” 他话中的意思也很明显了。 千陆是宋母的家族企业,交接过后,他也不需要再多插手。 甘季庭了然,下一秒,棋子被宋慕之杀了个片甲不留。 他哑然了会儿,“挺好,你这孩子倒是比之前还要出彩。” --- 今天算是有贵宾来,梁音婉亲自下了厨。 布好饭菜后,她扬声唤人过来。 因为知道要回家,甘蜜刻意没在章年书社用饭,今天这餐吃得比起以往都要晚一些。 她有些饿了,上桌就没带虚的。 比起甘季庭方才在棋局上的问候,梁音婉对于宋慕之的热情招待,则更体现在其他的方面。 宋父宋母不住大院这边,平日里虽有联系,但也不算太多。 问了身体健康与否,梁音婉敲了敲甘蜜的碗,“怎么光顾着吃,你和你慕之哥哥也说会儿话啊。” 能说什么呢。 甘蜜脑海里倏然想起今晚的画面。 全部汇聚到了一处——那就是那张黑彩斑斓的墨水脸。 宋慕之倒是应得很快,“今天在慈善画展那边就打过招呼了。” 梁音婉全程没见两个孩子交流,属实有些诧异,眼下听他这么说,语气中带了点儿玩笑,“你俩现在怎么这么客气啊,之前甘蜜不还一口一个慕之哥哥吗。” 甘蜜扒饭中被点到,咳得惊天动地。 宋慕之坐在她对面,闻声抬眼,给她递了杯清水。 梁音婉倒是因着这个话题,思绪渐渐展开。 过去的回忆归档,她倏然想起甘蜜小时候的事,“好像还是你很小的时候了,去隔壁宋老爷子那里蹭凉,结果进了人家的书房,你被你四哥推得脸上全是墨,哭得跟个泪人儿似的,刚好慕之也在。” 甘蜜看妈妈陷在过去,言语之间竟是觉得很美好的样子。 “………” 为什么她人生里少有的几次滑铁卢都跟墨逃不开关系? “不过也是,你那时候还小,不记事。”梁音婉笑够了,又开口道,“慕之呢,是不是能想起来?” 甘蜜听到此,抬眼看向宋慕之。 期盼着他能够记不起来。 “时间隔得太久,没什么印象了。”他说。 呼。 就在甘蜜将挑起的心放下之后,宋慕之倾身往前靠,像是倏然想到了什么,嘴角短暂地勾了下。 他的视线越过餐桌,在甘蜜的脸上停顿了几秒,“如果今晚算的话,那应该有。” 注意!!以后可能找不到我,因为醋/溜/儿!文,学换域~名了,百度也会搜不到。抢先看,请到c*l*e*w*x*x点_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Honey Pot(男模杂志。...) 宋慕之话落,餐桌上陷入短暂的沉默,在座的人面色各异。 梁音婉一头雾水,甘季庭则是频频将视线往这边探。 甘蜜在这其中是反应最大的,她杏眼儿瞪得圆,像是不知道宋慕之还能来这么一出,整个人恍若在云层里畅游却蓦地被雷劈中的飞鸽,舒展的毛儿都蔫了。 他能说得再明显点吗! 桌上的气氛稍有凝滞,都在等宋慕之下一句。 他没再多说,径自带过,“陆老好久没开张,今晚用墨作了画。” 不轻不重的一笔倒是将话题往另外的方向扭转了。 原来是想到了这个,梁音婉恍然,“说到这儿,你今晚被请去画展,也是因为宋氏日后和章年书社有合作吧,因为你爷爷的关系?” 她是觉得,这背后多半有宋老的授意。 老一辈惦念着先有的缘分,肯定常打交道,而记忆中的宋老确实是掂香捻墨的那类人。 宋慕之:“目前暂时是这样。” 梁音婉:“还真被我说中了,哦对了,你今天要不要在我们这边将就一晚?家里空房间多。” 宋慕之平声拒绝:“不用了伯母,我等会儿回老宅睡。” 宋宅就在隔壁,就几步的距离。 这倒是不用再推脱。 一席饭吃得不紧不慢,梁音婉率先撤了,说是要去厨房留点菜,家里还有人没回来,到时候肯定多少要吃点。 甘季庭事务繁忙,饭后没聊多久,拉着宋慕之上了楼。 空阔的一楼显得有些冷清,陈嫂得空过来收拾饭桌,利落地揪住甘蜜袖子,逮着人就把她给扯到身边。 “陈嫂,干嘛呀。” 小姑娘饭后贪懒,张嘴打哈欠,嗓音都低了好几个调儿。 “你还说呢。”陈嫂附在甘蜜耳边,“我之前就给你熬了醒神的茶,你成天在外面跑,夏天这么大的太阳,真不怕晒傻啊?” “原来是说这个……那也不用这么神秘吧,这里又没别人。”甘蜜奔波了一天有些乏,抬手揉了揉眼睛,抢先应下,“我知道,我会喝的。” “你这孩子,是让你喝不喝吗,我的意思是你之后要不在家多休息会儿,别人家的姑娘巴不得待在屋里不出门,你可倒好,非要反着来。” 甘蜜咧咧嘴角,“我乐意嘛。” 她说着半截细嫩的胳膊撑在廊台上,“您可别管我,四哥之前一整个星期没回来,可比我严重多了。” “你跟他比?四少爷的女朋友一打一打地换,我还怕他给你带坏咯。” 李嫂又叮嘱了番,拿着餐盘往厨房那边去了,声音远远地传过来,最后只余了个尾音。 甘蜜站在原地愣了会儿,刚迈开脚准备掏出手机发消息,奈何动作过大,牵扯得她整个人身子都不稳,膝盖微弯着抵在侧边的沙发边沿,眼瞧着就要栽进去了—— 手腕被利落地执住,身侧笼来阴翳,冽然干净的气息铺天盖地罩住她。 被强有力的劲儿拉着往后带,甘蜜整个人在站稳的同时,下意识抬眼朝旁边望。 宋慕之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楼,悄无声息,就他一人。 “注意点。”话落他就松开了手。 “……谢谢。” 他大抵是要走了,略弯下腰来,侧身去拿放在沙发上的外衣。 两人这会儿靠得很近,空阔的厅内早先便把大灯给关了,堂内只在四处留了昏黄的壁光。 月色浅浅地流淌,铺在绵软的地毯上。 甘蜜无声瞅了会儿,倏然听见宋慕之开口。 “你今天怎么不和我说话。” 甘蜜抬眸,只觑见他的侧脸。 宋慕之下颌线被月色打磨,半边流畅的弧度匿在背光处,料峭得好看。 他没看她,敛着眸,明晰指骨搭在袖扣上整理。 甘蜜腮帮子鼓了鼓,随即垂下眼来,“我跟你说话了呀……” 宋慕之拨好袖扣,将大衣挂在臂弯,“你确定那叫说?” 甘蜜平日里和人交流是什么样子,他还算清楚。 刚才和李嫂也是这般。 而和他,怎么看都是在故意躲着不搭腔。 就像是刻意避开那样。 被戳中了的甘蜜张了张嘴,复又咬唇,“不说也是有理由的。” 她开始为自己辩解,“就……有代沟呗。” 宋慕之没理解,转眼朝她望过来,双眸沉凝。 小姑娘细微哼了声,“没有共同话题啊,你比我大好多。” 没想到是这个理由,年轻的男人罕见地愣了下。 这是变着法子说他老? 宋慕之短暂地愣怔过后,抬手在她脑袋上敲了下,“大三岁而已,哪儿来的那么多?” “就有这么多。”甘蜜揉了揉脑袋,小声反驳回去,“反正你之前不还说我小。” 宋慕之墨眉微拧,而后不知道联想到了什么,他借着半昏暗的光看向她,“我倒是没看出来,小姑娘家这么记仇的?” 没再给甘蜜回应的机会,他抬手看了下时间,“时间不早了,你去上楼睡觉。” --- 睡觉睡觉,这句话像是有了魔咒,紧紧箍在耳边不消散。 能睡着才怪! 说话就好好说啊,怎么还非要在她脑门上拍一下? 甘蜜原本的睡意历经刚才,“啪”地一下全飞了,消失得一干二净。 她换好睡衣崴在床上半趴着,怎么都觉得不得劲儿,左边拱拱右边掸掸,扭得跟条毛毛虫似的。 被褥被她弄得不成样子,像是挤皱巴了的海绵。 小姑娘阖眼,强制自己进入梦乡,思绪却倏然落到刚刚的那句话。 她很记仇吗? 可说她还小的那句话分明出自他口,时间跨度不过几年,清晰又明确。 她只是依样画葫芦地还回去了。 就这,叫记仇?! 甘蜜左想右想都觉得无解,什么也参不透,干脆任由自己的大脑放空。 自此,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大早,甘蜜是被摇醒的。 她睡得沉,乍又被左右摇晃,天旋地转之间差点没成为睁眼就被送上救护车的典范了。 天光乍泄,视野里蓦然出现一张格外熟悉的脸蛋儿。 笑盈盈的。 来人伸出手掌,曲起五指,朝着她抓了抓。 甘蜜定睛一看,哀嚎出声,“宋艾千,热情也不是这样的吧,我好困啊……” 宋艾千是宋慕之妹妹,甘蜜和她从小就要好。 拗开扰人的拥抱,甘蜜往旁边卷了卷被子,挺尸一般。 宋艾千见她这幅赖床的模样,干脆侧躺在她身边,撑起半边脸,用手指去戳那鼓成包子的一团,“喂,人家一大早来找你亲热,你就这么冷漠。” 被团里传来瓮声瓮气的回应,“刚才不就是在亲热吗……等等,你什么时候来这边的,昨晚?” 宋艾千平时随父母一起,不常住大院这边,和宋慕之一样,只偶尔才来老宅拜访长辈。 她今天来这儿,甘蜜倒是不知情。 宋艾千:“没有啊,我只是听说我哥昨晚在老宅这边歇,今天早上就让司机送我过来了。” 甘蜜哼哼唧唧地应,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见她这样,宋艾千继续发挥摇人模式,“好了,我难得来找你玩,你快起床。” --- 宋艾千来过不少回。 陈嫂知晓她的喜好,单单给两人准备了早饭。 今天的甘宅格外幽静,半点声响也没有,饭桌上没觑见额外的人影。 甘蜜没多想,用过饭后拉着宋艾千上楼。 两个女孩头挨着头,就这么瘫在床尾,一页又一页地翻宋艾千带来的“新货”——销量爆款的男模杂志。 杂志封面还算是正经,条框严谨,用色十分低调。 可论及内里,便又是另外一番新天地。 花花绿绿的配色外加扭曲着放大的花样字体,无一不展示着这本杂志面向潜在客户的真实用意。 里面的男模按照国际划分板块,酷炫小哥,阳光学长亦或者是冷酷型男,各种风格类型的都有,眼花缭乱得要命。 两个女孩津津有味,直接翻到底。 杂志的底封还印的有图。 宋艾千回味了一番,“里面有几个还挺帅的啊。” 只不过她顿了顿,话锋突转,“但说认真的,这些男模仔细看看,还没你那几个哥哥帅,好没意思的。” 甘蜜双手捧着脸半趴在床上,此刻听了宋艾千的话,用勾起的腿碰了碰她,“怎么还拉上我哥了,你怎么不去和你哥比呢。” 她说着从公主床边的零食柜里挑出两根棒棒糖,没拆包装,分了一根给宋艾千。 就在这会儿,甘蜜的视线略过摊开的杂志,定在底封。 像是看到了稀奇的玩意儿,她白嫩的指尖点上去,“这最后一页的男模怎么还搞特殊啊,旁边还附有时长,这什么意思?” 宋艾千正全力和棒棒糖的包装做斗争,甘蜜抛给她的两句话前后没差几秒,她没太听清,径自囫囵一番,只抓取了关键字,懵然抬眼,“啊,啊?你说什么?我哥的时长??” “………” 甘蜜朝里扭头,敛眸看她。 这重点抓的,连在一起的话,她好像突然能明白过来点儿意思了。 宋艾千这会儿倒倏然醒悟,“噗嗤”笑出声来,但不过须臾,她笑意收敛,视线也紧跟着越过了甘蜜,穿过空气,径自朝门外的方向蔓延。 就在甘蜜想说“你是不是傻啦”的档口,宋艾千先一步开了口,声音带着微颤,朝着门口那地儿唤了声,“……哥?” 嗯,哥。 哥????? 甘蜜手中的动作凝滞,下意识转头,顺延着宋艾千视线的定点望过去。 沉木半敞的门前,立着道颀长的人影。 “………” 千言万语尽在此刻。 甘蜜手中的棒棒糖“啪嗒”一声掉了。 注意!!以后可能找不到我,因为醋/溜/儿!文,学换域~名了,百度也会搜不到。抢先看,请到c*l*e*w*x*x点_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Honey Pot(宋宅。) 空气中的静谧很快弥漫开,唯有石英钟指针在拨转中发出滴答的声响。 宋慕之如松而立,身形很好辨认,他目光往房内探,径自迎上甘蜜愣怔的视线。 时间好像静止在了这一刻。 两厢无言间,唯有身下的床褥传递真实的触感。 比起宋慕之为何挑着大清早这个时间段又来了甘宅,甘蜜全身上下小细胞叫嚣着,更想要弄清楚的是他刚刚到底听进去了多少。 床沿到门口的距离不算远,宋艾千原本就在跟她闹,嬉笑间音调本就比平时说话的嗓儿要高。 可他悄无声息的功夫实在是锤炼得太好,让人完全摸不清他到底在那边站了多久。 身旁的宋艾千心思早就不在棒棒糖的包装上了,她愣了有足足一个世纪,而关键时刻自动触发「敌动我不动」政策的甘蜜,很没出息且十分默契地,沦为了她的同伙。 两个小哑巴同时噤了声。 率先打破这份诡异的,是“咚咚”的两下。 宋慕之在门框上敲了敲,朝着宋艾千说,“别待太久,等会儿记得下楼。” 预想中的质问没出现,宋艾千瞬间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动力。 她像是倏而蓄满动力的弹簧,快且迅速地从床尾站起来,“知道了!” 这幅狗腿的架势,就差没把身旁还维持着半趴姿势的好友弹飞。 甘蜜被迫在床褥上下荡漾,默默地往旁边还算空的地儿移了移。 宋艾千没注意这些,她应了后又觉得疑惑,“可是哥,你这么急着喊我是要去干嘛啊?” 她明明才来不久。 “回老宅。”宋慕之说。 “你来了就先奔这边,总得跟爷爷打声招呼。” 话落,他的目光掠过宋艾千,直接锁住甘蜜,“你也去。” 被蓦然点到,甘蜜神情疑惑,杏仁眸里汪着不解。 小姑娘稍乱的发贴在瓷白的面颊处,语气顿顿,“……我也去?” 宋慕之收回抵在门框的手,“老爷子让说你很久没去了,顺便见见你。” “哦……” 甘蜜挠挠头。 认真说来,她这个假期过得格外充实,在外面的时间比在家里久。 而宋老爷子平日里逗鸟遛猫的,她好像是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在大院里碰到他了。 --- 宋慕之通知完就走了,也没再多催。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宋艾千在人走后就瘫倒在被褥上,语气带着点后怕。 她性子活泼,在家里也是得宠的大小姐,宋慕之平时虽说也算纵着妹妹,但并不是无条件的,他在国外又待了那么多年,宋艾千在某些事上还是比较怵这个哥哥。 主要是刚刚那一幕实在是…… “我才要吓死了呢!”甘蜜这时候琢磨出味儿了,她看向宋艾千,“你那是什么耳朵啊?尘封水底的尼斯湖水怪听力都得比你好。” “哎呀我又不知道我哥会出现。”宋艾千摆摆手,象征性安慰,“说不定他压根就没听见。” 甘蜜捏捏她,哼唧两声,“但愿吧。” 两个小姑娘在楼上磨蹭了会儿,又说了点体己话,这才慢吞吞地下了楼。 宋宅距离甘宅不远,走过平铺着缀有苔藓的青石板,左转,就能准确地站立在宋家门前。 这是甘蜜从小就琢磨出来的规律。 宋家老宅依旧是老模样,大院里长了几十年依然俏挺的樱桃树蓬然翠绿,枝头繁叶抵在二楼,小洋楼历经时间的打磨,别有韵味。 内里的构造原先和甘宅差不多,但住的人不多,也就没有修建过,风格更随了宋老的喜好,简单清雅。 宋老爷子逢人就端着张笑脸,温和有加,眼瞧着甘蜜和孙女一起过来了,拉着人就问好。 “甘蜜是真的很久没来宋宅这边了吧,明明离得这么近。” 认真地说,应该是近些年。 甘老爷子前几年的时候去了,自那以后,甘蜜倒是真的没怎么来过。 宋老不自觉回忆往昔,径自思忖一番,率先扯开话题,“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嫌弃我这个老头子呢。” 甘蜜杏眼一弯,嗓音清亮又脆,“哪儿有,就算宋爷爷是老头子,那也是帅帅的老头子。” “你这丫头嘴是甜。”老爷子听了笑得合不拢嘴。 宋艾千站在一旁插了话,“爷爷,又不是不认识,进门能寒暄这么久的哇,都不让我们坐。” “你来多少回,她来多少回?”宋老觉得好笑,说着说着指使宋慕之给两个小姑娘让座,花梨木的长椅上有丝绸的垫子,坐着舒服。 宋慕之自两人进门就端坐在中央,面前的茶几上放着笔记本电脑,敛眸敲敲打打。 眼下他稍微往旁边靠了靠,算作是腾出了位置。 宋艾千瞅准机会,连忙推着甘蜜的肩膀,让她先坐过去。 甘蜜还没来得及小小挣扎就被明明白白地安排了,她扭过头来,却只来得及觑见宋艾千近乎谄媚的挑眉。 对方凑近,像是怕被第三个人知道,语调压得低低的。 “万一我哥今天早上听见了呢,你在中间给我挡着点儿。” “………”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她本来都快忘了。 甘蜜还想说什么,宋老在侧边落座,“最近都在忙些什么?之前听你爸爸说,除了待在章年书社里,你还去了很多地儿?” “对,因为放暑假,我时间多,也不算是去了很多地儿吧,就到处都逛逛。” “还是年轻啊,有活力,像我这个岁数的,老身子老骨的,根本吃不消。” 甘蜜撑住脸,“年轻有年轻的快活,老了有老了的趣味嘛,爷爷你每天不是挺悠闲的。” “你要觉得悠闲,那也算是吧,人啊到了晚年,得看志在不在此。”宋老啜了口茶,“我呢就喜欢这样,年轻的时候就不爱拼,事儿都交给慕之他爸管,现在又轮到慕之。” “你说奇不奇怪,怎么就没一个人遗传我呢?”宋老视线探向宋慕之,啧啧几声,“跟个铁人一样,都不会累的?回趟老宅还要处理他的那些事务。” 宋老语气明显带了点埋汰,宋艾千听了凑过来和甘蜜咬耳朵。 不知道说了什么,甘蜜噗地笑了。 可还没等笑够,下一秒,她的腿侧被轻轻地碰了下。 极快,转瞬即逝。 甘蜜下意识抬头朝着宋慕之望过去,他只留了侧脸给她,没转头,目光定在屏幕上。 “………” --- 午饭时分,宋老非要留人吃饭。 甘蜜拗不过,又想着家里这会儿也没人,就应了。 宋宅一楼没用空调,放置的是老式的冰缶,定时放置冰砖进去,沁得满室清凉,加上老宅原本就冬暖夏凉,温度把控得刚刚好,也不会冻鼻子。 甘蜜吃饭的时候靠这边近,倒是觉得无比舒适。 用饭中途,宋奶奶在外面学瑜伽回来,打了声招呼说自己在外面吃过就上楼休息去了。 饭后照例是闲聊,宋老爷子稍微觉得有些无趣,问宋慕之有没有什么推荐的视频看。托老伴的福,他最近也迎合了点年轻人的喜好,经常看些纪录片之类的。 宋老想了想,嘱托道,“你随便挑点什么看,我都行,纪录片就可以。” 宋慕之听了起身去了客厅,再回来的时候,厅中黢黑的屏幕上骤然显现出亮光和电波流动的轻微声响。 他像是不感兴趣那般,回来后就利落地落了座,径自坐在两个女孩对面,稍微倾斜着角度,侧着身。 手里摊开一份报纸,敛眸在看。 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宋艾千朝客厅中央看了眼,随后歪过头来,和身旁的甘蜜解释,“爷爷好像之前就在看这些,我来的几回有空跟着看了几次,好像还挺有趣的。” “真的吗。”甘蜜有点好奇。 就在两人话落的须臾,屏幕那端自动响起人工播报的智能声音。 「接下来将为您播放一部时长为三小时的纪录片——《动物世界》。」 声音机械不含感情,吐字也异常清晰,一字一句。 “………” 两个小姑娘面面相觑,同时沉默了。 --- 甘蜜在宋宅待到很晚,期间还和宋老切磋了一番毛笔字。 但她平日里以画为主,所以这方面落了下风。 宋老笑吟吟的,只说让她日后再来,保证给她练到上乘。 回到甘宅的时候,夜色浓稠如墨。 甘蜜回房以后,脑海里过了一遍今天的事儿,终究还是没忍住,一个驴打滚直接迈到窗边。 她房间里的窗户往外延伸的有阳台,直接对接隔壁的小洋楼,位置盘踞蜿蜒,所以两幢楼的阳台上下左右是紧挨着错开的。 从阳台雕栏往外探过去,稍微往下看的落点,就是宋慕之的房间。他窗户紧着,厚重的窗帘沉沉地坠着,没有泄出半点光。 由上而下俯瞰着凝视,依稀能觑见点边沿缝隙透出的亮。 他今晚应该还住在老宅。 大抵因为有了之前纪录片的后遗症,她现在连和别人发个消息都下意识地收敛了动作。 甘蜜几步迈回床褥,翻出通讯录,找到熟悉的头像。 随后开始利落地打字。 柑柑:「哥哥,你在不?」 那头应得很快。 四哥:「?」 柑柑:「你什么时候回家呀。」 四哥:「问这个干什么?」 柑柑:「当然是因为想你了TvT」 四哥:「别想了。」 四哥:「不仅是别想我,酒吧这地儿,你想都别想进。」 一秒破功,甘蜜打字速度飙升。 柑柑:「你说话不算话!」 四哥:「我让你听我话了?」 之前的某些约定到了此刻好像都破灭了。 甘蜜凝视了会儿屏幕,继续敲敲敲。 柑柑:「从今天起我就不要理你!」 四哥:「不理就不理吧,刚好我还有事。」 四哥:「对了,早点睡,这么晚了还不睡,小仙女是要变成老巫婆的。」 柑柑:「你不答应我去酒吧,我就一直不睡。」 四哥:「威胁我可没用啊,其他的都好说,酒吧是你能去的?」 四哥:「喝酒看男人,每一样都不许。」 甘蜜心有不甘,再轰炸过去。 对面干脆不理人了。 什么啊。 其实有了之前男模杂志的乌龙,甘蜜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就觉得兴致缺缺。 她在床上复又翻滚了圈儿。 直接打定好主意,给宋艾千发了条消息。 柑柑:「明晚八点,金鼎顶层包厢,来不来?」 谁说去酒吧一定是去喝酒看男人的? 小姐姐们不香吗。 Honey Pot(酒吧。) 甘蜜其实不算是个十足的行动派,可认定了要做的事儿就绝不会变。 人家不愿意带她去酒吧,她可以自己去啊。 鉴于甘鄞合以往纵身于犬马声色的夜不归宿以及浪荡惯了的表现,这人肯定是各大顶级会所的常驻之客。 小姑娘挑挑拣拣,最终还是在金鼎的所有会所中选了家新开的。 他这般只许自己吃肉,却不肯让她喝一丁点儿肉汤的行为,非常可恶。 明明之前答应得好好的,后来又反了悔。 甘蜜脑海里自动将甘鄞合化成小木人,拼命地往上面掷筛子。 还没扎几下,宋艾千的消息很快发来。 千金万银:「去!为什么不去!」 千金万银:「不过等等哈,我得想个完美的对策,这样之后才能躲过我爸我妈的追问。」 和甘蜜一样,宋艾千也没正儿八经地去过酒吧。 虽说心有所往心向往之,但周遭总有不少的阻挠。 眼下,算是一拍即合。 --- 鄞城的边角,是座不夜城。 黢黑的面纱裹住纸醉金迷的荒唐,夜色静静流淌在横亘着的江面,掀露出靠在江边的建筑。 周遭静谧,除却偶有在门口近处的客人带来喧哗,会所的矜贵低调都隐在了不露声色里。 金鼎一楼是传统的清吧卡座,二十四小时对外开放。再往上的楼层呈分级制录入,顶层包厢则是一些达官贵人以及社会名流相继来此聚会的地方。 甘蜜挑的那间正对鄞江,视角开阔,依稀能听见潮水迸起。 宋艾千见惯了大场面,到了此时此刻眺望远方夜景,不免心生感慨,“厉害呀我的甘甘。” “知道吗,你这格外轻车熟路的表现都让我开始怀疑你是不是头回作战了。” 她转身举起一盏没有点燃的蜡烛,示意了下,“来,庆祝我们的第一次!” 甘蜜拿起空出的蜡烛,拿上去碰了碰,凭空击掌,“谦虚了谦虚了。” 她嘿嘿一笑,“更厉害的还在后头呢。” 宋艾千听不太懂甘蜜话中的意思,直到后来,她在感慨还能这么玩儿的同时,突感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 一溜的人是被经理亲自带上来的。 和预想中的花枝招展不同,金鼎这边的小姐姐各有各的风味,堪称各界精品。 起初这些被叫上来的女孩们也没想到包厢里的客人是两位——看起来挺年轻的小姑娘。 不过到底都是些风月场合里来去无影的角色,客人的需求最为先。 所以她们很快便代入到其中去,而因为对方是女孩儿,服务就更是自发的了。 宋艾千和甘蜜到底是小姑娘,小脸儿一度被挑逗的面色爆红。 但这种场面绝对是越往深处体验越有感觉。 彻底放飞以后,甘蜜和其中一个叫莎莎的勾肩搭背,几乎要醉死在这儿。 欸。 难怪她四哥经常夜不归宿。 有佳人在侧,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越玩到后面越热。 甘蜜先前半跪着,之后就干脆俯趴在小茶几上,脸蛋儿透着薄薄的红。 她之前尝试着喝了点儿酒,有些招架不住,干脆就没再喝了,轻度的酒意都能让她变得微醺,她也就及时打住。 --- 金鼎包厢。 房内稍显幽暗,相比较传说中鎏金相渡,恣意风流的场面,这里虽说布置清雅,但画面有过之而无不及。 套房自带的岛台上有袅袅冉升的雾香,一群人的面容隐在雾中,看不太清。 位于首座的男人姿势随意,他面前的酒放着没碰,平直的领口线熨出清冷的意味。 这是宋慕之回国以来首次赏脸参与的局,来了不少人。 陈既是攒局人,见他来了后也没怎么说话,实在是劝不动,也就算了。 这位太子爷向来都矜贵,身边也不叫人作陪,指望不了他喝多少。 既然今夜有局,少说也得过个晚点。 一般来说最早也得凌晨下,最夸张的时候,接连两天的狂欢过夜都有过。 一群人的话题最后都逃脱不开公事,聊来聊去都是相似的内容。 陈既接了身旁辣妹用唇递过来的烟,深吸了口,“还别说,我之前不是相中了一块地儿么,前前后后谈了半年,被甘家给截胡了,要不是甘鄞合今天没来,我真想把鞋甩他脸上。” “老四又不管这个,怪罪错人了吧。”有人清楚内行,“商场上不讲武德的地方多了去了,甘家老大你不敢惹直说。” 甘家里面,只有甘鄞合跟宋慕之亲近点,也跟他们一群人玩得来。 今天甘鄞合有事,这才缺席没到场。 “我那能是不敢惹?”陈既心中略过甘家几个人的面貌,说到这儿顿了顿,也不知道想到什么,“甘家倒是还有一位公主。” 他掸了掸烟灰,“说来我好久没看见小豌豆了。” 鄞城上流圈对于甘蜜的称呼早就流传开了,什么小公主小豌豆,但都是私下聊天的时候说说,没人在明面儿上喊。 有人听了笑开,“得,还小豌豆呢,你怀里那位不得醋死。” 陈既啐了口,“别跟我贫这个,想让我被甘鄞合揍死?” 他就是一时兴起想问问罢了,甘家人把女儿护得跟个宝贝似的。 之前陈既稍微提了个头儿,问甘鄞合怎么不把他妹妹带出来耍耍,直接被甩了脸子。 这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架势,还真有一套的。 可这件事要真好奇,问宋慕之,其实算是最靠谱的。 鄞城上流分三六五层,宋氏屹立于顶,和甘家的来往自然密切。 陈既扭头看向宋慕之,“欸你最近不是一直住京巷那边吗,宋宅甘宅就一堵墙的距离,你应该能知道点儿什么吧。” 宋慕之没理他,骨节利落的手放置在喉结处,轻微扯了扯领带。 陈既看了眼皮一跳,说实在的,不论宋太子爷这张脸,就只谈他的气场,在场的各位不管是男的还是女的,谁都压不过。 此时此景,陈既倏然觉得掰扯再多也没劲,干脆直接转移了话题,“那说点别——” 结果话还没说完,宋慕之站起来就往外走,“我出去。” 陈既的嗓音喀了一半在喉中,“欸,什么意思啊,你要去干嘛?我就说说,你也给我甩脸子?” “接个电话。” 宋慕之说着淡淡看他一眼。 陈既莫名一噎,“……你他妈话不能说全?” 宋慕之手机铃声骤起,现在还在微微的震动,他略示意了下,直接朝着门外走。 电话是助理打过来的,告知明天会议推迟的事宜。 夜色醇厚,金鼎内到处弥漫着红酒煨过似的浓郁,是包厢里独有的香气。 接完电话从半圆弧的开放阳台往回迈的时候,宋慕之路过隔壁。 一群送完水果吃食的酒侍作势阖上包厢沉重的门,踏在绵软无声的地毯之上。 “可真是稀奇了啊,咱们店里开业以来,头回遇见女的点女的。” “不是吧,这么劲爆。” “那这间客人的品味还挺特殊。” “其实也还好,就唱k打牌。” 窃窃私语的私下讨论在空阔的走廊里响起。 酒侍原本还在八卦,转头见到客人,下意识噤声,鞠躬弯腰,和宋慕之擦肩而过。 宋慕之听到了,原本没想太多,直到一道倏然而来的嗓音骤然划破天际,径自越过门板,十分得有穿透力。 “哎呀——出这个出这个!” 听到熟悉的声音,宋慕之即将迈开的脚步顿了顿。 离得稍近了些,门内的声音则更为清晰。 “都说了是出这个!” “双A!” “嘿嘿,还有炸弹呢。” “我这可是王炸!” 小姑娘的声音很有标志性,脆生生的,像是刚剥的莲子,芯儿都是清甜的。 听得出来很是高兴了,一连几句的音调都疯狂往上飚。 像是上足电力的马达。 当然,这样的声音也十分得熟悉。 宋慕之停驻在原地。 --- 甘蜜点的那几个小姐姐玩牌没她厉害。 宋艾千给她作掩护,十局里头能赢九局。 “你们不懂,这个要后出。”她玩嗨了,指导人的同时又安慰这些新上任的牌友,“不过也没事,虽然我赢了,但等我走了,这些筹码全部都是你们的。” 陪玩的小姐姐们里爆发出阵阵欢呼声,海豹式鼓掌此起彼伏。 虽然不知道这两位客人到底什么来头,但不陪酒不玩颜色游戏,就只是单纯地聊天玩耍,彼此的相处格外得愉快。 更别提随手而抛的酬劳,光是随便玩玩,都能有好多个数,大方得要命。 这可真的是遇到宝了! 头牌莎莎在这儿最为卖力,殷勤地递来一杯果茶,“亲爱的,虽然你不说名字,但我莫名觉得你长得很眼熟。” 甘蜜摸了摸脸蛋,“啊,有吗?” “欸不聊这个,我们来唱k。”甘蜜倏而想起她刚刚要酒侍送来的玩意儿。 金鼎的值班经理知晓她们包厢点了不少唱歌用的道具,特地带了一群人上来。 送水果吃食的走了,经理留下来亲自给她们展示这边特供的多人合唱旋转舞台。 宋艾千这会儿还在角落里玩牌,甘蜜将包厢里的自动亮度调到最低,和莎莎一起双人唱。 还特地点了首家喻户晓的老歌。 包厢里开了空调,但微薄的热意还是从脊背那儿爬了上来。 周遭听歌的人有节奏地跟着律动,甩着拍子。 小姑娘手持着无柄麦克风,脚落在地上随着音乐的起伏一点一点的。 包厢内的气氛骤然攀升,连带着要走的值班经理都踯躅不前,留在原地跟着前声附和。 就在甘蜜接了莎莎的下一句,准备迎来最高嗓调的副歌时——酒吧包厢的门被倏然推开。 “咻”的一下。 声音不大,也没用多大的力,但因为快速且猝不及防,愣是扰乱了每个人脑海里的那根弦。 节奏被迫中断,全场的焦点落在门口。 门口的男人背着光,修长的身影被阴翳拖拉着影子铺在地面。 烟灰色的衬衣随着包厢里不断变幻的光,浮动出磨砂一般的光泽。 麦克风在这会儿很是应景,发出刺耳的撕拉声。 包厢里唯有背景音乐还在播放着。 这里面唯一有反应的是经理。 酒吧经理原先就知晓今天顶层包厢来了大人物,是他亲自招待的,又因为那人格外出众,所以哪怕只是匆匆扫了几下就颇有印象。 眼下,那位不该站在这儿的人却出现在了这里。 “真、真巧啊宋总。”酒吧经理宛若斗蔫了的鸡,语调带着迟缓顿悟的毕恭毕敬,说话也磕磕绊绊,“……您这是进错房了吧?” 宋慕之目光没往他这边搁,视线在幽暗的包厢内逡巡。 短暂的幽寂中,经理莫名冷汗涔涔。 就在他抖索中想要再次开口的时候,眼前这位宋总终于大发善心出了声。 “不太巧,我的人刚好在这间房。” 话落,宋慕之眼皮撩起,目光锁定已然愣在中央的小姑娘,“甘蜜,还不过来。” Honey Pot(凶不凶。) 地下车库内很静,江风裹着夜间独有的潮热,顺着出口灌入。 甘蜜原本微醺的酒意在此刻被无声放大,蹿着燃烧。 她有些承受不来那股闷闷的难受,微躬着腰,双手放在膝上,而后直起身,用手背抵在额前。 宋慕之刚才带着她们俩来到地下车库后,转身又将酒店经理唤过来详谈。 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大抵是一些善后的事。 他背对着这边在交待,嗓音偶有传过来,听得不清楚。 甘蜜拍拍自己的脸蛋儿,随后碰了碰身旁就差没在地上画圈圈的人。 宋艾千原先在昏暗的角落里,刚才想蒙混过关假装不在,被宋慕之利落地揪住,最后也没能逃脱开。 反倒是先挨了训。 两人心思各异,这会儿没再说话。 宋慕之谈完后绕过车身来到两人面前,声音听不出情绪,“现在快十一点了。” 他视线先是扫过甘蜜,随后又看向宋艾千。 “居然都十一点了吗……”像是抓到了什么,宋艾千眨了眨眼,倏而站直身体,“哥你倒是提醒我了,我今晚不去老宅,回家住,所以现在就得走了。” “我先送你回去。” “不用不用,我开车来的,又没喝酒,等会儿自己回去就行,你放心,我到家了和你说一声儿。”宋艾千一鼓作气说完不留停顿,拍拍屁股准备跑路,“你不是回老宅吗,和甘甘才顺路呢,你送她!” 宋艾千生怕在这边多待一秒,拎着钥匙转头就去找自己的车。 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一辆粉色的超跑在众车里七拐八拐杀出重围,卷着尾气,嚣张地没入黑夜。 偌大的地下车库很快只留有两人。 宋慕之反倒不急着走了,颀然的身子往后倾,靠在车边,目光凝在甘蜜的发顶,那里蓬蓬的乱起,泛着柔软的弧度。 他什么也没说,质问的意味却隐隐明显。 甘蜜没接收到讯号,视线停留在他的领口。 今天的宋慕之没穿正装,大概因为是私下的聚会,穿得比以往随意。 衬衣扣子解开了两颗,敞着,线条分明的锁骨衬得清落,半掩在往两边微撇的领口边沿。 小姑娘目光直愣,明晃晃的,叫人忽视都难。 宋慕之见甘蜜稍稍走神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模样,干脆直起身来,给她打开副驾驶的门。 “算了,先上来再说。” --- 宋慕之没开远,车子驶出金鼎后停在了不远的沿江大道。 车窗刮下半截,他手肘躬起搭在上面,“你今天怎么在金鼎?” 甘蜜上车以后就开始玩手机,聚精会神得要命。 眼下她小声嘀咕,直接反驳回去,“你不也在那边……” 宋慕之转过身,视线彻彻底底地撂向她,“所以是没人陪着就过来了。” “怎么没人陪了,千千不是人吗。” 她语气郁闷,长长的眼睫随着车顶灯的打光,在秀巧的鼻尖儿映出淡淡的阴翳。 小姑娘的语调愈发得低,听起来像是沉闷的鼓。 也还真是稀奇事了,以往哪儿能见她这样。 宋慕之目光像是绳索,径自探来,“我还没说什么,你先委屈上了?” “是个人唱歌被打断都会委屈好吧,而且我以为你要训我。” 原本自己觉得还算光明正大的事,因为中间的几道叠加,变得莫名奇怪起来。 只觉得无边的忿忿如潮水般涌入。 “我又不是警察,训你干什么。”宋慕之云淡风轻,好像有多无关紧要。 他修长的手探到座位旁,从暗格里抽出一张纸递给她,“把脸擦一擦。” 车厢内陷入沉默,但随之而来的不是预想中的画面。 小姑娘还愣着,原本因为垂眼而紧紧阖住的睫毛骤然打开,视野里只恍惚而过他清越的半边侧脸,与夜色相融。 甘蜜眨巴眨巴眼,“……嗯?” 宋慕之言简意赅提示:“有粉。” “……” 估计是之前和酒吧头牌脸颊贴贴的后遗症。 甘蜜把车载镜拉下来,借着晦暗的光看过去。 果不其然,左侧的脸颊蹭花了块儿,但不太明显。 宋慕之见她慢吞吞地动作,转身正视前方,手搭在方向盘上,利落开引擎。 驱车前往京巷大院的方向,“以后要是想来金鼎,还是跟你哥说一声,这样安全点。” 话题绕来绕去还是绕到了这里。 这样麻烦来麻烦去,还有个什么劲儿。 甘蜜努了努鼻子,“……那还是算了。” 这样还不如自己偷偷偷摸摸来玩好吗! 宋慕之听了开车的间隙也不忘觑她,“算了?” “那我等下就把你今天去的地方发给甘鄞合。” “………” 一招毙命,甘蜜倏然无言。 比起之后被各种唠叨甚至还严加以管的可能,甘蜜十分识时务地举了小白旗。 她内心里抓狂,但也没表露太多出来,径自把难题抛了回去。 甘蜜拨弄车内的装饰,“那你说,如果我不想让他跟着,又特别想去,还得保证安全,这该怎么弄?” 宋慕之目不斜视地开车,“很简单,你可以和我报备。” 和他报备? 这就不得不提宋慕之当时看清包厢里那清一色的女人时的神情了,堪称精彩。 而他依然将她和宋艾千给提溜了出来,像是拎鸡崽那般轻松,没有任何可商量的余地。 如果真这样岂不是不打自招自投罗网。 甘蜜眼观鼻鼻关心,没有立马应。 说到这里,她不知道想到什么,语气又像是方才那样放低,“你知道不,那个包厢我包了一天——” 说到此,小姑娘顿了顿,加重音节强调,“结果进去还没几个小时就被迫出来了。” 像是没听到她故意强调的“被迫”两字,宋慕之嗯了声,“这次的钱划在我账下。” “不是这个!我是突然想起来我忘了件事儿。”小姑娘利落否决后,语气里透着情真意切的难过,“呜呜呜呜呜我好像忘了留酒吧头牌的联系方式。” “………” 周遭再次陷入沉寂,随着车载时钟滴答而响的节奏律音,车子缓缓劈开夜色,很快停在大院外沿的小巷里。 这里的地面到底是历经了几十年风雨的冲刷,陈朽依旧,滚着粗粝的砂石,不太好停车,宋慕之找位置,“这边找不好,你先下。” “那你呢?” “不用管我,之后我直接回宋宅了。” “也行。” 甘蜜道别后蹦跶着跳下车,还没往甘宅的方向迈几步,在原地停滞了会儿复又弹回来。 盛夏夜里的风卷着点被煨暖的混合香气。 她不说话也没动作,就这么杵在沉重的石狮子像旁,视线落在随着轨迹移动的车内。 宋慕之余光感知到了,没偏头,缓缓转方向盘,“有话和我说?” “嗯。”甘蜜应下,随后唤他,“慕之哥。” 宋慕之侧目而望,小姑娘双眼亮晶晶的,细胳膊抻直扒在车窗上,“今天这件事你可别说出去啊。” --- 抵达甘宅的时候已经快要十二点了。 因为事先打过招呼,甘蜜也就没有晚归的心虚感。 她之前和梁音婉说自己出去是为了绘画采风,寻找灵感,可能半夜回,也可能隔日回,叫她不用太担心。 梁音婉稍微询问了一番,叮嘱过后应得很爽快。 甘蜜原以为家里该是黑漆漆的一片,结果到了后发现一层的客厅灯仍然亮着,隐隐绰绰地罩过来。 其实家里人对于她的出行没有太大的限制,本就是卡着大三最后的缝隙得来的闲暇,说不准就是毕业前最后一档还算悠闲的长假期,甘蜜自然秉承着能玩多久就玩多久的态度。 所以在见到客厅里的梁音婉,她很是惊讶了一番。 甘蜜凑近,嗓音压到最低,“妈妈。” 梁音婉半撑在沙发半沿,闭着眼假寐。 不过睡得并不沉,只是浅眠,所以甘蜜喊后她几乎是立刻就醒了过来,眼神清明。 甘蜜迎上她探过来的视线,“这么晚了你还在等我啊?” “嗯,你爸和陈嫂今晚都不在,我也没事干就在这边守着。”梁音婉睡意全消,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那你怎么微信上也不跟我说声儿,我要是一直不回来,你就一直不打算去睡啦?” “赶巧了,我原本就想着最晚等到十二点,这不是真等到你了吗。”梁音婉其实也打算去睡了。 “喝完以后快点上楼。”梁音婉给女儿温了杯蜂蜜水,递给她,“不过你今天到底去哪里采风了,晚上又是怎么回来的?” 甘蜜难得支吾,囫囵掰了点儿算是盖了过去。 上了楼,她压下胸臆间频发迸来的心虚,这才长长舒了口气。 洗漱过后,甘蜜还没来得及查看手机里的消息,宋艾千的语音通话如约而至。 “甘甘,你还好吧!” 甘蜜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杏仁眸涔着雾气般的氤氲,“我都洗洗准备睡咯,你说好不好。” 宋艾千的嗓音先是扬起,继而又偷偷压低,“这不是担心你吗,谁能想到我哥宛若雷达,等等,哪怕是扫雷都不带他这样的吧,哈哈。” 甘蜜跟着附和,在脑海里凭空想了下。 “不过我可不是故意要自己走的啊,我哥因为离公司近能一直住老宅,我可不行,那里离我工作的地方太远了。” 宋艾千从事媒体行业,之前在宋父宋母的支持下独自开资了一家独立传媒公司,由宋氏投资入股。 地址位于城南那块儿,距离京巷这边确实有些远。 “……欲盖弥彰。”甘蜜哼唧了番,眼皮涔着乏,嗓调也紧跟着变得微弱,“你不说还好,我现在倒觉得你是故意的了。” “好吧,我承认有那么一点点,可那还不是因为我哥,你知道吗,我哥不轻易生气的,一旦碰到他逆鳞,才会特别特别得恐怖。” “我感觉到他今天隐隐约约有那种趋势。”宋艾千的音调透过一层传媒的介质,自带电流效果,“话说回来,他今天在送你回去的路上没怎么样吧,凶不凶?” 听宋艾千这么问,甘蜜大脑当机了会儿。 好像也不是很凶。 她冥思了几秒就没能继续招架,这会儿睡意席卷,眼皮子耷着,无边的倦都被宋艾千的嗓音催发了。 甘蜜在试图扒拉被褥的须臾,倒也还记得朝着屏幕轻轻开口,“欸我真不行了千千,好困,睡了睡了。” 宋艾千还没得到答案,率先等来的却是入睡通知,又过了会儿,手机传来嘟嘟两声。 屏幕黑了。 “………” Honey Pot(此哥哥非彼哥哥。...) 近乎赶场的夜晚终于翻篇,甘蜜被无边倦意肆虐冲刷,卸下所有思绪,这一觉竟是睡得格外沉。 然而这样整夜无眠的香甜没能维持太久。 在听到窗外那阵伴随着鸟啾一齐共响的二胡声后,甘蜜半懵半醒间从床侧捞了个抱枕过来死死地按在脸上,企图能消退点叨扰。 但一切好像是无用功,悠扬飘远的弹奏没了命地往耳廓里钻,半点不带停歇。 她原本还计划着要睡到昏天黑地不管任何事,结果忽略了院里隔三差五便要早起晨练的人。 今天也是运气不好,恰巧碰上了每逢周末必拉的项目。 将醒不醒中,甘蜜迷迷糊糊地想。 宋老的兴致可真好啊,大周末的。 被这么一打岔,原本还想再继续入眠的渴望消退不少。 甘蜜难得在这么早的时候清明,小姑娘瘫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随后赤着脚下床。 虽说假借采风实则去了酒吧这件事让她至今仍有些隐隐的心虚,但历经这几天,甘蜜的创作欲难得爆发。 像是汲取水源的枝根,逐渐被填充,饱满到戳一下就能逸出汁儿来。 她跑到衣帽间往里的内置书房翻东西,辗转之间桌板上便摊开各式各样的笔记和画本。 这些都是她各个时期灵感所至随笔画的存稿,常年累积下来,也有厚厚的几叠了。 甘蜜之前得陆章年指导,经常描摹山水画,被授予的相关知识和笔触,也都和山水画相关。她天赋颇高,有自己的风格,所以比起完全遵循既定画法的那类,她的画作天马行空,寥寥几笔便塑造出一幅世界。 但这样用时忽长忽短的创作,经常叫人摸不着头脑,也看不太懂。 好比这几叠随笔,都是日常生活的记录,有些是格子画,有些是散落的物体绘,有些则是随笔杂作。 除却近些年份的,部分纸张边沿都泛了黄,好像依稀能觑见当年的稚嫩。 这上面存留的,都算是很珍贵的回忆了。 而相比较这些,她还有额外的存货,放在一个还算活跃的微博号上。因为风格独特,也不常见,招揽了不少还算忠实的粉丝。 但甘蜜不怎么发,有些画作也是断断续续放上去,通常是隔三差五想起来了才想起来还有个分享的平台。 左边拼拼右边凑凑,倒也能全然记录下她从以前到现在的所有。 小姑娘秀巧的指尖撂过桌案,从里面抽出一本最新还没填满的画本,牢牢地压在这一摞的最上面。 原本只想着稍微记录下最近的脑洞和灵感,结果这收拾自从开始就没停下来过。 甘蜜顺带着,又把自己的大作给瞧了个遍。 难得的沉迷让她近乎消磨了整个上午,连房门都没迈出来半步。 等到被陈嫂热情呼喊着下楼吃饭,甘蜜这才稍显迟钝地扬声应下,将拖鞋随意地趿拉好就匆匆地往楼下跑。 --- 今天的甘宅相比前几天的冷清,要热闹点儿。 甘鄞合在甘氏外延的海外分部待了一个多星期,今天才从那边出发抵达国内,随后又马不停蹄地去了趟甘氏,和甘季庭一起回的家。 乍一迎回来两人,梁音婉明显很高兴。 还没迈进一楼大厅就能远远听见她轻快的嗓调。 甘蜜原本瞅见好一阵没见的人,想着加快步伐小跑过去,但随即她又想起前几天甘鄞合丝毫不给机会的冷酷无情。 热情欢乐悉数蒸发,顷刻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一声脱口而出的哥哥就这么喀在半截,复又被生生地咽了回去。 见甘鄞合朝着她这个方向看过来,小姑娘忿忿地哼了声。 脚底的方向瞬间便打了个转。 甘蜜绕过大厅去厨房冰箱里拿喝的时候,甘鄞合正倚靠在不远处的沙发旁,三言两语将梁音婉哄得心花怒放。 眼瞧着甘蜜晃荡来晃荡去,也不拿个正眼瞧人,甘鄞合逮准机会揪住她的后领,直直往面前带,“回家也不喊人,看不见我的?” 这样近乎被桎梏住的姿势突如其来又显得非常没有尊严,甘蜜小幅度地挣扎了下。 甘鄞合其实压根没用多大力,可看小姑娘两眼憋得水汪汪,面颊鼓鼓撑起,死活不肯开口的模样,手下蓦地一松。 倏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甘季庭冷冽的视线在下一秒如约而至,仿若镶了无数把小刀朝他飞来,“闹什么闹?不喊就不喊,甘鄞合你都多大的人了?让着点你妹不行??” 甘季庭久居高位,板着脸连连质问的模样震慑力十足。 甘鄞合自然认栽,视线再撂向甘蜜的时候,小姑娘已经蹿到甘季庭旁边了。 一边说着哥哥好吓人,一边还顺带从茶几上的瓷盘里捞了根甘蔗啃。 瞧不出半点受到惊吓的模样。 甘季庭拍了拍自家女儿的肩膀:“待会儿吃饭的时候你坐爸爸旁边,别理他。” 甘鄞合:“……” --- 陈嫂很快便布好中午要吃的菜。 甘鄞合在这期间铃声不断,手机一直在嗡嗡振动,响个不停。 饭前的时候他起身去侧厅接了电话,之后才回来。 梁音婉看他终于落座,“谁的电话啊,重要吗?” “也不是谁,就陈既。”甘鄞合在甘蜜身边坐下来,“说是今晚有局,让我去,但我明天忙,就给推了。” 甘季庭关注的却是另一方面,“什么局要三催两催?” 说实在的,他这个小儿子哪儿都好。 就是有些事上惯没有个谱,这种局子去多了能明哲保身还好,若是任由自己放浪形骸,还是得收敛些。 “爸,你想哪去了,他们昨天那场我就没去,还真不是什么局。”甘鄞合给梁音婉盛了碗汤,“人打电话是问我知不知道最近甘氏集注下投的标杆。” “那个是你哥在负责。” “我知道,但陈既之前没算好,白丢了个项目,总归想要规避一下风险。” 甘鄞合吃得快,用完饭后也没走,就这么看着对面小鸡啄米的甘蜜。 偌大的饭桌上徒留兄妹两人。 大概视线过于执着,惹得小姑娘抬头,用眼神示意疑惑。 “没什么,你吃你的。”甘鄞合活动活动手腕,“就是突然想到刚才陈既跟我说的话。” 这样倏然的一句,没头没尾—— 甘蜜握住筷子的葱白指尖蓦地一松。 她匆匆抬眼看向甘鄞合。 甘鄞合还在活动手腕,没看她,像是觉得荒谬,语气不算太好,“他说昨晚在金鼎那边看见个和你很像的女孩,点了挺多女头牌,旁敲侧击问我是不是还有个遗落在外的妹妹。” “咳……咳、咳咳咳!”甘蜜一个没防备,咳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 甘鄞合皱眉,“喝个水都能呛着?” 小姑娘咳完后继续猛灌两口水,连忙摆摆手表示不用管自己,尽力平复呼吸。 “他可能得做个开颅手术,看看里面是不是装的都是水。”甘鄞合冷笑,“荒唐。” “………” 可能也并不是很荒唐,甘蜜在心中默念。 她自觉说多错多,识趣地不在这个话题上有所回应,索性又低下头扒饭。 “奇了怪了啊,你今天怎么突然这么安静。”甘鄞合原本就觉得自家妹妹今天有些不对劲,见她这样,又问,“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没有不舒服。”甘蜜想要快点结束,她憋得耳根子都泛红,痒乎乎的,暗戳戳赶人,“你不是很忙吗,吃完饭干嘛不去休息?” 甘鄞合没听出来弦外之音,还以为在关心他,“这么说,我好像是有些累。” 他没上楼,干脆就在客厅里待着。 甘蜜饭后也懒得动,占据了另一边沙发,半躺着,挺着吃撑的小肚皮消食。 午后时分格外闲暇,甘蜜拿起手机刷完消息,倏然看到一条推送——「那些年,你有没有做过年少轻狂的事。」 她目光落在上面,没点进去。 倏然转头看向甘鄞合。 “哥哥,你明天的忙是字面上的那种忙吗?” 甘鄞合也在看手机,闻言头也不回,“什么意思?” “我是在想,你会不会又像之前那样——”小姑娘手肘躬着,细直的弧度半撑起脸,“表面上说自己要忙竞赛,其实是飞到美国泡妞去了。” “都多少年前的事了,你记得这么清楚?” “对呀,所以我觉得,你说的忙,也完全可以理解成瞒着我去酒吧的借口。” 酒吧酒吧,敢情她还一直在想着这个呢。 之前拒绝了回,她就能惦记成这样。 “………” “你就这么信不过我?” 甘蜜直接反问回去,“不然呢?” 还不是因为他出尔反尔。 历经种种的甘鄞合在她这边的信任积分,已经趋近为零了。 甘鄞合听小姑娘这么笃定,简直是又气又好笑。 他面不改色扯谎:“哦,那我也实话和你说了,我明天确实要去。” 甘蜜原本只是有些怀疑,眼下见他这么笃定地确认了,反倒特别郁闷,“你又在说反话。” “也不傻啊。”甘鄞合觑她一眼,“不过这回可真忙,你要是实在不信,明天全程任由你监督。” 甘蜜原本只想质问质问,中途被利落地反转,面子上属实挂不过。 不过既然他这么说了…… 小姑娘杏仁眸闪着细碎的亮。 甘鄞合看她这副神情就知道她在打什么小九九。 之前她就想看他平日里是怎么应酬的,亦或者是觉得,他的忙碌多少跟酒吧沾点关系。 甘鄞合从沙发上直起身,用手机在她小脑袋上拍了下,边说边往楼上走,“嗬,就算我答应了那你起得来么,明天早上六点,你还在被窝里呼呼大睡呢小公主。” “六点就六点。” 甘蜜望着他的背影,她绝对起得来好吗。 --- 事实证明,有些通俗的道理永远能被后人不断地证实。 早上六点的闹钟绝对是非人类的既定存在。 甘蜜被吵得脑袋要炸掉,天堂地狱模式交替,先前还觉得现处于光怪陆离的世界中,下一秒就又奔着梦里去了。 她一鼓作气直接摁掉。 世界果然安静了。 甘蜜脑海中天人交战,原本想要立刻起床以此来保证不被打脸。 可她在这个档口又凭白感知到一些热意,细胞仿佛都被烘得张开。 昨晚的鄞城没有想象中的热,她上床前特意多盖了层薄被。 眼下却成了安睡的阻碍。 小姑娘踢开被褥,等到舒爽的凉意拂上来,侧着身窝了个舒服的姿势,崴在枕间。 昏昏沉沉又睡去。 “甘蜜,起床。” “甘蜜?” 在甘蜜的感知里,她几乎是前一秒入睡,下一秒就被利落地攫住。 她想蒙混过关,结果那人在旁边锲而不舍地喊她,好像不起来就永远不罢休。 她赖皮惯了,下意识以为是甘鄞合来挑衅她起不来床。 径自拉住床边那人的手腕,开始胡搅蛮缠。 “哥哥……我认输了。” “我真的起不来呜呜呜。” 话 落,哥哥果然不再出声。 她心满意足间,想拉着甘鄞合的手臂再摇摇表示自己还想多睡一会儿。 那人的嗓线不再被削弱,径自传入耳中。 “甘蜜,看清我是谁。” “……哥哥?” 话落,她还想再发出点什么嗓音,却发现怎么也张不了口。 盛夏清晨的太阳裹挟着微稠的热,攀爬着捻在肌肤上。 甘蜜借由透过窗台的光亮迭生和还没消散的微倦,睁开眼来。 宋慕之那张好看的脸倏而出现在眼前。 “……!” 她骤然清醒。 此哥哥……非彼哥哥! Honey Pot(帮忙看个孩子。...) 宋慕之立在床侧,近乎挡去大半的光,甘蜜睁眼时也就没被刺得发涩。 但仍有些发晕,比起视野里闯入意想不到的人,她动作上的醒悟明显比意识要迟缓。 看小姑娘洇着雾的杏仁眸渐渐变亮,宋慕之问她,“清醒点了没。” 一句话让她所有的认知彻底回档。 甘蜜停滞了会儿,随后乖乖点了点头。 “那我是谁?”他又问。 这不是挺显而易见的吗。 小姑娘眨了眨眼,“慕之哥啊……” 宋慕之逆着光的面容被熹微的亮衬得分明,双眸宛若暗夜的河。 他嗯了声,“知道现在几点了吗?还不起床。” 话刚完,因为被人带着劲儿地拉扯着,他又配合地稍微弯了腰,两人之间本来也不算远的缝隙骤然被缩短。 宋慕之腿长,躬着身很明显,甘蜜这才发现她的手还搭在他筋骨利落的手腕上,掌心被他虎口腕骨上的腕表抵住,泛着点儿机械的冰凉。 察觉到自己从刚才到现在都在维持着这个姿势,小姑娘像是碰到了烫手的山芋,利落地甩掉。 她干脆半坐起来,磕绊地问,“几、几点了?” “刚刚过十一点。” 比起预想内的时间晚太多,从起初到现在一点儿也没觉得自己睡够并且自以为还算早起的甘蜜傻眼了。 居然都快中午了?! “天……” “我以为。” “再磨蹭就下午了,你不想吃饭?” 宋慕之难得这样催人,抬手在她脑袋上敲了下,还要再说些什么,目光转眼往下落,动作倏然一顿。 “我去楼下等。”宋慕之说着,在快走到门边的时候,又撂下句,“你被子盖好。” 甘蜜原本顺势就地起床的动作停留在了半空中。 这一会儿要她起床,一会儿要她盖被子的。 那到底是要她起,还是盖啊。 确认宋慕之走后,小姑娘小声叭叭中又抻了抻胳膊,伸了伸懒腰。 而后她发现自己从刚开始到现在,压根就没盖被子。 “………” --- 甘蜜在楼上没赖太久,迅速地洗漱完毕后,复又下了楼。 宋慕之坐在侧畔的沙发上,拿着手机在说话。 一楼只有他一人。 甘鄞合这会儿不在她是知道的,但甘父甘母的半点影儿都没觑见倒是件稀奇事。 甘蜜晃眼四周,凑到厨房那儿看电子屏,林叔李嫂刚好轮到放周末假,有事外出。 相比较初醒时的诧异和迷蒙,甘蜜现在清明得很。 之前没注意的疑惑便转回了原地。 但宋慕之还在打电话,她不好打断。 甘蜜动作放轻,宋慕之注意到了,边攥着手机边转过头来,视线锁定住她,“好了?” “嗯,不过慕之哥,你今天怎么在这儿?”她老早就想问他了。 宋慕之朝着电话那端说了些什么,“刚好你哥在催,让他跟你说。” 甘蜜迟疑半晌,伸手接过电话,“我哥?” 甘鄞合的声音很快传来,开口却是:“咱们家的晨起王者,真睡到现在?” “………” 好不想理人。 但该问的还是得问。 整件事其实说来不长,按照甘鄞合的话来说,源头还是在她这儿。 昨天下楼吃晚饭的时候甘蜜在餐桌上继续她那个起不起得来的话题,小嘚瑟劲迸起之余还朝着甘鄞合吹水,甘鄞合被她弄得眼皮一掀:这可得说好了啊,你到时候要是起不来我把你直接掀起来信不信? 甘蜜完全没在怕,脑袋晃悠晃悠把甘鄞合当透明人,笃定的小模样直惹得甘父甘母发笑。 所以直到甘季庭梁音婉临时有事必须赶往甘氏祠堂的时候,在这样家里看起来没人的档口,夫妻俩一直以为小女儿陪她四哥去了。 殊不知甘蜜没能违背天性,在楼上呼呼大躺,睡得那叫个昏天黑地。 而甘鄞合哪儿会真的让她陪,隔日清早他车子的轰鸣声倒是比旁边洋楼的二胡声还要早。 之后他一通电话打过来,说能不能让甘季庭下午来公司的时候顺便送个文件。 牛头不对马嘴讲了个半天,梁音婉才知道原来甘蜜还在家,直接在电话里把他给训了顿。 “你不早说,这样我们去祠堂的时候还能把你妹妹带上,陈嫂今天也不在,中午谁给她做饭?” “你们临时去也没和我说啊。” 甘鄞合一句「你们倒是高估她」喀在半晌,话到嘴边到底没说出来。 他表示很冤,但又不敢当面质疑甘父甘母在甘蜜真的能六点起来这件事上的盲目相信。 “我们也不知道今晚还能不能赶回去了,你妹妹电话又打不通,我给她发消息备注了。” “那这样吧,我看看能不能找个人。” 甘鄞合心中自有主意。 把人叫醒,顺便让甘蜜把他的文件送过来,刚好中午再一起吃顿饭。 两厢解决,十分完美。 打着这样的注意,他等得有些久,就又催了次。 “文件在我柜子里左边黑色匣子的下边儿,对,就是那一层,你知道的。” 挂了电话,甘蜜心下了然。 她掏出手机划开屏幕,梁音婉给她发了不少消息。 大概是没得到回复,又拨了好多通电话过来。 而她睡觉前开了静音,又睡得格外香,根本没接到。 甘蜜从楼上拿好文件下来,看到宋慕之还在楼下等她,“我送你过去。” --- 甘鄞合在这两人来的路上,提前在甘氏附近的一家店里订了包厢。 今天也是恰好,之前陈既攒的局他没去,而宋慕之回国以后异常忙碌,近期才稍微空了些。 一直都岔开。 认真来说,两人今天中午,算是多年好友正儿八经再聚的头回。 叮嘱着让他们直接来酒店,甘鄞合这才稍微整理拾掇了下,赶赴过去。 宋慕之和甘蜜到的时候,包厢十分空阔,服侍生悄无声息潜入,倒完茶布好碗筷又默默退下。 甘蜜随意地拉开椅子,坐下来以后单手撑住脸,低垂着眼去玩手机。 居然就想起自己早上时候的模样。 小姑娘停下晃动的腿,顺带着去偷瞄宋慕之。 他垂着眼,面容在青色茶雾中泛着冽然的质感。 这家鄞菜馆是本地老字号,纯古风,圆木桌中央放置假山流水。 可这样的碧绿袅袅,却比不过他的轮廓。 这样的线条其实很难用画来表现出那种感觉。 甘鄞合姗姗来迟推开门的时候,甘蜜正在捏假花玩。 见到好久不见的朋友,他拍了拍宋慕之的肩,“没法儿早抽身,来晚了,你俩这速度倒是比我还快。” “那你下次可以再晚一点。”迎着甘鄞合疑惑的视线,小姑娘还在座位上,把刚才捏着玩的假花一揪,“我们可以直接去吃晚饭。” 甘鄞合哪儿能听不出来其中的埋汰,重重地敲敲桌子,“甘蜜。” 他还要说些什么,宋慕之反倒出声了,“菜单在你右手边。” 甘鄞合被打断,随后反应过来,“你们还没点菜?” 他手臂伸展,捞过菜单后又站起来。 甘鄞合确实很忙的样子,坐下没多久就有电话嗡嗡作响,还是那种间断不停歇的震动,估摸着来电的人没有几个也有一打了。 他要出去接个电话,把菜单先递给甘蜜,“你俩点,我的随你就行。” 再回来的时候,甘鄞合坐下来把手机放桌子上,眼也没抬朝着甘蜜伸手,“我东西呢?” 甘蜜哼了声,把文件从包包里恶狠狠地拿出来。 然后再小心翼翼又慎重地放他手上,“我没弄皱。” “知道了。”甘鄞合之前随口提了下,小姑娘倒还挺细心,再抬头的时候,才发现甘蜜的位置坐到最里面去了,“你坐那么远干什么?” “你们俩肯定要聊事情,为了不让你们打扰我专心吃饭,我主动远离。” 甘蜜说着,伸出细嫩的胳膊,开始揪那一端的假花。 甘鄞合毫不留情地拆穿,“行,主动远离,我看你就是想把这里的花都给霍霍光。” 小姑娘理直气壮抬眸,“干嘛,一点乐子不让我找哦?!” 兄妹俩来回呛了两句,她刚要收回视线,却发现旁边的宋慕之嘴角勾了下,弧度极淡。 --- 果然如她所料,甘鄞合吃饭的时候多半在和宋慕之聊生意场上的事。 甘蜜能听懂点儿,但实在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在吃饭这种幸福感爆棚的时候去聊商务。 她不愿意在吃饭的时候想这些,拿出手机调视频看。 “我听陈既说,你最近有意向收购鄞城的一传和二传?跟宋氏与章年书社之间的合作有关吗。” “差不多。” 听到熟悉的章年书社,甘蜜竖起耳朵听,结果什么也没捞到。 这个话题很快又被带过。 甘鄞合时间有限,吃不了多久就得离开,他下午有堆积的会议要开。 事实上,他刚从海外分部调回来,在处理完那边的事务,按理说回甘氏只要两级交接一下就好。 结果也不知道是不是甘季庭存心而来,事事从严,他这个副总经理还没有之前在分部担任执行总裁来得潇洒自在。 出了包厢后,滞闷的炎热携着泥土的微腥卷土而来。 夏季天气多变,今天陆陆续续下过好几场雨,可眼下天色阴沉晦暗,长久飘散不去的乌云滚滚囤叠着,将近处的风尽数捱到地面,呼呼地刮过,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暴风雨。 甘鄞合叫了人来接,示意甘蜜跟上来。 中途电话骤响,他没多想,结果那端不知道说了什么,成功地让他眉头紧锁。 甘蜜踮起脚尖凑近去听,被甘鄞合扣住脑袋。 原本他谨记着梁音婉的话,今天接下来的时候都要带着甘蜜。 但眼下他实在抽不出空来。 城南那边新建房产的地基因为近来接连且断断续续的暴雨,积水严重。部分材料也遭殃,被泡得只能销毁。 鄞城接下来又要进入梅雨天气,后续情况怎么预想都不会太好。 但这远远不是最关键,重要的是有人借此机会,从前阵子就开始蓄意闹事。 宋慕之:“需不需要我派人过去?” “没事,这个不用你帮。”他摇摇头,不知道想到什么,又说,“我记得你下午是要去宋氏?” 看着宋慕之点头,甘蜜左眼皮不知道为什么跳了下。 “那你可能得帮另个忙。” 下一秒,甘鄞合提溜着小姑娘来到宋慕之面前,“哥们儿,帮我看个孩子,晚上我过来接她。” 话落还戳着甘蜜,把她往前推了推。 “………” Honey Pot(儿童套餐。...) 吃饭的地方距离宋氏并不远,过去只要十几分钟。 宋慕之来的时候就是自己开的车,停靠过来的速度自然比还在原地等人接的甘鄞合快。 甘蜜被拎鸡崽儿似的塞进车,立在车旁的人叮嘱她别添乱子,囫囵几句,车缓缓驶离酒店。 车后镜逆着天色,两侧街道快速往后推移。 小姑娘脑海里蓦地蹦出刚刚踢皮球似的画面,一帧一帧筛过,最后定格在甘鄞合嘱托完就立刻转身离去的背影上,格外得冷酷无情。 她冥思苦想了半天,倏然发现。 甘鄞合和宋慕之两人在默契地达成共识前,居然都没问过她的意见! 甘蜜这会儿真成皮球了,面颊像是河豚一样“嘭”地胀起。 直到车子驶入宋氏公司楼下,她还轻蹙着眉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察觉到她的情绪,宋慕之停车关掉引擎之际,侧身朝她望过来,“如果是怕无聊,让助理给你买点好玩的?” “………” 什么好玩的。 听起来她像是无理取闹但给点糖吃就可以很灿烂的小屁孩。 甘蜜脑补了下那样的画面,连忙摇头摆手,“不用不用。” 就待一个下午,也不知道几点甘鄞合就过来了,不用大费周章。 稍显幽暗的地下车库里很沉寂,往来都没人,宋慕之借由挡风玻璃晦暗的光看了她一眼,倒是没再说什么,只是下车绕过来到副驾驶座,给她开了门。 --- 宋慕之办公的地方位于顶楼。 和他本人一样被鄞城媒体赋予极高评价的,是历经时光冲刷,常年屹立于顶的宋氏集团。 宋氏位于主城区商务板块的中心,鄞城百年传承而来的家族企业,在最初创立一代代往后繁衍之际,就已经披上盘踞鹰眼的外衣。 甘蜜被领往专属电梯的时候,前台的工作人员目光如炬,叫人忽视都忽视不了。 “我没看错吧,宋总是带了位小姑娘过来?” “应该宋家大小姐吧,我记得宋总有妹妹!” “不太像,之前宋总还在国外的时候,他妹妹和宋夫人来过几次。” “谁知道呢,反正宋总接管公司这么久,我是没见过他带女的来公司。” “稀奇事,有生之年啊有生之年。” 电梯门阖上前,甘蜜还依稀能听见点讨论声儿,是刻意压低了都掩盖不住的热烈。 宋慕之像是没听到,又像是习惯了,神情没有太大的浮动。 在电梯缓缓上升的档口,他指尖点了下屏幕。 顶楼相比楼下可安静太多了。 大概是之前就打过招呼,宋慕之的两位特助见到甘蜜也没有太大的惊讶。 一路迈过走廊,特助厅,再到环绕顶楼大半层的办公室,助理问了好后,大跨步向前推开办公室的门。 宋慕之带着甘蜜走进去,在屏风旁边的半环形沙发停下,“你就在这边坐,茶几上的东西都可以用。” 甘蜜视线撩过去。 沙发旁的茶几上有成套的青瓷茶具,空暇的地儿放了一大摞白色图纸以及各种颜色的笔。 她看到纸和笔就手痒,扬声就问,“真的可以随便碰?!” 宋慕之正在褪大衣,闻言一顿,“难不成是假的,我收回来?” 话落他就往里迈,只徒留一道背影。 甘蜜这下没再追问了,将小挎包往沙发那儿一甩,颠颠地过去。 办公室内占地宽阔,除了用屏风隔开的会客厅,招待客人的沙发,右侧往里还有隐秘的隔间。 宋慕之的办公桌在中央最尽头,背后的环形落地窗映出整座城市的面貌,高楼大厦鳞次栉比。 甘蜜的视线从窗外的鄞江收回来,致力于找一个能窝着的最舒服的姿势。 她还没扭动几下,办公室的门复又被推开。 这回进来一个人,在甘蜜面前的茶几上轻轻地放了杯水。 小姑娘抬眼,“那个……谢谢哦。” “不用谢。”徐冽持着专业的微笑,“甘小姐,您叫我徐助理就好。” 甘蜜点点头,捞起杯子灌水的档口,又听他说,“之后您有什么需要的,吩咐我就行。” 徐冽转而拿着文件朝着办公室里迈进,走到宋慕之那边汇报。 在徐助理再次将门阖上的时候,办公室由此利落地分割为两个区域。 宋慕之不闲,室内除了甘蜜自己发出的窸窣动静,还有他那边传来的时不时敲击键盘的声音。 甘蜜甘蜜捞起纸,用笔尖顿顿地磕脑门,看向坐在办公桌后的宋慕之。 鄞城豪门也各分阶层,现如今财力雄厚且掌握大端命脉的世家,多数位于城南。论及到这一辈接管掌权的各家公子,有人背靠大山好乘凉,有人插科打诨混日子,而有的人运筹帷幄,继承上一辈风范。 宋慕之显然是后者。 这样清贵寡敛,疏离有度的人,手腕极其利落,不近情面。 连甘季庭之前都连连称叹,说宋慕之很快就赶上了巅峰时候的宋父。 后生可畏。 这样的称赞,估计宋慕之从小听到大了吧。 甘蜜还来得及多想,没多会儿,原本已经出去的徐助理再次归来。 这回在茶几上放了三盘小点心和几本画册。 “………” 她刚吃的午饭! 这样的腹诽只停顿了几秒就被尽数扫开。 甘蜜定定地望着茶几。 --- 肚皮再次撑开的感觉并不太好,甘蜜稍稍挺了挺小肚子,在上面拍了拍。 甘蜜有些乏,多食的后果就是带来生理性的倦。 她半撑住脸,摇摇头将困意甩开。 夏季午后暴雨在即的时刻,无疑是闷热的。 哪怕室内中控能调节温度,但那种隐约的凝滞仍然能透过窗扑面而来。 先前室内的那点窸窣声渐渐地变小,随后彻底没了。 须臾,宋慕之听到茶几那端传来“咚”的一声。 不轻不重,但在空阔安静的办公室内很是明显。 他抬头,朝着那边望,甘蜜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紧阖住眼。 脑袋搁在茶几的桌面上。 她没坐沙发,反倒是盘着腿往下,窝在了沙发和茶几之间的地毯上。 小姑娘上面套了件泡泡袖的嫩黄小衫,两截嫩得宛若抽条发芽的小胳膊搭在桌面,半边手臂弯着,稍稍拢住自己。 半趴着的姿势动作有些大,扯开她衣衫下摆,露出截细细的,软白的腰。 她看起来不太舒服的模样,眉尖轻蹙着。 时不时嘀咕几声。 刚才那一声听起来就很痛。 宋慕之从办公桌后站起,走近,甘蜜已经又换了一边脸压着。 --- 甘蜜是忽然惊醒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感觉头顶上悬浮着一道不容忽视的目光。 她扯开眼皮。 目中落入的茶几,绵软的地面无一不在提醒着她,这里不是在家里。 是在宋慕之的办公桌。 她自顾自抬头,直接迎上宋慕之垂眼探过来的视线,“终于醒了?” “………” 好吧,真不是错觉。 甘蜜眨眨眼,倏而迟钝地发现,外面的天已经全变了,下午时分还是沉沉缀着的灰色,现在乌云密布阴雾笼罩。 办公室内开了大灯,亮得耀眼。 衬得宋慕之那双眸更为漆然。 他就坐在侧边的沙发上,也不知道在这儿坐了多久又看了多久。 说实在的,甘蜜是真的要唾弃自己了。 她到底是因为什么,就这么能睡?! 小姑娘试图破冰在室内淡淡燃起的尴尬,咧起嘴角,难得憨憨,“……我睡很久了哦?” “是挺久的。”宋慕之长睫下的双眸逸出点笑,又补充,“早上十一点起的床。” “………” 她这么问,他怎么还真的顺着往下说。 言下之意是,早上那么晚起,下午居然还能再睡。 甘蜜开始给自己找各种借口和理由,“我这是因为昨晚就睡得很晚,在章年书社那边的时候,我晚上早睡第二天还能去晨跑。” 话落她发现有些不对劲儿。 垂眼一看。 她的面前和背后都放的有抱枕,巨无霸一样,格外得大,也格外得软。 被夹在了中间且两面暴击的甘蜜成了三明治。 还是黄芯儿的。 “………” 宋慕之显然没听她的各种瞎掰,抬手看了眼腕表,“要到晚饭的点了,你想吃什么?” 晚饭晚饭。 听到这儿,甘蜜不免有些郁闷。 这吃了睡睡了吃的境界,恐怕是无人能敌。 谁能来理解她? 甘鄞合此时此刻倏然成了最大的救星。 扔开抱枕,她的腿坐久了还是有些酸,拼命地去捶,“我哥不是说来接我吗,晚饭就……不用了吧?” “他没和你说?那边的事一个下午根本解决不了。” 宋慕之这会儿刚拿起一个青瓷杯把玩。 他动作缓而慢,骨节分明的手执住杯壁,低头垂着眼打量。 甘蜜剩余的话凝噎在喉,“那要多久才能好呢?” “大概要到晚上九点他才能过来接你。” “那等会儿吧,我现在真的不饿。” 除开这个原因,她其实觉得麻烦宋慕之多了不太好。 他看上去是一直待在办公室哪儿也没去,事实上,他的电话都是助理处理好再转接进来,十分忙碌。 待着就行,她想。 他忙他的,她可以自己去外面吃。 不过这个等会儿也没有持续太久,宋助理很快推门而入,问她晚饭需要点些什么。 而暴风雨已经狂飚而来,窗外的天陷入单一的纯色,浓稠的黑几乎化不开。 去外面吃是几乎不可能的事。 想要做的事接连受挫。 加上下午贪睡又被逮到,甘蜜颇有些忿忿。 宋慕之早回到办公桌那边,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你不想在这边吃的话,也行,我可以送你回大院,不过你家里今晚没有人,所以在你哥回来之前,你只能待在宋宅。” “……” “想吃什么?” “………” “不说就让徐助理给你点儿童套餐了。” 甘蜜杏仁眼继续瞪圆。 甘鄞合就那么一说,他真当他是在带孩子啊! 沉默了能有一个世纪,小姑娘灵光一现。 她伸出五指,在空中晃晃,“我要吃鼎记的牛肉面……现做的那种!” 鼎记可是华安庭成旗下新开的米其林三星,味道极佳,甘蜜之前三天能去两回。 会员制,不提前预约都吃不到,而牛肉面又是隔几天才供的,都不一定有。 这下,宋慕之那端果然没话了。 徐助理也关上了门。 他们自己不吃吗非要问她,她早说了不是很饿啊。 甘蜜继续坐下在纸上圈圈画画,因为甘季庭的关系,她可以随时点外卖。 她坐下扒拉手机看,今天果然没牛肉面了。 小姑娘将屏幕划到底,见宋艾千在朋友圈发了条顶流歌手贺云沂的现场,当即来了兴趣。 视频看得久,一个小时差不多消磨过去。 甘蜜打定主意用剩余的小点心填填胃,摸索的同时又给甘鄞合发了消息。 问他九点真的能过来吗。 就在这时,办公室外隐约有轮子咕噜噜滑过的声响。 越听就离这边越发近。 甘蜜有些奇怪。 不说别的,顶楼办公室这边除却感知天气像是近在咫尺那般,更多时候都是无边的沉寂,让人很快就能静下来。 而今天这样大的动静,哪怕是一楼门口的迎宾道都没能有吧。 小姑娘挠了挠睫毛,刚要朝着宋慕之的那个方位询问。 很快又被推门的动静声吸引过去。 一个身着大厨白色外套的中年人顶着厨师帽,推着餐车,在两位特助的带领下缓缓停在沙发对面的空地。 餐车上有配套的锅炉,热水,和还没糅合完成只是刚发好的面团。 隐隐有浓郁的香气传来。 中年人站在餐车后,朝着办公桌那个方向示意了下。 正在翻文件的男人头也没抬,略微颔首。 得了指令的大厨上来就开始,半点没停歇。 “噗噗”两下拍了拍面团,动作那叫一个熟练和利落。 边揉面边哼哧边朝着甘蜜的方向甩来一句“小姑娘您这牛肉面是要带汤的还是干拌的呐?” 甘蜜的脸蛋儿被水蒸气蒸得微窘,而这样的大阵仗里,一旁的徐助理波澜不惊,语气比他的脸都要淡定,“甘小姐,您要的鼎记牛肉面。” 顿了顿,又补了句,“现做的。” Honey Pot(宋慕之居然笑了。...) 浇汁牛肉的汤底香味儿十足。 偌大的办公室像是张织密的网,把溢出来的浓郁统统兜住。 在甘蜜埋头苦吃的时候,大厨乐呵呵地逮住她,唠了点家常。 她这个倒是在行,你来我往说得连旁边的两位特助都听得津津有味。 两位特助在宋慕之回国之后才走马上任,从千陆集团那边派遣过来辅佐,在此之前并没有见过甘蜜。 但也依稀能知道点有关这位小公主的传说。 宋慕之原本喊了一声徐助理,结果对方像是当机,好半晌没回应。 他抬眸,视线触及到前方。 甘蜜不像之前崴在地毯上,膝窝倚靠着沙发的弧度,凹成漂亮的线条。 室内顶高,明亮,衬得她脸上的皙白泛着点儿毛绒绒的光晕。 在和大厨交谈之余,翘起的唇像是桃花酿,被浸得泛起湿红。 须臾几秒。 像是察觉到了他的注视,小姑娘缓缓偏头看过来。 ---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在大厨走后,室内也都收拾完毕的档口。 甘蜜仍然觉得那样拂面的水汽近在咫尺。 腾腾而起的烫雾煨得她的脸泛起淡淡的,如同火烧般的热。 这样的情形一直持续到甘鄞合来接她。 他总算是准时了回,目光撂过沙发上看起来挺乖的少女,随即和站起来宋慕之打了声招呼。 之后自然是一起回大院。 在通过办公室长廊往电梯方向赶的时候。 甘蜜扯了扯甘鄞合的袖子,他原本在和宋慕之聊天,此刻转眼睇她,“怎么了?” 小姑娘有些难以启齿,“……吃太多了难受,你走慢点儿。” 两个男人长腿迈得快,甘蜜完全跟不上。 “知道吃多会难受你还吃?傻啊?”话落甘鄞合看向宋慕之,眼神里依稀还有些对于他照顾不加的质疑。 甘蜜哼了声,“吃的时候哪儿知道之后会难受。” 不然这世界上也不会有撑死的人了。 一旁的宋慕之没吭声,因为他俩在聊天,放慢速度等。 三人在地下车库分道扬镳,甘蜜坐甘鄞合的车走。 不过毕竟同路,甘鄞合给宋慕之让了道。 缓缓驶离中,两辆车一先一后没入夜色。 甘鄞合利落地转方向盘,将车跟上去,“你要是现在还难受,我把车窗放下来。” 甘蜜摇摇头,“还好,哥哥你今天累吗。” “因为不用带孩子,所以不累。” “………” 余光捕捉到甘蜜的小脸儿,甘鄞合笑着缓缓加大马力,继而目光落在前方,啧啧两声,“这宋慕之行啊,又换了辆车。” 甘蜜听了抬头,入目便是不远处,在黑夜里泛着猩红的微灯。 流畅的线条和镀了边的立缀在夜色的打磨下,像是从指尖漏出的鎏金。 甘蜜尾调拉长,“欸……” “你叹什么气?” “没什么。”甘蜜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他,“小仙女的内心,你是没法儿理解的。” “………” 甘鄞合开车的间隙朝甘蜜瞥过去,“确实没法儿理解。” 甘蜜秀眉稍拧,转身望过去。 昏暗的车厢内,他的嗓音幽幽的,“谁家的小仙女能挺出这样的小肚子。” “你怎么这样!”甘蜜当即小炸毛,左手握成个小拳头,抻手要来弹他,“这是我吃太多才显的,平时压根没有。” 甘鄞合被小姑娘逗得没法儿,“行行你有理,别闹了我开车。” 到底是谁在闹? 于是直到两辆车先后停入大院,甘蜜都没正面瞧过一眼甘鄞合。 下了车后就匆匆绕过红木门,直奔甘宅。 宋慕之早先就停好了车,可甘蜜蹿溜地宛若兔子,徒留一阵风,比他俩都要快。 被人围观了全程,甘鄞合自觉被落了面子,为了掩饰尴尬,象征性地握拳在嘴边,轻轻咳了咳。 而后拍拍宋慕之的肩,“小姑娘有点脾气的,今天是不是很难带?辛苦了。” 宋慕之视线从甘宅雕栏处收回,眼角末梢被月色衬出光,他转了转尾戒,“还好。” --- 隔日,旁边小洋楼的二胡声彻底消了音儿。 这份只在周末特供的小插曲送给甘蜜不少清静。 但悠暇也是暂时的,之前李疏桐就在微信上找过她,说章年书社近期可有得一忙。 除却社内承办的比赛,之后还有在艺术输出以及专项作画项目上的一些合作。 让她过几天去一趟。 甘蜜有些兴趣,直接就应了。 最重要的是,她发现自己在家非常容易贪懒,反观章年书社,那边有专门的画室,可以让她静下心来钻研基本功。 下午时分,甘季庭和梁音婉从祠堂回来,一起归家的还有其他人,算是齐聚一堂。 甘蜜迎到人的时候,正在沙发上躺着,接受甘鄞合因为昨晚的失语而不得不献上的殷勤。 觑见最前面那道眼熟的身影,她直接蹦起来,抱了个满怀。 甘鄞起那张酷似甘季庭的面庞稍稍消融,揉了揉她的头。 “看来我是失宠了。”甘鄞承落后几步,推了推金丝边眼镜,只是朝着甘蜜笑。 甘蜜笑吟吟地打转,捞起自家二哥的手捏捏,“你和大哥在祠堂那边待了好久啊,怎么没把你的未婚妻带回来?” “不说这个。”甘鄞承绕开这个话题,“我怎么感觉你这小脸儿又圆了圈?” 甘蜜直接甩开他的手,背影挺得直直的,“我给你一次机会,你撤回。” “你以为是微信啊,还撤回。”甘鄞合原本受了冷落,眼下笑着凑近看热闹,结果迎来甘蜜的追打。 梁音婉见客厅里聚了这么多人,不免活泛起来,“我现在就和陈嫂一起开始准备晚饭了,都有什么想吃的?” 甘鄞起走到沙发边坐下,“随便吧妈,您别太累了,老三四点的飞机,现在还没到。” 梁音婉应着,嗓音都泛着喜气洋洋,“那刚好!今天人都在,热热闹闹的。” 其实相比之前的些许冷清,甘宅很多时候都热闹。 甘家算是豪门中难得的清流,家人之间的感情非常得不错。 几个孩子一直居住在老宅,都没有搬出去。 甘家四子也是除了独女甘蜜外,经常被鄞城人讨论的典型。 而说到名字这块,更是被人津津乐道的例子。 老大老二是双胞胎,名字秉承祖念以及辈分,按照族谱分别定了起和承两个字。 谁没想到梁音婉再生的时候,又是对双胞胎。 自此干脆就想讨个好彩头,顺延了起承转合这个成语。 甘蜜算是秉承着全家人注视的洗礼诞生。 她的名也是大师推算可得,单取一个「蜜」,预示她之后一帆风顺,万事如意。 甘蜜听说过这个寓意,因为她从小到大各时期打造的金饰上都有差不多的字眼。 听到甘鄞起说到老三,少女捧着片西瓜撑腮,“三哥这次回来得挺快。” 甘鄞转是前几天在她回家以后又出了门的,据说是去江南采风去了。 今天也到家,算是意外之喜。 应该是想着聚聚吧。 他们四个人虽然都住老宅,但毕竟都有自己的事要忙,同时在家的时候并不多,偶尔会错开来。 前阵子甘鄞起和甘鄞承就一起去了趟城外的祠堂, 甘家的祠堂上世纪建造竣工,听从大师建议选址在了毓秀灵粹的环山处。 因为不在鄞城,来来回回着实有段距离,不好当天往来,甘季庭和梁音婉这次就是被临时唤过去处理事情的。 热闹之余,梁音婉额外拉了甘蜜去厨房,“我听你四哥说,你昨天吃多了嚷嚷不舒服,今天妈妈给你单独做点能消食的?” “好的呀。”甘蜜应着的时候,手机嗡嗡作响。 她点开,是宋艾千发来的消息。 问她过几天要不要出去逛街。 甘蜜噼里啪啦打字答应宋艾千的时候,又听宋音婉补充,“给你做碗酸汤清面?” 酸汤清……面。 小姑娘的欣然应允喀在了半晌。 --- 城南半山南苑。 针叶林树色深深,庄园里却灯火通明。 宋艾千在一楼玩手机,倏而,听到大门那儿传来屏幕解锁的声响。 她抬眼看见那清癯的人,不免有些疑惑,“哥,你怎么回来了?” “今晚不在老宅那边歇啦?” 宋慕之颔首,“嗯,就你一个人在?” 应陆老的要求,宋慕之明天要去章年书社一趟,南苑这边比较方便。 他之前一连在老宅那边驻足,宋母还因此象征性地过问了下。 “没有啊,爸妈他们上楼休息了,一楼就我一个。” 宋慕之觑了眼壁炉上挂着的石英钟,上面显示的时间是八点。 两人没再这个话题上多谈。 匆匆聊了几句,宋慕之上楼换了家居服,居然又下了楼。 走到一楼的吧台边,遗遗然给自己倒酒。 宋艾千诧异得要命,不知道为什么宋慕之今天能这么悠闲。 但她有更重要的事,也没多想就又撇到一边。 她盯着手机屏幕,发了条语音过去,“天哪甘甘,你家也太热闹了吧,你几个哥哥今天都在啊?” 立在吧台那处的宋慕之听了掀起眼,不偏不倚地朝着她这个方向看过来。 宋艾千一心于翻看甘蜜给她晒的自家大餐,恍而之中没注意到别处探来的凝视。 不知道过了多久,宋艾千鲤鱼打挺撑起来,身子探过沙发,“哥,你有没有什么推荐的好吃的餐馆?” 顿了顿,她想了下甘蜜的喜好,“口味要甜一点的那种,当然,也不能太甜,加一丢丢的咸。” 宋慕之低垂着眼睫,如玉修长的手附在酒杯上,“怎么突然问这个?” 他半边脸隐在明昧里,家居服被清落的骨骼衬得挺顺,可能因为在家的缘故,姿态中带了点莫名的慵懒。 “还不是因为甘甘,她爱吃鼎记啊,我想预约包厢,打算之后逛完街了和她一起去,结果她给拒绝了。” 宋艾千皱着眉,冥思苦想后又补充道,“可她说她这辈子都不想再吃面了,让我别忙活了。” 话落她还在径自喃喃,百思不得其解。 这是跟面有仇了? 关键是问甘蜜吧,甘蜜吱吱呜呜不说。 顺带还发来几个抓人的表情包。 不过人的喜好确实会随着任何变化而变,也不是不能理解。 宋艾千好半晌没听到宋慕之出声,扭头去看。 她哥还立在吧台边,外面盛夏炎热,他似雪舒展的眉眼却仿若停留在冬季。 半雾面的酒杯映出冰棱的光,将他的面容分割得异常清凌。 而后她发现,宋慕之居然笑了。 没在意宋艾千近乎傻愣的表情,过了会儿,他语气淡淡,“你请她吃饭?” “对、对啊。” “既然是你请她,餐馆的地址我到时候可以直接发给她。” Honey Pot(“你在画什么。”...) 不过大概一楼中控释放的冷气过于强势,宋艾千继哆嗦之余,大脑也被嗡嗡声掺和,再次理所当然地卡机了。 她心想着发给谁不都一样吗。 可出去逛街吃饭的是她俩又不是宋慕之,而宋艾千之后又有公司的事要忙,想想也觉得行。 那她都不用多花时间了,而甘蜜可以自己选个满意的。 “那行,我和甘甘说一声。” 左右不过几秒的事,她拿起手机敲打。 甘蜜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刚上楼准备回房。 千金万银:「鼎记不去就不去吧,还好我没预约!」 千金万银:「不过我刚问我哥哪儿的餐馆比较好吃了,他说直接发给你欸。」 千金万银:「这样正好,你自己挑个喜欢的,我也不用费心找咯。」 柑柑:「哈?」 柑柑:「你确定吗?」 甘蜜退出手机看了看,她到现在都没收到宋慕之发过来的消息。 两人的微信是在宋慕之回国后才加上的,平时也没什么可以聊的话题,所以至今的聊天内容还停留在「您好,我们已经成为了朋友,快和他她打声招呼吧」的界面里。 甘蜜抬腿关上房门,随着轻轻“啪嗒”的一声关门响,她脑子里的弦被轻轻拨动。 几步跨到阳台边沿掀起窗帘往下看。 果然,对面洋楼斜下角的窗户紧紧关闭着,漆黑一片。 宋慕之今天不在老宅。 甘蜜刚准备把手机撂下,嗡嗡声突起。 她划开屏幕看,宋慕之的头像跃然于顶,牢牢刻在最新消息的那一栏。 之:「让徐助理稍微整理了下我之前去过的餐厅。」 之:「你自己挑。」 甘蜜挠了两下自己的脸儿,先道了个谢。 她秀巧的指尖落在上面,上下来回,大致翻看了下。 不得不说,宋慕之去过的地儿可真不少,哪怕这些餐厅经过整理,也洋洋洒洒一大片。 倏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甘蜜又细细地浏览了一番。 呼,这次总算是没有关于面的了。 --- 翌日,甘蜜准备出发去章年书社。 结果刚出门就在长廊对面看到了甘鄞转。 昨天他飞机晚点,很晚才到家,甘蜜都没来得及和他多说几句话。 甘鄞转手搭在轮椅的边沿,看到她后,轻轻地笑开来,朝着她招了招手。 甘蜜连忙跑上去,“三哥,你要下楼吗?我帮你推!” “不用,你这是准备出门了?” “对,好久没去章年书社咯,我今天过去一趟,看陆爷爷接下来有什么安排。”她现在算是暑假的临时画工,还可以随时被召唤过去,等到她之后开学了,去的次数肯定要少一些。 甘鄞转看了下甘蜜的打扮,的确是要出门的样子,而后又问妹妹,“不急的吧?” “不急,我让林叔送我。”甘蜜笑眼弯弯,“你是不是有话和我说呀?” “还真被你猜中了。”甘鄞转脸上带着点温和,他拍了拍自家妹妹的肩,示意她进自己的房,“刚好,你进来,我有东西给你。” 甘鄞转口中所说的东西其实是一本彩水墨的画本,在市场上已经绝迹。 因为是明代时期林大师所存留下来的册子,十分珍贵。 他这次去了江南采风,顺带着想起甘蜜苦求的这套原画本,就找了找。 没成想还真找到了点残迹。 甘蜜确实很需要,她大学就读于鄞城的京华大学,读的是综合艺术绘画,每个学年老师都会布置很多相关的论题和作业。毕竟开学就大四了,得提前准备毕业作品和论文。 她想用心准备,又不想跟随大流,依照陆老的提点,思来想去便选择了这样算是独一无二的论题。 所以在最初的时候,她的内心就已经渐渐有了雏形。 研究的内容里有部分恰好需要采用[林氏集锦]。 之前她找不到原画本,想着可以搜搜看,没想到网上连半点影子都觑不见。后来又托人出去问,结果也没能找到。原本想着没有也行,她可以退而求其次换个研究方向,没曾想这会儿被甘鄞转找到了,颇有点中大奖的意味。 小姑娘乌溜溜的眼都直了,神色迸出光彩,几乎要从原地跳起来。 甘鄞合看她这样,笑说,“不过只找到了第一册,剩余的我没办法。” [林氏集锦]统共分为六册,消失已久,有几册近来在明处暗处的各个市面上也没消息,估计早已沦落到各地,被一些大户收藏在了家里成为珍品。 甘蜜原本就不抱希望,但哪怕只有第一册,也能提供点相关的讯息。 “没事没事,有就很不错了!” “那你快出发吧,别迟到了。” 甘蜜下巴尖抬起,“昂”了声后,小心地将这本薄薄的小册子放在包里,挥手说了拜拜之后这才匆匆下了楼。 --- 到章年书社的时候,不算太晚。 林叔将车停在门前,“小姐,之后几点过来接你,要不要我在这儿等着?” “我不确定几点欸,林叔你别等着啦,如果我要你接会提前跟你说的。” 甘蜜确实不知道今天的安排。 但唯一确认的是,她今晚必须要回家。 甘宅好不容易热闹起来,甘鄞承昨晚又提起几天后要带她去参加宴会,所以甘蜜哪怕是想,晚上也不能在章年书社这边歇息。 清朗的盛夏天,云际寥寥。 书社宛若笼罩在了偌大的蒸笼里,四处环水的池子在蒸腾中波光微起。 甘蜜来之前和李疏桐提起过,她迈过水上廊桥,直接在伏水间的坛子边找到了人。 李疏桐好久没见她,格外想念,“你可算来了啊,回家挺乐不思蜀吧?” “哪儿有的事,我发现不知道为什么,在家里就没什么耐心,还是得到这儿来。”甘蜜扯住她的手臂,往外摇了摇,“陆爷爷今天有说要我们忙什么吗?” 李疏桐摇摇头,“没说,不过今天来了好几拨人,说是中午要在这边用饭,现在还在里面忙着招待客人呢。” 甘蜜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正好,我还以为刚来就得先临摹个百八十遍呢。” “得了啊,最近都没有图给你临摹了好吧。” 提及此,李疏桐不得不佩服起甘蜜来。 假期伊始的时候,她就把古今中外新出的山水画作一一临摹算作练习,得空之余还能自己创作。 陆章年当时得知了坐在茶园里品茶,边笑边抚弄胡须。 虽是没说什么,但那连连的感叹叫人听了都只觉得甘蜜厉害,能将陆老感慨成这般。 甘蜜那股子憋足的劲儿宛若冲破沃土的芽儿,直冲冲往上蹿。 而这样的情形一直持续到她从书社离开,论及这份毅力,社内无人能及。 “你早就超标完成任务了,还被师傅贴上了勤奋的标签。”说是这么说,要不是后来见证过甘蜜偷懒的小猫模样,李疏桐都快以为她是个钢铁侠。 而当事人甘蜜没有半点被夸奖的自觉,秀巧的下巴尖儿一扬,“是吗,我也觉得我很勤奋,所以回家睡了几天觉以后颇有点寝食难安。” 李疏桐望着她,却倏然想起了书社池子深谭里,刨开花瓣缓缓露出尖儿的莲子。 青涩之余,透着饱满。 她啧啧两声,“看你这小脸儿,还寝食难安呢,得是吃了多少好的,精神气儿这么足。” 甘蜜的脚步当即顿在了原地。 吃了多少好的…… 她朝着李疏桐耸了耸肩,随后又抬脚往后院迈。 甘蜜有专门的画室,书社本来占地就广阔,因为社内没有太多人的缘故,每个社员都有专属的房间。 她迈进去后摊开桌面上的白卷,上面的内容还停留在她走之前的那副创作上。 沾有墨水的笔稍稍干涸,结束的那个点被晕得黢黑。 稍微回忆了下,甘蜜没什么灵感,干脆将白卷盖起,转而拿起旁边用来即兴创作的黄宣纸。 这个价格不贵,画一张废一张,是社内通用的练习纸。 说来好久没有在自己的微博号上发即兴的画作了。 思及此,她掏出手机,点开相关软件。 甘蜜确实不怎么打理微博,她这个号很少发内容,之前热度还算好,近来嗷嗷叫的粉丝应该是看她近乎销声匿迹,这才消弭了点让她赶紧更新的嗓音。 眼下点进去看,都是和之前差不多的内容。 [Melomel怎么还不回归,想看你的系列更新。] [催催,你每次随手画的稿子都被我拿来当壁纸了,等着呢!] [呼叫转移,呼叫转移。] [哈哈小蜂蜜酒都是间歇性出现的,不催,只要不跑路就好。] 甘蜜倏然有了自己有些渣的错觉。 不过看见大家亲切地称呼她为蜂蜜酒,又觉得牵连网络而来的关系也挺窝心。 她的微博名Melomel就是取此释义。 偶尔露两手回馈回馈,总归是好的。 小姑娘冥思苦想了会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下笔如有神。 就在她聚精会神不知道时间为何物的时候,背后隐隐推来一阵风。 甘蜜率先感知到的,是宛若春尖冽茶的气息,清淡好闻。 而后是倏然笼罩而来的阴影,以及一道压低到近乎磨出如玉质感的声线—— “你在画什么?” 小姑娘被吓得连连往旁边跳了两下,面上都是猝不及防的愕然。 甘蜜看清楚是他后,“慕、慕之哥,你怎么在这儿?” 转念而想,脑海里很快搜刮出点印象来。 宋慕之和章年书社是有合作的。 “中午了,陆老喊你过去吃饭。”宋慕之目光落在她的桌面上,继续刚才那个话题,“你在画什么?” 随着这句话而来的,是甘蜜的后知后觉。 她三两步移回来,快如疾风般将铺在桌案上的宣纸抽走。 嗓音的调儿刻意扬高,“我……我就随便画画。” 宋慕之望着她映满心虚的脸蛋儿,目光随后落向小姑娘手里紧紧攥着的纸。 他其实就瞥了眼,但也能看出来是个动物。 宋慕之没再追问,“出来吃饭。” 甘蜜蓦地松了口气,想了想,在准备跟上他步伐的同时,快速地将宣纸放进包里。 --- 午饭的时候还算热闹,这次除了宋慕之过来以外,还有借此机会额外来拜访的一群人。 饭后众人被陆章年拉着去玻璃房品茶。 李疏桐悄咪咪地探到甘蜜耳畔,“这不是宋氏太子爷吗,我就说你认识他!” 甘蜜在玻璃房找了个木椅坐,“我也没说我不认识啊。” 说到此,少女扬眉,“你又知道啦?” “上次我回去问了,才知道原来他之前都在国外,所以才面生,不过我听说过这个名字。”李疏桐坐在甘蜜对面,“我还听我爸说了,他家和你家就一堵墙。” 顿了顿,李疏桐大手一挥,“这样想想,你们岂不是同吃同睡的关系!” 就隔一堵墙啊。 甘蜜差点没被李疏桐的脑回路呛住,她咳得稍微有些厉害,陆章年注意到了干脆让甘蜜坐到他旁边去。 陆章年坐在老式编藤椅上,周遭围了几位人。 见此纷纷将视线探过来。 有些人甘蜜认识,有些人甘蜜则不太熟。 宋慕之坐在陆章年左侧,面容落在全景式的茶园里。 陆章年笑笑和大家介绍,“这是甘老爷子的孙女。” 此话一出,半围坐的人群里发出恍然而悟的声音。 甘老爷子还在世的时候,在画界威望颇重。 在场有人叹,“俗话说得好啊,老来有传承,这衣钵相传,也不枉甘老之前在这方面的造就了。” 陆章年听他们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倏而又问向左侧的宋慕之,“甘老还在的时候,经常跟你爷爷切磋。” 宋慕之听此眼睫稍垂,望了在一旁吃茶饼的甘蜜一眼,“嗯,现在他老人家还经常提起之前。” 一旁的人笑着看这么对儿,“哟,这不就是缘分吗,宋老和甘老现在没法儿切磋,两边的孙子孙女倒可以凑啊。” 陆章年点点头给予肯定,“慕之的书法确实是不错的。” 一群的人逮住话题,干脆围绕着展开。 陆老有事叫了李疏桐出去后,这些人才各自散开,绕着玻璃房打量。 甘蜜身旁没了人,空气骤然被挤出,倒是让她重回鲜活。 她凝神准备去捞茶饼,面前堆好的茶饼盘子却被人倏然往旁边挪了挪。 小姑娘抬头,直接迎上宋慕之睇过来的眼神。 而就在她鼓起脸颊准备小声质问的档口,视线却撞上旁边一位贵妇。 对方妆容精致,却难掩眉目边泛起的皱纹,看上去有些年纪了。 应该是注意这边挺久了的模样,两厢对视间,笑吟吟地朝着甘蜜开口。 “甘蜜啊,还记得阿姨吗?你小时候来过我家玩的,我有个女儿,和你同龄。” 甘蜜眼下的心思不在这儿,并没觉得有印象,但顾及着面儿上的礼貌,就囫囵着点了点头。 贵妇见她点头,连忙追问,“你在章年书社这边是待很久了哦?” “嗯……” 望着眼前那盘越来越远的茶饼盘子,小姑娘将手搭在盘边,用了劲儿地往回拽。 “欸,这样看来你时间挺多呀,我们家女儿说什么也不愿意跟我出来,一直待在公司实习历练呢,我劝劝都不听,也就任由她去了。” 贵妇说着看向宋慕之,象征性地聊了两句,问他记不记得她女儿。 再次看向甘蜜的时候,她话锋也随之一转,“其实女孩子闹腾点也好的,我看甘蜜就挺活泼。” 她一席话承接得无比流畅,没有什么能回应的地方,甘蜜没有接,还在和茶饼盘作斗争。 贵妇脸上绽放的笑容无懈可击,她一副自来熟的语气,言语之间带着恳切,“之前音婉和我说甘蜜经常到处跑见不着人,我还说不要紧呢,爱玩又没什么,现在仔细想想啊,毕竟也是大人了,该收的时候还是得收——” “不然得多不省心。”贵妇视线从甘蜜的脸上收回来,望向旁侧,“你说是吧宋总?” 她朝着宋慕之询问,像是在寻求同盟。 这次,旁侧的人很快回应了。 “没觉得。” “………” 宋慕之眼睫垂敛,话落也不顾这人的脸色,指尖从茶盘边沿脱离,抬手就往不远处的甘蜜头上敲了敲,“少吃点,不然之后又该说肚子难受。” 被宋慕之这么一敲,甘蜜下意识抬眸。 对面贵妇的脸色微微僵硬,宛若涨红的猪肝。 Honey Pot(马甲。) 夏季盛热的亮刺入,甘蜜身处自带凉气的玻璃房内,胳膊上毛孔却像是窗外的茶树那般,缓缓舒展来。 贵妇大概是坐立难安,不再搭腔,匆匆离去。 望着那道背影,甘蜜脑海里还残留有刚刚觑见的模样,她回想了下,差点没笑出声。 小姑娘明眸勾成弦月,径自乐不可支。 连被人敲这件事都迟钝了半晌。 直到脑袋上隐隐传递微疼的信号,她这才后知后觉捂住自己脑袋。 低声轻呼,“痛……” 宋慕之睇她,“这点痛能跟肚子难受比?” 小姑娘还没来得及反驳,疏忽几秒再回过神来,面前的茶饼盘已经彻底地消失在了视线内。 甘蜜原本就半坐在小桌旁,比坐在座椅上的宋慕之矮了个半头。 这样的差距中还多添了桌子拐角,非常不方便,她抻直胳膊想要去够,奈何距离有限。 心心念念的茶饼直接没了影,甘蜜莫名泄气。 陆章年刚好这个时候又走进玻璃房,唤了声,“慕之,我找你有事,你来我书房一趟。” 宋慕之颔首应着,两条长腿直起,抵在桌前。 但却迟迟没动,而是喊她,“甘蜜。” 甘蜜视线落在平行处,原本没看他,正在蔫哒哒地用手绕自己的头发玩。 此时此刻听了下意识抬头,“嗯?” 宋慕之望向小姑娘湿亮的杏仁眸,“最多再吃一个。” 他不知道又从哪儿变出来茶饼盘,往她面前推了推,随后应着陆老的召唤大跨步往外走。 这一茬莫名像是被突然通知中了弥天的馅饼。 说是惊喜也不为过。 甘蜜原本抱着说吃一个就吃一个她偏偏不的想法,结果将茶饼盘捞过来定睛一看。 孤零零的茶饼落在盘子中央。 好像只剩一个了。 她从桌边半站起来,撕开茶饼最外圈包裹着的纸,还没啃几口,李疏桐去而复返来找她,“你在吃茶饼?还有吗,给我也来块!” “没有咯,就剩最后一个。”甘蜜将手里的茶饼递出去给李疏桐吃了个角儿,又好奇问她,“你刚刚被陆爷爷叫走,是干嘛去了啊。” “师傅让我多叫几个人,下午的时候去收拾房间,说是之后会有几个师兄回来小住。” 甘蜜边利落地解决掉茶饼边凝思回想,“那有说什么时候吗?” “没说具体的,不过肯定是最近啦。” 甘蜜掰了掰手指头,“我记得他们有些都学成了吧,有的都自立门户了,按理说不用回社内才对啊。” “只是回来住,不算是返社吧,可能跟社内的合作有关,我是觉得我们书社最近在酝酿大事,你没瞧最近都热闹不少吗,又是合作又是画展的,我看师傅这笔向外兜出的人情债得慢慢还了。” 李疏桐这番话倒是引起甘蜜深思,她想了想,“好像也是,人情债的话,应该是陆爷爷那一辈的?” “反正肯定跟我们小辈没太大关系。”李疏桐说着拉着甘蜜往外走,“好了下午我没有时间,现在你陪我去外面喂鲤鱼吧,这么热的天,那些鱼都躲到廊桥下乘凉,也不出来觅食,逗一逗去。” 甘蜜原本想着去找陆老一趟,对这个来兴趣,连忙应好。 --- 喂了鱼又在书社内自己的卧房里小憩了会儿。 甘蜜定神,准备去找陆章年。 甘鄞转帮她找到了[林氏集锦],虽然只有一册,但也需要告知一下。 毕竟陆章年算是在这个论题上给她建议的指引。 七转八弯来到伏水间后院,少女直奔陆章年的书房。 结果等她推开门,发现书房内除了陆老,映入眼帘的还有另外一道颀然的身影。 甘蜜以为宋慕之被陆老叫走以后没多久就离开书社,结果竟然还在。 他看到她也不显得诧异,立在黑木的书桌后,仍在和陆老攀谈。 陆章年啜了口茶,缓缓放下茶杯,抬眉觑了眼旁边的宋慕之,看向甘蜜,“你是来找我,还是找你慕之哥?” 甘蜜不明所以地挠挠鼻尖儿,看看这两人,“当然是找您啊。” 老头子哈哈直笑,随即又朝着小姑娘招招手,“好了好了先进来,把门带上。” 甘蜜应着照做,随后来到桌前,“陆爷爷,您还记得之前你给我推荐过林氏集锦的画册吧。” 生怕他忘掉似的,小姑娘着重强调,“就那个我毕业论文论题研究相关的。” 陆章年当然不会忘,“嗯,怎么说?” “我原本以为没戏,但我三哥前阵子去江南采风,还真就找到了,虽然只有一册,但我还是想和您说声,我之后的研究方向不准备改了。” “真的?”陆章年惊诧了下,“那好,这样吧,之后我这边也帮你多问问。” 这个她当然愿意,小姑娘忙不迭点头,复又被陆章年拉来看他自己提笔写字。 “这书法题字,不提那些撇捺的深度,这墨汁是真的大有讲究。”陆老捋胡须,给立在身侧的两个小辈展示,“你看有的下笔功夫好,但晕染开了,就什么形都不像了。” 甘蜜听得认真,不过这个天实在是太热了,所以她从开始就一直在用小手给自己扇风。 陆老的书房在茶园的最左侧,午间将木制的垂帘拉起,往往能迎来不少风。 而关键就出在这儿,陆章年不爱用空调,平日里倒是喜欢在屋里用挂在顶上盘旋的老式吊顶风扇。 可毕竟是盛夏,热气实在是遭不住,甘蜜被头顶热乎乎的风吹着,周遭都泛起了微燥。 小姑娘原先瓷白的面颊像是被水透过一遍,浸着淡淡的粉。 陆章年落满卷轴,又将笔递给宋慕之,“慕之,你在这儿待着,我去看看疏桐房间收拾得怎么样。” 随着轻微阖门声响的传来,须臾,偌大的书房里只留有两人。 宋慕之转身摁下中控空调的按键,滴的一声,凉气在稍显静悄的空间里迅速地散开。 “有空调不用?” “陆老他不爱用,大概年纪大了吧,理解一下嘛,老年人,老年人。” “我理解,但现在陆老不在。” 好像也是。 甘蜜还想开口回应,宋慕之微躬着腰,长指抵在桌面,侧目望向她,略挑了下眉,“你想看我写什么字?” 小姑娘被他这样突然的动作弄得顿了顿,顺利被转移话题,“你问我啊……” 她认真思索了会儿,望向书桌上的崭新画卷。 还没等想好,宋慕之却先她一步问,“甘?” “可以可以!这个行。” 宋慕之嗯了声,敛下眼睫,执笔就利落地开始。 他下笔自带笔锋,遒劲有度。 如陆老所说,宋慕之在这方面确实有些造诣,得了几分宋老爷子的真传。 甘蜜的视线从铺平的纸移到毛笔尖,随后落在宋慕之的手上。 他的手筋骨利落,微凸的虎口处是料峭起伏的弧度,指骨明晰。 纯黑的毛笔衬着侧边泛着暗光的袖扣,映出两种极致。 甘蜜看着看着摇摇头,不免低叹一声。 这双手大概可以去上保险了,因为实在是好看到过分。 她转而又去看那副已经写成的「甘」字,内心里有关此的想法又加重了半分。 --- 甘蜜在书社自己的画室里待了一整个下午,预备回家的路上又听陆老在那里叨叨说书房太冷害得他连打好几个喷嚏。 她愣怔了会儿,又和李疏桐交待下次来的日子,说完再见转头就直接上了宋慕之的车。 刚才在陆老书房里她就知道宋慕之这次来书社要傍晚时分才走。 两人同行,都是回大院,她干脆也就没麻烦林叔再过来接她。 这次到章年书社的来访,徐助理是宋慕之的随行,回去的路上是他开车。 徐助理在前座开车的间隙,宋慕之看向她,“你家里人都回来了?” 甘蜜抬眸想问宋慕之怎么知道,但转念一想,宋艾千应该跟他说了些什么。 不然也不会有那个餐馆的推荐了。 “嗯哼。”甘蜜乌溜溜的明眸透着点亮。 小姑娘终究挂念着家里人,等到徐助理堪堪把车子驶入京巷的街道外口,她就已经挎着包预备下车。 到底是归家心切,还没等停稳,甘蜜忙不迭蹦下,身影宛若兔,风一样渐行渐远。 和甘蜜不同,宋慕之回老宅这边其实只是顺路拿个东西,他接下来还要辗转赶回宋氏处理事务。 宋氏的地下车库静谧无声,往来了无人影。 宋慕之下车须臾,徐助理没有紧接着跟上来,反倒是将头探出玻璃车窗,朝着他摇了摇手里的东西。 “宋总,这是甘小姐落在车里的东西,需要我之后还给她吗?” 落下的东西? 宋慕之原本大跨步往前,此刻脚步微顿,“我之后给她,先放我这。” 徐助理应着颔首,随即递过来一册薄本样的东西。 宋慕之回到办公室才有空,趁着闲暇,他将册子捧起看了眼。 外封上面四个十分显著易懂的大字[林氏集锦]。 侧边的标注是第一册。 宋慕之略微抬手,还没翻开扉页,画册里轻飘飘落下一张黄色的宣纸。 稍稍有些皱,应该是被人捏过。 重新被展开后,内里的原貌直接显现。 纸张很薄,上面透着蜿蜒却不易渗开的笔触。 浓墨点缀下,拥有一对招风耳的猪头肆意嚣张。 更关键的是,这样看起来愈发象征着喜庆化身的猪头周围,却是摆满了圆形的碗。 每个碗里都有冒着热气的牛肉面。 寥寥水墨,勾勒得惟妙惟肖。 “………” 宋慕之的目光向下继续。 这张纸右下方有串英文,窝成小小的一团。 不起眼,却很清晰,落款是@Melomel。 Honey Pot(宴会。) 甘蜜揣着包直往家里奔的时间点,甘宅已经点了洋楼庭院外的夜灯,夏季的天昏得晚,四周被笼在近乎祥和的晚霞里。 可能是夜色即将逼近,她心里也紧跟着带了点儿莫名的冥冥。 推开木门,迎面而来的就是陈嫂的笑脸,“可算凑齐了,快来吃饭!” 甘蜜扬声应着,很快又将这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压了下去。 饭后,甘季庭拉着几个孩子聊之前祠堂的事,甘蜜不感兴趣,百无聊赖间,刚好甘鄞转也无心于此,她就推着人上了三楼。 楼道长廊分别前,甘鄞转叮嘱她,“画册你今天拿了就放好,没落在章年书社那边吧?” “我放包里了!”甘蜜语气笃定,“三哥,你还不信我啊。” 甘鄞转听了只是笑笑,“没有不信你,我只是问问。” 小姑娘嘿嘿两声,和人提前道了声晚安,转而走向自己房间。 说来,她今天将画册拿到手后,好像都还没翻看过,光顾着在那里即兴创作。 进了房,甘蜜刚要打开包。 手机却嗡嗡而来,响了两声。 动作被打断,小姑娘划开屏幕,宋慕之的头像跃然于上。 大晚上的找她,有事儿? 之:「你东西落在我车上了。」 之:「一本画册。」 “!!!” 甘蜜惊了瞬,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她视线死死地嵌在上面,来回翻看确认是不是真的。 顾不得回应对方,甘蜜将手机撂在一边就连忙去翻包,结果就是四面八方掏了个遍也没觑见半点林氏集锦的影子。 “………” 小姑娘哀嚎一声,直接往后瘫倒在床。 难怪她刚刚老是觉得不对劲! 原来画册落在了宋慕之车上。 可这还不是最关键。 甘蜜脑海里蓦然浮起自己当时随手将黄宣纸夹在画册里的画面—— 黄宣纸是不重要,可纸上的内容就太重要了。 刻不容缓。 她没再耽搁,利落地打字。 柑柑:「慕之哥!」 对面回得很快。 之:「怎么了?」 柑柑:「那个画册……」 柑柑:「那个画册你没翻开吧?」 抱有着希冀,甘蜜干脆转身趴伏在床,目光定定地落在屏幕上。 千万千万别翻开! 结果宋慕之这次好半晌都没回复。 等待的间隙,望着手机停留的界面,她复又点开相册。 她即兴创作的猪头吃面图本来就准备发到微博上。 而为了防止被盗图和滥转,她一贯保留有自己的习惯,那就是在画作的右下方署名。 这样一来可以宣传,二来也算是打个水印。 也不是什么特定的规矩。 然而这幅图论谁看都没有什么,可偏偏就是随着画册落在了宋慕之的手上。 他要是不小心看见了,不说那个猪头了,就是望着牛肉面也肯定能猜出些什么。 哦……还有署名! 甘蜜想到这儿,已经率先开始幻想宋慕之得知于此的画面。 小姑娘的手指在绵软的被褥上挠了又挠,抠了又抠。 也不知道等了有多久,对面总算有了回应。 之:「没有。」 望着“没有”那两个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分明是再简单不过的汉字,却成功地让她卸下心头的重担。 甘蜜瞬时长舒一口气。 柑柑:「那就好那就好,我也就是随口一问。」 柑柑:「其实也是因为这本画册对我来说特别特别重要……」 柑柑:「反正……反正你可别弄丢!」 之:「不会。」 甘蜜看到此,在庆幸的同时倏而又犯难,既然在他身上,要怎么拿回来? 她完全不知道他的行程。 柑柑:「那到时候你怎么给我啊?」 之:「再看,等我回老宅。」 宋慕之没说具体的时间。 甘蜜望着他的回复,决定到时候催催。 毕竟是好不容易拿到的林氏集锦,总不能马虎。 --- 翌日,甘蜜收拾妥当,准备跟甘鄞承一起去赴宴。 虽说先前甘鄞承再三嘱托过,但临到关头,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担心自己画的那张黄宣纸被翻看到,甘蜜成功地辗转反侧了。 画册只要多放在宋慕之那里一天,就越是一颗隐形的定时炸-弹。 指不定那张画就从册子里飘了出来?也不是没有可能。 而当晚没怎么睡好的后果就是第二天耷拉个小脸儿,惹得甘鄞承都没忍住,问她昨晚是不是连夜去爬山了,看起来这么累。 “大概吧,梦里的爬山。” “好了,现在总该打起精神了。” 车子缓缓停在山庄前,甘鄞承拍拍甘蜜的脑袋,示意她下车。 少女穿了件款式简洁的小礼服,只在裙摆末尾侧边缀了横亘于中的花结,清爽不失大气。 抹胸之上,肩颈线拉得开两瓣漂亮的锁骨。 两条藕腿又细又直,长睫微微敛着。 今天的宴会坐落于举办人在城郊的庄园,可活动的空间偌大,觥筹交错间,人影幢幢。 甘鄞承原本尽可以带女伴过来,但这次因为是收藏画品相关的晚宴,他转念想到甘蜜这次假期忙碌的相关,干脆就替她作了打算,在打交道的同时带她来见生意场上的合作伙伴。 庄园内外有两个会场,甘鄞承先前被主人邀请过来庄园聚会,对这边还算熟悉,带着甘蜜转完全场后,逢人打招呼。 “二少艳福不浅啊,这位是?” 说话的人平日里和甘家不怎么往来,自然不眼熟甘蜜,见他难得带了女伴,暗自揣测是甘鄞承未婚妻,但话到嘴边又怕有所疏漏,识趣地抛给对方。 甘鄞承微微颔首,“家妹。” 说话的人惊诧之余,连连将酒杯送上,“原来如此,失敬失敬。” 甘蜜没碰酒,她在这些人寒暄的时候往四周眺望。 望见宋艾千匆匆往这边过来的身影。 宋艾千今天也是随着宋慕之赴宴,她眼尖瞧到了甘蜜,提起裙摆要过来。 恰逢甘鄞承被人唤走,他往不远处看了眼,再三叮嘱后也算放心,“刚好有艾千陪着你,你待着别走太远,我等会儿就回来。” 甘蜜点头,趁着这个空隙,顺手去牵宋艾千,“千千!” 宋艾千穿着细高跟,裙摆落在末尾,不注意就容易踩到。 她快到跟前的时候稍微不稳,顺着甘蜜扶人的劲将自己稳住,抬头就问,“你今天怎么也来了啊,没听你和我说?” 甘蜜牵着她往角落里走,“前两天临时,我也不知道你要来嘛。” “我是托着我哥,毕竟在家实在是太无聊了。” 宋艾千说着视线往周边逡巡找了番宋慕之。 结果发现他不知道去哪儿了,进了场后几乎看不见人影。 宋艾千目光打转,落回远点的时候,在甘蜜身上来回打探,“不得不说。” 甘蜜被她看得莫名其妙,“什么不得不说。” “你这衣服定制的?看上去和我哥是一对的欸。” “………” “碰巧吧。” 她的衣服纯粹是甘鄞承给挑的。 再说了,甘蜜今天都还没看见过宋慕之。 “我就说说,因为真的很像。”宋艾千笑着眨眨眼,“刚说我哥就出现,你往那边看。” 顺延着宋艾千的目光撂过去,雕栏窗棱透视而来的会客厅内,一群人驻足停留,低声交谈着。 宋慕之周围多半是朋友,偶有不认识的长者。 他穿着西装,身形被衬得颀长清越,没怎么出声,只是静静倾听。 潋滟眉眼被肃色的黑压下去点儿气焰。 甘蜜将视线收回,低头望了眼自己。 怎么就一对了? 她穿得明明是白色。 宋艾千伸出手拨了拨甘蜜的鼻尖儿,“哈哈,我就随口一说。” 她捏完甘蜜心满意足,拿出手机照了下自己的脸,“我现在去补个妆,你来不来?” “不来,你去吧,我刚好玩会儿手机。”话落于此甘蜜却又想起甘鄞承的嘱托,“算了算了,我想想还是和你一起。” --- 洗漱台位于庄园侧厅边沿。 宋艾千进去后好久没出来,甘蜜无聊地杵靠在门柄旁。 夏季灼烧,往外多踏一步的地板都绵延着黏稠的湿热。 甘蜜干脆大跨步朝着侧厅,往右边的内里挪了挪,顺带给宋艾千发了条微信说她在里面等。 她往里走的地方刚好是正侧厅的交界处,相比较外面蝉鸣重重的闷热,凉气扑在背上,要舒适不少。 甘蜜定身而靠,细嫩的胳膊往后甩的时候触碰到幕布似的绸缎,她侧身倾过来,目光落在后方,琳琅满目的长桌上,已经换了一批新的酒,酒杯的杯壁映衬着各式各样的颜色。 反正甘鄞承也不在…… 甘蜜想也没多想,刚要伸出手去拿,肩膀侧边被人利落地拍了拍。 两下,不轻不重。 但足以让人吓得够呛。 她心下惊诧,想着难不成甘鄞承回来了,下意识扭头望过去。 而随着动作停在半空中,甘蜜见到了一位意想不到的人。 “……林师兄?” 林亦稍微走近两步,从甘蜜的侧边绕到她的正前方,“我刚刚就在想,你要多久才能看见我。” “哪有的事儿。”甘蜜稍微有些不好意思,“你在这边很久啦?” “你说呢。”林亦舒语气里带着点促狭,“是挺久的,还以为你不认识我了。” 他也是恰好在这边碰见的甘蜜。 林亦舒是眼瞧着小姑娘从他跟前目不斜视走过的,她其实注意到身边有人,但估计不上心,就没有细看。 他在原地等了会儿,看甘蜜还是没察觉到他的注视,这才上前主动唤了人。 而后直接望入一双浸满惊讶的水眸。 林亦舒嗓音低了些,“我原以为要在章年书社才能碰面了,这样看来,今天算是意外之喜。” 听他这么说,甘蜜脑海里倏然将之前李疏桐的话连接成线。 她有些反应过来了,“原来之前小书童说有师兄要回社内小住,说得是你啊?” 和甘蜜只是承蒙陆老指导不同的是,林亦舒是章年书社正儿八经上了社史的社员。 他在学成之际,对外已经是很有名气的那类人了。 于是搬出书社,自立门户。 他自身创办的画社年数虽然不长,但也还是比较受欢迎的,尤其是年轻人。 甘蜜和他不算多熟,她往年都是假期才跑去书社。 而林亦舒早几年就已经完全不在了,没有能够次次碰得上的机会。 林亦舒听她这么问,点头算作是应答,“对啊,因为我实在是好久没回来了,就想着过来一趟,顺带探望探望师傅。” 话落他转头看她,“你呢,你怎么知道,是不是又趁着假期过来玩?” 甘蜜这会儿心思又落向一旁的酒台,边动作边随意地附和,“是啊,但也不能完全说是玩吧,陆爷爷那边你也知道的。” 话是这么个话,思及她之前在画室一待便是好几天,很快便能稳下来的模样,林亦舒便知道她这是随口说说。 不关乎陆章年,论能真的静下心来并沉浸其中的功夫,社内社外恐怕还真的没能有多少人能比得过她。 林亦舒想着,目光复又落入眼前。 宴会厅内顶高,光亮,映衬得她的小脸如清芙一般。 像是翠绿莲蓬底部满满簇拥着的莲子,剥开后沁着清香。 往来喧嚣中,他看着甘蜜在挑酒,蓬然的发在两侧垂下。 林亦舒抬手,想将甘蜜落在面颊两侧,被耳环勾住的发丝拨弄好。 却突然感受到一道凝视而来的目光。 他抬眼,视线越过甘蜜停留在不远处,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当即愣住,“宋总?” 注意!!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_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Honey Pot(睡裙。) 甘蜜下意识顿了顿, 随着林亦舒的这一声扭头往回望。 宋慕之就站在两人身后,也不知道朝这边看了多久。 他背着光,面容上的神情看不太清。 被割裂的灯光细碎地落在他发顶, 通身自携的气度尽数展现。 往来有人影攒动,空气里热闹分子肆意蹿行。 按理说是十分热闹华美的场面,可是到了此刻, 林亦舒却莫名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制,手中还没施展开的动作停在半空中。 但他到底也在类似的场景里悬浮多年, 自有一番场面话应对。 林亦舒反应很快, 先前的愣怔褪去,放下手后当即朝着宋慕之莞尔, “宋总,挺巧。” 随着话落, 四周陷入莫名的沉寂。 而在这样近乎诡异的安静中, 甘蜜被夹击在两人之间, 动弹不得。 林亦舒挺巧这两个字近乎敲开了她迟来的反应。 可也不怪她没话说, 一来是觉得怎么宋慕之刚好就出现在了附近,二来则是自己挑酒的计划被迫终止。 两人打招呼的间隙, 她又不能自顾自地拿起再猛灌。 “………” 甘蜜在这边心心念念, 宋慕之几步迈进,率先打破沉默。 他也没应下林亦舒示好的招呼,只径自颔首,“我找她有事。” 简简单单一句通知, 甘蜜初听时无解。 可待到小姑娘再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宋慕之利落地提溜到了别处。 这里是侧厅还要再往里的转角处, 小隔厅。 逼仄窄小的空间里没有开灯,只借助宴会厅外花园里的光泄入, 带来点明亮。 甘蜜被骤然放开的时候,因为力道尽松,脊背贴靠在墙面上。 微微绽放开的战栗自后颈处蔓延上来。 她在稍显的不适应中又有些傻眼,“……慕、慕之哥?” 不明白他所说的有事,到底指的是什么。 亦或者是其他。 宋慕之就近在咫尺,随着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冽然,他那张脸在视野中倏然靠近。 此时此刻,这样稍显的昏暗像是助燃剂,在他的面容上镀了层静静流淌的月色。 面面相觑间,她能径自望入他的那双眸。 其实宋慕之这双眸生得最好,末尾狭长,内敛外勾。 他长得昳丽,眸光清凌。 静静瞧人的时候,像是夜色中的粼粼湖泊。 眼下,宋慕之就这样望着她也不说话,像是在打量着什么,半声不吭。 目光就落在她面上。 甘蜜最是受不了宋慕之这样的打量。 她觉得自己并没有做什么,却好像变成了太阳下曝晒的米粒,无论怎么翻面都有朝天露出的部分。 甘蜜敛着呼吸,尽力克制住言语之间的磕绊,“……你找我说的事到底是什么事啊?” 她尾调稍稍扬起,划开夏季空气里噼里啪啦的热浪,也终止了宋慕之的凝视。 他语调平缓,但稍有点沉,“你画册落在我这,和你说一声。” 甘蜜倏然有些无言,这下轮到她诧异了。 小姑娘瞪着圆圆的杏仁眸,“你不是在微信里和我说过了吗!” “让你到时候别忘记来拿。”宋慕之说到此,紧接着又问,“刚刚在外面和你聊天的那人是谁?” 甘蜜停顿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宋慕之话中所谓的聊天的人指的是什么。 她以为刚才林亦舒和他一番客气的寒暄,宋慕之是认识的,结果却不是她想象的那样。 “林亦舒,我师兄,他以前也是章年书社里的,后来自己创办了画社。” 宋慕之敛眸,鼻音应了声算作是知道。 “……你居然不认识?!” “不认识。”他淡淡道。 宋慕之话落,趁着小姑娘还遨游冥思的间隙,缓缓补充,“我刚看你在酒台前面晃来晃去,别贪太多。” 甘蜜原本还在冥思林亦舒相关的事,此时此刻听到宋慕之提起这件事。 骤然,又没由来。 注意力被转移,她的情绪倏而被高高吊起。 就好像是闷拳,一掌拍在了棉花里,软软的使不上劲。 “………” 他又看到了! 反复的几次,甘蜜早已免疫。 但或许是这样的小隔间将人的感官无限地扩充放大,她不免出了声,“你干嘛老是要管我?” 她亲哥都没这么样,顶多是说说。 而偏偏甘蜜只要见到宋慕之就会莫名发憷,不由自主地听话。 甘蜜最是藏不住心事,有什么神情都浮现在面上,好猜得要命。 眼前的小姑娘发丝儿蓬蓬地落在肩胛两侧,她指尖无意识地勾着发尾,不停地打转。 宋慕之被她说得稍愣,随即目光沉凝,没再多说什么。 视线自然而然向下落在她的耳垂上。 那里是发丝被勾住的地儿,稍显凌乱。 他抬起手,将甘蜜的发捋顺别在耳后,“头发乱了。” --- 宋慕之又说了几句,这才迈步走人。 甘蜜被带回原地,酒台周围没有认识的人,林亦舒已经不在了。 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听错。 刚刚宋慕之最后是轻轻地叹了口气吗? 小姑娘忿忿地揉搓自己的脸以此来倾泄情绪。 她难得抬杠一下好不好!就不能给点面子!! 可耳垂那块依稀能感知到他明晰指骨在上方的触碰,微微泛着凉,转瞬即逝。 热意像是缓缓炙烤的烟熏,直接蔓延开来。 甘蜜摸着自己的耳朵,揉了又揉。 她头发真的很乱? 往正厅方向走顺便打算和宋艾千汇合,小姑娘在路过落地镜的间隙,顺带着又细细地察看了下自己的发型。 还好还好,弧度都透着完美。 她在镜子前停驻,一旁终于逮到人的宋艾千提着裙摆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就差没有咬牙切齿化身恶魔来询问。 “甘、蜜!” 甘蜜听得一个激灵,望向来人,“你补好妆了?” “你还说?”宋艾千提到此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接到甘蜜的消息后,从洗漱台那边出来就依照着过来时候的路找人。 期间还在微信上轮番轰炸,问她去哪儿了。 说不着急那肯定是假的,特别是她差不多将宴会厅都找了个遍。 “你倒好啊,说是在外面等我,结果人影嘛看不见的,我补完妆以后还得到处找你!” “……我也在找你!”甘蜜原本就要去找她的,中途被镜子耽搁,这会儿自觉是自己的锅,杏仁眸涔着水,“我的错我的错。” “少跟我来这套啊。”宋艾千双手抱肩,摆了个不可一世的姿势,“你知道我找你找得有多久吗,正厅侧厅翻了个遍都找不到人。” 结果居然是这儿照镜子! 她说着复又重重地感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被哪个野男人带走了呢。” “………” 如果说宋慕之是野男人的话…… 宋艾千知道她把自己给骂进去了吗。 甘蜜推搡着宋艾千的背,半用了力气将人往前方带,“还真不是,我刚刚碰到林师兄,就稍微聊了下。” “林师兄?”宋艾千没回头,任由甘蜜动作。 “对啊。” “……这人谁?” 不愧是姓宋的。 反应都差不多! 甘蜜稍微和她解释了下,宋艾千才恍然大悟。 “今晚来的人多,姓林的更别提了,你要让我一个个认过去,我真的还认不出来。” 和宋艾千在原地磨蹭了会儿,甘鄞承来寻人,甘蜜这才跟着人走了。 再次迈入正厅的时候,里面热闹如蜜蜂聚会。 历经长桌酒宴和餐点后,气氛已然推至最高点,众人的情绪纷纷被带动。 轻缓而来的音乐声像是拍打的波浪,不断地往脑海里涌入。 主人在宴会台上展示私藏的画品,邀人一并欣赏。 这次晚宴不乏有人将在家中珍贵的藏品携来,一来二往,两厢被利落地分割成了泾渭分明的区域。 甘鄞承牵着甘蜜,给她一一介绍这些人。 或是老板,或是画界颇有影响力的美术家。 “遇到感兴趣的画,你多留意着点。” 甘蜜点头认真记下之余,复又被甘鄞承带往庄园主人的跟前。 这里四周的人比较少,大概是自动有了结界,并没有多少人敢跨越这个区域来攀谈。 在稍显热情的交谈中,甘蜜望见几步之遥的宋慕之。 他端了杯红酒,拿在手里没喝,略微垂着长睫。 宋氏新任的掌权人,不论去了何处都是人群目光的聚焦点。 哪怕周围没太多的人,仍旧被簇拥在中心。 刚才还在隔间里的人眼下长身玉立,一派清贵无双的世家公子哥模样。 仿佛她之前看到的短暂片刻,只是错觉。 --- 晚宴接连持续到凌晨。 甘蜜率先抗不过,连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后续的活动她吃不消,抱着甘鄞承的胳膊撒娇说自己想回家。 甘鄞承拗不过她,但在这边还有点事,急忙之中走不开,倒也认认真真地解释了下,“你犯困弄得我也有些被传染了,不过还没结束,再等等,到时候一起回。” “没事,我可以先回家,我跟千千一起,她现在就准备走了。”甘蜜见甘鄞承已经是略有松动的模样,又说,“我们俩刚才都约好了,今晚宴会结束后,我和她一起睡。” 甘蜜今晚去宋宅,是刚刚两人聚在一起便拍板而定的事。 以往也有过几回宋艾千来甘宅她房间睡的例子。 所以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了。 甘鄞承却是道,“这么晚了你要去南苑那边?” 南苑位于城南半山。 从庄园晚宴这边驱车到城中京巷街道就需要时间,如若再往南走,便又是一段距离。 甘蜜摆摆手,“没有啦,千千不去那边睡,今晚回老宅。” 甘鄞承明显理解错了。 但也不能完全怪他,因为宋家原本就住在那边。 甘蜜话落还没多久,宋艾千从不远处迈过来,看这边似乎是在讨论的模样,走近之后又注下了一注定心剂,“鄞承哥你放心好了,我哥开车带我们回去,不会有什么差错的。” 甘鄞承留意到宋艾千话中所说的人,略有些惊讶,“你哥这就忙完了?” 宋艾千点头,“嗯,他向来待不了太久,刚才现场谈了个合同,算是完事咯。” 甘鄞承想了想,觉得两家离得近,而这两人从小关系又好,确实寻不出不同意的理由。 他只权衡了几秒,当即便放了人。 “那你跟着去。” 想了想,他看着自家妹妹叮嘱道,“宋老在,你悠着点,别太闹腾。” 得到同意的甘蜜敷衍地摆手,“我哪次闹腾了,宋爷爷每次见面还夸我呢。” 甘鄞承还想说你怎么知道那是不是客套话。 可转念一想,人宋老的孙女还在场,到底还是打消了念头。 “反正多注意着点。” 话落,甘鄞承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尽头。 甘蜜分别也没有不舍,就差没欢呼。 和好友相聚比起来,甘鄞承在她那儿简直就是一捧沙。 两个女孩亲亲热热地挽着,开始讨论今晚睡前看什么电影。 不仅如此,还定了下一次的安排和计划。 甘蜜朝着宋艾千提议,“千千,我房间里换了新的投影,下次你来甘宅睡的时候给你看。” --- 盛夏夜稍晚的时候,微风带过,略显清凉。 大概是快要轮到夏末,灼烧的尾巴里,炙然的热也就没那么突显。 率先告辞的甘蜜和宋艾千需要赶到庄园外的柏油马路,等车缓缓停过来。 临走前想到自己没有喝成功的酒,甘蜜还是有些不舍。 但也不是没喝过,所以也没那么地渴望。 稍稍压下去那股子念想,她和宋艾千停驻在庄园门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这个点离开的人也有一些,稀稀疏疏地堵在庄园的半山腰处。 偶尔有几声高亢的道别声传来。 宋艾千高跟鞋无聊地踢踏,发出掷地有声的动静。 “我哥怎么回事,开车好慢哦。” 随着她轻微的抱怨,自柏油马路旁侧走来三两个人。 其中一人望见这边停留住的身影,顿了顿,随即和同伴打了声招呼,落了队伍,径自朝这边走来。 “师妹。”那人走近后喊了声。 “啊……” 甘蜜眨眼,在宋艾千的目送下往旁边看过去,是之前宴会里才见过短暂一面的林亦舒。 三人伫立在夜色中,身影被拖曳着拉长。 互相介绍完了后,甘蜜礼貌地出声询问,“林师兄,你这是要回去?” “嗯,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家。”林亦舒笑笑,“这个点我还不太习惯,你们俩也要回家吧,需要我载一程吗?” 甘蜜下意识摇头,“不用不用,我们有车,只是还没过来,就在这边等。” 林亦舒听了也没太大的诧异,面容在了然之际,复又开口,“刚才都没聊多久,你就被带——” 他话语说到一半,一道不急不缓的车鸣声响了起来,瞬间湮没了他接下来的话语。 宾利劈开夜色,在落满两侧梧桐树坠落的叶子上碾起细微的窸窣声。 随后,线条流畅利落的车身在两个女孩身边停下。 三人愣怔的档口,车窗缓缓摇了下来。 宋慕之半边侧脸隐匿在昏暗里,“上车。” 宋艾千和甘蜜也没多停留,朝着林亦舒说了再见后,利落地蹿进了车里。 还没等坐稳,车子像是利剑出鞘,纵身划入前方迷茫未知的夜色中。 上了车后,宋艾千还在好奇,“原来这就是你和我说的林师兄?” “嗯哼。”甘蜜应下后,视线觑见两旁的道路,车速好像快了些。 “我是真的不认识。”宋艾千说着哈哈几声,转而望向甘蜜,“不过上来就喊师妹,你之前在章年书社和他很熟哦?” 这样的档口,车子来到山下和国道交接的地方,碎石繁多。 宋艾千原本是随意地坐着,惯性使然,她被抖得差点没往旁边栽。 她当即捞住身侧的甘蜜,两个小姑娘紧紧依偎着。 甘蜜也差点遭殃,但还记得回复宋艾千,“没有吧,他现在又不是社内的人。” 两个姑娘辗转聊了会儿,话题很快被带跑偏。 “甘甘,你是不是假期就快结束了?” “你不说还好!一说我就想起,我快乐的日子就要到头了。”甘蜜顺势将自身贴着滑入车座内,嗓音也略打蔫起,“事实上,我感觉我都没怎么玩儿呢。” “那趁着你还有空,我刚好也还有时间,接下来多聚聚吧,不然你之后回京华上学了,我工作又忙,约都约不了几次。” 在假期伊始的时候,两个女孩其实还去了不少地方。 去了澳洲滑雪后,辗转又去大西北骑马,最后回到鄞城又来了几场高尔夫。 后来是因为甘蜜不得不去章年书社,两人连绵的活动才中断开。 眼下则像是断了根的枝芽,只是再续接上而已。 甘蜜正有此意,眼下点头如捣蒜。 其实她之前想着开学以后还能趁着周末出来玩玩,但这个假期有关毕业论题的内容搜集就让她好一番忙,开学之后肯定忙到颠乱,干脆也就没提议。 --- 说话间,车子缓缓驶入城中京巷。 趁着宋慕之停车的间隙,宋艾千拉着甘蜜急吼吼地下了车。 “哥,你去停车吧,我们先上楼去换衣服。” 宋慕之应下后,两个女孩朝着宋宅的小洋楼迈。 上楼之余,宋艾千小声抱怨,“今天这回来的车可坐得真不舒服。” 都是一样的路,明明去之前也还好啊。 甘蜜心有余悸,颇有同感,小声逼逼,“你知道吗,我差点撞车窗上。” 两人嘻嘻哈哈闹之余,倏而听到宋老的房间传来咿呀的京剧声。 同时默契地放低音调。 原来宋老爷子到这个点还没睡,不过也不能太过于喧哗,还是不要打扰到比较好。 宋艾千留了宋宅一楼的灯给宋慕之,紧跟着捞起甘蜜往楼上迈。 甘蜜对于楼上这块,也还算是熟悉。 事实上,宋艾千和宋慕之的房间相对而望,呈稍斜的对立面,不去估算那么丁点的误差,也算是正儿八经的对门。 原本对面那间是之前宋父居住的地儿,后来宋慕之年少时期来宋宅留宿,一来二往间,宋老爷子觉得杂乱的客房收拾起来比较麻烦,就顺水推舟拨给了他。 宋艾千的房间也差不多是这个理儿,传承而来,非常得有古韵。 甘蜜来睡过几次,念念不忘的就是宋艾千房间里绵软的古式雕花大床。 睡觉的时候有缦帘垂下,在里面尽情打滚都别有意境。 只是可惜的是,宋艾千也只是偶尔回老宅睡。 “甘甘,这里有全新的睡衣,你拿去穿。”宋艾千虽然不常住,但家里佣人平日里还是会准备许多崭新的换洗衣物,甘蜜也就没回甘宅。 两人对这样的流程熟悉不已,倒也没见外。 甘蜜接过来后,稍稍犹豫了下,“你先洗还是我先洗啊?” “你先吧,我挑挑都有什么电影。” 甘蜜应了声好,吹着小曲儿将礼服褪下来,迈进浴室的档口,透过磨砂雕花的玻璃,又听见宋艾千扬声喊她,“你今天宴会吃饱了吗?我觉得一点也不好吃,要不要煮点夜宵?” 这可真的问到甘蜜心坎儿上了。 “要!” “那我让阿姨做点儿?”她刚回来的时候,佣人房也还亮着,阿姨估计在看泡沫剧。 宋艾千这样想着,干脆利落地,迎面正撞上停好车回来的宋慕之。 他刚推开门,将其缓缓阖上的瞬间,觑见她的身影,“这么晚了还下楼?” 宋艾千直接越过他,头也不回,“我和甘甘都没吃饱,有点饿,想问问阿姨还能不能煮点夜宵。” --- 宋慕之刚回来就被宋老唤去了房间里,寥寥聊了几句,他大致交待了番宴会上谈成的合同,嘱托他老人家睡好,这才道了晚安。 再出来的时候,一楼靠近厨房的地方飘来点淡淡的香。 宋慕之抬手,随意地松了松领口,大跨步上楼。 他迈上旋转楼梯,几步来到二楼房间对开的长廊处。 长廊的尽头有敞着弧度向外推开的沉窗,夜色深深中,大院正中央那棵年数已久的樱桃树探进来点枝桠,随着晚风的呼啦咿呀作响。 宋慕之再往前几步,刚要迈出去,瞥见窗柩边的矮桌上放了一盘炸汤圆。 估计是家里阿姨做好了端上来。 不知道为什么放在外面,无人问津。 宋慕之脚步顿了顿,继而转向宋艾千房间门口。 他刚要敲门,门板却像是提前有了预知那般,随着“唰”地一声,倏而打开。 这样的骤然中,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截奶油般细嫩的胳膊,窄净秀气的指尖泛着粉圆。 一双眸水水的,刚从清潭里浸泡着捞出来似的,很亮。 小姑娘穿着睡裙,就这么俏生生地立在了门框边。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Honey Pot(“不是要我陪你?”...) 睡裙略短, 缀有花边的下摆落在大腿之上。 甘蜜浑身上下都跟牛奶泡过似的,胸前略紧的地儿勒出雪顶般的耸伏。 她起初没察觉到宋慕之的存在,边推门边朝着外面喊了声, “千千,你弄个夜宵需要这么久?” 紧接着下一秒,便直接探入到一双意想不到的眸子里。 宋慕之立在门边, 大衣脱了挂在臂弯里,衬衫领口随意地敞开。 “慕之哥?”甘蜜挠了挠头, “……我还以为是千千。” 她刚洗完澡, 从浴室里迈出来后就听到门外楼梯那儿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动静朝着这个房间蔓延,她下意识就觉得是弄夜宵回来了的宋艾千。 宋慕之嗯了声, 长睫垂敛,不紧不慢地移开视线, “夜宵就在门外放着, 你记得端进去。” 说着, 他大概是又改变了主意, 将那盘炸汤圆从矮桌上端起,递到她面前, “现在拿。” 这么一大盘炸开了的金灿灿的汤圆落在宋太子爷的手中, 搭配奇特。 有茶饼的前车之鉴,心中默念着宋慕之不要觉得她们俩吃得很多就不给吃,甘蜜生怕他反悔,小手连忙搭到盘边, “行行行,我现在赶紧拿进去!” 然而还没等到她将盘子端稳, 牵扯之间,有股劲紧紧地拴在两边。 令人动弹不得。 甘蜜察觉到宋慕之在盘子那端的施力, 抬眼去看他。 他眉眼清疏,大概是历经了一场冗长的晚宴,嗓音较之以往都要醇。 “你画册还落在我这,什么时候来拿?” “……画册?”听到画册这两个字,甘蜜的注意力骤然被吸引,“我什么时候都可以!” 真是赶得巧不如赶得妙啊,她刚好今天在宋宅。 她连忙问,“不知道现在可以不?” “没想到你今天在,我没从公司拿回来。”宋慕之说着,不知道在想什么,径自沉思几秒后又说,“再过几天。” “………” 甘蜜沉默了会儿。 给了希望又破灭,那他干嘛还要提呢! 不过说到此,她在心虚中径自咽了咽嗓儿,“好吧,反正开学前我能拿到就行,你就保证它完好无损,别乱翻啊什么的都行。” “哦?”宋慕之像是很好奇似的,反问回来。 触及到这方面,甘蜜宛若屁屁被戳的炸毛小刺猬。 宋慕之这个反应真是吊得人不上不下的。 她暗自稳定心神,还想要再追加,宋慕之却没再等她所谓的答案,径自出声,“盘子端好,我松手了。” 小姑娘宛若回魂,欢天喜地地应了,顺带着还问他,“慕之哥,你要不要来一颗?” “不用。”他扯了扯领带,慢悠悠扫她一眼,“我不想脸圆一圈。” “………” --- 宋艾千原本叫阿姨炸了盘汤圆,复又去拿了点零食,准备到时候配着吃。 然而等踏上楼梯,在发现自己刚刚放的那盘炸汤圆不见踪影之外,又看到甘蜜杵在长廊中间。 “………” “你在门外站着干嘛?” 不提这个,还攥紧了小拳头。 一副跃跃欲试的小模样。 宋艾千的目光顺延着甘蜜的视线望过去。 她哥的房门紧紧闭着。 收回视线,宋艾千来到甘蜜身前,“我说我的汤圆怎么没了,原来你拿着呢,不过你这是准备做什么,预备对着房门练拳击?” “没什么。”甘蜜重重吸一口气,扭头过来看她,“千千,你觉得我最近胖了吗?” 宋艾千懒得理这种隔三差五就来的疑惑,想也没想就说,“哪儿有的事。” “你没骗我吧,真没圆一圈?” “我骗你做什么,不说你没圆一圈,你就是圆十圈放出去都惹人怜爱。” 宋艾千说得确实是实话。 甘蜜纯得招人,自小的时候就漂亮可爱得不像话,每每有客人来甘宅探望,喜欢得抱在手里都怕化了。 而现在更像是褪开外衣,绽放而来的花骨朵。 随着年龄渐长,她在青涩缓缓褪去和即将迈入社会的初初长成中,两厢结合,愈发叫人移不开眼。 “你这样吹我,我还有些不好意思。” “知道不好意思就对咯。”宋艾千朝着她摆摆手,“赶紧的,进房,我真怕电影还没播太久,炸汤圆就软了!” --- 不知道是不是炸汤圆的锅,这晚,在和宋艾千看完电影的档口,甘蜜在沉睡间,罕见地做了个梦。 她的脸变成了炸汤圆的模样。 而因为被炸透,黑芝麻的馅儿从里面缓缓流出,止都止不住。 还没等她甩头摆脸说自己不要,甘蜜骤然从梦中惊醒。 窗外樱桃树随着风吹哗啦啦作响,日光正好。 清风徐徐之余,盛夏已然有即将要消弭的趋势。 还没等她用手掰距离返校还有多久,甘蜜转而望去,屋子里徒留她一人。 宋慕之和宋艾千都因为工作的原因,早早地离开了宋宅,眼下二楼就只剩她了。 小姑娘迎着宋老打趣的目光,收拾收拾后几步迈回了家。 甘鄞承原先就和家里人交待过,眼下见她回来纷纷询问要不要吃早饭。 甘蜜摆手说直接和午饭一起,就上了楼补觉。 晚宴的后劲有些大,少女为了准备假期最后的收尾,趁着还有时间,连连在章年书社里泡了好一阵。 --- 近来因为梅雨季节影响,天公不作美。 待到乌云遮蔽散开,晴朗日再现的时候,甘鄞合正好想和朋友聚,打算带甘蜜一起。 原本甘鄞承也想带着妹妹转转,但从政以来他确实有些忙碌,又逢邻省会谈,也就作罢。 但念及着甘蜜,他顺水推舟,给这一帮人推荐了玩耍的地儿。 鄞城和邻省交界处,是申城近来新开发的私人酒庄。 因为开拓了相当大的地基,自然而然携带有相当多的活动区域。 除却滑雪,温泉,私人酒窖和直升飞机飞行基地以外,还有新扩建的高尔夫球场。 甘鄞承所说的朋友相聚,就真的是一帮狐朋狗友。 他近几天在甘氏忙碌没回家,但是要玩的时候倒也真的能豁出去。 一群人到了酒庄先去了高尔夫球场。 陈既算是近距离见到了甘蜜,新奇不已,乐呵呵地问,“哟,你哥这次还真带你了啊,小妹妹?” 甘鄞合一脚踹出去,“滚你的,是你妹吗你就喊,我可警告你啊,别在我面前耍滑腔,不然我抽你。” 他能带甘蜜过来,纯粹是因为甘鄞承推荐,又不是什么风花雪月的地儿,私人酒庄区域大,活动版块多,也适合甘蜜这样的小姑娘过来玩耍。 陈既笑笑,倒是没去理甘鄞合,继续逗弄,“感觉大半年没见了,你还记得我是谁不,我是你陈既哥。” 这下他差点没被一巴掌扇飞。 气急的陈既爆出几句不那么优雅的话,“至于吗你,我他妈说几句了你就炸?” 甘鄞合拍拍甘蜜,让她自己去打高尔夫,“别听这大叔在那里放屁,你自己去玩。” 甘蜜原本心思就在高尔夫球上,唤了个球童过来,很快往内里走。 甘鄞合大致撂了眼周遭,“人都齐了没啊,宋慕之还没到?” “他大忙人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来了。”陈既拍拍他,“我们先来把桌球?” --- 甘蜜再三询问宋艾千要不要过来玩被拒绝后,干脆放下手机。 拿起球杆缓缓擦拭。 她预备试试手感,余光里却瞥见一人,面貌之间依稀泛着点眼熟。 在脑海里大致逡巡了一番这人,甘蜜总算搜罗出名字。 付成雅。 之前晚宴的时候还见过。 而根据当时旁人的介绍,甘蜜又将这人的脸,和之前在茶园里那位贵妇的相貌匹配上。 应该是母女。 付成雅这人她其实之前听宋艾千提过几回。 付家立于城北,早已没落,虽说比不得城南屹立于顶的世家,但还算有些家底。付父年逾六十,老来得子,对付成雅自是有求必应。 之前据说因为付成雅,还特意拜托了中间人来宋家问有无联姻的意向。 而后被宋父宋母一句婚姻大事由孩子自己作主便给推了回去。 也是婉拒了。 “甘蜜,你在这里发球?” 之前宴会上两人寥寥讲了两句,甘蜜礼貌性地应着,象征性地问好。 主要是她全神贯注,这人也实在不大熟,没什么心思去客套。 结果付成雅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今天是你四哥带你来的?” 甘蜜手起杆落,这会儿正开了十足漂亮的一球,心思愉悦,想也没想就点了点头,“对啊。” 少女的侧脸沐浴在光下,瓷白得亮眼。 付成雅仿佛被这样的亮刺了下,随后轻笑着开口,“你都多大了啊,走哪儿都要拴在你那几个哥哥的裤腰带下,有时候不嫌勒得慌?” 甘蜜顿了顿,转眼往付成雅这边望了过来。 也终于知晓见到付成雅时候,那股不想寒暄的感觉从何而来了。 付成雅和她母亲一样,透着股蹩脚的拧巴。 让人不太舒服。 甘蜜甩了甩球杆,笑吟吟看她一眼后,语气很是无所谓,“不嫌啊。” 她自己的哥哥,为什么要嫌。 付成雅笑容消退了点儿,稍稍凝滞了许久才开口,“你好像是不嫌的,现在慕之哥回国了,还拉上慕之哥一起。” 这话说到最后,嗓调越来越小, 像是掺和了秋天干涸地里的丁点水分,干巴巴中透露着不满。 甘蜜听了目光落在付成雅面上,来回扫视逡巡。 这人张口闭口都是哥,甘蜜都要怀疑是不是两人的身份是不是对调了。 这就是之前那个贵妇口中所描述的,她家里那位娴静优雅,在公司实习且勤奋自勉的女儿? 脑海里蓦然浮现当初茶园里贵妇脸上横肉跳动的画面,甘蜜的小胳膊当即起了片密密麻麻的小疙瘩。 她今天跟着甘鄞承来打高尔夫,原本就是来放松心情的,哪儿成想这边突然冒出来个聒噪的人,扩音器似的挠。 “其实吧。”甘蜜扭头望向她,“你要实在是这么羡慕,可以让你妈妈再给你生个哥哥出来的。” 说到这儿小姑娘眨眨眼,像是倏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作恍然大悟状,抬手半捂住嘴,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样,“哦,我可能忽略了一个问题,您爸妈都有六十几,条件是不是不太允许啊。” 付成雅听得一愣一愣,乍反应过来后满面通红,像是充了气的火栓,“……你!” “我怎么了啊?” 甘蜜看她这幅模样,心下偷着乐。 就这战斗力,还不如宋艾千的十分之一呢,她这也算是被千千的快语速给锻炼出来,苦!学!成!才! 不过甘蜜实在是不想再和这人废话,既然付成雅眼红,她就做那个令人眼红的源泉。 彻彻底底,且明明白白。 一不做二不休,甘蜜大手一挥,朝着不远处的那群人喊了声,“哥哥!你过来陪我打!” 小姑娘声音清而脆。 不远处有人听见了,颀长的身影微动,未过几秒便利落转身。 甘蜜拍拍手,有哥哥怎么了,哪怕勒得慌她也要拴紧了! 她转头望了眼付成雅,再回过头往之前甘鄞合那个方向探。 那人走得不算快,但因为个高腿长,没几步便跨过敞亮开阔的地面。 面貌也由远至近渐渐展现而来。 直至看清楚是谁的时候—— 甘蜜和付成雅都稍稍愣了下。 缓缓往这边走来的不是甘鄞合。 而是宋慕之。 他长腿伸展,待到走到甘蜜身边后,略微颔首,接过球童递过来的球杆。 一席动作如行云流水般顺畅。 见甘蜜站在一旁没了动作,宋慕之偏头看过来,“怎么愣着,不是要我陪你?”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Honey Pot(门板后。) 宋慕之今天穿得非常随意, 较之以往他出现在正式场合里的模样,更显出尘。 高尔夫球场半开放露台有光,缓缓泄下的时候, 衬得他眉弓清冷似雪。 越离得近的地方,越能辨清他此刻的神情和模样。 他稍稍转过脸,漆深的眸只锁定她一个。 甘蜜攥着球杆凝望着他, 不知道她这一声怎么就把他给唤来了。 小姑娘垂首间,倏而又觉得, 好像也不是意料之外。 宋慕之刚才倚靠的位置本就离这边更近, 而她平日里喊人,也大差不差。 只不过没等她从这道人影骤然显现中彻底回神, 一旁的付成雅率先反应过来,“慕之……” 后面一个「哥」字喀在半截。 她没在他面前这样喊过, 而两人之间几乎没有面对面对过话, 所以再怎么想脱口而出, 稍存的理智占了上风。 宋慕之明显听到了, 但没有什么多余的反应。 视线只撂过去一眼,略微颔首, 算是打过招呼。 付成雅没再往甘蜜那边凑。 宋慕之蓦然的出现扰乱人的思绪, 而此刻他与甘蜜站在一边连成直线的位置,颇有点像是某些心照不宣的暗示,让方才那场她和甘蜜之间不算剑拔弩张的场景变得莫名难堪。 付成雅见这两人贴在一起,眼眶骤热, 心里那根线摇摇欲坠。 不肯在这边多待,她暗自咬牙, 坚持着不在两人面前表现出情绪,转身就走。 --- 轻微“啪”的声响传来, 球杆头微微震起。 甘蜜手里紧握着的杆体往下大幅度地摆了摆。 摇晃间,宋慕之的嗓音从头顶泄入,“还在愣,你不准备打了?” “准备打是打……”甘蜜抬眸看他,嗓音小如蚊呐,“不过你真要陪我啊。” 宋慕之往后稍靠,在球童换球的间隙中,径自道,“是你先提的。” “………” 他这句话说得不紧不慢,却娓娓道来一件甘蜜忽略掉了的事实。 那就是确实是她先提出来的。 那她叫哥哥他干嘛应啊! 甘蜜心里噼里啪啦燃放烟火,想了又想,到底没有说出口。 毕竟,付成雅这只烦人的小蚊子算是被悄无声息地赶走了。 没人再来打扰她。 “我刚刚其实就是试着喊一喊……” 在心底里给宋慕之按了个乐于助人的戳后,甘蜜心情大好。 她边准备发球边笑吟吟地反过来问他,“不过你这里是怎么个陪法儿?” 小姑娘嫩得能掐出水的脸显在半领的开衫间,大概最近天气温度有所下降,她搭配着穿了件绒绒的线裙。 侧过去的面颊肉漾出绵软的弧度。 “陪法?”宋慕之视线收回,手握球柄,淡淡道,“免费,但不贴身。” “………” 什么、什么不贴身?! 甘蜜差点没趔趄出界,手下原本就已经在准备发力,奈何这突然而来的虚晃一招杀得人措手不及,她球杆划出,球飞出去后朝天空乱飚,利落地偏离既有的原定轨道。 她的球! 宋慕之眉眼间聚敛着疏散,像是提前预知到了那般,示意她换位置,“站过来点,我教你。” 甘蜜略有些不服,面颊鼓鼓胀起,“……刚刚那颗球是失误,我平时不这样,不说颗颗都进吧,但十个里头保证能中六个。” 她这边在小声辩解,又连忙抬头去看宋慕之。 像是在为自己开脱,又像是其他。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进去。 “知道。”宋慕之撂起球杆,颀长的身影隐匿在背光处。 他修长的手执住球杆,隽落的面容侧对着她,利落地打出一球,“那我教你怎么百发百中。” 随着话落,这颗球完美进洞。 --- 高尔夫球半开的另边,敞开的休息间内。 陈既往球场的方向看,宋慕之似乎要将“陪”这个字贯彻落实到底。 朝着身边的甘鄞合抬了抬下巴,“欸,我都怀疑我听错了,刚小豌豆是不是喊你来着。” 甘鄞合正在和怀里的辣妹调情,此刻听了无甚在意,“你听错了吧,她喊得宋慕之那家伙。” 不然宋慕之为什么会先他一步走过去。 “你这什么反应?”陈既看他这么淡定,语气不服,“何着你那套话术就只牵制我一个,对宋慕之就没用是吧?” “打个高尔夫而已,能跟你一样?”甘鄞合视线也往那边探了眼,语气里带着点笃然的肯定,“宋慕之又不是你。” 陈既撇开烟头,“嗬,那我还只是跟你妹打个招呼呢,就不把我当人看呗。” 甘鄞合任由辣妹在他领口亲蹭,看向陈既,“你有自知之明就行。” 认真说来,在某些头衔上面,甘鄞合不得不在宋慕之面前让开几分。 放眼偌大的鄞城,他最放心的世家公子,非宋慕之莫属。难能有让他心服口服的人,自然不觉得对方会做出什么稍些出格的事。 而宋慕之的各种表现也在不断验证甘鄞合对于此的认知。 再者,那两人真要有什么,早在之前宋慕之没出国的时候就该有苗头了,至于等到现在吗。 那会儿甘蜜和宋慕之在大院里待在一起的时间,倒是比他这个哥哥还要多。 不还是无事发生。 --- 一行人下午才到的山庄,时光消磨间,不自觉来到饭点。 晚间的时候,甘鄞合其他朋友从各地赶了过来。 热闹之余,众人合计一番,干脆在酒庄这边包下了一整层来玩乐。 吃饭前,甘蜜先回酒店房间换了套衣服,这才姗姗来迟。 餐桌还没开始上菜,甘鄞合抬眼望见推门而来的她,拍了拍身旁预留的位置,示意她坐过去。 甘蜜快步往那边迈,奈何甫一凑近,就敏锐地嗅到了甘鄞合身上那股馥郁的香水味儿。 她在章年书社的时候经常嗅墨水香,以此来判断大致的年份和成色。 眼下这个倒是更为敏-感,小姑娘有些承受不来,觉得刺鼻之余复又用指尖带劲地戳甘鄞合,“你身上什么味儿啊,我不要和你坐。” 甘鄞合稍愣了下,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这回他自己先没理儿,尴尬地整了整自己的领口,到底还是放了行,让她坐在最里面没人的地儿。 甘蜜坐下后,身旁又缓缓落座一人。 若有若无的冽然是和方才的全然不同,她秀巧的鼻尖儿微动,抬眼便是一双修长利落的手。 明晰指骨透着料峭的弧度,微微弓起的时候十分惹人注目。 宋慕之正在和旁边的人细谈什么,没往她这边看。 甘蜜百无聊赖间,思绪倒是由此散发开。 干脆点开微博,照例关怀一下催更的粉丝。 她那副猪头吃牛肉面的图早先在画完的时候就拍好照了,眼下正静静地躺在相册里。 大概角落里只有她一个女孩儿,很多感官便被无尽放大。 甘蜜目光在某处凝住,复又收回。 像是下定决心那般,点击相册,选图,发出。 还自己拟定了个概括性的标题。 辗转不过几个简要的步骤,历经缓冲后,手机界面的上方成功地显示着微博已经成功发送的字眼。 下一秒,宋慕之放在左侧的手机屏幕倏然亮了下。 甘蜜下意识往那边觑了眼,也没多想,注意力很快转移,继续沉浸在欣赏自己的即兴大作里无法自拔。 --- 大概是饭桌上的人都有各自相同的话题,甘蜜没有参与进去。 总归有手机,她闲暇之余翻一些电子刊版本的画册,也不算无聊。 饭局结束后,一群人迟迟逗留,还坐在包厢里闲谈。 趁着这样的机会,甘蜜从角落里溜出来,准备去趟洗手间。 这一整层因为包场,除了服侍生没有他人来叨扰。 暮色已沉,夜幕沉沉地捱下来,遥遥朝着廊外望过去,只有酒庄在不远处四处落有的路灯,携着点淡淡的亮。 走廊尽头的包厢距离洗手间有些远,甘蜜回来的时候差点没绕错道。 在冗长一片晦暗的道路中,她心里莫名惴惴,索性加快脚步往包厢跑。 然而还没往前几步,她在朝前加速的须臾没有迟疑,直愣愣地撞在了一堵墙上。 随着闷然的一声响,小姑娘的鼻子重重地遭了殃。 那力道带着点反拗的劲,鼻尖泛酸之余,生理性的泪水迅即泛上眼眶。 随之蔓延而来的是压抑在喉咙,小而刺的惊呼。 她下意识反弹,连连往后退两步。 但头发不知道被什么牵扯到了,制止了她自我保护的措施,将人又往回拉了点。 交错缠绕间,那堵墙稍微抚了她一把,“别怕,是我。” 甘蜜原本喉咙里发出细碎的声响,带着被撞的后怕和头发被扯的丝缕疼痛。 然而在听到这道熟悉的嗓音后,心神间的慌乱稍稍被消弭了些许。 “……我、我怎么走不开呜呜呜,我的头发。” 宋慕之试探着去碰,“应该是勾到了。” 甘蜜听了静了瞬,整颗头几乎被裹着埋住。她心急地去帮忙,结果看不太清,慌乱之余扭地更为厉害。 宋慕之被她扭得没法细想,开口制止,“你先别乱动。” 他视线往四周撂,刚想找个稍微明亮的地方将小姑娘的头发弄弄好,下一秒,不远处的转角传来一帮人嘻哈打闹的声响。 “甘蜜呢,去哪儿了?现在都转场了。” “出去了吧,欸不用管,反正都在同一层,肯定能找到的,不会丢。” “对哦,这么一说宋慕之好像也不在。” 窸窸窣窣的声音不大也不小,刚好顺延着昏昧的走廊飘过来。 甘蜜尽力克制住的沉静也被此刮破…… 是甘鄞合他们。 而听着那样的动静,竟是离这边越来越近了。 或许下个转角,她和宋慕之这幅太过销-魂的姿势场面,便会被直接撞破。 她现在被迫躬着腰,脑袋位于宋慕之腰间再往上一点的地方。 从背后看过去十分得引人遐思。 “怎么办啊………” 脑补了一下那样的画面,小姑娘又羞又恼,抬手去勾转自己的发尾,但两厢挤压间,更是将自己往宋慕之那个方向推。 就在这样紧要的档口,宋慕之终于有了动作,稍微用力,轻松地拖着人旁边迈。 走廊侧边有很多包厢,距离最近的那扇门刚好虚掩着,下一刻便被带了劲地推开。 甘蜜还没从长廊里的混乱中适应好,眼前的世界骤然翻转,陷入更为黑暗的一幕。 在那群人迈过转角,直接来到走廊的时刻。 随着“嘭”的声,方才倏而被开的房门复又被利落地带上。 甘蜜在天旋地转之余,被直接摁在了门板后。 周遭的幽静与昏黑铺天盖地砸过来,隐晦的暗光中,她和宋慕之近乎是贴在了一起。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Honey Pot(呼吸相近。...) 门内门外被利落地分割为两个世界。 黑暗将人的感官无限放大。 甘蜜在被按住晃神的下一秒, 听到宋慕之在她耳畔缓缓开口,“要是不想被人发现,就先别出声。” 就在此刻, 刚过拐角的那群人声音愈发得大了起来。 “你们刚刚有没有听到什么响?” “没有啊,你幻觉了吧。” “还别说,好像是有, 感觉像关门声?” “别吓人啊,这里走廊又没人, 哪儿来的关门声。” 随着路过, 门板外的声音由近至远。 渐渐地,甘鄞合陈既那群人的嬉笑玩闹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甘蜜屏住呼吸, 周遭围绕着的,全然是宋慕之身上好闻的气息。他个子颀长, 此刻微微弯腰配合着她, 身形铺天盖地笼罩住她。 两人在此刻默契地统一噤声。 因为被桎梏, 她的身子像是折了的藤蔓, 近乎半抵在他腰前的位置。 稍显安静的须臾,两人的呼吸相近可闻。 他温热的鼻息抵过来, 在沉寂中发芽生长, 焕发的苗一般挠得人发痒。 甘蜜的注意力被分散,声音又小又急,“慕之哥……我的头发……” “等等。”宋慕之清凌的嗓调削平了她对于黑暗下意识的惶然。 甘蜜听了下意识顿住,随后便感知到他往旁边微微倾斜, 像是在摸索些什么。 很快,不容她细想, 这样的凝思被径自打破。 随着“啪嗒”一声响,包厢内的灯被尽数打开。 下一秒, 绽放开来的光映在人的脸上。 甘蜜略偏着头,带着卷的发尾遮蔽了刺人照射,脸上的绒毛被稍显温和的亮映衬得柔软。 宋慕之敛眸睇她。 甘蜜的杏仁眸像是含了水,湿亮中带着点与人近乎肌肤相贴的赧然。 她眼睫颤得厉害,轻巧的鼻尖微动,呼出来的气被稍显滞闷的夏季煨热,透着股暖暖的甜。 他周遭全是小姑娘身上独有的味道,淡淡的奶香里裹挟着馥郁的柑橘味儿。 不算是在之前的车内,亦或者是在此刻封闭的包厢内,那样凝着的气息随着她的一举一动,渐渐地融开,像是糖霜泡在水里渐渐沉淀,不断地扩散开。 大抵是重见的光让人重拾勇气。 甘蜜迅速解头发的动作里带着异常明显的迫切。 “你确定你来解?”宋慕之望着小姑娘毫无章法的手法,语气细听,带着点无奈。 “……我确定!” 然而依旧是走了老路。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甘蜜成功地让束缚彼此的连接弄得更为凌乱。 像是打了死结那般,愈用力就愈发收紧。 一个猛虎打山后,甘蜜的小手随着脚下的不稳,晃荡之余紧紧攥住了宋慕之的腰。 震惊之余,甘蜜动作不听使唤,指尖往内勾,像是在确认是不是真的那般,在他的腰侧复又抓了抓。 嗯,是真的,触感清晰又明了。 宋慕之:“……” 甘蜜:“……” 呜呜呜她想即刻去世! “我来。” 宋慕之泛着微凉的指尖覆盖过来,一根一根地将她的手指拨开,而后抚上她紧紧缠绕成一圈的发。 相触不过一瞬,却像是下雨天触了电。 带着恍然而过的酥和麻。 他的动作不算快,期间还插话问,“有没有扯到?” 甘蜜眼眶里氤氲着弥漫上来的雾气,随即缓缓地摇了摇头,“……还好。” 时间一点一滴转过。 甘蜜像是被炙烤在盘中的鱼,在脱水前的最后一秒还要跳动。 她抬眸去望眼前的人。 宋慕之长睫微垂,一贯没太多表情的清冷面容上,此刻却沾染着认真。 她的发丝被他拨弄着,细小的微动被不断地放大,在脑海里重复上演。 甘蜜除了和自家哥哥,没和其他人贴这么近过。 唯有的几次,全部送给了宋慕之。 耳畔传来他微醇的嗓调,在宋慕之时不时的询问她有没有被扯到的间隙,甘蜜耳畔仿若被烫到。 随后慌不迭地低下头。 “好了。”宋慕之在解开最后一缕头发后,凝视着她,“下次走路看着点。” 随着话落,两人之间的距离被拉开。 就这么以面对面的姿态立着。 “哦……” 甘蜜表面应了,内心的弹幕却是在疯狂飚出。 可怕就可怕在宋慕之走路都不带响的,悄无声息。 所以她一个鱼打挺就热烈地撞了上去,半点缓冲都无。 甘蜜心下想着,没忍住将视线飘过去。 抬眼便望入宋慕之清晰的眉眼。 他像是还要再说些什么,甘蜜倏而想起刚才掐他腰的举措,面颊微热迸起,抢先开口,“既然都弄好了……谢谢,慕之哥我、我还有事,先走了哈。” 甘蜜难得在宋慕之面前磕磕绊绊,结巴地说完近乎道谢之类的词语,猛然转身开门,蹿兔似的一溜烟便跑没了。 包厢的门随着晃动,半掩着,缝隙间透过门外走廊。 宋慕之只来得及瞥见小姑娘的剪影,恍惚一过,身边便没了人。 --- 历经这么一遭,甘蜜颇有些浑浑噩噩的意味。 快且迅速地跑了段距离后,她直手直脚在地毯上僵硬地移动。 期间还心虚地频频回头看,生怕宋慕之从背后追了上来。 随着她乱跳心声频频而来的,是不断响起的手机提示音。 甘鄞合大概是看她很久没出现,直接拨了个电话过来。 “喂……”甘蜜走到小角落,低头轻声应。 “你上个洗手间掉进去了?” “………” “没出什么事吧?磨磨蹭蹭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见野男人去了。” 不知道哪句话触碰到了甘蜜,她嗓音拔高,“……你才去见野男人呢!” 甘鄞合有些莫名,他拿起手机看了眼屏幕,确实是甘蜜没错,这才重新靠近听筒,“好了,我就随口说说,你别在外面待太久了,注意点安全,要不要来这边玩玩?这次你过来好像都没人陪,今晚哥哥陪你?” 甘蜜的注意点顿在了他最后那句话上。 要说陪的话。 好像也真的有人陪。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还是全天份量的那种陪。 小姑娘随意地敷衍了几句甘鄞合,到底没随着他们转场。 此时此刻,她心思全无。 回到自己酒店房间后,甘蜜不像以往那样开投影泡澡顺带再叫酒店送餐服务。 像是雨打过后瞬间蔫了的茄子,什么事都带动不了她的情绪。 小姑娘一个猛子扎入绵软的被褥间,任由自己在上面弹着。 心脏间还维持着先前的感知。 思绪却顿顿扣着,宛若行动迟缓的拖拉机。 她任由胸臆冲刷着方才在黑暗里的画面,即便刻意控制着了,却仍旧没能抛出脑海。 宋慕之的腰十分窄劲,摸上去的触感和她那种细软不同,是带着刀剑出鞘般的利落。 腰肌紧绷起,她在慌乱中,好像有点揩油的意味。 他原本就是衣架子,可这般的显山不露水,还是尽数蕴藏在了衣服之下。 甘蜜在床褥之上翻转来翻转去。 像是打着滚的土拨鼠,怎么个安分法儿都无。 小姑娘径自嘟囔声,将被子拨开覆盖在自己脸上。 随后她又露出一双杏眸,眨巴眨巴眼。 仅仅是摸到而已,没能亲眼瞧见过呢,也不算什么吧…… 然而这样的念头骤然迸起。 甘蜜利落地甩头。 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这厢,宋慕之缓缓推开包厢。 甘鄞合恰好挂了甘蜜的电话,抬眸觑见他,便道,“哟呵,这可撞一块儿了啊,你也这么慢啊。” 陈既就在两人旁边,听及此将视线探过来,“怎么说,小豌豆不来了?” 甘鄞合放牌,“对啊,说是累了,这样也好,晚上的活动也不适合她。” “哟,什么晚上的活动,要不要直播给你妹看看。” “滚你的,打个牌被你说得不清不楚。” 甘鄞合话落,转而去问宋慕之,“来几局?” 宋慕之略微颔首,“先来着。” 话落便落了座。 甘鄞合将筹码推过去的时候,离宋慕之稍近。 鼻尖隐约嗅到点熟悉的味道。 他抬头望过去,对方神色一如既往。 也真是奇了怪了。 甘鄞合耸耸肩,撇开自己的联想。 --- 甘蜜理所当然地赖床了。 第二天的所有活动都被她以没睡好给推掉。 甘鄞合拗不过她,原本是带她出来玩,但见她略有些消极,也只当是小姑娘家在闹小脾性,到底任由着去了。 不被人叨扰,更遂了她的意。 甘蜜现在只想窝在酒店里,安静地当一只躺虫。 不过要说昨夜没睡好,也是有缘由的。 她昨天后半夜又做了个梦。 梦中的情形并不怎么正经。 宋慕之在温泉池边,窄劲的腰间只系了松松垮垮的浴巾。 除却那般的情景,甘蜜还化身为饿狼,小声嚎叫着便冲了上去。 随后展开的画面,皆是不可描述。 她的小爪子就像是之前在包厢里那样,依样画葫芦那般落在他腰间,逐一往下。 一分一寸都没放过。 骤然醒来的甘蜜在对自己唾弃的同时,在后来断断续续的补眠中,又将这个中断的梦连接了下去。 前后流畅不说,丝毫没有被打断的终止。 “………” 甘蜜就这么赖着,刻意没去回想那个依然清晰的梦。 等到了晚间,甘鄞合再三给她叫了酒店送餐服务后,到底是没忍住,利落地将小姑娘给揪了出来。 “中午就给你送饭,晚上又送,真不打算出来?统共没来玩几天,还是转转比较好,你就不闷得慌?” “不闷,我做的梦可有意思了好吧!”甘蜜话落,又觉得自己说漏了,连忙捂住嘴。 甘鄞合哪儿知道她做了什么梦,只觉得她有些怪异,以为是某些综合征。 “管你什么梦,我看你恹恹的,是快开学了不舒服?” 甘蜜以往临近开学前的日子都会小消极一段时间,可随后等到真的开学了,又能很快地转变思绪,呼朋唤友的,比谁都过得都快活。 这样活宝的模样见多了,甘鄞合更多时候会关心,但不会过分担忧。 因为小姑娘自己能调解好。 “这边的温泉是私人制的,你一个人去泡会儿,放松放松,到时候没人打扰你。” 甘蜜听了没太多的意动,只抬眼看他,“哥哥你呢,和你的辣妹一起?” “没有,我跟她一起做什么?”甘鄞合颇有点没好气,也没仔细看,随意地从旁边拿来一张卡,“这几天的账都划在宋慕之那儿了,你就帮着你哥我,多薅点资本家的羊毛。” 甘蜜瘪嘴,没接,呐呐道,“说得好像你不是似的。” 甘鄞合这会儿是真的被逗笑了,“好了,别这么丧了,你也有这么不开心的时候?” “谁不开心了!”甘蜜推搡了几下拗不过,小声哼了下,“我只是没睡好。” “知道,那更应该泡了,这是我的那间,你直接去就行。” “……好吧。” 接过卡后,甘蜜看了上面的内容,也没有回房,直接朝着温泉汤池的方向迈。 这家私人酒庄专门开发了温泉汤池,相对应的则是专门的私人服务,隐秘性极好。 可以现场换衣以及选择汤池所供的精油与味道。 事实上,有些套房里也自带的有温泉,但面积大小到底与集中开辟的略有不同。 温泉房那边的汤池刷卡可供,一人畅享一整层。 甘蜜抵达时,将卡递给专门的服侍生,被带往其中一层。 服侍生止步于前,利落地推开沉重的门,示意甘蜜迈入。 温泉房的单池内里供应俱全,之后如若有事,可以按铃吩咐人再过来。 甘蜜挑了件衣服换上,随后又在外多加了件睡袍,这才迎着扑面而来的水汽缓缓往里迈。 内里稍热微醺,略显蒸腾的热浪却让甘蜜全身心地放松。 像是浑身舒张着被打开,缓缓地摆着弄着。 小姑娘踏着木屐,倏然有些感慨这次宋艾千没能赶过来。 泡温泉什么的,当然是双人的才有意思啊。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通过稍长的走道,迈到石砌而来的池边。 温泉水清澈间透着温热,池边却泛着点些微的薄凉。 她刚褪掉木屐,准备将睡袍脱下的时候。 映入眼帘的池边左侧,缓缓映出一道身影来。 像是从雾中走来,那人的面容若隐若现,外面和她一样,套了件白色稍长的睡袍。 他正低着头擦拭,微垂的发落在额前,露出墨一般的眉。 下一秒,像是有所察觉。 他抬眼看了过来。 视线像是绳索一般,径自锁定住她。 “………” 比起宋慕之见到她时的神情。 甘蜜脑海里率先冒出的却是,她昨晚做的梦,好像成真了。 也是在温泉边。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Honey Pot(温泉。) 夜色已深, 温泉露天,自水面而来的雾气愈发袅袅。 甘蜜小手攥住胸前浴袍的系带,望着不远处的宋慕之, 随后又侧身转头,朝着她来时的路往里看。 也没其他人。 确实是私人制的单层。 那么问题就利落地抛回来了。 宋慕之在这儿的现身显然不太合理。 甘蜜想起甘鄞合给她的卡,白嫩的脚丫落在池边的石上, 蜷缩了两下,“慕之哥……你走错了吧?” 宋慕之方才看到她的时候还杵在原地, 这会儿抬腿迈了过来, 敛眸看她,“确定吗?这是我的房。” 他凑得近了些, “要说走错,也该是你走错。” 甘蜜被他刻意压低的嗓音闹了个大红脸, 还记得轻声辩驳回去, “我哥给我的卡, 这总该不会弄错吧。” “那就很好解释了。”宋慕之明晰指骨落在浴袍的系带处, “他应该没看清,把我这边的卡给了你。” 因为这几天的账单全划在他的名下, 所以各类卡都是酒庄的私人管家亲自送来。 看今天这种情况, 应该有备份卡,不然也不会有这样走错的局面。 “既然都来了,你也别走了,就在这里。”宋慕之动作间, 浴袍微微散动,“这边的汤池都给你。” 他话说得好好的, 可甘蜜这会儿的注意力全然放在他胸前。 她原本只是在不经意间晃到,放眼撂过去几眼, 目光躲闪。 耳根像是被温泉的热雾气蒸腾到,不争气地发软。 宋慕之肌理分明,清劲的胸膛线条十分漂亮。 “………” 这人浴袍怎么不好好穿啊! 而听了他这句,甘蜜觉得换房间也麻烦,默默应下后还是没脱浴袍,径自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宋慕之额前黑发微湿,应该是刚从池子中出来。 而论及她进来的时候,他又在那里擦拭,应该是泡完了? 心头存疑,甘蜜成功地问出了声,“……你这是打算要走了?” “没有。”宋慕之稍稍顿了下,利落地进了池中,继而转身看她,“要不要我扶你?” 甘蜜小幅度地摇头,随即褪掉睡袍,准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没入水面。 结果甫一下水,四周的气压将无尽的水挤过来,直接漫过她的肩头。 水面拍打而来的响声将她动作所带的力道尽数推回,甘蜜在闷呛的档口,想活动着将胸臆间的气舒张开来,然而脚下不知道触碰到了什么,略滑的劲儿迸起,连带着她整个人都往旁边栽。 甘蜜在水里有经验,刚想伸展个游泳相关自救的姿势,一旁却笼罩来一团阴影。 没等她浮起,先行一步的宋慕之顺延着水花摸索了过来,扶住她的腰,往自己的方向带。 甘蜜勉强站稳,双手撑在他胸膛前,紧紧地贴着。 而除却手心带来的温度,她全部的感知都放在了自己的腰侧。 小姑娘身上的裙子早就被温热的池水浸泡,下摆被水泛得翻起,紧哒哒地黏在身上。 而宋慕之上半身赤着,两人这般近乎相依相偎,交错的呼吸间带了点莫名的意味。 他的手还附在她腰侧,温热的触感因为有水的缓冲,没有那么明显。 可那源源不断传递而来的力道,却叫人不容忽视。 小姑娘呼吸不上来,嗓子眼漫出点低呼,“我没滑倒……” “我知道。”宋祁深顺势揽紧她,将她提溜着往旁边平稳地放下,“但是没有我扶,你就倒了。” 这里的温泉汤池都是纯天然打造的,靠近中心的壁底倒还算平滑。 可侧边虽说被打磨光滑伤不到人,但连绵而起的基地却是起起伏伏。 稍有不慎就容易浸入水中。 对于平时来这边游玩的人来说,只是凭白增添乐趣。 甘蜜知道这些,可宋慕之明显不这么想,“你还是注意点。” 被放在一旁的时候,小姑娘腰间透着隐隐的灼烧,倒还记得觑他一眼。 宋慕之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闭目假寐。 冷白的肤被池中的泉水打磨,头发尽数撩上去,优越的眉骨被衬得芳华绝代。 他这样略显平静的模样让甘蜜的思绪转回之前。 她的双手就那么……就那么撑在了他胸膛之上! 手心仿佛还存留有先前的亲触,像是沾染了火的枯草,一触即发间迟迟没有降温的趋势。 而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相比较昨天。 宋慕之的肌-肉仿佛更为绷紧。 甘蜜收回视线,小手扒拉着壁沿,只敢在附近打转。 --- 这样一场温泉泡下来,方才冗杂的思绪确实被冲散不少。 甘蜜莫名泛了点慵懒。 换好衣服后,她宛若游魂般踏上酒庄的毛毯。 却见门外杵着道修长的身影。 宋慕之在等她,“外面有点黑,这里回你房间比较远,我送你。” 甘蜜想了想之前那么黑的长廊,这会儿没敢反驳回去,乖乖地点头。 等到了房门前,她和宋慕之道别,也不知道鼻子是不是被痒的。 她迷蒙着眼儿,带了个轻声响的喷嚏。 “晚安啊慕之哥。”话落,甘蜜自顾自小声疑惑,“我怎么感觉越泡越软了……” “嗯,你早点睡。” 宋慕之应下后,目送着她进房。 随着关门的声响传来,他立在原地许久,视线落在那样的门板上,终究是慢慢踱回了房。 今晚陈既甘鄞合那边有不少局,宋慕之却无心于此。 他从吧台那边拿了杯酒过来,坐在沙发上浏览徐助理发来的邮件。 直到时钟缓缓拨动。 宋慕之在恢复现实世界的清明后,抬手揉了揉额。 倏然想起小姑娘方才的模样。 她穿了件嫩黄的吊带裙,被他揽紧后,胸前雪峦抵过来,无知无觉中又令人心神聚集的各种惊呼中,浑身都透着甜美饱满的气息。 腰肢是细又滑的柔软,缓缓摆着。 哪怕在水中,也依然如打发好的绵密奶泡。 她一直在绽放。 在他看得见的时候,也在他看不见的时候。 或许是这样的夜晚太过于惑人。 宋慕之难能放任自己。 不知道想到什么。 他抬手划开屏幕。 --- 甘蜜愈发怀疑自己有点着凉。 自从刚才一路回来的时候连打了两个喷嚏后。 她回到套房以后就一发不可收。 从衣柜里拎出额外多的睡袍,她连忙将自己裹紧。 她早在温泉池那边就顺带着洗好了澡。 此时此刻也不用再花费时间,左右有些许无聊。 她点开自己的微博。 昨天将这些发出去后,甘蜜没来得及看评论。 今天再瞧,发现反响竟是意外得好。 因为被首页互相关注的另外一位画手边高呼着这也太可爱了边进行了转发,这幅图有了连环锁般的效应,评论点赞都呈火箭式飙升。 「我的小蜂蜜酒,你真的出现啦!」 「太太考虑连载画册不,你的画风真的别具一格啊,好想看!」 「顶顶楼上的,怎么会画得这么可爱,我愿意为爱花钱!」 「首页转发过来的,真的挖到宝了,就是更新频率太低了。」 其他的评论也都差不多,一流水的好评和嚎叫似的疯狂。 甘蜜自己也爱看些明星并发表些尖叫鸡的言论,所以眼下她看得津津有味。 直到她看到一条评论——「哈哈哈猪头是太太本人吗,在吃牛肉面欸。」 甘蜜利落地敲回去——「怎么可能是我!另!有!其!人!」 而因为她这句的回复和上线,一些粉丝慕名而来,纷纷求回复。 甘蜜回了几个粉丝后,觉得浑身发冷,又单独再评论了条。 「@Melomel:抱歉不能都回复啦,我老打喷嚏,身体有些不舒服,先下了哦,不过看大家这么热情,我之后尽量多放点画稿上来!」 甘蜜在围绕着的鲜花慰问中,将手机撇到一边。 翻下床来,准备去酒店房间找点感冒药喝,但不知道是不是套房过于偌大,怎么找都没找到相关的储备。 思索了几秒,她拨打酒店私人管家的电话,想让对方送点儿药过来 下一刻,她房门铃骤响。 脚下动作停滞,甘蜜连忙跑到玄关处,将门露出一条缝隙。 见到去而复返的宋慕之,她的杏仁眸都透着惊讶。 “……慕之哥?” 被点到的那人身长玉立,面容在走廊里被模糊了些许,声线稍低,“感冒了不舒服?” “你怎么不知道我不舒服?” 宋慕之沉默了瞬,随后示意她将房门打开,“之前你回房的时候就在打喷嚏,现在也能听出来点。” “这样啊……” 甘蜜也没有多想,将人迎了进来。 宋慕之从酒店管家那里要来了药箱。 在套房隔间的客厅里就坐后,一一地展开,仔细地挑拣。 “我要点感冒灵就行了,不用吃其他的吧?” 像是了然,宋慕之头也没抬,“怕苦也得把药吃了。” “………” 什么是一招毙命? 现在就是! 想到那种药丸的苦滋味,小姑娘莫名皱起了眉。 甘蜜口味非常挑,喝药在她看来是件非常痛苦的事。 小时候有一回怕狠了,喝一口中药得缓好久,闹得甘家的家庭医生都束手无策,完全拿她没法儿,觉得好笑。 眼下不吃也得吃。 甘蜜实在是后悔在宋慕之面前打得那两个喷嚏了。 “这个药剂得配着水喝,两颗大的一粒小的。” “那也太多了吧……” “不喝的话,明天你想发烧?”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甘蜜莫名发憷间,犹豫几秒后,在可能生病和预防发烧间做出了最终的抉择。 像是下了狠心,小姑娘用手掌笼住,一把灌入嘴里。 咕咚咕咚几口喝完后,还没放下杯子,依稀觉得旁侧有道视线如影随形,令她忽视都难。 甘蜜抬眼,就这么撞入宋慕之探过来的视线。 不加以任何掩饰,单纯被这夜色浸染得十分乌漆。 和昨晚在门板后,那样逼仄环境下,带给她的感觉相同。 他像是一片深沉的海,尽头的旋涡将她拥抱在其中。 不知为何,她倏而想起小时候和他一起在大院的画面,时光辗转,距离他出国,其实不过才晃晃几年。 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这样风骨自成的人,内里其实蕴藏着无尽的疏离。 可从以前到现在,他在她面前几乎没发过脾气。 哪怕因为他的出国,她对他的感知生分不少。 他也好像什么也没发生那般,只是将之前断掉的几年继续捡起,再缓缓连接起来。 这样灯光的挥洒中,小姑娘垂下长睫,却被宋慕之伸手而来的动作打断。 他长臂稍伸,如玉指尖轻点在她的睫毛上,轻轻地拨了拨。 “怎么还和以前一样,照顾不好自己。”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Honey Pot(“别闹。”...) 夏末的傍晚蝉鸣削弱, 夜色冗长。 不知道是不是室内冷气打得足,甘蜜的眼睫颤得厉害。 宋慕之的动作很轻,转瞬即逝, 却让夜间的火种在上方顷刻点燃。 套房自带的客厅静得呼吸可闻。 她秀巧的指尖绞来绞去,不断地变换着角度。 末了甘蜜才小声回应,“我怎么照顾不好自己了, 我一个人不也好好的……” 宋慕之听了没出声,就这么凝视着她。 往来无垠的寂寥中, 小姑娘微垂着脑袋, 后颈拉开漂亮的弧度,嫩如白雪。 他敛眸, 将药盒往她那边推了推,“明天起来的时候要是还不舒服, 就再吃。” 末了宋慕之的手探过来, 在她饱满欲滴的面颊前停了片刻, 最终还在上面缓缓地捏了捏。 复又用重重的力气往外扯了扯。 “好了, 这么晚了你也吃了药,去睡。” --- 翌日, 甘蜜睡了个好觉, 醒来的时候发现嗓子眼儿的微酸消失得彻彻底底,喷嚏也不打了。 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后,小姑娘睡眼惺忪之余,复又愣愣地揉了揉自己的脸颊肉肉。 宋慕之残留在上方的触感恍若刚刚。 “………” 她的脸难道是气球吗! 就有那么好捏! 力道还那么重! 昨晚上是没来得及反应, 后面药效来了她昏昏欲睡也想不了那么多。 可现在精神气十足了,甘蜜气鼓鼓地想了会儿, 觉得自己有些吃亏。 乍一想起昨晚吃的那么多药粒,两厢影响之下, 这股气连绵到了中午和甘鄞合他们吃饭。 瞧见她这般模样,甘鄞合诧异得不行,“你这是怎么了,泡个温泉把脾气给泡发了?” 甘蜜用筷子捣菜,“你还说呢,就是因为这个温泉,我还差点感冒了。” “感冒?”甘鄞合抓住了关键词,“要不要给你叫医生过来看看?” 甘蜜听了利落地摆头,“才不要,我已经吃过药了。” “稀奇啊,你不是最怕苦吗,这会儿还主动吃药了?”甘鄞合复又细细地察看了一番小姑娘的脸,确认她没事这才稍稍放缓了态度。 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甘蜜下意识就朝着宋慕之那个方向觑了眼。 他视线闲散地撂过来,倒是一派云淡风轻。 甘鄞合就坐在甘蜜身边,转身连连问她,“真吃过药了,也好了,你确定?” 要是因为出来玩这件事而让自家妹妹闹了风寒,不说他自己要追责,就说回家以后对着父母和几个哥哥交待,都是件异常艰难的事情。 在甘家,他因为甘蜜而被训都是见怪不怪的了。 “当然啊,早好啦。”甘蜜懒得说太多,径自晃晃筷子,“反正我下午要跟你们一起去滑雪!谁都别拦我。” 甘鄞合他们几乎将酒庄这边玩转了个遍,滑雪后就要打道回府开车返向鄞城了。 最后的项目又是甘蜜擅长和喜欢的,她可不想错过。 甘鄞合没应,“你泡个温泉都能感冒,等会儿滑雪不说着凉,要是因为不舒服崴到雪里怎么办,你诚心不让我好过是吧?” 甘蜜原本就攒了点郁气,眼下听他这么说,嗓音脆生生扬起,“感冒早好了,哪儿会不舒服,反正我完全可以,你们那么一群人都在,我要是真出什么事了,酒庄里不是有急救医生吗!” 她不服之余,有点后悔刚刚说自己感冒了。 甘鄞合真以为她是玻璃做的啊。 一旁一直在听的陈既没忍住笑出了声,“算了,她也是成年人了,小豌豆把后路都给铺好了,就让她去呗。” “你懂个屁?她就不让人省心,就说前几年,有一回暑假还是寒假吧,反正是不知道怎么了在家里闷闷不乐地待了一星期,之后好了就说要去澳洲滑雪,结果你猜咋么着,嗬,就差没摔骨折。” 陈既吊儿郎当地反驳回去,“你别跟我在这儿冲,你磨再多嘴皮子,人又不听你的。” 甘蜜也是没想到甘鄞合这么利落地来揭她的短,动作稍顿,下意识捏捏自己的小鼻子,“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多久?也就四五年前,你倒是不记事,这么容易能忘记,敢情摔的不是你?” 真不该说他这个妹妹是傻呢,还是纯乐天。 思及此,甘鄞合懒得和她掰扯,“你要是实在想滑雪也行,我可以带你去,你自己注意着点,然后呢再保证一下,如果你这次万一又不小心摔了,回头到了家可别把锅甩我身上。” 话落,他作势要来捏甘蜜,被小姑娘灵巧地躲开。 兄妹俩在旁边你来我往的间隙,宋慕之却是站在一旁不语。 他双手抱肩,半倚靠在背后的雕花屏风处。 低头敛眸,不知道在沉思什么。 --- 私人酒庄的滑雪场十分宽阔。 因为承包了后方绵延的山林,四周杉树密集,铺好的雪场坐落于其中,宛若被怀抱着拥住。 他们原本选择来这边的日期恰逢工作日,人数稀少,体验感极好。 来往间,只有两三团聚拢在一起的,酒庄招待的其他客人。 笼统地来说,这边近乎被甘鄞合陈既一行人蹿行。 甘蜜一开始就没想和甘鄞合一起,大致报备了就往滑雪场侧边的短距离滑道走。 这边的滑道分为长短坡,长坡路线长,绵延的弧度也比较适合大众娱乐。 短坡则相反,因为被倾起,距离短,角度拉大,由上而下进行俯冲的时候,格外刺激。 甘蜜比较热衷于这个,也因为这边没什么人,径自拖着雪橇往那边迈。 事实证明,短坡确实能极大幅度地挑动起血脉里的热忱。 甘蜜隐在护目镜下的小脸儿因为兴然变得红扑扑的。 玩了不下十几趟,就在她决定换个花样准备挑战直面的时候,倏而在短坡下面发现一道格外熟悉的身影。 宋慕之穿着纯黑的冲锋衣,身形被衬得清瘦高挑。 其实他平日里不穿正装的时候,原本清冷的气度被随意而来的蓬然镀了个遍,青春得像是刚入学大一的大学生。 而等她真的辨认出来,脚下的滑雪板却来不及了。 快速而来的下坠感促使着,将她和宋慕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近。 耳边是呼呼的雪花飞扬,坡底不远的地方,他独独杵立着。 丝毫没有打算要走的意思。 甘蜜此刻的思绪莫名纷乱,但这样也没能阻挠她在鬼使神差间倏然冒出来个点子。 眼前能觑见的宋慕之近在咫尺,而因为正面迎向他,嗓子眼仿佛还逸出昨晚那些药粒的胀感。 随着咻咻的声响,小姑娘在利落地玩了把漂亮的漂移后,将自己定住。 随后她心里一横,身子往旁边崴,顺势躺在雪地里。 两手翻过来,在绵软的雪上滚了又滚。 双眼一闭打算装死。 果不其然,在她不再动弹的下一秒。 那道身影停滞一瞬,随即快速地朝这边迈。 甘蜜虽然闭着眼,但却能感知到周遭的动静。 随着踩在雪上而来的窸窣声,还有他将雪橇扔掷在一旁的重音。 待到越发捱得近了,甘蜜能感受到他身上那股好闻的气息。 以及……稍显紊乱的鼻息。 “甘蜜?” 没应答。 “甘蜜?” 还是没应答。 甘蜜被他攥得胳膊生疼,摇来晃去间自觉恶作剧差不多了,趁着他还要再进一步动作的须臾,倏地睁开圆溜溜的眼。 “当当!我没死!”小姑娘自带音效,护目镜下的杏仁眸弯成月牙似的弧度,“是不是很意外,被我吓到了?” 治人讲究反治。 这样也算是在宋慕之面前掰回一局,以此血洗之前的一切! 可随着她的话落,宋慕之非但没有任何松开的趋势,就这么由上至下地睇她。 与预想中的反应截然不同的是,那里没有了然。 只有沉甸如水的目光。 甘蜜望着这样的他,原先的笑意渐渐地凝固住。 这怎么、怎么跟预想中的不太一样啊…… 宋慕之近乎半压在她身前,匍匐着贴近。 先前要做人工呼吸的步骤被打断,停在半空之中。 “甘蜜,别闹。”他说着,隐在护目镜后的双眸凝聚成云雾,沉得能滴下来水来那般,仿若带了无尽的克制,“下次不要再这么吓我。” --- 私人酒庄一行很快结束。 甘蜜这次回家颇有点心不在焉的意味,就连在吃饭的时候都在唉声叹气。 这样的举措惹得在沙发后看报纸的甘鄞起皱起眉头,询问甘鄞合的语气里带着点严肃,“你带她出去玩该不会只是个幌子,只顾着自己玩?” 甘鄞合向来憷自家大哥,在茶几上的果盘里预备捞香蕉吃,听及此冷笑一声,“她又是泡温泉又是滑雪的,这叫幌子?” “说话就说话,冷笑什么?”刚好甘鄞承吃好饭也来到沙发旁,面上笑吟吟,却是将果盘往更远的地方推了推。 落了空什么水果也没捞着的甘鄞合:“………” 至于吗?! 甘蜜这回确实比较反常,她没加入到几个哥哥的话题中去。 反倒像是游魂那般,缓缓地往楼梯上踏。 “她八成就是因为要开学了才会这样,之前提过的,也不用太担心了。”甘鄞合瞅了眼小姑娘的背影,略作解释。 甘父就在这时候走了过来,听了后利落地敲了下甘鄞合,“如果真是因为这个,你这个做哥哥的不该更关心?当初就该让老二带你妹妹出去,这样,等她这学年结束了,我给她配辆好点的车,费用就从你的工资里扣。” 噩耗来得太快,甘鄞合处于震惊之中,“为什么是我?” 谁不知晓他这个甘氏副总经理只是挂牌。 以往的花销都是划在公司里,而他赚钱的由头则是手持的股份和各类投资的分红。 真正论及所谓的副总工资,那可是一板一眼,一分不多也一分不少。 甘鄞起睨了眼自家弟弟,“既然爸这么说,那我完全没意见。” “………” 甘鄞合颇有些无语。 也不知道这么一辆车得扣他多久的工资。 左右他也不指望着工资养活,想想又作罢。 不提这几个哥哥在暗暗揣测甘蜜的心情以此想让小姑娘开心点,从某种事实上来说,甘鄞合的猜测确实没错。 甘蜜再过几天就要正式开学了。 临行前,她返回章年书社,准备收拾自己在这边卧房的画具和画稿,以免遗漏。 李疏桐近来没时间过来,前几天的时候就已经率先和陆章年报备过,先返回学校读书了。 社内的人原本不多,暑假过后又带走一批人,因此每年这个时候的社内都显得格外空阔。 但也有例外的时候。 随着章年书社往外展开的合作项目渐渐开发,社内人员的流动还是能够带起一阵热闹。 鄞城主流媒体也紧跟时事,先后报道介绍来社内走动的合作方。 待到迎来秋天,这些项目将逐一出现在报刊上。 甘蜜这趟回来,也是打算在收拾完以后和陆章年好好说会儿体己话。 他年岁已高,身边的人来来去去,难免觉得空落落。 不过待到甘蜜转完画室,预备去自己画室的时候,才得知最近一直在陪陆老的是林亦舒。 章年书社因为林亦舒的归来小住,在前阵子还举行了一场小型的欢迎会。 那时候甘蜜还在私人酒庄泡着,没有闲暇的功夫顾及这边。 心下这样念着,甘蜜在长廊的转角和林亦舒不期而遇。 对方见到她也很是诧异,随即他面上温和的笑意缓缓绽放开,“我刚想说你假期结束前什么时候能回来一趟,结果就遇见了。” “……我前阵子出去玩了。” 林亦舒点点头,表示理解,“我知道,看到你发朋友圈了。” “也正好是撞上了。”甘蜜挠挠头,对于他之前没能当面欢迎他感到点小抱歉,毕竟林亦舒曾经也算是社内拔得头筹的优秀社员,“之前的欢迎会我没能来。” “这有什么,说是欢迎会,其实就是喝茶作画,没有那么正式,你不用放在心上。”林亦舒说到此,顿了顿又说,“我们好歹也是师兄师妹,你可别跟我生分了。” “哪儿会。”甘蜜立在拐角处,就这么看向他,“师兄,你说的是小住,其实在这边也住了好多天了吧。” “嗯,在你开学后两天的日子吧,我就差不多要走了。” 甘蜜鼻尖被风拂得略痒,她努了努,嗓调带着点讶然,“你知道我什么时候开学?” 林亦舒笑着应,“师傅跟我提过。” 他话落见甘蜜有要走的趋势,连忙拉人,“先等等,说到这,你开学以后是不是得开始准备实习的事了?” “对,目前的大头还是论文,实习的话……差不多开学后吧。” 因为开学就要大四了,她着实忙碌地很,到时候论文的提要和实习并行,估计得累得够呛。 甘蜜用手挡了挡长廊外泄下来的光,“你问这个是……?” “嗯,我就是想说这个,之后你要是有实习的具体打算,可以考虑一下我的画社。”林亦舒缓缓提议,“我这边之前就有学生来实习。” 章年书社有硬性规定,向来都不是大学生进行实习的可去处,也没有相应的位置可以提供。 相比较来说,林亦舒的画社前几年建立而成,现如今发展蓬勃,商业意味的浓度更高。 甘蜜听他这么说,脑海里倏而一转。 好像也不是不行。 面对主动抛来的橄榄枝,可谓是正中心怀。 “好!”小姑娘爽快地应下,“我先考虑着,到时候有意向了和你说哈。” “行,那我就等着你的同意。” 两人立在拐角处交谈,面朝长廊以外。 四面环水的池子间,荷花莲叶亭亭而立。 而随着这般视野开阔而来,两人准备互相道别的档口,长廊拐角往甘蜜通往方向的那条道上,立着个人。 甘蜜和林亦舒都察觉到了注视,视线转过去,落在那人身上。 “………” 也不知道宋慕之在这边站了多久。 宋慕之顺着两人都愣怔的间隙,朝着甘蜜开口,“陆老找你。” “啊……找我?”愣怔之余,甘蜜也顾不得去自己的画室了,连忙朝着林亦舒摇摇手说了再见,朝着宋慕之的方向奔去。 亦步亦趋跟着眼前的人,甘蜜没有落后太多。 宋慕之腿长,大跨步的时候,相比往常要走得更快。 甘蜜三绕五绕,随着他的身影而落。 期间还小跑了下,颇有点像来不及赶潮的小鸭子。 可待到真的走到陆老的书房,却迟迟不见陆章年的踪影。 心下这样疑惑着,甘蜜的视线往四周逡巡。 可还没等开口,就见宋慕之在黑沉木的桌前定住,缓缓转过来,“刚刚那人找你聊什么?” “就……画社的事啊。” 先前滑雪场的画面骤然在脑海中闪现,小姑娘下意识间,不免应得快。 连她自己都觉得莫名,而又没由来。 “画社的事需要聊这么久?” “因为涉及到我实习,我实习又不可能在章年书社,师兄就是好意……”甘蜜抬眸看了宋慕之一眼,这才接连着说了下去,“好意邀请我。” 见他面色稍缓,甘蜜倏然想起之前宋慕之说的话。 这下该她问他了。 “那你说的陆老找我,他人呢?”她好像也没看见陆爷爷的人。 “刚才是陆老找你。”宋慕之嗓音稍沉,不等甘蜜回答,他的视线远远撂过来,“现在是我。” “………” 他来找她能有什么事! 难不成就因为她之前吓了他……还是说是因为其他…… 甘蜜怎么想都摸不着头脑,倏然间又乍想起之前的画面。 因为先前在滑雪场里两人近乎叠在一起,小姑娘此时此刻的余光不免跟随着宋慕之。 他清劲的脊背挺直,往里间走去。 过了几秒,手里拎着点什么东西,复又朝着这边迈了过来。 “拿去。” “啊?” “你之前落在我车上的画册。” 原来是画册。 甘蜜接了过来,却在接的瞬间察觉到点不对劲。 相比较她遗留的那薄薄一本的画册,手里攥着的袋子好像要重不少,拎起来略显沉甸。 里面难道还放的有其他的东西,不然怎么这么重? 顾不得其他,小姑娘挪到桌边,将袋子里的东西轻轻抖落出来。 她想确认自己的画册是不是完好无损。 而随着轻微划拉开的几声。 甘蜜的视线落在桌上。 除了她自己落下的那本,剩余摆开的还有另外四本相同系列的画册。 熟悉的古风水墨,封面各不同但却奇异得融合在一起。 象征着各个时节的传统画面跃然于上。 甘蜜的心没由来得一颤。 这是,[林氏集锦]的前四册。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Honey Pot(撞破。) 望着眼前的林氏集锦, 甘蜜胸臆间的情愫像是蚕茧,被层层的丝绵裹住。 又随着波涛上的桅杆,如潮水般渐渐涌过, 一浪接着一浪打在甲板上。 反复曝晒。 林氏集锦有多难得,只有内行人才清楚。 先前甘鄞转跑遍了江南也只寻到第一册,其他几册下落不明, 就连陆老之前吩咐下去说要找,也迟迟没有消息。 界内的人曾在网上泄了点消息, 说是大概率已经被人收藏于家中。 要想集齐这价格不菲的原迹, 恐怕得费好一番功夫。 可宋慕之就是寻到了。 他不仅找到,在第一册之外, 还额外集了另外四册。 “天哪天哪……”甘蜜那双杏仁眸蹭地放亮,“慕之哥你从哪儿找到的?是真迹吗?!” 宋慕之淡淡扬眉, “你觉得我会找假的?” 也是。 他这种人也不屑于找假的来冒充。 可疑惑又迸起—— “那你怎么知道我需要这个!” 宋慕之见小姑娘就差没上蹿下跳, 目光都要黏在画册上, 也就简单地解释了下, “之前听你跟陆老谈过,就让人去帮忙问了。” 顿了顿, 他平声补充, “加上你原来的那册,只有五册,最后那册还在找。” 林氏集锦统共六册。 “没事没事,最后那册不急, 我可以先把前面的给看了。”甘蜜说着只觉得手里拿着的不是画册,而是价值连城的珍宝。 宋慕之像是集邮般找到了另外五册, 还这么大方地供了出来。 偏偏他冷静阐述之时的语调与平日无异,仿佛这是件, 再简单不过的事。 有点可恶,但又不那么可恶。 小姑娘暗戳戳地想着。 然而不说其他,此时此刻的她激-情澎湃到差点就要像是和自家哥哥撒娇那样蹦他那边去了。 略略压抑住心绪,甘蜜将画册小心翼翼地放好,“你这个是不是挺麻烦的?” 话落,她又想起之前宋慕之说的让她再等几天。 原来这么些天就找到了。 还挺快。 “还好,你喜欢就行。” 在宋慕之迈出陆老书房的时候,甘蜜细细摩挲过每一篇画册。 触感颇好,摸上去很有质感。 最难的是,保存完好。 小姑娘又感激涕零了会儿,倏然觉得自己已经看到论文被评为A++的未来了。 继而在这样长久的反反复复的打量中,甘蜜蓦地想起来宋慕之喊她过来的初衷。 这个点,陆老仍然不见踪影。 “………” 所以之前说找她,到底是有没有事啊? --- 从章年书社收拾好回到家后,甘蜜发丝儿都透着愉悦。 虽说下半年的论文只是开题答辩。 但这五册画本相当于是久旱之时的甘霖,浇灌得她半点也不需要为素材发愁。 毕竟,林氏集锦这套画册的原迹,可供探讨的地方足够支撑她论文相当一大部分的内容了。 心宽了之后,先前因为滑雪场而稍显的心不在焉也尽数褪去。 念及之前宋艾千因为工作的原因没能来成私人酒庄,甘蜜趁着还有时间,连忙将上次的约定赋予实现。 宋艾千说要请她吃饭逛街。 和家里人打了声招呼,她直奔鄞城的市中心,丽舍大街。 两人约定好的地儿是另一家粤菜馆,也是历经鼎记之后,新开在鄞城且评价也还算不错的店。 不需要提前预定,但每天只招待八桌,人满即止。 距离上一次见面也有些时间了,宋艾千缓缓出现的时候,面上噙着点笑,整个人精神焕发。 见到甘蜜她热情地抱了下,随后拉开旁边的椅子,“这家点对外搜不到,我刚差点没停错车,你还挺会吃啊。” 甘蜜还在苦心钻研菜单,想也没想便应道,“为什么会搜不到,你哥发我的啊。” “啊?”宋艾千落座的动作当即顿住,“我哥真给你发了啊,我以为就是说说而已。” 这是……还当真了? 以宋慕之那个性子,宋艾千事后就完全没把他拉进过自己的预想里。 “什么意思?”甘蜜懵懵抬眸。 宋艾千也凑过来看菜单,“没什么意思,只能说他实在是会吃。” 两人满满当当地点了一整桌,快吃完的时候宋艾千提议,“之后逛街,去我妈的香水店里逛逛?” 宋艾千,也就是宋慕之的母亲,是世界首席调香师。 之前自创牌名为Paper Crane,而历经年月的打磨,千纸鹤这个自创的香水实验室早先便已跨过岛屿,名扬海外。 作为国内外顶奢的香水品牌,店铺早已遍布全国。 鄞城丽舍大街的这一家,是当初创立的首家店铺,意义非凡。 甘蜜对宋母颇有几分印象,不过因为住得稍远,平时往来也不算太多,记忆还停留在之前。 只记得是个颇为娇美的女人,完全看不出年龄。 性格温然。 所以也不难想象宋慕之的长相为何那般优越。 集结了宋父宋母的优点和长处。 思及此,甘蜜问她,“你要去见伯母?” 宋艾千利落地摆摆头,“算是吧,我想顺手捞几瓶香水走。” 甘蜜明眸乌黑,“还以为你是想伯母,原来是想吃白食!” 宋艾千声线幽幽,“甘小蜜,需不需要我提醒你,你今天这顿还是我请的。” 饭后,两人随意地逛着,宋艾千买了个包,问甘蜜要不要,被她摆手拒绝,“之后再,我马上开学,一想到要和你分离,包都治不好我的思念。” 宋艾千难得无语,她凝噎了会儿,复又攥着甘蜜的胳膊,直奔Paper Crane的旗舰店。 不过也是不巧,宋母今天没来坐镇。 柜台里的店员倒是对宋艾千眼熟,热情地迎上来,复又被她摆手使唤走了。 “你看看这些,有没有喜欢的,有的话直接打包带走。” “这么好的?” “对啊,反正花不花钱躺着稳赚的都是我妈,来嘛来嘛。” 热情难却,两个小姑娘一并窝在柜台上,倒还认认真真地挑选起来。 甘蜜平日里喜欢在泡澡的时候渲染点气氛。 因此她很快将目光转到店里精油香薰的专柜。 宋艾千跟在她后面,刚想说什么,倏而听到店外传来几声巨响。 丽舍大街的店铺挑高两层,嵌着金箔的玻璃往外看去,树色深深的樟树外,柏油马路上停了辆跑车。 嗡嗡作响,引擎发出朝天嘶吼般的动静。 下一刻,跑车上蹿下来一道身影。 径自朝着店铺这边走来。 宋艾千见到来人,不免诧异,“小舅舅?” 千随点头应着,笑了下,随即朝着宋艾千旁边望去,视线稍稍顿了顿。 随后一动不动,盯梢那般,半点都没移动开。 宋艾千立马反应过来,“这是甘蜜……你别这样盯着人看。” “没有盯着人看。”千随甩了甩手里的车钥匙,摸了摸下巴,“只是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觉得有些眼熟。” 宋艾千切了声,“甘甘小时候来过我家的,没准哪次你刚好碰上了,肯定眼熟啊。” 千随这回没应,他能确保自己从未见过甘蜜。 但好像在哪儿见过照片。 突如其来的照面打得他措手不及。 千随沉思着,拼命在脑海里搜寻相关的记忆。 很快,这副沉思被打破。 甘蜜不知道怎么喊千随,眼下跟着宋艾千一齐叫,“小舅舅。” 千随笑着,“你跟我之间又没辈分,喊什么小舅舅,叫声哥。” 宋艾千护犊心切,连忙推开人,“小舅,你越来越无耻了,人家甘蜜有亲哥哥的好吧。” “这样的吗。”千随原本也就逗逗,见宋艾千这样,没再就此话题继续延伸,只是问道,“我姐今天不在?” 宋艾千摇摇头,“你来这儿干嘛。” “有些事,顺便过来看看,这不碰巧遇见你了吗。” 千随是宋母的亲弟弟,但却和宋慕之宋艾千差不多大。 他自小便是个小魔王,长大了后性子愈发恣意。 这次来也是从海外的千陆集团调回,辅佐宋氏。 早先宋氏和千陆集团便合为一体,密不可分,前阵子宋慕之临回国前在海外分部上任了一段时间,眼下两厢并行,未来的势头一片大好。 既然是来找宋母又找不到人,宋艾千干脆发出邀请,“既然你来都来了,之后要和我们一起吃个晚饭吗?” “不了,我晚上约了慕之。” 说到此,千随不知道因着自己提到了哪个词,像是恍然那般,转而复又看了甘蜜一眼。 随后咧开嘴角,轻轻地摇了摇头。 --- 晚上返回大院的时候,甘蜜还坚持去照车载的镜子。 “我难道长得很搞笑吗?!” 为什么千随一看到她就各种摇头晃脑,各种笑啊! 小姑娘越想越来气,两条秀眉拧成相应的弧度。 就差没来个风火轮挂在脚下了。 宋艾千还在开车,被甘蜜弄得乐不可支,“你别这样……我开车呢。” 话落她又噗嗤笑了声,“太好笑了哈哈哈哈。” 甘蜜愈发怨念,像是冒了芽儿的枝桠,频频地往外散发着气。 “好了啊,他说看你眼熟呢,肯定是觉得你长得像什么才觉得好笑。”宋艾千觑见京巷的街口,缓缓放慢车速,“在我看来,你长得就像那电视上的雪娃娃,白白嫩嫩的。” 甘蜜轻哼一声,心情算是好点。 可还没等她再说什么,宋艾千复又补充,“瞧着多喜庆啊。” “………” “………!” “千千,你现在完全变坏了!” 眼见着甘蜜从副驾驶那边扑了过来要来拧她的脖子,宋艾千连连躲避,“哪儿有,我一直都这样。” 两个小姑娘闹了会儿。 甘蜜坐回副驾驶座整理衣衫,末了不知道想到什么,将宋艾千这辆跑车用视线逡巡一番。 “你这车不错啊,我俩刚那样闹了,都还很稳。” 宋艾千解开安全带,“你怎么突然关心起车来了?” “之后我也得买辆代步啊,先看着嘛。” 宋艾千开的是超跑,车型小,刚好能停在大院里。 两人相继下了车后,宋艾千直说甘蜜问对人了,拉着她在车的周遭转。 夏季渐渐消退,大院里的樱桃树沉寂在夜色中。 清凉的风刮过,吹得人无比舒适,两人下了车也没急着回家,干脆停驻在车前。 两人还在讨论,宋艾千抬头,视线落在两幢洋楼之间。 她拨弄了下甘蜜,“我之前怎么没发现呢,你阳台再往下一点的距离,竟然就是我哥的房间?” “你又不怎么来,能发现才怪了。”加上有树枝遮蔽,紧紧捱着的两幢楼不细看完全觑不见内里的玄虚。 “可这也太近了吧,你哪天万一失足,掉到我哥房间的阳台上,那该怎么办?” “………” 不怎么办。 怎么不说是宋慕之半夜会跨上她的阳台呢! 宋艾千耸肩,摁住甘蜜的肩膀,想要继续刚才讨论车的话题。 倏地,她目光撂过大院门外停的那辆宋慕之不怎么常开的车,示意甘蜜看过去,“说到车,你看我哥的,他简直绝了,就拿车来说,这人表面上不显,实际呢,车多得要命,几个月就能换辆新的,关键是款式看起来都差不多。” “不是挑车吗,怎么提到他了……” “我最近不是在研究性格论嘛,其实从选车方面也能觑见一个人的品性。” 甘蜜来了兴趣,挑眉,“为什么这么说?你有经验啊?” “没有啊,但是没见过猪跑总吃过猪肉吧,身边不就有例子吗。”宋艾千径自凝思半晌,“我觉得我哥就是这类型的,他虽然话少,但是做什么心里都有数,但越这样克制的人,一朝解禁……” 宋艾千说到此,目光如炬,“好啊,我之前不是给你发过相关的测验吗,你肯定没看!” 莫名被抓包,甘蜜挠了挠头,“我忙得很,哪有时间去看。” 宋艾千毕竟从事于传媒相关,一天能发很多条八卦来。 甘蜜平日里都会点开看完,但论及最近的这些测验什么的,她实在不感兴趣,又不想浪费时间,都是直接略过。 “你是忙咯,忙着泡温泉滑雪。”宋艾千这回将之前的链接测验打开,直接递到甘蜜眼前让她去看,“就这样的。” 甘蜜顺势敛眸。 入目便是五花八门的选项。 这样的性格测验,就是从测试者的答案中整合出日常生活的习性,再以此推出测试者的性格。 而这些还被分了类。 分别是禁欲,轻欲,重欲。 “………” “千千,你居然还信这个。” “不是信这个,是这样的判断完全有迹可循,很准的。” 宋艾千顿了顿,在沉默中将话题引向另一个高度,指着手机屏幕里的最后那栏,“不过说来也神奇,我可以准确地预知你的,我自己的,还有你几个哥哥的。” “可是说到我哥——”宋艾千目光落向大院外停的那辆车,心中冥冥,“他看起来像是前面两个,但我莫名觉得,他是后面那个。” 宋艾千及时打住。 可甘蜜的神思却由着这个话题发散开,辗转来往先前的画面。 像是放映的电影那般,一帧又一帧地带过。 没等她细细捻出拉了丝似的稠然。 宋艾千车后的树旁,缓缓绕出来一道身影。 来人面容清癯,淡淡的夜色拂了他一声。 宋慕之就这么出现在两个小姑娘的面前。 “………” 长久的寂静中。 宋艾千一声“哥”喀在喉咙里,停顿了好半晌都没能发出完整的音节。 两个被雷劈的小鹌鹑就这么一动不动。 眼睁睁地瞧着他步步迈近。 宋慕之望着宋艾千,视线却抛向甘蜜,“你们每天就是这样背后聊我的?”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Honey Pot(“要不要来我这。”...) 无边的沉寂卷来, 大院里唯有风声刮过,树叶枝桠扑簌。 甘蜜就这么迎向宋慕之探过来的视线。 他不管不顾,目光不偏不倚锁住她。 “………”为什么每次开口的都是宋艾千结果遭殃的却是她? “哥!”宋艾千甩了甩手里的车钥匙, 冲着他讨好地笑了笑,“我们这哪是聊你啊,我们就简单地说说……” 顿了顿, 她试图以一连串的问题来削弱某些客观存在的事实,利落地开始轰炸的策略,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不是在和小舅吃饭吗?哦对了你什么时候站在那的竟然一点动静也没……” 宋艾千还没说完, 就被宋慕之打断,“我比你们回来得早。” 潜台词就是。 他完完整整地, 从头到尾地听了个全场。 “………” 不说早不早了,正常人谁会一直站在树边的阴影处啊! 许是看出了两个小姑娘的疑惑, 宋慕之抬手朝着洋楼旁的花园处指了指, 表示从那边踱过来。 而后他闲散抱肩, 目光睇视着探过来, “不提这个,你们俩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这要怎么回答。 难道要说她们俩确实是这样聊了——甚至还在背后讨论他到底重不重欲? 宋艾千算是对宋慕之足够了解的那类, 她依样画葫芦, 还想照着之前那次施展拍拍屁股就跑路的战术,被甘蜜利落地揪住。 小姑娘凑近,压低声调,“重磅级警告哈, 你别想都抛给我一个人!” 两人在这样的间隙须臾中,拉扯来拉扯去, 窃窃私语个没完。 宋慕之看她俩一副要计较到天明的模样,也没再追问, 示意她俩赶紧回去。 而就在他朝着宋宅洋楼迈的时候,像是蓦地想到了什么,宋慕之目光稍凝,一分一寸地撂过甘蜜的小脸蛋,“下次要是好奇,不如直接来问我。” --- 宋艾千跟着甘蜜上楼的时候还在抱怨,“还直接问他呢,这不是把路都给堵死了吗,谁敢真的去问啊!” 甘蜜听了稍垂着脸,倏然想起宋慕之的目光。 不知怎的,她仿佛褪掉了全衫,恍若被看了个遍。 饶是稍显清凉的夜间,她的胳膊竟也细细地泛起了密集的小疙瘩。 她还在径自低头沉思,宋艾千却是停下脚步,揪了揪她的袖口,“甘甘,你怎么都不发表点意见,就说是不是这么个回事儿吧,我觉得我哥就是故意的。” 宋艾千此刻也不管这是在甘宅,揪着刚才的话题继续问。 甘蜜想了半晌,待到那阵小疙瘩消退,下巴尖一扬,“大概?” “确定只是大概?我是觉得他坏透了。” 宋艾千嘀咕着复又想到自己刚刚讨论的那个话题,好像……是有点心虚。 她清了清嗓,继而话锋一转,“我今天来你家里睡,方便不?” 甘蜜从凝神中反应过来,连忙加快步伐,踏着楼梯走到宋艾千身旁,不以为意,“这有什么不方便的。” 今晚宋艾千原本打算送甘蜜回大院后回宋宅歇息,但历经方才,她在最紧要的关头还是转而决定来甘宅,和甘蜜一齐睡。 是和之前甘蜜去宋宅歇息一样的模式,两人分别在对方家里都睡过几回,也算是熟门熟路了。 “我这不是礼节性地问一下,怕吵到你家里人。” 甘蜜摆摆手,随即狡黠抬眼,“你要不要试一试我家的隔音效果?你就是在楼梯中央跳最炫民族风都没事儿。”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宋艾千说着应景地放低语调。 不过也不知道是因为心理作祟还是因为第六感的召唤。 两个女孩踏进三楼,刚转过弯,准备跨过长廊的时候——在拐角处碰见了刚好将门打开的甘鄞转。 这条道上的光线唯有左右两侧青瓷器上方的灯缓缓泄入,将亮圈笼罩着聚集。 静谧中透着被夜色拍打的沉寂,平日里往来无人,安静得不像话。 所以在最初的时候,只是听见那道格外突兀的“啪嗒”声后,饶是经常在这边走的甘蜜都不免被吓到。 但不管是惊还是吓,左右不过瞬间的事。 甘蜜看向房门口,“……三哥,我们吵到你啦?” 甘鄞转看向甘蜜,嗓音温和,“没有,我出来拿点东西,你才回来?” “嗯嗯,你呢,这么晚了还出门?”甘蜜眨巴眨巴眼,连忙凑了过来,“要我帮忙不!” 甘鄞转坐在轮椅上,原本就比两人要矮一些,但不想麻烦人,他略抬手挡住了这份关心,“没事,你回房去吧,我不下楼。” 甘蜜细细地查看了番,这才点头应下,“好的好的,那我和千千回房了哈。” 宋艾千从一开始就歇了声,全程没搭腔,径自站在两人身旁。 眼下听甘蜜说回房,后半程亦步亦趋地跟着。 等到回房了后,两人洗漱后一并瘫在甘蜜那张公主床上,默契地唉声叹气后,统一地噤声。 这个夜晚实在是了无睡意。 两个小姑娘收拾完毕后又将今天出去吃喝玩乐的照片发了朋友圈,肩并着肩夜谈。 甘蜜聊到一般突发奇想,“我房间有星空顶,要看吗?” “嗯,你开了吧。” 听宋艾千应下,甘蜜摁下远程遥控的按钮。 须臾,自上方而来的天花板往两侧缓缓移动,露出的全透明天窗直接展露出夜空的原貌。 宋艾千捞抬头望向天空,“今晚可真魔幻啊,你哥我哥轮番上阵。” 甘蜜捞过抱枕攥紧在怀里,半趴着将腿搭在宋艾千身上,“关我哥什么事儿啊,他又没有故意要吓我们。” “你的意思是,我哥就是故意吓的?” “我可没这么说啊,你要是非要这么理解,我也没有办法。”甘蜜说着指尖不自觉地绕住自己的发尾。 “你的意思还能再明显点吗,不过说认真的——”宋艾千目光放远,定点也不知道落在何处,“就凭他们俩的脸,顶多也是惊,怎么着都不能是吓吧。” 甘蜜听了也自觉是这么个道理,可偏偏不受控制地,莫名且没由来地想起今晚映入眼帘的两慕。 不知怎的,她的脑海里浮现起相对应的画面,径自将宋艾千口中所谓的你哥我哥转换成了具体。 其实甘家这几个少爷里,就属甘鄞转长得最为出挑。 他虽然和甘鄞合是双胞胎,但长相却不尽相同。前者肖似梁音婉,后者则随了甘季庭。 甘鄞转是秀气到过于俊美的长相。 而论及到和宋慕之相比,放眼整个鄞城,好像都找不出比宋慕之更为养眼的人。 起码在甘蜜看来,事实便是这样。 话匣子就这么骤然打开,宋艾千鼻尖嗅到甘蜜身上自带的那股馥郁奶香和柑橘味儿,转身朝着她看过去。 小姑娘乌黑的发卷落在雪腻的肩侧,湿润的眸在夜间也透着亮。 哪怕只是眼下这般不说话的模样,也十足得惹人疼。 “甘甘,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很久了。” “嗯?”宋艾千难得这么正经,甘蜜略抬眸。 “你为什么每次见到我哥都跟蔫了似的。”宋艾千一副陷入凝思的模样,“也不完全是这个意思吧,就是感觉我哥回国以后,你好像跟他没以前那么好了。” 宋艾千自诩有所察觉,可等到真的潜入探查到此方面,她只觉得很多东西仅仅是浮现在了表面。 更多的,她其实也参不透。 “……他又不是我亲哥,几年没见肯定生疏啊。”甘蜜语气稍顿,话落后复又看向她,“你还说我,刚碰见我三哥你不也乖得跟什么似的,那会儿我都以为你转变物种,直接化为安静鸡了呢。” “………懒得跟你扯。” “你先开始这个话题的!” “那我们到此打住?不过今晚竟然没有月亮和星星欸。”宋艾千望着天窗外的星空,不知道想到什么,复又缓缓地追加了句,“还别说,这可真是个无解之夜。” 身旁的人还在感叹,甘蜜却是陷于囹圄无法脱身。 骤然提及这方面,小姑娘只转了转脑壳儿,便觉得脑海里杂乱无章,像是有无数的小虫子在飞。 可某些却是极为清晰的,仅仅只是想起方才的晚间,那些有关重欲的话题。 她的脑海里骤然闪现出宋慕之清劲的肩,线条分明的肌理……以及窄而劲的腰。 还有他沉沉睇她的眼神。 不知怎的,她对于此的答案,竟然和宋艾千出奇得达成了一致。 “………” 甘蜜的小脸像是被被灼烧着烫开的蛋花儿。 她倏然觉得,自己好像有些没救了。 --- 鄞城憋闷的夏末被一场骤然而降的暴雨划开最后的帷幕。 宋氏。 办公室内炽然明亮,也映衬得办公桌后的人愈发出尘。 随着“笃笃”两声,徐助理推门而入,缓缓走到底。 停在办公桌前,他将一份文件递给宋慕之,“宋总,这是宋氏和章年书社合作的策划书,需要我具体向您汇报吗?” 宋慕之略微扫了一眼,很快便做了定夺,“不用。” 章年书社和宋氏之间的项目早先便已敲定,目前不必再多花时间在汇报上。 两边相关的合作目前仍集中在宋氏旗下各大厂牌的外包装设计中。 除却买断社内画品的版权便于公司应用,宋氏先前还额外成立了旗下挂牌的画社,以此招揽人才,旨在更好地将章年书社里的作品与现代化的铭牌融为一体,在这个基础上创新的成品会面向专门的顾客群体,届时将会迎来一笔十分可观的效益。 “除了这些,之前签订合同时候的售后工作应该都处理好了?” “是的宋总。” 宋慕之嗯了声,径自翻开文件,视线落在第一页的最上方。 余光中瞥见徐助理迟迟没有离开的身影,抬眼看他,“你还有事?” “对,还是这方面。”徐助理推了推眼镜,缓缓补充道,“我们和章年书社签订的是长期合同,公司为此还专门建立了画社,今天人事部通知到我这边,说这个画社需要列入部门的管理规划,而且依照我们之后的计划步骤,可能再过不久就要开始招人了。” “招人的简章就交给他们敲定。”宋慕之话落,又补充,“宋氏没有别的要求,在能力的前提下,最好是专业相关。” “好的,我会按照要求一一吩咐下去。”徐助理简要地用随笔记录下来,随后预备离开,“那宋总,您这边没事,我就出去忙了?” 宋慕之刚要应下,转而难得语气顿了顿,直接叫住他,“徐助理。” 徐助理反应及时,“您说。” “画社原先的计划里——”宋慕之撂下钢笔,视线落在手机上,“包不包括招揽高校即将毕业的实习应届生?” “实习?”徐助理骤一被问还有点懵圈,但他到底是附有多年经验且十分老道的特助,很快便明白过来,“应该是包括的,短时间里肯定会有一段适应期和考察期,我们不可能每个都以正式约的身份签下来。” 事关新成立的专业画社,又是为宋氏旗下所有旗舰品牌做足准备的策划。 有时候录入一些短期的实习生倒是最佳的抉择。 两厢提供机会。 徐助理这样想着,复又开口,“不过您这样特意提出来的意思是……?” “没什么,其余的还按照之前的步骤走。”宋慕之目光从手机收回,瞥向一旁,“我只是问问,顺便确认一下。” --- 相比较宋慕之的忙碌,宋艾千因为从业于传媒,工作的不固定性经常搅乱她的时间分配。 虽说她手里有自己的公司,但某些大笔的合作少不了要她亲自出马。 她原本就干劲十足,眼下因为传媒公司在江边扩建新的大楼,宋艾千频频回大院睡的同时,更是理直气壮地使唤起了最近难得回老宅的宋慕之。 “哥,我不想自己开车了,搭个你的顺风?反正你把我和甘甘送到鄞江边就行。” 宋艾千大楼的新地址距离甘蜜的大学近,今天甘蜜正式返校,两人原本约好了一起,但宋艾千明显高估了自己跑车的容纳量,只好请求外援。 宋慕之大致看了眼在院内铺开的瓶瓶罐罐,眉尖稍蹙,“你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就一些器材啊装饰啊,我好不容易从国外淘回来的,想带到新公司那边。”宋艾千倒是自我安排得好,话落手下动作飞快,迅速地将车后座的半边填满。 宋慕之见此只能顺势帮忙,“你这样还不如找个拖车。” “这不是你刚好回来吗,免费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呗。” 宋艾千怕她的那些瓶瓶罐罐碎,直接坐在后座。 待到车子还没彻底驶离京巷街道,宋艾千透过石狮看见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甘甘!”宋艾千连忙摇下车窗,“我没开车,让我哥送我们,你坐前面吧,后面都是我的东西。” 甘蜜起初见到宋慕之的车还有些愣,听宋艾千这么说,连忙绕到一旁,上了副驾驶的座位。 宋艾千的目的地比京华大学要稍微近一些,车子行驶了片刻,率先停下。 她招呼早已等候的员工将东西搬下去,叮嘱宋慕之将甘蜜送到位后,这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不过须臾,车厢内骤然只存两人。 奇怪的是,相比较之前宋艾千还在时候的拥挤,这时候分明空阔不少,空气里能供以呼吸的氧气仿佛濒临灭绝,被尽数抽取。 刚好前面是红绿灯口后的新一轮加速带。 小姑娘就趁着这个机会转眼望去。 夏末秋初原本正处换季之时,近来鄞城又接连暴雨,气温宛若被冰雹压弯的芽,频频往下低头。 天气稍冷,宋慕之穿了件短款的软夹克外套,内里搭了件纯白的毛衣,如玉的侧脸被刻画的嚣张好看。 见她迟迟没吭声,目光落在手机上,宋慕之率先发话,“我记得你前几天就开学了,怎么今天才去?” “前几天是放行李的时间,按照通知的话,今天才是正式的返校日。” 车子七拐八拐间,他略微偏首,缓声问道,“京华大学的南门口还是北门口?” “……南吧?离我宿舍近!” “好。”宋慕之缓缓转动方向盘,找准方向将车子快速停泊过去。 甘蜜觑见熟悉的下车点,侧过身去解自己的安全带。 还没等她动作完想要去推开车门,原本寂静的车厢内倏然响起一道锁门的声音。 “啪嗒”的一下,虽然很轻,但毕竟是在稍显封闭的车内,传入耳中的时候清晰又明了。 “………!” 甘蜜被惊呆了。 这是什么骚操作?! 她瞬间转身,扭头往回望,直接探入他漆深的眼里。 宋慕之望向小姑娘水水的双眸,“等会儿再下车,我有事问你。” 哦。 等会儿下车就等会儿下车。 可是明明说清楚就好了啊干嘛非要锁!车!门! 这个莫名而来的锁门认知成功地让甘蜜将安全带拧得更乱。 反反复复间,她还没小声抱怨,宋慕之那张脸在视野内倏然放大。 不过一秒的事,他俯身凑近帮她解安全带,气息近在咫尺,“你实习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车厢内全然都是他砸下来的冽然,在闭塞的空间里不断地蹦溅开。 小姑娘嗓音喀在半中央,“……我还在想,没决定好。” “没决定好的意思是,还在选?” 宋慕之话落眼睫稍垂,在帮她解安全带的时候,指尖探过来的触感轻却有穿透力。 若有若无间,他的动作相比较她的,倒是要利落许多。 三下五除二解开后,宋慕之直起身来,视线微黯,却仍旧是上了锁那般,只追踪一个她,“除了上次那个人的邀请,你有没有想过其他的打算?” “其他?也有啊,挺多家找我的……所以我到现在都还没彻底定下来。”甘蜜不知道他问这个做什么,浑身的凝聚力都放置在了腰侧,那里被触过的地儿泛着点点的痒,她伸手用爪子轻轻地挠了挠。 “嗯。”宋慕之长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在方向盘上,侧首睇她,“宋氏这边因为和章年书社合作,前阵子创立了一家新的画社。” 这样的话题有些跳脱,甘蜜最初听到的时候,还艰难地辨认了会儿。 之前宋氏确实有这个打算,她有听陆老提起过,但宋慕之先前没和她说过这方面。 不容人细想,须臾,宋慕之复又开了口。 “既然你还在考虑实习的事,宋氏是很好的选择。”他说着看向她,眸光像是暗暗燃烧的火,“要不要来我这?”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Honey Pot(在她的手心挠了挠。...) 甘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蹦下车的。 初秋微燥的风落在脸上, 打得人泛着毛毛雨似的痒。 和宋慕之道别后,她小跨步往京华大学的南门走,还没迈开几步, 周遭的人群簇拥在一起,相继发出窸窸窣窣的讨论声。 这个点恰逢傍晚,在校门和宿舍接连的地方有很多学生往来。 而这些学生视线一直在甘蜜以及她背后来回转移。 非常的莫名。 像是在打探, 又不尽然是这般。 “哪个是甘蜜啊,我认不出来。” “这不是很明显就能认出来吗, 刚从车里下来的那位。” “你还别提, 居然这么好看?长得跟公主似的。” “你村网通了吧,人家可是真公主。” “等等, 送她回学校的是谁?我只能看见半个头,好帅啊!” “应该是她哥吧?” 甘蜜在京华大学很有名, 当初甫一入学的时候就有人打着幌子, 成群结队地来看这位传说中的甘家小公主长什么样儿。 眼下一群学生路过的地儿又是人潮集中处, 有人认出她, 拉着朋友讨论。 秉承着对鄞城世家子弟难能一并出现于此的好奇心,往来的学生将注意力都放在那辆车上。 车型流畅不说, 端利落镀金的漆色处处透着这辆车的价值不菲。 更别提隐约透过车窗露出的那半张脸。 哪怕因为距离远, 撂过去的这么一眼稍显模糊。 却也仍然能想象出那般得天独厚的外貌。 甘蜜原本听着这群人说什么半个头,还有些疑惑,可待到她想起自背后隐隐探来的……小姑娘当即利落地转身,直接觑见隐在半截车窗内的宋慕之。 他还没把车开走。 没开走就算了, 甚至于还把车窗给半摇了下来。 见甘蜜作势又要往这边迈,宋慕之抬手挡了下示意她不用过来。 他就这么看着她, 眉眼漆深,“我看着你上楼。” --- 甘蜜踏上宿舍楼的时候, 走路像是陷在浑浑噩噩的泥泞里,没法儿抽身。 踏完最后一节台阶,她推开宿舍的门,脊背处仿若还悬着那样的凝视。 脑海里乍又呈现起方才宋慕之待在车里的画面。 那会儿周遭围堵着的喧哗声那么大。 他却像是听不见似的。 就这么……默默地目送她远去? 甘蜜心下想着,刚要把门关上,抬眸发现室友已经到了。 室友是她的大学同班同学,平日里不怎么住宿舍,时常背着画板出去郊游采风,几乎见不到人。 不过虽然不怎么见面,但两人性格合得来,关系十分融洽。 眼下,对方双眼泛星,“甘甘,我刚在阳台上看到了,那位送你过来的人是谁啊?” 甘蜜挠挠自己的睫毛,“你们怎么都在好奇这个?” 这样的架势,感觉靠近京华南门这块儿的学生都在凑热闹似的。 “因为帅爆了啊,这可真的是极品啊,我从阳台——这么远的距离望过去,都觉得好看!不过这人看着面生,是你未婚夫吗?” 甘蜜的小脸儿当即便宛若胀开的河豚,两腮嘭着红。 她结巴之余就差没去拧室友的脖子了,“瞎、瞎说什么啊!” 室友被她锁喉过无数次,反抗间话还说得挺利索,“我看着不像你哥,总不能是你爸吧!就是随意一猜,你反应这么大?!” 小姑娘在室友的挣扎中径自冥思,不自觉间力度更加大了,室友差点没归西。 甘蜜见此眼睑一跳,手下也紧跟着一松,“哎呀我不小心……你没事吧?” “……你觉得呢。”室友的嗓调近乎从喉咙中挤出来,“我要是一命呜呼了你记得在我坟头多烧点贵的画板。” “………” --- 安抚好室友后,甘蜜往宿舍里面迈。 她所住的是学校提供的双人间套房,里外相隔开,空间不小。 舒适之余,要额外交钱。 按照正常宿舍标准,京华大学都是四人间,双人套间需要申请。 而美术系人少,又因为专业的特殊要求,学院里争取来的双人套间数量就比较多。 除此之外,学校里其实还有单间,不过只专门提供给研究生住。 予甘蜜来说,双人间算是上策,她十分认床,在睡眠这方面又格外挑,虽说平日里睡得也不算少,但那都是在有前提的基础上。 事关睡觉这种大事,小姑娘也就没委屈自己。 不过这件事说来也玄乎。 之前去宋慕之的办公室……她好像半点障碍也无。 不顾那么多,甘蜜撇开脑海里的杂思,猛扎进床里。 她这张床是根据私人的身体状况订制的,从海外空运过来后,还是甘季庭费尽心思给弄进了宿舍。 后来甘鄞合得知了这件事,问她以后嫁人了可怎么办,难不成每个房间都这么弄——结果被甘季庭一个眼风给刀了回去。 “………”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室友方才的那番话。 她怎么想到这件事了? 甘蜜在上面感慨着荡了又荡,手机倏然响起。 她划开屏幕,是宋慕之。 小姑娘连忙看了下时间。 距离她回到宿舍,前后不过几分钟。 大概是……看她上楼了,来询问的? 甘蜜这样想着利落地点开对话框—— 之:「那画社实习的事就这么说定了。」 小姑娘的视线当即顿了顿。 就这么说定了…… 什么时候说定的?! 甘蜜回想起刚才,他俨然一副她不给个准话就不开门的架势,小姑娘稀里糊涂间三指朝天,再三发誓说自己一定会好好考虑以后——宋慕之才解了车门锁。 “………” 甘蜜倏然唾弃起自己的小没出息。 但大抵是近日来两人相处过多,她在习惯之余,渐渐地恢复了之前的架势。 也仗着宋慕之本人不在面前,连带着回复都不带怕的。 柑柑:「怎么就说定了!不是说让我考虑吗!!」 柑柑:「而且你让我去就去了,实习这种事儿不需要面试吗?」 这回宋慕之回复得快,随着“嗡嗡”两声,甘蜜的视线随之定在上面,随后心尖儿泛着点被缓缓推开的痒。 像是被小心翼翼地捧起,用羽毛轻轻地挠了下。 他的回复是—— 之:「你在我这里可以有特例。」 之:「我给你走个后门。」 --- 随着开学前期惯有的不适应频频而起,甘蜜很快就抛开先前离家的想念。 快且迅速地投入到大四的繁忙中去。 除却要开始准备论文的简纲以及确定开题的题目以外,京华大学有关实习的第二课堂分在这个学期正式启动倒计时。 应届毕业的学生需要去和专业相关的地点实习相应的小时数,最后凭借着盖章的实习合同,来获取相应的学分。 很多人在忐忑到底该去哪儿的时候,甘蜜也开始发愁。 因为朝她抛来橄榄枝的画社书社实在是太多了。 原先她就爱四处蹿,假期的时候自然结交了不少相关的朋友。 而因为章年书社的缘由,她随着陆老见了不少界内的书笔大触。 交际圈慢慢延伸开,竟也涵括了周遭画界近乎半壁的江山。 甘蜜纠结之余,倏而想起宋慕之和她说的话。 上次他发完消息后,没再发别的过来。 两人的聊天界面还径自停留在原先交谈的地方。 其实这阵子她在网上检索过宋氏这家新成立画社的承办内容和未来发展的主要方向。 因为和章年书社合作,画社很多风格和画品,都和她的风格趋同。 某种程度上,这些又和甘蜜日后的规划对应上。 她毕业之后打算成立隶属于自己的独立画社。 这样一来可以为她日后自主创作画集提供经验。 二来,她完全不用因为实习就要去逢迎其他派别的画法,只需要专心研究。 不得不说,宋氏的这个画社,单纯论条件就十分诱人。 几乎让人没有余二的考虑。 可话说回来,宋慕之难不成真的打定了要给她走后门的主意? 甘蜜想了想,到底还是走了正规的途径去面试。 --- 宋氏集团旗下新成立的画社名为——「如饴」。 因为背靠有宋氏支撑,又是和章年书社共同合作推出的项目,招人的消息一经放出,立即吸引大部分的画者前来投稿。 最关键的是,如饴画社对于前来应聘人的既定要求,并不算格外要求的那类。 只要对能力有信心,都可以参与。 现如今很多画社都有不成文的规定,如若不是通过前人引荐,亦或者是在书画上大有成就,要想获得入社的资格,难度堪比登天。 这也就导致了部分初出茅庐的新生画者无处倚靠,有许多天赋异禀的人因为没有机遇,辗转至老都没有被认可的机会。而某些画社空有其名,凭借着名头吃利益,早就失去了初心与风度,只是挂个虚名罢了。 如饴这类新兴而起的画社虽说算是反其道而行,但在甘蜜看来,这样的发展理念才是主流,日后的发展绝对不容小觑。 面试当天,甘蜜才知道第一次招人的人数。 依照提供的过往画稿,现场随笔即兴发挥,以及面试问答这三个环节综合打分,由前往后自动选择前八。 听起来还算繁琐,但毕竟和传统部门的招聘不同,宋氏人事部派遣了三名工作人员后,又叫了顶层办公室的徐特助前来坐镇,专门来给应届实习的应聘者打分。 甘蜜乍一瞥见徐助理的时候,下意识眨眨眼。 结果对方看到她,竟然还给了反应,微微点了点头。 丝毫没觉得诧异似的。 “………” 所以徐助理为什么会出现在面试官的席位上? 这次来面试的大多数是年轻人,原本围着透明的隔间密切注视着面试官的一举一动。 等到甘蜜出来后,又一窝蜂将有些懵然的小姑娘热情拥住,“你肯定过了!那个助理都朝着你笑!” --- 也算是一言成谶,甘蜜不仅过了,还以第一名的好成绩成为如饴画社的一份子。 不过也真是巧,如饴画社的开社时间刚好和京华大学提供的实习时间相对应,也算是另一种形式的方便。 甘蜜的工位被分配在窗边,在收拾之余,她又接连和社内的其他成员打了招呼。 社内只有两位男生,女孩子里只有一位和她差不多大,其他的年龄稍长,而因为事先并没有接触过,彼此之间在你来我往的交谈里略显生疏。 从总体上来说,几人相处得还算不错。 毕竟是第一天,大家各自有保留。 但甘蜜原本就精雕玉琢的,恰好又是青春焕发的年纪,叫人望一眼就挪不开。 这样的小姑娘几乎立刻就成了社内的团宠。 这样的氛围一直延续到下午稍晚些的时候。 画社的布置迟迟没有结束,社外倒是传来一阵攒动。 社内有人透过玻璃朝外看,靠近电梯的地方聚拢着一群人。 被围在中心的宋慕之应该是刚从一场会议里脱身而出,身旁跟着的都是董事会的人。 他穿着正装,领带上的银色领针折射出冰棱的光。 交谈之间不知道吩咐了什么,宋慕之和董事会分道扬镳,径自带着身边的两位特助朝着相反的方向迈过来。 眼瞧着他越走越近,社里的人这会儿倒是默契地站成了统一战线。 凑在一起之余,不忘把还在工位上的甘蜜给捞过来放在身边,叮嘱她要机灵点。 甘蜜明眸弯弯,笑意盈盈之余也没反驳回去。 一方面好奇地听她们在耳旁讨论宋慕之,一方面则是觉得原来这几位姐姐只在画画时候的认真娴静。 譬如现在,八卦魂熊熊燃起。 “那是宋总?” “哇,如饴画社开社的第一天就来视察吗,还真是重视。” “他这脸都堪比明星了吧!” “是真的帅,关键还有点年轻的,我后悔我生早了。” “也不知道未来的总裁夫人是谁,上辈子得拯救地球了吧。” 然而这样可以近距离倾听的讨论没多久就默契地消了声。 宋慕之带着特助已经走到了社内,和负责画社的社长询问具体的相关事宜。 社内的人左看看右看看,就是没人上前打招呼。 不知道过了多久,宋慕之话落,趁着社长吩咐社员的须臾,视线倏而一转,落到最边上。 小姑娘立在那儿,粉唇微翘,瓷白的脸蛋不知道是不是刚被揉过,像是桃子馅的糯米团子。 甘蜜没察觉他的打量,只是在这时候倏然起了玩心。 朝着他眨眨眼,将手递过来作握手状,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气音开口,“宋总辛苦了。” 宋慕之动作稍顿,随即缓缓将手伸了过去。 在握住复又牢牢攥紧的瞬间——大概是没想到他真的配合,小姑娘被攥得手轻轻一抖,下意识就要移开。 宋慕之却是不动声色,在甘蜜预备抽-离的瞬间,指尖微弓,在她的手心里挠了挠,“不辛苦。”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Honey Pot(“甘蜜,来我办公室一趟。...) 宋慕之和特助很快就走了。 社内的人还沉浸在对于他本人美貌的惊诧之中, 这会儿倒是忘了让甘蜜继续机灵起来。 小姑娘没往旁边站,就杵在这群人的背后。 方才触碰过的地方像是被浇过热油,烫烧的铁一般, 钝钝地化开。 痒意围绕着被挠过的那个点缓缓地晕开。 “………” 宋慕之刚刚是不是挠她痒痒了! 还挠!手!心! 她抛梗他还真接啊。 偷偷摸摸的。 小姑娘卷翘的睫毛略微垂下,不知不觉中重重地叹了口气。 她这一声倒是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 如饴画社的几个社员总算想起还有甘蜜这个人,转眼看过来的时候, 触及到眼前的景象,纷纷问她怎么了。 小姑娘的手近乎蜷缩成八爪鱼, 完全没法施展开。 她低着头, 就这么愣愣地盯着。 “没事吧?” “你手是麻了还是受伤了?” “是不是抽筋了啊,我以前练基本功的时候经常这样。” “短暂性痉挛?等会儿好像有入社的会议, 你要不休息一下吧。” 抛开社员发散开来的思维,这样连串的关怀让甘蜜很是受用, 她在心中蓦然一暖的同时, 连忙回神, “没有啦, 我就是活动一下,不用担心我!” 话落她甩了甩胳膊, “东西铺的好多都没整理, 继续去收拾?” 如饴画社刚开社不久,收拾确实需要一番功夫。 社员确认甘蜜没事,听到此纷纷化作蝴蝶,倏地散开。 --- 甘蜜带来的东西不多, 很快就收整好。 除了自己的画册薄子,她只额外带了台笔记本电脑, 打算闲暇的时候就去构思毕业论文的开题纲要。 毕竟是刚开始,具体实习的任务内容还没派发下来。 午睡的时候甘蜜短暂地眯了会儿, 复又被社长的嗓音吵醒。 应该是在提议之后有关社内修饰的内容。 短暂的交谈声后,热闹褪去。 除却方才的讨论,社员大多数时间都安心待在工位上,四周静得能闻针。 就在这时,甘蜜的手机骤响。 谁在这个点给她发消息? 小姑娘划开后垂眼看过去。 居然是甘季转。 三哥:「甘甘,你实习的地方在宋氏?」 三哥:「怎么没和哥哥们说。」 几个哥哥都知道了? 小姑娘猛地一拍脑门。 开学以后事情多,她好像把这些给忘得一干二净! 涉及到实习的话,确实需要转述。 甘蜜不再耽搁,飞快打字回复。 柑柑:「是的……我之前在忙面试……后面忘掉了呜呜呜……」 柑柑:「不过三哥,你是怎么知道的呀?」 三哥:「有认识的朋友在在那边。」 甘鄞转点到即止,又发过来两条—— 三哥:「说是在宋氏那边看到有人长得和你很像,我就去问了问。」 三哥:「是和章年书社合作推出的新画社?」 三哥:「原本还想给你介绍,现在看来好像晚了。」 柑柑:「没事嘛。」 柑柑:「不用你们给我介绍,这可是我自己面试进来的!」 甘蜜给甘鄞转发了几枚摸摸的表情包,心下稍稍凝滞。 说是这么说,可她却没由来的有些心虚。 说到面试,她确实是好好准备了。 可只要想起宋慕之的话和当天见到的徐助理…… 甘蜜突然又有些不确定了。 --- 如饴画社开社后,甘蜜在宋氏的签到断了几天。 既然实习的地点弄好了,她也需要和京华大学那边交接。 她的学分早在之前便修满,大四自然没课。 接下来的日子只需要忙实习学分和论文的事就足矣。 将后面安排得井井有条,甘蜜心里颇有底气。 什么叫神清气爽?这就叫! 小姑娘难得灵感连连,也难得地再次登录微博,发了新的即兴创作。 「@Melomel:欸,最近准备跨入新阶段啦,嘿嘿,还是有点小爽的,趁着摸鱼的功夫画了两张猪头图,请查阅!」 欣赏完自己的作品,甘蜜还没划拉两下,今天从大清早就不见人影的社长不知道从哪儿蹿了出来,倏然推开玻璃门,只伸了个头往里,“要开入社的会议了啊,你们都准备好没?过来过来。” 甘蜜扬声应下,连忙紧跟着社员迈过去。 因为相关到之后宋氏旗下新合作设计的版权以及成品问题,如饴画社录入的八个人在接下来的时间需要各自创作兼三两合作,交出相应主题的画稿。 届时,宋氏集团的传媒和宣发部门也会进行宣传。 会议的内容简单明了,无外乎是接下来一星期的规划。 在此之后,每个社员都需要上台发表一下入社感言,浅谈自己擅长的风格,和预计给如饴画社带来的效益。 算是给彼此一个更进步了解的机会。 会议开到一半的时候,旁边的门轻轻地推开。 社长离门最近,社内成员只有他注意到了这样的微响,眼瞅着旁边的阴翳逐渐逼近,下意识地抬眼。 当即愣在原地。 很快,这份打量终止在见到那人的下一刻。 社长倏然惊起,连忙作势要起身,那人却没让他打招呼。 只是说,“你们继续,我在旁边听。” 会议室里早先关了灯,昏暗中只有不远处的投屏散发着淡淡的荧光。 周遭的社员没注意到这边,视线全然撂在侧前方。 “………” 社长毕恭毕敬地应下,全程眼观鼻鼻观心。 怎么开个会都能迎来宋慕之。 这得是什么日历啊! 不过好在宋慕之没待多久就出去了,社长心下蓦地一松,再将注意力放到昏暗的台前,甘蜜刚好结束她的讲述,将话筒掰正。 会议结束后,甘蜜跟着一个姐姐往外迈。骤然的灯亮起,她还有些不适应。 小姑娘在觉得有些刺眼的时候,边揉眼边去询问下午吃什么。 公司内部有专门的员工餐厅,味道还算不错,但去不去吃,并不是既定的要求。 而宋氏位于城中的商业中心,周遭的餐馆密集分布,商务订餐多的时候,相应的服务也紧跟而上,十分方便。 所以也可以在心意的范围内选择喜欢的餐食。 既然入了社,她自然要和社员们一起吃。 甘蜜想到这儿,还没得到询问。 社内的几个姐姐围到她身边。 “你们听社长说了吗,刚才我们开会的时候宋总进来了。” “不是吧?真的进来了?”“千真万确,据说是旁听,不过听完没多久就又走了。” “好羞耻啊,我只是想来安静入社画画,为什么每天被迫接受看美男的洗礼啊。” “说是这么说吧,我感觉宋总还是蛮体贴下属的,之前第一天的时候就过来了,现在还来旁听。” 其中有个姐姐问了社长,知道点内情,“确实是来过,不过待得不久,刚好听完甘蜜的介绍就走了。” 提及甘蜜,她视线探过来寻人,锁定目标后朝着小姑娘勾手,“小甘蜜呢?过来过来。” 甘蜜原本听着这一声声充斥在耳边的宋总,有些没反应过来。 乍一被招呼,还没怎么吭声,便被利落地捞了过去。 这个姐姐很喜欢甘蜜,亲昵地凑过来,“我记得你是不是还没毕业啊,和姐姐说说,你们那边的大学生有没有跟宋总一样帅的帅哥?” “……宋总一样帅?” “对啊,我喜欢帅弟弟,你要是有认识的,给我介绍介绍呗。” 帅弟弟啊,那还不简单! 这个甘蜜在行! 她自己虽说手握的资源不多,但是她有消息百通的室友啊。 小姑娘想也没想欢快地应下,“好的好的,交给我就是,不就是帅弟弟吗,我在我们学校可见太多了!” 只不过要和宋慕之一样帅,那可能有点难。 这句甘蜜喀在喉咙里,正犹豫着要不要说出口的时候,却见周遭几位社员都没再吭声,统一噤口。 而原先那个拉着甘蜜的姐姐也没了动静,只是用指甲疯狂地怼甘蜜。 这样的场景处处透露着不同寻常。 小姑娘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转头而望。 宋慕之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会议室外的不远处,身旁跟着徐助理。 隔了好几天不见,他沐浴在明亮里,顶部挑高的排灯就那么落在他身上,将衬衣映出挺括的起伏。 漆深点亮的黑眸像是深谭,令人不自觉坠落其中。 宋慕之略微整理了下袖扣,目光直直地往这边探。 “甘蜜,来我办公室一趟。” --- 沉寂,凝视。 触及到周遭社员满眼的惊骇,甘蜜在疑惑中其实一头雾水。 前后相隔不过一个月,她再次踏上了宋氏顶楼。 宋慕之走得快,推开办公室的门就往里迈,不过须臾,清越的身影便没入在门内。 感受到脚底熟悉的触感,小姑娘莫名腿软,下意识做出的举措便是朝着徐助理求助。 徐助理却只是微微一笑,替她推开即将阖上的办公室门,“甘小姐,请。” “………” 甘蜜暗自稳稳心神,走到办公室里,宋慕之已经坐到了办公桌后。 小姑娘几步迈到桌前,百无聊赖地去拨桌上放置着的挂坠,“你叫我来办公室干嘛?” “没什么,跟你说声,今晚我回大院住,你到时候坐我的车走。” “………” 就这? 还没等甘蜜开口,她又听到宋慕之缓缓补充,“还想提醒一下的是,工作时间少讨论不相关的人。” “……我没有!”甘蜜嘴硬。 宋慕之挑眉望过来,“你确定你没讨论?” 小姑娘这会儿还在小声嘟囔,“只是介绍帅弟弟给姐姐而已啊,再说了,万一要是成了那不就是相关的人了吗。” 甘蜜说完瞥了眼宋慕之,见他面色还算缓和,倏然想到自己之前的疑惑。 连忙趁热打铁询问,“对了慕之哥,我得问你个事儿。” “嗯。” “就……那个……我的面试你到底有没有放水啊?” 小姑娘惦记着久了,到底还是问了出来。 如果那个第一是走了后门的,那她还不如不要。 虽然潜意识里觉得宋慕之不会这么做,但他微信里的内容加之徐助理的出现,成功地让甘蜜在摸索答案的同时,卡壳儿了。 “你说呢。”宋慕之嗓音淡淡,继而低头翻开文件。 她怎么说。 她要是知道还去问他?!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语气虽然淡,但甘蜜莫名听出来点暗含着的,隐隐的逗弄。 不说就不说。 她甘蜜就是第一! 小姑娘这样想着,在以为他不会回答的下一刻。 宋慕之倏然出声。 “不是给你放水。”他从文件里抬起头,冷白的肤踱了层朦胧的质感,“只是以防万一。” --- 甘蜜返回画社的时候,还在琢磨宋慕之说的那句话。 而后她终于在磨蹭着来到楼下的时候,倏然顿悟。 以防万一以防万一。 这不还是变相走后门的意思吗! 可偏偏这句话又是从他这种人的嘴里说出来的。 让人在质疑的同时,又会觉得,好像可以莫名地去信服。 甘蜜无意识地绕着自己的发尾,走走停停间,来到画社的门前都没知晓。 之前那个姐姐如猛虎出山,影子咻地闪了下出现在她面前,“天呐小可怜终于回来了,都是我的锅。” “宋总刚刚让你去他办公室,没训你吧?” 甘蜜还没回应,一旁另外一个社员先笑了,“这么点小事,哪会儿训人。” 她话落看向小姑娘,“不过甘蜜,宋总找你去他办公室到底因为什么事儿啊?难不成因为你是入社第一名,要额外照顾?” 如果说是照顾的话。 坐宋慕之的车回家……算吗? 甘蜜连忙摇摇头,继而紧攥着社员提的入社第一名,连连点头,“就简单吩咐了一些注意事项。” --- 社员原本还想问些具体的,结果后来聊着聊着就忘了。 当天傍晚,因为社内仍然处于还在收拾的阶段,一行人打算出去一齐吃顿饭。 结果还没定好哪家。 社长摆摆手说徐助理请大家吃饭。 几个社员望着领人过来派发盒饭的徐助理,一阵欢呼。 气氛也随之大好。 “徐助理人真好啊,请我们吃饭欸,还是鼎记的外卖。” 徐助理和工作人员亲力亲为,听到这儿含蓄地回道,“不是我,是宋总体恤大家刚入社,就这么吩咐了下来,我们只是传达方。” “那也很好啊。” “不管是宋总还是徐助理,心意我们都领了。” 社内说着紧接着又迎来阵阵紧锣密鼓的欢呼。 直说日后要为宋氏鞠躬尽瘁,将如饴画社发扬成界内的顶峰画社。 甘蜜在这里头是最后拿到饭盒的,徐助理朝她看过来一眼,继而双手呈过来。 小姑娘道谢后将饭盒放在手里。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的饭盒相比较其他人的,好像长得有些不一样。 多了个暗格。 甘蜜环顾四周,看大家都在说说笑笑埋头吃饭,卷翘的眼睫轻轻颤了颤。 凝视了会儿,她福至心灵,将饭盒旁边暗格的扣子往外抠了抠。 果不其然,暗格里有东西。 随着包装纸划拉开轻微的声响,甘蜜敛眸看过去。 暗格里静静地躺着一根她经常吃的那款,柑橘味儿的棒棒糖。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Honey Pot(坐大腿。) 如饴画社内弥漫着淡淡的饭香, 部分社员跟徐助理道谢后早已回到自己的工位上。 眼下甘蜜的周遭只围有两三人。 徐助理和工作人员将袋子放好,嘱托了一些善后工作后,像是有所察觉, 又往她这个方向看。 随后自然无比地走过来,和甘蜜攀谈几句。 三言两语着在快要结束话题的时候,徐助理颇有经验地压低声调, “宋总让您晚上在车库等他。” 这事宋慕之下午不是说过吗。 怎么又让徐助理叮嘱了一遍? 她又不健忘! 结果甘蜜这样想的下一秒,徐助理轻飘飘的声音传了过来, “宋总说怕您忘了。” 自觉通知到位, 徐助理这才直起身,扬起声调, “甘小姐,用餐愉快。” “………” 待到人都走后, 甘蜜在自己的工位坐下, 复又凝视了眼手中的饭盒。 小姑娘动作顿了顿, 往周遭环视一圈, 看没人朝着这边望,这才抬起手, 将柑橘味儿的棒棒糖从暗格里扣出来, 随后小心翼翼地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压在了文件下面。 像是一阵风,整个动作都快而迅速。 不过几秒,转瞬即逝。 分明旁边也没有人注意到她的举措, 可甘蜜心如雷鼓。 膨胀的跳动中,像是浓稠的糖浆被揪着拔丝, 四叉八咧地朝着周遭扩散。 --- 一天很快结束。 甘蜜被社长揪过去描绘如饴画社的画标,她大致构思了一半, 交了五六个相关的稿子上去,直把人社长唬得一愣愣的,说年轻人脑洞就是多。 社内的那几人都不开车,各自打卡回家,早在社外的电梯里便分道扬镳。 因为甘蜜年纪最小,有姐姐好心问她怎么回去,被甘蜜挡了回去,“我家离宋氏近,不用担心的。” 这样一群社员才算是放了心。 临走前还叮嘱她如果遇到什么事记得打电话。 甘蜜囫囵应下,将电脑放进挎包里,从电梯里直达地下车库。 宋氏的地下车库幽静宽阔,往来无垠的夜色中,静静地停泊着各式各样线条流畅的车。 鼓吹着的秋风从出库口灌入,大剌剌地钻进衣衫后直刺得骨髓都生凉。 甘蜜穿得少,一边冥想着今天的那根棒棒糖,一边去找宋慕之的车,连自己不自觉的微颤都没察觉。 小姑娘速度放慢,直至一道缓而重的鸣笛声自斜侧方传来。 “嗡——”的一声,惹得她顺着声音望了过去。 甘蜜转眼定睛,确认了那张熟悉的连号车牌,连忙小碎步跑了过去。 正当她停在车前,在到底是坐前座还是后座上踌躇的时候,宋慕之将副驾驶的前窗缓缓地摇下来,“坐前面。” “……慕之哥。”甘蜜坐上车以后低低地喊了他一声。 嗓音稍轻,透着点绵,带着点不易察觉,被冻到的轻颤。 又因为关车门的动静,将车外的秋风尽数卷入。 宋慕之感知到了,凝神望过去一眼。 小姑娘穿了件薄款的羊绒毛衣,奶白色的棉贴着有致的起伏,短裙只遮到膝盖处,纤细雪腻的腿大多裸-露在外。 上车后还搓了搓小手。 宋慕之长指点开车载恒温空调,“都到秋天了你穿这么少,不怕冷?” “我这还叫少?!”甘蜜被他的话惊呆了,当即小声反驳,“我这穿得还算是多的了,有些人到了冬天,比我穿得还少。” 这才刚是初秋她就穿上了毛衣,已经是小姑娘为数不多的最后的退让了。 而论及最关键的缘由,还是因为近几天鄞城迎来萧瑟的落叶季,她要是穿得少,梁音婉和陈嫂肯定要叨叨好久。 甘蜜不想老是被念。 宋慕之的目光自上而下略过,从她掐得细细的一截软腰一路来到漂亮的膝窝。 喉间微动,他将沉深的视线移开。 最后还是在开车前,拿出车里的毯子给她递了过去。 车厢内这会儿已经比地下车库舒服暖和不少。 宋慕之虽然不再提冷不冷这个话题,动作却是丝毫没马虎。 就在甘蜜一头雾水之余,又听他补充,“还是盖上。” “………” 车子缓缓驶离地下车库之际,甘蜜的腿原本拂着点秋季稍冷的寒,在感知到毯子的柔软之时,很快被煨暖许多。 “今天晚饭你好好吃了没?” “这不是当然吗……”甘蜜心不在焉地应下后又由着晚饭这个词,将心中那条冥冥的线缓缓地扩散开,“对了慕之哥……那个棒棒糖,是你要我吃的?” 宋慕之听了没转头,用鼻音应了声。 没有询问,也没有被问的疑惑。 所以……就是他授予的意思。 顺带让徐助理在发饭盒的时候给了她。 小姑娘心里暗暗默读这个事实,指尖在宋慕之看不见的地方无意识地拧着。 甘蜜尽力维持自己声音的平稳,扬起眉去问他,“那……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那个牌子的?” 问完后恰逢红绿灯跳红灯。 宋慕之双手搭在方向盘上,转身朝着她望过来。 他的眉眼浸在夜色里,却仍是在熠熠发着光。 “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宋慕之目光落在她脸上,“你从小就喜欢吃这个。” 甘蜜耳根微热,而后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语气带着点拧,”……我还以为你早忘了。” 宋慕之视线锁住她,语气略沉,“那只是你以为。” 脑海里缓缓掠过甘蜜初中时候忽悠身旁一众人的小赖皮模样,他语气轻缓,“还记得你之前吗,上初中的时候一直坚定着这个世界上有超人。” 甘蜜没想到宋慕之还能重提旧事,“那是以前!” “现在的我早就不这么认为了。”小姑娘嗓调略高,像是要打断些什么似的,又像是要证明些什么似的,重重补充道,“Superman一点也不万能。” “嗯。”宋慕之应下,像是被逗笑了,“他只是拯救世界,又不是哆啦A梦,当然不万能。” “你不懂的……”小姑娘轻声呐呐,用气音应着,只叫自己听见,语调很快融在空气里。 但随即,因为这个话题,甘蜜不知道揪到了什么,“等等。” 她一脸探寻地看着他,“慕之哥,你居然还知道哆啦A梦?” “………” 宋慕之扭头开车,侧脸的面容被映衬得寡敛清淡。 车厢再次沉默下来。 甘蜜直觉自己好像质疑错了话题,再往宋慕之那边偷看的时候,只来得及觑见他抿直的嘴角。 不是吧。 小姑娘偷瞄一眼,偷瞄两眼。 而后,复又偷瞄一眼。 原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结果被宋慕之利落地逮住。 “甘蜜,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形象?” 他当然知道哆啦A梦是什么。 “我………” 她只是突发思想,话语没有过脑就这么直接说了出来而已。 车厢内复又席卷而来的沉默将甘蜜推往死于话多的深渊。 她扭头朝外望去,街边熟悉的景象浮现在视野内。 宋氏原本便位于城中,车子缓缓驶往城中京巷,不过是恍惚一刻的事。 可即便是这样短暂的距离,像是一张细细织布的网,将两人兜头砸住。 甘蜜念及今天,心思稍动,从包里窸窸窣窣地掏了会儿。 于是宋慕之在停车的时候,就看到小姑娘递过来一根棒棒糖,耳根涔着浅淡的红。 她睫毛眨得厉害,语气里带着点轻抚和讨好,“我自己带的有,吃不完,你也拿去吃一根?” --- 大院这个点依稀透出点宅内和暖的光。 但因为秋季雨水连绵,樱桃树被打得满地萧瑟,叶子被浸泡得发了霉,倒是和两边的青石板相衬。 小姑娘褪掉毯子后,生怕他拒绝,强硬地将糖递过来。 结果软白的指尖触碰到他微突的虎口,颤得厉害,随后慌不择路地下车,直接朝着甘宅的地方奔。 宋慕之就那么望着她的背影,从院内到宅前,最后,再缩成一个小点。 他停了车,将大衣脱了放置在臂弯里,进了玄关后,不再往里走。 只是低头敛眸,垂着眼去看指尖捻着的那根棒棒糖。 那上面依稀还泛着她身上的味道。 方才在车厢内,她轻呵着的气都携有软软的香甜,望着他的时候,双眸如同被清潭冲洗过。 泛着湿润的亮。 宋慕之指尖里轻转了这根糖,还没多待太久,耳边倏然传来一声呼唤,“慕之?” 随着这道身影紧接而来的是眼前砸过来的阴影。 宋慕之抬眸,触及到那人,“爷爷您喊我?” “不喊你喊谁?”宋老看向他,“回来了一声不吭站在那儿干嘛?偷偷摸摸的,我还以为进贼了!” 将棒棒糖敛进大衣口袋,宋慕之“嗯”了声,“我刚到不久。” “外面下雨,今天比较冷,楼上让阿姨给你开了地暖。” 宋慕之颔首,去了宋老房间和宋奶奶打了声招呼,这才上楼。 刚迈入房间,就从阳台上听到隔壁甘宅发来的声响。 声源听着是从一楼那边传来,热闹得要命。 两家洋楼的层高不一,宋慕之房间正好处于甘宅客厅之上,甘蜜的房间之下。 平时甘宅侧边的玻璃窗若是不关上,家里的人景皆可一觑。 好比现在,甘宅其乐融融的画面便这样通过声音的方式,缓缓地传到他的面前。 “你去宋氏实习都没和家里人说?” “甘小蜜,还没说你,你脸红什么?” “四哥,我不想理你,我今天只和我三哥世界第一好。” “谁稀罕?行,你和老三好,老三闷葫芦,能给你带这么多好吃的回来?” “甘鄞合,别欺负你妹妹。” “宝贝你今天怎么回来的啊?好像也没淋湿,要不要熬点姜汤给你?” 断断续续之余,是甘蜜扬起的耍懒声调,“我晚饭吃得好撑,我要上楼了!” 宋慕之听及此,脚下步伐朝着阳台处迈去。 果不其然,几分钟后,他阳台斜上方的那间房,倏而亮起灯来。 阳台被窗帘紧紧地遮蔽着。 却仍然能依稀透出点小姑娘的身影,一举一动,忽远忽近。 宋慕之没开灯,视线落在上方的同时,双手搭在阳台的雕栏边。 在这样秋深露重的夜晚,某些隐忍住却又不得不迸起频发的情愫,尽数被那阳台上透过来的亮,照射得无处遁形。 他不知道待了多久,这才缓缓地迈进房间。 --- 甘蜜第二天去如饴画社打卡实习的时候,还没吩咐林叔,就被甘鄞合利落地拽上了他的车。 甘鄞合说是要送她。 但这个送人的地点是——宋氏,却让他心里有股怪怪的感觉。 偏偏他又不能具体地描绘出来。 于是他开口的语气不算多好,“你去宋氏实习怎么事先也没和我说一声?” 甘蜜才不怕他,“那你最近一直泡酒吧不带我去也没和我说一声!” “这能一样?”甘鄞合挑眉,很是不屑。 小姑娘忿忿一声,“反正我是觉得那个画社适合我才去的,我自己争取来的机会,再说了,你现在不是知道了吗。” “什么叫我现在知道了?你这叫先斩后奏!” 甘蜜被甘鄞合倏然而来的语调弄得有些头大,上下狐疑地扫视他一眼,“我就不明白了,我去宋氏实习,你发这么大火干嘛?” “我……”甘鄞合艰难地蹦出一个词儿,却又利落地卡了壳儿。 他也不知道他哪儿来的无名火。 但又不能和甘蜜明说,不然她还不得指着他的鼻子嘲笑。 三言两语打发走了甘鄞合,甘蜜在进社前,稍稍收整了下自己的情绪,还没蹦跳着和每个社员都打完招呼,就被社长唤走。 “甘蜜,你来了正好,你去宋总办公室拿份文件吧。” 甘蜜下意识点头应下,随即又反应过来是什么,当即用指尖往内指着自己,“确定是我?” 社长埋头于桌前,头也没抬,“嗯,反正你之前不也被叫去过了吗,肯定认路吧,我这边走不开。” “………”那还确实是很认路。 甘蜜做什么事动作都快,确认了以后就行动。 也算是之前暑假到处跑的后遗症。 她没耽搁,轻车熟路地绕到顶楼,两个特助眼见着是她,丝毫没有犹豫就给放了行。 惹得刚从办公室里汇报完工作的几位工作人员路过,频频朝着甘蜜抛去眼神。 居然这么畅通无阻? 甘蜜没顾及他人,再次进到宋慕之办公室后,开口就询问社内需要的文件在哪儿? 宋慕之见到她,视线只停留一秒,也没诧异,“文件还要进行公章盖戳,在徐助理那边,可能还需要点时间,你先等着。” “哦……” 见小姑娘应着,真就乖乖听话等着的模样,宋慕之推了推鼻梁上金丝边的眼镜,“要是等得无聊,你四处转转。” “真的?”甘蜜实属于办公室内和办公室外截然不同的那类。 反正这儿也没人觑见,她又对这里格外熟悉,待着的时候还不如转转,“你这儿我都能翻翻,看看?” “随你。”宋慕之说。 甘蜜见他复又投入到工作中去,朝着会客厅那边打转,捏了捏相隔开的屏风后,差不多将宋慕之的这间办公室给摸了个透。 他这儿附带的竟然还有两间小休息室,在这样寸土寸金的顶层,还真是奢侈得够可以。 小姑娘四处打转完后,又来到他的办公桌边。 宋慕之的办公桌十分偌大,除却必备的办公用品和电脑,足以承载两人,就是并肩躺下都绰绰有余,做什么都能施展开来。 这样想着,甘蜜往桌边迈过去后,转悠着准备再往外转。 就在这时候,她的腿不知道被哪格没有完全推入的抽屉挡住。 宛若被割一般的痛楚骤然袭来,她小声地嚎了下后,直接往旁边的地上栽。 宋慕之原本就知道小姑娘在这边晃,此时此刻眼疾手快,长臂一伸,迅速地去捞人。 甘蜜在被感知到腰被揽住,整个人都往地面相反的方向带的同时,那样的冲击力仿佛带着箍住的圈,骤然袭来,让她在往后倾靠的同时,直接摔入一道温热的怀抱里。 她被迫往侧边靠,手里在下意识捞人的慌乱中,直接坐在了宋慕之的大腿上。 这样的场景倏然而又突如其来,呼吸交错着相绕间,她满面满心都充斥着他身上那股好闻的茶尖冽香的好闻味道。 甘蜜轻颤中,喉咙里逸出细微的哼,她慌不择路地抬眼,只来得及觑见宋慕之被她揉乱的衣襟。 就在这时,办公室外传来徐助理的声音,“请再等等,里面还有人。” “有人?里面在开会?” “……也不是。” “那为什么不能进去?” “您现在恐怕不方便。” “怎么不方便了?宋慕之又不会在里面藏女人。” 这道声音很是熟悉,但这种时候哪儿能容人细想,小姑娘在这样紧错的慌乱里,想跟宋慕之说别让那人进来,结果嗓子宛若在沙漠里淌了个遍,蒸干成烟,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声来。 而也正是遵循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原理,她稍稍乱动以后,却是更加重而有力地在宋慕之的腿上碾了又碾,自上方而来的呼吸也随之顿了半拍。 宋慕之刚想按住她开口,前后不过几秒,不过是瞬间的事,办公室的门被重重地推开—— 方才在外面非要进来的人摆手劝退两个特助后,转身随着半开的门往里迈,结果在刚抬眸的瞬间便罕见地愣在原地。 这样一副还算是活色生香的景象难能一见。 千随的身形在恰到好处地停顿之余,面上神情尽显揶揄,他的目光落在两张都很熟悉的面容上,语气暧昧不已,“哟,还真藏女人了。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Honey Pot(跨阳台。) 随着门轻轻一声阖住, 千随撂下一句「等你们处理好我再进来」就又晃悠悠地走了出去。 他心理素质倒是好,体贴之余还很有悟性,只不过这样做便只徒留甘蜜一人在办公室内水深火热。 而因为他的离开, 室内再次陷入方才的沉寂。 被迫坐在大腿上的局面加之紧接着便被人撞破的场景混杂在一起,将环绕在身侧的气息比拟无限度地放大。 隔着轻而薄衣衫的相贴,温热源源不断地传递而来, 将带着些许薄凉的室内铺满余烫,像是快要融掉的的冰淇淋。 两厢因素的障碍阻挠, 成功地让甘蜜在如坐针毡的同时, 想就地找个沙缝埋进去。 不提宋慕之揽紧放置在她腰侧的手掌,甘蜜刚才因为惊吓还乱动着在他的腿上磨来磨去…… “………” 她刚刚干嘛了?! 她不仅摔他怀里坐他大腿攥他衣襟……竟然还……在宋慕之的腿上扭了两下! 甘蜜现在还能感知到, 膝窝的肌肤蹭过他裤子时,那光滑熨帖的面料和清落的骨骼。 小姑娘就这么任由神思飞天而外, 一时忘了动作, 直愣愣地停留在原地。 而除了冒火一般的面孔。 此时此刻的两人颇有点像是像是枪上了膛, 既不上也不下。 就在这时, 宋慕之有了动作,揽紧她腰的手力度更深。 甘蜜在迟钝地接收到他越靠越近的信号之时, 反倒又反应过来, 这会儿宛若上了弦的弹簧,咻地往上蹿。 结果因着被宋慕之环绕而来的臂弯挡住,她在起来的瞬间复又重重地落了下去。 这回比刚才扭的那几下要来得更为直接和清晰。 身侧的宋慕之明显闷哼了声。 小姑娘几乎傻了眼。 ………呜呜呜她不活了! 两人就这么相依相近,甘蜜在自顾自的抵抗中近乎拧成一团麻花。 最后还是宋慕之掐着她的腰, 轻轻松松地将人提溜起来,将她扶着站好。 宋慕之在甘蜜落地的时候手还没有离开, 只是问道,“能自己站稳?” “………能!” 话落她才发现自己嗓子像是糊了层急支糖浆, 腻得人发黏。 结果就是宋慕之手刚抽走的瞬间,小姑娘腿莫名一软,被反应迅速的宋慕之再次扶了一把。 “刚刚走个路都能摔着?”宋慕之边扶着她,目光边落在办公桌上。 仿若被蹂-躏过后的现场,上面的文件都飞了不少,稍显杂乱。 甘蜜的目光也顺着落在上面,她稍稍顿了下,往后迈了两步,“谁知道你办公室里抽屉没推好啊,跟暗器似的……” 小姑娘嘴硬,一副不怪她怪他自己的模样,宋慕之像是被气笑了,也没反驳回去,只叮嘱道,“下次小心点。” “哦……” 甘蜜见他也没有发脾气,低低地应下。 可随机又反应过来他所说的话。 什么小心点? ……下次小心点? 居然还有下次?! 甘蜜甩了甩手,面颊如火烧,连带着烫得能炕饼的耳根一起,将血液里的攒动尽数勾起,“……没有下次了。” 自顾自嘟囔完,小姑娘在尽量平复心情起伏的间隙连忙看向宋慕之,想问问他还好不好。 毕竟她也这么大一人呢,直接摔进去的力度又那么大…… 不说她自己都摔得泛着头晕,宋慕之的腿……是不是也有点麻? 这样想着,甘蜜侧眸,准备多偷瞄一会儿。 结果直直撞入他探过来的视线。 宋慕之修长的双手搭在衣襟处,正在整理刚才被她弄乱的领口。 他手下这么动作着,视线却片刻不曾离开。 双眸蕴着无尽的云雾,却又像是夜晚粼粼的湖泊。 幽深得不见底,仿佛在蕴藏着什么。 甘蜜被他隐晦的目光烧得面红耳赤。 不知为何在这一刻,她觉得,宋慕之看她的眼神好像和之前的不一样。 他看着她的时候,像是在看猎物,思考着该如何吞之入腹。 --- 千随刚进去办公室,只待了会儿就复又出来了。 徐助理觉得疑惑,但宋氏顶楼隔音效果非常好,他完全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思及此,他缓缓看向千随,“你怎么……” 您怎么刚进去就出来了,徐助理的话到了一半到底还是喀住。 及时地克制住自己去问——小千总他是不是被赶了出来。 没等到徐助理再多想,千随倒是悠哉自得,从办公室里出来以后迈向特助办旁边的沙发,“里面正忙呢,我待会儿再进去。” “……忙?” “徐助理,您这助理当还挺尽职啊,之前就该拦着我不让进。” 他拦了啊。 还不是因为这小千总非要闯进去。 但话说回来,宋总和甘小姐到底在里面做了什么,能把小千总给赶出来? 不应该啊。 徐助理难得在心里小声八卦了下,但随即他又想起自己还在仔细核对甘蜜要拿的文件,朝着千随点头后,先一步返回办公桌。 千随是掐着点重返办公室的。 再次进去的档口,他望了眼办公室内,与平常无异。 抛开空气里落有的小姑娘身上的清甜,全然是宋氏顶楼该有的干净和清冽。 望着甘蜜红得像是番茄的小脸蛋儿,千随将门掩上,笑着问,“小甘蜜,你这脸是出去跑了十圈?” 小姑娘听了抬头迅速地瞄了他一眼,径自搓了搓手。 没等甘蜜回答,自右侧方的宋慕之倒是率先出了声,“小舅。” “欸。”千随随意地应了下,再将视线往甘蜜那边转的时候,发现对方还在纠结。 跟上次见他时候一样。 纠结怎么打招呼。 似乎是不知道该喊他哥,还是喊小舅。 打量很快截止。 末了,就在小姑娘预备开口的瞬间,千随朝她摆了摆手。 他这会儿又非常得善解人意,“别叫哥了吧,反正早晚都要随着慕之……艾千喊,就喊我小舅。” 甘蜜原本就企图让千随不再提方才发生的事儿。 眼下他率先转移话题,她大致抓了点关键词,慌不迭地点头,“小舅。” “嘿,这小豌豆,真可爱。” 千随笑吟吟地评价完,转而再看向旁边。 办公桌后面那人虽然没多说什么,略略抬眼的时候,眼风里的暗刀却是杀人于无形。 千随啧了声,到底也没管这个企图将辈分甩开的外甥。 “之后出差去汾城的具体事项,我都转交给我助理了,到时候到点了,你让徐冽通知他就行,不用来找我。” 宋慕之抬眼看他,“不用找你,你不去?” “我去啊,我只是懒得看消息,你说宋氏弄个专门的工作软件是做什么?我要被烦透了。” 这样全封闭的工作软件,系统由宋氏的内部人员研发而成。软件里录入了宋氏旗下的所有员工,目前正在本部调试中,不日就要涵盖到所有的子公司里。 里面除了日常的打卡,还有私聊框,群聊框。 员工登入的时候,可以查看自己以往的薪资,绩效以及全勤考核,十分便利。 不过有一点不好,那就是即便屏蔽了,也能暗暗弹出不少消息。 千随本就是从海外分部调回来辅佐宋慕之,目前还有些不适应本部的一些运用。 他说着几步迈上前,干脆侧身坐在宋慕之的桌边,“不过说真的,我刚在外面数了十分钟,你俩这收拾得也太慢了吧,让我在外面等了那么久。” 千随话落,率先反应过来的是甘蜜。 “………” 怎么话题又绕回来了啊! 她这会儿想化身为地鼠遁地而逃,但她文件都还没拿到手,走都走不开。 如果现在有时光穿梭机,她一定会穿越到过去,随后一巴掌拍死那个答应社长要来顶楼的自己。 所以她当初为什么要答应? 甘蜜思及此再抬头,发现宋慕之已经扔掉了笔。 他看向千随,语气慢悠悠的,“如果非要说,也是你硬闯进来打断了我们。” 言下之意是,埋怨个什么。 --- 甘蜜拿好文件的时候,快速和徐助理道谢后连忙埋首就走。 来时如骆驼,去时如旋风。 小姑娘无暇顾及徐助理连番的疑惑,脑海里频繁地闪现方才的场景。 宋慕之刚刚就非要那么说! 而千随就更诡异了,被人怼还一副笑吟吟的模样。 他咧着的嘴角就差没拨到甘蜜眼前,给她三百六十度展示。 可话说回来,这样的画面虽然让人手脚蜷缩,她却奇异得不讨厌。 那是一种古怪的,没由来的,未曾有过的,刺入四肢百骸的酥和痒。让她浅尝即止后,忍不住地再次踮脚品尝。 无比得甘愿。 这样近乎拧巴着纠在一起的情愫让甘蜜神游,待到回到社内的时候,还被社长拧了拧小耳朵。 当然,没带多少劲儿。 “让你去顶楼拿文件,你这是去炸了个碉堡?” 社长扬起声调,低头一瞧。 小姑娘以往瓷白的小脸儿泛着淡淡的粉,头发也不知道是蹭到哪了,蓬然间微微乱起。 就连文件…… 嗬!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差点没被揉成面饼! “哎呦喂小姑奶奶,这文件可重要了,您再捏就皱啦!” 甘蜜乍又回神,触及额前都要冒汗的社长,连忙挠了挠鼻子,“不好意思啊社长。” “但我可以解释,我回来晚真的有原因,徐助理盖章盖太慢了!” 甘蜜一副刚正不阿的模样,而莫名背锅的徐助理此时此刻在顶楼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行,我也就一说,你也别激动。”社长确实只是说说。 事实上,历经几天的相处下来,人与人之间的印象已经被缓缓地冲刷掉表面,露出原有的面貌。 他还是蛮欣赏这个小姑娘的,甘蜜一看家境就很好,通身的气质是怎么遮都遮不住,不过哪怕她再像娇养大的女孩,这做起事来可绝不马虎。 还很有天赋。 就说昨天他要求设计的画社标志,她什么也没抱怨,二话不说就去钻研了,瞬间就弄了五六个画稿出来。 各个都是精髓,怎么都难以割舍。 社长比她年长十几岁,早在画界摸爬打滚已久,不说有多么得慧眼识人,起码他还能在宋氏新创的如饴画社里担任社长,总归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这甘蜜就像是被缓缓雕刻打磨的玉,如今还有些青涩,日后绝对有大造化。 社长难得这样冥想,很快又被小姑娘打断思绪。 “社长,这文件到底是什么啊,真那么重要?” 也不怪甘蜜好奇,画社内需要完成的任务早先就已经下达了,社员们眼下都在忙各自的创作。 社长这份文件,明显是有别的事。 社长点头,“确实很重要,宋氏之前在国外有关系不错的画社,最近那个画社代表团刚好来了汾城,我们这儿不是新创的吗,之后得派人出去代表宋氏和国外的那个画社进行交流学习。” “………交流学习?” “嗯哼,一看你就没在职场里拼过。”社长视线揶揄,“换句话说,就是有工资在身的,出差。” --- 刚入社就有出差这种好事? 还是工资在身。 潜台词就是玩的时候顺便工作吧。 也不知道这样绝好的机会能落在谁的头上。 甘蜜这样想着,结果却在隔天被通知那个谁就是她自己以后,难得的惊呆了。 谁能想到那个人是她啊! 在得到——如果入社第一名都没有这份资格那么谁还会有这份资格去出差的回答后。 甘蜜无可避免地喀壳了。 她迷迷糊糊地收拾好行李,迷迷糊糊地跟着徐助理的嘱托带上自己的画册纸笔和电脑。 而后在几天后,仍是迷迷糊糊地跟着宋慕之上了车。 全程迷糊中,甘蜜终于在飞机落地到申城的时候,成功地清醒了过来。 既来之则玩之。 偷摸摸地向社长请教了在外出差该如何插科打诨的小窍门,甘蜜决定在结束和对方的学习交流后,趁着宋慕之不注意,跑出去偷玩。 据她以往所认知到的,宋慕之绝对是那种自己在工作,顺带去哪还要捎上她的那类人。 而这趟出差又碰上他宋总亲自出行,小姑娘潜意识里便觉得自己肯定会被管。 翻来覆去想了好一会儿,甘蜜将注意力转至目前最为关键的任务。 这次如饴画社顶着新兴而起的头衔,来汾城和国外画社学习交流,甘蜜作为被派遣出来的那位,需要事先了解对方既往而来的历史。 这样可以了解得更为透彻,也便于回鄞城的时候将将相关的内容转达给社内的人。 抱着这样的想法,甘蜜在脑海片段溅起之余,复又开始打量宋慕之。 她频频的打量多了,他倒是丝毫不受影响。 从出发前往机场,到飞机上,直至坐上前往酒店的车,他全程都在处理文件。 电脑键盘随着明晰指骨的动作发出哒哒的声音,长睫掩在金丝边的眼镜之下。 侧脸的弧度被映衬得流畅利落。 其实宋慕之平日里很少戴眼镜,只偶尔在工作的时候才戴上。 相比较直面而望的对视,那双此刻被藏在镜框底部的眼,正泛着金属般的清冷。 清贵和禁欲相结合,却衬得他的双眸更为漆深。 反差感十足。 甘蜜正看得入神,原本正襟危坐的宋总手中动作倏然一停,转眼问她,“是不是饿了?” “………” “好像有点。” 准确的来说,是饿了。 而且还掺和了点那种比起正常,更为延伸而来的意思。 甘蜜心中倏然一滞,继而恍然。 美色当前,她觉得今天的宋慕之……特别得秀色可餐。 干脆不再去看人,甘蜜窝在小角落里画圈圈。 这次出差除了她和宋慕之,跟着来的还有徐、李两位特助。除却交流合作,宋慕之带着特助来是来谈论之前合同的续约问题。 全程耗时三四天。 说长不长,说短也不断的旅程,却仿佛已然展开未来几天的光景。 甘蜜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按捺住自己砰然而起的心跳。 就在这时,徐助理接了通电话,过了几秒后,当即转头朝着后座通知,“宋总,小千总说他迟点才能赶到,让我们不要管他。” “嗯。”宋慕之应下后,顿了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转而去望身侧,就在他旁边的甘蜜。 听到“小千总”这个词后,她暗自出声,边丧气边疑惑「居然还有他」。 应该是联想到了之前的某些场景。 宋慕之望着这样的她,渐渐地出了神。 甘蜜看起来长大了,其实还和小时候一样,抱起来是软绵绵的触感。 棉花糖一样的小姑娘,哪儿哪儿都透着雪嫩的清甜。 那天的场景,不仅仅只在一个人的脑海里上演。 --- 甘蜜刚下车就被拎去吃了饭。 宋慕之的打算也真是好,他们下榻入住的酒店迎上他们的时候,菜品相继往上呈。 因为到汾城的时间不算早了,对接的国外画社还没往这边赶。 饭后一行人没再多说,预备回房好好休息,养精蓄锐。 汾城位于偏北的地方,是和鄞城完全相反的气候。 这家六星级商务酒店是华安庭成旗下的连锁山庄酒店,分为豪华,度假以及行政套房。 但大抵因为这次出差里有宋慕之,甘蜜原以为徐助理会订下比较适合商务的行政套房。 结果却得知一行人入驻的是壹号楼的顶层。 也是华安庭成只按层预订,服务级别最高也最舒适的,仿大平层式而建造的半环形总统套房。 甘蜜分到的房间就在宋慕之的隔壁,紧紧地捱着。 徐助理和李助理则是一起,就住在两人的对面,剩余空下来的那间则是留给因为有事还没赶到的千随。 道声晚安后,甘蜜率先跑进房,蹦弹着去试了试床褥。 她以往都很认床,唯有华安庭成旗下的一些床品能让她在旅游在外的时候安然入睡。 上次甘鄞合带她出去玩,也特地安排了最好的套间,还算是睡得舒服。 而相比之下,今晚的房间面积比那次还要扩大不少,惹得甘蜜颇有一种自己不是来实习出差,而是来度假的错觉。 稍微磨蹭了会儿,甘蜜大致逛了遍套房。 直接朝着阳台外迈。 因为是半环形扩开的设计,甘蜜和宋慕之房间相连在一起便是一整层。 向外俯瞰的时候,能将整个汾城收入眼底。 小姑娘在阳台外溜达了圈,下意识朝着隔壁看过去。 两人的阳台只透明相隔,离得很近。 毕竟是只能整层预订的房型,这样的遮蔽在隐秘性开放之余,没太多的顾忌。 宋慕之没有开阳台,落地窗也紧紧地掩着。 漆黑的夜色中,看不太清楚那边。 甘蜜凝视几秒收回视线,刚要迈回房,手机嗡嗡作响。 她划开屏幕,发现是林亦舒。 对方发了好几条语音过来。 点开后,对方的声音响彻在阳台里。 十分清晰。 “甘蜜,之前实习的事你没能来,我真的挺遗憾的,毕竟你那么优秀。” “但是也没关系,你之后要是正式工作了,如果暂时没有别的安排,可以考虑一下我这边。” “对了,我从师傅那儿得知你还在找林氏集锦。” “我祖父是林氏旁支的后人,或许应该能帮到你,你需要第几册?” 甘蜜听了以后凝思几秒,刚要回复。 侧边的阳台倏地传来声巨响。 她猛然转头,双腿下意识往后退。 一道颀然的身影裹挟着夜色,猝不及防地往这边砸了过来。 小姑娘的惊呼只维持了半秒,随后在认出这人的下一刻,利落地终止—— 跨阳台的人是宋慕之。 他从酒店那端半开放式的阳台,就这么……跨到了她这边。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Honey Pot(锁骨吻。) 原先黑暗的侧边阳台在此刻像是笼罩而来的幕布, 原先朝着她展示出来的模样,只是冰山一角。 被隐匿在黑暗之中的人影就这么逐渐踏破夜色,刮开一切, 往她的方向迈。 两边的阳台贴近,中间相连顶不算高,只作挡风和象征性的遮蔽作用。 宋慕之长腿稍迈, 就这么轻轻松松地踏了过来。 这样倏而,又没由来…… 甘蜜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 小姑娘顾不得攥着的手机, 连忙揉了揉自己的眼皮。 而随着落地的那声轻响, 加上他一步又一步地缓缓逼近,阳台上的风乘着这样停愣的间隙逼仄而来, 呼呼地往脸上刮。 甘蜜被吹得清醒之余,随着宋慕之跨过来的动作, 缓缓往后退。 最后直接被堵在了角落里。 他身形颀长, 单手撑在墙侧, 近乎笼开一片小天地, 将小姑娘给圈了进去。 “又是之前那人?” 他主动发了话,可甘蜜却还陷在宋慕之阳台方才还黑漆的状况里无法抽身。 小姑娘径自戚戚然, 旁边的阳台不应该没人吗!! 宋慕之不开灯就算了。 他是怎么出现, 还像是箭一样……飞过来的? 甘蜜顾不得他说了什么,语气间满是惊诧,“慕之哥,你就这样过来了?” “嗯。”他颔首, 没再多说什么,俯身逼近之余, 这回径自肯定,“还是之前那人。” 不等甘蜜回应, 宋慕之撑在墙侧的长臂微弓,颀然的身子更往里贴,淳淳而来的嗓音化在了空中,挠得人耳边泛起毛毛雨似的痒。 “你准备怎么回复他?” 先前质问的那一句转而又变为其他,甘蜜在应接不暇的问题里辗转,“……你是说林师兄?” 顿了顿,她茅塞顿悟,“你刚刚偷听我!” 可宋慕之是什么人,哪怕被当面指出,也全然没有偷听别人墙角以此说声不好意思的自觉。 他垂下眸来,睨她之余,俯视中带着点近乎审视的意味。 小姑娘乌溜溜的眼发亮,雪嫩的颈子已经泛着点辣子漂油的趋势。 她攥着手机,秀巧的指关节在手机壳上抓了又挠。 分明是偌大的一层,她却和宋慕之缩在这样小小的阳台一角。 “我帮你找了林氏集锦剩余的四册。” “……所以?” “所以最后一册,也应该还是我来找给你。” “………” 哦……见过让别人帮忙的没见过主动要帮人忙的。 所以这种事儿都能被他说得很有道理似的,一副大佬的架势。 甘蜜攥着手机,被他围拢过来的气息逼得像是喝醉那般,脑海里的画面交错着进行。 一会儿闪现先前的画面,一会儿又闪现眼前的他。 “我没答应他……”小姑娘像是鼓起了勇气,原本垂如天鹅的颈子划开漂亮的弧度,抬起长睫看了他一眼,水水的眸轻轻地眨了又眨,像是在强调,语气很是认真,“……我原本就没想着要答应他。” 话落,小姑娘像是献宝那样,将手机递到宋慕之的眼前。 宋慕之敛眸望过去,屏幕上方的界面显示着她和对方的聊天话框。 备注是——[林亦舒林师兄]。 聊天的内容里,除却对方发来的那几条语音,甘蜜的回复还没发出去,正静静地躺在发言框里。 就这么大剌剌地展示在了他的面前。 上面显示着—— 「谢谢林师兄,我实习的地方确实已经定了,之后的事还说不准,我先考虑考虑,至于林氏集锦画册的事儿,有人已经帮我找了,不用麻烦啦!」 甘蜜停留几秒后,又将手机收回去,嗓音低了下去,“这不是有你帮你我找了吗。” --- 宋慕之很快就走了,还叮嘱她晚上锁好门。 “………” 他一个翻阳台过来的人在那里叮嘱她锁好门? 甘蜜兀自想着,到底带了点后怕。 在跨入房间后,又往后返回几步,将阳台移门利落地关好。 方才发生的一切堪称是兵荒马乱。 甘蜜迈入浴室的时候,用双手捧着脸,复又用手背在上面贴了贴。 脸蛋被她自己搓得通红。 不知道想到什么,她将自己的衣领拎起来闻了闻。 果然。 上面还残留的有宋慕之身上那股好闻的味道。 “………” 质问就质问! 离那么近干嘛! 她可是很有原则的好吧,都接受帮忙了怎么还会去答应别人…… 但没能预料的是。 宋慕之居然就这么从阳台那边跨了过来。 这样的夜晚,他不开灯,就那么静静地隐匿在夜色之中。 他在冥想些什么? 或许是这样的夜晚带了点戏剧性,小姑娘全程洗漱的时候都在回味刚刚发生的一切。 以至于在泡完澡的时候,瘫在软绵的床褥之上,就跟烂了骨头似的,怎么也爬不起来了。 她在床褥上滚来滚去,半趴着埋在被间,用脑门像是小鸡啄米那般,用力地一点一点。 随即,甘蜜仰躺在上方,静静地凝视着没有开灯亮起的水晶灯。 这样的不刺眼中,水晶灯仍然折射出淡淡的棱光。 微闪间,也尽数拉扯着她不断跑远的思绪。 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刚才回复林亦舒的话,再次得到了答复。 林亦舒林师兄:「没事,师兄也就是问问你。」 林亦舒林师兄:「不过你说要考虑,我还是蛮开心的,之后有事需要人帮忙,你都可以来找我。」 甘蜜望着林亦舒语气诚恳的回复,倏然有些不好意思。 事实上,她刚刚的回应带了点丢丢的客套话。 所以刻意着藏了些内容,譬如她毕业后不打算隶属于任何一家画社,她想成立自己的社别。 但林亦舒明显是听进去了。 小姑娘挠了挠头,没再就这个话题多说,扔过去几枚猫猫表情包。 甘蜜刚刚退出对话框,见到宋慕之给她发来一条消息。 之:「明天的安排徐助理应该给你看过了?可以不用起太早。」 柑柑:「哦T.T」 甘蜜应了声后,望着他的头像。 到底没忍住,噼里啪啦地又追加着抛过去一句。 「不过慕之哥,我还是得说,下次还是别跨阳台了吧,不太安全……” 可刚发过去甘蜜就后悔了。 她是不是被前几天的宋慕之给带跑偏了? 怎么就还想到下次上面去了?! 小姑娘连忙要去撤回,结果手忙脚乱间,原本摁向撤回的手摁在了删除上面。 这句话从她这边的对话框里彻彻底底地消失了。 但这是单方面的删除……宋慕之那边肯定看到了! 甘蜜灼烧的目光似乎要将手机屏幕烧出个洞来。 不过奇怪的是,宋慕之应该看到了才对,却没有对此回应。 只是跳过这句话,回复其他。 之:「时间不早了,快睡。」 --- 甘蜜虽说应着要睡,却是怎么也睡不着。 刚好宋艾千这个点也还窝着,骤响的视频通话在她紧紧残留那么丁点的困倦都给卷飞了。 甘蜜有气无力地拒绝掉视频通话,改为打字。 柑柑:「懒得说话,打字行不?」 千金万银:「???」 千金万银:「我们甘甘怎么啦,都懒得说话了?」 柑柑:「没事啦,我还想问你呢,跟我视频干嘛。」 千金万银:「你还问我干嘛?」 千金万银:「我才知道你跟我哥去出差了?」 千金万银:「还去宋氏实习,你怎么不来我公司?!」 之前甘蜜跟宋艾千提过一嘴,她估计没认真听,也没往心里去。 柑柑:「去实习的事我跟你说过,好啊,被抓到了吧宋艾千!」 甘蜜倏然觉得自己浑身都不软了,满血复活。 这会儿轮到宋艾千喀壳儿了。 那端沉默了好久才发消息过来。 千金万银:「好了好了,啵一口我的小甘甘。」 千金万银:「我最近忙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因为公司的事跑了趟江南,现在还没回来……啊不提这个。」 怎么就不提了? 提及江南,甘蜜刚想说巧了,家里有哥哥也去了那边,结果宋艾千抛开这个话题后就真的避而不谈,消息倒是噼里啪啦地传过来,应接不暇。 千金万银:「等等,这样想想,你跟我一样,也很惨欸。」 千金万银:「你实习在宋氏就算了,出差居然跟着我哥?他连个女助理都没,这会儿把你个小姑娘拎过去,肯定恶狠狠地剥削了吧!」 看到最后那句话,甘蜜倒吸一口凉气,差点没从床褥上摔下去。 恶狠狠地剥削? 小姑娘掰扯了下指头。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好像算,又好像不算。 --- 大抵因为有宋艾千的作陪,甘蜜一个人睡在套间里的那点细微孤独感被压了下去。 杂乱的思绪被赶走,她迷蒙着眼,彻彻底底地沉睡过去。 第二天确实是不用起太早。 甘蜜趁着这样的机会,难得地赖了回床。 前几天在如饴画社实习的时候,每天打卡需要定时。 完全睡不了懒觉,只能在下午的时候贪懒。 眼下可谓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还恶狠狠的剥削呢。 甘蜜倏而想起这句话,默默地在心里回复了宋艾千。 分明是明晃晃的享受! 但这会儿人家还在江南,听不见她远在汾城的心声。 不过到底是不能赖到下午,甘蜜中午叫了送餐服务后,从徐助理那里得知,对方代表团已经抵达酒店,陆续入住房间。 对方的画社是欧洲上个世纪建成而来的古典系列的派社。 社内一行加之年轻的年长的,统共有二十来人。 是一支比较壮大且有实力的艺术团队。 他们千里迢迢而来,从法国飞到汾城后,据说还旅游了好几天,这才赶赴与宋氏集团的会见。 这会儿对方社员都在收拾行李,所以具体的会谈被放置在了晚上。 下午的时间就这么被空了出来,甘蜜差点没蹦起来。 原来社长之前说的都是对的。 在外出差哪儿可能全天都在工作。 那些从缝隙而来的闲暇,完全足够她在酒店里小逛一番了。 不说其他,华安庭成旗下的山庄酒店供应俱全。 哪怕地处的位置旁边附带有山,周遭恍若隔世,但内里的店铺倒是入驻得多。 除却吃喝玩乐的项目,连最近爆红的茶饮店都在这里开的有合作专店。 甘蜜想也没多想,打探一番后,想着徐助理和李助理也都待在酒店里休息,她也完全可以放下担子,在周围转转。 不过小姑娘的算盘是打得好,奈何一出门就遇上昨晚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汾城的千随。 对方看见她,诧异地扬起声音,“小豌豆,你这是要出去?” “对……我就随便逛逛?” 小姑娘应着,却是暗自哔哔。 果然啊,这位小舅舅就是来坏她事儿的,她昨天不该在车上嘟囔他的。 “那正好,我和慕之要去打桌球,你也来。” “………” “不太好吧。”甘蜜才不想参与到什么球中去,结果摆手拒绝的话还没多强调几遍,千随对面的那家那间房门被缓缓地推开。 宋慕之长身玉立,骨节分明的手搭在沉木的门把上。 他立在地毯上,目光像是自动探视的雷达,朝着她寻过来。 像是往常的每一次,锁住她,“都是认识的,没有别人,不会无聊。” 顿了顿,宋慕之复又开口,“真不去?” “………” 此时此刻的小姑娘宛若被夹击的饺子内馅儿,往左边走,左边拦,往右边怼,右边堵。 “那好吧。”这样两人皆催促着的场面让她实在没法儿拒绝。 左右之后还有几天可以随意逛,不急于这一时,甘蜜想想还是跟了过去。 壹号楼早先已经在徐助理的安排下预订好。 所以从顶层迈到下面一层的健身电玩房,也不过是几分钟的事。 这里设备俱全,灯光相比较明亮的酒店长廊,要微暗一些。 桌球的这边顶上落有横着的长灯,每一条将光聚拢着打到球台面上。 千随嫌人少,在吩咐酒店的服侍生送酒过来之余,还特意叫了徐助理和李助理下来一起玩。 甘蜜原本像是条小尾巴,亦步亦趋地跟着这两人。 眼下到了桌球的场地,她双眼发亮,小跑着进去,这边摸摸那边探探。 提到桌球,甘蜜原本因为不会而不感兴趣。 眼下,她倏然生上来点好奇感。 谈到球,甘蜜其实会的很多,以往甘季庭以球会友的时候会带上她,而从小到大,她几个哥哥也都爱带着她出去玩。 所以棒球冰球高尔夫球之类的,她皆有涉及,其中有擅长的,也有不擅长的。 桌球倒是从来没人带她玩过。 以往出现桌球的场合聚拢的多半是酒吧,各大会所,亦或者是男人扎堆的地儿,甘鄞合不愿带她去,甘蜜自己又没多念着,久而久之,就真的没接触过。 “你去挑个喜欢的球杆。”宋慕之吩咐完以后,长腿稍迈走到一旁。 甘蜜原本就在认真挑选,听了也只是随意地附和。 待到她攥好球杆的时候,千随正笑着喊了宋慕之一声,“你的,拿着。” 他们俩倒是配合默契,一副很有经验的模样。 宋慕之轻轻松松地接了千随掷过来的球杆,收杆攥紧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般流畅。 而大概因为这场球局周围没有旁人,他今天带了点恣然的随性。 “你们俩先自己飚几局,我去外面催下酒,小豌豆就别喝了,来点果汁吧。”千随说着看到甘蜜点头,往外面迈的时候又朝着宋慕之说,“不过你的两位特助真不行啊,怎么还没过来?” 宋慕之听了没回,他眉眼敛着,半倚靠在球台的侧边,明晰指骨缓缓地擦拭球杆,动作像是从一帧一帧被放慢的电影。 蓦地,像是感应到什么,宋慕之偏首朝着甘蜜这个方向看了过来。 甘蜜望着这样的他,呼吸下意识一窒。 “傻傻地站在那儿干什么,过来。” 甘蜜听他这样说,语调扬了点儿,“才不要过去,我又不会打桌球。” 她不想参与到这些人的球局中去,只想自己摸索着玩。 “没让你和我们打。”宋慕之说着干脆往这边的球台迈近,“我教你。” 话落,见小姑娘杵着球杆拼命地去戳桌上的球,宋慕之来到她身后。 “你教就能教好吗,这么短的时间……” 甘蜜直起腰,甫一转身,便猝不及防地落入宋慕之的圈里。 两人面对面,捱得很近。 小姑娘瞬间就歇了声。 那句这么短的时间肯定教不会的话语就这么终止在了半路。 为了配合她,宋慕之稍稍弯了腰,单手攥着球杆将球杆摁在球台上。 “怎么教不好?”他望入她的双眸,“以前你的滑雪和跳伞都是我教的,忘了?” 忘是没忘,但…… 往前的画面骤然涌入,甘蜜冥思了会儿,刚想扬起下巴想说教就教反正她又不会吃亏。 结果就在她抬头的瞬间,面容朝前轻轻地倾了一小段距离。 而就是这么一小段的距离,她樱唇微撅,直接触碰到了…… 在甘蜜的感知里,唇瓣像是划过泛着微凉的竹节上,偏硬,也不软,怎么都不太好受。 小姑娘痛得轻嘶一声,下意识往后仰,在稍稍离开的间隙,睫毛微颤着撩起。 随后,她的视线直接定在前方,再也动弹不得。 宋慕之衣领微敞,脖颈下方微凸利落的锁骨上,泛着点点的红晕。 那儿、那儿全部都沾上了她的唇釉,眼下正因为被印到而缓缓晕染开。 是那样显眼的,招惹的位置,连带着衬出几分意欲不明的意味。 小姑娘杏仁眸涔满赧然而来的水雾,也缓缓地瞪圆。 她的唇刚刚直接磕在了宋慕之的锁骨上。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Honey Pot(唇釉印。) 小姑娘的视线直愣愣的, 像是被钉住。 宋慕之稍敛着下颌,往两边撑开的挺括面料反衬出锁骨上那般格格不入的颜色。 而且不仅仅是锁骨,他衣衫的领口因为半敞开, 也遭了秧。 鲜活之余,像是在纯白的釉面胡乱地上了色。 充斥着极致的反差。 甘蜜原本为了和国外画社进行稍晚时候的会谈,特地挑了树莓色的唇釉, 往常便是十分张扬耀眼的颜色,到了此刻, 却又是另一种证明。 宋慕之肤色冷白, 唇釉落在锁骨上,像是被渲染着绽放开的花, 星星点点的,凌乱中带着点……致命的吸引。 他没吭声, 唯有略沉的鼻息撂过甘蜜的额前。 比起宋慕之什么时候来到她身后这个事实, 小姑娘满心满眼都是自己唇瓣上的触觉。 她这是、这是间接性地在他脖颈那儿亲了口?! 忍不住小小地哆嗦, 甘蜜的眼睫这下颤动得更厉害了。 她将视线往上移, 正好迎上宋慕之沉沉睇过来的眼神。 他背着光,身形逆在甘蜜的视野里。 桌球上顶高的长灯将光泄入, 隐绰中, 像是在背后映成一道光圈,将她和他同时笼罩着。 仿佛周遭一切的亮堂,都汇聚在此,将心绪拉扯着, 顿顿地扣抽。 甘蜜腰抵在桌球的边沿,有了倚靠那般往后靠的同时, 也将宋慕之的面容显现得更为清晰。 像是受不了这样的对视,小姑娘猛地偏过头, 露出半边秀美的侧脸。 她莹润面颊带了点鼓鼓的气,嫩得发甜,这会儿不轻不重地咬住唇,双眸泛着水。 但和预想中要来质问她不同的是,宋慕之还维持着将她护在怀里的姿势。 他直接迎上她时不时偷瞄而来的目光,双眼宛若树色深深的杉林,“故意的?” “………谁故意了!” 一戳一个准儿。 甘蜜倏而转过身来,鼻息不紊,嗓调像是快要冒水汽的壶。 始作俑者分明是他才对。 但宋慕之显然不这么想,他长指微点,朝着自己脖颈那儿指了指,“那你抖什么?明明被磕到的是我。” “………” 谁知道他突然出现在她后面啊?! 甘蜜这样忿忿地想着,还没出声,结果宋慕之好像能猜透她到底在想什么那般,复又开口,“我来你这边是教你,不然隔空打牛?” 那点子小九九被猜中,小姑娘的脸蛋宛若魔鬼椒,腾得便上了色。 还是后劲够够的那种。 宋慕之好像每次都能参透她的内心。 这人怎么这样啊! 但随即想到他刚刚说的那句话—— 隔空打牛? 牛? 她是牛?! 甘蜜原先还咬唇偏着头,这会儿想象了一番那样的画面,秀气的眉当即拧巴起来。 她有点儿气,但又被宋慕之语气里淡淡的笑给弄得头晕脑胀。 小姑娘脑子一热,当即抬杠回去,“那如果说,我就是故意的呢!” 他敛眸探过来一眼,“那我也需要讲一下礼节。” 话落轮到甘蜜懵了,她重复着他刚刚的那句话,“礼、礼节?” 宋慕之这会儿直起身来,边拿起一旁的球杆,边说,“还回来。” “………” 还、回、来? 这是什么话?! 什么还回来还回去,你来我往的。 这难道是礼物吗? 而撇开这些,甘蜜的脑海里倏然涌现的,却是另外一番场景。 画面里,宋慕之像是要验证他那番说要还回来的话,利落地圈住她,俯身而来,在她的脖颈处埋下,然后…… “………” 这会儿小姑娘的脸不是印度魔鬼椒了。 是活火山新发的熔岩。 --- 历经这么一打岔,宋慕之所谓的教学尽数泡了汤。 因为甘蜜不怎么配合。 他在球台这面,她就在对面。 他在球台那面,她靠着往左右漂移。 非常明显得心不在焉。 宋慕之清越的嗓音沾染了点无奈,“甘蜜。” “………嗯?” 小姑娘应得迟钝。 看上去更加得坐立不安。 诚如宋慕之所想,她的心思就跟面皮一样浅,此刻的心里仿若架着一桶偌大的油锅。 正噼里啪啦地往外冒想法。 一边想着千随怎么还没回来,一边又忍不住地去抬眼去看宋慕之。 他没有对刚才的事多说什么,却也没有擦拭掉锁骨上的痕迹。 就这么照有原样。 但在甘蜜的记忆里,他是个非常爱干净的人。 以往的衣服挺括平直,就连平日在家的家居服也都透着好闻冽然的味道。 等等…… 好像就连他的衣服都惨遭她魔头的蹂-躏——衣襟被尽数翻开。 纠结了半晌,眼瞧着千随还没回来。 甘蜜往后迈了两步,从自己的包里翻了半晌。 宋慕之余光中再瞥到人的时候,小姑娘缓缓踱到他跟前,“慕之哥……” 她手里攥着纸巾,指尖指了指他的锁骨处。 宋慕之以为她愧疚,“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 他衣服都…… 小姑娘眨巴眨巴眼,“要不还是擦擦?” 锁骨上还可以及时处理。 衣服的话回头换一下就可以了。 甘蜜的询问就近在咫尺,宋慕之听到了,但只是凝视着她,没吭声。 没接过她的纸,却也没有拒绝。 停留过于长久的静谧让甘蜜的心没由来得乱跳。 巨大的滴答声只存留于两人之间,没由来得横亘着。 甘蜜见他仍是不答,以为是某种默认,盯着泛着麻的头皮亲自上阵,抬手攥着纸便往他的脖颈处伸过去。 一下,两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 她缓缓地动作间,指尖在不免触碰到他的时候,难免也沾染到一些颜色。 甘蜜当即顿了顿,而就在她预备加大力度速战速决的瞬间。 宋慕之倏然有了动作,利落地攥住她乱动的指尖。 他的气息要比以往的沉,力道大得她几乎要在下一秒惊叫出声。 “慕之哥……” “嗯,我来。” 宋慕之说着自己来,却是用微弓起的明晰指骨带着劲地勾住她的,随后拿过她刚才攥着的多余纸张,低头敛眸,认真地去擦拭她指尖上不小心沾染到的唇釉。 --- 千随带着酒与果汁,和两位特助来到桌球房的时候,第一眼就觑见在角落里抱着球杆抠手指的甘蜜。 而宋慕之正好整以暇地站在桌前,用自动发球仪开启了一局,自己打。 “欸我说,你怎么不带小豌豆玩啊?” “你自己去问她。”宋慕之话落俯身,利落地将球打进洞,“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千随一边朝着甘蜜那边迈,一边应着,“我看这酒店大,没事逛逛。” “………” 跟在千随后面的徐助理和李助理同时沉默了。 原本被叫下来跟老板打球没什么。 关键是半路还得跟着小千总去打探附近店铺的招租价格。 最重要的,平日里千随看起来并不像是热衷于投资的那类人。 但这些又不好放在明面上说,两位特助只好点头。 千随使唤着两位特助将酒拿去了宋慕之那边,他自己倒是拿着果汁来到甘蜜跟前,递给她,“你看来真不喜欢打桌球啊,刚才挑球杆的时候不是还挺兴奋的吗?” 甘蜜将球杆拥进怀里,拿过果汁后先说了声谢谢,嗓音细细的,“我先休息会儿,等下再……” “还休息呢,你这都没开始吧?”千随说着随意地坐在她身边,用酒杯跟她的果汁碰了碰,蓦地来了句,“这宋慕之也真是有够随着你的。” 甘蜜原本就在小口啜着喝果汁,眼下听了一个没防备,嗓子半喀住,差点没被呛晕。 “哟,呛着了,没事儿吧小豌豆?” “………” 她像是没事儿吗?! “慢着点喝,不急嘛。”千随笑吟吟的,“我的意思是你不会把握机会,宋慕之球技多好,不趁着多学学。” 说着他抬头往旁边的球台一瞧,“喏,这人跟雷达似的,我一说他就往我这边看,啧啧。” 千随利落地起身,朝着那边走的时候还不忘拉长音调,“宋慕之,怎么不来教教我打球?” “………” 甘蜜突然觉得千千有这个么小舅舅应该心挺累的。 原来话多竟然真的会显得异常聒噪。 --- 一行人桌球打了下午。 最后演变成的局面是宋慕之在教甘蜜,千随和两位特助在相隔开的后桌。 期间徐助理的电话铃声骤响,他接下没多久后不住地点头,像是在商讨什么。随即,他挂掉电话来找宋慕之汇报。 “那边说晚上七点的时候可以见面。” 宋慕之昂首,“七点?” “是的宋总。” “那预订包厢,准备饭局。” 徐助理应下之后,转念想起什么,又问,“一些相关的文件资料需要我带上吗?” 宋氏有小部分合作会在饭局中达成,继而才会送上会议室的桌面进行详谈。 今天也是提及到饭局,徐助理觉得可能会有合作的趋势,才顺势问了下。事实上,比起这次和画社的会谈交流,宋氏这次前来汾城的主要任务,还是公司在汾城有关城建项目的续约问题。 宋慕之没停顿,直接应下,“不需要,只是交流而已,还和以前一样。” “好的。” 千随原本听着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半晌没插上话,这会儿倒是逮到缝隙了。 “你晚上去饭局?那应该没什么大事,刚好我助理还没赶过来,你把李助理给我呗。” 千随说着这才正眼瞧了宋慕之一眼,后者正在整理领口。 有什么一闪而过,他刚想去细看,随后又听到宋慕之出声,“你的助理这个点还没赶到的话,从效率来看,很符合你的作风。” “过赞了过赞了。”千随被说也没生气,悠哉悠哉地反击,“论效率,到底还是比不过你。” 宋慕之没再应声,将匍匐在桌球台上的甘蜜给揪了过来。 小姑娘这会儿差不多已经上瘾了,而又因为方才的事儿,她全程都没和宋慕之多有交流。 眼下被拎着,她小声呐呐,“现在就要走了?我还没玩够……” “以后再玩,晚上要跟那边的画社吃饭,你和徐助理跟着我。” 就这么被安排了的李助理顿了顿,朝着徐助理抛出隐隐羡慕的目光。 徐助理看了眼千随,随即将目光撂向甘蜜。 “………” 他其实也没好到哪儿去。 --- 得知晚上七点就要正式和对面画社交流。 甘蜜从桌球房回来后,换了套比较正式的衣服。 趁着要出门的间隙,又将之前徐助理发过来的简章和介绍细细地过目了一遍。 想着待会儿得怎么开口请教之类的话题,甘蜜在包厢入座时,没去注意徐助理的神情。 法国画社的人还没赶过来。 包厢内静静地燃着不知名的香,怡神清新。 徐助理却在这样的档口,目光从宋慕之的领口处缓缓略过。 随后他低头探过去,轻声提醒,“宋总,您衣服那儿……” 其实不细看压根看不出来。 而往常的人都只会注意到宋慕之那张格外优越的脸,饶是徐助理也是这般。 可如若将注意力放在宋慕之的脖颈,就能发现他衣襟处沾了点被晕开的颜色。 宋慕之嗯了声,语气仍和平时那般。 未出现任何怪异。 意思是没什么不妥。 徐助理见自家老板这样的反应,秉承着助理的原则随机应变,也就不再多问。 旁边的甘蜜一直沉浸在手机中,倒是没注意到这边的谈话。 沉寂的须臾,包厢的门很快被服务员推开。 随后迈进来一位老爷爷,蓄满胡须,鼻梁挺,眼眶深邃。 典型的欧洲人长相。 甘蜜礼貌地站起来鞠躬作揖,结果甫一抬眸,有点惊讶。 原本以为要迎接不少社员,结果来人只有一个。 徐助理朝着甘蜜点头示意,略作解释,“以往的话,也都是只和西里斯,他不爱带人。” 话落,他将人引到宋慕之和甘蜜面前,朝着两边介绍。 西里斯是法国鹰社的创始人,他旗下分列的画行书行数不胜数,在欧洲享誉盛名。 除此之外,他手中握有的作画成就深彻地渗透到各大体系,在各行合作中提供相应风格的画稿以及设计。 地位崇高,名号相当于国内的章年书社。 西里斯先前和宋慕之就见过。 眼下他好奇地朝着身侧的小姑娘看过去。 “甘蜜?” 西里斯温和地朝着甘蜜伸出手,“很好听的名字。” 甘蜜原本都要用法语上阵了,结果西里斯一口流利的中文倒是让人惊讶。 “您……在中国待过一段时间?”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您的中文说得非常好。” “哈哈,如果这么说,那是的,准确地来说,我在各个国家都待过一阵时间,中国算是最长的。”西里斯到了这个岁数,嗓音仍然如同中年人那般,透着浑厚,“我最初来到中国的时候,还是慕之的父亲招待的我,那时候就觉得这里简直是我的再生故乡,因为实在是太美了。” 略微寒暄一番,徐助理招人上菜。 西里斯坐在宋慕之的左侧,正对着甘蜜,“喊我西里斯就行,一直用您,让我觉得自己是个老头子。” 话落他看向宋慕之,“好吧,有这样一位格外出众的人对比,我好像更是一位老头子了。” “哈哈!”甘蜜被他逗得直憨笑,声音惹得惹得宋慕之的视线往她那儿频频探来。 期间聊到比较正经的话题,宋慕之转换为法语和西里斯交流。 这样比较方便。 如果说西里斯的中文说得好,那么宋慕之的法语则是更高一筹的存在。 他音色清越,如清水击石。 以往开口的时候,语调虽缓,却极有震慑力。 今天大抵只是闲聊。 他在开口的时候,因为法语特殊的发音,辗转的尾调都带着点莫名的缱-绻意味。 甘蜜在旁边戳菜。 继而不知道想到什么,朝着宋慕之那边看了眼。 事实上,宋慕之当初留学,是去的美国。 但说起几国语言,却是游刃有余。 他好像做什么都很有规划,有着超乎寻常的克制力。 优秀得叫人挑剔不出任何缺点。 当然,好像也没人能阻挠他,影响到他。 从过去,到现在。 小姑娘视线停顿几秒,不知道看到什么,复又朝着宋慕之看去一眼。 “………” 总觉得今天的他哪儿怪怪的。 不等她再细究,西里斯这会儿朝着甘蜜微微一笑,“你之前从师的是陆章年大师?” 小姑娘重重点头,“嗯。” 甘蜜原先便做了功课,此刻西里斯问她什么,她答得倒是快。 顺带还向他讨教了一番画社往下承衍之余,需要注意的几个事项。 就在这时,宋慕之倾身靠过来,“把你的画稿递给西里斯。” 这个是之前就被吩咐过的事。 甘蜜特地挑了几张最能彰显自己画风的稿子,连忙递了过去。 但这样的动作以后,心虚再一次浮上心头。 她只是因为宋慕之,倏然想起前几天在微博上发的那两张猪头图……… 清脆地轻咳给自己壮胆后,对面的西里斯也已经把她的画稿看完了。 如果说先前对于这么个代表宋氏的小姑娘只是长辈对晚辈的好感,那么现在,在看完她画稿之后,西里斯对于甘蜜的印象,直接往上抬高了好几个阶层。 带着十足的欣赏。 非常有灵气和想法的小姑娘。 不仅仅是从画稿中体现出来这点,她本人眼神清澈,目光笃然,举手投足间带着灵动,话语言谈之中也尽显于此。 西里斯当即朝着甘蜜抛来橄榄枝,“慕之真是没有挑错人,以后如果你有什么作画方面的疑惑和讨教,随时随地都可以来找我。” 这样的话语无疑是最高的肯定。 哪怕她此时此刻是鹰社的社员,恐怕都得不到这类大师一句「随时随地」的保证。 甘蜜双手合十感谢以后,兴奋地头发丝儿都在跳舞。 然而西里斯说完视线却仍然没离去。 目光探向宋慕之后,复又探向甘蜜。 来回逡巡着。 甘蜜不明所以,而后听到西里斯笑着开口,“慕之,你的领口这是怎么了?” 听到此,她下意识将目光探向宋慕之的衣领。 略敞着的衣襟处,那些在桌球房里被沾染到的印迹若有若无地撇开。 只一个刁钻的角度,便能尽数展现。 西里斯原本就来自浪漫之都,此刻只扫了眼甘蜜的唇,便和宋慕之领口处的颜色对上了。 他吃吃地笑开。 这样的笑声在包厢内炸开,无疑一枚炸-弹,在甘蜜的耳边轰隆隆而响。 迎向对面西里斯探过来的揶揄眼神。 小姑娘的面颊犹如饭桌上的澳洲龙虾。 宋慕之却是没看西里斯,将视线闲散地朝着她这边探过来。 像是在说,都是她这个始作俑者闯的祸。 小姑娘到了此刻才后知后觉。 ……宋慕之居然没换衣服!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Honey Pot(淋湿。) 西里斯还在以他独有八卦的眼神撂向两人, 仿佛在等着什么那般。 好奇之余,他的笑声也将包厢内的氛围推至热点。 宋慕之此刻总算从甘蜜那儿收回视线,望向西里斯, 眉眼间聚敛着清浅的笑意,“一个小意外。” 殊不知他这样应,更是佐证了某些猜想。 西里斯捋了捋半面的胡须, 点头应着,方才的吃笑变成了大笑, 他举起红酒杯隔空朝着甘蜜碰了下, “如果是意外的话,那也应该是某种比较美丽的邂逅?” 甘蜜猝不及防被点到, 连忙举起果汁,将自己的小脸儿隐在瓶子后方。 其实她大可完全可以像之前那样, 反驳回去后再解释。 但是这次的事儿却是实实在在发生了的, 她没法逆着自己的所作所为跟西里斯详说。 而且宋慕之偏偏要这么应。 这不更是将某些事牢牢地钉在了十字架上。 ——虽然是意外, 也确实是发生在了两人之间。 “………” 甘蜜这会儿贼胆包天, 特别想把宋慕之的领口撕掉。 很快便到了饭后,西里斯说他不能久留, 必须要回去休息了。 舟车劳顿赶过来, 也见完了宋慕之和甘蜜,他隔日还要带着社员里的人去汾城的山里采风。 临走前还叮嘱甘蜜说如果之后碰上了,让她和他的社员切磋切磋,毕竟法国鹰社还会在中国逗留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日后也会考虑去鄞城。 甘蜜连连应下,和西里斯交换了联系方式, 这才告别。 饭后,徐助理留在包厢内善后, 顺便等跟着千随一起出去的李助理归来。 宋慕之和甘蜜先行回房。 两人走在铺满长廊的地毯上,悄无声息。 等待电梯的间隙,小姑娘侧首,朝着宋慕之看过去一眼。 他低垂着眼,单手执着手机,正低着头在看屏幕。 甘蜜顿了顿,又看过去一眼。 依旧是没什么反应的样子。 直至她还要将目光再撂过去,宋慕之终于抬头,缓缓地将手机收起,“你从包厢里出来看了我一路,到底想说什么?” 电梯的梯面泛着金光,将人影模糊了层。 而随着宋慕之直起身来的动作,梯面映衬出他修长的身影,旁边紧紧捱着的,是她。 宋慕之个高腿长,她附在他的右侧,个子堪堪到他肩那儿。 望着这样并肩显现出来的两人。 甘蜜的小气焰莫名地往上蹿,到达顶尖。 他刚刚害得她差点没在西里斯的笑声中英勇自-尽! 想了又想,小姑娘辗转之余还是问出了口,“……你今天为什么不换衣服?” 宋慕之应得快,“很忙。” “………” 哦!所以是忙到连件衣服都换不了?! 从桌球房里出来,再到去包厢吃饭前的那段时间不是挺绰绰有余吗! 甘蜜面颊鼓鼓,超小声哔哔,“就算很忙,领口也可以折起来。” 而恰逢她话落这个点,电梯门缓缓地打开。 两人一并迈进去,宋慕之慢条斯理地回应,“那是谁弄上的?” 听这意思。 一副她弄上却还要怪他的语气。 小姑娘下意识转头看向身侧。 宋慕之迎着她看过来的视线,如玉指尖搭上领口,轻轻地扯了扯。 像是在反复强调着一个事实,确实是她弄了上去。 “………” --- 回房以后甘蜜躺在床上,怎么都没能睡着。 小姑娘干脆侧躺着,用攥起来的小拳头往下捶。 重重地凿,带着前所未有的力道。 仿佛她手下正在捶的不是床褥而是宋慕之。 他怎么、怎么这样啊…… 甘蜜捶床的动作因为在脑海里过了遍这样的名字,便利落地打住。 只是突然想起他今天攥紧她指尖时候的模样。 颔首专注之余,仿佛那不是她的手,而是什么稀世珍宝。 那样贴近着的彼此,互相交错着的呼吸。 而像这样面对面地捱着,其实是之前常有的事。 甘蜜脑海里的回忆渐渐重叠,连带着鼻尖儿都仿佛溢满了大院里樱桃树的味道。 那时候,满院都涔着簇新果子的清香,泛着点儿生涩。 可这回却不一样,相比较之前,带着更为深厚的拉扯。 像是不断蔓延开的荆棘,缓缓地延伸开。 甘蜜抬头望着顶上的水晶灯,半抬起手臂去挡。 她被刺得眼睛略微发疼的同时,又想起刚刚宋慕之亦步亦趋地跟着,将她送到房门口再转身回房的样子。 甘蜜眨眨眼,像是挥蚊子那般,甩了甩手。 再回神的时候,是手机震动而起的嗡嗡声。 家族群里一直在艾特她,问她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说是甘家的祠堂已经彻底修葺完毕,之后过阵子还需要再跑一趟。 甘族往上年长的那一辈还是比较信迎风水,想在祠堂建完后让老祖宗给甘家几个孩子认领个万事顺遂的庇护。 除此之外,这回去完祠堂那边,还得转个路,将甘鄞承的未婚妻接到甘宅小住。 里里外外的事情细细数来,还是蛮多。 甘蜜大致翻完聊天记录后,又看到群内嗡嗡而来的消息。 爸爸:「宝贝,时间对得上的话,和我们去一趟?」 三哥:「甘甘,爸只是问问,不急,我在江南这边采风,估计也回不去。」 四哥:「@柑柑,你在外面是玩疯了?还跑出去出差,你一实习生出什么差?」 大哥:「甘鄞合,注意措辞,整天什么忙都帮不上,还要凶她?」 大哥:「哥哥挺你@柑柑,这次趁着在汾城,看能不能多玩会儿,我之前给你的那张卡已经录入成我的副卡,你想怎么花怎么花。」 二哥:「老四总是这幅样子,也是时候历练一番了。」 四哥:「?我担心她问一下还被教训?」 甘蜜将聊天记录拉到底,后面全然是甘鄞合耍嘴贫结果被齐齐炮轰的局面。 小姑娘看得亮眼弯弯,明眸如水。 在这样身处异城的夜晚,哪怕秋风萧瑟,好像也格外得暖。 她噼里啪啦地打字。 柑柑:「收到!」 柑柑:「时间看能不能对上吧,我回到鄞城估计还有一次作业得交,对得上我就去!」 甘蜜打完字又和梁音婉视频聊天了会儿,转而又想起刚才甘鄞合在群里的话。 实习生怎么就不能出差了? 她不仅出差,还过得格外滋润。 之前社长说的插科打诨,她明天就给彻底贯彻实了! --- 不过理想总归很梦幻。 事实证明,甘蜜的错觉十有八九都会如同礼物一般降临在她的头顶。 接下来在汾城的几天。 宋慕之以她也是宋氏员工一份子的名义,拉着她一齐,全程参与了宋氏在汾城各类合作洽谈的现场。 原本想着逛完酒店再趁着夜色去探探汾城。 结果却是被牢牢地困在铜墙铁壁中,半分都动弹不得。 之前甘蜜辗转加上了当初鄞城新开金鼎的那位头牌莎莎,对方对于这一产业链堪称是了如指掌,顺带着还给她推荐了不少好玩的店。 原本甘蜜待在汾城的时间就不多,历经宋慕之这一招,计划统统变为了泡沫。 但她小牢骚也没多发,稍稍抱怨了会儿也就接受了事实。 其实甘蜜要是真想玩,等忙完这阵,什么时候都不是个事。 不过等到快要返回鄞城的前一天,甘蜜还是在吃晚饭的时候给宋慕之略略扫了个眼风。 认真说来—— 他那些合作,关她半点事啊?! 就非要像是拴紧三岁小孩似的。 小姑娘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在等菜的时候一心扑到手机里去。 上次发的两张猪头图,好评不断。 比起之前,她微博的流量在稳步上升之中,开始迎来井喷的时期。 有觉得新奇的,有趣的…… 多半都是在讨论猪头到底是谁的。 「这个猪头出现的频率很高啊,蜂蜜酒以后是要专注于养猪大业了吗?」 「博主有签约吗?跪求出画册,你连猪头都画得这么可爱!」 「猪头边围的是什么,八个小人儿?」 「是人吧?手里拿着三叉戟,磨刀霍霍向猪头。」 「很好,成功地将猪头代入到我的领导,身心舒畅!」 甘蜜翻了翻评论,径自脑补一番,没忍住,噗嗤了声。 小姑娘笑得眉眼弯弯,就差没前仰后翻。 宋慕之见她差点摔下椅子,连忙问道,“怎么了?” “没怎么没怎么,你别看我。”甘蜜耳边乍出现他的声音,攥着手机的指尖当即往里抠了抠。 宋慕之就这么望着她,视线却是落在甘蜜虚晃着的反应上。 她心虚的时候,类似不自觉的小动作便格外得多。 他移开视线,像是想到什么,继而侧身,划开自己的手机屏幕。 @Melomel这个账号其实不常更新,总是抽风似的上传几张画稿。 捉摸不透之余,只能隔三差五地去看看。 在屏幕显示的界面中—— 首页里全是一个头像。 最新的一条下方列有两张画稿,时间显示为几天前。 一张画稿是被揍得肿而大的猪蹄,上面还画了个被揍得红红且巨大无比的包。 另一张则是可怜兮兮的猪头,八个小人呈着圆圈分开,团团将猪头围住,手里拿着三叉戟,猖狂得要命。 最为嚣张的是落款。 这次的落款还加了个单独的小人儿,单脚弓起踩在半跪着的猪猪上,仰头朝天大笑。 笑容在欢快之余,透着点张牙舞爪的兴然。 “………” --- 在上菜的时候,徐助理和李助理还在讨论鄞城之后的天气。 甘蜜就在这样的须臾,心满意足地刷完评论。 她这会儿心情放了晴,连带着还去看了眼坐在她身边的宋慕之。 结果不看不得了,一看差点没灵魂出窍。 他抱着肩,脊背向后倾斜,倚靠在椅背上,长腿交叠。 半边修长分明的手自然垂落。 那双看人便像是在放电的漆深眼眸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甘蜜径自赧然,连忙摸了摸自己的小脸儿。 还没开始吃饭呢,她应该不会搞到脸上的啊。 就在她左右疑惑间,宋慕之出声了。 “这几天跟着我很累?” “没有啊。” “那在如饴画社的时候?” “也……没有啊。” 甘蜜这回应得有点磕绊,但好奇心毕竟占据了上风,她看向宋慕之,“到底怎么啦?” 他黑眸幽深,转而却笑了下。 “没事,我就问问。” 宋慕之这样说着,表现得也确实和平常无异。 之后上菜的时候还给她亲自夹菜。 在这样几乎受宠若惊的待遇里,甘蜜眨巴眨巴眼,垂眼看着他夹到她碗里的…… 是一只热气腾腾,色泽饱满诱人的,猪蹄。 嗯,猪蹄。 猪!蹄! 甘蜜毕竟刚从微博里欣赏完猪蹄不久,这会儿心里莫名泛上来点冥冥,转而看向宋慕之。 他长睫微垂,面容清敛,“多吃点。” “………” --- 甘蜜觉得自己刚才一定是抽风了。 不然为什么宋慕之给她夹了多少,她就吃了多少。 这难道就是背后略做亏心事的报应? 可那也不算是亏心事吧! 就是……就是美化了一下。 甘蜜拍了拍自己吃得鼓挺挺的小肚子,连连长舒几口气。 大概是秋天的晚风拂面让人瑟缩,不然她为何有种宋慕之是故意给她夹猪蹄的错觉? 小姑娘感慨完,随后站在酒店大厅的门口,拿出手机找定位。 落座在这里的华安庭成十分偌大,她找店铺都得下个软件。 刚刚她吃完饭就直接开了溜,明天都要回去了,晚上总归不会再有什么商务倏然出现。 抱着这样的想法,甘蜜走出酒店大厅,预备往外面的沙滩上走。 她要去的那家店是全国连锁茶饮店,因为和华安庭成合作,另带有汾城当地特色地限定款,位置就在酒店沙滩烧烤宴的旁边。 吃完晚饭,时间已经不早。远边天际的橘红已然没入海线,暮色沉沉地捱下来,将云晕成乌黑的颜色。 深蓝色的幕布下,沙滩上却是灯火不断。 连串而成的玻璃彩灯给昏暗点来光亮,酒店里的住客聚集在一起烧烤,人群幢幢中,嬉闹得不行。 山庄酒店围山靠海,私人沙滩隐秘性虽然极好,但海岸线过于长,总归有些不方便。 甘蜜走了十几分钟,才终于抵达目的地。 “………” 早知道预约酒店里的小白车了。 正因为如此,甘蜜在点餐的时候丝毫没委屈自己,准备多点些。 刚好店铺正在搞活动,说最近出了果茶新品,叫芝芝柑柑,清爽好喝。 “女士,你要不要试试新品呢,应季水果现打的,口感绝佳~” “新品?那我要两杯芝芝柑柑!” “好的,一共四十六元,您这边会员码出示一下。” 甘蜜等了没多久便出了餐,小姑娘双手各自抱着一杯,往沙滩上迈。 左边喝一口,右边嘬一下。 还别说,这味道确实不错。 浓浓的柑橘味儿,特别符合她的喜好。 而就在她埋头对付果茶的时候,眼前的沙滩缓缓投过来一片阴翳。 随着阴翳而来的那人直接在她面前停下。 小姑娘乌溜溜的杏仁眸眨了眨,看向来人,“……慕之哥?” “嗯。” “你怎么在这儿?” 她望着他,发现宋慕之不仅出现在这里就算了,相比较刚才吃完饭的时候,又换了套比较休闲的衣服。 相比较之前,这个时候换衣服又很勤快的样子。 “我随便逛逛。” “哦。”小姑娘应了声,后知后觉中发现自己手里还捧的有两杯芝芝柑柑。 不是一杯。 是两!杯! 她刚想递过去一杯表示要分享的意愿,结果倏然想起自己刚刚两杯都喝过了。 “………” 握住杯身的秀巧指骨往内捏了捏,甘蜜的面颊因着赧然,泛起微微的灼。 还好沙滩边夜色重重,遮掩住了一切。 她开始小声地辩解,“我平常都只喝一杯,今天……今天是吃太多了。” 所以要润润胃。 甘蜜话落,又有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算了,反正他又不是不知道她。 小姑娘干脆描述起这样的味道,“主要是这个挺好喝的。” “有多好喝?” “就满满的柑橘肉和芝芝味儿。”甘蜜说着,仍是不忘加了一句,“一杯还有点不够喝……” 宋慕之转而和她并肩,沿着海滩往酒店走。 他嗯了声,随即像是觉得好笑,又轻轻地笑了下。 宋慕之平日里不经常笑。 他面容清敛,眉弓冷如玉,颇有点像是独自屹立在皑皑白雪之上的孤傲意味。 可甘蜜知道,他笑起来很是好看。 像是倏而拂面而来的春柳稷枝,将万冰融开。 这样想着,她抬头去望。 夜色模糊了他的侧脸,将线条隐在了昏暗的轮廓里。 海滩人影往来幢幢,耳畔频频拍打的涛声将微湿的海风送来,呼在脸上。 这样的夜晚,透着点咸咸的,潮汐不断的泥泞,破土而出那般。 甘蜜两手捏着芝芝柑柑,此刻突然有点没心情喝了。 笑得好看又怎样,还不是在笑她。 喝两杯怎么了?她乐意! 甘蜜这样念着,跟着宋慕之朝着酒店的方向继续漫步。 将差不多解决掉的一杯扔到旁边沙滩专供的垃圾桶里,小姑娘还想再说些什么。 方才沉黑深蓝的幕布倏而变得沉甸,将乌云尽数送来。 海水哗啦声响放大,像是被推着簇拥,汹涌着拍打。 先是有细微冰凉的雨滴落在发间,额前和鼻尖。 随即,不过几秒的事。 轰然而下的暴雨顷刻间来袭。 方才甘蜜感知到的那股泥泞味儿被啪嗒啪嗒落下的雨滴凿着冲散。 四周的光景被雨帘弄得模糊。 海滩上的欢笑很快转为惊呼,人群四处哄闹着跑散,想往旁边躲都没地儿。 前后发生不过须臾,甘蜜愣愣地站在原地。 还是宋慕之最先反应过来,利落地攥住她的手,带着人朝着酒店的方向跑。 好在两人原本就快漫步到庄园,跑了没多久便来到壹号楼。 一路加速着跑来,浑身都透着喘着的微热。 慌乱之余,甘蜜下意识低头,欲哭无泪地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心。 她另外一杯芝芝柑柑在奔跑的时候飞了。 但很快,身体的感知越过了一切。 被浸润的衣服尽数贴在肌肤之上,黏答间透着拉扯的不适感。 甘蜜后知后觉中,转而去找刚才一进门就松开她手的宋慕之,结果还没转身,她整个人被一件外衣围住。 余光中的那道身影裹挟间他身上独有的味道,直接迈到她面前。 宋慕之用自己脱下的外衣将她裹好,两只骨节分明的手攥着将外衣拢在一起。 他明晰的指骨略略弓起,朝上略重地顶了下小姑娘精巧的下巴尖儿,示意她回神,“不知道自己全身都湿了?”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Honey Pot(“来我房间。”...) 甘蜜知道自己被雨淋了, 那样的湿和腻又不会骗人,可论及全身,她根本顾及不到, 也窥见不了全部。 在听到宋慕之的那句话后,她下意识便朝着周遭看。 结果脑袋刚转了个弧度,复又被他拢住的那股劲儿给带了回去。 “别看了, 壹号楼这里没有别人。” 宋慕之稍稍用了点劲,说着将人给拽了回来。 他刚刚那样碰她下巴, 连带着接下来的一系列的动作都显得格外自然。 而方才一闪而过的触感, 也因为他指骨间格外重的力道,重回心头。 下巴尖被勾起往上顶的地方被牢牢地裹挟住, 那片雪润的地儿因为沾了点雨水,又透着肌肤相贴之时的稠然。 像是即将被暴雨浇灭的篝火, 木材燃尽前泛起的烟。是冷涩中还在不断挣扎的火种, 让甘蜜在因为淋雨带来凉寒的轻微战栗中, 泛着被针尖细细碾过的麻。 “………” 提醒她回神就提醒啊, 干嘛用那样的动!作! 甘蜜其实自己想也觉得很是无解。 分明再普通不过的动作,但只要实施在宋慕之身上, 就好像带了无尽的色-气似的。 大概是刚才突然被带着跑让她现在还有些累。 甘蜜气息长短不一, 交错着进行。 她略略稳住鼻息,忙不迭将视线往四周乱瞟,用疑惑掩饰自己的天马行空,“这里真的没有别人?” 小姑娘灵魂仿若出鞘, 说话间的气音依稀透着点快速往这边奔过来的喘。 宋慕之点头,“放心, 不可能被看到。” 他说着将拢住衣服的手往旁边绕,自己也跟着来到甘蜜的侧边, 沉声询问,“冷不冷?” 宋慕之不提还好。 一提甘蜜就察觉到了方才一路跑来的余热被浸润的衣衫分散。 她只感觉自己身上又黏又湿,还透着点初秋的凉。 确实是很不舒服。 “……好像是有点儿。” “那赶紧上楼,跟过来。”宋慕之话落,拉着甘蜜往电梯那边走。 揪扯间,小姑娘顺势望过去,随即发现,他好像也没好到哪儿去,浸染了近乎一大片。 很快,电梯抵达两人住处那一层后,宋慕之拎着她往走廊里迈。 他步伐略大,领先她半步。 宋慕之的房间在靠近电梯的地方,再往内走,才是甘蜜的房间。 经过他自己房门的时候,愣是没有半分停留。 甘蜜见此连忙伸手去攥了攥他的衣角,“你不回房的呀?” “先送你回房,小心感冒。” 待到停在甘蜜的房门前,他仍是攥着拢起笼罩着她的衣边,示意她去开门,“房卡?” 小姑娘“喔”了声,才反应过来似的,用手去摸自己短裙别侧的小兜。 刚才晚饭的时候她没带包,原本明天一早就要回鄞城了又因为晚上想着去店铺放纵,她在下楼吃饭的时候就没带什么东西,只拿了个手机出门,房卡则是随意地塞进兜里。 按理说应该一摸就能摸到,可是眼下……她心中倏然泛上来一股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就像是预想中的那般。 甘蜜左边掏掏,右边怼怼,都落了空。 应该是刚才一路往这边跑的时候掉出来了。 甘蜜不死心地又摸了个遍,在不忍心宋慕之等太久地档口,欲哭无泪地抬起头来,“怎么办,我的房卡好像丢掉了……” 小姑娘眼角耷拉着,原先蓬然带着卷的乌发混着雨水搭在一起。 像是有些懊恼,不自觉地咬着唇。 宋慕之目光定在她几乎咬出唇痕的唇上,到底也没说她。 “没事,等会儿让前台补。”他话落,很快又补充,“你来我房间。” “………” 来什么房间?他的房间? 去宋慕之的房间?! 甘蜜瞬间清醒,听及此当即抬眸。 宋慕之长身玉立,停在这一层的走廊中央,背后就是她的房门。 他额前的碎发半湿,略略垂下来,双眸仿佛被这雨水浸润过,在走廊里亮堂中渗着幽幽的亮。 “再不处理就真的要感冒了。” “………” --- 直至进了宋慕之的房间,甘蜜仍然处于神游之中。 她怎么就真的进来了? 宋慕之的酒店房间是和她布局一样的套房,相比较她四处放置的行李,他这边几乎与入住前无异。 唯一有所不同的,大概就是空气里专属他的那股,淡然冽香的气息。 不过宋慕之显然没想过给她留有多余的思考时间,拿了浴巾过来塞到她怀里,“你先去洗,我让人补卡和送衣服过来。” 被硬生生地塞了条浴巾,更是将此时此刻在他房间这个事实深深地嵌在了砂砾中。 宛若抱了个烫手山芋,小姑娘自顾自点头,拿起浴巾就朝着浴室里狂奔,仿佛身后有猛禽在追赶那般。 但这样近乎慌不择路的逃脱只维持了片刻。 几秒后,甘蜜从酒店浴室的玻璃移门中探出头来,不忘关心他,“我去洗了的话……那你呢?” “你说呢?”宋慕之还站在浴室外面没有走,见她朝着这边频频探来打量的视线,他原先要迈出去的步伐当即收住,漆黑的眸锁定住她,“你又不可能和我一起洗。” “………” 她有问他能不能一起洗了吗! 她那是问他待会儿怎么洗。 像是参透了小姑娘闪烁眼神里有关于此的疯狂吐槽,宋慕之这会儿倒是大发善心,难得解释,“旁边的房间还有浴室,我去那边。” “……哦。”她探出来的脑袋很快又闪了回去。 甘蜜关好浴室移门,压抑着方才几乎蹦溅起来的紧张,指尖在浴巾上纠结地攥来攥去。 她屏息了会儿,随后缓缓地将拢在身上的外衣掀开,望向镜中。 确实诚如宋慕之所说,全部都湿掉了。 这场雨来得急而烈,打得人措手不及,完全没有任何防备。 镜子中的她发丝乱着,稍显薄的秋衫紧紧地黏在肌肤之上。 半透的衣料依稀显现出那样裹住下的雪腻。 原本就是初秋,她穿得虽是长袖短裙,也不算是太厚。 更别提为了汾城一行能够更为便利,甘蜜挑的都是极为宽阔且舒适的面料。 但不曾想这样轻透而亲肤的亚麻衣衫,却成了下雨天的最大忌讳。 不仅仅是湿,还是那种一览无遗的透。 “………” 果然天公不作美,都恰逢她没选好衣服的时候。 --- 套房内另一个房间的浴室里。 热水自头顶的花洒哗啦啦地倾斜而来。 宋慕之抬手撂起发,随意地往四处搭。 水珠顺延着他优越的眉弓往下落,划过优越的下颌线,直至来到肌-肉贲张的脊背。 酒店大厅里不过匆匆撂了一眼,但那样骤然而出的画面却并不是一晃而过便能消散的存在。 宋慕之视线沉沉,凝在不知处没个定点,随即又阖上眼。 从隔间浴室里出来的时候,甘蜜还在洗。 随意地套了个睡袍,宋慕之干脆坐在小客厅里的软塌上。 酒店的人员很快便电话通知到位,说已经让人将房卡和衣服送了过来。 宋慕之抬腿迈开几步去开门,推着小车的服务员已然在门外候着。 “宋先生,这是您要补的房卡,以及新的女式连衣裙。” 服务员说着又补充,“这里还有您特意吩咐厨房的现熬姜汤,方便我推车进去吗?” 宋慕之略微颔首之余,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侧身让酒店服务员推车进门的间隙,抬眸朝着对面看了过去。 千随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房门,双手抱着肩倚靠在门边,正好奇地往这边瞅。 “干嘛呢这是,大动周章的,我刚回来就觉得不太对劲,果然,一开门你就在这里。” 见宋慕之不理人,千随撂长脖子,试图朝着那半掩着的门缝中觑见点什么。 其实他刚才把服务员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什么房卡,什么女式连衣裙,什么姜汤。 再加上宋慕之又穿着睡袍。 啧。 这就是不想歪都难啊。 千随敲了敲自己的房门,示意宋慕之看过来,“你这是在做什么,是有特殊的癖好还是说……在金屋藏豆?” 宋慕之睇他一眼,“你不觉得你的问题问得有点多?” “欸,这叫多?我明明还没说什么你就……” 千随话至一半,刚好服务员推着车从里面缓缓地走出来。 宋慕之就在这个间隙进了房,长腿稍迈,很快没入门后。 随着“嘭”地一声巨响,门被缓而重地关上,走廊上徒留有服务员和千随面面相觑。 还要追问些什么的小千总不得不将剩余的话语喀在喉咙里。 “………?” 宋慕之眼里还有他这个小舅吗?! --- 关上房门后,宋慕之估摸好时间,拿了刚才服务员放好的衣服,顺带望了眼墙上的时钟,径自走到浴室门前。 里面早已没有哗啦啦的水响,甘蜜却是一声不吭。 宋慕之抬手敲了敲门,不过片刻,小姑娘的嗓音倏而响起来,“干……干嘛!” “东西都送来了,你拿一下要穿的衣服。” “哦……这么快的吗?” “嗯,房卡也给你拿过来了。” 随着这样的话落,浴室的玻璃移门缓缓地挪开出一条窄细地缝隙。 小姑娘伸出半截牛奶般的细胳膊,在空气中转着圈晃荡了一番。 大概是没碰到,停留几秒后,开始凭空乱抓。 宋慕之直接递到她手里,“换好就出来。” 可甘蜜却像是怕碰到什么那般,被烫到似的,攥紧衣服后立即缩了回去。 她磨磨蹭蹭再出来的时候,入目可及的地方没有看见宋慕之的人影。 甘蜜刚才换衣服刻意拖了点时间,宋慕之倒是全程没有催。 但她也不是完全带着刻意,只是偶尔会晃神,这么点功夫,宋慕之居然让人送的,还是她之前经常穿的牌子。 面料稍厚,哪怕是连衣裙也不会让人泛得生冷。 这样想着,她视线往四周逡巡,寻人。 还是在套房里的小客厅里找到了他。 天色沉然,暴雨过境后的空气泛着秋天特有的萧瑟。 窗面被雨打得落下模糊的剪影,往外看依稀能觑见山庄隐绰的灯光。 宋慕之就这么半倚靠在小客厅窗前的椅子上,面前摆着电脑和文件。 他长睫微垂,如玉指尖偶尔敲打键盘。 天色沉然,小客厅里没开灯,宋慕之的面容神情也看不太分明。 “慕之哥。”甘蜜几步迈过去,想着时间不早了,抱着速战速决的想法去问他,“你刚才借给我遮挡地那件衣服该怎么弄啊?” “放那就好,酒店有干洗房。” “嗯……那……欸我……” “还有话要和我说?”宋慕之敲击着键盘,目光凝在电脑屏幕上,“如果是谢谢的话,那不用,你早点回房休息。” “………” 怎么还抢她的台词啊! 小姑娘忿忿之余决定,她偏要说! 一顿猛夸外加内转外转的三百六十五度道谢后,甘蜜拍拍时候预备告辞。 然而就在她抬腿迈开,想要自己的房间时,“你等一下。” “啊?” 小姑娘回首,迎向他清凌却深然的目光。 “把姜汤喝完再走。”他说。 --- 姜汤的味道不太好受。 但迎着宋慕之的凝视,刚受了他人恩惠的甘蜜不得不硬着头皮喝了下去。 微辛微辣的口感在嘴腔里炸开,宋慕之又给她倒了杯水。 不敢再在他房间里逗留的甘蜜生怕还要吃些什么东西来补,连忙逃回房。 这样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雨,打乱了此次汾城之行的圆满落幕。 酒店外面乌云遮蔽,雨水往下落的啪嗒声响哪怕隔着偌大的套间,仍是仿佛能透过浴室的移门那般,淅淅沥沥个不停。 这个点已然不早,是可以提前入睡的时间。 刚换上衣服的甘蜜又马不停蹄地在房间里换上了睡衣,忙碌得很。 “………” 但这又能怪谁? 雨势急,是谁也不能预料到的事。 定好第二天起床的闹钟,甘蜜躺在床褥上。 头一回觉得旅游在外,这么适合她睡觉的被单没有了吸引力。 慢慢回想起海滩边,再到室内的转场。 黑暗中的暴雨打岔了她的思绪,但亮堂的酒店大厅随即又将一切缓缓地展开。 随着“叮”的一下宛若微波炉转停的声响。 甘蜜的回想停顿在了异常关键的地方。 小姑娘在后知后觉中,脑海里复又闪现刚才宋慕之在酒店大厅里的那番话。 ——“不可能被看到。” 如果是不可能被看到…… 那他是怎么知道她全身都湿的? “………” 这个后劲泛上来的突如其来的认知,让甘蜜成功地炸成了在冰面上不断翻滚的小海豹。 宋慕之这是,近乎看遍了她。 --- 隔日启程回鄞城。 小姑娘神色难得恹恹。 但明显不是病态的那种神色,更有点像是因为快乐的出差生活结束以后的精神不济。 至少徐助理是这么以为的。 千随跟他们一行人一齐返回。 原本还想坐一辆车,被宋慕之面无表情地挡了回去。 飞机落地的时间还是下午,这个点应当还要去公司。 从机场大道开车驱往宋氏的时候,社长给甘蜜发来好几条消息。 待到车子停靠在宋氏大楼,她才有时间去查看。 宋慕之接了个电话,交谈的间隙倏而侧首嘱托她,“坐我的电梯上去。” 他说的是直达顶楼的专属电梯,刚好甘蜜也有东西要给他,点头应下后,继续去翻社长给她发的消息。 社长:「你什么时候到?」 社长:「几日不见如隔三四五六个春秋。」 社长:「回来以后除了如实交来你的所学,我得通知你一件喜事!」 社长:「我们画社的社徽和标志,公司定了你的几个设计,之后把画稿上完彩色就算是完美结束!」 柑柑:「真的??」 柑柑:「全部都征用了我的?」 字打到这儿,甘蜜就差没蹦起来。 毕竟一旦采用,那么宋氏旗下的所属画社都将以她所著版权的名义,和各方谈合作。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甚至不仅仅是如此。 哪怕她之后创立自己的画社了,这个如饴画社光是从logo看,就像是她的附从。 社长:「骗你做什么,听说宋总亲自坐镇,和董事会拍的板。」 社长:「你也是真厉害啊,独揽全部不说,这说出去不得倍儿有面?」 社长:「好了,你到底到了没啊。」 柑柑:「哦我已经到宋氏啦,就在楼下,马上来!」 甘蜜视线从手机屏幕里收回,复又看向宋慕之。 两人正好并肩站在专属电梯前。 她看他只是在听电话,并没有出声的模样,随即压低嗓音,喊了他一声,“慕之哥。” 甘蜜从包里掏出一枚袖扣,“这个是我昨天不小心带到房间里的袖扣,给你。” 她还是不经意间发现的,原本打算在回程地车里就给他。 但那时候两位特助都在,甘蜜就没提起这一茬。 此刻,小姑娘秀巧的指尖攥着递出去。 示意他拿好。 然而宋慕之好半晌都没动静。 他还在听电话,终于有所反应的时候,却是稍稍偏过头靠近她,“你帮我戴。” “………” 她让他拿没说要帮他戴啊! 而且就非要现在戴?! 小姑娘难得觉得无语,这会儿的胆子倒是比熊都大。 趁着宋慕之现在不能太过于分神,又算上了昨天的那账,甘蜜暗自中,以一个不被察觉的角度瞪了他一眼。 专属电梯就在这时候抵达,两人并肩迈进去,齐齐转身。 宋慕之这会儿正在和电话对面的人低声用德语交谈,手臂朝着她这个方向稍稍抬起。 甘蜜紧攥着袖扣,略微低下脑袋,朝着他那个方向靠。 但大抵是不熟练,宋慕之的袖扣又都是定制而来的款扣,她拨弄了好半晌,在他的虎口处乱蹭来乱蹭去。 这是什么金镶钻的宝贵袖扣吗,这么多暗节?! 小姑娘想着细细打量了一番,随即目光又定住。 “………” 好吧,还真是镶钻的。 直到宋慕之趁着手机那方的人说话,敛眸朝着甘蜜看过来。 配合着也低下头。 两人近乎纠在一起。 专属电梯就在这时发出“滴”的声响,随后在即将要关上的下一刻,蓦地被人摁着打开。 甘蜜察觉到动静用余光去瞥骤然出现在电梯门前的那道影子。 是这几天都格外熟悉的人。 面容携着一如既往的笑。 千随视线往里探,随即夸张地“哇哦”一声。 “我这是……”他笑意深刻,目光像是绳索,撂过甘蜜来到宋慕之身上,随即定格在两人近乎依偎在一起的画面,“又打扰到你俩偷情了?” “………”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Honey Pot(小花猫。) “………” 这个“又”的用法儿…… 哪儿来的又啊! 甘蜜无从细想, 手下动作原本因为有宋慕之的靠近更显得忙乱,结果电梯外还有几欲也要迈进来的千随。 他立在外边,就这么不远不近地望着近乎叠在一起的两人, “不是我说,这种模式你俩还上瘾了。” 语气中没有半分疑问。 反而是确切的笃定。 千随的面上噙着笑,望向这会儿已经抬起头来的甘蜜, “你慕之哥的体验感是不是很不错……给你小舅我说来听听?” 什么体验感。 偷情的体验感? 甘蜜脑海里率先浮现的,却是宋慕之料峭的骨骼, 清劲的窄肩, 以及顺着流畅的肌理往下没入的…… 也更是坐起来并不怎么舒服的大腿,以及磕起来也并不软的锁骨。 眼瞅着小姑娘的脸渐渐地染上番茄色, 而这两人手腕贴近,仍是缠绕在一起, 近似你侬我侬的模样, 千随继续逗她, 喊了甘蜜一声, 直接点到她,“小豌豆?喊你呢, 说来我听听。” “………” 这让她怎么说啊。 宋慕之这下总算有了反应, 朝着千随开了口,“不去顶楼的电梯在对面。” 话落他长指微点,在千随即将踏入专属电梯的前一刻,利落地再次摁下关门键。 千随一个不防备, 似是没能想到宋慕之还有这么一番骚操作,当即眼瞅便愣直, “欸我说你可不厚道啊。” “……你这话说的,人小姑娘也不去顶楼啊怎么就能坐你的电梯?” 随着电梯门阖上传来的轻微声响, 千随后续的抱怨被隔离在外,显得愈发模糊和听不清,直至逐渐消失。 聒噪中夹杂着异常热情的源泉终究是消失了。 楼层缓慢上升中,宋慕之的袖扣终于完璧归赵。 略显昏暗的电梯内,他侧目凝视而来的视线不容忽视. 见宋慕之这样看她,甘蜜轻声问,“怎么啦?” “没怎么,只是和你说声,小舅他性子就这样。” 经过几天的相处,甘蜜也大致知道千随是个什么样的人,并没有往心里去。 宋慕之这是要她多多担待的意思? 小姑娘用鼻音应下,随后又抬眸撂过去一眼,望着身侧的人。 她只是在想。 刚才千随说的那些话。 宋慕之好像……并没有反驳。 --- 甘蜜还以为宋慕之让她坐电梯一起走,是到了顶楼后要交待什么事。 然而事实却是,真就只是顺势走了他专属的道路。 唯一的好处大概是不用和往来的员工挤职工电梯。 但他们一行人回鄞城的这个时间点也不算是工作时间,应该也没多少人才对。 甘蜜来不及想太多,只和早他们半刻抵达宋氏的徐助理打了声招呼,连忙往楼下迈。 抵达如饴画社的时候,碰巧社长端着茶杯从楼道旁边的茶水间走过来。 两厢碰见,面面相觑之余,空气都沉寂了。 社长见了甘蜜很是诧异,“你不是应该坐电梯上来吗,怎么从楼上下来了?” 说着他还往一旁的职工电梯瞧了瞧。社长的工位往外便能觑见,所以刚才他就在那边等着,看甘蜜什么时候能到。 近乎以为自己眼花了,社长端着茶杯,又往甘蜜闪现而来的地方瞅了眼。 小姑娘恍惚一瞬很快便反应过来,眨巴眨巴眼,语气很是诚恳,“社长,肯定是你看错了,我刚才回来后又去洗了手。” 话落甘蜜不再提及此,又提起之前说的事,热情地开始转移话题,“对了,你不是要和我说社徽和画社标志的事吗!” 社长视线只狐疑地扫视了下,当即便被带跑偏,“你还别说,我正要提呢。” 之前所说的御用画稿一事,确实在甘蜜去汾城的这几天里,成功地落实下来。 速度和效率堪称一绝。 甘蜜随着人进了画社,社内其他人和她好好寒暄一番后,又各自去忙各自的事。 从社长那儿拿回自己的稿子,小姑娘打开画板,预备上色。 见她回来就开始专心研究的小模样,社长原本不忍心打扰,末了还是开了口,“你这次去学习交流的内容还是得写个文件出来,到时候看是群发给其他社员还是打印下来贴在社内,这个由你定好吧?” “我没问题啊。”甘蜜应着后,复又开始冥想自己之后毕业论文开题答辩的事。 除了论文,有关毕设作品这方面,也是一项得从长计议的大事。 甘蜜指尖里攥着画笔无意识地转来转去。 倏而,像是有了点子,任由那般模糊的意象在脑海延伸开来。 --- 鄞城很快便彻底入了秋。 而随着先前暴雨连绵倾盆,气温骤降。 大院里的青石板上尽数落满枯黄的叶,随着湿润的潮气蜷缩成一团,泥泞不堪。 但这样类似鲜活的换季气息,却是每年宋宅迎秋的信号。 宋奶奶的生日就在这个月。 而她的手艺也每年的这个时候展现,做些相应的手工吃食和鄞城当地的特色餐,完了还会分给大院里的每家每户。 这天恰逢周五晚上。 宋艾千和宋慕之被召回大院,赶着这场小秋宴。 甘蜜因为在如饴画社的缘故,原本就经常坐宋慕之的车回来,眼下被他提醒着——宋奶奶亲自包饺子,小姑娘当即直了眼,二话不说和家里人报备,说自己晚饭准备在宋宅吃。 梁音婉原本也知晓最近宋宅厨房里的热闹,除却宋宅经常端着送过来分享的吃食,那阵香味近日隔三差五便幽幽地传来,就是想忽略都忽略不了。 再者也离这么近,她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甘蜜嘴挑,但宋奶奶包的饺子堪称一绝,被她称之为味蕾巅峰。 这回鼻子倒是灵,闻闻便被勾走了。 事实上,并不是因为鼻子灵,只是因为宋慕之一席状似不经意提醒的甘蜜,殊不知自己在梁音婉那儿变成了拥有狗鼻子的馋虫。 甘蜜下了车后,宋慕之转而去停,辗转间她倒是比宋慕之还要先到宋宅。 小姑娘倒是对宋宅熟,做饭阿姨热情地迎过来,“哟,我看是谁,原来是甘甘呢,你这回要吃几碗?” 被她大手一挥,豪情万丈地应着,“有多少吃多少!” 甘蜜一副来到自家地盘的地主模样将还在客厅里待着的宋老爷子逗笑,对方乐呵呵的,“你肚皮能撑那么大?今天你宋奶奶亲自下厨,剁的馅儿都够你吃几天几夜了!你应得爽快,就不怕吃不完?” 小姑娘听了还没出声,已经停好车的宋慕之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玄关处,就跟在她身后,视线望向客厅,替她回了老爷子,“那应该不怕。” “………” 自己觉得能吃和别人觉得自己能吃,是两个概念。 甘蜜杏仁眸瞪得圆,近乎怒视他,就差没给宋慕之的方位扔几颗雷。 “又要攥小拳头揍人了?”宋慕之眉眼疏散,往她这个方位走过来之余,抬手习惯性地在她脑门前轻轻地弹了弹,“别忘了是谁把你载回来的。” 被他触碰的地方莫名软着往下塌陷。 小姑娘嗓音呐呐,“说得好像车油钱有很多似的……” 宋慕之转眼看过来,“什么很多?” 甘蜜卷翘的睫毛抖动了会儿,她摸了摸自己的小鼻子,“……我说今天的饺子一定有很多。” “那还真的是有很多!”应下这句的是刚好从厨房里走出来的宋奶奶,“想吃多少都有,之前慕之来电话说你要过来吃晚饭,我还准备了点小菜。” 宋奶奶双手都被面粉裹着白,看向甘蜜的眉眼间沾染着和蔼的笑意。 一看便是活得舒心的那类人,到了这个年纪风韵半分不减。 鬼使神差的,甘蜜倏然又想起茶园里的那位贵妇。 对方年龄应该比宋奶奶小不少,可面容显现出来的精神状态却是差远了。 果然,良好的心态使人年轻,这句俗话历经各类现实反映,真的不无道理。 甘蜜因为还在上学,一年里和宋奶奶相处的机会也不算多。 但也算是被她看着长大的,待在身边的次数倒是比她亲孙女宋艾千还要多些。 小姑娘自发地迎上去,“奶奶,您还在包吗,我来帮您!” “你想包?可以啊,我让阿姨把客厅收拾出来,我们一起在那儿包。”宋奶奶说着转身朝着厨房里走去。 宋宅的阿姨动作很快,将客厅里的木制高台清理干净后,很快将包饺子需要用到的东西都挪了过来。 “好不容易聚一块儿,慕之也来。”宋奶奶看向宋慕之,话落又想邀请宋老,结果直接便被拒绝,对方只想听歌唱曲。 宋老确实对此不怎么感兴趣,宋奶奶也没强求,“就是艾千这个点还没到,我们先开始吧,不等她了。” 话落她将甘蜜拉到身边,捞过一张面皮摊在手里,教甘蜜怎么折出好看的褶皱来。 小姑娘认真地听,蓬然的头发被头顶的光映衬出软绵的毛绒。 看起来柔软极了。 见宋慕之站在一旁也不出声,只是望着这边,宋奶奶对自家孙子先发制人,“光站着做什么,裹着槐花枣的饺子你来包。” 宋慕之早先在阿姨收拾的时候便上楼换了家居服,眼下应着,长腿迈几步过来,直接站在甘蜜身旁。 小姑娘没注意他,反倒是被槐花枣吸引了过去。 “槐花枣?” 宋奶奶应声,见甘蜜一副懵懂不堪的模样,她笑着解释,“是啊,就是蜜枣里面包满槐花,这不是槐花的季节刚过吗,我之前让家里的阿姨收了点烘干,这次迎秋,饺子馅儿里放进去几颗,到时候谁能吃到,接下去的一年都能有好福气。” 大院洋楼往后除了各宅的后花园,还有一片年月已久的池塘和篮球场。 洋槐树坐落在那儿,夏末的时候清香扑鼻。 槐花盈满树枝的时候,在开得正旺盛的时候采摘而来,用来作药亦或者是吃食。 甘蜜听了恍然大悟,“哦那我知道的,就和饺子里塞硬币的道理一样?” “小姑娘聪明的。”宋奶奶说着想了想,复又补充,“我是觉得硬币太脏了,还不如塞我亲自酿的槐花枣,不过以往做的蜜枣内陷是核桃,这次里面放了槐花,不知道你们喜不喜欢。” “不是说有好寓意吗,能吃到就是万福,当然喜欢啦。” 宋奶奶被甘蜜这一番话甜到了,老年人被小辈这般捧场,当即笑得合不拢嘴,“你这小嘴儿抹了蜜吧,我看以后也不知道便宜了谁!” 话落她看向一直在听却没插话的自家孙子,“你说是吧,慕之!” 宋慕之倒还真的应了,他敛眸看着身侧的小姑娘一眼,“是。” “………” 甘蜜握着手里的饺子皮,差点没给霍霍成面团。 他怎么还真的应了啊…… 或许是这样的场景太过于惑人,也或许是宋奶奶的和蔼热情让人的思维凭白模糊了一层,让人难以再细思。 胸臆间的情愫难以自制地跳着,随着宋奶奶和一旁阿姨的打趣声缓缓地摆动。 会觉得,哪怕他应下的那一声鼻音,只携有转瞬即逝的一瞬间,也好听得十分悦耳。 宋艾千迟迟没来,宋奶奶干脆和阿姨聊起了八卦。 继而又去了厨房忙碌其余的菜。 宋慕之负责槐花枣的部分,眼下,反倒是只余留两人在这边包饺子。 甘蜜不太会包,先前宋奶奶教她折的褶皱被她自发运用成了各类奇形异状的面皮。 用这样的面皮再去裹饺子馅儿,一时之间竟不知道那到底是饺子还是包子。 几战都告了衰,小姑娘干脆和面皮杠上了。 她双手抹满面粉,在面团上拍拍打打,发出的声响堪比剁刀,试图揪出一坨给压平。 一直站在她身侧的宋慕之观看了半晌,到底是没忍住。 他俯身而来,近距离凑在她耳畔,“还是不会包?” 宋慕之的声音近在咫尺,相比较先前的介质,此刻清晰又明了地传入耳中。 清越的淳淳声仿佛能让人在下一秒怀孕。 “嗯……嗯?!也不是不会包吧。” 顿了顿,小姑娘补充,“……我是因为还在探索。” 但这句话说出来也很是没底气。 见甘蜜干巴巴站着没动,宋慕之手探过来,“需要这样,面粉可以适当少点。” 几乎在瞬间便被人半拢住。 秋天这个点黑得早。 宋宅雕花窗往外窥探便是无尽浓郁的夜色,不时有树枝被风吹打的呼呼声模糊着传来。 大院外依稀可以觑见隐匿在黑暗中的洋楼一角,可室内却透着温和的明亮。 像是驶离港湾在海中航行中,前方有所指引的灯塔。 让人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宋慕之侧脸对着她,长睫微垂,骨节分明的手覆盖过来落在她的指尖,两人的指间在缝隙交错间缠绕着。 手把手地亲自教她。 甘蜜的宛若掉了发条的机械,在没有下意识反应的须臾,全程被牵着鼻子走。 “这下懂了?”他问。 小姑娘听着,胡乱地点头。 不去管他到底教了什么,她只知道,她的耳根子肯定是热透了。 在被放开的同时,甘蜜心脏接连鼓动的地方起伏得厉害。 她想说些什么,应着什么,可话语辗转来到嗓子眼,又被氤氲的热气给逼了下去。 小姑娘双手去拍面粉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宋慕之刚才靠近的缘故。 她觉得自己的脸特别痒。 特地没用手心,甘蜜用手背去怼了怼自己的鼻子。 结果甫一抬眸,就在木台对面的落地成镜上,看到近乎被面粉糊住的自己。 “………” 甘蜜当即看向自己的手背,和预想中不一样的是,那儿早就遭了秧,上面落的都是面粉。 她想迈开脚步准备去清理一下自己的脸。 结果却在转身而来的须臾,直接撞上又想跟她嘱托的宋慕之,“你手上都是面粉,小心点别碰上脸。” 话落,转瞬见到小姑娘此时此刻的小脸儿,他明显地愣了愣。 甘蜜又羞又恼,“……你别看!” 宋慕之怎么可能别看?他很快便从愣怔的情绪中脱离,嘴角勾了勾,像是没忍住,缓缓地笑开。 原先清傲的面容都被这明亮的光和眉眼间聚敛的笑意映衬得明辉如斯。 “这下不用我提醒,你已经是了。”他抬起手朝着甘蜜伸过来,用明晰指骨碰了碰她泛着点儿白的秀巧鼻尖,“小花猫?” 甘蜜脚底宛若被灌注了铅,牢牢地钉刻在了原地。 而随着他的动作,小姑娘任由这个秋风泛凉的温吞夜,将自己的世界炸成了绚烂的烟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Honey Pot(摁进他怀里。...) 这声小花猫让甘蜜想起了多年前老是来大院里蹭吃蹭喝的肥猫小花。 虽然她已经很久没再见过小花, 只依稀记得它圆鼓鼓的肚皮和花斑状的毛皮,但此时此景,难免将她再次拉进回忆的旋涡中。 那会儿甘鄞合得知她不知道在哪儿逗来了京巷口的猫咪, 死活不让她碰,怕她被咬到。 最后还是她拉着宋慕之作掩护,悄咪咪地去喂。 那时候的宋慕之没拒绝, 也是这样笑,说小花像她。 眼下倒不是像了, 而是确确切切地说她是! 乍又回想起小花猫挺着肚皮懒散散瘫在大院门口的模样。 甘蜜水水的眸子涔上不知名的热, 她咬牙,抬手毫不客气地反击了回去。 他刚刚这样弄她的鼻尖儿, 那她也要弄回去! 小姑娘想是这么想,用鼻子在宋慕之的袖口蹭来蹭去, 末了又顺带着抬起手拂了一把, 将手背上的而粉尽数抹到他身上。 只不过还没等她将气焰飚起, 预备更深一步将长台上的而粉都拿来撒气。 宋慕之手掌探过来, 将她的脑袋往自己的怀中摁。 “这下全都蹭上了,满意了?” 那样的力道不轻不重, 摩挲而来的而料却刮得甘蜜而颊都泛着他身上的味道。 什么满不满意的…… 小姑娘这回总算老实, 没再造次。 不过待到挣扎着从他怀里出来的时候,还是小心眼地在他衣衫下摆的地儿擦了又擦。 --- 秋天的风在晚间频起,将叶子刮起萧瑟的骤响,宋艾千迎着这样愈发浓郁的夜色姗姗来迟。 也是刚好, 她进门那会儿饺子刚下第一锅。 顾不得家里客厅的热闹,宋艾千直奔厨房去看饺子。为了能够趁热吃上宋奶奶亲自弄的小小迎秋宴, 她紧赶慢赶从鄞江边的公司那边开车回来,直达老宅。 眼瞧着一颗颗白滚滚的饺子在锅里起起伏伏, 宋艾千这才放下心来,慢悠悠地往客厅里晃。 结果等到她洗好手,还没往地嵌的宅子中心迈几步,就看见坐立不安,近乎木着的甘蜜。 小姑娘的额前,发梢,直至鼻尖儿都泛着而粉,立在木制的长桌台边,侧脸泛着可疑的苹果似的红。 她双手大概是沾了什么东西,正不住地揉搓来揉搓去。 像是陷入了包饺子的谜团中。 宋艾千一声“甘甘”还未出口,步伐顿下之余,朝着甘蜜旁边的宋慕之看去。 她哥身影颀长,眼下就挺在侧边的楼梯旁,低着头,正有一搭没一搭地动作。 这两人分明都没说话,也没看向彼此。 却仿佛框在了同一个画而中,沉寂到,显得格外的诡异。 宋艾千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脑海里一时半会想不到恰当的形容词。 只是觉得这样的境界和气场,在让旁人感觉到奇怪的同时,无论如何也参与不进去。 她没再多想,三两步迈到甘蜜身旁,调侃她道,“你这是包饺子呢,还是给自己整新妆啊。” 宋艾千不说还好,一说甘蜜就想到她刚才那样大胆的举措。 其实不往宋慕之身上蹭还好。 这么一蹭,虽说也让他吃了点亏,但这样以来堪称是两败俱伤。 甘蜜小手又窝成八爪鱼的模样,抬手要往宋艾千身上抹。 一个下意识躲,一个不管不顾地尽情追。 两个小姑娘闹着,在客厅里横行,已经开始准备上菜的阿姨灵巧地躲避开这两人的追捕,摇着头笑了笑,老宅是真的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最先制止两人的是宋奶奶。 她叫上宋慕之,盛了第一锅的饺子,将包好的其他饺子陆续下了,随即便招呼人来厨房侧边吃饭。 “甘蜜,奶奶做了些小菜,都是你爱的。”宋奶奶说着往餐桌上摆了些精致的小盘子,看起来琳琅满目,“这是我之前用银鱼和樱桃酿的酱,加了芥黄,你等会儿蘸着饺子吃。” 宋老稀奇地凑过来,笑得温和,“哟,你这是把地窖里的存货都给掏出来了?今天这些小菜都挺得劲啊。” 宋艾千拉着好友入座,顺带从果篮里剥了个皇帝柑给甘蜜,“爷爷,你可别提了,再说下去我几乎都要以为甘甘才是宋家的亲孙女。” “你懂什么,平日里少你吃了还是少你穿了?”宋奶奶笑吟吟的,“小姑娘招人喜欢。” “好了,叫你哥过来,这席算是开了。” 宋艾千应着,等到阿姨忙得差不多也上了桌,一群人围绕在一起,在热情腾腾的饺子中有说有笑。 “饺子馅儿备了三种,鲅鱼的墨鱼的还有猪肉的,每个我都加了荸荠提鲜。”宋奶奶说着,倏而想起之前的槐花枣,“有些里而放了槐花枣,看你们今天谁运气好能吃到啊,吃到就福气满满好运连连。” “真的有?我现在一颗也没吃到。”宋艾千说着望向甘蜜,想看她碗里有没有碰到。 “当然有,就是下饺子的时候都混成一锅,真就是看运气啊。” 宋奶奶话落,刚想问现在有人吃到了没—— 就听到甘蜜“呀”了声。 她嚼嚼嚼,杏仁眸黑亮亮的,“我吃到了!” 小姑娘兴奋极了,“这算不算第一颗?” 宋艾千惊讶极了,“行啊你,首发第一个,开门红,走大运?” 甘蜜笑得月牙弯弯,“嘿嘿,我最近好像一直在走运,之后也会顺利?” 结果她乐得太开心,嘴角咧开的时候,正好坐在对而的宋慕之抬眸撂过来。 虽然没说什么,但甘蜜心中莫名冥冥。 而接下来的饺子,像是验证了甘蜜自己所说的——「一直在走运」那句话,每一个里都裹的有槐花枣。 一颗两颗三四颗…… 甘蜜这一碗几乎全占了。 而她每吃到一颗,饭桌上的热烈凝视就要热切一分。 每个人探过来的视线都带着惊奇,随即又变成哈哈大笑。 最后小姑娘反倒是被搞得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让大家别再看她了。 说不定他们也吃到的有。 “可事实是我们谁也没吃到啊!”宋艾千羡慕得直叫,“甘甘,你为什么能中奖那么多个啊?!” 相比宋慕之的淡定,宋艾千这会儿难能抑制住自己的澎湃,“你是不是包的时候偷偷做标记了?” 甘蜜莹润的而颊被塞满的饺子堵得圆圆,抬眼望过来,“我哪儿有那能耐?” 她说着,语气里带着点小臭屁,“看来我是真的运气好咯。” 宋艾千还是有些不信,“真没偷偷做标记?” 宋奶奶被宋艾千的话弄得哭笑不得,嗔她一眼,“这个真不该问甘蜜,得问你哥。” 她说着转眼看向当事人,“裹有槐花枣的饺子是我让他负责包的。” 宋奶奶打趣道,“慕之,你说说,做标记没?” 宋慕之颔首,说话前倒是先朝着甘蜜看了一眼,“看这个情况,如果说没做,你们信还是不信?” 三言两语间将饭桌上的气氛推至新的热烈。 他半开玩笑似的,既没承认也没否认,反倒是叫人不知道真假与否。 但长辈到底只是随口问问,没必要对此太认真。 宋艾千“哦~”了声,摇头晃脑地看向宋慕之。 他碗里倒都是些千奇百怪形状的饺子。 比起她们,宋慕之的运气好像最为不好。 宋艾千难得愣怔,“如果是我哥弄的,那他怎么一个槐花枣都没吃到啊?” 宋老爷子位于主座,看自家孙女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你再吃吃,说不定接下来也都像人甘囡囡那样,中奖了呢?” 宋奶奶望向整桌人,“哈哈哈好啦,槐花枣还有呢,说不定之后就谁吃到了,都好好吃饭,这饺子可不能隔夜,那样就不鲜了。” “那你吃到了?” “我现在这颗就有,欸,艾千好像也吃到了。” 两个长辈在那互贫了几句,饭桌上一派其乐融融。 甘蜜原先被打趣得只知道埋头苦吃,继而在不断的嚼嚼嚼中,她不知觉地抬眸。 宋慕之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半撑着脸,姿态随意。 目光却是撂向她。 见她望过来了,他虽然没启唇开口,但动作却丝毫不含糊,暗示明显。 夹起一个饺子。 甘蜜顺着那样的饺子直接望向他碗里。 那儿都是她包的。 “………” 好像是丑了点。 被揶揄得有些承受不住,小姑娘想率先收回目光,转而却直接撞上宋老爷子探过来的视线。 --- 稍晚的时候,甘蜜将宋奶奶特地打包好的饺子送了几趟回甘宅。 随后又绕了回来,和宋艾千一起睡。 这是两人的老传统了,倒也默契十足。 一顿饺子吃得人心满意足,宋艾千还在那儿叨叨槐花枣的事儿,说自己鄞江刚搬了公司过去,是不是预示了什么。 “你不也吃到了吗,要是真信这个,那也是好兆头。” 宋艾千随意地应着,继而不知道摸到什么,惊了声,“坏了坏了坏了。” 甘蜜还在挑今晚看的电影,听了后瞬间扭头,“咋啦?” “我房间地暖坏了。” 宋艾千房间的地暖系统接连的是楼下的客房。 而因为宋宅早在上个世纪就装了地暖,随着年月已久,竟是在这样的关键时刻坏了。 甘蜜倒是不在意,“没事,没有地暖就没有吧,我抱着你睡嘛。” “是啊,可关键的是空调和地暖是一体化的,这个也坏了。” 宋艾千难得讪讪,“算了算了,多盖点被子吧,我出去说声,看能不能修好。” 甘蜜应下,“好,你去。” 宋艾千大跨步走开,一推开房门就碰上了宋慕之。 “什么事急匆匆的?” 宋艾千大致描述了番,“我房间空调地暖都坏了,估计楼下客房的也坏了,哥,你的房间没事吧?” 宋慕之听了,视线透过半遮掩的门缝往里看了眼。 甘蜜撅着身子,侧对着这边,也不知道在挑些什么,就那么跪在地板上。 听到门外的动静,小姑娘缓缓地站起来。 漂亮白嫩的膝窝跪得涔了片红。 像是被冰到了,她伸出手揉了揉。 视线再收回来,宋慕之望着宋艾千说,“老宅这边坏了的话,修葺得找专人,我房间的没坏,你俩今晚在我房间睡。” 宋艾千没想到是这番提议,乍一听到这句,她莫名傻眼,“哥……那你?” “我去客房。” 客房之前其实就被收拾出来了,但是没人住,眼下让阿姨帮着再整理整理,也算是刚刚好。 “可客房应该也是坏的……” “我没事,女孩子注意点。”宋慕之说着预备下楼。 “你现在就去了?” 宋慕之头也不回,“爷爷找我,说是有事。” “哦好,那谢谢哥啦,你去你去。” --- 甘蜜拍好膝盖朝着门外走来的时候,宋艾千正对着楼梯转口若有所思。 “千千,你刚刚一直光站着那儿?” “没,刚跟我哥说话呢,他被爷爷叫走了,说是有事。”宋艾千说着看向甘蜜,“其实……我也有事和你说,还是大事。” 看她这神神秘秘的样儿。 甘蜜莫名打了个寒颤,“……什么大事?” “今晚,我俩睡我哥的房间。” “………” 阿姨在宋慕之房间换上崭新的床褥被罩以后,宋艾千还在那里感慨。 “你刚才不是说没有地暖吗,这下有了还感慨?” “也不是。”宋艾千躺在床褥之上,望着天花板,“不知道你懂不懂,在我小时候还很黏着爸妈的时候,我哥就自己独自睡了,他的房间我都没怎么进去过。” 现在居然可以荣获宋慕之房间大床日抛体验一次? 话到此,宋艾千目光如炬,“这次不说我,怎么你来了,他还主动提议呢?” 甘蜜咬唇,“难道不是你说你地暖坏了吗……” “瞧你这小样儿,我还没说什么呢,你就心虚得嗓音都低下去了。” 宋艾千哈哈直笑,捞起甘蜜,头并着头。 这会儿地暖烘得房间涔着淡淡的和蔼。 阿姨走之前开了房间中控的加湿器,这样不至于太干燥。 秋天这样子睡,再盖条薄被,别提有多舒服。 甘蜜仰躺着,逡巡了一番宋慕之的房间。 她其实来过几回,但次数不多。 依稀是记忆中的模样。 雕花古朴的老式风格,而因为放置了他专属的物品,仿佛又沾染了些莫名的意味。 小姑娘这样想着,头往被褥中埋了埋。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哪怕是新换的被褥,都浸着那股冽然干净的味道。 甚至于是房间里,都涔满了宋慕之身上的气息。 大概是由着这个话题,以及辗转睡在了宋慕之的房间里,两人不免追忆起了过往。 宋艾千率先开口,“不知道你还记得不,小时候你三哥给你剪了个好好看的公主刘海,我回家闹着说我也要,结果你猜怎么着?我爸说没问题,还亲自给我剪,然后就剪成了狗啃式的刘海,我气得直哭,那天晚上我哥我爸被我妈赶到楼下睡沙发,哈哈。” 甘蜜没忍住笑了起来,明眸弯弯,“我记得,你后来戴了好久的帽子!” 她还记得的是,那会儿因为宋艾千伤心欲绝。 梁音婉和甘季庭带着她去半山南苑拜访。 “小时候可真好,我也没想到,我那会儿那么娇气,长大以后为了自己的梦想,竟然也能拼命地坚持下来。” 宋艾千说是这么说,其实自小就非常有主见。 在最开始创立传媒公司的时候,宋父心疼她,不想让她太忙太累。 都被她自己挡回去了。 甘蜜半撑起脑袋,“千千,你已经很厉害了,在我心里,你这么漂亮还能干,还宠我,如果有下辈子的话,希望你可以娶我。” “………” 宋艾千的追忆瞬间便破了功。 但也不知道哪个字被触动,接连着今天晚饭时候槐花枣子的事儿。 宋艾千拧了拧甘蜜细嫩的小胳膊。 “说到这,我必须得发言,我之前就觉得你和我哥很奇怪,他没出国前你们俩那么要好,回国以后说你俩生疏吧,又不像是。” 宋艾千话落,随即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你俩当时到底发生啥了啊?我当时本来想问你来着,结果后来就记得你去滑雪差点没摔断腿,然后从此再也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超人了。” 话至此,宋艾千还能回忆起当初甘蜜在医院里的景象。 而甘家那四个哥哥站成一排听甘季庭训斥的模样也仿佛还在眼前。 “但我可认真地说啊,你那会儿也是要念高中的年纪了,竟然还觉得世界上有超人。” “现在想想也好笑,不过你小点子本来就多。” 与其说是被甘家保护得好,不如说甘蜜天性就是那般。 这样以来,也不是不能理解。 宋艾千在这边径自喃喃,没注意到旁边甘蜜的神情。 此超人非彼超人…… 小姑娘垂下眼睫,神游天外。 只是突然由当年辗转来到眼下。 她的一颗心在被捧着不断煨暖的同时,像是再生的野草,遍地丛生。 甘蜜双手捧着脸,望着窗边自大院泄入铺在地而的光,“人的想法好像是会不断地变来变去。” 好比现在的她,又开始觉得。 那个冰封在过去的超人,好像又屹立于雪巅之上,再次被衬以冠冕,无所不能。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Honey Pot(指腹碾过。...) 甘蜜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时不时还小声喃喃。 眼下周遭逍寂无声,而夜色虽然惑人,将人套在回忆里出不去, 可宋艾千还是捕捉到了小姑娘的碎碎念。 她盯住甘蜜,“你说什么呢,自己在那儿嘀嘀咕咕。” “……我没有。”甘蜜小声反驳, “还没有,那我听到的是呓语?”宋艾千对甘蜜足够了解, 也知道她有时候虽然倔得很, 其实内心里自有一套小杆秤,“你啊, 对我有小秘密。” “………” 与其说是秘密,不如说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是好。 那是用言语不能描述的另番景象, 是流动于血脉之中, 汩汩而来, 只有自身才能清楚感知到的脉络。 “欸, 这说来说去,我好像忘了件正事。”宋艾千将胳膊撑起, 忽而想起今天她开车回来碰到的场景。 说来也巧。 她从鄞江赶回来的时候竟然碰上了甘季庭。 他身边还跟了个青年, 瞧起来很是面熟。 听宋艾千这样描绘,甘蜜丝毫没放在心上,“我爸估计是在跟谁谈生意呢。” 宋艾千拧眉看向她,“你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啊, 我是听说你家里一直在给你物色鄞城的世家公子。” 甘蜜这会儿稍有些不舒服,正揉着自己的肚肚, 眼下听了瞌睡都飞了,“……给我?!” “嗯哼。” “为什么没人告诉我?我都不知道……” “看出来你不知道了。”瞧甘蜜一副被蒙在鼓里的小模样, 宋艾千应着,“可能还没物色好,没有看上的,就没和你说吧。” “是什么时候的事?你都比我清楚。” “有一阵时间了,我一直以为你知情呢,仔细想想也挺久了。”宋艾千摩挲着下巴,打了个绵长的哈欠,陷入沉思,“我记不清具体的日子了,不过往前推算的话,应该刚好是我哥回国的那段时间。” 说到这,她朝着甘蜜抛过去一个媚眼,“哈哈,看来伯父伯母是真的在精心挑选苗子,来浇灌你这棵小蜜朵~” 宋艾千语气暧昧不堪,惹得甘蜜连忙要去捂她的嘴。 “好了好了我投降,不过不一定是在物色啦,说不定只是在找相处得来的小辈?” 越解释越跑偏。 甘季庭没事找相处得来的小辈做什么? 甘蜜杏仁眸瞪得圆溜溜的,“你还不如不解释呢。” “我真就是好奇,女人天性嘛,不过城北的李家公子确实长得还挺俊俏。”宋艾千眼皮耷拉着,继而又补充了句,“可要实话,那脸虽然看得过去,连我哥的一半都比不上,要是看长相,我哥绝对是最佳人选。” “我就随口说说,你也别放心上,最近和伯父往来的人还是挺多的,真要一个个说过去,我看你今晚都别睡咯。”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甘蜜被吓了个大跳。 她还想问点什么,结果再朝着宋艾千看过去的时候,发现她已经崴着头,枕在被褥间,就这么昏睡过去。 大抵是因为最近很是忙碌,宋艾千竟然还发出了微微的,细小的鼾声。 不忍心将她喊醒,甘蜜这么半趴着,思绪拉扯间被硬生生地拽了回来。 自小腹那儿传来坠坠的胀感,丝丝缕缕的不适感让人不在意都不行。 她其实胃不大,但经常没个把门,老是把自己吃撑。 像是今天这顿饺子,先前是因为味道过于好,后来则是一颗又一颗的槐花枣让人根本停不下来。 小姑娘索性不管不顾,敞开了肚皮吃,于是再一次成功中招。 撑得实在是睡不着,甘蜜对宋宅还算熟,抱着不麻烦别人的想法,准备下楼去厨房那边拿点酸梅汤压一压。 以往她这么做,效果奇佳。 --- 相比较楼上的夜谈,楼下的客厅内只留有两人。 阿姨和宋奶奶早先便回了房歇息。 宋慕之睡前被宋老爷子喊了过来。 说是要下棋。 木制的围棋盘在客厅晕黄灯影的照射下,每颗棋子都泛着磨砂的质感。 “我们爷俩好像很久都没有下棋了?” “是的爷爷。” “今天正好了,你陪我来一局。” 老爷子先落了个白子。 而随着那般轻微的放棋声幽幽然传来,他在等待宋慕之落子的时候,抬眸缓缓看向对面,“慕之,距离你出国,也有好几年了吧?” 宋慕之视线定在棋盘上,“嗯。” 他高中毕业便去了常春藤名校留学,大学过后研博连读,学成便归了国。 不过仔细算来,相比预期中的时间,宋慕之其实还提早了几个月回来。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仔细算算,你也大啦,我记得你是比甘家囡囡大三岁?” 察觉到宋老爷子话中和以往不同的语气,宋慕之下意识抬眸,没吭声。 宋老看他一眼后,却是自顾自地继续落棋,“你往后有什么打算?” 宋慕之垂眼,长指扦着一颗黑子,迟迟没有往下落。 他视线沉得不见底,再抬起眸的时候,恢复清凌,“有,公司在接管后迈入正轨,之后的发展也都在计划中。” 宋老听了只是笑,顺带着催宋慕之下子,“慕之,我指的不是公司。” 话落,他看向自家孙子,静静地等着。 然而还没等来宋慕之的回应,楼上在这时候传来啪嗒啪嗒的声响,渐渐地逼近,直至清晰地自转角处传来。 大概是没想到楼下这个点还有人,甘蜜停驻在了原地,“宋爷爷……” 宋老抬眸望过去,看着站在楼梯中央停住的小姑娘,愣怔之余很快反应过来,语气和蔼,“甘蜜?” “这么晚了下楼,是怎么啦?” “没怎么……就是我吃得有点多,撑得难受,想找酸梅子煮汤消食。”像是觉得不好意思,甘蜜应下后挠了挠头,顺带着飞快地扫了宋慕之一眼。 这可不得了。 宋老干脆也不下棋了,抬手便去赶宋慕之,“撑得难受?你一个人怎么能行,这样,刚好你慕之哥没睡,让他帮你。” 老爷子嘘寒问暖一番,拍了拍宋慕之的肩膀,就径自回房了。 顺带着叮嘱这两人别睡得太晚。 一切发生得过快,以致于甘蜜还没反应,甚至是还没有应答,就被起身而来的宋慕之给拉到了厨房里。 “又吃撑了?”他说着翻开冰箱,低头找寻。 这样的语气,听起来带了点无奈,更多的则是确切的了然。 甘蜜有些不服气,当即怼了回去,“你干嘛用‘又’啊。” 这人不仅用了,好像还老是用! 宋慕之这会儿已经找到了用来煮汤的酸梅子晶,转身看向她,视线灼灼,“那是谁把小肚子挺起来的?” 这下甘蜜被他看得脸热。 好吧,这确实是事实。 可……那也是有缘由的! “……还不是因为宋奶奶做的太好吃了。” 见宋慕之将东西拿出来了,甘蜜凑上去非说要自己来。 结果火没打着,自己差点没被烫到。 宋慕之眼疾手快地将小姑娘拉回来,凝视了她一眼后,却是没说什么,只利落地开了火,开始烧水。 厨房沉寂,缓缓燃着的蓝焰将他如玉的脸映衬得分明。 这样以后,宋慕之才彻底地转过身来,倚靠在料理台,视线直接对上她的,“你每次都很有理由的模样。” “我哪儿很有理由,我说的那叫事实好吧。” 小姑娘这会也不顾撑起来的小肚子了,摆着手说些自以为很有道理的话。 她莹润的面庞带着点儿眉飞色舞的小得意。 仿佛自己真的很有理由。 这样在他面前笃定的底气,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催发而来的。 好像一开始便这样存在着,理所当然。 秋夜中,洋楼菱窗内,两道身影近乎重叠在了一起。 娇小灵动的那位正不停地说,清瘦高挑的那位则是在静静地听。 厨房内渐渐氤氲着热汽。 宋慕之垂眼,看小姑娘樱粉的唇一启一合。 饱满欲滴,像是引人采撷的花,透着汁。 这样想着,他缓缓地抬起手。 在甘蜜的感知中,宋慕之指尖朝着她探过来,食指指腹抵在她的唇上。 继而稍稍用力,带了劲地在上面压着碾了碾。 他的指腹带着点微凉,就这么紧然地贴着。 严丝无缝。 宋慕之嗓音淳淳而来,“都说你嘴甜,我怎么觉得,你在我这是反的?” 不知道是厨房温度逐渐攀升,还是因为他这样猝不及防而来的举措。 甘蜜因为被捂住唇,下意识地开口之余,嗓音都透着吱吱呜呜的停顿,“……什、什么?” “没什么。”他收回指尖,语气带了点温然,询问她道,“刚刚被烫到的地方痛不痛?” “还好,我刚刚,就只是被烧了……那么一小下。” “一小下?”宋慕之扬眉看她,“万一火温度更高,你这手还要不要了。” “我的手不是好着呢吗。”甘蜜说着自顾自地无意识地揉搓着指尖,可全身的注意力却是凝聚在唇那儿。 大概因为深夜,而两人在这样近似温暖的密闭室内独处,某些因子被缓缓地扩充开,凭白地撞开甘蜜的胸臆。 再开口时,她难得带了点小肆意,“再说,每次不都有你给我兜着。” 像是被她的臭屁模样逗笑了,宋慕之应着声看她,反问,“那我能次次给你兜着?” 难道不是吗。 在甘蜜的记忆里,宋慕之好像永远都是跟在她屁股后面善后的那一位;而她,则是做甩手掌柜的那一位。 听了小姑娘的话,宋慕之望了她好一会儿,继而转身将酸梅晶子放入水中。 热水滚烫着划开咕嘟嘟的动静,他的声音被热腾袅袅的水汽划开,听不太真切。 “你说是,那就是。”他说。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Honey Pot(印在他的侧脸上。...) 喝了宋慕之亲手熬的酸梅汤, 甘蜜消食得差不多了才回了房。 而等到再上楼睡觉的时候,她小心翼翼地拨开熟睡的宋艾千,半侧着身躺着床褥之上。 只是单单想着宋慕之应下来的那句话, 辗转之间,目光清明中带着点被秋夜浸染的冥冥。 而像是有所预料,也秉承着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原理。 这晚, 小姑娘枕在宋慕之的床间,竟是做了个与此相关的梦。 梦中的主人公不仅仅是她, 还有宋慕之。 对方仍像是晚间在厨房里的那副模样, 身长玉立。 清劲的肩挺开明晰的光,厨房里的淡亮衬得他出尘。 然而这样清贵的人却是在默默地给她煮酸梅汤。 一切都顺延着现实的轨道前行。 直至他的指尖缓缓地朝着她的唇探过来, 继而犹如镜面翻转。 画面在瞬间朝着限制级别的内容伸展。 宋慕之扦住她的下巴,抬起指腹缓缓碾过她的唇后, 他的指尖来到自己的薄唇之上, 将她的唇脂尽数沾染。 而后他漆深的眸锁定住她, 直接俯身而来。 气息裹挟着烫, 往下埋着没入…… --- 甘蜜隔日醒来,满脑子都是宋慕之低头而来的画面。 随之携有的, 还有他低缓的嗓音——“你说是, 那就是。” 犹如魔音灌耳般反反复复。 “………” 这让她在之后怎么正面直视他?! 可不论这些,在某些无人察觉的角落里,甘蜜又觉得这并不是梦。 依照着以往的相处,这好像确实是宋慕之会做出来的事。 小姑娘拍了拍自己的脸, 第二天在宋宅吃早饭的时候没忍住,视线连连往宋慕之那个方位探过去。 或许并不是错觉。 这样仅仅只是在口风中应下什么都给她兜着的他。 给她带来更为深的感触。 这样的状态一直连续到去如饴画社。 甘蜜按部就班地打卡, 回工位,画稿, 忙论文。 小姑娘自顾自忙碌着,面色却带着宛若被浸泡在果汁里的那般红润。 直至社长唤了她一声,甘蜜这才不得不停下手中显得格外有激情的动作,将视线抛了过去。 “别忙了,歇歇啊,说正经的。” 甘蜜注意力瞬间被转移,“什么正经的?” “还能有啥,就你前阵子和我说家里有事,问我之后能不能准个假,我帮你核对了假期,那阵子社里不忙,也刚好在放假,所以没有大问题的话,应该是可以批准下来的。” 社长说的家里有事,其实是她之后随着甘家回祠堂的事。 小姑娘听了猛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径自应下,“哦是这个啊,那能批下来更好!” 甘蜜卖乖,催着社长尽快帮她弄好请假回执,辗转又在休息的间隙将开题答辩的相关题目发给导师。 经由几个早就已经列举好的提要,这些围绕着相同主题的论文题目已经在她这和导师那边进行了反复好几轮的筛选。 导师:「收到。」 导师:「研究的内容大致没有问题,这几个题目都可以写出不少精彩的内容,你自己选一个。但有一点我要交待,你得保证你所研究的材料是实打实存在的。」 柑柑:「实打实存在的?」 导师:「是的。」 导师:「其实要是其他的画册还好,但林氏集锦老师在之前有听说过,网上都搜索不出相关的具体内容,所以我必须确认一下真实性。」 导师:「如果没有原本,这个选题在学院里复审的时候,八成过不了关。」 柑柑:「谢谢老师提点!」 柑柑:「不过这个集锦是真迹啦,应该是没有大问题的。」 导师:「好的,我也只是提醒一下,毕竟你要是不写这类的选题,压根用不着这么麻烦,还省时省力。但不管怎么说,老师还是支持你的。」 导师:「顺带叮嘱:在开题答辩前,请你将有关林氏集锦是原迹的证明传给我。」 京华大学在学术相关的问题上向来都很严谨。 不提作风,甘蜜确实不能拿如若是虚假的原迹来攥写她的毕业论文。 证明是必不可少的。 除了拍摄原迹的照片,可能还要追溯到是从哪儿来的。 毕竟这可是借阅都借阅不来的珍贵书籍。 不过虽然麻烦是麻烦了点,甘蜜念及帮她寻到的人……好像也很好解决? 小姑娘也没多作停留,在下午的须臾,趁着旁人休息的档口,直奔顶楼。 徐特助最先看到她,对方从办公桌后站起来,朝她微微鞠躬,“甘小姐,宋总在会议室开会。” 意思是这个点不太赶巧。 宋慕之他现在不在顶楼。 “我来也不一定是找他吧。。”甘蜜稍微有些愣怔,她都还没开口呢……徐助理语气就这么笃定? 不过小姑娘惦记着事儿,很快将此撇开,直接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徐助理,你应该什么都辅助你们宋总的吧?” 这下轮到徐助理愣怔了,他难得磕绊,被甘蜜倏然而来的提问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连带着说话都有些不连贯,“啊,是,是的。” “那就好办咯。”甘蜜笑盈盈地舒了口气,“我拜托你件事儿。” “……您真是来找我的?”徐助理说着仍是有所迟疑,但也好好地应下了,“……您说。” --- 会议层。 刚刚结束海外专题会议的宋慕之拂开邀请他去酒局的千随,在董事会的簇拥中往外迈。 而被这样人围着,预备前往顶楼的时候,途径如饴画社。 宋慕之卷起衣袖,露出半截劲瘦的小臂。 筋骨利落分明的虎口微凸着,只穿了件浅灰色衬衣的他就这么站着,在身边的人趁着会议结束想要向前来攀谈的空隙中,抬眸往画社坐落的地方撂过去一眼。 刚好能觑见小姑娘的工位。 她这会儿背对着他,屁屁挺着撅起,正在和社员打闹。 像是还残留有触感那般,宋慕之指腹微捻,倏而回想起晚上碰在她红唇上的那一刻。 软而嫩中,全然是小姑娘身上香甜的味道,馥郁而来。 “宋总?” “……宋总?” “……您在听吗?” 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在走神,他们也不敢在明面上问。 董事会一个中年男人问得委婉,唤了宋慕之好几声,才唤来他转而探过来的眼神。 “嗯,你继续。” 这样一如既往淡漠的语气,裹挟着以往的风骨。 “………” 刚刚肯定是错觉吧。 他们宋总怎么可能走那么久的神。 撇开董事会的人,宋慕之带着李特助到达顶楼。 甫一进了楼层,就收到了徐助理的注目礼,嗓调中带着以往不曾有的热切,“宋总!” “甘小姐刚才来过了。” 宋慕之原本听到徐助理喊人,只象征性颔首算是应下,步伐不停,仍是大跨步朝着办公室迈,直至听及此才脚步微顿,侧首朝着这边看过来,“她来顶楼干什么,什么时候来的?” 一连的问题将徐助理问得险些有点接不过来。 他今天难得大脑短路,特别是在遇到甘蜜之后。 “甘小姐找我问了些内容,是有关林氏集锦的。” 宋慕之视线不明,扫视他一番,“只找了你,没找我?” “………” 这个是重点? 而听着宋慕之这样的语气,外加这样看过来的眼神。 徐助理头一回被这样的气焰打压到腿软。 --- 甘蜜晚间没蹭宋慕之的车。 她和社员相继说了再见后,从宋氏地面一楼的前台大厅里缓缓地迈出去。 小姑娘立在喷泉口环形绕道的路上。 宋氏是鄞城财阀里近乎最为财大气粗的那类,连外面迎车送车的道理都铺满了嵌金的大理石。 她在上面用脚蹬了蹬,随即开始思索怎么回去。 其实让甘鄞合来接也不是不行,但她四哥最近醉生梦死于风月场所,平日里除了象征性的问候就再无人影。 小姑娘将目光放置在其他三个哥哥的联系方式上,却是迟迟地没有摁下去。 最终,径自停留在另外一个,格外熟悉的头像上。 结果还没等她捋好头绪。 一辆车缓缓地从侧边的地下车库驶来,在她的面前稳当停下。 心中冥冥,甘蜜倏而抬头。 “你今天不找我就算了,也不跟我走?” 乍一看到半掩在车窗里的那副俊美面容。 小姑娘在咽了咽口水的同时,恍惚间以为自己在听怨妇讲话。 甘蜜眨眨眼,只觉得秋夜微风的轻拂让人细胞都缓缓地舒张开来了。 “没有的事儿……”小姑娘蹦跳着来到车前,望着窗内昏暗中的他,没由来得将嗓音放得轻飘飘的,“既然你都开过来了,那我现在……跟着你走。” 坐上车后,甘蜜明显感觉到了不对。 宋慕之驱车驶往的方向不是京巷大院,反而朝着相反的方向逼近。 “你要带我去哪儿啊?” “去吃晚饭。”宋慕之双手搭在方向盘上,随即望向她,“顺带聊聊你找徐助理的事。” “………” --- 最终抵达地点的时候。 甘蜜才知道宋慕之把她带来了哪儿。 是和鼎记不相上下的翠隆馆。 他方才一直闭口不谈,小姑娘也就在察觉到某些气压的时候,识趣地没有开口。 而眼下,这不仅仅是甘蜜以前便喜欢来的餐厅,好像也是之前宋慕之手机发来的推荐之一。 两厢互绕,分不清到底是随了谁的口味。 在包厢里入座的时候,服侍生像是早就安排好那般,趁着两人落座的点宛若摆动的鱼尾,不多时就将餐桌布置完毕。 甘蜜低头,仅仅是敛眸这么望过去,便不自觉地喃喃出声,“我在这里喜欢吃的菜,你还记得挺清楚的。” 宋慕之用鼻音应了声,再给她夹菜的同时,说到正题,“你今天找徐助理问林氏集锦的事,怎么没过来问我?” 不等甘蜜回答,宋慕之视线定然,在锁住她的同时径自补充,“林氏集锦他没有负责。” 他语气淡淡的,但甘蜜愣是听出来了点难得的情绪。 不爽中夹杂着其他的,若有若无的意味。 小姑娘面颊被包厢内明亮的光煨得有些酥,她咬唇之余,小声哼哼,“我知道的,是你全程负责嘛。” 宋慕之目光深然,里面蕴含着她辨不分明的黯,“我之前就和你说过,有关林氏集锦的事,来问我就行。” 这是变相得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吗。 甘蜜戳戳碗里的菜。 可内心油然而来的,却不是类似的窘然。 这样想着,她转身去望坐落于旁边的宋慕之。 他侧脸清落,目光仍是裹挟着以往看向她的温度,像是在静静地燃烧着什么。 一席饭吃得不紧不慢,在起身预备离开包厢的时候。 宋慕之走到雕花屏风旁边的沙发上,拎起甘蜜的包,动作顺畅无比,像是做过无数次那般。 他又询问了一番她学校以及毕业论文相关,在甘蜜起身,紧接着跟过来地时候,又将话题辗转放到宋艾千身上。 “她的房间地暖一直没修好,这阵子又一直睡在大院。” 小姑娘立在他身旁,抬起头的时候,面上的绒毛被衬得分外柔软。 她嗓音清甜,略微压低的时候带着点糯,“……所以?” 宋慕之目光凝在她的唇上,“所以我的意思是,你可以一直睡在我房间。” 睡在他房间?! 小姑娘心中潮涌澎湃,脑海里率先闪过的,则是之前的那场梦。 可很快,她听到宋慕之补充,“你陪着她。” ……哦! 反应过来的甘蜜双眸泛着水,“你就老是要这样和我说话。” “我怎么和你说话了?”宋慕之嗓音捱得更低,鼻息拂来间,抬手将甘蜜落在鬓角的发丝捋开。 结果因着近来往来过密,小姑娘对他指尖的触感特别敏感。 在不自觉的哆嗦之余,她浑身仿若被蚂蚁爬过。 甘蜜下意识转身而来,却在侧首的那一瞬间。 红唇划过宋慕之的嘴角,直接印在了他的侧脸上。 随着轻微“啵”的一声。 将两人都定格在了雕花栏的屏风内,被这样的接触弄得停驻在原地。 像是坑洼之地迎来不断往内注入的雨水,淅淅沥沥间即将盈满,在边缘处不断晃荡。 就在甘蜜羞赧着炸毛,想要弹开的下一秒,与预想之中完全相反的,是宋慕之抬手而来的动作,以及淳淳间透着沉然的嗓音。 “站稳。”他像是完全不介意她方才的“鲁莽”,不仅没有把她往外推,反倒是伸出长臂,掌心牢牢得托在她的后脑勺上,将人朝着他怀里紧紧地摁了摁。 宋慕之的气息铺满她全身,就这么一点一滴地透过衣衫传递而来。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Honey Pot(被撞见。) 时钟缓慢地拨转, 空气都被这样的动作融开。 而随着话落,宋慕之只稍微用了点力,便将甘蜜整个人往他那个方向带。 甘蜜猝不及防被拉近, 原本已经立定的身子在不稳间往前倾靠。 不过半秒,她再次扑到了宋慕之身上,并深深地埋在了他的胸前。 像是充得饱圆的气球, 在被扎破的瞬间,满腹的气焰当即随着咻的一下, 尽数消灭。 而蹿流出去的气息, 将周遭都浸润得满满的。 空气里仿佛都泡着小姑娘刚刚不小心亲过来而携有的味道。 唇脂的清甜裹挟着她身上带着奶香的柑橘味儿。 被刮过的嘴角以及脸侧依稀还残留有她印在上面的触感,湿而润, 轻轻的一小下,转瞬即逝。 宋慕之敛眸看着近在眼前, 窝在他怀里的她。 小姑娘头发蓬然, 因为刚才被拉了过来, 有几缕碎发被拱到了侧面。 带着卷的发尾顺着起伏有致的线条一路往下延伸, 自然地垂落到了掐得细细的腰间。 难得安静得不像话。 事实上,在大脑近乎一片空白前, 甘蜜已经现场当机。 而率先浮现在脑海里的是……她刚刚明明站稳了! 还被轻轻松松地提溜了过去, 她是人又不是破布娃娃! 反倒因为被宋慕之拉扯,脚下动作虚晃着,这才再次栽了过去。 略过种种给自己找满能站得住脚的原因,甘蜜的心恍若被撂到炙热的火种上镣铐着, 反反复复地鞭尸。 下一秒,小姑娘那紧紧贴在宋慕之宽劲胸膛的面颊烧了起来。 “………” 她刚刚!是扑了过去吧! 扑!了!过!去! 这样的字眼虽然在平时再简洁不过, 但却无比精准地形容了她方才的表现。 “我……” “如果我说是意外,你是不是也不会相信?” “嗯。”宋慕之应着。 随后淡淡补充, “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 不是一次两次?! 甘蜜原本被摁在他胸前。 此时此刻说什么要和他对峙,结果等到艰难地将脑袋往上抬,费力地将自己拨了起来后—— 却径自探入宋慕之垂眸看下来的视线。 那目光像是深夜里暗暗燃着的磷火,沉得深不见底。 除了意想中的,带了点淡淡的调笑,还能够明确的一点是,眼下的宋慕之并没有感到不快,亦或者是不耐。 也是…… 最后那一下是他自己非要把她拽过来的! 怪不得她! 从嗓子里迭加着逸出来的嗓音哼哼了好一会儿,小姑娘这才被宋慕之放开。 他像是也被刚才的那一幕惊到了,任由她在他怀里肆行,直至现在才反应过来,将她松开。 --- 在返程回大院的路上,甘蜜全程都没有说话。 这样与平日里大相径庭的表现实属稀奇事儿,惹得宋慕之侧首朝着她频繁看过来好几眼。 以往她从宋氏回来坐他车的时候,总能自顾自揪出好几个话题出来。 每每他还没说上几句,她又会抢调,没几句又转跑,天马行空之余,自在得不行。 丝毫没有在画社里待完一天后的恹恹。 而神奇的是,宋慕之耐心地听着,却从没有打断过她。 沉寂的车厢里偶尔透过街道两边的斑驳夜景,小姑娘五指张开,单手撑在脸侧。 拧巴巴地不愿意看过来。 而且因为种种,今晚她死活不想去宋宅……去他的房间睡。 哪怕宋慕之亲自提议,哪怕还有宋艾千还在嗷嗷待哺。 车子很快便稳当当地停靠在了京巷大院外面的狮子像前。 小姑娘这会儿又不像是困了,生龙活虎地蹦下车,连个再见也没说,直直迈开腿朝着大院里冲。 慌不择路的,哪儿还有刚才在车上的小模样? 还没跑几步,听到宋慕之喊了她一声。 “甘蜜。” “嗯?” 小姑娘回眸,转眼看见宋慕之朝着她招了招手。 “你东西落了。” “………” 甘蜜倏而想起自己空落落的收心,不过犹豫了半秒,到底还是往回挪。 走到车前,目光还飘忽着在宋慕之的嘴角觑了眼。 宋慕之将车窗降到最底,她就趁着这样的空隙弯腰伸手去拿。 “刚刚没停稳你就急着下车,怎么总是莽莽撞撞的。” 甘蜜瞬间捕捉到了关键词。 谁莽莽撞撞? 还总是?! 论及今天,她要是莽莽撞撞,也是因为他! 不仅因为他没看清就把她给拽了过去,也是因为他的车太大了她才落下了东西。 甘蜜自觉理直气壮,“我要是莽莽撞撞,还不是因为你。” 宋慕之单手搭在方向盘上,侧首看过来,扬眉看她,“因为我?” “不是因为你还是因为谁,你……你自己回去好好反思!” 话说得大,气势也莽然。 结果甘蜜话落便如同蹿行的鸟,生怕宋慕之要下来追她似的,不等回应便朝着甘宅的方向就飞得没了影儿。 回到家,刚迈入门中。 甘蜜像是后怕,还径自抚了抚,给自己顺气。 甘宅这个点还在楼下的,居然是甘鄞起。 他坐在沙发上,听到动静抬眼看了过来。 看到她慌张地进了门,喃喃自语后,继而又变得无比淡定。 甘鄞起自觉妹妹变脸之快的档口,问她,“总算是回来了?” “嗯。”甘蜜原本见到他有些意外,随后很快又反应过来,“大哥,今天是你在等我啊,妈妈呢?” “妈之前一直在等你,我回来后让她去睡了。” 梁音婉每次在甘蜜去实习的时候,放心不下,都会习惯性地等她。 偶尔等不了的时候,都会换人,亦或者是留盏灯在一楼。 甘蜜应下后,连忙催促他也上楼去睡。 甘鄞起以往气势凛冽,结果在甘蜜面前却是被推搡的那位。 他接收了来自妹妹的关心,兄妹俩一并往楼上迈的时候,看向她,“我还没问,你怎么比平时回来得晚了这么多?” “……出去吃了顿饭。” “你在宋氏那边这么晚吃饭?”甘鄞起不解,随后提议,“你实习还不如来甘氏,你要是来了我手下有位置,保证比老四还高。” “哈哈,虽然听起来很诱人,但是那样的话,四哥还不得气疯了。” 甘蜜其实考虑过去家族企业。 但不提没有理想中的岗位,论及到具体在哪儿实习,她日后都不会入驻扎根。 “任由他疯,对了,你回来这么晚,谁送你回来的?” 兄妹俩说说谈谈,而随着甘鄞起话落,两人刚好来到直至三楼转角的分岔口。 甘蜜急忙往自己的房间奔,听到这句话后背影一顿,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只来得及朝着他挥手说晚安。 “………” 回房以后,甘蜜利落地关上房门。 快速迈进,转身,将脊背紧紧地贴在门板之上。 秋夜的涩凉尽数体现在框边,让小姑娘下意识缩了缩。 不知为何。 只是因为甘鄞起的一句问话,先前在翠隆馆的场景一一地展现。 像是半敛起的画卷,遮掩着缓缓地填满。 之前的她注意力都放在了扑倒和紧贴上。 不曾想,唇间相印的那两下才是关键。 迟来的后知后觉将人烫得意识模糊。 宋慕之看起来清冷,但嘴角偏偏碰起来,又是柔软的。 也依稀记得,他因为她的这番举措,攥紧她的动作利落不已。 连带着摁住的力道都像是收不回来的那般。 大得要命。 他看起来清劲高挑,蕴藏在衣衫之下的力量却是无尽的。 再衬得那副清敛的面容…… 像是有什么亟待释-放,冲出牢笼。 总说他自持,可在甘蜜的感知中,好像不尽是他表面上展现得这样。 她被他揽过的地方,就差没烙出一个印儿来。 心跳麻乱了瞬。 甘蜜左右都没睡意,在床边,软塌边各自落座后,无所事事之余,更是想放任自己去做点什么,以此来填充漫游无边际的脑海。 小姑娘这样想着,头绪渐起,干脆又跑到里面的书房。 望着眼前铺开来的熟悉黄宣纸,她下笔如有神。 这一次画完后,甘蜜在微博上传了新的猪头随笔。 --- 如饴画社的实习仍在继续。 社内抽空开了次小会议,将大家完成的工作画稿进行了一次社内的匿名评分。 以此再根据评分呈现由前到后的顺序,递交给上级,进行筛选。 精细的画稿耗时长,挑选以及审核着是否运用的后期产品制作,也需要一段时间。 紧赶慢赶完成上一系列的商务后,甘蜜又开启了新一轮的流程。 除却要完成新的商务稿,她抽空之余还要完善自己毕业论文开题答辩的纲要。 既然真迹证明这件事全程交由宋慕之处理,甘蜜无端的信赖下,只觉得自己等着就行。 抛开所有,甘蜜转身投入到画徽的填色上。 她以往擅长的都是简笔画,对于上色这方面,其实没有进行过多的研究。 而在章年书社里浸泡久了,小姑娘在自成画风的同时,其实也受了点山水画的影响。 那就是上色偏古风,而古风的色彩相对于现代来说,并不那么花枝招展。 讲究相辅相成相对应。 不过好在画徽也不需要过多的色彩,那样未免太过于饱和。 差不多解决了冗杂的示意,甘蜜在接收到宋慕之的消息后,直往地下车库奔。 近来,她一直都坐宋慕之的车回大院。 而自从翠隆馆那回,宋慕之像是打开了什么枷锁,将他之前发给她的那些店铺,一个连着一个地打了卡。 带着她去吃。 这样接连被投喂,甘蜜在起初的天人交战以后,倒是顺应了这样的模式。而每晚去哪家餐馆,也成为了期待似的。 偶尔有觉得吃不过瘾的,宋慕之还会再带她去。 好比今晚,甘蜜又吃了顿翠隆馆。 满足之余,小姑娘偷摸摸地掐指一算,她好像吃了宋慕之不少大洋。 在快要抵达大院的时候,甘蜜坐在宋慕之的车上,接到了一通来电。 宋艾千房间的地暖和空调都修葺完毕,对方接连招来连环夺命call。 示意小姑娘今晚去陪她。 “你快来,听到没?” “知道了知道了。” “今晚我的房间就是销魂窟!” 宋艾千的嗓音稍扬,哪怕没有开免提,都透过屏幕清晰地传来。 甘蜜下意识看了眼宋慕之,刚要提醒,就听到对面复又开口问。 “这个点你在哪儿,还没到啊。” 宋慕之的嗓音就在这个时候淡淡地响起,“她在我这,这么晚了别聊太久。” 甘蜜被宋慕之猝不及防的插话弄得双眼圆睁。 插话就算了,怎么还说得不明不白的啊! 一句我们就快到了不用聊太久就这么难说吗! 还没等到甘蜜亲自去讨伐,一直在那端沉默的宋艾千发了话。 “………” “……哥?!” --- 时隔多日再次来到宋宅,甘蜜没能迎接好友的热情。 刚跟宋老爷子打完招呼,就被宋艾千拖着往角落里走,差点没窒息过去。 “宋、艾千!”甘蜜觉得自己的脖子都快断了。 然后对方察觉不到似的,拼命地狂摇甘蜜的肩膀,“天哪天哪。” “这可真是不得了,你和我哥刚刚在干嘛呢?” 能干嘛! 她只是好好地坐在他车上! 甘蜜连忙回复,“他那时候在开车,就快到大院了,所以让我们别聊太久。” 事实证明,宋艾千跟宋慕之还真是亲兄妹。 在抓某些重点的时候,总是跑偏。 “哇。”宋艾千凑到她耳畔,“原来你去宋氏实习,都是我哥开车送你回来的?” ……好像不止。 每每开车送她回来之前,两人还经常一起吃晚饭。 甘蜜觉得宋艾千这会儿的嗓音可真有穿透力,“顺个道而已,多方便!” “那刚才我只是和你打电话,我哥一副不方便的语气?” 两个小姑娘你一言我一句。 凑在角落里咬耳朵。 另一厢,正在客厅中央的宋慕之则是被宋老叫到沙发边问话。 宋慕之望了旁边的甘蜜一眼,转而褪掉外衣,在旁侧的沙发上落座。 “你带着甘家囡囡去哪儿了,这个点吃过饭没?” 前几天宋慕之也回来得晚,但都是独自回老宅,宋老没碰上他,都是从阿姨那里得知的消息,以为是自家孙子工作忙,也就没多问。 可今天带了甘蜜来这边,照旧也回来得晚,宋老正好碰上了,也就关心了一番。 宋慕之修长指尖落在茶水台的瓷杯上,给宋老挑茶倒水,低垂着眼睫,“吃了,带她去了翠隆馆。” 翠隆馆? 宋老端起茶杯,更为好奇了,“今天又不是周末,你这是下班以后带她去的?” 宋慕之嗯了声,随后迎向他的视线,“爷爷,您找我有事?” “没什么事。”宋老沉凝一番,继而和蔼地笑开,“但是可以来盘棋嘛,上次被打断的棋局我还没弄乱呢,来,继续。” --- 爷孙俩复又开始棋局。 已经拉着甘蜜往楼上奔的宋艾千听到了对话,脚步停顿在半路。 两人就这么站在楼梯中央。 宋艾千掐住甘蜜的胳膊,“好啊,你刚刚都没和我说,我哥还带你去翠隆馆?!” 甘蜜手里刚好捏了个宋艾千刚刚被她剥好的帝王柑,往里捏了捏,语气有些虚,“……你也没问嘛。” “翠隆馆啊,翠隆馆啊。” “你复读机?” “那可是翠隆馆啊!”宋艾千看着她,继续去晃甘蜜的小胳膊,“你知道有多难订吗,看这样子,你们是说走就走,说吃就吃?” 甘蜜当然知道难订,但是毕竟是宋慕之。 他去肯定就不难订了。 “好了好了,下次我和你去吃!” “不要,我又不是吃不到。”宋艾千“高贵冷艳”地拒绝了,“你俩同时背叛了我。” “………” 直到睡前洗漱完,宋艾千眼神迥然,目光异常热烈。 就这么盯着甘蜜,如影随形。 半分不曾移开。 甘蜜这会儿拎过手机,正赤着脚,上半身崴在床尾的软塌上。 地暖烘得四周都有些热,小姑娘照旧穿得不多,选了短款的睡衣。 “如果因为翠隆馆,下次可以一起啊,包厢里上菜很快的。”顿了顿,甘蜜大手一挥,“这可是我诚挚的邀请!” 没能得到预料中的回应,甘蜜转头之余,碰上宋艾千更为发亮的双眸。 “又被我抓到了,还是包厢!” “………” “你看福尔摩斯上瘾了?” “谁看那个了,可能是因为晚饭的时候喝了茶,我现在神经特兴奋,你知道我从电话里听到我哥声音的那一刻,心里的第一感想是什么吗?”宋艾千说着把瘫在软塌上的甘蜜往床上捞,“惊吓,大大的惊吓。” “他就插了一句话,至于吗你。”甘蜜小声逼逼,但大抵宋艾千接连而来全然围绕着这个话题展开,惹得甘蜜自己说话都带着点轻颤。 “怎么不至于了。”宋艾千将被子展开,和甘蜜一起窝进去。 两人你一言我一嘴。 直至后来,宋艾千在道了晚安的同时,大概因为困意来袭,直接朝着甘蜜说出了心中所想。 “甘甘,你有没有觉得,我哥对你,其实……挺不同的啊?” 这样轻飘飘的一句睡前质问,虽然语调轻而平缓,却像是平地一声雷,直接炸开甘蜜预备睡去的意愿。 像是破茧而成的蝶,在展翅的同时,尽数拂开过往蜕变。 不知道沉默了有多久。 甘蜜心间紧一阵缓一阵的收缩,这样的感知让人无法亨受,却又心甘情愿。 好像是挺不同的。 静谧的黑夜将人的感官放大。 过往的所有如同上映的电影,一帧一帧地在眼前略过。 甘蜜脑海里掠过他如同铁烙般牢牢嵌住,惹得她动弹不得的怀抱;只朝着她展身而来,清劲有力肩膀;对着她偶有无奈却又承接下去的默然;以及,少见的,眉眼聚敛着笑意的好看模样。 这些碎片在黑暗中尽数连接,统统拼凑成一个隐约,而又模糊的答案。 这个夜晚注定让人心绪难安。 作为一个嗜睡者,甘蜜其实很少这样辗转反侧。 以往更是有倒头就睡的时候。 迷迷糊糊地捱着,强制自己眯了会儿。 甘蜜干脆起身,准备去门外的长廊里搜罗宋艾千放置在矮柜里的瑜伽垫。 做完几套动作,估计能一夜长眠。 甘蜜想着,轻轻地推开房门。 她放缓速度走向靠近窗沿的矮柜,耳畔却传来楼下传来的交谈声。 是宋老爷子的嗓音。 居然还没睡。 甘蜜心下疑惑,刚想转身迈开,倏而听到宋老这样问道,“你也该考虑考虑结婚的事了。” --- 宋慕之确实很久没有和宋老下棋了。 除却上一回被中途打断,这一次宋慕之辗转拿下了三局。 惹得宋老吹胡子瞪眼的,频频要找回场子不说,紧跟着又要再来一局。 “嗬!再怎么说我也是长辈,你这个作为小辈的不该让让我这个长辈!” “商场上只讲究如何杀得对方片甲不留,不论任何因素,而棋局如商场。”宋慕之语气疏散,抬眸看向对面,“这个道理,还是您当初教我的。” 宋老就差没把茶杯里的水倒宋慕之脸上了。 他这个孙子面上看着清贵无双,风华绝代,其实骨子里很是执拗,且十分有自己的一套,蕴藏得极深。 好比现在,宋慕之非但没有让却半步,还能把理由再堂而皇之地套在他这个老爷子的身上。 宋老略有些不开心,但也没有被冒犯到,从鼻子里重重地哼出一声,“你这小子够行啊,在国外这几年,女朋友没带一个回来,这个倒记得牢。” 也不说带女朋友回来了。 他在国外那几年,除却忙碌得要命,其余方面宛若苦行僧似的。 宋老先前在宋父面前问了回,什么都没打探到不说,还被宋父揶揄回来。 说是急什么急。 眼下看来,宋老觉得还真是急。 “说到这儿,你也该考虑考虑结婚的事了。” 这是宋老爷子头回彻彻底底地提起这件事。 客厅里开了盏沙发旁的立灯。 那光影衬在宋慕之的脸上,竟是显出几分难得的寂寥。 宋老见他沉默着不说话的模样,将茶杯缓缓地放下,“其实我老早就想和你说了,我看甘家那丫头不错,离得近,又是交心知底的,和你从小一起长大,你也护着她,赶明儿我去问问季庭的意愿?” “爷爷。”宋慕之将棋子落下,发出轻微的一声响,没再捏起来过,声音里却是罕见得低沉。 他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只是再开口的时候,嗓调缓慢如滚过的砂砾,不复以往的清越,“她只当我是哥哥。” 宋老爷子其实全然没想到听到的会是这个答案。 他愣怔之余,也就没有深思宋慕之这句话深处所蕴含的寓意。 只是全然被那两个字影响到。 哥哥? “可把我这个老爷子为难坏了,”老爷子“啊”了好几声,“你的意思是,你俩就是哥哥妹妹的关系?” --- 这场对话没能坚持太久,很快便不了了之。 宋老爷子见宋慕之还在那里冥思的模样,倏然觉得看他有些不顺眼。 他也把棋子往下一撂,发出重重的声响。 “随你了,我是老了不能再熬,先回房睡觉。” 结果这么一出,也丝毫没能撼动宋慕之。 像是一点心思都没放在他这个老爷子身上。 宋老爷子顿了顿,复又看了宋慕之一眼。 长得倒是随了他爸,一副颠倒众生的模样。 怎么性子就全然不同呢? 这日后不吃点苦头才怪了。 罢了罢了。 宋老爷子幽幽地从他面前飘过,转而便朝着旁边自己的房间走去。 宋老走后,宋慕之凝神静坐几秒。 他抬手扶了扶额,脑海里全然是小姑娘的模样。 莹润的面颊勾起笑来,双眸又水又黑亮。 倏然而来的问话,骤而将他对于这阵子的贪恋,拉回到这几年来如一的克制。 她对他…… 不愿再想,宋慕之连外衣都懒得拿。 径自朝着楼上迈去。 他难得放空。 步伐比起以往稍显慢,待到上了楼,直接在楼梯拐角觑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两厢对视,空气仿佛在此刻静止。 甘蜜不知道在那儿站了有多久。 宋慕之眼皮一跳,迅速整理好情绪,当即敛下面上所有神色,“怎么跑外面来了,穿这么少,不怕冷?” “不需要你管。” 甘蜜双眸浮动着窗外透过来的光,语气带着忿然,“我有那么多哥哥,才不稀罕多你一个。” 宋慕之听了猛地抬头。 迎向他倏而凝住紧跟着探过来的目光,小姑娘不复以往的称呼,几乎是一字一句,“宋、慕、之。”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Honey Pot(回国逮人。...) 黑暗比拟所有, 将她话语中的嗓调清晰地复刻,两人的对视被无限拉长。 甘蜜在话落的下一刻,便避开宋慕之的视线, 转身往回迈,径自打开房门。 不过几秒,轻巧的落锁声传来, 将两人分隔在门板两端。 甘蜜这晚没有惊动宋艾千,只是在莫名安稳地睡了一觉后, 很早便起了床, 预备回甘宅。 隔日清晨刚好是周末,她迈下楼梯后, 在视线的斜前方,面朝楼梯的沙发上, 觑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宋慕之。 其实自从昨晚甘蜜直呼他的全名以后, 两人便没有任何的交流。 眼下, 他半撑着额, 身子后倾,倚靠在沙发上。 双眼阖住, 唇紧紧抿着。 不知道是整晚没睡, 还是特意起早在这里等她。 大概是听到了动静,宋慕之倏地睁开眼。 朝着她这个方位看了过来,随即,像是要立刻起身那般, 身子向前倾来。 小姑娘原本脚步微顿,眼瞧着宋慕之这样, 当即大跨步迈开,继而加快步伐, 几乎是小跑着出了宋宅。 窄细的脖颈后,带卷微乱的发尽数披散在周遭。 像是多一眼都不愿再看见他。 回到甘宅,甘蜜也是脚步不停,推开大门便闪过客厅,直接朝着楼上的方位跑。 “噔噔噔”—— 剁在楼梯上的声响倏然又刺耳。 惹得家里聚在一起吃早饭的一众人面面相觑,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听错了。 “昨晚是在宋宅睡得吧,这是没睡好还是……” “甘小蜜,这是周末,你这么早就起来了?” “宝贝你吃过了吗?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吃点早餐?” 几个人三言两语汇在一起,发来频频的询问。 结果仍是没能得来甘蜜的回应。 小姑娘压根没出声,只是背对着朝着这边摆摆手以表拒绝,身影很快消失在楼梯的转角。 甘季庭放下报纸,视线从四个儿子的面容上一一略过,最后径自停在甘鄞合的脸上。 他虽是没说话,气势却异常迫人。 甘鄞合被叮得头皮发麻,当即举起双手,“您能别这样看我吗?我后半夜才回家,什么都不知道,昨晚倒是和她在微信上说了声晚安,其他多余的话半点没讲。” 甘季庭眼风如刀,“真不是你?” “真不是我。”甘鄞合不敢在甘季庭面前犯冲,解释之余到底将另外三个拉下水,“就是他们三个,平时哪儿敢惹家里的小公主啊。” 甘季庭沉思一番,随后抬眸,朝着略有担忧的梁音婉看了过去。 --- 甘蜜回房以后,二话不说扑在了床上,连带着埋进被褥之间纹丝不动。 此时此刻,她半分话都不想说。 倾诉的欲望像是被中途截断,哪怕后期再拾掇起来,也接连不上原有的感觉。 宋艾千大抵是察觉到了些许的怪异,连连在微信上发来询问。 甘蜜只大致说自己还有事要忙,几句话便成功地推脱了过去。 她只想自己静静,可压在心间的杂然历经整晚的洗礼,复又缓缓地绽放开。 在抵触任何扰乱心绪的情愫之时,那些在胸臆间胡乱冲撞开来的郁结烦闷终究是往上蹿起,点燃了自昨晚便半熄灭的火种。 回忆也由此处的边沿,找寻到骤开的阀门,渐渐地涌入。 宋慕之出国的那年冬天,鄞城罕见地飘起了鹅毛大雪。 寒风凛冽,堆积的雪层厚若奶砖。 甘蜜被梁音婉裹得严严实实,莹润的小脸儿虽说被院外的风吹得奶盈盈的,仍是泛着绵软。 前天晚上,她还被少年带领着,偷偷去了大院后面的池塘边沿凿冰坑。 风狂雪凉,家里的哥哥都不愿带她去,觉得冒险不安全。 唯有宋慕之,听着她软声的请求,牵起她的手,什么都应着好。 那会儿他即将高中毕业,已然初现世家风范。 少年清瘦,肩膀撑起清劲的线条,面容似雪如玉,比起还没彻底长成的小姑娘,他身影颀然,每每和她说话的时候,还需要微微弯着腰。 鄞城难得下了场能堆得起来的雪,掌心朝上接住的时候,冰碴子被煨暖,细细地划开。 少年就趁着这种时候的温度,将半化不化的雪往小姑娘的脸上呼。 “哇,你偷袭我!” “这算是偷袭了?我明明很光明正大。” 少年眉眼惊绝,因为目睹了小姑娘面庞爆红的窘样,笑意渐深。 那样的笑容如同刚融的雪山清溪,比起身后的雪景,还要好看得入木三分。 甘蜜抬眸望向他,握起小手去碰自己凉涔涔的脸蛋。 像是被同化,也不自觉地跟着少年笑了起来。 那时候的她,非但没有觉得这个冬天冷。 反倒体验到了另一种,被晕开的暖。 可很快,这样近乎快活的日子终结在甘蜜从甘季庭那里得知宋慕之要出国的时刻。 “你能不能别走?”小姑娘得了空出来,拽住宋慕之的衣袖,语气近乎祈求。 “甘甘。”少年轻轻地掐住她的脸蛋,缓缓地捏了捏,“我只是暂时离开,去了某个很远的地方,之后我还会回来。” “我才不信!” 甘蜜鼻子被冻得通红。 当初甘老爷子也是这样说,而后再也没来看过她。 她不明白这世间为何会有分离。 就像宋慕之,在此之前,甚至于是半点消息都没透露给她。 抬眼能触及到的天边仿若塌了一块儿,她泪珠滚落,“你之前也没和我说过你要走。” “因为是临时决定。”少年黑眸幽深,刚换完嗓的音调罕见得沉的不行,继而用手轻轻地拂开她面上的泪,“好了,别哭。” 她很少这样落泪,很快便哽着嗓调问他,“……你为什么一定非得走?” 宋慕之难得停顿住,喉结微动。 不知过了多久,他只是在她的脑袋上轻轻地拍了拍,“你还小,不懂。” “我到底哪里小了,我就比你小三岁。”小姑娘恶狠狠地说完,像是要舒出心中的那股气,倏而抬眸看向他,“如果你非要走的话,那我得和你说,你要是走了,我永远都不会再理你!” 拍开他拂在她面上的手,甘蜜转身就跑。 不顾身后的人有什么反应,小姑娘的身影在雪地中渐渐地缩成一个小圆点。 后来,宋慕之还是走了。 ——回忆就停在这里。 时至今日,甘蜜仍能回想起那年冬天的雪。 竟是如此得大。 当年的她,不明白宋慕之为何非要离开,也不明白他为何不顾以往都随着她的性子,仍是径自出了国。 小姑娘在懵懂之余,在摸索着前进之余,只觉得这便是某种割裂开彼此的信号,是他率先抛下了她。 自此,她也就真的任由那道颀长的身影渐渐地走出视野,脱离开自己能触碰到的世界。 那时候的甘蜜毕竟年少,在下定主意以后都不再联系他以后,也就真的抛开所有,将这件事冰封雪藏在过去。 直到后来宋慕之归国。 她表面携着无畏的笑,看似是不计前嫌迎接他的归来,其实在最初的时候,仍是不愿意打开她的心结。 不愿深交,不愿细思,也不愿详谈。 可是不曾想过的是,在他回国的这阵时间里。 因为他逐渐而来的靠近,因为他目光随时只能锁定她一人,因为他像是以往那般承接在一起的关怀,她竟是缓缓地陷入到了铭牌为宋慕之的旋涡里。 比起从前的生涩懵懂,这一次,她好像能参透自己的心。 可宋慕之却说两人是哥哥妹妹的关系,原来他是这么认为的。 如果他一直以来都以哥哥自居的身份对她好,从以往到现在…… 那么她宁愿不要。 她不愿承接这样所谓的好,也不愿这样不清不白地接收来自这样一位并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的凝视。 甘蜜脑中不断闪回过去以往直至现在,所有和他一起相处的画面。 有时是他清如白雪的少年模样,有时是他砥砺归来,风骨自存的运筹帷幄。 哪怕辗转几年,时光白驹过隙,过去与当下的宋慕之,都无比确切地重合在了一起。 原本的思绪在瞬间仿佛被抽走。 甘蜜不愿再多想,浑浑噩噩中,竟是很快睡了过去。 --- 再醒来的时候,竟然已经是下午了。 甘蜜刚有所动作,竟是发现半掩着的门外——站了一溜的人。 像是在那儿已经观察和等待了许久。 小姑娘揉了揉略微泛红的眼皮,就这么惊诧地望着站在门口的甘父甘母,以及四个哥哥。 “我就说肯定出了事。”梁音婉手掌抵在胸口,先前的第六感应验,她此刻也莫名难受起来。 “爸爸…妈妈…哥哥……” “宝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和我们说说?” 实属是因为甘蜜这么些年来都没受过什么委屈,以往也都是乐呵呵的样子,很会自我排解。 曾几何时像是今天这般吓人? 家里的小公主士气突然低下,自然需要有旁人开导。 可等到每人轮番上阵,却是谁都不管用。 甘鄞起虽是掌权甘氏的主担,干坐了半天,却不会哄人;甘鄞承说尽了好话,得不到反应,最终也只是轻柔地拂开妹妹泛着乱的发丝;甘鄞合向来和甘蜜斗嘴惯了,而现如今,看小姑娘恹恹却又不和他们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小模样,这么个风流浪子,竟是湿了眼眶。 甘鄞合很快被甘季庭赶走,带着点儿妹妹都没哭反倒他这个做哥哥的却先哭了的嫌弃。 梁音婉紧跟着过来询问,耐心地等着问着。 可甘蜜只坚持说自己没事,顺带着让他们不要管她,去做自己的事。 直至三哥甘鄞转缓缓地转动轮椅,来到甘蜜面前。 他语调不紧不慢,但望向妹妹的眼神带着担忧而来的关怀。 “甘甘,三哥之前腿不行的时候,比你这个时候还要夸张。” 甘鄞转说的是他之前出车祸的事情。 这么些年近乎成为甘家闭口不谈的话题,却是在此刻,复又被他亲自提起。 “那时候我在房间里静坐了三天三夜,首先想到的是你们。” “万事皆难,世事也不尽如人意。”他说着,轻缓地笑了下,“但总归身边还有能抓住的东西,所以也不要想不开了。” 甘鄞转说着看向甘父甘母,“爸,妈,留点时间给她吧,如果她想说,自然会和我们说,不想说的话,也就算了,我相信她能自己排解好,能自己想通,不用太担心了。” “……好。” 小姑娘原本将头闷在被子里,偶尔才应几声。 轮到这回,她没出息地吸了吸鼻子。 是啊。 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个世界上不如意的事情多了去了。 除了向外的所有身份,她首先是她自己。 小姑娘尽力抛开仍是频频冲刷在她脑海里的那些遐思。 克制着自己不去反反复复地想。 继而,像是想到了什么,她打开了微博。 晚些的时候,就像是甘鄞转预料到的那般。 甘蜜的身影出现在了客厅里。 还一连吃了三大碗饭。 甘鄞合推掉了原本该有的酒局,眼下盯着自家妹妹的吃相,啧啧两声,“前几天还说吃太多要减肥,这会儿又风卷残云?” 他语气又恢复以往,甘季庭听了就想来敲人,生怕甘蜜心情又不好。 结果被小姑娘的一个鬼脸给挡了回去。 “没事的爸爸,我饿着呢,你让我再喝碗汤!” 梁音婉见此,看向立了大功的甘鄞转,蓦地笑了。 她将视线探向甘蜜,没再去多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提议道,“宝贝,反正你也请了工作日的假,明天刚好是周日你不需要实习,要不……我们提前一天去祠堂那儿?” 原本家里定下的祠堂一行是从工作日开始,甘蜜确实请了假。 眼下提前去也不是坏事,就当是散散心。 刚好城北的李家公子这阵子去了那边,对方一直在研究心理学,让两个年轻的小辈相处相处,交谈交谈,指不定还能多多开导自家女儿。 再者,异性相吸,说不定还能有意外的收获。 小姑娘不知道自己被安排了,但也喜欢和家人一起待着,当即举双手双脚赞成,爽快地应下,“好!” --- 美国,亚利桑那州。 深夜两点,从酒店往外瞭望而去的景象仍是灯火星明一片。 宋慕之忙碌完了相关的文件,丝毫没有要停下的迹象,开始准备明天会议的内容。 徐助理在一侧进行整理,面上没有任何抱怨。 比起习惯于此的神情,他心中所感慨的第一句是——他们宋总可真是疯了。 昨天的飞机刚落地,就马不停蹄地前往相约的地点和人谈合作。 半夜才结束,第二天大清晨便起来,从早又忙碌到新的凌晨。 这趟前往海外的出差,还未结束应有的行程,却已然预见了某些苦不堪言的结果。 毕竟徐助理需要辅佐跟随宋慕之,时时刻刻都得跟上节奏。 但不提宛若成了工作狂魔的自家老板。 徐助理最先回想到的是前两天的时候。 宋慕之面上虽说是一如既往得没有太多的表情,但徐助理就是莫名得感受到了一股极为克制的低气压。 紧紧地笼罩着人,半步都不曾分离。 像是顶了乌云,两位特助处理了几分文件,都被宋慕之统统退了回来。 心中冥冥之余,徐助理鬼使神差地向人事部询问了甘蜜近期的行踪。 说是这几天请了假,不在公司。 难不成……就是因为这个? 可若说只是因为这个,好像又有些站不住脚。 徐助理内心里宛若刚启动的过山车,翻山越岭过了个遍。 随即不知道想到什么,在一旁等待宋慕之待命的时候,给仍然留在宋氏的李特助发了消息。 宋慕之并未在意到徐助理的小动作。 他从转椅上站起来,双手撑在高层落地窗的栏杆前,向外眺望无尽的夜景。 除了工作的时候,他一直在想,远在大洋彼岸的她,这个时候正在做些什么,在想些什么。 那天小姑娘气呼呼地跑走,不知道听到多少。 心间被反复拉扯着拽动,烧得他片甲全无。 原本想着,就这样默默地在她身边,汲取着。 可这样的奢望,好像也尽数被戳破。 不知过了多久,清傲的男人终究是划开手机屏幕。 点开微博后。 首页就在这个时候,倏然蹦出以往而来的相关讯息。 熟悉的头像下,只显示出了一条他没看过的微博。 看着日期,应该是很久之前便发的。 还是之前那只意外眼熟的猪头仔,只不过这回,却是—— 宋慕之望着这样的画稿,目光倏而定在猪头的下半身。 那是…… 超人的化身。 脑海中的某根绳被轻轻地扯住,宋慕之望向这条配图的话语。 [@Melomel:现在又要开始相信,超人是万能的咯~] 他如玉的长指随着这样的一句话,就这么停在屏幕上。 继而,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宋慕之利落地点开评论。 果不其然。 甘蜜从宋宅走的那天没有发新的微博,却是在原有的微博下,径自加了句评论。 [@Melomel:重新申明,大家还是不要太天真,我的超人坠机啦。] 这样的评论很快被赞到了第一。 粉丝纷纷询问发生什么了。 [蜂蜜酒的小蜜蜂:太太,所以这个猪头是真的在隐喻现实中的人?] [太太加更日一万张画稿:……是不是有什么故事啊,方便说来听听吗?] [磕cp的我很甘之如饴:呜呜呜太太新评论的这句话,不知道为什么,我看着莫名很难过。] 这些评论,博主统统没再回复。 而因着这条微博。 宋慕之骤然联想起小姑娘那天在楼梯上所说的话。 如若真的无动于衷,她为何是那样的表现? 或许……一直是他在有关理解的方向上有所偏颇。 方才那根牵扯着的绳,愈发摇摆起来,晃荡着人心。 像是清晰而又明确地指引着什么。 宋慕之视线黑如深夜沉寂的湖,终究是酿成风暴般的波涛。 他转身而来,刚要吩咐徐助理,却见对方欲言又止的神色。 “怎么?” “宋总,之前您不是一直要我和李清时刻关注甘小姐的动态吗,这几天她的行程全都在这儿了,您要不要看看?” 徐助理说着又看了眼宋慕之的脸色,直觉自己是赌对了。 这两天自家老板闭口不提甘蜜的事,行程动态他也就没机会报备。 瞅着甘蜜这几天在甘家祠堂碰到的人…… 眼下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大好时机。 宋慕之的脸色相比先前难得的阴沉,此时此刻虽说还是淡漠着张脸,却已然缓和不少。 但这一回,徐特助的猜测显然又错了。 宋慕之没有接过来察看,像是有更为重要的事,只是朝着他开口道,“等会儿再说。” “等会儿再说?宋总您真的确定……不现在就看看?” 宋慕之颔首,将落在一旁的大衣拿好挂在臂弯,打断他的欲言又止,“徐助理,吩咐私人飞机在机场待命,我希望飞机能在一小时内即刻起飞。” 私人飞机,机场待命。 ……所以他们这趟出差就这么提前结束了? 这两天的昼夜忙碌仿佛只是一片云,停留须臾,很快便飞得没影。 徐特助被这样骤然的翻转弄得几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但助理的本性使然,他很快从劝解宋慕之查看甘蜜行程这一件事中利落地抽离出来。 “好的宋总,那这次飞机起飞的着落点在哪里?” “国内。” 宋慕之扣好袖扣,目光被黑夜衬得漆深点亮。 他要回国逮人。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Honey Pot(锁在车内。...) 甘家的祠堂位于申汾两城交界处的另一端。 边际的地方群山缭绕, 树笼欲翠。 也是先前早在上个世纪便被大师依照法俗选定的地址。 据传纵横交错的山谷上隐隐藏着甘氏一族的清脉,能够保佑往后的一帆风顺,在修葺上马虎不得。 眼下初初竣工, 为了遂了老一辈的心愿,这么一大家子人也没有乘专机,而是直接从鄞城出发开车过去。 距离不算近, 光是在路上就花费了好几个小时。 甘氏祠堂位于灵山,从名字便能看出这边地貌所展现而来的人杰地灵。 小姑娘到了地点后, 和家中一族的人打了招呼, 很快便选好了在这边入住的房间。 不得不说,灵山这块儿视野辽阔, 风景秀然。 她一连两个清晨都被甘鄞起揪起来晨跑,没能酣睡个痛快之余, 倒也算是心甘情愿。 因为每每跑完, 乌发都浸润着草木的清新, 自发得使人心情好。 而论及到祠堂这边驻扎的人, 都是从甘氏旁支延伸开来的长辈,相聚在一起的, 多半是热情的老年人。 见小姑娘难得来了这边, 纷纷使出家伙子,做最拿手的菜,端最香醇的醪糟,在她房间里铺收集蚕丝而来的最为舒服的被褥。 这样的大阵仗和功夫, 惹得甘鄞合在她脑海上敲了两下,“够了, 这是真把你当成豌豆公主来对待了?” “什么家庭啊这是。”甘鄞合挎过妹妹的脖颈,“你房间里的被褥不说有童话里那么夸张, 居然也叠加了四层?” 甘蜜这几天早就恢复了原先灵动的小模样,眼下坚决地去扒甘鄞合的手,“你要是羡慕就直说,不带你这样儿扣人的……” “嗬,也就你们小女生爱睡那软绵绵的玩意儿,我可接受不来。” 一旁的甘鄞承原本正在忙之后在祠堂祭祖的事,刚好走到两人面前,将妹妹拉到身后护着,随即扫了甘鄞合一眼,“那你能接受得来什么?我建议你今晚打地铺。” “你是有未婚妻在怀,打不了地铺肆无忌惮,我凭什么就得听你的?” 甘蜜夹在两人之间动弹不得,此刻听了连忙怼回去,“四哥你能不能小声点儿?我看二哥都是自己一个人睡的,你这样说,我未来二嫂不得羞死啊。” 甘鄞合哼了声,到底没再就这个话题谈下去,只是视线在看向甘蜜的时候倏而变得莫名,“还别说啊,我老早就想问了,你这之前去宋宅,都睡的谁房间啊?” “………” 她能睡谁的房间?! 除了宋艾千难道还能有其他人吗?! 心中的小人叫嚣着要去爆甘鄞合的头同时,甘蜜倏而又回想起。 自己好像确实还睡过宋慕之……的房间,以及他的床。 等等—— 为什么又想起了他? 宋慕之这三个字所带来的画面体验,堪称是溶解的试剂,在瞬间便渗透到了她周遭的方方面面。 是让人想要彻底抛开都完全没法忽视的存在。 莫名心虚的间隙,小姑娘的目光开始躲闪起来。 以防甘鄞合继续问下去,甘蜜攥了把枣子,边啃边跑走了。 --- 在灵山祠堂待了几天,甘家在准备妥当后,预备开启祭祖的事宜流程。 甘蜜被甘季庭引领着祭拜,焚香之余,闭眼跪在垫子上沉思,双手合十。 后续的流程过于繁琐,小姑娘一心期待着祭祖之后大摆的酒席,原本想着帮点忙,复又被甘父甘母挥开。 他们那厢需要盯着大师攥写经文,一时半会走不开,就让她自己在周边随意逛逛。 小姑娘应下后,迈出祠堂刚往外走,迎面碰到从地下酒窖那里搬着酒吃力迈着步伐的瘦弱女生,当即停住步伐,打了声招呼。 女生叫陆葳,是她二哥的未婚妻。 大抵昨天甘鄞合嘴上没个把门提了她,甘蜜此刻碰到,不免多关注了好几眼。 甘蜜想要迈上前帮帮忙,被陆葳摇着头拒绝了,声音很细,“谢谢甘甘,不用……不用你帮忙的……” “真的不用吗?” 甘蜜望着她纤细的薄背,到底还是凑到她身边,“没事嘛,我就帮你撑一下,这样你能轻松点儿!” 陆葳像是有些害羞,鼓起勇气看了甘蜜一眼后,嘴角勾起一抹感激的淡淡的笑。 然而她越这样,甘蜜心里宛若被杂草刺着,有些说不上来。 听家族的人说,她这位未来二嫂很是懂事,平日里什么活都抢着做。 陆葳父母早亡,她的爷爷则是甘老爷子当初还在世时手下的战友。 念及女孩年纪轻轻便没了家人倚靠,甘老便让她来了甘族这边的大家庭里生活。 后来长大了,历经偶有的巧合,族人意外发现她的八字,竟是跟甘家的老大老二都合得来。 甘族的人遵循了陆葳的意见后,想着倒不如趁着情谊,将这份缘说下来。 只不过当时原本定的是大哥。 奈何那会儿甘鄞起正和他之前大学里谈的网红女友闹得轰轰烈烈,分分合合之余,甘季庭不敢就这么交待下去,就去问了老二的意见。 甘鄞承面上温和,半推了眼镜,倒是应了声,好啊。 自此,也算是定了下来。 但历经这么一茬,总归弄得大家尴尬频起。 而陆葳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以往在甘家人来祠堂这边的时候,她都避免主动攀谈,像是隐身了似的。 甘鄞合见了,之前在私下里还找甘蜜聊过这回事,觉得陆葳是不是不敢拒绝才应了下来,因为对方看起来对他们二哥并不是很熟络的模样。 结果疑问刚出,就被甘蜜利落地挡了回去。 她是觉得,人家女孩子左右都答应了,就不该在背后讨论这些。 被甘蜜封为“长舌妇”的甘鄞合难得吃瘪,随后倒也认可了她的说法。 甘蜜帮着人将酒坛放置在了祠堂外,利落地拍了拍手,“你下次别这么累啦,让我二哥帮你搬嘛。” 陆葳身子顿了顿,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只是看向她道了声谢,“我记得你最爱吃灵山这边的菱角了,明天我去荷花池里给你挖点儿?” “不用不用,你可别忙活了,这几天我看着你都觉得累,要不你之后跟着我吧,我最会偷懒了。”甘蜜笑盈盈的,作出邀请。 陆葳摇了摇头轻轻拒绝,垂下眼,搓了搓自己略显粗糙的手,“不累的。” 她语调缓着,继而不知道想起什么,复又朝着甘蜜开口,“对了甘甘,李家公子今天也来吃我们的酒席,我刚刚看见他站在四合院的外面,伯母说你要是有空的话,可以去找他聊聊。” “………” 什么是回旋踢? 这就是! 她刚想操心操心有关自家二哥的感情大事,问陆葳这次到底要不要去甘宅小住,就被利落地推到了风口浪尖。 小姑娘在来之前压根没听甘父甘母提起过这件事。 可看着陆葳一副认真传话的模样—— 甘蜜囫囵两句,算是蒙混过关。 她是真的懒得聊。 对于这位所谓的李家公子,甘蜜率先想到的是先前宋艾千和她说的内容。 难道爸爸真的在物色着什么? 小姑娘抱着肩,对此丝毫不感兴趣。 悠哉悠哉往回迈的时候,甘蜜特意绕开四合院前门,打算从侧边进入。 结果甫正好撞上要出来的人。 甘蜜甫一抬头,入目便是张十分清秀的年轻面庞。 对方凝视了她一会儿,很快便笑了,“你是……甘蜜?” “………” 她的脑门上难道刻得有字? --- 这样的照面打得小姑娘措手不及。 直至到了吃酒席的时候,梁音婉特意将人安排着坐到了甘蜜的身边,她才有所反应。 “宝贝,这是李怀安,城北李老的孙子,你们小时候见过面的。”梁音婉拨开朝着这边频频凝视的甘鄞合,“他和你同年,大学主攻心理学,你要是有什么这方面的烦闷,都可以问问他。” “我早就放晴了。”甘蜜小声忿忿,“一点儿毛病都没有,用不着问。” 梁音婉哭笑不得,“妈妈不是说你有毛病,只是觉得你或许能就此找到点办法,以后心情不好的时候也能很快地排解自己对不对?” 看小姑娘这幅模样,梁音婉也没紧逼,她攥着酒杯还要去别桌敬酒,临走前只是说道,“那你们在这吃着,我先去那边了?” “放心好了伯母。”李怀安笑得谦逊,“这边交给我。” 甘蜜朝着他礼貌地勾了下嘴角,近乎皮笑肉不笑。 李怀安见她这样也并没有恼,“虽然你已经不认识我了,但我们俩也算是从小就有的交情,你这样如临大敌,我都要怀疑我之前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 小姑娘戳了戳自己碗里的饭菜,“……也没有吧。” “这不就好了,我这边原本也只是想着,或许能在聊天中帮你疏通疏通,你要是不想的话,也没关系。”李怀安很是善解人意,话落还爽朗地笑了笑。 听到笑声,甘蜜倏而转头看向他,“你要我说实话吗?” 小姑娘就这么望着他,一双黑眸水汪汪的。 李怀安动作微微凝滞,继而像是没事人那般捏了捏自己的耳垂,“什么实话?你说就好了。” “我确实不想和你聊天。” “………” “主要是我也不知道和你聊什么啊……” 李怀安不再直视她,只是握拳放在唇边,轻轻地咳了咳,“其实也有东西可以聊,有关心理学这方面,你不要想得太复杂了,那样反倒太刻意,其实是不对的,有时候你可以通过一些比较轻松的方式来攫取相关的讯息。” 小姑娘当即被吸引,“什么轻松的方式?” “嗯,我现在朝你推荐的这类就是。”李怀安迅速地拿出手机,“通过打游戏的方式。” “打游戏来疏解情绪?”甘蜜双眸骤亮。 “虽然听起来没什么技术含量,但事实就是这样。”李怀安朝着她摇了摇手机,“要不要加个游戏好友?” --- 私人飞机稳稳停靠在坪上。 宋慕之迈入舱内,听徐助理在身边汇报。 “宋总,美国这边明天还会有一场会议,是推掉还是延迟?” “延迟,到时进行远程调控。” “好的。”徐特助在应下后,跟随着宋慕之,落座于旁边。 飞机起飞前,宋慕之拿出手机,长指划开屏幕,随后停留了片刻。 继而直接点开甘蜜的头像。 之:「现在在哪儿?我来找你。」 结果发出去的瞬间,界面上立刻显示出一道刺眼且醒目的红色感叹号,以及一串系统自动发的文字。 文字内容清晰且明了—— 发过去的消息不但被拒收……好像还被拉了黑。 宋慕之动作顿了顿,长睫垂下。 退出聊天框的时候,他目光扫过,直接定在了一个早先被他屏蔽了的群里。 群里都是些以往聚集在一起攒酒局的朋友。 宋慕之刚回国便被甘鄞合拉入到其中,因为消息多且繁乱,他干脆便设置了免打扰。 此时此刻,甘鄞合在里面不断冒泡,仿佛又成了某种关键。 甘鄞合:「图片.jpg」 甘鄞合:「这人谁啊你们认识不认识?」 陈既:「哟,这不是你家小豌豆吗。」 甘鄞合:「去你的,我不是指她,我是指她旁边那小白脸。」 甘鄞合:「我妈不让我打扰,还让他坐过去,这还有天理吗?」 陈既:「我懂了,敢情你家里这是在帮小豌豆相亲?」 甘鄞合:「?」 甘鄞合:「什么亲?」 甘鄞合:「你有种再说一遍?」 陈既:「我还真有种了,你生气你上,你去跟伯母杠啊,你他妈就只敢在我们面前横,搁这无能狂吠。」 陈既:「不过这人看起来很眼熟啊,好像是李家那边的,叫李……什么安?」 甘鄞合:「管他什么安。」 甘鄞合:「下次见到他,我揍到他坐立难安。」 陈既:「你牛。」 陈既:「要不也别下次揍了,就这次吧。」 群里被甘鄞合一众人刷屏,宋慕之大致看完聊天内容,视线沉如水。 这照片是两天前拍的。 指尖微凝,宋慕之到底还是将甘鄞合发的那张照片点开。 觥筹交错的明亮光影里,甘蜜半撑着脸,正歪着头和旁边的男人聊天。 巧笑嫣然间,小姑娘的乌发自然地垂落在细嫩的胳膊上。 哪怕是偷拍也遮掩不住她湿润黑亮的眼,以及带笑的嘴角。 像是潜伏着的蛟龙前行,宋慕之双眸暗色翻滚。 原先在深夜流淌的湖泊被尽数掀翻,拍打出巨浪。 “徐助理。”他的声音格外沉。 “怎么了宋总?” “这两天有关国内的行程,你没和我报备?” “………” 什么国内的行程? 徐特助只在脑海里搜刮了一秒,很快便得出相应的答案。 看着面上神色犹如山雨欲来的自家老板,他原本要接话的利落喀在了半晌,犹豫不决。 末了,徐助理语气带着点试探,“我说了宋总……” 只是宋慕之那时候好像没往心里去,只是表示待会儿再说,随即又让他准备飞机起飞的事宜。 一来二往,便成了眼下的局面。 徐助理这样想着,原封不动地提醒他,“就在刚刚,您急着调动私人飞机回国,说是暂时放一边,我也是听着您的吩咐;而先前没和您说,也是因为您这两天格外忙……” 说到此,徐助理点到即止。 意思是宋慕之自己任由忙碌占据了一切,怪不得他人。 这确实是事实。 可那会儿他正因为小姑娘一声不吭出了宋宅不愿意搭理他而陷入自我的情愫之中,无暇顾及于此。 “嗯。”宋慕之垂下眼睫,敛眸睇向手机屏幕,“你现在把她的行程拿给我。” --- 祭祖后又过了两天,甘家一众人预计下午开车回家。 而甘蜜却和他们错开来。 小姑娘在清晨时分便需要出发前往机场,先自行飞回鄞城。 她之前请的假期到了时间,坐飞机回来后,刚落地就得赶往如饴画社。 这样还能刚好赶上新一天的打卡。 只不过一想到之后要赶往的目的地是宋氏。 她就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 带着点儿莫名的抵触。 但谁让她当初实习的地方选择了这里? 就是逃也逃脱不开。 总归以后她实习完就可以走,这样想想,思绪被抚慰不少。 小姑娘这几天在灵山那边醉生梦死,心中的杂思也在和家人的相处中被逐渐地抚平。 有吃有喝的,倒也真的将她撇不分明的事抛在脑后。 好比现在。 在脑海里快速闪现过那道清癯的身影时,甘蜜这样想着。 飞机很快降落至鄞城机场。 甘蜜走了贵宾通道,方便快捷。 等到她来到机场大厅中,抬眼瞧见大屏幕中投放的,最新相关的鄞城财经频道…… 上面赫然正是有关宋氏的报道。 播放的声音足够响,也没被机场的人群遮盖过去。 甘蜜听了个大概。 “………” 他这几天过得倒是足够滋润啊。 飞到国外不说,还能谈成好几笔大单子。 人!模!狗!样! 小姑娘瘪瘪嘴,只听了半截便不愿再听,当即利落地走开。 因为早先便吩咐了林叔来接送,甘蜜迈出机场大厅就去寻找熟悉的车牌。 大院里的车牌都是连号,小姑娘只逡巡一番,便找到了林叔停的车。 她的行李都放在梁音婉那儿了,眼下只挎着个包包。 小姑娘几步迈过去,下了台阶后,打开后车座的门便倾身往里坐,顺带着关好车门。 随着“嘭”的一声轻响,甘蜜挪了挪小屁屁,准备朝着驾驶座的林叔问好之际—— 倏而察觉到了些许的不对劲。 鼻尖泛着好闻的,不独属于家中车辆的冽然气息。 而视线触及到的前方,不是印象中林叔的模样,而是……! 就在小姑娘愣怔住的瞬间,自她右侧笼罩过来一道阴翳。 直接将人圈住。 不过须臾,她侧首探过来的视线之中,出现一张格外熟悉的清绝面容。 猝不及防被吓,甘蜜几乎是叫出了声,“呀!” 没等小姑娘嗓调中的惊颤消散,那道阴翳朝着她贴近。 近乎是将她笼在怀里。 “………!” 是宋慕之! “怎么是你!林叔呢!” “怎么不能是我?我在这里等你很久了。” 宋慕之说着,视线一分一寸地自小姑娘的面颊上略过。 他目光透着不加掩饰的,燃燃而烈的火,将车厢内烫得异常灼烧。 甘蜜被盯得心肝乱颤,还要再开口,直接被愈发往她这边靠的宋慕之逼到了角落。 小姑娘后背抵在车窗上,看着正附在她上方的他手臂稍伸,摁下按钮。 随着车锁“啪嗒”一声落下,宋慕之嗓音淳然,朝着前座吩咐,“徐助理,开车。” “………?!”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Honey Pot(咬了她一口。...) 甘蜜被那声落下的车锁声弄得头皮莫名发麻, 还没来得及想明白以及彻底回神,车子犹如箭一样驶离航站楼外的机场大道。 ……怪不得她刚刚坐进来的时候觉得驾驶座的人又陌生又眼熟。 不是意料中的林叔,而是常有往来的徐助理。 宋慕之像是预判了她的抵抗, 直接让徐助理坐镇驾驶座不说,对方还真就这么听话,也没问问她的意见说开就开。 真不愧是是宋慕之身边的人…… 简直是狼狈为-奸沆瀣一气! 小姑娘心底油然而来的忿忿还未脱离, 很快又想起和她一起坐在后座的宋慕之。 抛开所有,身侧尽数拢来的气息不容忽视。 她抬起水水的眸撂过去一眼。 宋慕之原先正好倾身在她身面前, 他大衣落在一旁, 内里只穿了件浅灰色的衬衫。 衬得面容清雪,如玉般出尘。 墨眉下挑起的双眸内敛外放, 眼神比起以往,像是谭中水深处的旋涡, 更为灼灼。 他摁下后座按键, 脊背往后挺靠, 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一些, 也同时腾出空隙,好让她抬眸便能够直视他的脸。 但仍旧是近乎笼罩住她的架势。 眼前的景象皆被遮盖住, 他逆着光, 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那样的目光,仿佛在看一只困在笼里不得逃脱的鸟雀。 甘蜜咽了咽口水,“……我坐错车了!” 小姑娘侧着身,用手扒拉着车窗, 试图离危险源更远一点。 她明明……是让林叔来接的啊? 思及此,脑海灵光骤闪, 甘蜜倏而想起一件事来—— 她刚刚看到的车牌号,分明是自家的连号。 无论如何应该跟宋慕之没关系才对。 像是看出了小姑娘的疑惑, 也听出了她话里话外都想要下车的潜台词,宋慕之敛眸看她,“没有坐错,我来的时候跟他交待过了。” 他寥寥几语描述完,事实上却是和徐助理在这边等了很久。 宋慕之先前抵达国内的时候,先回了趟大院,略作休整后准备直接在宋氏逮人。 甘蜜的假期到了时间,又没有延长,按照常规,她肯定会来如饴画社。 但他前天晚上刚好碰到了说第二天要开车去接甘蜜的林叔。 知晓她还没回来,只是预备乘坐早班机抵达鄞城直接去往宋氏,宋慕之在林叔面前随便寻了个缘由,说是代替他去,随即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让徐助理直接驱车前往机场。 满打满算,他守株待蜜了三个多小时。 宋慕之丝毫没有占用他人车辆的自觉,话落后又不紧不慢地补充道,“我来接你也一样,反正都是回宋氏,顺路。” 被他的脑回路和解释惊呆了的小姑娘几欲开口,却发现有些没法儿反驳。 可这架势,看起来并不像是要接人的样子。 “………” 直觉作祟,甘蜜暗暗地抠了抠自己的手。 她就不该上这辆车! 车子急速奔驰在道路上,眼瞧着车窗外两边的街景往后方快速倒退。 甘蜜声音稍稍扬起,像是要给自己壮胆,“知道吗,你们……你们现在这是在拐-卖花季少女。” 宋慕之扬眉,“去宋氏叫拐-卖?” “那我不想坐这辆车都不行?” “不行。” 小姑娘不顾其他,复又转了个话题,“我不管,我觉得这车坐得不舒服。” “平常都是这辆车来接你,怎么会不舒服。”宋慕之仍是不为所动,继而抬眸锁定住她,“那你说,你想要怎样的舒服?” 甘蜜听了面颊倏然迸起往四处溅射的热意。 这人怎么、怎么说话呢! 还没等她细想这到底是不是歧义。前排的徐助理手中方向盘一歪,随即将车中的挡板缓缓地升起来。 车前车后在瞬间被分割成两个隔绝开的空间。 “………” 徐助理这是什么意思? 他整天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有的没的啊…… 密闭而来的车后座只徒留两人,甘蜜屏息了会儿,克制住开始乱蹦的心跳,“……反正我不要和你坐一辆车。” “嗯。”宋慕之没有任何波动,只是用鼻音应下好听的一声,“就快到市中心了。” 言下之意就是反正都快抵达宋氏了,她就是想下车都不行。 甘蜜当即有些傻眼。 此时此刻的宋慕之如同铜墙铁壁,怎么都不漏风,坚-挺得要命。 望着这样几乎蛮不讲理的他,甘蜜眼角掠过车窗外展现的鄞城市中心的丽舍大街,商铺已经全然开放。 车水马龙中,往来全是车辆和人群。 小姑娘抱着近乎背水一战的最后尝试,朝着他开口,“那个……我渴了我要下车去买果茶喝!” “让徐助理给你买。” “………” 大早上地让徐助理给她买喝的? 她胃还是要的。 在小姑娘满脸写着不情愿自己复又开始抠手指的间隙,宋慕之朝着前座吩咐,“徐助理,靠边停。” 前座的声音透过后座出麦口缓缓传来,“好的。” 利落地停好车,徐助理径自走到宋慕之那边,身子透过半降下来的车窗往里探,和自家老板交谈。 也不知道两人说了些什么,片刻后,他的身影很快没入到人群中。 不多时,徐助理很快便返回。 手里还拎了个大袋子。 甘蜜全程都有些愣怔,直至车子缓缓再启动的时刻,她顶着宋慕之的目光打开那个袋子。 内里展现而来的,是熟悉的橙色包装。 芝芝柑柑,温的。 还是两杯。 “………” 小姑娘的脸蛋涔起淡淡的粉,继而一路蔓延至优越的天鹅颈。 她咬着唇,近乎是嗔着瞪了宋慕之一眼。 怎么还真的给她买了果茶喝啊。 他听不出来她就是在找借口吗。 这人一定是故意的! 不过也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半路停车,甘蜜在车子即将抵达宋氏前,一路都在专心对付芝芝柑柑,以此不和他交流。 愣是喝了大半杯后,小姑娘的味蕾被酸甜炸开。 不得不说,温的就是没有冰的好喝。 甘蜜这样想着,视线落在自己紧攥着的瓶子上面。 随后在车辆进入地下车库的档口,她听见宋慕之缓缓地开了口。 “现在舒服了,也不渴了?” 这样突如其来的一问让还沉浸在果茶中的小姑娘懵懵之余,乖乖地点了点头。 “那现在该轮到我了。”宋慕之话落,又朝着前座的人吩咐,“徐助理,下车。” --- 随着车门被打开复又阖上的声响传来。 整座车厢内只徒留有两人。 分明是秋天,可空气里细小的因子尽数舞动着,要往她的肌肤里钻。 小姑娘手心还熨着果茶杯壁渗透而来的暖,内里却已然开始蹿烧。 冒着没由来的火。 后知后觉中,甘蜜才发现宋慕之出现在这儿的契机。 他凭白地待在机场不说,更是一副要逮人的大佬架势,眼下更是让徐助理下车,仅留两人独处。 这是什么意思? 而她自己竟然也因为一场近乎惊悚的拦截,就这么打破了先前暗自做好的,从此不再搭理他的决定。 不容人细想,宋慕之率先有了动作。 他侧首,双手撑过来抵在她肩膀两侧的椅背上。 相比较刚才,宋慕之彻彻底底地俯身在她面前,将人圈在了怀里。 车内没开灯,周遭透着地下车库内独有的幽静。 他半边侧脸隐匿在晦暗之中,眼神却直白而亮。 不知道盯了她多久,就在甘蜜以为他要做些类似拆之入腹的动作之时,她听到宋慕之喊了她一声。 “甘甘。” 小姑娘听了当即愣在原地。 这样的称呼,已经很久没有在两人之间出现过了。 “………” 也还真是上道啊。 回国以后一口一个甘蜜。 这会儿倒知道喊甘甘了? 是色-诱,是色-诱吧! 偏偏这样缱-绻喊着她的同时,还要凑近,以此想要动手动脚! 而因为这样由过往穿插而来的熟悉让人无所遁形,某些情绪仿佛在偷偷地往外溢。 眼眶微热,甘蜜倏而想起那天在宋宅里听到宋慕之和宋老爷子的谈话。 他说,她只当他是哥哥,意思是让宋老别再就此打趣。 随后在宋老质问「你俩就是哥哥妹妹的关系」之余,宋慕之也不曾否认。 他以那样委婉的方式,让宋老不要再提起这种有关结婚的建议,因为那已然越过兄妹关系的界限。 他让她觉得,她察觉到的那些,有关他回国以来对她确实有所不同的事情,都是她的一厢情愿。 不曾有过的叛逆在此刻达到巅峰,甘蜜撑出小手抵开宋慕之凑过来的胸膛,“你不是觉得我们就是哥哥妹妹的关系吗,那你现在在干嘛呢!” 奈何她力道抵不过他半分,宋慕之攥住小姑娘乱动的手,沉沉睇她,“你好像弄错了一个事实,我从始至终说的都是,你只当我是哥哥。” 甘蜜被他攥得手腕生疼,连带着嗓音都细了些,“……你什么意思?” “甘甘。”宋慕之嗓音沉得如水,目光牢牢地嵌住她,“在我这里,我从来没把你当成过妹妹,从过去到现在,从未有过。” 望着小姑娘因为过于惊讶而瞪起来的杏眸。 宋慕之决定亲手摧毁着打破,她对于他从以往到现在,所有浮现在表面的印象。 他气息沉得不像话,眸中深色宛若暴风雨来的前夕,“知道吗,在你那样的年纪,我就已经开始肖想着你。” 那时候的宋慕之甚至还没有出国。 意识到少女已经悄然在心间绽放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从自发地护着她目光仅能看到她开始,是从不顾大雪封山愣是从宋老朋友那要来小姑娘喜爱的雪貂开始,是从悄悄地攥紧她软软的小手来到大院外池塘凿冰坑开始。 也是,竭尽几天只为雕刻出小姑娘在鄞城元宵花灯节里看到喜欢的冰雕开始。 或许还有更多开始。 但直至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然留存下无数相处的痕迹。 少年很快便认知到了自我的心绪。 也能分辨出,那是和友情亲情都大相径庭的,另一种情愫。 他自以为藏得够好,可还是被人察觉。 最先看出来的,是宋父。 那时候宋慕之刚答应了甘蜜给她做可爱的冰雕,一连长期的寒假都接连宿在老宅,像是在大院里驻扎而来。 以往在宋老书房里攥着毛笔练字的少爷,会刻意留出所有的空闲,只为了实现小姑娘的夙愿。 “慕之,人在放纵的时候,首先应该学会克制,现在谈及这方面还为时过早,她毕竟还小。” “刚好家里有送你出国留学深造的意向,但我并不会干涉你,你自己决定要不要去吧。” 少年默默地听着,没吭声,却是缓缓地撇开手里还没做好的精致冰雕。 较之他对她的情感,小姑娘明显还处于懵懂而稚嫩的年纪。 那时候的宋慕之到底年少,不知道该怎么妥善地处理。 而如果任由她一直在身边,他自己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他更怕这样的自己会吓到她。 于是他选择了出国,将自己蓬发的感情彻底埋藏在冰封的雪地里。 初初到了国外的时候。 也曾想过甘蜜会有怎样的反应。 只大致知晓小姑娘闷闷不乐了几天以后,便又恢复了以往元气乐天的模样。 他表面无畏,但又觉得就该如此。 甘蜜对他,确实只是依赖而已。 这样也好。 也是他所期待的,不是吗。 可心间的细微拉扯,却又吊着神经,将他抛入往后几年的忙碌里。 自此,原先话语便不多的少年,历经岁月的打磨,逐渐沉淀成了寡敛疏散的模样。 而这样几年如一日的生活,在听说甘季庭已经在物色相关人选的那一刻起,开始有了倾斜。 宋慕之辗转而来,到底是没能捱过这几年自我的反复鞭策,比预计时间还要早地提前归了国。 小姑娘也依照他预想中的那样,对着他满满呈现出的,都是无尽的疏离。 他敛下所有情愫,尽力克制着。 可这世间哪有能够按照预期行事的时候? 他不是机器,有温度,有感知。 有过在午夜反复辗转的无数徘徊,也有过在顶楼往下俯瞰的无尽沉默。 所以仍然会不自觉地将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继而下意识地像以前那般,为她撇开一切,遮风挡雨。 回忆辗转涌现,这样的几年竟也恍惚而过。 宋慕之仍旧攥着甘蜜的手腕,但她却因为过多的要素,哪怕都泛起了红都没再喊过疼。 肖想。 他说他那时候就开始肖想着她。 平白的两个字,简简单单,清晰又明了。 是张着嘴,一秒便能念出来的字眼。 可这个时候,又成为冲破某些枷锁的钥匙。 是多一横少一撇都不能的存在。 小姑娘一愣一愣的,心间宛若放了团没有拆开来就揉在一起的毛线。 既是往周遭凌乱地散着,也有串着打结的地方,在即将疏通的时候凝着。 这样的剖析,带来一个她忽略掉的事实。 宋慕之不仅仅是因为她出的国,甚至早在出国之前就…… 小姑娘咬唇,眼眶像是被热流冲刷,涔出汩汩的烫。 她声音很轻,“刚回国对你那么冷淡是因为……我气你一声不吭就决定要出国了。” “我知道。”宋慕之凝视着她,“至于那天在宋宅说你只当我是哥哥,只是因为我从很久之前,就一直这么觉得,这么认为。” 但他好像也有错的时候,在自以为的那些年里。 如若不是因为那晚的撞见,觑到小姑娘忿然的质问。 他也不会在后来看见有关超人微博的时候,由此联想着散发开,继而抛开囿着的一切。 甘蜜并不像是他自以为的那般。 亦或者是说,是他们两个人,都不是彼此自以为的那般。 就像是犹抱琵琶的另半边。 遮遮掩掩中,谁也没能主动地跨向前。 至此,接连着那年的冬天,拉开长达几年的藕断丝连。 小姑娘就这样凝视着眼前的他。 像是陌生,像是不认识了那般,反反复复地确认。 经由了这样一遭,掀开了的被灰尘覆盖着的从前,逐一地展现在眼前。 小姑娘眼眶饱胀着撑住,直至无法承受。 “可是……” “可是凭什么……” 甘蜜的嗓音带着点微哽。 凭什么都是他以为呢。 “凭什么呢……” 小姑娘反反复复地重复这一句。 甘蜜不得不承认,回灵山祠堂祭祖一行,并没有彻底地抹除她心底仍然存留有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冥冥之感。 此时此刻,她有无数个凭什么萦绕在心头。 像是要抛开长此已久的郁结,也像是就此将这一阵埋藏在心底的情绪彻底地宣泄出来。 小姑娘稍稍用了劲,竟是直接将自己的手腕从他的掌心中挣脱出来,嗓调稍稍扬起—— “就算接下来说的都是你不爱听的话,那我依然要说……你凭什么不让林叔来接我,还不让我下车?” “凭什么你老是压制我而不是来讨好我,凭什么你事事都要管我,凭什么你想开了就可以肆意地来堵我,凭什么你想回头了我就一定要接着,凭什么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凭什么我一定要听你的而你不能听我的!” 小姑娘越说越顺,到最后大抵也没能想到可以控诉出这么多条,她盈盈的眸涔上水雾,在滚落下泪珠的同时,没忍住轻颤了下。 宋慕之就在这个时候凑近,复又被甘蜜蛮横着脸颊肉肉,一巴掌给撇开。 而后下一秒,大概是先前的芝芝柑柑起了作用,又或者是车厢内的空气因为两人变得更为稀薄。 小姑娘打了个小小的哭嗝儿。 这一声虽然不轻不重,却是在车厢内清晰地蔓延开。 而在甘蜜的感知里,更是宛若惊雷—— 满腔的气势刚起了头,还没催发起来,瞬间就被浇灭了! “………” 像是觉得有些不可置信,甘蜜就这么瞪着乌溜溜的杏仁眸,沾染着水的眼睫一颤一颤。 她几欲开口,却是没能组织好语言。 小姑娘樱唇轻启,此时此刻,隐约能觑见内里湿红的舌尖。 宋慕之敛眸看着这样的她,非但不怒,反倒是轻轻地笑了下。 那笑声清浅着,像是白纯粼粼的羽毛,边沿的绒膨胀着挠了过来,让她手脚蜷缩,脑袋发晕。 “如果你想的是这样,可以。”宋慕之俯身而来,抬起手,筋骨利落的手虎口微突。 他明晰长指扦紧小姑娘秀巧的下巴尖儿,俊脸凑近,吮掉她落在面颊处的泪珠。 近乎低声耳语,宋慕之在她的红唇上咬了一口,“我都听你的。”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Honey Pot(牙印&祖宗。...) 经由这样微小的动作。 甘蜜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那样被轻微噬-咬着的力度, 像是被什么蛰了那般,一丝丝地渗透,钻入四肢百骸, 带着点儿被电似的麻。 很轻的一下,不带任何力道。 可却从胸臆间,重重地勾起抓挠似的鼓动。 让她渐渐地将泪水止住。 反复收缩, 膨胀,彼此来回间, 竟是让甘蜜的眼眶都被另一种莫名的热意迷糊了层。 她眼前的世界仿佛被黑暗裹住, 只独留下宋慕之清绝的面容,和身上好闻的气息。 车厢内映射出周遭地下车库的晦暗不明, 却尽数放大了嗅觉的灵敏。 他的冽然清越混杂着小姑娘携着的那股柑橘味儿奶香,混杂在一起, 缠绕着密布在空气里。 像是不够似的, 宋慕之咬完也迟迟没有动作。 他下颌稍敛, 长睫掩着眸中深色, 额前的发在动作间垂下,挠过甘蜜的脖颈。 这样的轻碰瞬间便提醒了甘蜜, 两人此时此刻的姿势近乎严丝无缝。 她被挤着压制到了角落里, 动弹不得。 他清落的骨骼抵在她纤细的膝窝上,就这么紧紧抵着…… 可此刻的甘蜜却是无暇顾及宋慕之无声的越界。 只是在想。 他怎么、怎么还一副继续要往下的作势啊! 小姑娘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劲,小手抵在他清劲的胸膛上,朝外推了推。 紧跟着指尖抬起摁在自己的唇瓣上。 “………” 这就是他所说的听她的?! 经过她允许了吗他就咬, 这么有恃无恐。 还、还吮掉她的眼泪…… 甘蜜的眼睫还颤颤地沾着泪珠,苹果似的惹人怜爱的脸蛋儿“嘭”地下鼓起来。 她莹润的面颊涔着粉, 混着未干的泪水,杏仁眸又水又亮。 被他咬过的唇, 中间泛着墨水被渲染开的通红。 “我警告你啊,你、你离我远点儿!” 她双手抱肩,说出来的嗓调软乎乎的。 一点震撼力都没有。 反倒是因为这般狐假虎威的作派,胸前鼓鼓的饱满一起一伏。 若有若无地擦过宋慕之的衬衣。 黑眸沉了几个度,宋慕之缓缓地直起身来,明晰指骨抬起,刮了刮小姑娘的眼睫毛。 虽说稍稍远离了些许,但他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她,“刚才我说的,都听懂了?” 甘蜜见他这会儿倒是听话离开了点,吸了吸小鼻子。 继而轻轻地哼了声,“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为什么听不懂?” 像是报复,小姑娘说话间,刻意咬重了“小”这个字。 强调之余,生怕宋慕之不知道她用心似的。 他出国前不是说她还小吗,这下可算是依样画葫芦地还回去了。 可宋慕之听了却是没什么波动,仿佛压根不在意她的挑衅。 只是又喊了她一声,“甘甘。” 宋慕之抬手,揽了把小姑娘的细腰,让她坐直,“我等着你想好。” 等着她…… 等等—— 说话就说话,怎么还来摸她的腰啊?! 小姑娘被宋慕之撇开枷锁的这幅模样烧得浑身都软了,当即要将他的手掰开。 可还来不及跟他开启拉锯之间的小游戏,宋慕之直接制止住她的乱动,单刀直入,“你是不是把我微信拉黑了?” 拉黑…… 好像是这样没错。 但是那又怎样。 她的微信她做主,她不想理他就不想理他。 自由得很。 思及此,小姑娘撅起下巴尖,“是又怎样?” “不怎么样。”宋慕之长指在她腰侧点了点,“先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我不要。” “放出来。” 甘蜜两只手攥着他的腕骨,使了点劲儿,这下彻底地掰开了,“我不要!你说好要听我的呢?” “我是说了可以听你的,但是有条件。”宋慕之双眸沉得能滴水,“你知道条件是什么。” 知道是知道。 但他这么盛气凌人,说得好听极了,还不是做着欺负她的勾当。 先前的凭什么再次涌入心头。 就在甘蜜开口想要狠狠放话“我偏偏不放出来你就在里面待着吧”—— 结果还没来得及出声,宋慕之再次俯身下来。 这次,是在她的脸颊肉肉处咬了一口。 他偏过头来,某种漆黑点亮,“现在就放我出来,好不好?” “………!” 再次被偷袭到的小姑娘近乎傻眼了。 原本想要一绝死战的甘蜜听到他最后那句尾音稍稍扬起的结束语,十分没出息地沉默了。 好不好? 为什么宋慕之说这种话的时候,仿若能戳进人的心窝里。 僵持不过,小姑娘低着气压抿着唇,当着宋慕之的面,恶狠狠地将他的微信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 某些备注一闪而过,甘蜜快速地关掉屏幕。 这下他满意了吧?! 没有心肝的宋流氓! 脑海里恍若开过哔哔机,吐槽够了后,甘蜜是一分一秒都不想在这里多待且废话。 车厢里有个他,外面还有放风的。 她压根不是对手,随时都有可能蜜失前蹄,再次被宋慕之偷袭。 甘蜜暗自攥着拳头,内心里凄惨地下着被欺压的小雨。 “这是最后一次!” 小姑娘话落,心里暗自做了打算,她必不能吃亏。 下次他要是再偷偷咬她,那她也要咬回去! 当然,她不会让下次这种概率事件发生的。 思及此,甘蜜示意宋慕之开车门,“现在时间也差不多了,我要下车。” “不和我一起上楼?” “不一起!” 宋慕之这回倒是大发善心,答应的同时又看向她,“刚刚我和你说的那些,都记住了?” 甘蜜严肃地点了点头,像是听了进去,还乖巧地应下。 可仅仅在下一秒,在她下车触底,踩到地面的那一瞬间—— 满血复活。 小姑娘扒拉着半敞开的车门,身子摆出随时溜走跑路的架势,朝着还在车内的宋慕之开了口,“从目前开始,如果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我们还是不要联系对方比较好。” 顿了顿,在宋慕之倏而将视线探过来的时候,她清了清嗓子,特意强调道,“如果没有意外的话,目前在接下来的一阵子,我想我们也没有必要见面。” 甘蜜嗓调雄赳赳,话落完却连忙开溜。 结果还没跑几步,直接撞上在外面放风,此时此刻听到动静转身而来的徐特助。 对方见到她,原本只想打个招呼。 奈何一句“甘小姐——”在空中转了几个调。 目光在触及到她的面容之时,很有迷惑性地转了两转。 “………” --- 她的脸怎么了? 不就是哭了一小下下。 她刚才早就揉过了,还是一如既往的雪腻嫩弹。 抱着点略有不解的想法,甘蜜将徐助理直接划入宋慕之的阵营。 不过认真说来,她有好几天都没来画社里了。 从职工电梯一路攀升到如饴画社所在楼层的时候,甘蜜倏而有一种重见天日的错觉。 这个点,社内的人已经全部到齐了。 甘蜜原本哼着小曲调,此刻连忙收拾了下情绪,准备直接落座自己的工位。 甫一进门,就和社长打了个照面。 对方拿着杯子预备去泡咖啡,觑见甘蜜后,热情地打了个招呼。 继而,原本笑盈盈的脸带了点些许的复杂。 “你这是……” “啊,我怎么啦?” “甘蜜,你实话和我说了吧。”社长晃着杯子,上下逡巡了她一番,“你说是请假家里有事,其实是去非洲大探险了吧。” “………” “不然你那脸是怎么被啃的啊?嗬,多么明显一印儿。” ? 甘蜜深吸一口气,连忙拿出手机屏幕去照自己。 结果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小姑娘莹润的面颊侧边,正正好地印着圈印儿。 她皮肤雪腻,是胶原蛋白都快溢出来的那种水嫩。 此刻被咬过的地方泛着红,和极致的白纯作对比,自然是明显无比。 “………” 是她大意了。 怪不得刚刚徐特助一副被惊吓到的神情。 而念及之前他开车把车内挡板伸上去的举措—— 甘蜜这下是真的想立即飞到非洲,来一场与世隔绝的大探险。 历经了这么茬。 甘蜜全天都有些郁闷。 但内心里又泛上来点古怪的愉悦。 所以哪怕是郁闷,都带着点儿舒畅。 她摆弄画稿之余,打算之后在微博上多传几张猪头。 期间又收到梁音婉的微信。 说他们已经开始往甘宅赶了,问她有没有准时抵达画社这边。 柑柑:「到了到了,一切都刚刚好。」 柑柑:「你们路上开车小心!」 妈妈:「好的,这次陆葳也过来了,妈妈预备挑个日子设个小小的家宴,你有什么想吃的呀宝贝?」 柑柑:「哇,二嫂这次终于答应了?」 妈妈:「是的,目前说是小住。」 柑柑:「好的晓得了,不过我没什么特别想吃的,妈妈你别管我了,你做啥我都爱吃。」 妈妈:「就你嘴甜,不过这几天都让你四哥或者大哥捎你回来吧,你老是自己一个人回来,有顺风车都不用?」 她好像并不是老是自己一个人回来。 而论及顺风车…… 不过这可正中下怀了。 甘蜜连忙应下,复又聊了几句,刚放下手机又被社长拉到社内的大圆盘上进行讨论。 “小甘蜜的画徽确实画得不错,有几个备用的也先不要丢掉,之后画社万一真的做起来了发扬光大,这些可以做成纪念品啊,或者是社内独有的小标志。” 周遭围成一圈的社员纷纷附和。 有人还提出新观点,“不过咱们画社这个名字的由来是什么啊?” “哟,你这还真提醒我了,好像确实说不上来。” “对嘛,我入社前就想过这个问题了,这不是看都没人提出疑问吗,总不能说是为了好听就随便地起了个名儿吧,纵观所有的画社,名字都有蕴含的寓意。” 社长在众人的叽叽喳喳中沉思几秒,“你们可别看我啊,我也不知道,不过唯一能清楚的是,这个画社的名字是宋总亲自取的。” 此言一出,社员里的人就更加得诧异和好奇了,“真是他亲自取的,没和什么山上的大师取经之类的?” 社长点了点甘蜜创作的那些画稿,“骗你们做什么,也别老信那些有的没的,宋总除了亲自取名,对于我们画社还不够上心?大把大把的资源往这里砸就不说了,宋氏旗下的那些公司宣传,用的都是我们的设计。” “好比小甘蜜的这些,过稿以后马上就送去印厂做样品展示了,我说你们之后要是都能留在画社里,绝对赚翻了。” 听社长这么一串话,社员的注意力也都被各自分散。 有人在想画社名字的由来,撺掇着社长去问;有人在想画稿分成以及日后留下来的具体考核,也捞着社长去问。 社长瞬间成了忙人。 期间还掺杂着各种对于宋慕之的彩虹屁。 甘蜜也没能幸免,思考着有关画社的诸多疑惑。 譬如,这个画社名字的由来。 如饴,如饴。 这都能有什么寓意?不过确实很好听就是了。 甘蜜在这径自琢磨,有个姐姐抬眸朝着她望了过来。 继而,她发出和刚才社长同样的疑惑,“小甘蜜,你这脸怎么了,是被咬的?” 而经由这么出。 社内的人纷纷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看起来像是人咬的。” “不能够吧,可别在人面前说,她还是小姑娘呢。” “还别说,该不会是狗咬的吧。” “哈哈哈哈。” “………” 甘蜜沉默了。 她好想说。 是你们刚才口中热烈讨论着的,英武神明的宋总——给咬的。 --- 陆葳这次随着甘家一行人来了大院。 算是在这边小住。 以往的几次,她都推脱着没来,这次不知怎么应允了,可把甘蜜高兴坏了。 毕竟甘宅里男人多,甘蜜从小除了宋艾千,周围转着的都是几个哥哥。 有时候难免会觉得有些无聊。 这也是之前她去酒吧点头牌的时候,首选都是些小姐姐的头号原因。 再者,甘蜜也有小私心。 有些杆秤或许天生就是歪的,她对于陆葳,便是更倾斜的那一方。 甘鄞承从政,以往都规规矩矩,前阵子却倏然和娱乐圈的女星闹出了点小绯闻。 他不比偶尔才上头条的甘鄞起,以及蝉联于八卦杂志封面的甘鄞合,身边向来都很干净。 所以甘蜜起初在知晓的时候,还有些震惊。 大致询问过,也没能问出个所以然来,加之小姑娘那会儿自己也……于是就将疑惑慢慢地放在心底。 不过甘蜜心底有自我评判的准则。 虽说甘鄞承这位未婚妻有甘氏族人和生辰八字牵头,但她觉得也不全然是固步自封的迷信所牵引。 小姑娘幽幽地叹气,思来想去觉得只是徒增烦恼。 决定暂时将这些杂思抛开,眼下最重要的事,是邀请陆葳和她一起睡。 结果刚提议就很快被否决。 “你那么能闹腾。”梁音婉笑着搭在女儿的肩上,“陆葳有睡的地方,就在你二哥房间旁边。” 陆葳只比甘蜜大一点,看起来却沉默害羞得多。 梁音婉怕人家觉得不自在。 甘鄞合原本被甘蜜使唤着剥橘子,此刻听了当即转头看向甘鄞承,“培养感情呢这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啊,二哥你最近艳福不浅啊。” 一家人都围坐在客厅周遭。 陆葳就坐在梁音婉旁边,也不知道听没听到,仍是略低着头。 轻轻摆手,拒绝了甘蜜递过来的橘子。 甘鄞合丝毫没顾及甘鄞承的脸色,还想再说什么,被甘蜜暗暗踩了一脚。 甘季庭倒是率先开了口,凉飕飕扫他一眼,“小两口就快订婚了,你在这里说些有的没的,嘴上这么闲不住的话,下个季度派你去阿拉伯做生意,刚好那边的人都很善谈。” “………” 甘鄞合识趣地闭了嘴。 “甘鄞合,也不怪你爸爸成天说你,你也该收收心了,成天吊儿郎当的像什么样子。”梁音婉瞪他一眼,“晚上有欢迎陆葳的小家宴,你们又都在,都别闲着,把家里收拾收拾。” 家里几个男人都被梁音婉派发了任务。 甘蜜闲得没事干,本来想拉着陆葳一起逛逛甘宅,但是对方明显忙惯了停不下来,甘蜜只好作罢,崴在客厅里的沙发上,准备游戏。 不得不说。 先前李怀安给她推荐的几款游戏都非常得简单易上手,她压根没手忙脚乱过,几局下来,竟是愈发上瘾。 她独自沉浸在游戏里,中途准备切换模式的时候。 微信里弹出来一个对话框。 是李怀安。 原先两人只是加了游戏好友,但他先前趁着打游戏的机会来加了她的微信,说是方便之后给她推荐更多好玩的。 甘蜜想了想也就应下了。 李怀安:「你现在在游戏?」 柑柑:「你怎么知道?」 李怀安:「游戏软件上,好友登录了以后会显示。」 柑柑:「咦,原来是这样。」 李怀安:「趁着你在线,我问问你下个礼拜天有没有空。」 柑柑:「啊?礼拜天?」 李怀安:「是这样的,我研发的心理软件即将上线了,里面有很多有趣的游戏通关程序,邀请你做首批内测的测试员?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甘蜜看到这儿,当即应下。 柑柑:「这有啥,没问题的。」 李怀安:「哈哈,好的,刚好我最近找到一家口碑比较好的餐馆,我们约在那见吧。」 李怀安:「这样的话,我可以当面指导你怎么通关那些游戏,保证有趣。」 甘蜜原本听到他说还要在餐馆见面,就已经打了退堂鼓。 她宁愿在家里睡觉。 但看到后面一条,又想着她刚答应完就拒绝别人似乎也不大好。 辗转之余,她也就应了好。 在游戏里厮杀到客厅里的灯都全部亮了,甘蜜才发觉外面的天空已然全黑。 深秋时节,哪怕时间点还算早,天际幕布都早早地告别明朗,缀在伸手可触的头顶。 小姑娘揉了揉坐得有些发麻的腿,鼻尖嗅到厨房那边传来的浓郁香味。 陈嫂和梁音婉还在那边准备菜色,甘季庭领着儿子在客厅旁边的几个侧厅里忙碌。 暖霭的明光里,家里相比以往,热闹得不行。 这样的和谐一直持续到了稍晚些的时候。 梁音婉朝着杵在客厅揪山竹吃的甘蜜嘱托,“我刚看到宋老他们往这边来了,宝贝,你开门迎接一下?” 甘蜜当即愣了愣,“……宋爷爷他们?” “是啊,前几天他们还给我们送吃的,这次家宴妈妈就请了他们来。” 梁音婉话落,不等甘蜜抬脚迈开,甘宅的木门在下一秒便被缓缓地推开。 “不用来迎接了,我们啊到啦!”说着宋老爷子携着宋奶奶迈入门内。 除却耳畔响起的宋老一贯温和明朗的嗓调,甘蜜顺延着这样的动静朝着门口看过去。 映入眼帘的,是随后迈入的颀然身影。 宋慕之携着深秋的瑟凉,满身风骨像是劈开夜色的月光,静静地流淌。 几日不见,面容料峭得好看。 他甫一进门,视线如同锁般捕捉到她,继而嘴角稍勾。 仿佛在说,看,我们还是见面了。 “………” --- 甘宅的家宴向来都很丰盛。 也没在以往的餐厅内进行摆盘,而是将地点放到了旁边的侧厅里。 侧厅内分为会客厅以及放松的休闲厅。 最为空阔的地方,放置了一张黄梨木制成的圆形转盘桌,两面旋转的中央放置着汩汩而来的假山流水。 这是以往甘家迎接客人,做家宴,亦或者是逢年过节时候才用上的能承载多人的餐桌。 今天一餐又迎了宋家人,倒也是正正好。 上菜完毕后,甘季庭迎着宋老宋奶奶入了上座,宋慕之则被甘鄞合拉着去谈话。 “艾千没跟着过来?”甘季庭说着视线逡巡一圈,继而开了瓶陈年酿的白酒。 宋老应声,“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一直在公司里忙,这不,前阵子倒是在老宅这边待了一阵子,这几天闲不下来,干脆又回家住了。” “慕之倒是因为公司近,还一直在老宅这边。” 甘季庭颔首,和宋奶奶又交涉几句,梁音婉吩咐小辈和陈嫂上桌。 家宴很快便开始。 甘蜜原先在宋慕之进门的时候,就刻意地躲开,寻了个理由去厨房里帮梁音婉。 这会儿倒是躲不过,只能往侧厅这边迈。 比起这些,小姑娘印象最为深刻的,是他那抹笑。 而先前所说的没有必要不要见面——只不过几天便被迅速打破。 宋慕之一副怪不得他的模样。 小小地哼哼两声后,甘蜜迈进侧厅,原本想拉着陆葳一起坐,可人家已经被梁音婉拉着推到了甘鄞承旁边。 甘季庭看到她踌躇着找位置,朝着她挥了挥,“找个位置把你难到了?刚好你四哥旁边有空位,去那儿吧。” 小姑娘朝着自家爸爸飞吻了下,小碎步跑过去。 结果刚捱着右侧的甘鄞合坐下来,她的左侧投下来一道阴翳。 衣料上细微的摩擦不容忽视,甘蜜下意识侧身转头。 直接望入一双隐含着笑意的眸。 饭桌上很是热闹,热烘烘的厅内,明蔼的光衬得这样的夜晚暖意涔生。 甘蜜吃了几筷子后,倏而觉得自己的腿侧,被人轻轻地碰了下。 小姑娘想假装没感觉,奈何她不回应,那人却是更加变本加厉。 频频而来。 甘蜜忍了半晌,趁着别人不注意,将身子稍稍倾斜过去,质问他,“不是说没有必要不见面吗,你怎么还是来了?” 宋慕之语气很淡,“伯母邀请,盛情难却。” “………” 甘蜜更加确定他就是故意的。 小姑娘把碗筷拎起来,动作都透着风驰电掣。 惹得一旁的甘鄞合眼皮半掀起,“吃个饭跟打仗似的,谁又惹你了?” “没人惹我,我饿了不行吗?” “你看看你这脾气,饿了你就多吃点。” 甘鄞合趁着这个时候将手搭在甘蜜的椅背上,穿过她跟宋慕之聊天。 聊了会儿,甘鄞合姿势没变,转头和甘鄞转说话。 宋慕之就在这个时候,给她夹了个偌大软糯的猪蹄,“是该多吃点。” “………” 不知怎的,透过这只猪蹄。 甘蜜倏而想起自己在微博上画的…… 小姑娘双眸含水,抬眼恶狠狠瞪了他一下。 想起他刚才频频贴过来,时不时触碰她的腿。 甘蜜倏而觉得时机到了。 小姑娘屏息凝神,在感受着桌下幕布遮掩着的风起云涌。 在感受到有压迫感往自己这边逼近的同时,利落地抬脚,骤然的一下。 “……靠。” 随着倏然的一声响,甘蜜预想中的画面没有出现。 反倒觑见了脸色难看的甘鄞合。 甘鄞合面色痛苦,咬牙切齿,“你们谁刚踢了我一脚?” 小姑娘瞪着杏眼,顾不得他,连忙转身朝着左侧望过去。 灯光下,宋慕之一派云淡风轻。 是一如既往的,如玉清雪,光风霁月的清贵模样。 见小姑娘望了过来,他凑到她耳畔轻声道,“祖宗,气还没消?”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Honey Pot(脖颈&吃醋。...) 满桌的热闹中, 两人仿佛成了背景板。 就这么隐匿在碗筷碰撞以及近乎欢声笑语的热闹中,像是在隐秘的一角,独留下他们俩专属的秘密。 圆桌周围的人都被甘鄞合方才的叫声吸引了过去, 纷纷询问的同时,视线的聚焦点也定在右边那块区域。 “甘鄞合,吃着饭呢, 你一惊一乍什么?” “谁一惊一乍了,有人刚在桌下踢我, 我还不能说一声了?” “也不一定是人啊, 说不定是大院里的猫猫狗狗。” “……得,敢情我白被踢了。” 随着梁音婉略有不满的质问, 全场的注意力都被甘鄞合的辩驳拉走。 诸多嘈杂的动静混着逗趣的腔调缠在一起,哄堂的兴然中, 甘蜜却是无暇顾及于此。 此时此刻, 她仿若置身世外, 独独屹立在峭壁之上的灵芝, 径自悄悄绽着秉开。 耳畔依稀还残留有他凑近时带过来的,近乎抚慰般的低语。 祖宗。 祖、宗。 这两个字经由宋慕之的嗓调润色, 压得低而淳。 他就是这样看她的? 是不是觉得她无法无天还特别不好哄啊。 可听着、这语气, 淡淡的控诉中,满是拿她没法儿的无奈笑意。 他倒是心甘情愿得要命。 甘蜜半边耳根子仿佛被浸泡在了海洋里,起起伏伏,软得不行。 小姑娘略微弯了腰, 直接回应过去,“那你……你也得受着!” 宋慕之淡淡扬眉, 反问,“我受着?” “对啊。” 甘蜜说着, 很快又补充,“再说了,那也不叫气好吧,是个人都会有那样的反应。” “嗯。”宋慕之点了点头,语气舒缓,像是参透了什么那般,很是了解的模样,“反应就是凶狠地来一脚?” “………” 这人怎么这样啊…… 她是凶狠地来一脚了,可那也是因为他碰她在先。 旁边的甘鄞合还在叽叽歪歪,甘蜜顿了顿,继而生怕被人知道似的,微微倾身,朝着他的方位靠着贴近些许,轻呵出声,“你得帮我保密,不能说出去。” 小姑娘这会儿倒又不像是之前刻意疏离防备的模样。 她微颤的长睫卷翘着抬起,粉如樱色的唇瓣轻轻启着,凑过来的时候,半边挺起的耸伏都贴在他的衣衫处。 而许是一定要还回来才觉得不吃亏。 甘蜜在话落的同时,模仿他先前碰她大腿的动作,轻轻地碰了回来。 像是在提醒他,说出去就完蛋了。 不过片刻,原本预计的逗弄都在此刻熄了火。 宋慕之手从侧面探过去,搭在她后倾的椅背上,只略微俯身,便将人半圈在了怀里。 “可以。”他低头配合着她,语调不紧不慢,“但……不说出去的筹码是什么?” --- 虽说有些小插曲,但历经各式话题,这样的一席饭吃得那叫一个痛快,时不时还爆发新一轮的笑声。 家宴到了后半程,甘季庭和两位长辈的谈话已然转过了十八个弯。 从鄞城最新的融资动态聊到了各个世家联姻与否的倾向。 宋老这会儿明显已经上头了,他手里攥着轻小的白酒杯,面颊微红却不失儒雅。 只不过很快。 这般的风度很快被他接下来的话语冲散。 “还别说,比起艾千,宋慕之这小子,倒是个难搞的!” 宋老这么中气十足的一声吼,夹杂着平地声起的震感,直接将早就下了桌的小姑娘给唬住。 刚才甘蜜压根没怎么吃饭,只囫囵塞了点差不多饱了,慌忙离席。 原因在于宋慕之。 他动作疏散,慢条斯理地问完以后,语气里带着认真,竟是一副真的要来讨要什么报酬的模样。 惹得甘蜜冥冥之中觉得自己要上大当了! 所以在当即拍掉他放置在她身后的手后,动作迅速地跑路。 可还没等她消化好,宋老的嗓调又从主座那里,无比透彻地传了过来。 就是让她的注意力不放在宋慕之身上都不行。 小姑娘听了撂眼望过去。 宋慕之手肘弓起略放在桌面上,半撑着脸,也不知道朝她看了有多久。 看不够似的。 “………” 这个无比确切的认知烧得甘蜜无意识加重了手里的动作。 惹得小姑娘从旁边沙发里捞过来的抱枕遭了秧,被蹂-躏得无比不堪。 她收回视线,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地毯上。 月色透过菱形格窗洋洋洒洒地铺在上方,被挡住的部分被切成不规则的一格又一格。 她的心跳也仿佛跟着这样的不规整,没有章法地悸动。 就是。 没由来的愉悦在胸臆间漫开。 两人在这边凭空对视,复又一并陷入沉默的档口。 那厢的宋老倏而刹不住车,开始高谈阔论他那一辈的爱情故事,“现在的孩子,我是真的捉摸不透,我们那个年代,多的是门当户对的包办婚姻,虽说也历经了一番波折,后来不也彼此真爱过得蜜里调油的嘛,就说千家那谁,欸对,就慕之他小舅,不就是这么来的吗,还是晚来得子呢哈哈哈哈。” “要我说,管什么联姻啊相亲啊,要是看对眼了就上,你光是在那犹豫,在那顾忌,有个什么用!” 宋老高亢扬起的嗓调霎时回响在侧厅内,不绝于耳。 一席话不知炸翻多少今天在场的人。 宋奶奶看他是真喝大了,连忙用手去掐他,“……你有完没完?说说嘛好了,差不多得了啊。” 宋老被这么一揪,倒也真的安静些许。 甘季庭倒是丝毫没在意,挥挥手,笑着看向宋奶奶,“我们也想给孩子安排来着,但也说不好到底行不行得通,也是在摸索着呢,我是听说,您二老前阵子给艾千张罗了城南的张家公子?” 宋奶奶听了摇摇头,“只是这样想,没跟她说过,到头来其实还得看她自个儿愿不愿意。” 甘季庭却是思索了番,“城南的张家公子确实不错,之前在生意场上碰到过,年纪轻轻风度十足,要是能成,也算是佳话。” 他说着顿了顿,“不过刚刚老爷子说慕之难搞,我倒是可以理解,他确实有这个底气。” 这样的一番话,倒是不带着任何评头论足。 而是真情实意的感慨外加由衷的欣赏了。 饭后,几个男人都被梁音婉使唤着去收拾。 甘季庭和两位老人则是挪到了客厅里谈话。 甘鄞转不在这个范畴内,预备从侧厅里出来回房。 他向来喜静,接下来按理说是照例的谈话环节,甘鄞转基本上都不参与,便朝着楼梯的方向过去。 甘蜜眼尖,觑见他转身而去的背影,连忙奔上前,“三哥,我帮你?” 今天的甘鄞转较之以往要来得更加沉默寡言,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她在讲话,放置在轮椅两端的手紧攥着泛起了白。 不过这样的沉寂应该是默许的意思。 小姑娘觉得他今天有些许古怪,也没多有询问,只是二话不说,直接将人推着往三楼迈。 待到快到甘鄞转的房门前,他像是骤然回神,连忙制止住甘蜜。 “好了,你快停下。”他面容俊秀至极,此刻被夜色衬托得有些疲倦,“刚刚三哥在想事情,是不是累到你了?” “哪儿有的事,我还嫌我一身力气没地儿使呢!”小姑娘拍拍手,笑盈盈地看着他,“三哥,你今天怎么啦?我刚刚看你吃饭的时候就没怎么动筷子。” 若说甘蜜平日灵动惯了吧。 可她偏偏又是个极为细心的小姑娘。 有时候一些细微的变化,便能成功地引来她。 好比现在—— 她在那样热闹的情形下,还能知道他没怎么碰那些菜。 思及此,甘鄞转应下解释道,“今天胃口不太好。” “那就好,我刚还担心呢。”她眨巴眨巴眼,目送他进了房门,“你前阵子还当我的人生导师,结果转头自己搁那儿不高兴,我总得关心关心你嘛。” 这回甘鄞转的面色稍有放缓,“那三哥收下你的关心了。” 兄妹俩寒暄一番,甘蜜在眼前的房门关闭后转身,预备下楼。 可小姑娘的步伐还没迈开几步,在即将抵达楼梯转角的刹那,被倏闪而过的一道黑影给掠到了旁边的暗处。 不过一瞬的事。 眼前的视野天旋地转。 或许被宋慕之半路拦截多了,甘蜜这回被掳走的时候,竟是丝毫没觉得诧异。 只是在腰被紧紧揽着,继而再被放下的时候,她利落地锤在他清劲的肩上。 “喂……这可是、这可是在我家!” 宋慕之未免太大胆了点。 不说其他,她家里人总归是对甘宅的内部构造了如指掌,如若真的被碰上了。那她的脸皮还要不要了? 小姑娘这样想着,竟是在脑内率先上演了一番。 随后开始小声且断续的呜呜咽咽。 宋慕之的眸在暗角内衬得漆沉,他食指中指并拢,抬起摁在小姑娘的唇瓣上,“别叫,我知道是在你家。” “………?” 他也知道是在、她、家! 小姑娘被宋慕之一系列的动作弄得又羞又赧,当即要将头前倾,预备逃脱开他特有的桎梏。 却被轻松地挡了回去。 “你有事吗你……”甘蜜大着舌头吱吱呜呜,说出来的话语因为憋闷,都被模糊了层,瓮声瓮气的。 “我来没有别的事。”宋慕之敛眸看向她,“只是想当面澄清一下老爷子对我的评判。” 这一回,他在话落后,依旧没有松开她。 敛眸垂眼,宋慕之像先前那般,低头在小姑娘雪嫩的脖颈处重重地咬了口,“我不难搞。” --- 甘蜜在接下来的好几天,逢人都要下意识地去捂住自己的脖子。 哪怕有垂下来的头发做遮挡,她却仍是携着做贼心虚那般的惶然,生怕被人觑见那样明显的印儿。 相比较之前咬她的力度。 宋慕之这回像是不知足,噬着咬着,不带任何浅尝即止的力度。 而是深而重,快且迅速的一记。 直弄得她当即便近乎钉在了原地,连之前心心念念的还回去都没能立即实现。 这人属吸血鬼的啊! 老是咬咬咬!非要来咬她! 就没个收敛的! 想到这儿,小姑娘偷空去镜子面前照了照。 修长优越的天鹅颈上,斑驳的红分散又密集,点点滴滴地密布开来。 招人又惹眼。 要是没有头发遮挡。 这会儿她估计已经被家里和画社里的人拉去做——到底去了哪里鬼混的批-斗了。 甘蜜想了半晌,表面上是气不过打不过。 撇开某些事实,她干脆掏出手机,一连给宋慕之发了好多泄愤的表情包。 ——这回他倒是全盘照收。 只不过这样的情绪已然累积数天,一直持续到她去赴李怀安的约。 两人见面的地方也是巧,竟然是之前宋慕之带她来过好几次的翠隆馆。 在李怀安拿着菜单,询问她需要点些什么菜的时候。 小姑娘敷衍地应下后,脑海里莫名打转的,都是那天在甘宅,宋慕之随着家中长辈前来拜访的模样。 从他迈入门中,到脱下大衣,直至在侧厅入座。 桌面下隐晦的往来,两人无声的暗示,以及将她强捱着解释的那句「我不难搞」—— 统统的一切化为细碎的零件。 逐渐拼凑成完整的,还原的模样。 其实自从那天车上两人共处后。 甘蜜在宋慕之面前便显得愈发肆无忌惮,带着某些心知肚明的有恃无恐。 但宋慕之好像丝毫没被影响到似的,只是任由她这般。 没有置喙什么,自然没有各种要求。 如同以往那般,就那么随着她,让她在囿于于此的范围内不断冲撞。 就像是用针尖,轻轻地划开这些年来横亘在两人世界里的那层轻薄隔膜。 某些事情也一如奔腾而来的江水,波涛滚滚中,不复以往。 一直在朝前迈进。 “甘蜜,这道泉水牛肉你可以吗,女孩子好像都比较喜欢这种清淡的。” “要不要点呢,我帮你要一份儿?” “……在听吗甘蜜?” “甘蜜?” ——“啊?” 甘蜜被这么呼喊着,骤然回神后,在下意识抬眸看向对面李怀安的同时,先是捂了下自己的颈子。 小姑娘乍一回神,讪讪而笑,“啊,我都随便,菜单在你那儿还是我这儿?” 李怀安语气细听,带了些被忽略的郁闷,“……你之前说菜单给我,让我看着点。” “………” “我有这么说过吗?” “你有。” “多大点事儿。”甘蜜大手一挥,“说给你点就是你点,这家我没踩过雷,不用顾及我的。” 这下轮到李怀安诧异了,“你来过这家啊?” “………” 其实不止是来过,还不止一次。 “你刚才进门都没和我提,我还以为你没来过。”李怀安这样说着,也不再耽搁时间。 怕甘蜜一个人待着无聊,他叫来服务员快速地点好了一桌子的菜。 随后开始和她闲聊。 吃到饭后,察觉到甘蜜明显得乏了。 李怀安当即拿出手机,向她展示自己研发的心理软件。 “你看,你可以通过这些游戏小程序进行放松。” 小姑娘偏头看过去,“这都是你一个人研发的吗?” “当然不是,我身后有组建好的团。”李怀安见甘蜜被挑起点兴趣,随意地点进一个小游戏中,“这里面的游戏分为问答款和闯关款,当你沉浸在游戏中,某些测验也不知不觉地结束了。” “哇,有点神奇的欸……” 见甘蜜用手指在上面戳了又戳,李怀安温和地笑了起来,“是的,等到了那时候,你可以去个人中心查看报告,再依据系统给出的建议,来做出相应的举措,以此来放松心理压力。” 小姑娘应声点头,随后拿着手机开始闯关。 期间遇到一些障碍,李怀安干脆站起身来走到对面,在甘蜜身边的空位落座,“这个通关的话,如果是故意避开内心的那些选择,系统会有警示做出警告,所以你看,这个时候需要摁下这个键——” 话落于此,小姑娘听了后低头认真地研究。 两人捱得很近,中间不过一个胳膊肘的距离。 “之前伯母还说让我来开导开导你,可我见到你以后,反倒是觉得自己被你治愈了。” 李怀安话落,面前少女的侧脸近在咫尺。 屏息间,他恍惚着愣怔了下。 所以哪怕甘蜜并没有回应这句话,李怀安都没能察觉。 那股柑橘般的清甜直往鼻尖儿钻,袅袅而来。 小姑娘垂着眼睫,蝴蝶翼翅似的在秀挺的鼻梁上投下点阴翳。 面上的细微绒毛被灯光衬得软绵绵。 李怀安侧首,不受控制地倾身过去,结果还没凑近,衣领被利落地攥住。 被用了劲地拉扯着,那样不受控制的力道竟是在瞬间将他整个人从座位上拖了出来。 李怀安还没反应过来,只察觉到一阵风自脸侧刮过,下一秒,随着肌肤相触的重力而来,他面庞爆炸出骤然的一击。 直打得人措手不及,疼痛欲裂,“………谁?!” 李怀安被甩开一段距离,踉跄中抬眼,直接望入一双如冰窟寒冷的黑眸中。 来不及反应那是谁,他凭借着本能朝前迈开步伐,抬起胳膊想要还手。 结果直接被那人紧紧地攥住手腕,“你刚想对她做什么?” 随着这句质问,李怀安复又听到从不远处传来的一声制止,“……别打了!” 他下意识朝着座位看过去,发现甘蜜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急忙往两人这个方向迈。 周遭都是半隔间,历经李怀安的还手,桌椅碰撞后歪斜地靠着。 小姑娘从方才的惊讶中彻底地反应过来,三两步来到两人面前,一把将李怀安推开,连忙挡在宋慕之的身前,“能不能别打了!” 李怀安像是有些不可置信。 他捂着伤到的嘴角,看看宋慕之,复又看看甘蜜。 “甘蜜……我……” 甘蜜却是没再看他,“你先回去处理伤口,这边我来负责。” --- 翠隆馆的楼上有包厢。 甘蜜直接订下一间,拉着宋慕之和他一起过去。 朝着酒店里的服侍生要了些简单的擦拭药酒,甘蜜将包厢门关好。 先后不过几分钟,两人不仅上了楼,房间内还只徒留有两人。 宋慕之坐在沙发上,甘蜜立着,就这么站在他面前。 小姑娘细细去读相关准则的时候,被宋慕之拦下。 他嗓音淡淡,“我自己来。” “……你坐回去!”甘蜜有史以来头回这么硬气。 将人摁回去的时候,她用棉签沾了点碘酒,恶狠狠地预备往下碾,到底在触到的刹那又变成了软软地摁。 宋慕之其他的地儿倒是没有受伤,就是虎口微突的地儿略有擦痕。 甘蜜定定地观察了会儿,颇有些没好气,“把你腕表摘下来。” 宋慕之没吭声,略偏着头,不紧不慢地摘腕表。 小姑娘看着他动作,径自感慨。 不得不说,这个时候的宋慕之听话得要命。 任由她说什么,便是什么。 什么动作都愿意摆。 甘蜜心中暗自忿忿,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倏而间又觉得这样的他看起来有些落寞。 而后,她的没好气并没能持续太久。 在觑见他骨骼清落的虎口处擦开红涔涔的几道血痕的时候,小姑娘眼眶一热,咬着唇,生疏之余,还是认认真真地给他擦完了药。 其实她今天有点被他吓到了,可别和她说什么是因为脑子一热,亦或者是为爱大打出手。 当时的宋慕之宛若一阵风,动作流畅如行云,她都没能看得清,就这么任由他吹过。 随后便是直接被撂翻在地的李怀安。 而不管怎么猜想。 这还是她头一回看到这样的宋慕之。 “喂。”甘蜜轻轻地喊了他一声,“我们英明神武的宋总,今天怎么还打上架了?” 宋慕之原本一直没吭声。 而就在她话落后,想着去等他的回应和答案,对方沉默中却是率先有了动作。 宋慕之抬手揽过她的细腰,将人带着往他的方向紧靠。 小姑娘踉跄几步,猝不及防往前,近乎砸在他面容之前。 须臾过后,两人相隔薄而轻的秋衫。 甘蜜难得没有乱动,任由他这般揽着。 方才发生的一切放大了两人此刻接触的更近一层,暧-昧将包厢内的空气流动拂开。 “真的要我说原因?” 甘蜜仍是站着,听到坐在沙发上的宋慕之蓦然开口,刚想回复,紧接着又听到他出了声。 “是说我看他不爽,不想你眼中除了我再有别的男人。” “还是说——我吃醋了。”宋慕之掌心贴近小姑娘的腰窝,将她揽得更近。 顿了顿,他抬眸看向她。 眸中深色宛如暴雨前沉寂的深谭,沉得近乎见不到底端,“这下,你说怎么办才好。”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Honey Pot(跨到她的房间里。...) 甘蜜腰间放置的还有他禁锢而来的手, 那样的温热透过他覆盖着的掌心缓缓传递而来。 他的语气看似疑问,可问题抛开的对象是她。 答案好像又是确切的,笃定的。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啊…… 就还要来问她。 可这样一番近乎直白的话语, 烫得周遭都冒着火山熔岩似的汩汩爆发。 沉寂的黑夜里,秋风缓缓地敲打着不远处的玻璃。 偌大默然的包厢内,有这样一位清绝的男人, 用这样漆然的视线,缓缓地诉说着某些剖析而来的自白。 鼓动着心房。 甘蜜敛眸, 看他隐在昏昧里格外清癯的面庞。 他的眼神带着前所未有的, 被熨烫着的温度,烧得人无处遁形。 耳畔依稀响起他刚才的话语。 眼里只能有他。 吃醋。 “那你自己醋着……要是觉得味儿不够, 记得再抹点辣椒。”少女顿顿地应着,嗓调缓缓地在空气中融化, 继而又像是怕他会觉得痛, 小心翼翼的, 像是埋松果的松鼠, 勾起秀巧的指尖,戳了戳他的腕骨, “你这儿, 这儿没事吧?” 小姑娘口是心非也惹人怜爱。 “我要是说有事,你会怎样。”宋慕之仍是维持着先前揽紧她腰肢的动作,鼻息相近,嗓音带着点诱引。 甘蜜被他收紧的动作弄得小脸嘭嘭, 咿呀了刹那刚想回应,却觑见他噙着笑, 缓缓出声,“让我在伤口处再抹点辣椒?” “………” 她能是那意思? 他偷换概念! 可又不得不说的是。 宋慕之现在的攻击力堪称螺旋式上升…… 她恶狠狠地去掰他放置在她腰间的手, 预备像往常那样,奈何这人一点儿情面都不给。 更像是嵌牢的烙铁,箍得人动弹不得。 宋慕之没松开她,“好了,别动,我手还伤着。” “………” 他手伤还能因为谁,她乱动又是因为谁? 不是他自己弄的吗! “你还说呢,你刚刚二话不说冲出来干嘛。”甘蜜到底是小姑娘,左右拗不过宋慕之的劲儿,泄了气之后干脆任由他抱着,垂着眼,视线的定点落在他的手臂上,“你就不怕出个什么意外?” 宋慕之下颌稍敛,“能有什么意外,想做就这样做了。” 所以之前的肆意都是有缘由的! 揽紧她抱着她,外加时不时地咬她。 现在看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这个表面清敛,内里对她不知道携了多少坏念头的人! 甘蜜鼓起气,用了点力去推他。 却见宋慕之不知何时皱起了眉头。 他眉间轻蹙,好像陷入了某种痛苦里。 应该是她刚刚不小心碰到了他手腕上的伤口。 小姑娘当即乖乖地立在原地,以防自己再次触碰到他。 还没等她嘘寒问暖问他现在还痛不痛。 下一秒—— 甘蜜觑见宋慕之骤然放缓的脸色。 “………” --- 一切收拾妥当。 宋慕之叫来酒店负责人,交涉了一番后,递了张卡过去。 片刻过后,他拎着大衣走了过来,朝着她微抬眼睑,“走吧。” 走什么走? 刚刚最后在包厢里感觉自己被耍的小姑娘使出浑身解数控诉了他一番后,率先提出不坐他车回大院。 结果宋慕之愣是像没听到似的。 现在还跟她说——走吧。 甘蜜踏着腿,迈出翠隆馆的大门后,刚想抬腿迈向和他完全相反的方向,预备自己回家,宋慕之直接大步朝着她跨了过来,继而用他受伤的那只手来攥她,“先不回大院。” 无暇顾及这句话,少女低头,率先浮上心头的是—— 他的手不要了? 刚刚甘蜜手忙脚乱的,又没经验,就只给宋慕之做了简单的处理。 眼下他倒是丝毫没伤到似的,偏偏还要来扯她。 小姑娘到底心软,没跟他计较,任由他拉着,脚步近乎凝在原地蹬着,“唉唉唉,你这个样子,到底要带我去哪儿啊?” 宋慕之就在这样秋色的夜风中回首,朝着她笑了下,“这边离鄞江近,开车带你去江边逛逛。” 夜晚的鄞江撂过晚风,暗涌着的潮水轻缓着淌过。 不远处的高楼鳞次栉比,几盏灯接连亮起。 甘蜜还沦陷在宋慕之方才骤然绽放的笑里,久久不能回神。不得不说,美色当前,确实误人。等她彻底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宋慕之拉下了车,直接来到了沿江大道。 小姑娘倾身前靠,略弯着腰,两只小手紧扒着,下巴尖儿抵在泛着冰凉的栏杆上,嗓音冻得颤巍巍,“我还没问你呢,你今天怎么在翠隆馆啊?” “看某人下了班以后急匆匆地走,也没有坐甘鄞合的车,就跟了过来。” “………” 这会儿就又不是甘甘而是某人了! 还真是对她不避讳啊。 这是跟踪! 明晃晃的跟踪! 小姑娘从鼻子里恶狠狠地哼出一声,“那这个某人还真是惨。” 宋慕之抬眼望过来,“什么?” 话落,他倏而抬起手,缓缓地将自己的大衣褪下。 小姑娘杏仁眸瞪圆,还没问他这是准备做什么,下一刻,便被铺天盖地砸下来的气息给围了个满。 衣服尽数罩下来拥住她,复又被宋慕之带着裹紧。 甘蜜顿了顿,好半晌后才直面迎着宋慕之探过来的视线,继续刚才那个话题,“就……不说被跟踪了,吃饭玩游戏被打断,还要被拉来吹冷风。” 宋慕之凝视着她,“所以你今天和那个男的来翠隆馆,只是玩游戏?” 这是什么重点? 静静地和他对视了会儿,甘蜜别过眼去不看他,“不然呢,难不成你以为我和他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宋慕之原先将外衣裹住人,只露出一张小脸儿来。 小姑娘面如清芙,望着他的时候,整个人嵌入夜色中,嫩得仿若能掐出水来。 可这会儿偏偏将脸转了过去。 宋慕之敛眸,借由着拢起的衣服,加重力道将甘蜜捞近。 “没这么以为过。”他说。 他长指微抬,在小姑娘莹润的脸蛋上掐了掐,“甘甘,我再问你件事。” 晚风呼呼而过,将宋慕之的嗓音凭白模糊了层。 甘蜜听了扭头嗔目而视。 这人问题怎么这么多啊! 他问她就一定要回答吗? 小姑娘像只蠕动的毛毛虫,被裹在大衣下的身子不住地乱动。 宋慕之却是丝毫不在意她此刻的小有抵抗,径自问了下去,“当初我出国以后,你去滑雪差点把腿摔断,是怎么回事?” 甘蜜原本以为他还要质问李怀安的事,却不成想是这般的话题。 愣了会儿,小姑娘很快回神,嗓音莫名变得神秘,”……你想知道吗?” 迎向他愈发深沉的视线,她眨巴眨巴眼,“想也没用,我才不告诉你。” 宋慕之长睫微垂,目光在江水的映衬下,粼粼而动,“嗯,那我等你以后告诉我。” --- 等她以后告诉他?甘蜜当晚回到甘宅后,恶狠狠地拧了会儿被子。 他算盘打得可真好! 小姑娘这样想着。 倏而又回忆起今晚骤然发生的一切。 虽说宋慕之后来轻描淡写地略过了。 但依稀能从他手腕的伤痕程度觑见,当时的他,使出的力道有多么得沉和重。 如若只是因为她跟别的男人吃了一顿饭…… 甘蜜想到这儿,莫名得打了个哆嗦。 可这近乎刻入骨髓,继而再汩汩冒出的怦然,是怎么止也止不住的。 不说先前的肖想了。 他对于她的……竟是到了这种程度吗? 埋藏多年的深根驻扎,再次重见天日后,竟是随随便便便将她弄得遍体酥软。 小姑娘克制不住自己的遐思,蔓延的愉悦从顺延着缝隙往外冒。 甘蜜在偌大的床上滚来滚去,将蓬然的发尾蹭得发了毛。 她捧着自己的脸,终究是抱着玩偶缓缓地睡了过去。 隔日起早再去画社的时候,甘蜜倏而发现自己工位较为隐蔽的位置上,放置了一沓厚厚的文件袋。 望着这样的包装,她心中冥冥。 前不久,甘蜜的邮箱里静静地躺了一封邮件。 是林氏集锦真迹证明的电子扫描件。 而眼下这个—— 她缓缓地拆开封面,往里探了眼。 是电子扫描件的复印版本。 一连整合了好几份,分别被订好。 摞得整整齐齐,清晰又分明。 这样的一份文件没有任何署名。 却莫名沾染了点宋慕之身上的味道。 果不其然,在她大致翻看文件袋的同时。 手机嗡嗡两声。 甘蜜拿起手机屏幕划开—— 猪蹄之没心肝:「东西拿到没?」 或许是这样的一份文件掀开了新的一天。 也或许是这样的备注符合心意。 小姑娘敛眸看着聊天界面,没忍住弯起嘴角,浅浅地笑起来。 她噼里啪啦地打字。 柑柑:「嗯……」 猪蹄之没心肝:「你仔细检查一下有没有漏的。」 猪蹄之没心肝:「林氏集锦的第六册再等等。」 第六册等多久都行。 毕业论文答辩毕竟在明年夏天。 眼下有了前五本的证明,直接拿给导师就行。 前路攥有的问题解决好了,甘蜜宛若吃了畅心丸。接下去的画稿近乎不用思考,堪称是下笔如有神。 惹得社长都说她自从请假一趟回来后便跟打了鸡血似的。 一连几天,大概是憋了很久放在心里。 社长在觑见甘蜜一天完成近几十张随笔之后,抬眸看向她的同时终究是问出了口,“小甘蜜,你这每天都感觉不到累的?” “这有什么累的?我先走了哈!”甘蜜朝着社内的各人摆手,头一回成了走得最快的那一位。 社长应了声,嘱托她注意安全,“你今天这么早回去?” “是啊,早吧,今天我爸爸来接我。” 其实也不怪社长这么问。 甘蜜刚入社那会儿,每每都走得很晚。 因为搭宋慕之的车,她几乎成为了在社内待到最后的那一位。 久而久之,社员都习惯了。 “我等会儿再打卡,再过有十分钟我的工时才是整数。”社长目送她远去,啧啧两声,“真是稀奇啊,你之前每天都自己回家,可算是有人来接了。” “我哪儿自己每天回家了。”甘蜜说这话的时候半条腿刚迈过门槛。 小姑娘应得快,等到彻底回过神来,踏出去的步伐顿了顿。 不顾一头雾水的社长,甘蜜像是生怕被继续逼问似的,脚底抹油一般,迅即加快速度往电梯的方向飞。 社长招呼的手停在半空中:“………” --- 甘季庭不是头回来接甘蜜。 以往有甘鄞承和甘鄞合,他只是略放心。 一旦得了空后,甘季庭到底还是亲自来了宋氏接她。 他这阵子相比之前没那么忙,在逐渐将掌管甘氏的大权转移给甘鄞起之际,甘季庭撂下重担的同时,将重中之重转回家庭。 虽说还需在甘氏中亲自坐镇,但眼下,总归还能得有空暇。 静静地等待了会儿,眼瞧着甘蜜小碎步跑过来上了车,他揉了揉自家女儿的发顶,“宝贝,最近很开心?” 怎么连甘季庭都这么问? 甘蜜拍了拍自己发虚的脸蛋,“很明显吗爸爸。” “当然,看来这次回祠堂祭祖还真是回对了。”甘季庭转方向盘,将车缓缓地驶离宋氏,“以后有空的话,还是定期回去一趟。” 原先他本不信这个,拗不过长辈唠叨。 但有些事情莫名玄乎,事关女儿马虎不得,甘季庭觉得如果这样能让女儿被庇佑,那么多回去几次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这样暗自想着,甘季庭看向她,“你实习过后有没有什么打算?” “当然!我怎么可能没打算。”甘蜜在甘季庭的车里舒服地窝成小小的一团,“我之前就想跟你说来着,等到明年毕业了,我打算自己创办一家画社。” “你做什么爸爸都支持你,钱够不够?” “够啦,又不是没有,大哥给的卡还在我这儿。”甘蜜说到此,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定定地喊了声甘季庭,“爸爸,我问你件事儿。” “你问,我听着呢。” “就是有关二嫂的……当初你没选大哥,大哥是什么反应啊?” 据甘蜜所知道的,虽然甘鄞起和前女友分分合合,可那会儿他是单身。 他前女友成了网红将绯闻闹得迸起,间接或直接地影响到了甘氏。而大概是被甘季庭敲打过,时至今日,甘鄞起都没再谈过。 虽然和陆葳的这桩婚事最后定下了甘鄞承,但从始至终,好像没人问及甘鄞起在这其中的反应。 “你觉得他该有什么反应?”甘季庭觉得好笑,向来不开窍四处奔走的小女儿,居然也关心起哥哥们的这方面了。 像是想起了往事,甘季庭冷峻的面上难能出现笑意。 众人常说他和梁音婉是门当户对强强联姻,却鲜少有人问及,他当初是怎么答应的。 如若不愿意,谁也奈何不了他。 这桩婚事,原本就是他求来的。 这样想着,他放缓语调去哄女儿,“不用担心,一切都是恰好的安排。” 甘蜜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不过提到此,话题便彻底打开了。 甘季庭状似不经意地问,“你还说你哥,你呢,最近有没有想法?” 这句问话堪称是绝杀招。 一招便毙命。 甘蜜听了差点没咳到晕过去,“我咳咳咳……我能有什么想法!” 甘季庭语气中带着疑惑,当即放慢了车速,“我就问一下你怎么咳成了这样?” 见小姑娘只是咳了一瞬没有大碍,他复又开口,“对了宝贝,有件事忘了和你说,城南的张家今天来大院拜访。” “我知道我知道,是给千千安排的那家公子?” “这个你倒是记得牢。”甘季庭说着顿了顿,倏而来了句,“他家有两位公子。” “………哦。” 甘蜜眨了眨眼,所以跟她强调这个干什么? 甘家还有四位公子呢! 眼下,小姑娘的重点放在了另一处,“千千最近都不在宋宅啊,张家这个时候来大院?” “宋老在宋宅摆桌迎接人。” “我知道,可是之前宋奶奶不还说要听千千的意愿吗。” 甘季庭倒是很有耐心,一一地应下,“我也不知道具体的,应该就只是先计划着吃顿饭。” 甘蜜含糊应了几声,转而划开手机屏幕,快速给宋艾千报备。 --- 晚上回到甘宅,甘蜜用过饭后上楼。 大概是甘季庭的那番话起了作用。 她洗漱后,迟迟没有要歇息的意思。 心底好奇作祟,甘蜜轻轻地推开阳台的落地窗,透过侧边的雕栏,抬眼朝着隔壁望去。 宋宅的那幢小洋楼被巍峨的樱桃树遮挡,隐匿在树色深深的夜色里。 一楼的几扇菱格窗透出点暖黄晕开的光,近乎透亮,灯火通明。 隐隐约约能听到点热闹的声音。 宋艾千早先便回复了她的消息,说自己不回来。 这样想着,小姑娘却是下意识朝着斜下方的窗口望了眼。 那里黑漆漆了整片,窗帘紧紧地挡住房间内的光景。 也不知道今天这一行,宋慕之有没有回大院住。 应该是没有? 小姑娘在阳台上驻足了很久,直到凉飕飕的晚风涔生,她被吹得脸蛋儿有些僵,这才摇晃着小脑袋要迈入房间。 甘蜜刚要转身,倏地,自侧下方传来不小的动静。 像是树叶枝桠迎风相撞的划拉声,带着点儿窸窣。 她落眼看过去,一道颀长的身影就这么承着晚间的风,背对着小洋楼满墙留有痕迹的砖瓦,踩踏着阳台奔她而来。 双手撑起,落地。 随着轻微声响在耳畔炸开,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两条大长腿。 那人的面容被月色打磨。 黑色的衬衫被风鼓吹开,映衬出挺括的弧度。 甘蜜就是化成鬼都不会认不出这是谁。 不说这样的行径,放眼整个大院,能轻松跨到她房间阳台里的人,还能是谁。 “你你你……”小姑娘不知是被露台凉风冻得还是被吓得,开口便是反复强调的叠音,“你来我这儿做什么?” 宋慕之从露台的边沿直起身来,疏散地拍了拍手,“看你在这边待得久了,一个人无聊。” 甘蜜瞪圆杏仁眸,“无聊?你家里明明那么热闹。” 而除却此,她率先想到的是,宋慕之到底在阳台边神不知鬼不觉地待了有多久? 还没等她细想,宋慕之的视线经由她刚才的那句话,倏而锁定住她,目光灼灼,“你知道张家公子的事?” “我当然知道啊,还是我爸和我说的。”小姑娘话落就见宋慕之朝着她迈了过来。 阳台虽然不算逼仄,但如若是承接两人的来回走动,就会显得狭窄。 往后频频退步的时候,甘蜜嗓子眼儿都有些麻,“等等,你要去哪儿?” 宋慕之瞥了眼小姑娘身上穿的睡裙,沉声道,“外面冷,进去。” 进去? “可这……这是我房间!” 宋慕之堪称是开发甘宅探索技能的挖掘机。 先前在楼梯拐角堵着她咬她脖子就算了!现在还要光明正大跨阳台闯女孩闺房! “嗯,我知道。”他应着看向她,眸中云雾渐渐凝聚在一起,“可是我不想等了。” 这样简单明了的一句话,却透着别样的含义。 像是缓缓蹦溅开来的雨滴,在汪着的水坑中落下,了然无痕却弹起圈圈涟漪。 小姑娘心跳狂飙,宛若架子鼓疯狂的落响。 甘蜜杏仁眸带着湿湿的雾,怎么也说不出拒绝。 只是在这样关键的时候,复又想起之前放过的狠话,“不是……不是说了没有重要的事不要见面吗。” “谁说没有?”宋慕之敛眸,将人半拥在臂弯中,继而推开她房间的落地窗,“见你就是重要的事。”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Honey Pot(受得住吗&吻。...) 落地窗在反复拉移的须臾中, 复又缓缓地阖住。两面沉沉缀着的窗帘顺势摆动,落地合上。 窗外大院里的景象在瞬间被遮蔽。 甘蜜半拢靠在宋慕之的怀里,轻轻松松地被提溜起。 “………” 没有存留给她半秒可以用来挣扎的时间。 像是破布娃娃一般被任意地摆布着。 “我是人又不是碎布……” “你也知道你是人了?”宋慕之揽住她, 敛眸沉沉睇她,“这样的天穿那么少站在阳台上,不怕冻坏?” 说的好有道理啊。 还一本正经的。 可—— “你不也是!在阳台那里也不知道鬼鬼祟祟了多久, 还不开灯……” 不提这些,这人还暗戳戳地待在暗处。 也不知道站了有多久, 观察了她有多久。 就还好意思提。 而且、而且……她都还没出声答应。 他就这么光明正大地进了她的房?! 小姑娘扬声反击, 一双杏眸在室内灯光的照射下乌溜溜的。 莹润的脸蛋儿涔着被风吹过后的雪腻,像是溢满了汁儿的柑橘, 瓣瓣都透着饱满,抬手往里戳, 仿佛便能在下一秒流淌那般。 微呵出的气都透着清甜。 而大抵是因为这是自己的地盘, 嚣张和嘚瑟涌上心头, 甘蜜得了空便去推搡他。 宋慕之被推拉也没说什么, 小姑娘劲儿不大,锤人的力道对他来说不过像是被挠抓过的轻微触感, 根本没有任何威慑力。 只是室内恒温, 她穿得轻薄,身上馥郁的奶香仍是顺着她张牙舞爪的动作中,缓缓地氤氲开来。 在房间里沾染得遍地都是。 宋慕之眸色被顶上的灯衬得漆深,“还要锤我多久?” 甘蜜拧不过他的劲儿, 垂头丧气地耷拉着眼,她伸出小手揉了揉自己泛着粉的眼皮, 加重腔调,“以后你吓我一次, 就锤你一次。” 他垂下眼睫,“刚刚把你吓到了?” “你还说………” 她胆子原本就不大,如果刚才的情形是在看完一部恐怖片后发生的,那么甘宅内部的警报器将直接被她的尖叫声唤醒。 “换位一下。”小姑娘抬眸望向他,“如果我在晚上的时候突然跑到你阳台上,你难道不会被吓?” “那你来。”宋慕之应得很快。 在甘蜜愣神的恍惚中,他眉眼间聚敛着点疏散,“来看我到底会不会被吓。” “………” --- 夜色已深。 透过窗帘依稀还能觑见窗外随风狂舞的枝桠。 小姑娘捂着领口,忿忿地被摁坐在床褥里。 刚才那场言语上的交锋,她又被死死地拿捏住。 不仅仅如此,他还用觉得她穿得少的这个缘由,强势地将她逼坐着送到床上。 宋慕之到底是从哪儿来的那么多道理? 头头是道的,唬得她一愣一愣的。 偏偏还很有逻辑的样子。 这样想着,小姑娘偏过头去。 看了一眼不够,复而又一眼。 身旁立着的那人正缓缓整理被她弄乱的衣领。 一副正襟禁欲,风骨其成的模样。 然而先前不管是噬着咬着的力度,都在提醒着她。 他内里深深蕴藏着的,远远不及于此。 那样灼烬的温度,仿佛几百年没见过肉的匹狼。 甘蜜径自在这边遐想,宋慕之像是察觉到了她的打量,偏头看了过来。 正正好迎上她的视线。 小姑娘被他这样倏然的一眼看得发丝都触电,没由来得攥紧自己睡裙的领口,“你这会儿不跟着宋爷爷一起和张家公子吃饭,非要跑来我这,我……我惹你了?!” 宋慕之顿了顿,径自朝着她走来,“你知道爷爷今天叫来张家公子是为了什么?” 甘蜜被他的步步紧逼弄得天鹅颈后仰,声调几乎是从嗓子眼儿中逸出来那般,“不就是要给千千相亲……” 宋慕之几步迈到床前,单膝弓起跪在床沿,双手撑在甘蜜的两侧,俯身看她,“除了张罗她的事,张家还有一位和你同龄的二公子。” “和我同龄的二公子?”他的这句话被甘蜜成功地和先前甘季庭所说的那番话串联在一起。 难道……? 小姑娘愣神中,只想了片刻便恍然大悟。 原来先前爸爸和她提这件事,是为了铺垫。 那么他…… 不过瞬间的事,甘蜜迅即抬眸,然而宋慕之压过来,被光抵挡住的阴翳像是风云过境那般。 不给她任何回答的机会。 “没错,所以你不用在我面前再提起他。”宋慕之俯身在她的上方,黑眸卷着平静卷云般的无声疯狂,“我来找你,原本就是我们俩之间的事。” --- 宋慕之再次被甘蜜推搡着不得不站直身体的时候,小姑娘攥着被角,在上面埋了会儿。 还两人之间的事…… 就他厉害,就他强! 甘蜜让宋慕之走远点,奈何声势浩大,浑身却是软绵绵的,自然拼不过他的劲道。 宋慕之拨弄了会儿乱闹腾的小姑娘。 凝神在她娇美的面容之上。 这样独处而来的时光,仅有彼此的封闭环绕,加之一旁小声呐呐触手可及的小姑娘。 无一不在提醒着他,这是何等而来的心甘情愿。 难得放松了自己,宋慕之视线转而撂向周遭。 事实上,这不是他第一次来甘蜜房间。 甘蜜房间偌大,古香之余不失温馨。 周遭摆满了可爱漂亮的小装饰以及毛绒玩具,带着十足的本人风格。 惹眼张扬,又灵动自得。 眼看着宋慕之近乎踱到她的书桌前,甘蜜也懒得去抚平自己心间泛起的毛毛痒,顾不得任何情愫,当即从床上蹦起来,“不行,你不能看!” 那上面还有很多她近期灵感而来的猪头画稿,要是被…… 三步作两步,甘蜜很快来到桌前,抵住宋慕之进一步的勘探。 “我不能看?”宋慕之半身撑在桌沿,近乎贴在她耳侧,“你怎么就觉得,我刚才没看到?” 大意了大意了…… 小姑娘听他的语气不像假的,没想太多,傻乎乎地反问,“那……你刚才是看到啦?” “你说呢。”宋慕之垂眼,气息逼近。 他在她房里实在是太过放肆了。 被宋慕之身上的冽然拂面而过的甘蜜在身子微颤时,是这样想的。 这样的独处悄然加重甘蜜的感官,她当即放肆回去,格外得理直气壮,“我不管,你看到也要装作没看到!”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他嘴角轻勾了下,“可我确实没看。” 甘蜜长睫眨了眨,“真、真没看?” “嗯。”宋慕之应着,缓缓应道,“你放在桌上的我没看。” 小姑娘挠了挠头。 也没细想他话中的[放在桌上的没看]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还在这边自己跟自己拧巴,想去问他之前伤到的腕骨怎么样了。 复又听到宋慕之压低的嗓音传来,“下星期宋氏在城市塔有活动,你记得留意一下。” 留意。 留意什么? 宋氏的活动不需要她留意吧…… 这样的疑惑直至宋慕之离开。 在听到他连番叮嘱她早点睡觉盖好被子等一系列冗长的话语时,她仍是关心于此,只敷衍地应下,径自攥着被角儿沉思。 --- 隔周,甘蜜着重于自己的开题答辩。 除却期间有要回京华大学的行程,如饴画社交给她的任务,因着被派发到了每个社员的手中,所以也没有过于繁重。 满打满算,她的实习也由着论文开题的步骤展开,渐渐地来到了大有起色的时候。 实习周期的一半,就快要过完了。 鉴于这个机会,不知道是社长提议,还是公司所属给大家制造了相关福利,如饴画社终于迎来了史上头回的聚餐。 这在往常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刚入社的时候都在忙着新建的事宜,后来则是要验收每个人的画稿成果,以此来观望和宋氏旗下相关设计的产品是否匹配——这样的忙碌之余,时间倒也过得很快。 甘蜜接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很是痛快地答应了。 她在社内年龄最小,原本就得了些社员的偏爱,又因为她风格独特性格也合得来,混得堪称是如鱼得水。 出去团建聚餐之类的,她原本在大学里就经常参与,不在话下。 收拾好东西,趁着傍晚来临前的间隙,社长大赦时间,说是要提前出发去。 一行人聚餐的地点距离宋氏并不远。 可秋季的傍晚天色沉得快,画社里的人前脚刚到餐馆,傍晚而来的夜色便模糊了一层,将整座城市笼在墨蓝色的幕布中。街道两边的灯源逐次亮起,车水马龙中,城市晚间的热闹掀开帷幕。 餐馆位于丽舍大街的中心商区,顶层的旋转窗旁。 毗邻窗外的鄞江,和对面的城市塔相视而望,可以俯瞰整座城市晚间的夜景。 “哇,社长,您可真是下了血本了,咱们头回聚餐来这么精致的地儿?”其实这样的地方偶尔攒着,一般都是在节假日以及特殊的纪念日莅临。 作为社内聚餐的地点,倒是一种恰好的精致。 就是苦了社长的荷包。 但像是参透了社员的调侃,社长很是阔气,“公司提供的地儿,直接算到宋氏的账下,随便吃!。” 社员们听了打趣了几分,走进三面环窗的包厢里,头捱着头,有说有笑。 甘蜜被一个姐姐拉着坐在了半封闭的内座。 小姑娘笑吟吟地应下,落座后在周遭点单的声音中,抬眸朝着窗外看去。 不知为何,内心里莫名冥冥。 先前宋慕之所说的话仿佛还萦绕在耳畔。 可待到她的视线撂向城市塔,上面依然是以往的模样,没有任何特殊之处。 “小甘蜜,回神啦,你要吃什么?” 甘蜜肩膀骤然被拍,连忙回应,“我吗?就……清烧河豚,板煎厚切和牛,上汤金煮芋头和野葱东星斑吧!” 社长听了呦呵一声,“你经常来吃这家啊?这都快倒背如流了。” “……之前吃过。” 甘蜜说着拨了拨自己的眼睫。 事实上,托了几个哥哥的福。 丽舍大街附近,她少说也来了不少次。 话题辗转开,夜色缓缓打磨着整座城市。 上菜的间隙,社员抛开在社内的沉默,纷纷打开话匣子。 “你们说公司最近这是怎么啦?又是聚餐给报销,又是包下鄞城茶饮店提供福利的——”说话的社员顿了顿,继而补充道,“难不成是公司董事会里的谁最近好事将近?” “什么好事将近,这是大公司应有的待遇吧,之前宋氏主动创立如饴画社的时候,你们就该预料到啊。” “你这样说,好像也是。” 一群人在这个话题上并未多留有太多的关注。 随即很快将重点落在接下来在江南举行的绘画大赛上,偶尔掺杂着点其他画社的八卦。 甘蜜耳尖,听到后沉思几秒,当即揪住坐在她旁边的小姐姐,低声问她,“你们刚刚说的是什么福利啊?” 小姐姐听了略有诧异,声音都拔高了,“不是吧,今天我们社里喝下午茶的时候,你没有去薅羊毛?” 望着小姑娘愣圆的黑眸,这位姐姐好心给她解释,“就是今天的事儿,很红的连锁茶饮店你知道的吧?他们家的芝芝柑柑面向全城免费无限量供应,这个活动还是宋氏包下来的,足足有一整天。” “我们原本不信,得到消息后就去薅了,还别说,真有。” 但是不好意思薅太多,就只叫了整个社内的分量。 不过因为过于火爆,而外卖又不比现场,耗时特别久。 等到一波波地送到社内,发现公司里其他部门也在薅。 那样的场景至今难忘,仿佛全城的人都手捧一杯芝芝柑柑。 甘蜜听了略有纳闷,“姐姐,你是不是忘了件事儿,我今天下午出去了一趟。” “我以为你只是出去了一会儿,谁能想到真就这么错过了,哈哈,别介意嘛。”她说着拧了拧小姑娘的脸颊,“你就算看手机也该知道了,今天挂了一天的热搜,其他城市的人说羡慕死鄞城人了,有的为了这个活动还特地飞过来。” “你说傻不傻,为了一杯芝芝柑柑,还要飞到鄞城,机票钱喝得回来吗?” 甘蜜摸了摸自己的小鼻子,“你说这个得耗多少钱啊,无限量供应?” “嗯哼,这样的福利够劲吧,不喝白不喝,不过说真的,芝芝柑柑味道确实不错,就冲着宋氏的这个活动,我举双手双脚也要支持芝芝柑柑一辈子!” 甘蜜听了,只觉心中萦绕着众多雾茫茫似的云团,就近在咫尺。 朝前一步。 是只需要她伸出手,轻轻地拂开,便能觑见内里的距离。 小姑娘拿出手机,准备朝着那个熟悉的头像问点什么的时候,周遭围绕着的社员呼唤着让大家看向窗外。 不远处的城市塔倏而亮起了灯光秀。 无尽的灯束折射在上方,形成不断滚动变幻着的橘色字条。 赫然而来,只四个字—— 「芝芝柑柑」。 不比社员们凝望着纷纷打开手机拍照以示留念的动作,甘蜜从座位上倏然站了起来。 直把大家吓得够呛。 “甘蜜,你怎么了?” “你们先吃!”小姑娘双眸迸发着夜空中星星那般的亮,“我现在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 社长倒是没拦人,摆摆手让她去,“那你去吧。” 甘蜜动作利落,从最里间挪着迈出来,直直冲着大厦透明电梯狂奔。 几个社员纷纷扬声问,“什么事比城市塔的灯光秀还重要啊?不再吃几口走?” 社长也随之附和着,“是啊,欸欸,你注意点安……!” 他话还没落,只来得及觑见小姑娘蹿没了的背影。 一句话不上不下,就这么喀在了喉咙里。 甘蜜坐电梯后出了大厦,一路往着丽舍大街中心的城市塔奔去。 沉沉捱下来的夜色被街道两侧的明光映衬得在远边天际泛起了霞红般的亮。 往来繁闹的市中心人潮汹涌,风声呼呼地往领口处灌入。 热闹的人群里形色各异,面上却携着近乎相似的笑意。 有亲昵携手相互并行的情侣,有步履蹒跚面容苍白的老人,也有拎着玫瑰花叫卖的小孩。 他们在这样撇开所有白天喧嚣的晚间活动中,走动在丽舍大街的街道上,手里攥着柑橘色的瓶身。 偶有从他们身旁擦肩而过的时候,风将那样讨论着的言语送来—— “哇这到底是什么活动啊?” “今天真的神奇,免费的芝芝柑柑。” “我喜欢这样的城市灯光秀,身临其境,像是奇迹一样,感觉整个城市的人都一起在过节~” 小姑娘就在这样热闹的讨论声里边跑边往四周觑望。 不仅仅是城市塔里的幕布,接连着丽舍大街的商业大厦以及两侧梧桐树街道的电子荧幕上,都滚动着相似的橘色字眼。 这是被全城见证着的,满城的芝芝柑柑。 不多时,像是心有灵犀。 撞开人群的密布,在即将来到城市塔楼下的梧桐树尽头,甘蜜跑得有些累,双手撑在两侧的膝盖之上。 这里是闹市中的另辟蹊径,偶有行人路过,一派静谧。 她一路跑来,用尽所有的力气。 可还是想快点去往他的身边。 在稍显沉寂中,满地树叶被风吹着卷起,发出沙沙的声响。 她喘够了倏而抬头。 直接觑见立在梧桐树旁的那道身影。 两侧的树枝巍峨魁梧,硕然的枝桠朝天直起,继而相继拢在一起,笼罩成天然的怀抱。 将道路中央的柏油马路衬在这样的小天地里。 周遭依稀有不远处传来的热闹声响,甘蜜眼眶滚热,抬腿朝着她从前至今的所有,奔了过去。 宋慕之清瘦高挑的身形隐匿在黑暗中,大概没能想到她二话不说只是朝着他狂奔。 面容俊美的男人只愣怔一瞬,随即轻笑着朝她扬眉,伸开两只手。 甘蜜到了最后近乎踉跄,随后直接撞入到他的怀里,“慕之哥!” “嗯。”他从善如流地揽住人后,收紧怀抱,随后将她摁紧在怀里,随即低下头,将下巴搁在她的头顶,“等你,好久好久了。” 往来零零稀稀有路人经过,望着这样一对只是从侧影便能看出优越的有情人,纷纷放缓脚步。 窸窣的打趣声中,又在心里默默地送上祝福。 不知抱了多久,宋慕之率先松开她,改为用手捂住小姑娘雪腻的脸蛋儿,略弯着腰,紧贴着附在她耳畔,淳淳低语,“冰到了?” “……才没有!” 他用好听的鼻音应了声,随即望入她涔着水雾的双眸,缓声询问,“怎么还哭了?” “我没哭,是风太凉、太大了,吹……吹到我眼睛里。” 甘蜜凝声屏气,磕磕绊绊地说着,继而像是觉得羞赧,小姑娘扯开他碰到她的手,复又带着风一起钻进他的大衣里,双手环绕着拥着他的劲腰,埋在宋慕之的怀里蹭来蹭去。 除了面料上乘的衬衣,他骨骼清落,蹭起来好像也不是很舒服。 恶狠狠地将泪水悉数蹭光,小姑娘侧脸依偎在他胸膛的上方。 没忍住地,小声地吸了吸鼻子。 只是在想。 从小到大,她其实不经常哭的。 而弄哭她的,永远永远,都是宋慕之。 那些冰封在过去的回忆,埋存着许多秘密的雪地,被他凿冰坑恶意使坏吓哭继而一并待着的大院后池塘,以及…… 这样携有玫瑰花味儿和梧桐树冽的夜晚,缓缓地停留着一位披星踏月的他。 或许真的要感谢之前撞见的那个夜晚。 因为现在,涔着秋季的凉风,终究会将新的冬天送来。 “哭什么,再哭就亲你了。” 宋慕之这样说着,语气倒又像是很喜欢那般,骨骼利落的手探着过来,要来掰开她的脸蛋。 没想到是这样发展而来的小姑娘用尽毕生最大的力气,使着劲儿地埋住,以此不被宋慕之拨开脑袋。 这种时候,她、她还是要脸面的! 奈何仍是两厢对峙率先败下阵来的如一模式。 甘蜜还是被宋慕之轻轻松松地从怀里拽拉了出来。 望着小姑娘满面泪痕,小声哭着的可怜蛋模样,他像是之前那般,低头一一地吮啜过去,“想吻你。” 甘蜜沉浸在这样间断的灼然里,掉落的泪珠被吻尽。 感受着面颊上他的气息,小姑娘下意识就要拒绝,“之前不是吻过吗……” 却被宋慕之沉着声直接挡了回去,“之前的不算。” 他贴面而来,迎着晚秋的夜风,将她往前揽紧一步。 “受得住吗?”宋慕之伸手,明晰指骨弓起,紧紧地扦住小姑娘的下巴,撬开她的牙关唇齿相依,在这样沉乱的气息相渡中缓缓出声,“可能会有点重。”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Honey Pot(法式热吻&害人不浅。...) 梧桐两侧树影幢幢, 被细微砂砾卷过的柏油马路像是被风吹化了,踩踏的触感竟是无端的泛软。 闹市区中的侧巷道在略有沉寂中永远透着朦胧的光,直至在路面上拉扯出足够长的人影。 甘蜜被桎梏住, 只觉得从耳畔传来的嗓音像是都卷在了秋季特有的瑟凉中,携着相反的灼。 这人怎么还提前预告啊。 ……这个可能又是怎么回事?重不重的她又不能参透。 甘蜜还在两人近乎贴面的距离间陷入沉思,宋慕之扦住她下巴的力道就在这种时刻愈发收了紧。 他不等她回答, 俯身贴得更近,直接撬开她的牙关探了进来。 冽然相连的气息里, 甘蜜鼻息间浸满的全然是他身上好闻的, 令人着迷的味道。 接连被吮着啜着,小姑娘唇瓣被弄得红彤之余, 舌尖被吸得发麻,随即, 像是不知足, 宋慕之重且深地在上面咬了一下。 不过瞬间甘蜜便嘤着嗓调儿, 当即软在他的怀里。 像是被带了刺的荆棘刺在细嫩的肌肤之上, 她仿佛被无尽热灼的铁近乎狠戾地烙印住。 在头晕星转,被肆意着摆布的档口, 甘蜜开始昏昏沉沉地乱想。 怎么、怎么可以咬那里。 那可是最为敏-感, 且感触着一切味觉的地方…… 反复而来的交换相渡中,小姑娘完全没有办法,脑袋像是顶住了千斤沉的迷蒙,任由自己瘫在他的怀里, 话语几乎是啜着哭腔逸出来,“不行……这个我完全不行……” “怎么不行了。”宋慕之浅淡的嗓音被模糊了一层, 掌心扣在她的脑袋后,在秋风穿堂过两人之余, 将她摁得更为贴近,低声询问她,“那像是这样呢?” 感受到他留存给她可以呼吸的停顿,小姑娘近乎是感动到热泪盈眶。 可还没等到她感谢宋慕之在此时此刻的大发善心,下一秒,他径自深重地开启新一轮的讨伐,直叫人承受不来。 腰侧被他揽住掐着,下巴尖儿不受自身控制。 前方是暧-昧无边的热-源,后方则是不断拍打在背的凉风。 小姑娘在两厢交汇的须臾,盘旋在交替着的甜蜜和痛苦之间。 这一回,他不止驻足于卷着而来的气息交换,开始细且密地厮咬,分毫都不肯放过。 宋慕之像是上了瘾,也更像是暗处觊觎猎物已久的猎人,逮住战利品后大肆享用。 不给猎物任何逃脱的空隙……也不给她任何拒绝的机会。 仿佛要证明她确实能行那般,将实际动作贯彻到底。 到了最后,甘蜜用尽全力抽-身而出,将头崴在他的臂弯里,大着舌头细细地嘶声。 她快被这样温柔又强势的力道给逼疯了。 每每快要到结束的时候,她以为自己可以吸收新鲜空气。 可宋慕之的动作却又告诉她,前方是看不见光亮的无底洞。 桅杆在上下的沉溺中,拍打着甲板,将新一轮的海浪扑来。 她头重脚轻的,在这样萧瑟的秋季居然还像是被禁锢在牢笼般的夏天里似的,近乎黏在了地面之上。 甘蜜想站直,结果刚用了劲儿地撑着宋慕之想让自己站稳,甫一有动作,又倏地一软。 再次倒在了他的怀里。 “………” 宋慕之倒是没什么大反应,眼疾手快地扶着她,继而大概是被她这幅小模样给逗到了,轻笑了下。 那样熟悉的声调携着清越,就落在她的脑袋上方,清晰地传来。 小姑娘又羞又赧,完全没想到自己能够这么弱鸡,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你现在……你现在放开我!” 宋慕之却是没依她,敛眸望进甘蜜湿润的杏眼里,“满城都在芝芝柑柑,我们两个早就已经密不可分。” 顿了顿,他仍然聚敛着笑意的眉眼凑近,“所以,你让我现在怎么放开你?” 甘蜜爪子附在宋慕之的胳膊两侧,莹润的脸蛋儿衬在秋夜里,白得发亮。 她努了努鼻子,又是不满又是抓他的,“我算是想明白了——” 顿了很久,小姑娘才加重语调地控诉,“你这是早早就算计好了……挖着坑让我跳!” “嗯,我只是照例询问一下。”他垂眼低头,额头抵住她的,“没想到的是,你确实受不住。” “………” 宋慕之好像开启了什么不得了的开关。 好像拿个胶带过来给他封住。 --- 丽舍大街这边的巷子口旁很冷,甘蜜历经刚才的吮吻,在寒风中轻颤着浑浑噩噩,毫无头绪。 接下来的一切也就都任由着宋慕之安排了。 于是乎,在这两人从梧桐大道往外缓缓踱开的时候,先前往这边频频探望,畏手畏脚寥寥而行的几个路人……看到了这样一番新的场景—— 像是电影终场落幕时的画面。 只堪堪一道剪影亦或者是背影,便能觑见那样相处着的氛围,该是如何的不分彼此。 年轻颀长的男人大衣挺括,风骨成然,手里牵着一位面容娇美的少女。 小姑娘只到他肩那儿,裹在棉绒的线衫外套里,全身都泛着毛绒绒的蓬然。 两人十指交握,一个踮起脚尖说着什么,一个微侧着肩膀倾身去听。 画面由此转到身临其境的女主人身上—— 甘蜜的小手被宋慕之紧紧地握住,随即又被他放到了大衣口袋里。 她轻轻地挣扎想要拿开,复又被目不斜视的宋慕之加重了力道,紧紧地攥住放置在内里,片刻不让移动。 几片树叶落了下来,就这么停留在她的发间。 甘蜜愣了下,继而没忍住,笑眼弯弯,随即歪着脑袋蹭了蹭他的手臂。 直至到了宋慕之停在外沿街道的车上,小姑娘搓了搓小手。 那股后知后觉的赧然才缓慢而汹涌地泛上心头。 他们俩刚刚……刚刚就在外面那么旁若无人地吮和啜。 还、还是法式的那种热-吻。 咬舌尖儿的限-制级。 车厢内唯有滴答的时钟声在响,甘蜜两只手捧着灼烧的小脸儿。 她没忍住,朝着准备着亟待开车的宋慕之看过去。 察觉到了小姑娘的打量,宋慕之没有任何停顿,侧首看过来的黑眸沉然,“车内也还想来?” 这下甘蜜应得快,“我不想了!” 刚才她死去活来了一回,要是再来一回,她的嘴是真的不能要了。 而直至现在,凉风尽数被挡在车外,小姑娘在温和的室内待了会儿,某些思绪也正确归档。 甘蜜总算是也摸出点某些意味来。 只是复又想起宋慕之先前看似贴心的询问。 什么可能、会、有点、重啊! 那压根就是很重! 他在这方面的体现完全不像是他面容上所展现的那般。 不过也是正好。 和她之前便能觑见一二的猜测,稳稳地对应上了。 思及此,甘蜜的目光随即又落在宋慕之搭在方向盘的腕骨上。 本来还想问问他伤好了没。 可转念一想,宋慕之刚刚扦住她下巴的力道那么大。 怎么看也不像是还没好的模样…… 小姑娘心底储藏着的疑惑太过于多,也没想太久,当即作罢。 车子就在她思绪打转的时候,缓缓驶离鄞城的市中心。 引擎声骤起后,转弯,丽舍大道的街景迅速地朝着两边倒退。 甘蜜目光侧前方所落入的焦点,刚好是商业中心里最为醒目耀眼的板块。 大荧幕上仍然滚动着橘色字条。 除了芝芝柑柑,好像还有其他的字眼。 这样的打量未能持续太久。 不过片刻便被车子甩开在身后。 可冥冥而来的第六感默默地泛上心头,挠得人直泛起痒痒。 小姑娘顾不得这些,也顾不得正在开车的宋慕之,转身面朝着他,语气笃定,“我总觉得我好像漏了一件事。” “你之前让我留意的是城市塔,可是我们今天都没去城市塔。” 甘蜜虽然朝着城市塔的方向跑,可也只是在梧桐树道的尽头停留片刻,很快又随着宋慕之走了出来。 而眼下,车子正要驶回大院…… 离所谓的城市塔越来越远。 从头到尾,城市塔这个穿插在其中的媒介被彻底地忽略掉。 难不成就只是一个用来指引的坐标? 宋慕之没回答甘蜜这个问题,只是转眼睇她,语气轻缓,“那你呢。” “大屏幕上的字看完了吗你就跑了过来?” “………” 甘蜜倏而瞪圆了眼。 宋慕之的语气里暗含着极淡的笑意。 成功地将她始终察觉到的那股不对劲给拉扯了出来。 甘蜜内心里隐隐察觉到今晚有些特殊后,便一路跑了过来。 只惦念着芝芝柑柑,完全忽略了其他。 原来真的还有安排。 小姑娘就差没亲自上手开车回到原点,懊恼极了,“所以大屏幕上当时都放了什么啊?” “也没什么,只是在原本的打算里,我们还要去城市塔。”宋慕之说着,倒是没有觉得太可惜。 那会儿还没来得及提醒小姑娘,抬头便觑见了那道飞奔而来的身影,也算是意外之喜。 “………” “你开车掉头,我要马上回去!” 和宋慕之的淡然相比,甘蜜却是不想舍弃半分他的心意。 伸出小手就来抠他的指关节,想要他将车开回去。 拗不过小姑娘,宋慕之到底还是好好解释了一番,“太冷了,原本去城市塔也是俯瞰江景,今天风太大,你要是感冒了不值得。” 她原本就穿得少,原先都在室内是不怕,可他刚刚捧过她的脸,感知最为准确。 这厢甘蜜还在径自狐疑,“真没什么其他的啦?” “想来我们可以随时再来。”宋慕之说着,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复又淡淡补充,“梧桐树下也可以再体验一次。” “………” --- 直到车子缓缓地停在大院的京巷外。 甘蜜还维持着她双手抱肩的,不可一世的姿态。 宋慕之凝神望了小姑娘一眼,直接俯身而来。 这样猝不及防的一招率先让她破了功。 甘蜜警惕地向后仰靠之余,轻声哼唧,“你还要来啊。” “给你解安全带而已,你把我当什么了?” 这个话题问得好。 她还真的把他当那什么了。 在小姑娘在那儿径自掰扯的时候,宋慕之复又补充,“但即便你把我当什么了,我也名正言顺。” 甘蜜听了咬唇,就他有理! 她眨着泛着湿亮的眼,一瞬不瞬地盯着面前的人。 看他一如先前做过的那般,附到她耳侧,手下的动作流畅而快。 当然,得忽略掉他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动作。 如玉指尖自她的腰侧浅浅划过。 “现在时间不早了,早点睡好不好?” “……哦。” 小姑娘应着,倏而觉得宋慕之这句话有些不太对劲。 搞得她好像非要在车里停留似的。 而说到时间不早,其实原本就是晚饭的点,也不算太晚。 可两人在梧桐树下拥着吻着外加又小声说着——近乎花了快一个小时。 再开车回来,自然是很晚了。 快速且一鼓作气地道了晚安后,甘蜜下了车三步作两步地朝前迈。 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小姑娘倏而又转身,朝着他看过来。 宋慕之就像是预想中的那般,透过半降下的车窗,目送着她。 在视线交汇的刹那,先前被吮的画面一一回档。 甘蜜脸颊几乎是在立刻便荡出别样的弧度。 就在她耳根红红,准备加快速度溜之大吉的时候,宋慕之喊了她一声。 “甘甘。” “我要回家了你还喊我……” “现在是连喊你都不行了?”宋慕之看着她,语气淳缓,“只是单纯地想喊你。” 说着他朝着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走到他那里去。 只是单纯地想喊她? 她才不信。 小姑娘咬着唇,望着宋慕之那张清如白雪的好看面容。 近乎痴迷间,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胆子,往前再迈几步,直接伸手捧起他的脸。 猝然拉近的距离让彼此的呼吸更为贴近。 甘蜜对准他的唇,用力地啾了下。 随着“啵”的一声,清脆的响在静谧的京巷口炸开。 “是不是想不到啊?” 嘚瑟的放完话,小姑娘在下一秒慌不择路地跑开。 甘蜜在快速逃离之际,满腔携有的都是心满意足。 可吹进车内的晚风将她身上的柑橘味儿尽数带入。 偷袭的人溜得快。 没有察觉到被偷袭的那位还停留在原地,迟迟不动。 宋慕之明晰指骨抬起,缓缓摁在自己的唇上。 还真是想不到。 --- 甘蜜回到家后也没有减慢速度,生怕有人在身后追似的。 小姑娘一路横跨来到三楼,几乎是从客厅瞬移到自己的房内。 她不作任何停留,迅速地打开房门后复又重重地关上。 脊背朝后倾靠在门板上,紧紧地抵着贴住,继而缓慢摩-擦着蹲了下去。 甘蜜的呼吸声在没有开灯的房内显得起伏不定。 虽说这样的夜晚原本就在期许之中,可待到真正地降临,又会开始觉得,像是踏在了虚幻的缥缈之中。 往前一步是云,往后一步是雾。 不知这样蹲了多久,不多时,她的手机嗡嗡响了两声。 甘蜜以平生最快地速度划开—— 直接觑见那上面宋慕之发来的消息。 猪蹄之没心肝:「你还没睡?」 柑柑:「你有千里眼吗……」 而大抵因为她回复的速度过快,宋慕之直接拨了个电话过来。 甘蜜接起的瞬间就听到那端的他出了声,“看你没关灯。” 宋慕之的嗓调透过话筒传来,被压低得的声线模糊了质感,好听得能让人怀孕。 小姑娘暗自回味一番后,转而反应过来,“你又偷看我!” 对面的人“哦?”了声,像是笑了,“我要是真的偷看,你发现得了吗。” 这是什么话? 他偷看还有理了是不是。 甘蜜在沉默中酝酿着控诉宋慕之的语录,一时没能答上来,对面的人就趁着这样安静的时刻缓缓开口,“刚刚偷亲我还生龙活虎的,现在蔫了?” “……你怎么这样啊。”小姑娘对着地面凭空地戳戳戳,“你非要这么形容我,那我也要说。” “说什么?” “你今晚啃我的时候更过分好吧,不仅生龙活虎,还跟头狼似的!” 甘蜜话落就紧接着挂了电话。 她径自想象着宋慕之此刻的表情,愉悦得冒泡。 小姑娘埋首了会儿,不知怎的,将手缓缓地抵在自己的唇上。 还别说,今天在大院外的偷袭成功让她飚起无法用言语形容而来的快-意。 甘蜜深浅呼吸交错着,随即站起来,用手拍了拍有些发麻的腿,缓缓踱到房内的洗漱间。 而后直接摁下所有的开关。 下一秒,先前所有的快-意尽数被取代。 望着镜子里显现出来的模样,小姑娘的得意还没发散开,难得地傻愣在了房中。 此时此刻,她的唇像是绽放开来的玫瑰,娇艳欲滴。 大概是被吮啜得久了,微微得鼓胀起,那样的红衬着她雪腻的肤,招惹得要命。 只一眼便能让人知晓,她去做了什么勾当。 “………” 完了完了这让她怎么见人? 宋慕之的不知足和不收敛直接和间接地导致了她明天要以这幅模样面对众人的凝视。 而她刚刚还在为偷亲到他而暗自窃喜…… 小姑娘越想越气,越想越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奈何始作俑者不在身边,完全没地儿撒气。 甘蜜呆愣了许久,这才从卫生间迈出去,三步作两步瘫倒在枕头里。 历经这样近乎惊心动魄的夜晚,先前的所有后劲像是找到了归宿那般,依旧是不放过她,在此刻彻彻底底地泛上来,让她整张嘴都带着酥和麻。 还携着些不易察觉的,像是丝一样被扯开的痛。 “………” 小姑娘在辗转反侧里倏而得出一个结论来—— 宋慕之害人不浅!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Honey Pot(吻太狠&速战速决。...) 不知道是惦记着事儿, 还是担心自己近乎被“毁”掉了的而容,甘蜜潜意识作祟,这一觉着实睡得不太踏实。 隔日刚好是周末, 小姑娘在淅淅沥沥的雨声敲打中迷蒙着眼儿半醒了过来。 历经昨晚,鄞城彻底迎来涔着劲风的深秋,甘蜜鲤鱼打挺从床上蹦起赤脚来到窗前, 掀开垂帘往大院里眺望。 洋楼隐匿在深灰色里,垂眼可觑的青石板上黏着沾湿的树叶, 到处都是汪着残留雨水的坑洼。 小姑娘没由来得被冻了下, 当即朝着斜下方的阳台看去。 不像是以往遮盖得严严实实的模样—— 半边窗帘被拉着挂起,依稀能瞅见点室内的光景。 宋慕之这会儿估计已经起床了。 大抵是眺望角度的转变, 某些事情也仿佛随着这一场倏然降临的秋雨,在跨连着相邻两幢的楼间, 牵起一根隐秘的绳。 扯着在两端尽头的他和她。 这样的凝视带着彼此之间才能体悟的心知肚明。 甘蜜复又望了会儿, 丝毫没察觉到自己已然重复了昨日对于宋慕之的痛诉——做起了偷看的小行径。 她透过玻璃窗发着愣, 随后不知觉地勾起嘴角。 明眸弯弯中大摇大摆地转身, 朝着洗漱间的方向迈。 甘蜜遇事忘得快,她自己是撇开一切, 没再抱有任何想法。 奈何到了镜子前, 视线的焦点瞬间聚集。 像是不可置信,昨晚担心的一切都在此刻成了真。 她的唇仍旧是昨天睡前的那副模样。 异常鲜艳之余,红-嫩-嫩的,堪比沾染了唇脂。 小姑娘当即弯腰, 撅着屁屁凑近在镜子前,仔仔细细来来回回地扫荡。 还真是完全没消下去。 像是遭到了报应, 她昨晚用来怼宋慕之的那句比喻,切实地在她唇上一一实施。 果!然! 她真的见不了人了! “………” 小姑娘忿忿之余, 连宋慕之昨晚叮嘱她早上起来了记得给他发消息都懒得再应付。 直接当起了甩手掌柜。 都说了别咬那么狠啊。 这下好了吧…… 甘蜜踌躇了半晌,实在是拖不得了,这才不情不愿地在楼下陈嫂的再三呼唤中迈出房门,去吃早餐。 她趿拉着步伐,顺延着楼梯来到二楼拐角的时候,又和一个人不期而遇。 甘蜜揉着眼皮,碰到人倒也没觉得诧异,朝着对方摆了摆手,“二哥,早啊。” “嗯,早,你昨晚没睡好?”甘鄞承系着衣领上方的纽扣,见自家妹妹的小模样,在她的脑袋上轻轻地揉了揉。 “差不多吧,还行。”小姑娘随意地应着,继而下意识地抬手捂住自己的嘴,尽量避免和甘鄞承直视。 可还是挡不住甘鄞承探过来的视线,他干脆停在楼梯的拐角处,拦住要跑路的甘蜜,“你嘴怎么回事,还捂上了?” “……我、我打个哈欠。” 磕磕绊绊地应着,见甘鄞承独自一人下楼,甘蜜连忙转移话题,“二哥!” 甘鄞承温和笑笑,“到底怎么了,我耳朵都要被你喊聋了。” “不怎么,我就是问问,你一个人下楼吗,二嫂呢?” 提到陆葳,甘鄞承顿了顿,随即牵着自家妹妹下楼,“还在收拾,待会儿再下楼,先不用等她。” 甘蜜被拉着,紧跟着迈下楼梯,却是一步三回头。 视线停留在二楼紧闭的那几个房间里。 大早上的……她二哥怎么知道陆葳在收拾啊? 虽说她刚刚是在二楼碰见的甘鄞承,可他却不在自己的房间里。 反而是从隔壁走了出来。 而甘鄞承的隔壁,恰好是陆葳的房间。 小姑娘疑惑泛起,在迈下楼梯的时候陷入了久久的沉思。 连自己都没惦记着上,光顾着冥想去了,竟是迟迟都不能回神。 而这样的疑惑直至持续到陆葳的姗姗来迟。 对方在饭桌上落座,仍旧是以往那般低眉敛静的模样。只是这么一大早的,而容两颊处便携着粉。 身上还透着股沐浴露的清香,像是刚洗过澡似的。 小姑娘半撑着脸,炯炯如神,直盯得陆葳有些发毛,不好意思地看了过来。 “甘甘,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是要我给你夹菜吗?”她语气很轻,透着点澈然,虽然看向甘蜜的目光有些躲避,但大概是真的觉得小姑娘需要她夹菜,便问出了口。 甘蜜嘿嘿笑着,连忙摆手说不用,自己给自己夹着的同时随意问她,“二嫂,你刚刚怎么下来那么晚啊?” 她真就是随口问,结果话甫一落下,满桌的人在吃饭间各自停了几秒,神情各异。 坐在小姑娘旁边的甘鄞合倒是不知道揪到了什么,当即开口,“哟呵,这还没结婚呢你现在就喊起二嫂了?平日里喊一声四哥倒是能要你命。” “干嘛,爸爸之前不是说了他们就快订婚了吗,我偏要喊。”甘蜜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走,当即开展起和甘鄞合之间拳打脚踢的交流。 满桌的人权当听不见甘鄞合的控诉。 很快,这场斗争以甘鄞合被迫捱了十几锤拳头告终。 甘鄞承就在这个时候望了陆葳一眼,随即拿起公筷给甘蜜夹红枣而糕,制止住她刚才发问而来的延续,“好好吃饭。” 甘蜜见了却是连忙将碗移走,她是真的不想承蒙这份情,“别别别,你别给我夹,给二嫂夹!” 身旁的陆葳觑见兄妹间的往来,朝着甘蜜摆摆手,“没事的,不用照顾我。” 梁音婉刚才全程没搭话,眼下承当起饭桌上的调和人,“这而糕是李嫂昨晚活的,才发好,大早上吃多了容易肿,甘鄞承,你就让两个小姑娘自己夹自己想吃的吧,用不着你。” 甘蜜率先应下,慌不迭点头之余,又听甘鄞合戏弄的嗓音响起,“还别说啊甘小蜜,人是吃了而发肿,你这没吃呢,都肿成什么样了。” “………” “……你说我?” “说的就是你,你这嘴昨晚是被马蜂蛰了吧。”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小姑娘差点没跳起来,“你才被马蜂蛰了!” 甘季庭被甘蜜今早异常活泼的表现弄得哭笑不得,他收起报纸,却是没说女儿,只径自看向自家老四,“好了甘鄞合,每次都是你惹你妹,大早上的,能不能消停点?” 甘鄞合不以为意,“她那嘴撅那么高,我看着别扭提醒一下不行?” “不行。”这回轮到梁音婉发了话,“周末是用来放松的,结果刚开始就被你搅和得乱成一锅粥,你是好意思我还不好意思呢。” 她话落,也不顾浑身冒气的甘鄞合,转而看向甘蜜,“你四哥说话难听,但也是关心你,宝贝,你是不是过敏了?” 小姑娘听了懵懵抬眼,“啊?” 梁音婉盯着她的唇,“大院这边到了秋天虫子就会格外多,你这……说不定真是被什么咬了。” “………” 迎着自家妈妈关怀不已的目光,甘蜜闹了个大红脸。 在梁音婉转身朝着甘季庭询问要不要招专门杀虫的工人上门之时,小姑娘却是频频地戳着自己的碗,心虚得要命。 认真说来,还真是被咬的。 只不过,是被一匹名为宋慕之的狼给咬的。 --- 周末统共两天,珍贵稀有。 在快要结束之际的那天傍晚,家里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因着先前三番被家里人打趣着嘴肿的甘蜜提不起半分要出去玩的兴致,一连在家里瘫了两天,哪儿都没去。 醉生梦死之余,对于这两天还要前往宋氏处理工作的宋慕之便稍显“敷衍”。 当然,甘蜜是刻意而为之,并且因为此格外得理直气壮。 让他那么重那么深! 只不过这份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自信持续了没多久。 待到小姑娘的红唇上的痕迹终于消散的同时—— 宋慕之已然成了来甘宅拜访的贵客。 他迎着风,踏着秋夜而来,清敛清绝的而容上携着在外的凉意。 像极了上一次跟着宋老前来拜访的画而。 只不过,这回只有他一人。 宋慕之刚进门就将视线往甘宅的客厅撂了过来。 他的目光不加以任何的掩饰。 每每朝着甘蜜略过来一分,小姑娘便觉得自己的红唇仿佛凭空着再次被厮咬着,一寸一寸地被掠-夺。 “………” 甘蜜手里捏着一只还没剥的柑橘,就这么虚虚地握着。 在见到他之后,柑橘从手中掉落,胖滚滚的一团落在地而,渐渐地滚了出去。 直至在宋慕之的而前停下。 他倒是没说什么,驻足停留,弯腰将柑橘拿了起来。 随即长指微动,缓缓地将橘子皮完整地褪掉。 宋慕之的动作慢条斯理的。 但甘蜜望着,却觉得自己仿佛成为了那只柑橘,在他的掌心里被揉着捏着,继而像是剥了皮那般,被他缓缓地褪去一切障碍。 衣、不、蔽、体。 甘蜜眨巴眨巴眼,倏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你的东西,拿稳了。” ——宋慕之倏然发话,将小姑娘吓得一个激灵。 他说着还伸手将剥好的柑橘递了过来。 甘蜜硬着头皮去拿。 而后又有些没忍住,在两人指尖相触的时候,任凭着自己的心意恶狠狠地在他的手背上挠了一把。 宋慕之被挠也只愣了半秒,很快便恢复原来的神情。 在被甘季庭迎着问话之际,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意味深长地睨了小姑娘一眼。 甘季庭今天是真的高兴。 他看向难得来做客的宋慕之,开怀大笑,“慕之来得正巧,刚好我这边新入了不少古玩,你等会儿帮我瞧瞧?” “当然可以伯父,没问题。”宋慕之颔首。 甘季庭让他在客厅等着,率先去了楼上,“我先去看看那些东西被甘鄞起放在哪了,音婉,你过来招待一下。” 梁音婉这会儿正在和陈嫂嘱托什么,听到后扬声应下,走过来后将宋慕之拉到甘蜜对而的沙发上坐着。 给人布茶的时候,梁音婉抬眸朝着窗外的方向探过去,觑了眼隔壁的宋宅,问他,“慕之,这次就你一人,艾千她又没来?” “是的伯母,就我一个人。” “仔细想想,她很久没回大院了吧?” 宋慕之一派君子如玉的清逸模样,“她一直在处理公司的事,说是这两天就回来。” 梁音婉难得被小辈的皮相闪到眼,愣怔了瞬,很快笑开来,“艾千要是回来常住就好了,可以和甘蜜陆葳两人做个伴,都是小姑娘,肯定也都聊得来。” “不过你来得不巧,甘鄞合今天刚好出去了。”梁音婉知晓宋慕之和甘鄞合的关系最好,下意识以为他是来找老四的,没成想扑了个空,说着,她转而轻轻地拍了拍埋头苦吃柑橘的小姑娘,“喏,家里就留了这么个贪懒的。” 宋慕之顺延着梁音婉的动作朝着甘蜜看了过来,“其实还好,她在我那不贪懒,” 顿了顿,又补充,“非常积极。” 宋慕之话一出,正在啃柑橘的小姑娘差点没咬到自己舌头。 什么叫非常积极? 还、还在他那儿?! 梁音婉却是没多想,她只知晓自家女儿在宋氏的如饴画社实习,当即来了兴趣,“这么说她实习表现不错?” “是的伯母。”宋慕之很快便应了。 听语气,还挺诚恳。 复又聊了几句,梁音婉有事暂且走开。 凭空落了单,原先一直在这里听两人谈话的甘蜜简直是坐立难安。 宋慕之…… 宋慕之就坐在她的对而,望向她的目光仿佛带了火种。 客厅里幽寂无边,晚间的风携着雨细碎地敲打着玻璃。 宋慕之沉沉睇她,“你这两天都没联系我。” 小姑娘没出息地盯了他好一会儿,继而开始嘴硬,拼命地给自己找补,“就两天而已……” “而已?” 像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语,宋慕之当即反问回来。 这样近乎质问的语气真是叫人不听出来都难。 可却奇异得不让人讨厌。 小姑娘太享受这样被近乎捧着的凝视了。 她径自拧巴了会儿,将手里吃了一半的柑橘讨好似的递给他,“可你自己之前也和我说了啊,说你这个周末很忙来着。” 不过是再顺手推个舟来抵制他那晚的不加收敛嘛…… 甘蜜觉得自己的解释很站得住脚! “是吗。”宋慕之仍是先前那般语气,“可我忙是一回事,你不联系我又是一回事。” 甘蜜抬起小手,挠了挠自己泛着痒的脸蛋儿,“那按照你说的忙,你现在不应该还在宋氏吗……怎么还回大院了啊……” “因为想见你。” 宋慕之语气淡淡,说出来的内容却呈直线般相反。 “………” 他近乎直白而来的话语烧得甘蜜弓起指尖,在沙发上抠了又抠,挠了又挠。 而此刻又因为身处于甘宅,那份隐晦而来的,背着人暗自在这边你来我往的相处,叫人心跳迸起。 甘蜜当即从沙发上蹦起来,快速地绕过侧厅,准备去没有人的地方。 宋慕之察觉到了她无声的示意,在小姑娘起身之后,长腿稍迈,紧跟着便贴了过来。 甘蜜去的是没有人的储藏室,奈何刚迈进暗处,便被人凭空地给按在了墙而上。 宋慕之径自攥住她细嫩的手腕,在她的手背和掌心分别挠了挠。 “干嘛挠我痒痒。”小姑娘被他的动作弄得发丝儿都炸了毛,她挣扎了两下没逃脱开,嗓音当即放软,“别这样……” 宋慕之低头,在她眼睫上吮了下,“别这样?你刚才挠我还挠得很开心。” 察觉到了那般贴近而来的沉重鼻息和意图,小姑娘双手撑在他的胸膛之上,开始转移话题,“你刚刚是不是故意在我妈而前那样说的!” “有吗。”他言语间的内容是疑问句,语气上展现而来的却是肯定句。 宋慕之敛眸睇她,“可我也没说错,你在敷衍我这件事上,确实非常积极。” 譬如这两天的敷衍。 而从那晚回去后,更是这样。 他公司有事忙碌得周转不开,按兵不动两天后,到底还是特意抽空紧跟了过来。 甘蜜听他这样说,眼睫轻颤得厉害。 可那还能因为谁。 罪魁大祸首可不就是他本人! 还没来得及细想,宋慕之严丝无缝的靠近让人无暇顾及于此。 他伸手绕过来,近乎将她整个人嵌进他的怀里。 察觉到了小姑娘仍旧泛起的小挣扎,宋慕之嗓音沉然,“怎么了?” “……我不要。”甘蜜轻声抗议,继而像是觉得羞,她的嗓调几乎快要飘了起来,“你那晚吻、吻太狠了。” “嗯。”宋慕之淡声应下,可掐住她细腰的力度却是不减,只是附到她耳畔,“我这次速战速决。”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Honey Pot(引狼入室&上来。...) 两人位于拐角暗处的储藏间旁, 侧边是楼梯吊顶的死角,如果不注意,很难被人觑见。 宋慕之逆着光, 往来所有的亮都被他倾身而来的动作尽数挡住。 他的鼻息在晦暗中比拟,甘蜜耳畔环绕着他摩-挲着的轻碰以及腰侧不容忽视的揽紧。 什么速战速决啊。 难不成……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也要? 小姑娘光是想想,天灵盖都蓬然着要炸裂。 像是热水蒸腾前挥发的咕噜气泡, 一一地被戳开。 她吚呜间还没应下,宋慕之却是贴面侧首, 直接吻了过来。 像是要彻底贯彻他刚才所说的速战速决…… 这一回相比以往的深重, 不如说是暴雨前连根摧毁的强劲。 上来就直奔主题,轻咬着她的唇直接探了进去。 嘬着她的舌尖不放, 继而再将相渡着的气息堵回去。 甘蜜被吮吻得浑身宛若被晒软化了的藤蔓,不自觉地便逢迎了上去。 这样带电般的触底酥和麻, 让她抛弃了先前惦记着的任何不方便打扰的因素, 只是沉浸于他带给她的绝佳体验。 迷蒙间试探着反咬他一口, 惹来的却是宋慕之轻逸在唇齿之间的轻笑, 以及…… 更为强势的回应。 很快,小姑娘的杏仁眸被湿润的水亮所代替, 她开始疯狂地捶打面前的宋慕之。 这人真的是一点气都不让她换…… 宛若蒸拿房中的最后时刻, 甘蜜往后稍仰,又被宋慕之覆着后脑勺往回拉。 下一秒,被吮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甘蜜被宋慕之放开,唇-舌分离间发出轻微的, 细腻的“啵”的一声。 颀长的男人捧住捞起软成一团的小姑娘,看她泛着湿红的舌尖在昏暗的光下若隐若现。 两人刚才都吻得疯狂。 眼下哪怕是互相抵住对方不说话, 那样起起伏伏的气息交错很快在逼仄的暗处弥漫开来。 这样疾风骤雨般的……还不如不来! 宋慕之在限定的时间里,分明是变得更狠了。 小姑娘呜咽了声, 满身的后悔终于泛上心头。 她刚才一定是脑子抽了,居然还特意来到了暗处。 歪打正着之余,尽数让宋慕之得了逞。 这完全是引狼入室! 她红着脸,不知道等会儿该怎么走出去。 小姑娘攥着他的衣衫下摆,揪了又揪,“好了……我爸爸等会儿就要下来了。” 她的声音泛着亲-昵过后特有的甜和腻,整个人像是毛软的棉花糖。 看起来可口极了。 宋慕之望着这样的她,喉结微动,目光漆沉。 对于他来说,一起都还只是浅尝即止,不过离了两天没亲她,竟是完全收放不住。 他嗯了声,并没有放开她,只是沉着小姑娘还在晕乎的须臾,低头过去,在她娇-嫩的颈子处,重重地咬了下,“一起出去?” 宋慕之又开始了! 小姑娘很快惊呼着要跳开,又捂嘴又捂脖子的。 明明知道是在她家并且之后还要出去,就非要故意地来这么一下! 被偷袭的甘蜜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见宋慕之一副真的要带她走出去的样子,连忙摆手,整个人踩着地面往后摩着抵住,不愿意走。 “等等……” 小姑娘用了劲地隔着衬衣去掐他的窄腰,“你先出去!” 一起出去……除非是她疯了。 两个人一块走的话未免太过于显眼招惹。 “我先出去?”宋慕之侧首问她。 甘蜜忙不迭点点头。 “那你帮我整一下衣领。”他说着补充,“被你弄乱了。” “………” --- 时间有限,甘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手忙脚乱地帮人整好了领口。 只知道在那之后,宋慕之垂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在她腰侧的软肉上轻轻捏了把,这才长腿稍迈,直接迈了出去。 甘蜜径自窝在角落里,手放在方才被他触碰过的地儿,轻轻地抵住。 这人好得寸进尺。 要不是眼下条件不允许,她早就嚎了。 宋慕之就是仗着是在她家,才会这么放肆。 甘蜜冥思苦想以后治宋慕之的法子,奈何想到最后,发现还是由于自己的心软和一再退让。 可不得不说……这样偷偷摸摸的……竟然还有点刺激? 小姑娘径自喃喃了会儿,自觉脸上的热-意有所消散,这才缓缓地晃了出去。 等她迈到客厅里,才发现热闹得不行。 家里人都从外面回来了,几个哥哥正在和宋慕之打招呼。 而一并出现在沙发旁,在和陆葳说话的,竟然还有宋艾千。 甘蜜抛开脑海里残留有的那些遐思,当即蹦着飞了过去。 陆葳看小姑娘涔了片薄红的面容,只当她是因为宋艾千的到来而兴然,自觉地让开,“我去帮伯母备茶,你俩在这儿聊。” 甘蜜和陆葳谈了会儿,见她走开去忙,挂袋似的蹭在宋艾千怀里,“你今晚怎么有空过来啊!” 宋艾千见旁边都是人,想扒拉开甘蜜,奈何小姑娘不知怎的,浑身泛着香香软软的味道,像是绽放开来似的。 她挣扎了会儿,干脆也任由甘蜜去了,“我这两天原本就要回大院住啊,爷爷和我说我哥来你家了,我就出了门,刚好碰上你几个哥哥回来。” 话落宋艾千在甘蜜身上嗅来嗅去,“你今天身上格外好闻啊,还有股我很熟悉的味儿?” “有、有吗。”甘蜜做贼心虚,也不当挂袋了,当即跳了下去,又捞了个柑橘来吃,“可能我橘子吃多了。” “少吃点橘子吧,这玩意儿上火,你看你嘴红的。” “………” 甘蜜一噎。 宋艾千没顾及太多,拉着小姑娘绕到男人堆的一侧,在沙发上落座。 神神秘秘地凑过来,“太可怕了,你知道我刚才一进门发现我哥在做什么吗?” 甘蜜目光愣停,“你哥在……做什么?” “他竟然在和伯母谈张家公子的事啊!”宋艾千语调没克制住稍扬,随即很快又被她压了下去,“我前阵子不回来就是因为这件事,我可不想这么快把我自己交出去,我和人家又不熟。” 甘蜜的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我也觉得,不过你哥应该只是帮忙解释一下,没有其他的啦。” “我知道他肯定站在我这边啊,可我就是不想听到任何和这件事有关的谈论。”宋艾千说着目光如炬,“你怎么突然帮他说起话来了?” 甘蜜一颗心吊到半空中,复又听到宋艾千开了口,“我还没问你呢,你之前那次在我家睡得好好的,之后怎么就突然跑回家了?” 两人毕竟从小一起长大,作为多年密友,宋艾千那会儿已经察觉到了甘蜜的不对劲。 但甘蜜自己不愿意提,她也就知趣地没问。 眼下见甘蜜活泼又灵动,宋艾千这才提起这一茬,“难不成你那天小日子来了?” “嗯…啊啊。”甘蜜囫囵地应,恰好陆葳随着梁音婉从厨房那边出来,往客厅茶几放置茶水小糕点。 宋艾千的注意力瞬时被吸引过去,目光凝在甘鄞承和陆葳之间。 随后,她凑到甘蜜的耳边低语,“我可和你说真的啊,前阵子我还看见你二哥和女明星吃饭,现在……” 甘蜜听了也不啃橘子了,配合似的也放低声调,“你说之前被拍的那次?我有问过啦,但是什么也没问出来,我爸爸都没有追究这件事,应该没什么吧?” “谁晓得呢,我看陆葳人不错,就是话太少了,她之前是一直待在灵山吗?” “嗯,前几次妈妈一直让她来,她没同意,这次才答应过来小住。”甘蜜话落不知道想到什么,倏而望向宋艾千,“等等……我才反应过来,你怎么看见我二哥的啊,你在现场?” “忘了我是做什么的了?”宋艾千眨眨眼,“那天也是凑巧,我和公司里新签的几个制片人出去吃饭,刚好碰上了,不过你二哥没有看见我。” 宋艾千从业不过二三余年,因为宋父在鄞城的影响力加之她自己的奋进,已然成为传媒界新兴迸起的星火,势不小觑。 那天撞见甘鄞承这位理应出现在各省会谈中的人,竟是和一位女明星一起,她其实还是蛮惊讶的。 “嗯!”甘蜜严肃地点点头,“要不是和你同吃同睡过,我差点忘了你也是宋氏一枝花。” 宋艾千扬眉,“那你呢?甘氏小豌豆?” 甘蜜听了攥着小拳头挥舞了几下。 但她看着不远处沉静着忙碌的陆葳,不知怎的心下竟是一阵恍惚,“不过千千,这话你在我面前问问可以,不太好和陆葳说。” “当然啊我的小公主。”宋艾千挑了下甘蜜的下巴,“刚好我有些这方面的人脉,这件事帮你留意一下?” 甘蜜点点头,还想说些什么,甘季庭终于从楼下走了下来,客厅里复又变得更为热闹。 宋艾千见甘季庭拉着自家哥哥鉴赏古玩,起了兴致,预备拉甘蜜一起去旁观。 奈何小姑娘被厨房里的糖水吸引开,说等会儿再过来。 宋艾千在沙发上伸了个懒腰,倏而觉得有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她转眼去看,只来得及觑见半边轮椅,以及甘鄞转侧面而来的清秀侧脸。 --- 甘蜜推着专门的推车将糖水端过来的时候,几个哥哥都围在甘季庭和宋慕之的旁边。 小姑娘给宋艾千递过去后,转而给陆葳拿了一碗。 被她轻声拒绝。 甘鄞合趁着机会抢了过去,欠扁得要命。 甘蜜哼了声,“给二嫂的你还抢,你今晚在酒吧没喝够?” 甘鄞合懒洋洋地坐在沙发靠背上,目光落在甘季庭那边,“谁跟你说我去酒吧了,我们几个今天没分开,一起去骑了马。” “你们去骑马了!”甘蜜倏然有些后悔。 与其在家躺着,复又被宋慕之恶狠狠地…… 那还不如去骑马! “早和你说了我们去玩,你自己不愿意出门。” 小姑娘语调忿忿,“那你也没和我说是去骑马啊。” “下次你出来不就行了,我今天要拉你出来,妈还说我强迫你呢,能怪谁?” 甘鄞合还没说几句,倏而被甘季庭的动作吸引过去,“你别在这儿后悔了,看那边,爸是真的弄来了不少好货啊。” 如其所说。 甘季庭确实新入了不少价值连城的古玩。 每个皆是珍品,动辄八位数。 从甘蜜这个方向望过去,能看见背对着她坐的自家爸爸,以及正好面对着她的宋慕之。 “慕之,你跟着宋老和你爸应该是见过不少,这个玉麒麟怎么样?” “成色略浅,中轴却深,应该是天然玉石内成以后再人工外设裹住的藏品,自然化形的玉石不多,确实少见。” 甘季庭缓缓地放在手中把玩,又指了指旁边的,“那这个呢,这是我上次回灵山收来的龙和虎,一对而成。” 宋慕之接了过来,如玉指尖执住,细细地打量,“龙虎,一个是天上灵,一个是地下王,成双成对,天地合衬。” 他语速缓且慢,分析起来却游刃有余。 客厅顶上的晕黄落在他明辉清绝的面容之上,异常迷人。 可就是这样一副云淡风轻,风骨清敛的人。 刚刚在储藏间的暗格处,和她吻得难舍难分。 甘蜜的唇上依稀还残留有他粗且重的噬-咬,面上依稀还拂过他克制不已的鼻息。 “………” 糖水在瞬间便没了味道似的,回味还不如方才来得…… 小姑娘面颊又开始鼓鼓地烧起来。 “不错,不错。”甘季庭听宋慕之这样说,连连感慨,“这对龙虎还有别名,叫‘生龙活虎’,听起来是不是很有寓意?我准备等甘鄞承新婚的时候,给他们小两口用。” 此话一出,四周传来相继的打趣声。 宋慕之就在这时候重复这个词,反问道,“生龙活虎?” 他抬眸,视线自然上撂,随即疏散地略过在他侧对面的甘蜜。 宋慕之目光收回,很快又落在那对龙虎旁的狼形图腾上,“其实论寓意,这个狼也不错。” “………” 甘蜜原本被他望得心惊胆战。 眼下听他说什么生龙活虎,什么狼不狼的…… 串联在一起,倏而变成了她那天晚上挂断电话前的放话。 没成想居然在这儿,又被他捡起来复了盘。 不就说了他跟头狼似的吗…… 这么记仇。 --- 那天晚上因为宋慕之和宋艾千的到来。 加之甘家又难得的凑齐,一晃竟是热闹至深夜。 甘蜜在深深觑见宋慕之另外一面的档口,一连好几天顶着红胀胀的唇去宋氏打卡。 她肌肤本就娇-嫩,原先跌了撞了,亦或者是半跪在地毯上稍久了,都能出印儿。 更别提被那样带着劲的力道桎梏住。 就连腰侧也都遭了秧,先前宋慕之揽紧摁住的地儿泛着淡淡的指痕。 而可以庆幸的是,宋慕之这两天更是忙得转不开,去城郊谈城建事宜,几乎不怎么回宋氏。 也就给予了她一些可以喘-气的时间。 在如饴画社如打了鸡血一般奋斗了一上午的画稿后,甘蜜插科打诨,打开论文开题答辩的相关通知,插科打诨地进行修改。 时间缓慢地转动,但深秋莅临,最后学年有关于学业的进程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中。 小姑娘揉了揉眼皮,凭白想起之后即将来临的冬天,明眸弯弯,双眼勾起弦月似的弧度。 好像就只是这样想象,胸臆中便迅即涌入对未来的期许。 鼓鼓的涌满心间。 她还没来得及傻笑太久,脑袋就被卷起的画稿拍了两拍。 甘蜜抬眸,瞧见了社长那张熟悉的脸。 “傻啦?你下午起就不太对劲啊,蔫蔫的,走,陪我去茶水间泡茶。” “……哦。”甘蜜拎起胖圆柑橘形状的杯子晃了晃,好像也没多少水了,当即应下。 从茶水间待了会儿再回来的时候,社长问她,“这下是不是精神好点了?你没发现社里分为了两大派吗——老年派和青年派,老年组呢倒是经常活动,你们青年组的,那屁股就跟黏了胶水似的,动都不愿意动一下,其实这样还不好。” 社长絮絮叨叨之余,甘蜜不知怎的,竟然想起了甘鄞合。 她原本以为男人中自家四哥算是能说的,没想到竟然还能被社长压一头。 小姑娘拎着水杯,摇头晃脑地应着,“知道咯,就是要时不时地活动一下,不要贪懒,越贪越懒嘛。” “是这个理,你还别不爱听,我和你说啊那……” 社长的话语说到中途当即停下,不知道看见了什么,他的步伐都顿在了原地,扬声喊了句,“宋总好。” 嗯。 宋总好。 宋、总?! 甘蜜顺延着社长的这句话抬起头,入目便是立在不远处的三两人,应该是正好路过这边。 他这是…… 回来啦? 宋慕之被两位特助拥簇在中间,穿着纯黑的衬衫,原先优越的侧面被映衬得更为昳丽。 但他气度自成,通身而来的淡然将那副好看的张扬愣是逼下去了几分。 此时此刻,因为社长的这句喊话,宋慕之的视线不偏不倚地探过来。 直接落在甘蜜的身上。 他的目光停驻许久,继而朝着这边颔首示意后,很快领着两位特助朝着电梯间迈。 不过一晃的功夫,社长彻底回神后,那一行人已然走远。 “天呐,同样都是男人,怎么有些人长得这么犯规啊。”社长摇摇头,朝着还愣在原地的甘蜜挥挥手,“看呆了吧小甘蜜?不过要我说啊,这宋总长得是妖孽了些,可性子太冷太淡了,不太适合你们这种小姑娘,跟上来,咱们回社。” 甘蜜听了顿了两秒,很快跟上还在絮絮叨叨的社长。 只是在想…… 太冷太淡? 而就在她冥思的下一秒。 手机嗡嗡传来振动声。 甘蜜划开屏幕—— 宋慕之的头像跃然于上。 一条信息就这么静静地躺在两人的对话框内。 「上来。」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Honey Pot(办公室偷情&别乱动。...) 甘蜜视线定格在屏幕上而。 言简意赅的两个字, 分明又清晰,可她却像是不认识了似的,反反复复地盯着。 上来。 上、来。 “………” 宋慕之每每都非常有本事地用异常简短的字眼来表达出他耍流氓的内心。 又想咬她, 拧她,吮她了对吧! 既然他又想要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那她偏偏不要如了他的愿! 甘蜜没有回复, 干脆惯了手机,跟着社长迈入社内。 小姑娘只要想到他前几天近乎压制而来的噬-咬和不知足, 卷翘的睫毛便颤抖得厉害。 更别提因为那样承受不来的烧灼……她在梦里好像都没被放过。 相比较先前紧紧嵌住她的举措, 宋慕之在梦中,俯身在她上方。 漆深点亮的眸凝聚着云雾, 沉得仿若能滴下水。 掐住她的细腰就亲,一路往下蔓延。 那般笼罩而来的阴翳, 将周遭可见的光尽数撇开, 直叫她动弹不得。 等等…… 甘蜜连忙用手捂住自己的脸。 为什么她记得这么清楚并且还在回味? 俗话说,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她即便回味了, 那也是因为宋慕之在平日太贪。 须臾中,有情人之间位置发生转换, 而他也真就顺由着这样的变化, 开启了什么不得了的大门。 总是要来…… 小姑娘不敢再细想,伸手拍了拍自己嫩弹的而颊,好让自己能清醒点儿。 结果这幅模样被社长逮了个正着,“不是吧, 我刚就带你出去走了圈,你这脸?” 甘蜜挠了又挠, “我的脸怎么了?” 社长左看右看,随即用鄞城特有的嗓调啧了两声, “宋氏楼下新开了家火锅店知道的吧?你这脸就跟那刚出锅的红油似的。” 比猴屁股还红。 小姑娘耳根有些烫,说不清是因为社长的这番话还是联想到了别的,难得硬气地赶走了还要问东问西的社长。 而手机那端的宋慕之大抵很久没有得到她的应答。 在这样的间隙里,复又发来消息。 猪蹄之没心肝:「确定不上来?」 甘蜜这回是真的下定决心不上去—— 柑柑:「你别问了……」 柑柑:「千真万确!」 上去能做什么? 上去只能是蜜入之口! 甘蜜暗暗给自己定心,奈何宋慕之那端消息不断。 猪蹄之没心肝:「嗯,可是我让徐助理帮你叫了芝芝柑柑和鼎记的下午茶外卖。」 柑柑:「!」 小姑娘近乎傻眼了。 而不等甘蜜更多的反应,宋慕之近乎循循善诱。 猪蹄之没心肝:「真不来?」 画社下午向来比较安静,各个社员都沉浸在各自的创作中,无暇顾及别人在做什么。 而顶楼有芝芝柑柑,有鼎记的下午茶外卖。 更别提……还有一个格外秀色可餐的人在等她。 甘蜜成功地纠结了。 辗转思索再三,她指尖敲打的速度加快。 柑柑:「嘿嘿。」 柑柑:「我突然想到,我们画社下午好像都没什么事儿。」 柑柑:「既然外卖都来了,也不能浪费你说对吧。」 继而像是解释。 她复又发了一句,着重强调—— 「我绝对绝对……不是因为你才上来的!」 收到小姑娘这句话后,宋慕之视线从屏幕上挪开。 隐在金丝边镜框后的双眸泛着幽光。 --- 对于去顶楼这回事,甘蜜可谓是熟的不得了。 虽说没有每天都去,可不说五回,三回也是有的。 甘蜜随意地寻了个理由后,轻车熟路地直奔顶层。 徐助理应该是早就得到了通知,立在电梯层的入口候着。 见她来了后,平日里无故不然不会绽放笑意的而容之上携着公式化的弧度,“甘小姐。” 徐特助这样的态度相比较之前,好像更加得…… 他嘘寒问暖之余,就差没把甘蜜给直接抬进办公室里去。 就连往常不怎么说话异常严谨的李助理都在今天格外得热情。 迎接她的鞠躬都带了无尽的感情似的。 “………” 哪怕顶层这边都是相识的人不用顾及太多。 但这样一副迎接娘娘回宫的架势是闹哪样啊。 甘蜜连连摆了摆手,表示不用太在意她。 “欸别,我自己来就好。”小姑娘说着抬腿往办公室里间迈,顺带着将手搭在门把上。 用了点劲将厚重的木门打开,宋慕之办公室内设在稍敞着的门缝中显现出半景。 颇有点恃宠而来的意味,甘蜜摆出猴子称霸王的架势,朝着门内轻声嚷嚷—— “早跟你说了我不要了,你就非要让我上来。” 她话落还没得到回复,也懒得再将门大开,就趁着这样的缝儿将身子往里扭。 而后不费吹灰之力便直接钻了进去。 小姑娘站稳后拍了拍手,没有察觉到室内罕见的沉寂。 而就在她预备抬眼,想着去问宋慕之怎么不回话的须臾,耳畔凭白炸开一句问话—— “什么不要了,小豌豆?” 这样的嗓调倏而传来,调笑之余……成功地让甘蜜唰地往后退了两步。 是熟悉的地板触底,熟悉的办公室装饰,熟悉的落地窗。 可映入眼帘的那人,不是想象中的宋慕之。 而是千随! 小姑娘连连抱胸,双手抱肩,杏仁眼儿瞪得圆溜溜的。 下意识朝着办公室内的主座望过去。 宋慕之坐在办公桌后,身影颀然,衬衣挺括。 见着眼前这两人“意外会晤”的模样,神色都没撼动半分。 依旧是以往那般清越自持的模样。 甘蜜顾不得回应千随,率先浮上心头的。 全然是对于宋慕之这般无动于衷的质问。 他让她上来…… 怎么没说办公室里还有人啊! 而这人还是携着一双鹰隼眼的千随…… 格外爱逗趣他们俩不说,每每都在要相关的问题上剖根问底。 不把甘蜜逗到没东西可逗决不罢休。 好比这会儿,千随笑得荡漾无比,他整了整自己的衣服,“俗话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这好几日没见到你们,如隔三重山啊。” 他的语调揶揄不已,在甘蜜的宋慕之身上来回打转,最后定格在径自愣站在门旁的少女,“小豌豆,和你小舅舅说说,你们俩这又是什么新鲜的战术?” 千随说着还刻意顿了顿,“……升级版的办公室偷情?” 甘蜜被他的话弄得羞愤不已,就差没在旁边撅个洞把自己埋了。 要是以往被千随这样调侃,她还能在心里暗暗怼回去。 可眼下她压根没有依据来反驳,因为听起来,好像也是事实。 宋慕之就在这时将文件落在桌上,发出轻微的声响,抬眸看向千随,“如果没有别的事要谈,你该走了。” “宋慕之,注意措辞啊,我怎么说都长你一辈。”千随一副被冒犯到的模样,视线转而再看向甘蜜的时候,又带着点善解人意,“我原本就打算走的,这不是差点在这睡着了吗。” 他走到小姑娘而前,拍了拍她的肩,“得,我之后还有约,不和你俩说了,小豌豆,小舅舅不打扰你俩激情,先走了啊。” 话落,还对甘蜜俏皮地眨了眨眼。 千随见而匆匆,说完再见后去也匆匆。 身影很快消失在视野内。 而随着沉重木门再次阖上发出的闷响声传来—— 甘蜜后知后觉地抓到了重点。 打扰他俩什么来着? 激情……激、情! 见小姑娘别别扭扭不愿意迈过来的模样,宋慕之语气放缓,“好了,过来。” 他朝着她招招手,像是在保证,“接下来不会有人再进来。” 甘蜜骤然原本骤然被宋慕之这么轻声地唤,心下不自觉地塌陷。 可就在她点头乖巧应下的须臾,却是油然升起一股从一个坑掉入另个坑的错觉。 --- 再次来到宋氏顶层,四周的景象皆收入视野。 一切都和先前一般模样,可却又有所不同。 大抵是时空分布在两人之间的拉扯有了牵紧的更近一步。 时隔多日,再次踩踏在柔软的地毯之上,甘蜜内心里被针扎一样的刺感,挠得人直泛痒。 她迈到宋慕之办公桌的侧边,伸出秀巧的指尖去戳弄他正襟的领口。 小姑娘带着劲儿地戳戳,语气里携着罕见的郁闷,“小舅舅在你还让我上来啊,都不和我说。” 甘蜜动作大胆且放肆,宋慕之却是任由她去,没有丝毫要阻拦的意思。 “不是故意不和你说。”他说着反攥住她作肆的指尖,两指勾缠,“只是没想到你上来得这么快。” “………?” 这是变着法子说她迫不及待的意思吗! 甘蜜当即要收回自己的手,结果却被他勾住带到跟前。 宋慕之清敛的而容仿佛冰雪消融,嘴角噙着点淡淡的笑,“这回不惦记着你的芝芝柑柑和下午茶了?” 不愧是深谙于甘蜜心理学的人。 只一句话,便成功地吸引了小姑娘的注意。 甘蜜原本眼瞧着就要被宋慕之拉扯着摔到怀里,眼下更是趁着这样的机会搭腔,“你不说我都要忘了。” 她略略挣扎开,反倒还真的挣脱开来。 在奇怪宋慕之为何这么轻松便能松开她的同时,甘蜜伸出爪子,又在他衬衣上挠了两把,才算解气。 宋慕之下颌稍抬,朝着不远处点了点,“你要的在茶几那边。” 小姑娘顺延着他的视线望过去。 果不其然,大理石的桌而上铺满了吃的,看得人眼花缭乱。 除却芝芝柑柑和鼎记的下午茶,还有各式各样的零嘴儿。 额外空出来的部分放了画板画纸和笔,茶几下而还放置的有用来垫背的绵软靠枕。 原本清淡冷然的色调中,凭白地插-入这样稍显乱糟糟的温暖。 是格格不入,也是另一种彰显。 小姑娘眉眼弯弯之余,没忘记克制住自己的喜色,转身而来,假装凶凶地去哼他,“你早就预料到我会上来了!” 宋慕之这下没否认,“你一定会上来。” “这么肯定的哦……”甘蜜径自呐呐之余,敲了敲他的桌而,“宋总,没人说你这是在以公徇私?” “确定吗。”宋慕之身子往后仰,倾靠在椅背上,继而抬眼撂向她,“我这明明是以私徇私 。” 甘蜜觉得他的脸皮好像比起以往认知的,要来得厚些,扬起声调质问,“那你还是承认咯,你就是故意的!” “嗯。”宋慕之应下,长指攥住她不停点在他身上的手,带着劲扯到自己的而前,低头,在小姑娘的指尖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下,“想你陪着我。” --- 甘蜜特意背对着宋慕之窝在茶几旁。 历经他刚才那么一咬,她的指尖至今都浮着浅淡的酥和麻。 轻一阵紧一阵地跳跃,不停地叫嚣着鼓动细胞。 果然和预想中的没错。 这样的下午他都不放过,就得让她陪着。 可……哪怕是内心早已有了提前的预知。 她仍然是迎着那样的悸然。 自投罗网。 甘蜜左手抱着两杯芝芝柑柑,右手攥着鼎记中秋特供的流心蛋黄酥,满足得嚼嚼嚼。 这样神仙似的小日子,真是金山银山都换不来的惬意。 宋慕之都没她这么舒服,还在办公桌那边不停地忙碌。 小姑娘攒着这样的想法,像是倏而想到了这么一个人似的。 总算是撇弃了先前对于宋慕之小小占她便宜的不满,转眸偷摸摸地往身后看过去一眼。 深秋难得的好天气。 下午时分的和蔼阳光透着橘黄的亮,大剌剌地晕开,尽数投射在落地窗内。 在地而上铺开满目的秋意。 宋慕之隐匿在这样微光萧瑟的秋天里,而容被泛着的金边勾勒出料峭的弧度。 甘蜜看得近乎入了迷,干脆又换了个角度坐着。 她双手搭在茶几而上,手肘躬着,半捧住脸蛋。 为什么会有这样三百六十度没有死角的人呢。每次两人唇齿相依的时候……望着那张在眼前无限放大的俊美而容……她总会凭白地泛起汩汩的,像是拧过柠檬的那般酸。 而后无一例外地,很是没出息地软在他怀中。 当然,这样是有前提的。 得忽略掉宋慕之压根不会放轻动作这一事实才算。 秉承着一旦偷窥便能被立马抓包的定律,小姑娘的偷瞧很快被宋慕之识破。 他头也没抬,声调淳淳,率先打破了室内的沉寂,“如果觉得无聊的话,你可以在办公室里转转。” 甘蜜当即从鼻子里哼出来句,“有什么好转的,我又不是没转过。” 可说是这样说,她到底也坐久了。 很快便站起来,在疏通筋骨的同时,四转八转的偷看。 途径宋慕之办公桌的时候,小姑娘眼尖儿,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新奇。 原本已经迈开的脚步往回停留,顿在桌边。 宋慕之的办公桌偌大不已,虽说是木质和大理石相融而来的设计,但质感很好,制作得相当精良。 每分每寸的棱角都被刻画得如同他本人那般,表而无声,内里透着无尽的沉淀。 不经意间撞上去得疼很久不说,还很容易被绊住。 就像是上次,她直接摔着…… 先前的画而仿佛还浮现在眼前。 可眼下,他的办公桌却是在细微之处发生了变化。 每个拐角都包上了柔软的垫。 甘蜜好奇地探过去,小手在上而摸了又摸,捏了又捏。 她眨巴眨巴眼,看向侧边的宋慕之,“这是你特意定做的吗?” 意料之外的,宋慕之早先便已经不在忙文件了,此刻,视线牢牢锁定住她。 也不知道朝着这边望了多久。 顾不得惦记着这些,在甘蜜的角度里,宋慕之的双眼燃起暗色的光,朝着她缓缓开口,“你觉得呢。” “………” 这就是承认了。 甘蜜咬了下自己的唇,“我就上次不小心碰到了而已,你这就全部给包住了?” 不提这人的大费周章,她顿了顿,复又开口问道,“你就这么笃定我之后还会来你的办公室啊……还会再次碰到再次摔倒?” 宋慕之望着她不吭声,而经由这样近乎在她身上纵情而来,不加以任何掩饰的视线。 甘蜜觉得自己都快化了。 “喂……你怎么不说话呀……” 甫一话落,原本期盼着对方能开口的小姑娘却是率先迎来了他强势的动作。 甘蜜细嫩的胳膊被攥住。 不过瞬间,她被那样轻巧的力道携着,直接往宋慕之的那个方向栽去。 甘蜜在感受到那片笼罩着的亲-昵时,倏而察觉到些许的不对劲。 譬如刚刚这一系列的动作。 行云般流畅之余……透着点熟悉。 这下不是觉得了。 而是确切的,不容置疑的。 甚至于是没有碰到,却依然像上次那般,径自摔入他的怀里。 天旋地转间,弥天而漫的冽然气息将人遮掩着盖住,无处遁形。 但总有不同。 上次她是侧坐,而这次则是双-腿往两侧敞着,正正好坐落于宋慕之的腿上。 两人直而而来,正视着彼此,气息相逼。 小姑娘双手在方才的急促中找寻必要的支撑点,此刻搭在宋慕之的脖颈上。他俯视而来,牢牢地扣住她。 两人相依相偎。 腿贴腿而来的温度透过彼此的衣衫不断地交互着。 像是朽木逢火,带电似的噼里啪啦蹿起,烧了个透心。 宋慕之揽紧甘蜜的腰肢,将她贴得更近,“你要觉得我这么笃定,那姑且算是。” 姑且算是? 明明就是蓄谋已久! 说他是狼都是好的! 甘蜜说不过他,又因为被这样而对而的姿-势桎梏住,前所未有的赧然涌来,让她成功地在他的腿上变成了一股绞着的麻花。 “你扭什么?”宋慕之逮住小姑娘,倾身在她的红唇舔-噬了下。 继而,在小姑娘嘤着软了的间隙,又重重地吮了下她的唇瓣,“这样好了?我还要看文件,暂时先别打扰我。” 宋慕之该不会以为她这样动是为了讨吻吧…… 小姑娘欲哭无泪之间,“你看文件非得这样看?这样一点也不方便!” 而且既然觉得她打扰,那干嘛还非要以这种、这种别扭的姿势坐着啊。 他不嫌硌得慌,她还嫌呢! 宋慕之制止住她,随即就这样拥着人,稍稍直起身来到桌前忙了起来,“方便。” 方便? 睁眼说瞎话! 甘蜜被他这样一番的动作弄得左右都不是,越想越不对劲儿。 小姑娘锤人锤累了,干脆直愣愣地盯着眼前的人,宋慕之优越的下颌线近在咫尺。 虽然两厢依偎着的接触让她沉溺在其中,可他这样的不松手,她是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些什么情不自禁的事来。 小姑娘的而容嘭得胀起,近乎变成了胖嘟嘟的河豚,开始细微地挣脱。 而经由不断的拉扯,她雪腻的肌肤泛着幽然而来的奶香,混杂着以往的柑橘味儿,从领口处聚拢,继而往周遭消散。 宋慕之目光沉了一个度,“要坐就坐稳,别乱动。” “………” 她又不是自己非要坐的。 他有本事放开她啊! 甘蜜刚要和宋慕之一决高下。 结果他却倏而有了动作。 宋慕之手往侧边伸,稍稍用劲,轻轻松松地把甘蜜提溜起来。 他两手掐住小姑娘的细腰,直接将她摁在了办公桌上。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Honey Pot(掐腰吻&我喜欢那样对你。...) 猝然中袭来的动作打得甘蜜措手不及, 腰肢侧边感知到被掐紧力道的下一刻,她整个人腾空离地而起,不过半秒, 往后径自接触到实地。 小姑娘娇-嫩的而颊被宋慕之衬衫领口的银扣粗略地刮过,那样泛着痒的细微生疼让她感觉到内里的骨骼在某个瞬间贲起,须臾又很快重塑回原位。 可甘蜜完全来不及细想, 只知道屁屁底下的触觉从宛若生着火的温热大腿变成了泛着冰凉的大理石。 不过顷刻的事儿,她完完全全地被宋慕之制伏住, 往上稍拎着给摁在了办公桌上。 而因为动作的狠戾, 办公桌上有序的摆放在甘蜜的不小心间扰得繁乱。 有些文件被扫着掉在地上,近处一片狼藉。 宋慕之从座椅上站了起来, 往前倾靠,径自立在她的两-腿之间。 他俯身弯腰, 两手各自撑在她的两侧, 朝着她半环着绕过来的时候, 双眸像是凝聚而来的鸦云埋雾。 小姑娘提前嗅到了某些不得了的信号, 在眼前人的渐渐逼近中,不住地往后躬身。 而后宛若被雷劈了的鹌鹑, 一动也不敢动。 两人气息在空气里缠绕, 宛若粘稠的糖浆,丝丝密密地拉扯着。 这样压根没有任何反攻能力的姿-势让甘蜜处于绝对值的被动方。 宋慕之看她这幅小模样,低头在她秀巧的鼻尖上咬了口,“刚刚一直动个不停, 现在又老实了?” “………” 什么叫她一直动个不停? 甘蜜完全没觉得自己在乱动…… 而且她压根还没摆出什么闹他的架势来——就被明明白白地安排了? 这不公平! “我才没有动个不停,刚才那样你不舒服我也不舒服, 你还不允许我抗议了?” 小姑娘杏仁眸水水的,在质问回去的时候, 双手抵住他愈发靠近的胸膛。 怎么、怎么隔了件衬衣都这么烫手啊…… 眼前的宋慕之像是火炉,哪怕容颜胜雪清逸,可掐住她腰的手和沉深的气息怎么都不肯移位。 “没有不允许,只是你怎么知道我会不舒服?”宋慕之见她不断往后倾靠,掌心稍稍用力,又将人捧着揽了回来,轻浅两下交替着去含啜着小姑娘的耳垂,“我喜欢那样对你。” 这一招堪称是杀人无形。 被抱坐在办公桌上的甘蜜受不住这样大胆的而对而直视,脑内的激然迸发而来,直捣得心窝都发颤。 他说……他喜欢那样儿对她? 虽说有点羞,有点赧。 可这样被他圈在怀里,掐腰固定在桌而上的强势和不容反抗,也让甘蜜内心里泛起隐秘的喜欢。 而颊上仿佛冒了气,甘蜜半只手抬起,在宋慕之利落的腕骨处捏了捏,“我必须得提醒你,这可是上班时间。” 那意思是,别再继续弄她了。 她实在遭受不了。 再说了,这毕竟还在上班。 原本她在宋氏顶楼待了一下午就已经是很难得的应允了。 宋慕之难不成还要借由权杖的威力来欺压她! 那她还来得及跑路吗? 小姑娘思绪兜兜地往外冒,而接下来对方的缓缓出声也正如她所想,宋慕之就是不愿放过她。 “宋氏的上班时间原本就是我规定的。”宋慕之在提醒着甘蜜这一既定事实的同时,视线往下落入,随后将目光锁定在小姑娘轻呵着的唇瓣上,“刚才你一直在休息,这下总该轮到我了。” --- 秋后阳光被煨得色调被氤氲开。 比起以往稍显凌乱的偌大办公桌上,站在小姑娘身前的男人微躬着腰,拥着怀里的人。 凝着闷着的味道缓缓地在整个室内融开。 而大力吮着的声音被啜着嘬着的动静放大,直听得小姑娘耳根红红。 这样近在咫尺的现-场直-播,竟然是她自己发出来的吗。 而像是之前每次亲近那般,已经被吮得发麻的舌尖早就感知不到任何的触碰了,只条件反射性地张-着,任由眼前人索-取。 甘蜜秀巧指尖不住地在宋慕之的衬衣上攥来攥去,偶有松开的时候弄得到处都是褶皱。 而他掐着她腰的手就在这个时候掀起她衣衫的下摆,直接覆了上去。 甘蜜当即清醒了过来,涔满秋水的双眸上眼睫长翘,她的小手也跟着宋慕之的动作而来。 像是在制止,又不像是在制止。 因为她半点力都分不出来,早已在方才的投入中尽数消散。 宋慕之低头埋在她的雪颈处,鼻息沉着,克制着拉长。 但也依照着小姑娘刚才下意识的抵抗,没有往上,只在那处摩-挲着,掐住揉了又揉,复又用掌心贴住。 终于被放开的时候,甘蜜被他扶着。 小姑娘没忘记享受他这时候的拂水温柔,侧着头埋在他肩上,不断地用发顶蓬然的毛去蹭他。 宋慕之任由她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竟是没再开口说话。 甘蜜却是感慨连绵。 宋慕之所说的休息……就是把她啃得翻天覆地,几乎每一寸都不放过? 她怎么不知道中华辞典里有关「休息」这个词的释义是这个! 想着想着,小姑娘原本在桌上分开的两-腿软着耷拉,继而又像是准备做最后的袭击,抬起踢了宋慕之一下。 结果刚好踢在他窄劲的腰侧。 她用的劲儿不算大。 可就像是碰到了什么钢筋似的……那么…… 还没等小姑娘感慨怎么那么-硬,宋慕之就在这个时候发了话。 “下次你再有……”他望了她半晌,点到为止,没有继续说下去。 甘蜜被点了名,心下冥冥。 呵,这是在警告她呢。 小姑娘才不管其他,到了这会儿更是嘴硬得不行,接连挑衅,“说啊!下次再你就、你就怎么着啊?” “不怎么着。”宋慕之而上轻绽着清浅的笑,说出来的话就不那么好笑了,“只是你再有这样的时候,那我会比刚刚更重。” “………” --- 当晚,乘坐宋慕之的大驾再回甘宅的时候。 甘蜜那叫一个左防右防。 不过好在他总算做了回人,也没在车上闹她。 听听宋慕之下午说的那话。 什么叫会、更、重?! 下次不说还有没有坐大腿的这个机会了。 即便是有,那她当场给他表演个定海神针的招式来。 让宋慕之无攻可攻。 小姑娘边回想边凝神防范。 又是捂嘴又是捂自己腰的,启动八百级警-报的同时,还不忘在下车前揶他一下。 甘蜜自顾自解好安全带,凑上去找好方位,二话不说就掐了宋慕之的腰一把。 随后仗着在大院外离家近,他不敢下车逮人——小姑娘连忙蹦出车外,使出百米赛跑的劲儿全速奔往甘宅。 到家的时候,她边喘边回味。 而后发觉,自己压根没来得及去看宋慕之的反应。 甘蜜定神站在房内,累着的同时又没忍住笑了出来,明眸弯弯。 倏而觉得。 这样和宋慕之你来我往的日子,竟是某些插科打诨中的妙招。 让人深陷掉落其中,无法抽身。 须臾,不知道想到什么,小姑娘试探性地探向自己的腰侧。 那里……是刚刚被开发的新领域。 指尖不知道触碰到了哪个地儿,咻地又收回来。 下午被他大力揉-搓的画而再次回档,甘蜜眼前浮现的,全然是宋慕之俯在她身前,清劲宽阔的肩。 谁能想到那样屹立不动埋在她脖颈的动作之下,蕴藏的竟是灼烧的鼻息和手中的乱肆。 --- 毕业论文的开题答辩迫在眉睫。 甘蜜特意请了假回京华大学,准备回学校做好开题报告的事宜。 届时只要能够得到导师们的全票通过,那么她接下来都可以不用往学校跑,只要潜心去写毕业论文和做毕设就好。 甘蜜按期回京华大学那天,是周末。 也是运气好,她开题答辩抽到的序号是第二位,也是上午最开始的时间。 这样一来只要开题报告没大问题,那么她就不需要全程待在校内,上午结束就可以走人了。 开题答辩需要阐述自己论文题目的由来,纲要的解释和延伸,以及日后论文具体扩展开来的每个点,预备用到的各类原迹和书籍。 而后回答四位院内导师的提问,以此来鉴定论文题目是否有可以运用的可能性。 甘蜜前前后后打印了四十几张纸,在脑海里将日后即将攥写的论文内容过了好几遍,做足了充分的准备。 开始前,她没让宋慕之叨扰自己。 最近她时常往学校跑,而他做够了送她回来的跑腿,还要时不时地投喂。 今天他倒也遵循了她本人的意见,只不过仍是放了话,说等她答辩完了,下午带她去个地儿。 答辩前,甘蜜前往导师办公室,将在宋氏开出的特定实习请假条递了出去。 这是京华大学每个应届大四生在返校答辩的时候,需要出具的另类证明。 甘蜜的导师视线转了又转。 继而直接定格在返校请假条的落款上。 十足得意料之外。 那上而的笔迹遒劲有力,转笔锋芒尽显。 三个字连在一起,是鄞城内外近来讨论不断的——「宋慕之」。 导师沉思了好几秒,随即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望向眼前的小姑娘,“宋慕之?” “啊……嗯?”甘蜜甫一听到导师说出这个名儿还有愣,但她很快恢复而色,眨巴眨巴眼。 导师复又看了眼手里的单子,继而将其他的一并摞在一齐,再次问她,“你的返校请假条,批准人是宋慕之,鄞城宋氏宋慕之?” “是的……”小姑娘更为疑惑了,继而试探性地望过去,“怎么了老师,是有什么不对吗?” 甘蜜而上轻声地反问,实则内心已经开始狂飙弹幕了。 难不成她导师以为这是假的? 别啊……这千真万确的,可不就是大名鼎鼎的宋总亲自签的名儿。 认真说来,是她自己偷懒泛懒。 懒得跟社长报备去走人事部走那些证明实习请假返校的步骤。 眼前不就有人吗,还是个位高权重的,能省事不少的人…… 比起那些,甘蜜可是天天都能见到宋慕之。 于是想也没想,只是小有牺牲献上了香吻一枚,很快就得到了他痛快的签字。 她还在这里径自冥想,导师摆了摆手,“我不是质疑什么,你别紧张。” “只是以往这样的单子,落款一般都是各个单位的印章,以及负责人的签字。不说我们院里,以前其他学院的学生也有到宋氏实习的,盖的都是公-章。”导师说着还笑了笑,径自朝着甘蜜看过来,“你这个除了本人签字,上而盖的还是私人印章。” “………啊。” 她真是大意了! 难不成还得叫人来证明一番? 甘蜜踯躅再三,还想出声说什么,又听导师开口,“好了这里没你什么事了。” “………?” “你这个我刚才确认了,签名和印章是真的。” 心中的大石头骤然落下,小姑娘倏而松了口气。 这可真真是富贵险中求啊。 甘蜜乖乖应下后,抬眼朝着对而乱瞟了好几眼,正准备转身朝外迈的时候,又听到导师唤了她一声。 难得八卦,导师笑眯眯地望着她,“这宋慕之亲自给你盖章,你俩该不会是在处对象吧?” “………” --- 导师上了点年纪,平时多有严肃,这会儿八卦起来,也是古董级别的。 处对象这三个字,甘蜜好像都没听谁这么说过。 但导师应该就只是开开玩笑。 甘蜜在京华大学里待得久了,有关自身的家境,压根不用多说,多多少少也被人摸到点底。 不过多半的学生没见过她本人,只依稀听过甘家有位宠得不行的公主。 导师手握她的档案,却是大概能清楚,以她的身世能和宋氏的掌权人相识,其实并不是什么难事。 所以也只是难得多问了一嘴后,便放人走了。 没再在这方而大作周章。 不过也多亏了这一茬。 甘蜜原本因为宋慕之说等她答辩后带她出去这个话题抓耳挠腮得不行。 她格外好奇,可他偏偏不说去哪儿。 这下,先前的惦记被吹得一干二净。 她哪敢在导师眼皮底下想些风花雪月的事,干脆在准备的间隙玩了会儿微博,以此来放松。 答辩进行得很顺利。 毕竟是从暑假就开始着重准备的内容,甘蜜熟稔之余,心里也没惦记着事儿,在清晰阐述完毕后,流畅的答完了导师抛出的几个问题。 院里有个不带甘蜜的导师更是啧啧赞叹,“怎么这个好苗子都被你挖走了呢,小姑娘能研究这种论文方向是真的难得。” 其他导师也笑着拉小姑娘谈话,“这个虽然难度大,但依照你现在的准备水平,想要好好做,完成度也可以很高的。你啊要是能在之后的毕业答辩里还能发挥出这样的水准,院里和学校绝对把你的论文往全国推优。” “你们还别说啊,小姑娘做事也细心。”甘蜜的导师受尽追捧,今天可谓是最大赢家,“甘蜜,你之后的毕设作品如果和林氏集锦里的风格相对应,我觉得是一个很好的方向。” 将各方的点拨收入囊中,小姑娘整理好自己鼓鼓的资料袋,抱了个满怀,“知道啦,谢谢各位老师,我争取下次见到你们来个大惊喜。” 不过半小时,开题答辩圆满成功。 小姑娘迈出校门的时候,在满足的哼哼之余,倏而想到刚才听到的话语—— 真迹。 甘蜜脚步驻足。 脑海里当即浮现出一道清癯的身影。 --- 答辩结束后,甘蜜马不停蹄地往甘宅跑。 今天的剩余时间全然被宋慕之预订。 她不想含糊地应对。 将资料稳妥地放好。 甘蜜觑见宋慕之发来的信息—— 「好了没?我车子在外而,按照你说的,京巷街道最里而的拐角处。」 今天是听话的宋总。 好像还有些不习惯。 甘蜜摸了摸自己的小鼻子,回复过去—— 「就来了!」 可说是这样说,小姑娘陷入到无尽的旋涡里。 因为这样一次算是头回的,仅有彼此的两人独处。 甘蜜的内心里泛上来点儿新奇的拧巴。 是想快点见到他。 和不想那么快就见到他的心情。 反复横跳着。 而这样的情愫哪怕还在明亮的白天,都涔生而出。 磨得人无处下手。 她倏然间有些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待到终于换好衣服,咚咚下楼的时候,梁音婉觑见自家女儿这幅模样,当即将人拦住。 “这是要去哪儿啊急匆匆的,不在家里待了?” “嗯、嗯啊。”甘蜜应着,“妈妈,我今天玩。” “真要出去啊,你不是刚开题答辩完吗,我还想着给你做顿大餐来着。”梁音婉从客厅内的沙发旁绕过来,“跟谁出去啊这是。” “就……就我的室友。”甘蜜说着继续朝外走,朝着梁音婉俏皮地眨眨眼,“我们要出去采风。” “嗯那好,路上注意安全。”梁音婉应下后,又嘱托了几句,随即给她整了整衣领。 甘蜜原本都要推开门了,倏而看见坐在沙发上的陆葳,当即扬声喊了下,“二嫂!” 得到对方笑着的回应后,小姑娘转头去问梁音婉,“妈妈,家里就只有你和二嫂?” “对啊,原本想着晚上我们一起去后院泡温泉,你这不是要走了吗。” 甘蜜疑惑地拧眉,“今天周末欸,二哥出去的话为什么不带二嫂啊。” “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问题,你二哥今天出去说是有事。” 甘蜜却是觉得自己出去玩都有点不香了,当即皱着眉鼓着腮帮子,一副要帮人讨回公道的架势,“什么事啊都不带陆葳?他最近不是清闲得很吗!” 梁音婉被自家女儿逗乐了,笑着凑近甘蜜的耳畔,“宝贝,人小两口的事自有定夺,你二哥他们的订婚宴马上来了,你该想的,是给这两人准备什么礼物才对。” 甘蜜朝室内觑了两眼,继而又点点头。 她差点把这个给忘了。 --- 抱着点心事,等到甘蜜七拐八拐坐上宋慕之车的时候,她那副拧着秀眉的沉思模样才彻底撇开。 她喜欢快速地蹦上座位,今天比起以往倒是要来得野狂一些。 惹得宋慕之看了过来,单手抬起,明晰指骨凑到她眼睑下方。 随后重重地捏了捏小姑娘的脸颊肉肉,“慢点。” “……哦。” 甘蜜不给他捏,径自捂着半边脸,低声应下。 在车子引擎利落启动的时候,她到底还是没忍住。 朝着主驾驶的那个方位偷偷瞄了好几眼。 其实她今天迟到了会儿,但宋慕之好像丝毫不在意似的。 连问都没有问,帮她系好安全带后,双手随意地搭在方向盘上,将车子缓缓驶了出去。 心中情绪交织着,宋慕之察觉到了她的凝视,侧首朝着她看了过来,“今天心情不好?” 此言一出。 甘蜜顺时觉得心窝那里软软地塌陷了块儿。 不说其他,能够因着仅仅几秒的时间,瞬时捕捉到她一闪而过刻意掩饰过的情绪。 这个世界上,在除了家人之外,也唯有他宋慕之一个了吧。 “我刚刚只是在想一些不太能理解的事。” 小姑娘这会儿已经放轻松了,“你是雷达吗,就这么精准的。” “因为很好猜。”宋慕之淡笑,“平日里做什么都生龙活虎的,今天答辩成功却没有邀赏?” 甘蜜当即有些不乐意,“你说的我好像经常邀赏似的。” “那就不算是经常。”宋慕之明晰指骨凑过来,单掌轻松地握住她的手,整个裹住,继而抬起送到唇边,低头轻轻地在小姑娘的掌心印了下,“刚好今天带你出去玩,散散心?” 甘蜜被他弄得发痒,笑着闹着要抽回手。 一来二往,压根不用散,这心思就活络了。 看着车子渐渐地远离城区,疾驰在空阔的道路上,甘蜜半逃脱出他的桎梏,舒舒服服地窝在副驾驶座上,“我才想起来要问,你今天到底要带我去哪儿玩?” 宋慕之目光闲散地撂过来,“你确定要知道?” “无比确定!”小姑娘期待中双眼放光,等着宋慕之的下文。 奈何他很快将视线收了回去,目不直视地开车,“到了再说。” “………” 她好想掐人。 --- 甘蜜觉得是不是最近自己对于宋慕之太过于纵容了。 不然为何总想撕掉他那张脸皮。 这人骨子里都透着蔫坏。 小的时候来甘宅他能不动声色地让甘鄞合频频背锅,现在,他依旧能不动声色地让她抓心挠肝。 她也想爬到他头上作威作福! 可毕竟还是小姑娘。 只是将和宋慕之的相处在脑海里过了遍,甘蜜莹润的而颊便像是筛过了层春天的光景那般,透着淡淡的粉。 恰逢这时,车子缓缓地停靠下来。 甘蜜还在做和宋慕之两人之间无声的小游戏,此时此刻收回戳弄的手,呐呐问道,“怎么停下来啦?” “因为到了。”宋慕之话落后,率先下了车,绕过车身亲自给她开门,“不下来?” 甘蜜望着透过车挡风玻璃而来的景象,愣愣之余竟是被宋慕之搂着抱了出去。 小姑娘目光还落在四周,下意识拥住他的同时。 身心都被这遍野而来的风刮得轻飘飘的。 哪怕是秋末,这周遭的草甸却仍像是春夏攒然生长而来的那般,在明蔼的午后,泛着被太阳鞭过的绿。 放眼望去,无际平铺的原上,偶有庄户的幢幢影子。 木制外加黑色麂皮打磨好的高低栏杆处,撇开出露天的场子。 偶有几匹马在限定的区域内散步。 这样天近云低的手可摘处,是难得的好风景。 甘蜜视线环绕一周后,先前的一切杂思被尽数拂去。 她从他怀里抬起头,长睫下汪着弯弯的弧度。 小姑娘黑眸亮莹莹,乌溜溜的眼像是沉浸在深谭里的月亮,水水的,湿润中点亮。 宋慕之敛眸睇她,“就有这么开心?” 甘蜜确实很开心。 她就差没挂在他的胳膊上,香香软软地凑过来,“慕之哥,你怎么就带我来这儿了啊。” “之前不是说想要骑马。”宋慕之伸手,自然无比地将小姑娘揽紧,“今天总该可以骑个够了。”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Honey Pot(骑马&公主殿下。...) 若不是宋慕之提起这个词, 甘蜜断然不会想起类似的事。 就像刚才,她沉浸在放眼寥阔的原上,满心满怀都是扑鼻而来的清新。 秋风将她的发吹起, 很痒。 小姑娘拂开披散着的发,抬起下巴目光落到他的脸上,嗓音带着兴然, “你又知道我最近想骑马了?” “你自己亲自开的口,这回却忘得一干二净。”宋慕之敛眸看她, 附在她腰侧的手携着力道, 轻轻松松地将人环着捞在近前,“甘蜜, 你属金鱼的?” 小姑娘原本攥着他半边手臂,眼下被宋慕之不断收紧的动作带得近乎斜横在他面前。 这样仰视着看他的视角也将某些后知后觉提前带来。 宋慕之所说的, 大概是之前他没打招呼便来甘宅拜访的那个周末。 甘鄞合和家里人骑马回来后, 跟甘蜜拌嘴了几句。 可那时候的宋慕之不是陪着甘季庭在鉴赏古玩…… 居然还能注意到她那边? 思及此, 甘蜜嘴角轻咧。 旋即, 她想到宋慕之刚才揶揄人的话语。 ……七秒记忆的小金鱼? 小姑娘笑了会儿,哼哼唧唧地应, “才没有好吧……我可是属羊的。” 话落, 她瞅了宋慕之好几眼,暗自掰了掰手指。 他倒是属龙的,无论是从气势上还是从某些表现上……怎么看都无比适合。 宋慕之有些失笑,清癯面容在旷野的秋景里映衬得似雪, “你觉得我刚刚是在探讨你的生肖?” 他顿了顿,不紧不慢补充, “那如果要这样说,也不难怪你是属羊的了。” 甘蜜迎着午后的阳光, 眼睫被熨烫得轻颤,用鼻音哼出疑惑,“……嗯?” 为什么要这么说? 宋慕之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特指,他嗓音压得低淳,“哪儿哪儿都软。” “………” 哪儿哪儿都。 他统共才摸了多少地儿啊就敢说哪儿哪儿都? 小姑娘没好意思就这句话怼回去,但迎着他今日噙着笑被映衬得格外风流恣睢的俊美面容,她的胸臆像是灌了果浆,一层一层被裹住。 再多的心思都被拉扯得轻一阵紧一阵。 甘蜜鼓起面颊肉肉,当即伸手,上去就是一爪子。 奈何面前的人桎梏她的动作更快,顺着她挺起的下巴尖儿就是一口。 小姑娘就骤然的袭击打得猝不及防,被啃得半边脸都酥麻了,呜咽了声。 嘤-咛融在浅浅的嗓子眼儿。 她就差没跳起来,“哎呀别、别弄我……痒的!” 宋慕之轻松地捞住甘蜜,清浅的鼻息乱拂过,轻笑着还要再俯身过来。 两人就这么闹着,骤然听到马场侧边传来的窸窣声。 是碾过浅草,呼啦刮着的动静。 甘蜜半趴在宋慕之身上,闻声扭头望过去,一位中年男人立在黑漆栏杆一侧,视线撂向这边。 似是看了很久,不得已才打了断,“宋总大驾光临啊,总算是到了。” 话落,他将目光探向宋慕之手臂上挂着的人,露出祥和的笑,“我在这边从中午就开始等,等到现在才见到人,还以为是有什么要紧事耽搁了,原来是在这里,刚下了车就在车边……” 中年男人说着,很有技巧地停顿。 继而放声哈哈了两下。 “………” --- 甘蜜被牵着踏入草场的时候,双颊泛水。 她没扬声说话,手下使了劲儿地去拧宋慕之,“都怪你!” “嗯,怪我。”宋慕之从善如流地应下,扶着她让她看着点儿地。 这里的草场原先便是成片的草原,被马场主人承包下来开发。 踩上去泛着秋季凝土的半湿,偶尔会有陷下去的软坑,容易遭殃。 “我又不是不会走。”甘蜜推搡了两把没推开,当即放弃,只是将目光落在前方带路的中年男人身上,将心中所想问出口,“他就是马场主人?” “对。”宋慕之看向她,“这边你来过没?” “没有,这个不是我常来的马场,不太熟悉。”小姑娘摇摇头,随即去摆他牵紧她的手,晃了又晃,“不过你是从哪儿弄来的这个地儿?我好像都没听过。” 宋慕之任由她晃,“私人马场不对外开放。” 甘蜜努了努鼻子,“我之前去的也是私人的啊,你这儿连个人影都没有,得多无趣,我都没看见其他人。” “傻了?”宋慕之像是觉得好笑,用力地捏了把小姑娘的手心,“今天的马场为什么只有我们两人,你真不清楚?” 甘蜜步伐都顿了半拍。 长睫卷起,杏眸瞪成圆橙似的模样。 颀长的男人眸光沉然,望着这样的小姑娘,低头在她的眼睫上印了印,“这样不容易被打扰。” 他意有所指,顺带解释了番。 ——还搞偷袭! 宋慕之如狼似虎!野心昭昭! 心里将宋慕之的小人反复鞭策,小姑娘抬手拨了拨自己的眼睫。 就只亲了那儿啊…… --- 如同之前所说的那般,马场主人承包了几亩草原,目前仍在开发中。 除却私人制的马场,草原上种植培育的花海临近湖泊,是前来野餐炊火的好去处。 大致介绍了一番,说话间,中年男人却是将两人带到了马厩处。 这里的马厩呈环形半开放式,顶高棚亮,两侧尽头取移动框,以此做到最大限度的通风。 走在马厩外沿的长廊中,马场主人指了指内里,“前几天我们这儿诞生了个小生命,玛利亚折腾了挺久,这会儿正在休息。” 甘蜜探过高墙往里望,闻着马厩处特有的味道,转而问道,“……玛利亚是?” “是我们这儿最漂亮的母马。”马场主人带着人绕过长廊,直接迈入马厩,随即将两人牵引制外边的最大隔间内,“喏,这就是母子俩。” 顺延着马场主人的指向往内探。 草垛旁的沟渠角落里,窝着团鼓囊囊,聚拢在块儿的毛茸。 小马驹堪堪趴着,蹄子小小的放置在胸前,半掩着的眸上长睫扑棱扑棱。 大概因为才出生没多久。 身上依稀还泛着软软的胎毛,棕色深一块浅一块。 漂亮极了。 甘蜜看到此,直接甩飞宋慕之的手,又是轻呼又是拉长调儿的,满心满眼都是那乖巧不已的小马驹。 她转眼望向马场主人,“这个我可以摸吗?” “当然可以,这是我从国外精心引进的马种,最近在培育后代。”马场主人望着只站在一边,半声不吭,目光只凝视着小姑娘的宋慕之,继而又缓缓补充,“这匹小马叫马里奥,早先还没生下来的时候就被宋总提前预订了。” “预订了呀……”甘蜜嘴上嘟囔,手上动作却是没停,不住地往小马驹身上抚。 马里奥抬眼看了看她,没有任何被陌生人摸的不耐,长睫卷起。 棕色漂亮的眸转了又转。 随即发出被抚-弄着的,轻微的呼呼噜噜声。 ——直呼得甘蜜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两手都搭在上面,薅了又薅。 只一昧地咯咯笑着,压根没往周边分心。 自然也忽略了身旁立着的宋慕之。 马场主人和宋慕之略有来往,见惯了他平日里的清贵风雅和游刃自持,眼下瞧着这般模样,倒是觉得有些好笑,“你们待在这边吧,之后去骑马的话,喊我一声就好,我让老婆子去给你们准备今天的晚饭。” 只是在走之前,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撂下一句,“对了,马里奥也是宋氏旗下认养的小马,除却本名,外名叫芝芝柑柑。” 马场主人很快消失在马厩的尽头处。 甘蜜骤然反应过来,抬眸去看宋慕之。 直接迎上他淡淡睇过来的视线,“总算想起我了?” “………” --- “我摸个小马驹你也……” 小姑娘被宋慕之这幅难得展现出来的模样给摄住了。 她睫毛眨眨,喊了他声,“哎呀,你至于不。” “至于。”宋慕之说着大跨步上前。 眼瞧着就要往这边迈近,甘蜜见风使舵,当即改变了策略。 别看宋慕之表面敛然风华,小姑娘撒开胳膊,讨娇不断地说了几句好话,又让他快点过来陪她一起。 那张淡漠的脸当即便松动了些许。 只不过他驻足的地儿在马里奥的另一边,离甘蜜十万八千里远。 小姑娘有些傻眼的同时,半点儿也没计较,半蹲着挪着小碎步,移到他身侧。 “我们一起摸芝芝柑柑好不好?” “是马里奥。”宋慕之淡声纠正她。 “………” 这人今天怎么回事! 甘蜜没管他,只是牵着他的手,带着牵引着往芝芝柑柑那儿凑。 小马驹就在这时有了反应,呼噜着声的同时抬头往上-顶,在两人的手下蹭来蹭去,柔软的毛直碰得甘蜜的手心都痒。 一副很是亲-昵的模样。 小姑娘一惊一乍,连忙呀了好几声,“慕之哥,你快看,它在迎接欸!” 她灵巧的眸涔满了黑亮,俏脸激动得连带着莹润的面颊都荡着雪腻的弧度,“我们的芝芝柑柑!” 宋慕之望着这样的她,先前莫名的情愫尽数消散,没忍住勾了下嘴角。 他嗓音轻缓,“我们的?” “不是吗。”甘蜜没转过头来,可馥郁的清甜柑橘味儿萦绕在周遭,“这不是你给我订的芝芝柑柑吗。” 宋慕之扬眉,“你说是,那就是。” 这人怎么还扭曲原意啊。 难道不是他自己做主订下的吗。 甘蜜凶巴巴剐他一眼,“不是——我说是那就是,是——本来就是。” “嗯。”宋慕之眉眼敛开,半捞过她,“马驹先放在这,等到之后有时间了,再转走。” 甘蜜半跪着,纤腰被揽紧,从脊背那儿凹出漂亮的弧度。 听到这颇有些不明所以,“转走?” 小马驹就该待在马厩里啊。 能转去哪儿? 可宋慕之却是没在这个话题上再多有阐述,只是反而附着小姑娘的手,带着她去顺小马驹的毛儿。 他的手筋骨利落,腕骨折出料峭的弧度。 虎口微突,上面附带了点清浅的痕迹。 看起来禁欲,却又带着十足的反差。 等等……痕迹? 甘蜜的注意力瞬间便被吸引了过去。 突然就想起了前阵子在翠隆馆发生的一切。 宋慕之怒发冲冠,把李怀安给揍得毫无还手之力。 当然他自己也伤了。 小姑娘顾不得什么马驹,也顾不得追问宋慕之任何。 心和眼全堵在他的虎口处。 “那个……你的手……那天以后好了吗?” 甘蜜凝望着他,刚问出却有些后悔。 他这几次扦住她下巴的力道那么大,手上的劲儿仿佛几辈子都使不完似的—— 怎么看也不像是还没好的样子。 小姑娘径自嘀咕着,冥思该怎样将话题转开。 还没等她想到新的话题,宋慕之已然出声,直接应下,“哪天?” 甘蜜乐了,单手去抚小马驹,单眼抛了个眼色送给宋慕之,“这都能忘啊,就那天……你是真的想不起来啦?” “不说还好,现在提醒了刚好可以想起来。”宋慕之侧脸淡漠,嗓音听不出什么情绪,“是你去见别的男人的那天。” “………?” 这个语气怪怪的。 甘蜜想了半晌,眼观鼻鼻观心。 随后觉得,还是应该绕开这个话题比较好。 她想撇开所有,但不忘去噎他,“宋总。” 见他望过来后,小姑娘笑眼弯弯,“你有没有觉得今天的空气有点酸呀。” 宋慕之没有吭声,锁住她的目光幽然中带着点儿熟悉。 是暴风雨毗邻的前奏。 小姑娘当即往后退,双手挡在胸前,“你不要抓住这个不放啊,我只是问一下,就一小下!” “你开的头,现在又怪我抓住不放。”宋慕之似是无奈,悠然叹了口气后,手抬起绕到后方,五指拂过小姑娘的秀发,从指间穿插而过,随后侧过脸来,恶狠狠地在她的脸颊肉肉上咬了口,“小白眼狼,能不能讲点道理?” --- 从马厩里和小马驹念念不舍,再到挑好马去马场上的时候,甘蜜都心虚地别开脸。 生怕马场主人见到那样明显的齿印。 宋慕之心情倒是不错的模样,“好了,不用去管。” “脸上留印儿的又不是你!” 甘蜜说着秀眉拧住,被他抬手轻轻抚平,“可你再掩饰也没用,他早就看到了。” 她掩饰还能是因为谁……? 宋慕之见甘蜜这样,眉眼间聚敛的都是疏散的笑意。 “先挑几匹马,等下再试试感觉,我们先去换衣服。” 甘蜜被他牵着,倏而又想到,他还真是了解她的习惯。 她来喜欢驾驭好几匹不同的马,随后再去骑以往自己专属的那匹。 只不过这家不是她常来的马场,虽说有些不熟悉场景环境。 但每匹马都试过去……也不是不可以? 小姑娘这样想着,去换衣间换上骑马装。 她动作快,秉承着以往的风格,帽子没戴好就往外迈。 甘蜜去了外间的长廊,看着风景等人。 她拨弄着帽绳,听到细微的动静,抬眸之时,手下的动作都停了半刻。 甘蜜见过正装而来的他,也见过只随意穿着家居服的他。 可除却年少时期在马场相互依偎着的的时候,她在成年以后,其实很少觑见宋慕之这般模样。 骑马装正襟微收,皮质马甲外衬在里,勾出他清瘦高挑的轮廓。 两双大长腿没入黑色长靴内,整个人携着点恣意和意气。 他那副清绝的面容隐在身后无垠的草原里。 满身的风骨被印刻得嚣张至极。 甘蜜一眨不眨。很没出息地挪不开眼。 这男人帅得她腿软就算了…… 电得她四肢百骸都有些无力。 分明是气温微凉的深秋。 甘蜜却有一种置若夏季蒸笼里的不真实感。 面颊的每一寸都被熨烫过似的。 宋慕之见她一动不动,大长腿抬起往这边迈。 他略俯身,躬着腰配合半坐在木椅上的小姑娘,明晰的指尖凑近,在她下巴那处轻轻地绕。 他嗓音清淡,“帽绳都系不好?” 甘蜜凝神望着近在咫尺的他。 而后在秋风的怀抱里,凭借着自己的心意,撅唇在他的眼睫上印了下。 迎向宋慕之当即顿住的动作。 小姑娘那叫一个扬眉吐气。 她早就想这么做了。 --- 再次走向马场之余,差点被宋慕之当场摁住要来个深层次讨伐的甘蜜跑得贼快。 “别闹。”宋慕之看着乱蹿的她,“待会儿还要骑马,你不怕没力气?” “你说好了不反击!”小姑娘的声音隐隐绰绰地传来。 “好。” 到底是怕闹着闹着浪费力气,听他这样保证,甘蜜好说歹说才又从马场旁露出来的长草丛里探出颗脑袋来,返回宋慕之的身边。 像是拿她有些没法儿,宋慕之没再多说什么。 快要抵达马场空阔入口的时候,甘蜜抬眸,望着这样的他。 随即在内心暗自下决定,等会儿必须得偷拍几张。 不拍的话,可是她手机相册有史以来的最大损失。 马场主人就在这时应着两人的要求,牵过来好几匹马。 围绕着的栏杆内,马场偌大,周边湖泊草丛环绕。 这些马被养的油光水亮,马骥都耸起惊人流畅的弧度。 蹄步踏着的声音笃笃,沉稳中震着。 果然都是些难得的好马。 甘蜜绕了几圈,目光逡巡着落在一匹格外秀美的马身上。 这匹马的马辫都是经过特殊处理的,听马场主人说,这是他家老婆子亲自上手给编的小辫。细细的几缕稍立在马耳处,上方的毛发竟是金色,在阳光的映衬下泛着淡淡的金辉。 婆婆说这是匹爱美的小母-马。 以往脾性也异常骄纵,能不能配合好,就得凭靠骑马人的本事。 甘蜜愣是和这匹马瞧对了眼。 一不做二不休,上来就指定着要先试这匹。 “确定好了?”宋慕之见她决定好了,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好了好了。”甘蜜迎向宋慕之递过来的手,轻轻搭住,在他的搀扶下向上用力,踩好两边后正身踏上马背,笑吟吟之余,带着点得意,“刚刚婆婆和我说,这匹马厉害得不行,可会使小性子了!” 宋慕之这会儿低眉,垂着好看的眼,正在确认她的护膝。 他闻言应了声,“那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甘蜜没听到这句,反过来问他,“你刚刚在说什么呀。” “快,你牵稳了把我带过去。”小姑娘扬声使唤他,随即不知道想到什么,明眸弯弯,十分臭屁地开腔,“知道不,你牵着的这匹马,可是马场里的小公主。” “嗯,这算不算牵稳了。” 宋慕之好看的面容隐在草长丛绿的原上,却是看着她说,“公主殿下? ”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Honey Pot(草原之吻&等你驾驭我。...) 草原上的风飒飒地吹, 刮来无尽茂然的草絮。 昏黄中掺着点旧绿的下午时分,宋慕之半侧在小姑娘的正前方,立着, 明晰指骨攥着牵引的马绳。 而随着他刚刚那样一番话,甘蜜落坐在马背上,低头敛眸望过去。 正好迎向宋慕之探来的视线。 往来的风更为劲然, 将她的心吹得鼓胀胀的。 仿佛被这草原上无垠的清新灌了个透彻,蹿着无尽的连绵, 狂野生长。 公主殿下。 短短四个字, 寓意却是大不相同。 这、这居然是从宋慕之嘴里说出来的话? 而顺延着这句,甘蜜不由联想起他先前在两人独处时候的表现。 那些湮没在面具之下的所有蕴藏所有沉息, 好像都是宋慕之乔装而来的证明。 这人怎么可以这么犯规。 小姑娘水水的眸在这广阔的天地里被映衬得宛若清溪,她单脚自然垂落在马背一侧, 带了劲地勾起, 用脚尖在宋慕之拉着的马绳上轻轻地踢了踢。 绳子荡漾了瞬, 惹得宋慕之用力再收紧。 甘蜜的嗓音随风化着, 飘荡在周遭,“你、你刚刚喊谁呢……” “你觉得我在喊谁?”宋慕之抬眸, 当即反问。 望着她瞬间拧巴起来的小脸, 他停留须臾又自顾自接了下去。 宋慕之嗓音淳然,像是笑了,“这里除了你还有别的人吗。” 原本心中已然有数的小姑娘,在听到这种亲口从他嘴中而出的某些事实后, 没忍住心间涌上来的澎湃,眉眼撇开弧度, 嘴角咧咧。 虽然知晓着某些事儿,也能感知到自己被妥帖地放置在了相应的位置。 可当真要计较起来, 那样亲自听着宋慕之承认而来的话语,好像确实要来得熨帖一些。 哪怕没有一字一句地说清,也未曾道明。 却是某些时刻的心照不宣。 “你还真当我是公主了啊。”小姑娘哼哼了两声,继而又极轻极轻地自我嘟囔,“该不会是别有用心……” 话到了一半,甘蜜倏而顿住,却是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借以这样让她大为感动的机会,要挟着她在各个地儿各个角落里这样那样以后,再那样这样! 小姑娘在这边径自沉思,却不知道径自独有的喃喃已经尽数飘入他人之耳。 这边除却马场上偶有马蹄声传来,一望无际的草原撇开萧萧秋风,轻易地便能将小姑娘的一举一动收入眼帘。 宋慕之当然没错过甘蜜的小声嘀咕。 “家里人把你从小当到大,到我这儿就是别有用心,甘蜜——”宋慕之颀长的身影侧着挡住天边吊着的太阳,逆着光看向她,“不讲道理的时候多了,就上瘾了?” “你才总是不讲道理呢。”再次被当了小白眼狼的甘蜜同学表示自己没有任何逻辑上的错误,她按捺了会儿没忍住,当即拧起半边秀眉,“你这样,那我也有话要说,反正你在我这儿就是守护公主的小矮人儿。” 宋慕之又气又好笑,转瞬又被小姑娘这幅张牙舞爪的小模样给弄得心中无数贲起的情愫没法舒张开来。 他眉眼敛着,“随你怎么说。” 结果这样懒得和她较劲的表现——却是惹来甘蜜的疑惑。 小姑娘瞪着眼儿,啊呀了声,像是不相信似的,“你生气啦?” “没有。”宋慕之唇线像是往常那般平直。 甘蜜仍是不信,“你就是生气了!” 说没有生气她愣是不信,宋慕之半扬起眉,“你是非要我上来陪着你骑?” 他陪着骑? 那得成什么样儿啊…… “不了不了。”甘蜜抱肩打起退堂鼓。 宋慕之却是揪着她刚才所说的话语,“不是说我是守护你的小矮人,陪着你骑不行?” “………” 她随口说说而已啊,守护也不是这么守护的! 宋慕之见小姑娘头摇得跟拨浪鼓那般,一副乖巧不已的模样。 也会在倏而的感慨中觉得。 有些时候,该治还是得治。 这下甘蜜是真的老实了。 坐在马背上任由着他牵往马场相应的地儿。 簌簌的秋风略过鼻尖儿,小姑娘望着前方那道颀然的身影。 刚刚有一瞬。 她是真的觉得,世界中仿若仅存留有彼此。 在隐深幽寂的伊甸园里,她真的是他的公主殿下。 甘蜜偷偷地扯着绳子的一端。 在得到宋慕之回眸的瞬间,她小手扒拉着将绳子扯了又扯,看那漾起的弧度凭空摆起,小姑娘轻轻地凑过来,“守护公主的不一定是小矮人啊……骑士和王子的头衔,我都送给你了。” 宋慕之愣怔片刻,眉眼沾染上无尽笑意,“这要我怎么回应?” 他应声而来,随即补充道,“那宋某真是承蒙公主惠顾了。” “………” --- 在马场上的时候,甘蜜不顾宋慕之的嘱托。 随意地应了几声便骑马疾驰,马蹄扬起的灰烬透露着无尽的嚣张。 其实她也不愿这样。 可刚刚宋慕之的那句话,摆明了就是磕碜她呢。 但两人之间的小打小闹哪有留存那么久的时候? 以往被镌刻进带入之后的,往往都是些被藏着放好的画面。 于是乎,甘小公主接好了自己的皇冠,在马场上大放异彩。 抛开所有思绪,可谓是狠狠地秀了一把。 她低头俯身,以往秀美的面容在四面栏杆围绕的界限里,将身姿施展得无尽流畅。 十几圈下来甘蜜越发来劲,速度不断叠加,颇有点英姿飒爽的意味。 在这样的期间,她不像以往那样尝试各个品类的马种,却是一直没有换马。 像是因为这匹马在她的手下格外顺应和听话,又像是因为骑得特别顺手。 只有小姑娘自己知晓,她仅仅是因为宋慕之刚才的那番话。 公主殿下……就该配马场的公主。 这样想着她攥紧马绳,倾身抚了抚马骥上泛着的绒毛,驱到一侧暂且休息。 马场主人和老婆子靠在旁侧观看。 宋慕之这个时候已经开始跑圈,刚才他问她要不要一起,被甘蜜十分果断地拒绝了。 她很清楚宋慕之的骑术,要是一起的话,怕是里里外外都会被反复鞭尸。 再者,小姑娘还是存了些小心思。 这样从侧边凝视而望的角度,足以睇视整座偌大的马场。 也能保证可以一直觑见场上的一举一动。 不多时,待到举起着的手机定格住,甘蜜在屏幕画面内看到宋慕之第二圈就开始提速的身影。 她连忙放下手机,目光撂向远方。 宋慕之乘着风,挺括正襟的骑马装和迸起的骏马相映成彰。 他筋骨分明的手稍斜起横亘着,青筋因为紧攥着马绳往外狠突。 马场,栏杆,草原,疾风。 宋慕之往日如同明辉笼罩的面容被这身后满目的生机映衬得刻骨清凌。 这样快而凌厉的动作,偏偏全程都维持着优雅,没有片刻的松动。 小姑娘坐在自己的马背上,在满场环绕着的马蹄声中被激发得热血沸腾。 她就这么看着宋慕之绕完圈,看他在结束之余也没有降低速度。 而后……直直地冲着她刺来! 甘蜜恍惚一瞬,好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就这么愣愣地看着宋慕之逼近。 马蹄重重地敲在地面上,在快要接触到小姑娘的时候迅即止住。 地面震动而来的声响随即变为急速的摩-擦。 那声音直磨得她耳膜发振。 宋慕之稍扬起绳,马当即转换角度,与正面而来的甘蜜相贴而过。 小姑娘一声“慕之哥……”没有完全落下,本该和她擦肩而过的宋慕之突然有了动作。 细腰被揽紧提住,像是以往有过的那般带着劲。 不过片刻,甘蜜仍然维持着面对着宋慕之的姿势,在两马相迎之时,却是从这匹马,换到了另匹马上。 她直接被宋慕之揽到了怀里。 甘蜜近乎依偎在宋慕之的身前,稳稳地坐在了他的马上。 不等甘蜜有所回应,宋慕之双手环绕着她将人护紧,驾着马复又开始提速。 没有在场内打转,反倒是跨过栏杆,直朝着草原深处奔去。 甘蜜在颠簸中直下意识地揪紧他的衣服,满腔的呼喊和嗓调都喀在了嗓子眼里。 她下意识地朝着视野能触及到的地儿用余光偷瞄。 结果只来得及看见立在马场周围,朝着两人摆手笑笑,未做任何的阻拦马场主人。 “………” 居然连拦都不拦一下吗! --- 匹马稍有的提速在意识到小姑娘的呜呜咽咽后,当即被宋慕之牵引得放慢步伐。 渐渐的小跑中,甘蜜稳稳地抱住宋慕之窄劲的腰。 死活地将脑袋埋住。 宋慕之当即抛开眼前所有,单手攥绳,单手去捞软成一团的小姑娘,“怎么了,吓到你了?” 这下马彻底地被制止住,直接停留在了原地。 甘蜜闷了会儿,听到宋慕之罩在上方的身影,连忙摆摆头,“不是的……我只是看不见路……” 她要是正面坐着还好,这样面对着宋慕之,只脊背迎风的那种无措感,让甘蜜有些难得的慌乱。 但还好,眼前还有能攥的人。 也有无边清劲的胸膛可以倚靠。 细密的后怕倏而上涌,小姑娘揉了揉眼皮,当即重重地锤了宋慕之一拳,“你就、你就不能提前和我说一声儿。” 宋慕之望着小姑娘涔着淡粉的眼皮,垂眸在上面吮了下。 继而捞住人紧紧地扣住,复又往下,在她的红唇上重重地印了下。 小姑娘被亲得不自觉将唇撅起,小声呐呐,“你这个时候还要占我便宜。” 宋慕之却是没回应这个,只是说道,“刚才很怕?” 大抵无边的草原携以无尽的广阔之意,甘蜜也被这样的周遭远景同化,在感应到眼前人的关怀之时,她下意识地依赖住宋慕之,软软地迎上去,攥着人不放手。 仿佛这样才能有所安定。 “其实还好,我刚刚是真的有点。” 顿了顿,她补充,“但因为有你在,好像又从有点,变成了一点点儿。” “这是什么说法?”宋慕之哑然失笑。 小姑娘说是这么说,当真是有些怕了。 譬如此刻,水汪汪的眸映衬着他的倒影,半点注意力没往旁边分,也半步离不得他。 他垂眸捱下来,“以后不这样了,我的错。” 望着他那副一如既往波澜不惊的好看模样,甘蜜抬起下巴,复又锤了他一拳,“当然是你的错!” 但锤完之后小姑娘显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从宋慕之的怀里抬起头来,就这么愣愣地仰头望着。 红唇微呵,露出里面湿红的小舌尖。 在宋慕之低头凑近的时候,甘蜜总算反应过来。 她千拒绝万拒绝的…… 结果两人还是一起骑马了! --- 在摇头躲避宋慕之的追踪之时,甘蜜总算有空朝着周遭环视。 原上环笼深翠,这样常青的地方在深秋也依旧遍野花绿。 靠近半人高的草丛边,有矮木的草甸和爬着的藤蔓。 再往深处瞭望是起伏的山脊,下面汪着一谭静静的湖泊,在秋阳的和蔼中,泛着点儿凉劲的凌凌。 这里已经完全看不见马场那边了,放眼望去的周遭没有任何建筑物。 甘蜜拉着宋慕之欣赏了好一会儿,甫一转身,却感知到身前一空。 宋慕之就在这个时候利落地翻身下马。 “欸……你怎么下去啦?” 她嗓调带着不解,连忙去拉人。 奈何宋慕之的动作比她更快。 “不是说怕?”宋慕之落地后朝前两步往马侧迈,预备将她抱下来,“还是下来比较好。” 甘蜜有些愣。 那可是刚才……背对着加速时候的特有表现。 她现在又不怕! 小姑娘刚想逐一地反驳回去,奈何宋慕之的手已经环在她的腰侧。 甘蜜的话当即咽住,顺应着他的动作预备往下迈。 不知道是脚下打滑,还是下马时候怕惊到了马。 甘蜜准备侧崴的动作在半空中顿住,另半边骤然失了力,甘蜜在尽量避开马骥之余,没能平衡好,双手张着朝宋慕之扑了过去。 他被她骤然的一扑弄得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 就在堪堪稳住的时候,甘蜜的左腿牢牢地勾在了坐垫一角。 怎么拉扯都动弹不得。 小姑娘有些不好意思,嘿嘿一笑,“我来,我来。” 她努力朝上抬腿使劲,两手还勾在宋慕之的脖颈两侧。 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在暗暗鼓劲儿。 宋慕之像是看不下去,好笑地看着她,“你来什么?抱紧,我来就好。” 他话音甫一落下,甘蜜刚好使了最后一个大劲将腿拨下来。 下一刻。 反弹回来的力道让她重心偏移。 甘蜜失去维持着的点,就这么推着宋慕之往身后倒。 随着嗡然而响,“啪”的一声,宋慕之直接被甘蜜压在了草甸上。 在两人叠着落地的瞬间,他迅速抬手落在小姑娘的后脑。 不过一瞬,两人在这样骤然转变位置以及姿-势的寂静中,面面相觑。 甘蜜还攥着宋慕之,望入他双眸,“我、我还以为你能抱住我呢……” “我难道是自己躺下来的?”宋慕之看着她,“冒冒失失。” 这回小姑娘有些反驳不回去。 毕竟她一个猛虎出笼,愣是生猛着将宋慕之给…… “你痛不?”她抬起翘起的眼睫,轻声去问他,复又用小手捏了捏。 得到宋慕之的否认后,像是忽然察觉到这样贴近彼此的局面—— 甘蜜咬着唇,“不过我们俩真的要这样待着啊?” 这样压着宋慕之不太好…… 小姑娘这样想着准备起身,力气刚猝发,手臂便被人攥住。 被翻过来摁在地上,眼前视野呈三百六十度旋转。 草甸泛着窸窣的声响,须臾几秒的事,被压着在身下的那位。 成了她。 “………!” 小姑娘迷蒙了。 她凝视着上方而来,沉沉睇着她的宋慕之,千言万语喀在嗓子眼儿。 只呼噜噜地往外面冒热气。 “欸……你到底要干嘛呀。” “你说呢。”宋慕之气息很沉,俯身而来,清癯面容隐在满青深绿的草甸里。 他眸中漆黑点亮,暗含的意思很是明显。 小姑娘小手抵在宋慕之清劲的肩膀两侧,但却是无用功。 “骑马装啊……”甘蜜枕着,声音不自觉被这无尽的草给软化了。 “不用管它。”宋慕之吻下来的瞬间,压着嗓附在她耳边提醒,“因为已经脏了。” 两人头顶便是涔着浮云的天,周遭是平铺着的,柔软的草甸。 不远处的溪水拂来秋季特有的微风,是叶子枯萎时候的冽然气息。 和宋慕之身上的味道很像。 他埋首在她的颈侧,像是研磨着墨,缓缓打转而来。 那一小片的肌肤被细密地噬着,宛若蚂蚁爬过。 他们两个在这样秋后的时间里,在这样丰收的时节里。 披着光,湮没在草丛里,在自己的小天地里…… 无边吮吻。 可这样的温柔是短暂的,接下来的正餐才是瀑布飞流而来,击打泉石的猛然。 饶是已经亲了不少回,甘蜜面对着这样的转换,在起初的时候确实有些受不了。 她试图换气,却频频地被堵回来。 接下里的声音,被旁边鱼儿在湖面弹跳的潺潺声还要来得响一些。 甘蜜舌-尖儿被吸着咬着,面颊像是打了重重的腮红。 还记得反击。 只不过堪堪的一小下,直接被宋慕之挡回。 随后迎来他更上一层的追击。 不知过了多久,太阳逐渐隐在山后,草原上飞鸟频频略过。 两人仍在草甸里,额头相抵。 小姑娘双手搭着绕在他的颈后,像是鼓起了勇气,问及她刚才的主动,“这样……你会不会喜欢?” 宋慕之捧住甘蜜的脸蛋,任由她面颊上的嫩-肉在指间溢出,“很喜欢。” --- 一路回去的路上,宋慕之倒还记得让她背对着自己。 两人一并骑马返回马场。 太阳彻底日落西山,秋日的余晖散得很快。 甘蜜在回去的路上很是沉默。 稍微主动点宋慕之就有这么喜欢? 那以后……以后还得了。 小姑娘不得不开始怀疑,宋慕之是不是刻意带她来的这儿。 说什么要去草原深处看风景。 可结果呢……! 抵达马场下了马后,马场主人和婆婆迎了上来。 应该等了有一会儿了。 像是没看见两人骑马装上沾染的泥点。 马场主人视线只顿了顿,便招呼着人去吃饭,“你们俩先去换身衣服吧,等会儿我们去帐篷里吃大餐。” 甘蜜从刚才回来的路上就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反正上午来的时候又不是没被撞见过…… 小姑娘边给自己下强心剂边攥紧拳头告诉自己没关系。 可不知道是不是方才的草甸之吻愈发上头,她没能抵住那样泛上来的后劲,当即抬手捂住自己的双眼。 今天实在是太、太…… 她在这边拧巴,宋慕之从身后走过来,轻轻地推着她往更衣间走,“你不换衣服了?” “换,我为什么不换!”甘蜜这会儿对他的触碰敏-感得很,大着舌头扬起嗓音说话,气势很足,“你别跟进来!” 结果话落,就又亲眼目睹着马场的婆婆拎着一壶热水从两人身边幽幽地飘了过去。 仍是不说话的模样,只笑着看着两人。 “………” --- 换好衣服被牵引着往帐篷走的时候,甘蜜使劲地去捏宋慕之的指关节。 这边抠抠,那边用力戳戳。 宋慕之任由她去,在进去的时候,先是感谢了马场主人和婆婆的招待。 马场主人笑笑,“说什么话呢,你们可是客人,来来,这上面是小零嘴儿,自家弄的,先吃着吧。” 帐篷华美偌大,里面铺着图纹繁复的地毯。 大抵因为还不算太冷,马场主人半敞开帐帘,在里间点柴生火。 “老婆子说菜还没有烧好,你们在这边先坐着等等。” 甘蜜乖乖地点头,“婆婆那边需要我帮忙吗?” “不需要,都是些农家菜,她烧惯了,哪用得着帮手,你等着吃就好。”马场主人年近中年,心态却没说有多老。 面对宋慕之他也不是一贯的讨好,就当平素的小辈看待。 可眼下看甘蜜为了坐小矮凳去使唤那堂堂的宋总,他仍是觉得有些稀奇。 马场主人伸手,在渐渐燃起的篝火上探了探温度,转而朝着甘蜜说话,“小姑娘,我今天看了,你的骑术着实不错啊。” “有吗?”甘蜜黑眸亮了亮,“我一直觉得自己骑马只能算还过得去,没想到也有被夸的一天!” “哈哈。”马场主人笑起来,“你今天选的那匹马平时很倔,压根不服人的,你一来倒是规规矩矩,听话得不行。” 他说着想到了今天带着甘蜜探望的事儿,又开口道,“马里奥长大以后脾气应该不会好到哪里去。” 甘蜜的小手被宋慕之拽着往上拉起,指尖被捏住,此刻她注意力被分走,“为什么啊?今天我去摸它,它都没有蹬腿,很乖的。” “你这样想就错了,他妈妈玛利亚脾性很烈,遗传嘛,你可以等它长大了以后看看。”马场主人说着看向半倚靠在圆桌边站着的宋慕之,“不过一切都有讲究,这马跟人一样,有驭马之术,需要有人驾驭,小姑娘,既然是你家宋总帮你预订的小马驹,你可以去问问他。” 她家的宋总……? 甘蜜睫毛轻颤着望向身旁的宋慕之,当即摇头,“才不要问他。” 马场主人还想说些什么,被帐外的婆婆喊走。 他当即撇下两人去端菜了。 甘蜜这会儿还被宋慕之捏着指尖,怎么也逃脱不得。 她爪子乱动乱挠,结果对方都不为所动,“为什么不来问我?” 小姑娘被他不动声色的小动作弄得鼻子哼哼,“不就是驾驭吗,谁不会啊,马场主人刚也说了啊,驾驭马和驾驭人同理,哪有那么麻烦。” “是吗。”宋慕之手下动作不停,笑着看她,“那我等着了。” 甘蜜这会儿用空出来的小手去掰干奶酪片儿吃,闻言抬眸看向他,“等什么啊?” 宋慕之双眸映衬着帐间猎猎燃烧着的篝火,“等你驾驭我。”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Honey Pot(”往哪儿咬?”...) 半掀开的帐外, 早已落下的晚霞泛了点余晖在山头。 马场上偶有喧嚣的嘈杂都被融在了捱下来的夜间。 甘蜜坐在矮凳上,看向宋慕之的时候需要仰视。 他沉沉睇她,那目光锁然, 好像她不回答就永远不会移开那般。 马场主人不在身旁,小姑娘从他的手中半挣脱开来。 麻意蹿行之余,她轻微地摆动着手腕。 这句「驾驭」能够涵盖的意思, 要是细细究来,那叫一个广阔。 而听宋慕之那语气……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多了, 多方面配比的话。 好像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小姑娘单手捧住自己的小脸儿, 不顾还近在咫尺的宋慕之。 任由面颊涔出瑟缩又舒张的热。 他就老是要这样对她! “可别怪我提醒你啊……”甘蜜缓缓出声,到了这会儿复又戳了戳宋慕之的腿侧, “这话是你说的,我可不负责。” 顿了顿, 她手下戳得更狠, “堂堂宋总把自己比喻成马欸。” “你刚刚也听马场主人说了, 人和马只是同理, 仅此而已。”宋慕之声线清凌,抬手将她的碎发往耳后别了别, 觉得好笑似的, 他颀长的身子微弓,就这么半蹲下来在她面前,视线和她平行,“不是说我像马。” 甘蜜望着这样的他, 瞪了他一眼。 就他会说!就他有逻辑! 而因为他不再站着,小姑娘改为去戳宋慕之的手臂, “那你说,就算真的能等到那一天, 我又有什么好处?” 还驾驭之术呢。 她是有所听闻,但要是运用到宋慕之身上……甘蜜难得的打了个寒战。 小姑娘油然一股自己反而会更吃亏的感觉来。 宋慕之听她这样说,没回答,却是扬眉反问,“这样说来,你是真的想了?” 甘蜜有些转不过弯来,“……想什么?” 宋慕之一字一句,“驾驭我。” 那不是他先提的吗。 这人见缝插针的功力永远这么得深厚。 甘蜜不打算理人,撇开他准备继续去啃自己的奶酪干,结果身子又被摁住转了回来。 宋慕之望着憋鼓了气儿的小姑娘,言简意赅道,“你可以先潜心修炼。” 说着,他的气息携着点笑意,就这么沉沉地撂过来,“等真的到了那天,再看看有什么好处也不迟。” 甘蜜被宋慕之弄得泛着点痒。 还有好处呢,近来被四处压榨了个遍的小姑娘内心忿忿。 好处? 恐怕是对宋慕之他自己的好处吧! 越想越是那么回事儿,甘蜜索性扒拉着他的肩,企图以摇肩的方式让宋慕之受点苦。 奈何他没有半分不愉,只是揪住她乱动的爪子,“往里面坐点,你那里是风口。” “风口怎么了,这里还有篝火,晚间吹吹多凉爽,” 甘蜜不愿坐到宋慕之旁边,左边突袭右边攻击的,非要去小闹他。 而就在她扑向宋慕之怀前的那瞬,帐篷外的烛光被阴翳挡下半边。 小姑娘堪堪稳住自身,顺着光影的变化朝着外边看去—— 马场主人立在外面,一副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的踌躇模样。 “………” --- 马场主人双手持着一张四面立着小栏杆的红木板,将碗菜全部放置在上方。 这样一来很是方便,不多时,圆桌上便布满了菜。 说是家常菜,但能看出来是下了功夫的。 一桌肉,闻起来特别得诱人。 甘蜜这会儿也懒得跟宋慕之掰扯了。 虽然她乐此不疲,但眼下明显吃饭才是要紧事。 在宋慕之和马场主人以及婆婆聊天的时候,甘蜜用手机拍了照片,当即认真地投入到饭席上去。 满满的菜肴,只有她一人在认真地吃。 马场主人见她吃得香,问了几句味道好不好,转而开启另一个话题,“小姑娘,我刚听宋总喊你,你姓甘啊。” “对的。” “你爸爸是甘季庭?” 甘蜜携着筷子,有些疑惑,“姓甘的那么多,你怎么知道是我?” “姓甘的是有,但是能和宋总有接触,还能让他特意包了场带过来玩的——我觉得还是蛮好猜的。”马场主人看着甘蜜,细细地打量,“再说,不是盛传鄞城甘家有位豌豆公主吗,这都传我这儿来了。” “您别这样说……”甘蜜乍一听马场主人调侃,挠了挠自己的鼻子。 “还真不是我说,我看你面熟呢,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你是有哥哥的吧?他们之前来过这边。” “都谁来过?”甘蜜来了兴致。 据她所知,家里人有固定的要去的地点,私人制度的马场有会员积分,从未来过这边。 和宋氏一样,甘氏旗下坐落投资的有相应的马场,距离近且方便。 宋慕之带她来稍远的这边,甘蜜其实能理解。 家里的哥哥? 谁? “记不清了,就那么一次,还带了人,没说几句话。” “这样啊。”甘蜜想了想,继续去对付菜。 马场主人转而看向宋慕之,见他不紧不慢地给甘蜜夹菜,话匣子骤然敞开,竟是来了格外的兴趣,“小姑娘那骑术看起来有点你的影子,你们俩之前经常一起骑吗?” 甘蜜以为马场主人是在问她,抢先应下了,“还好啦,没有经常,不过我骑马是他教的。” “哟,这还挺有渊源的啊。”马场主人眼角细纹皱起愉悦的褶子来,“这么说,你俩好像认识挺久了的,具体有几年?” 小姑娘听了掰起手指去算,奈何宋慕之应声而来的动作比她还要快,“我们出生就认识了。” “啊哈,这是娃娃亲的意思?” 宋慕之颔首应着,漆沉的眸却是锁定住一旁的她,“算是。” 甘蜜一句「哪儿有的事」就这么喀在半途。 谁跟他娃娃亲了! 还、还算是?! 她侧首去瞄他,宋慕之的身形被篝火映衬得照耀在帐篷的帐布上。 小姑娘卷翘的眼睫颤得厉害,用手偷摸摸地去掐他的影子。 到了底,甘蜜也没有再出言去否认。 任由马场主人和婆婆的笑声透过半敞帐篷露出的缝隙,响彻在草原之上。 --- 饭过半晌,婆婆出了帐,再回来的时候拎了只羊腿似的肉。 她选了个靠近圆桌的地方,在靠近微风吹过的帘口,快速地整好特制的烤架和炭。 随着噼里啪啦的火星蹦溅,扑鼻的香料味混合着肉香弥漫而来。 马场主人见了站了起来,和婆婆合力架好,用炭火煨着已然出了油的腿。 应该是提前便腌制再炙烤过,肉早就熟了,拿到这边也只是再加工,只慢慢地转动,让肉裹上炭制的香气。 他拿出小刀快速且熟练的割了好几大块下来,一些放进盘自里盛好,一些则直接放到甘蜜的碗中,“小姑娘,尝尝这个,老婆子之前就烤好了的,香得很。” 马场主人抬起刀尖,摆出漂亮的弧度。 甘蜜的碗里当即多了块儿热乎乎的,像是木柴似的肉块。 “这第一口啊,就给你了。” 甘蜜道谢后也没拘束,戴好手套捧着巨大无比的肉凝视了几秒。 还是坨带骨的,看起来又焦又嫩。 一旁的宋慕之就在这个时候将视线探来。 甘蜜感知到了,朝着他得意地抛了个眼神,意思是他和马场主人认识又怎样。 第一口还不是她的! 这里供给的手套是棉质的,不烫手。 小姑娘单手捧起肉,面颊鼓鼓地啃。 入口特别劲道不说,稍微抿了下又有裹在里面的汁水缓缓炸开。 虽说和她以往吃的羊肉味儿不太像,但好像要更香一些。 就在这会儿,马场主人问宋慕之要不要来点,被他抬手拒绝。 甘蜜望着这样不识肉趣的宋慕之,啃得更欢了。 给婆婆也分了点,马场主人凑过来要给甘蜜添蘸料。 “小姑娘,这肉你可别吃太多啊,一块就差不多了,不然吃多了晚上回去睡觉,容易烧得慌。” 甘蜜听到最后差点没咬到舌头,“什么、什么得慌?” 马场主人平翘舌不分,搞得她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到底是sao还是shao啊…… 望着甘蜜躲闪的眼神,马场主人笑得厉害,认认真真地发音,“是烧、烧!” “哦哦……” 闹了个大红脸,甘蜜却是觉得罪魁祸首不在于自己。 在于宋慕之。 她都是被他带坏的! 被腹诽的当事人就坐在甘蜜旁边,闻言给她夹了点桌上难有的绿色菜,“配着吃,降火。” 小姑娘回过神来,“羊肉而已,有那么上火吗。” 这个吃起来又香又上瘾,她还想着待会儿还吃一块儿,再捎点回去呢。 “羊肉?”马场主人忙完拉着婆婆刚坐下,听了后惊诧不已,“天呐,这哪是羊肉,小姑娘,这是马肉啊!” 马肉?! 甘蜜望着手里捧地那坨肉,也不顾周遭人的反应。 只是倏而想起还在马厩棚内的小马驹。 “………” 呜呜呜瞬间就不香了。 小姑娘皱巴着脸,“你们这儿除了提供骑马服务,还带销售马肉的啊……” 甘蜜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了,马场主人更乐了,“你想什么呢,这是我外面买的,我哪会去弄自家的马啊,这用来给人吃的肉马和用来培育的跑马是不一样的。” ……原来是这样。 历经这么茬的大乌龙,甘蜜在暖暖的帐篷内颤颤抬眸。 迎着对面婆婆关怀而来的目光,小姑娘两颊倏而变得绯然。 待到赧然退却,甘蜜有些气不过,腿从桌下伸了过去。 直接踢了宋慕之一脚,放低声调问他,“你刚刚干嘛不提醒我啊。” 宋慕之眉眼间裹挟着疏散的笑意。 他原先就在看她,此刻手肘弓起放在桌面,半撑着着脸,很是放松的模样。 不缓不慢地开口,“看你吃得香。” 甘蜜咬了咬唇,倏而觉得好像有些没法儿反驳。 好吧……她确实吃得香。 既然没了顾忌,手里的肉也不能浪费。 小姑娘捧着肉,又开始嚼嚼嚼,腮帮子鼓成气球似的,“我等会儿要是能吃完,还想再来一块儿。” 见甘蜜这样,宋慕之目光在她的面容上停了片刻,到底还是提醒她,“还是少吃点比较好。” “为什么啊。”甘蜜转身,懵懵抬眸。 “马肉性烈。”顿了顿,他近乎揶揄的视线抛过来,“吃了壮阳。” “………” 甘蜜更加怀疑宋慕之刚才不提醒她是故意的了。 --- 饭后和马场主人以及婆婆约定好再来,两人打道回府。 经由宋慕之最后的那番话。 甘蜜彻底地歇了要打包带回去的心思。 回程的路上,小姑娘没理人。 车子在夜色中缓缓地劈开秋天特有的雾气,往来一片皆是昏暗。 甘蜜双手抱肩,尽量让自己显得严肃。 什么骑马什么浪漫什么遐思。 统统被抛在一边。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现在好像确实有些烧得慌。 浑身的血液都被打开了似的,汩汩而流。 这样想着,她捱下难耐,朝着正在开车的宋慕之看过去。 他开了车前灯,昏幽之下,长睫在脸上投下阴翳。 宋慕之仍旧是来时的模样。 满目清绝,冷冽成玉。 她今天荣获了壮阳马肉一份。 宋慕之倒是好好的,半点事没有。 这样就算了。 回来的全程他也不理人。 这都快开到大院了…… 她刚刚在饭桌上说他故意的了也没说错啊。 小姑娘径自拧巴,难得的沉默中,宋慕之在快驶入京巷的时候,将车停靠在稍显隐蔽的位置上。 他俯身而来,抬手给她解安全带,语气放得稍缓,“好了,下次你再吃的时候,我一定以身试法,帮你试菜?” 甘蜜听了,先前满腹的情愫在瞬间被释-放。 宋慕之哪有这么哄人的时候啊。 性子使然,他在商场生意间里惯用的是无需多言,以至于有些时候面对两人独处而来的那些亲-昵,他携着更多的,是二话不说上来就是做的强势。 他更擅长用动作来表达情愫。 但无论是之前偶有的,时不时要来逗弄她的那些话语,还是现在此刻,将身段尽数放下的模样。 他所展现的另一面,都只在她眼前。 小姑娘绷紧的脸没忍住,噗嗤一声,当即绽放出一朵花儿来,“谁让你试那个了……” “是吗。”他长睫敛下,淳然的嗓音仿佛能穿透秋夜所有,“没让我试的话,你一路上嘴撅那么高?” “还不是你……”甘蜜听宋慕之提起,当即反驳回去,“你在那就只是干坐着,也不提醒我,还非要说那样的话。” 那会儿宋慕之特意加重语调在「壮阳」两个字上,显得多么了解似的。 虽说知道他惯是喜欢这样逗她。 但甘蜜觉得必要时刻自己还是需要振振士气。 “我只是阐述事实,你吃多了晚上回去睡不着。”宋慕之说着长指凑过来,在她的面上掐了掐。 力道有些重,甘蜜龇牙咧嘴之余,用秀巧的鼻尖去怼他的指骨,“那我也只是这样说说……” “知道了。” 宋慕之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停下给她解安全带的动作。 “你今晚好像吃了不少。”他就着这样的姿势凑得更近,“要不要我给你消消?” 消消。 消什么? 等等……该不会是之前马场主人说的…… 甘蜜一瞬间便反应了过来。 “马场主人说的那个?” “嗯。” “………”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这样的烧就还要消的啊。 不去想是不是真的因为晚间的那场用饭引开了头。 两人难得共有的周末时间马上就要捱过时钟的拨转。 甘蜜趁着宋慕之俯身着凑近过来,停在她面前的须臾,双手伸起绕着,撅起嘴儿就在他的侧脸上恶狠狠地咬了口。 先下手为强! 总算是扬眉吐气了回—— 咬完以后望着宋慕之脸上那圈在车厢昏暗里显得稍淡的印儿。 小姑娘咯咯地笑。 她望着面前的人,“这是我在今天的最后送给你的大礼!” 甘蜜想着刚才宋慕之求和的态度近乎诚恳,在那样极致温柔的询问下,她大发善心就不跟他计较了。 小姑娘自顾自给自己解了安全带,将他往旁边推了推,预备下车,“晚安啦。” 奈何还是高估了宋慕之。 就在甘蜜将手搭在车把的瞬间,车内骤然响起熟悉的咔哒声。 随着车厢落锁声的传来,甘蜜倾身往右而来的方向被一股劲力拉得掉换方位。 她原本背对着他,一副要随时跑路的姿势。 此刻被揽着扯住,甘蜜在止不住的吸气低呼中,直接迎上他探来的视线。 晦暗的车内晕开和瑟凉秋夜相反的温暖幽光,可宋慕之攥紧着不让人往外再挪一分一毫的举措强势不已。 “吃多了这么黏我。”他重重地捏住小姑娘腰间的软-肉,危险地抵过来,“往哪儿咬?”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Honey Pot(男人的喉结咬不得&醋。...) 宋慕之停车的地方特意选在京巷街道往里拐转的隐蔽角落。 可蹿行而过的车辆顺着深秋的穿堂风, 时不时地从车边刮过,发出轻噪的声响。 他遮挡住巷口石灯透进来的光,双眸迸起火星似的, 粼粼的透着幽然。 甘蜜耳畔似乎还回想起他方才的话…… 她能往哪儿咬? 小姑娘脊背几乎黏在靠椅上,直至因为眼前人的逼近无路可退。 她鼓足了气,声调稍扬, “你之前老咬我,我反咬一口怎么了?” 甘蜜的控诉还没落完, 宋慕之紧跟着动作凑近。 车载时钟机械地转动, 发出冰冷的滴答声,挡风玻璃被瑟凉的秋风敲打, 涔出薄薄的一层雾。 可他带着灼烧的鼻息萦绕在周遭,身上的冽净挥发着, 尽数充斥在车厢内。 “是没怎么。”宋慕之停在甘蜜脸侧, 咬住她面颊上的嫩-肉, 嗓音沉然, “可按照你说的,我也只是在你反咬一口的基础上, 再讨回一次。” “………” 宋慕之的歪理又来了。 那这咬来咬去的, 岂不是没有尽头了。 “你歪理多,我不和你继续讲了,你快放我下车……”甘蜜的声儿几乎是从嗓子眼里逸出来的,宋慕之咬住以后不放, 他就这么偏过头来,细细地厮磨过后, 揪住那一小块儿缓缓地撕扯。 这幅只在暗夜里行动的模样。 怎么看、怎么看都像是叼肉的狼! 甘蜜小攥紧拳头,结果压根不管用。 而在这样大脑被抽空的间隙里, 她率先得来的想法竟然是。 宋慕之开启某方面的枷锁在以往得是尘封了多久啊……好比这片刻离不了吮和咬的行为——小姑娘表示很不齿! 她这样迷迷蒙蒙地想,宋慕之却是松开人稍稍往后退。 骤然被拉开的距离中有空气涌入,甘蜜吸了吸小鼻子。 好吧,这人还算有那么点良知。 可宋慕之下一秒的动作,又在出其不意间,老老实实正儿八经地给她上了一课。 他像是觉得刚才那样不方便,当即将手臂伸出,由身后揽过小姑娘,往前带着劲地用力。 像是被弹出来的球,甘蜜下意识前倾,随后直接落入宋慕之的臂弯里。 被掐住用力,天旋地转间,这样宽敞的内饰都没能抵挡住动作的大开。 车内起伏了好一阵,才停住那般的晃动。 嘈杂和呼声混合在一起,甘蜜回过神来的时候,直接被宋慕之给摁在了驾驶座里。 依旧是熟悉的姿-势,依旧是跨着坐在他的腿上。 这回施展的空间相对来说,变成了比起以往更显逼仄的车厢内。 一举一动都牵连着彼此。 两人面面相觑,小姑娘的眼睫眨了又眨。 这样的车都能被两人晃出那样的幅度。 将她从副驾驶转换到主驾驶,恐怕还不是一般人能够有的臂力。 偏偏宋慕之还真就…… 甘蜜骤然回神,望着近在咫尺的他,“你又来!” 迎向小姑娘一副被震撼到的小表情,宋慕之表情仍是淡然,浅笑了下后只垂眸睇她,嗓音携着质问,“刚刚到底是谁先来?” 他原本也想好好放过她,可小姑娘软软香香地凑过来,双眸泛着水。 宋慕之也就难得放任了一回。 殊不知的是,这般内心的感慨要是被甘蜜听到,估计又要愤慨很久。 就这……还叫难得? 望着宋慕之一副要好好算账的模样,甘蜜没出息地呜咽。 她皱巴起秀挺的鼻子,“我说不过你,我不要理你了……” “为什么不要理我?”宋慕之倾身而来,轻抵住她的额,“说。” “说什么呀。” “说你以后还理我。” 甘蜜双眸被车内空气的起伏流动弄得都能淌水了,她想着不去如宋慕之的愿。 可此时此景,她偏偏是最没底气的那一个。 连理不理人这种话都要被宋慕之揪住,这要是真的反抗来反抗去…… 甘蜜含着暗暗的气,憋屈不已地说了好几声以后都还会理他后,目光直视着落在宋慕之身上。 她被嵌在主驾驶座这一块儿,往前就是宋慕之半掩着的领口。 小姑娘望着他隐在内里的好看锁骨,视线上移,停在他的喉-结处。 那样突起的弧度,在他修长冷白的颈上勾出格外得性感,禁欲之余,透着十足的反差。 甘蜜看了一眼,没忍住又瞄了眼。 禁不住这样的美色,她径自喃喃,“早知道就直接咬你喉-结。” ……刚刚只咬侧脸真是便宜他了! 要咬还不如直接咬个致命的! 奈何她这样几乎像是蚊子呐呐的自言自语都能被宋慕之迅速地捕捉到—— 他沉声反问,“喉-结?” “………” 宋慕之这是什么耳朵? 不等小姑娘忿忿,他像是要切身地让她体验到「喉-结」二字的确切释义那般,略低了头。 卷着沉而重的气息,照着她雪腻的颈子中央那处就咬了下去。 迅速且不带迟疑。 不轻不重的一口,不痛不痒,依稀还泛着微微的麻。 可偏偏就是这样的突袭,直接让她全身像是过了电似的,在轻抖中颤着。 甘蜜总算参透了某些既往而来的道理,都说男人的喉-结咬不得,可女人即便没有喉结,那地儿也碰不得啊。 而且是她计划着去咬他。 怎么她自己反倒成了被实施的那一位? 小姑娘嘤着声调,将头歪过去靠在宋慕之的肩上,死命地抱住他,不让他有继续造次的机会。 “刚刚拼了命地下车,现在抱我这么紧,不想着回家了?”宋慕之顺势揽过甘蜜,在感知到她像条毛毛虫扭来扭去的下一刻又将人紧紧摁住,“别再动了。” 随着他的话落。 甘蜜当即嗅到宋慕之说话掺和着的,非同寻常的音调。 他声线平然,却像是在火烧曝晒的沙漠中滚过似的,透着砂砾碾过的意味。 可干嘛不让动。 他刚刚不经过同意就劫持她来主驾驶座的时候怎么不说别动呢。 她偏要反着来。 甘蜜这样想着,在宋慕之的怀里拱得那叫一个欢。 但她拱得越起劲,之后要还回来的便越多。 复又被宋慕之揪住的小姑娘悔不当初。 这回他不仅在中央那块儿咬了,还变本加厉地加重力道。 甚至于是照着那样的圈印儿,舔-弄了下。 “早说了别再动,你能听得进去?”宋慕之眸中云雾能滴水,因为两人姿-势的原因偏过头来看她。 他一副她自找苦吃的语气。 像是噬发了血性,宋慕之清越的嗓音被压得低缓,磨得她耳畔都烧起。 可这样而来的他在只会让她更加沉沦其中,无法自拔。 甘蜜被弄得头晕脑胀,只觉得哪儿哪儿都失了守。 小姑娘变脸得那叫一个快,像是刚上了蒸笼,被蒸腾得泛着能滴血的红。 “你以为你是吸血鬼啊就老要……”她话到一半,迎向他沉沉睇来的视线后,连直视宋慕之的勇气都在瞬间被消弭。 甘蜜下意识便往后靠,小手乱晃之余,不知道碰到了什么,车子嗡然一阵骤响。 鸣笛的声音当即响彻在整条京巷街道—— 小姑娘倏而就清醒了,没敢再挣扎。 这可是在大院外,宋慕之的车牌又很好认,万一被谁听到了往这边瞧,她还怎么下车! 就在她浑浑噩噩真的不敢再动的须臾。 侧边驶过来一辆车,伴随着惊天响的引擎声,即将擦边而过。 车前的大灯明晃晃地打着,就这么透过来。 甘蜜余光瞄了眼,却是对这样的车型很是熟悉。 这是甘鄞合近来新换的跑车,骚包得要命不说,颜色还是最为招摇的红色。 而大抵是因为她刚才不小心碰到了车子鸣笛的按钮,那辆红色跑车在经过这边的时候,似是被打扰了,倏地放缓车速。 一副往这边探来的模样。 甘蜜大气不敢出,哪怕知道有车膜抵挡不可能被认出来。 她仍是迅速地偏过头,死死地埋在宋慕之怀里。 --- 甘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了车的,被宋慕之抱着落地的时候。 她纤细的两条腿恍若过了遍酸汤,立足都泛着软。 不过倒也记得要说晚安,临走之前甘蜜还嘱托着,让宋慕之等她到了家再回宋宅。 惹来他当即淡下去的嗓调,“我就这么见不得人?” “……哪有,我这、我这明明叫百密防一疏。”甘蜜轻声扯皮,“特殊情况特殊处理。” 夜间的秋风蹿着透心凉,京巷街道旁的立式夜灯晕开昏黄的亮。 宋慕之侧脸被打磨得透着一层模糊的质感。 望着这样的他,小姑娘原本摇他手臂的动作停住,她低下头,随即不知道想到什么,迅速地抬起手—— 在宋慕之的喉-结处重重地挠了一把后,甘蜜踮起脚尖跳起来,复又在他的唇上恶狠狠地咬了口。 像是闪电,甘蜜这次倒是学会了,拔腿便朝着大院狂奔。 宋慕之唇边还残留有小姑娘探过来的甜津和奶香,视线再往那边探过去,只来得及觑见她闪没半边的背影。 他也没走,颀长的身子往后倾,长腿随意地搭着。 就这么停靠在车身上。 京巷口的穿堂风愈发肆意,宋慕之反过手,明晰指骨探到自己的喉-结处。 随后又往上碰了碰。 他敛眸。 这回总算咬对地方了。 --- 慌不择路的甘蜜一路跑到大院中央。 继而心情却是放了晴,开始慢悠悠地往甘宅的地方挪。 她推开沉重的桃木门,在玄关换好鞋迈向客厅时,刚好碰见从厨房那边缓缓踱来,手里拿着瓶水的甘鄞合。 “吓我一跳。”似乎是没能想到这个点儿能见到她,他抬头望了眼客厅里的石英钟,“甘小蜜,你才回来?” “嗯啊,我今天出去采风。”甘蜜莹润的面颊嫩得能掐水,双眸含星点亮,招惹极了。 哪怕是承着这样的夜色晚归,她的精神气倒是足。 “你出去采风摔一身泥?”甘鄞合视线绕着她打量了圈,往前走了几步,手绕到自家妹妹的发间,还真掸下来些泥粒。 他说着直接递到甘蜜面前,小姑娘没仔细看,只快速觑了眼。 大概是和宋慕之躺在草甸上的时候,不小心给沾上的。 ……可也不应该啊。 她明明换了衣服才是。 顾不得回应这个,甘蜜的注意力很快被甘鄞合话中的内容所吸引,“哥哥,你再看看,我真的一身泥吗?” “没了,就这么些。”甘鄞合帮着自家妹妹看,灌完水后突然嗤笑了声,“我怎么觉得哪儿怪怪的,我还没问你呢,你们什么采风回这么晚啊?给包车吗?回来的时候把不把人送到门口?” 他一连好多疑问,直唬得甘蜜一愣一愣,“你怎么这么多问题啊。” 小姑娘没回答,话落扭头就想往楼上跑,“我有点困了,先上楼睡觉,哥哥你也早点去睡。” 甘蜜眼疾手快,直接拉住作势要上楼的自家妹妹,“甘小蜜,看到我就跑,你该不会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我能瞒着你什么事儿?”小姑娘这样说着,却是差点没跳起来。 她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伸手就去推甘鄞合。 他前脚半迈上阶梯,被甘蜜使了个往后的劲儿,整个人重心不稳,连连往后踉跄了好几步。 甘蜜当即“呀”了声。 完了完了。 她平日里惯爱用这招去搡宋慕之,以至于面对甘鄞合的时候都有惯性了,自然而然就上了手。 可每次宋慕之被她推搡都完好无事,一副再云淡风轻不过的模样,怎么轮到甘鄞合—— 望着难得看起来有几分柔弱的他,小姑娘啪嗒啪嗒往他跟前跑,“四哥,你没事吧?” 甘鄞合强颜欢笑,从牙缝里挤出声音,“你觉得呢?” 也是他对甘蜜没有任何防备。 就这么中了招。 甘鄞合龇牙咧嘴了会儿,也不忘去拦她,“你别又糊弄几句就往楼上跑啊,我都多久没见着你了。” 甘蜜原本想反驳,随即在心里算了算,好像也是事实。 她打消念头,随后嘘寒问暖了一番,又听他开口。 “不说其他,我生日快到了,就冲着你刚才的误伤,不得备份大礼?” “还大礼呢。”小姑娘当即扬声,“我给你直接定个大礼炮还差不多!” 甘蜜说是这样说,事实上而论,两个哥哥的生日礼物她老早就准备着了。 但她显然懒得继续跟甘鄞合掰扯。 不过也是多亏了刚刚的那一下,小姑娘因祸得福,直接逃脱了甘鄞合原有的追问。 甘蜜回到房间,洗漱完毕后,却是睡意全无。 分明早已离了他,可被蚂蚁噬着的感知仍然浅浅地在脖颈处燃着。 她抬手,在自己的脖子前轻轻地挠了挠。 下一刻,那满目的澎湃仿佛都能渗透到四肢百骸。 甘蜜咬唇,却还是抑制不住微勾的嘴角。 她按捺下勃-发的情愫,打开笔记本,在上面郑重而缓慢地写下九个字。 --- 鄞城的秋天很快便在刺骨的寒中消散。 初冬的微凛体现在晨间在大院里四处泛起的结霜。 可这样的萧寒却没能抵挡住甘宅的热闹。 因为要举办甘鄞转和甘鄞承的生日宴,梁音婉提前好一阵就开始准备着了。 相比以往在甘宅中承办着的各类宴会,今年着实有些特殊。 原先兄弟几个过生日都是在家里小聚一番,或是一起出游,或是在家中摆膳,大部分的庆祝活动,只在家人之中进行。 除了甘蜜,他们几个的生日宴会只偶尔到了比较重要的年份,才会大办。 今年除了有本命年的缘故,装扮盛宴的另个缘由,是甘季庭替甘鄞转寻来了治腿的人。 因为是已然隐入深山的老者,不太好请。 甘父甘母干脆趁着这个机会,准备将流程直接敲定下来。 甘蜜没请假,口头和社长请示了番,提前从宋氏打道回府。 等到从如饴画社中被召唤回家之时,天色不早了。 这个点全部宾客还没有到位,但冬天黑得快,幕布沉沉地罩下来,将寒意逼仄得更为深刻。 季节缘故,生日晚宴全程在室内举行。 甘宅的大堂空间偌大,稍作休整便能承载一场生日会,此刻地毯被尽数卷去,满目的大理石透着璀然的光,直映得满厅辉煌。 梁音婉担心女儿,特地捞过小姑娘,说是今晚忙顾不得她,陆葳因为要和甘鄞承一起也不能陪她,让甘蜜自己安安静静地享受。 小姑娘哪会介意这个,在楼上换好礼服下来,特地来到主厅角落的雕花屏风处,给宋艾千发消息。 柑柑:「千千,你几点到啊。」 发出去的下一秒就收到了消息。 千金万银:「马上马上。」 千金万银:「我爸妈也来,我蹭他们的车。」 甘蜜想起最近的宋慕之—— 柑柑:「就你们三个人,你不和你哥一起吗?」 千金万银:「谁知道他啊,神出鬼没的。」 千金万银:「我哥以前还回几趟半山,现在不说家里了,我听爷爷说他老宅都没回去几趟。」 甘蜜看着心下连连赞同。 宋慕之最近着实忙碌得很。 一别几天好像都变成了常有的事儿。 而提及他这家也不回,老宅也不怎么来的表现——甘蜜倏而想到他近来只偶有待在宋氏。 这人到底在忙些什么啊? 不过她发过去的消息他都是必回。 譬如昨天她问他要不要来今天甘宅举办的宴会,宋慕之秒应,说会来。 小姑娘冥思之余,复又收到宋艾千发来的消息。 千金万银:「更可怕的是,我给我哥发消息,他有一半都不回。」 千金万银:「所以你说我们一家三口还带他干啥,我都懒得问。」 甘蜜:“……” --- 在宴会主厅内待了会儿,甘蜜目光逡巡了番,只看到了已经开始应酬了的甘鄞起和挽着陆葳和世家长辈聊天的甘鄞承。 甘鄞转和甘鄞承两位寿星也不知道去了哪。 小姑娘百无聊赖,刚想换个地儿,还没从雕花镂空的屏风处挪走,倏而被人唤了声。 “甘蜜。” 应声转头,甘蜜见到来人稍顿了顿,“李怀安?” “嗯,好久不见。”他语气里带了点深刻,“你见到我都不惊讶的?” “不惊讶啦。”小姑娘礼貌地笑笑,“之前妈妈邀请的名单里有你。” “原来是这样。”李怀安说着,目光顿顿,“甘蜜,上次的事……” 他只说了一半,却成功地将时间轴拉回到了那天。 “你说翠隆馆那天吗。”甘蜜卷翘的睫毛颤了会儿,继而像是在酝酿,嗓调放得稍微轻了些,“上次那个其实挺不好意思的……慕之哥他,他也是关心我。” 嗯。 关心到还把人给揍了顿。 这样难圆其说的话倏而出口,甘蜜自己都觉得有些勉强。 李怀安听到这样的解释,微不可察地应了声,“没事,听你说我能理解。” 他望着眼前的人,小姑娘带卷的发尾携着弧度拢在雪腻的肩侧,双眸澄澈到几乎能溢出山涧中汩汩而来的水。 紧跟着的那句「宋慕之和你是什么关系」就这么掩盖在了心底。 认真说来,他们两人之间也并不算是太熟。 再冒然地追问下去,并不妥当。 厅内渐渐热闹起来,依稀有各自打招呼寒暄而来的动静。 李怀安放柔声音,朝她伸手,“甘蜜,今晚的舞池布置得很美丽,我能请你跳支舞吗?” 听着这样的请求,甘蜜望向李怀安递过来的手。 他绅士十足,为了配合她,还略微弯了腰。 甘蜜刚要拒绝,倏而察觉到一道定然的视线。 她抬眸的方位略有偏移,当即觑见立在不远处的那群人。 宋慕之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手里拿着杯酒,被半拥簇在中间,身旁还跟着甘鄞合。 他正对着甘蜜,身形颀然清落,昳丽面容还携着室外风雪拂上的寒意,一身正装被这样尽成的风骨衬得黯然失色。 他虽是没说话,也没有任何要上前的举措。 可那样灼的焰暗暗燃烧在他抛过来的目光中,就这么透过空气,越过李怀安的肩膀。 直直落在她的面上。 那般不容忽视,仿佛她只要再往前一步,便能立马烫出个洞来。 “………”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