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演 黄金瞳【已修改】 作者有话要说: 又又又重修了,这次回来日更了。 不论是溺亡还是刀口舔蜜我都觉得写的太垃圾了,但是一个人单机我特么快疯了。所以这次写多少搬多少。 没啥好说的了,我只是想写一个自己喜欢的故事,我还是个神经病处女座,你们受不了就取消收藏吧。   沾满大量颜料的细长金属柄,放在盛满清水的容器中。轻轻荡漾两下,瑰丽的色彩,就在水面上层层散开了。 金子打磨下来的粉末,被蘸取后,均匀的涂抹在她的额头上。负责这一场仪式的女官,神情严肃,半分都不敢懈怠。 “奈芙蒂斯!” “奈芙蒂斯!” 被护卫所把守的门外,传来了焦躁慌乱的呼唤。 一直闭着眼睛等待仪式结束的少女睁开眼睛。她有一双非常漂亮的紫罗兰色双眸,充分受到阳光的眷顾,呈现出一种健康的麦色皮肤,因为这双神秘的眼睛而变得闪闪发光。 “奈芙蒂斯!” 门口的护卫似乎将他拦了下来。 睁开眼睛的少女,在侧耳倾听了半晌门外的动静之后,神情有些痛苦的又重新闭上了双眼。金粉在她光洁的额头,勾出太阳的光环,她漆黑如檀木的头发,垂泻而下,惊心动魄的美。 “奈芙蒂斯,求求你,求求你见我一面。” “我不相信他们说的,你要嫁去埃及。” “奈芙蒂斯!” 声音越来越悲怆,越来越绝望。 坐在女官面前的少女,闭着眼睛的同时,嘴唇也紧紧的抿着。 门口的护卫似乎阻拦不住他,在一阵打斗声之后,一个身形高挑的少年走了进来。他四肢修长,脖子上除了又佩戴纯金的颈圈之外,在他宽阔的脊背上,还有用特殊颜料画的一只昂首的金翅苍鹰。 “奈芙蒂斯!”他几步走到少女面前,在她面前蹲下身来。 两个人的面孔十分相似,这样一张即便放在女人身上,都有些过于美丽的脸,放在他身上,并没有半分的不合时宜。反而因为他与少女截然相反的金色瞳孔而显得像是某位被供奉的神明。 “你真的要嫁去埃及吗?” 他抓着少女的手,仰面看着她。 “如果你不愿意,我马上就可以带你走。” 一直沉默的少女终于开口了,“我愿意的,赛特。” 单膝蹲在她面前的少年,上身只有自脖颈的金环串联下来的饰品。他袒露出的胸膛和腰腹,柔韧有力的就像是草原上飞奔的雄狮。 “我愿意嫁给克缇法老,成为他的王妃。” “这是你的真心话吗?” 少女点了点头。她平时的着装十分的简朴,今天却一反常态的戴上了华丽沉重的头饰——由大量贵重的金属活着宝石串联起来的头冠,压在她的头上,紧贴着她的鬓角垂坠下来。 这个答案显然不是他想要的。 他起身站起来,同时抓住少女的手臂,将她整个扛在了肩上,不顾周围人的阻拦就要带她离开这里。这是他还没有出门,那些一开始阻拦他的护卫们,就又重重围了过来。 “放我下来!赛特!” 被他扛在肩膀上的少女挣扎不休,白色透明的褶裙包裹着她已经显出些曲线的青涩身材。 “你不能这么做!” 虎视眈眈的看着那些不断向他靠近的护卫,赛特脸上没有露出一丝退怯或者犹豫的表情。他拔出腰间装饰意义大于使用意义的短剑,向周围试图靠近他的人挥舞着。终于,在她要冲破人群离开这里的时候,一道威严的声音,在他面前响起,“赛特!你要带你的姐姐去哪儿!” 赛特的动作忽然停滞下来,他看着人群后出现的那个人。 “放下奈芙蒂斯!” 父亲和王权的双重威严,让赛特的反抗都变的微弱,“不——” “现在!立刻!” 趴在他背上的奈芙蒂斯,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她安静下来,在赛特还在心里挣扎的时候,拍了拍他的肩膀,“放我下来吧,赛特。” “别惹父亲生气。” 赛特将她放了下来,却并没有松开与她交握的手。 “奈芙蒂斯明天就要前往埃及,她将会是克缇法老的下一任王妃。” “不!”赛特将奈芙蒂斯的手抓的更紧一些,“我不接受!” 他威严的父亲,却不会给他反抗的机会,只轻轻一抬手,四面八方的护卫就涌了上来,掰开赛特牵着奈芙蒂斯的手,将他压倒在了地上。 “回房间去吧,奈芙蒂斯。”在面对自己宠爱的女儿时,他的声音才会温柔下来。 奈芙蒂斯看了一眼仍旧在挣扎的赛特,她知道,自己如果是为了赛特好,就该马上回到房间。然而她的内心,违背了她的心意,让她在进入房间时,向地上的赛特,留下了一个哀怨缠绵的眼神。 “奈芙蒂斯!”赛特大声的叫她的名字。 仿佛那不是他的姐姐,而是他即将要被夺走的恋人。 奈芙蒂斯进入了房间,女官在她身后,关上了门。 赛特望着门的方向,仿佛这样,就还能看到奈芙蒂斯。 “赛特,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赛特低下头,他的双臂被父亲的护卫反剪着。就像是一只掉入陷阱,徒劳挣扎的野兽。 “和我来。” 在示意护卫松开渐渐不再挣扎的赛特之后,他这么说着。 赛特从地上爬了起来,最后看了一眼被护卫重重包围的宫殿,跟在父亲的身后离开了。 …… 白色的石头铸造的宫殿中,铺满颜色鲜艳的布匹,赛特跪在一张猩红的地毯上,他的父亲背对着他。 “赛特。” “锡金现在是什么样的情况,我想你应该知道。” 赛特低着头,他绞满金饰的头发,一并垂了下来。上面那些配饰,宛若水面上的粼光一样闪闪发亮。 “所以,就要让奈芙蒂斯嫁给那个比父亲的年纪还要大的法老吗?”赛特很尊重他的父亲,他是个听话的好孩子,但一旦和奈芙蒂斯扯上关系,他就像是一头被侵犯领地的雄狮一样焦躁不安。 “锡金想要继续生存在去,就需要得到埃及的保护。” 赛特想要反驳,却在父亲咄咄逼人的目光下,隐忍的握紧了拳头。 “如果你想你的姐姐能够从埃及回来,就证明给我看吧——证明你能保护锡金。” …… 换上埃及所特有的跨裙以及淡金色缠腰带的奈芙蒂斯像是太阳那样闪闪发亮,紧身合体的服饰将她曼妙纤细的身姿展现的淋漓尽致。 前来为法老迎娶这位年轻王妃的侍从们,已经在尼罗河岸等待她了。 奈芙蒂斯随身的女官搀扶着她走上前,而后在那些埃及的侍从前来迎接她时,退了回去。 古老的尼罗河水流湍急,夹岸的风,吹动了奈芙蒂斯轻薄的长裙。她在登船的那一刻,停下了脚步,在片刻的犹豫之后,低头走上了船。 在送行的女官,目送锡金的公主乘船逐渐随着水波飘远时,山坡上忽然传来了一道伤心到极点的呼唤声。 “奈芙蒂斯!” 锡金年轻的王子一路狂奔下来,沿着河岸追逐着那逐渐飘远的船只。 “奈芙蒂斯!” 好不容易逃脱父亲的控制赶来这里的赛特还是错过了拦下奈芙蒂斯的唯一机会。他长年在河岸上奔跑,追逐猛兽飞禽,他的身姿像是猎豹一样矫健,奔跑起来,更是像一阵风一样。 船只上的奈芙蒂斯似乎听见了他的呼唤,她向后望了过来。 两人已经相隔甚远,赛特却像是能够感应到她目光似的,更加竭力的奔跑起来。 “不要走——奈芙蒂斯!” 锡金骁勇善战的俊美王子,此刻竟隐隐有些哭腔。 奈芙蒂斯不顾周围阻拦她的女官,扑倒在了船边。 “赛特!” 涉水追来的赛特很快被湍急的河流吞噬到了胸膛以上,他沾满汗液的面颊,在阳光的直射下,像是昂贵的宝石那样闪烁着。 “快回去——快回去呀赛特!” 奈芙蒂斯伸出手去,似乎想与抓住那只遥遥伸来的手。然而他们隔的实在是太远了。在尼罗河的河水渐渐淹没到赛特的脖颈时,奈芙蒂斯终于忍不住崩溃的大哭起来。她捂着面颊坐在船沿,眼泪一滴一滴的沿着面颊掉进湍急的河水中。 河水终于淹没了赛特的头顶,在奈芙蒂斯朦胧的泪眼中,溺水的赛特被随后赶来的护卫救上了岸边。她也终于随着河水的漂泊,再也看不见故土的影子了。 …… 影影绰绰的篝火下,躺在床上的赛特终于清醒了过来。他脸色不佳,从来坚毅的目光也有些飘忽和脆弱。 “王子,您终于醒了。”跪坐在篝火旁的奴隶看到坐起来的赛特,忍不住也起身站了起来。 “奈芙蒂斯呢?” 奴隶观察他的脸色,有些欲言又止。 赛特掀开盖在他身上的薄毯,起身就要去奈芙蒂斯居住的宫殿。然而此刻,奴隶终于忍不住告诉了他真相,“奈芙蒂斯——您的姐姐,已经去往埃及了。” 走到门口的赛特扶在门上的手忽然顿住。 他和奈芙蒂斯因为同样漂亮的面孔,被誉为锡金的太阳和月亮,如今代表月亮的奈芙蒂斯已经离他而去了。与奈芙蒂斯一起长大,感情匪浅的赛特在此刻几乎崩溃。 服侍他的奴隶扶住赛特摇摇欲坠的肩膀。这位奔驰在天空之下的苍狼之子,被誉为太阳的锡金王子,失去了平时意气风发的神采,黯然的神色让人忍不住为他心痛。 2、第一演 黄金瞳(2)【已修改】 飞翔在天空的雄鹰在尼罗河沿岸盘旋了一会之后,收敛翅膀像支箭一样俯冲向地面。 躲藏在灌木里的沙狐,一击被它坚硬的喙啄穿了头骨,惨叫一声之后,就被雄鹰的利爪抓住,带向了天空。 雄鹰振翅,连一些地面上的猛兽都心生忌惮的伏低了头颅。 被带到天空的沙狐濒死挣扎着,在天空中被抛下,坠落在了碎石堆里。看到猎物不再动作,盘旋在天空的雄鹰重新落了下来,站在石板上开始啄食沙狐绽开的血肉。 闻风而动的秃鹫想要靠近,只被那雄鹰张开翅膀威慑了一下之后,就慌慌张张的躲开了。 在享受美食的时候,雄鹰听到一声哨响,它昂着头颅听了半晌,在食物和主人召唤之间选择了后者,将未享用完的猎物丢给一旁的秃鹫,振翅飞走了。 吹哨的赛特已经看到了地面上猛禽张开翅膀所留下的巨大影子,他高举手臂,盘旋在天空上的雄鹰抓住他的手臂落了下来。 棕褐色的瞳孔警惕的转动着,丰盈漂亮的翎羽下,雄鹰黑色发亮的喙上还沾着流动的暗红色血迹。 赛特抚摸它的头颅,同时将自己所记载信息的烧陶石板,装进了雄鹰脚上的信筒里。 “去吧,把信送去阿蒙神庙。” 猛禽振翅蓄力时,将赛特的手臂都压下去了一些,坚硬的利爪,更是险些抓伤赛特的手臂。只赛特不在意这些,将它放走后,将丢在地上的箭筒捡了起来,背在了肩膀上。 他已经从奈芙蒂斯离开的伤心情绪中走了出来,但他仍旧挂念着奈芙蒂斯。时常送信去阿蒙神庙,向庙中的祭司打听奈芙蒂斯的消息。 在上个月,祭司告诉他,奈芙蒂斯已经和克缇法老结婚,成为了埃及年轻的王妃。但赛特除了想要知道她光鲜的消息之外,更想了解她在异国他乡宫廷中的不易。 在夕阳西沉时,送信的雄鹰,从尼罗河的上流飞了回来,同时它带回了一块新的陶片。赛特辨别陶片上的消息——上面写着,奈芙蒂斯在昨天陪同法老外出时,被藏在瓦罐中的黑毒蛇咬伤了手臂。现在虽然已经被救了回来,但因为受了惊吓的缘故,一直将自己关在宫殿中。 得知这个消息的赛特心如刀绞。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奈芙蒂斯的善良与温柔,她被父亲送往埃及,在举目无亲的上层社会中艰难生存,斡旋。赛特恨不得马上就奔至她的身边,带着她离开那个地方。 但是他不能这么做,这样会让本就处境艰难的奈芙蒂斯,被推向更危险的悬崖。 将手中记载信息的陶片捏碎,赛特转身回了锡金的宫殿。 因为埃及的富饶,远嫁的奈芙蒂斯用自己换回了很多黄金和粮食,这些东西能让因为夹在罗马和埃及中间的锡金,得到一小阵喘息的余地。然而这喘息不会持续太久,随着罗马与埃及不断扩张领土,夹在他们中间的锡金,很快就会吞噬殆尽。 为了避免这个结果,锡金需要一个强大的盟友。这也是他的父亲将奈芙蒂斯送往埃及的原因。但仅仅只是靠着奈芙蒂斯,让她一个人承受这些,未免太残忍了一些。 赛特重新锻造了自己的短剑,将这曾经嵌满宝石和黄金的剑鞘舍去,留下粗拙简陋的鞘和拔出来时候,比从前锋锐百倍的剑。 赛特带着它找到了自己的父亲。他的父亲正在清点粮食,准备发放给因为迁徙至这贫瘠的土地而长期饱受饥饿折磨的臣民。 “父亲。” 回过头来的国王看见了他,“赛特。” 赛特站在刻着太阳神的圆柱旁,下颌微微昂起。他的脊背挺直,目光坚毅,抿起的嘴唇看起来十分的柔软。 “我想和您谈一谈。” 国王将清点黄金与粮食的食物交给执政官,跟随赛特走到了阔叶树的林荫下。 因为长期处在忧患中,国王看起来要比实际年纪苍老许多。他看着面前的赛特,似乎已经了然了他接下来会说什么。 “父亲,请让我去罗马。” 意料之外的答案让国王略略显露出些惊奇,“为什么是罗马?我还以为,你是来请求我答应你前往埃及。”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他清楚的知道奈芙蒂斯的离开给赛特造成了多大的打击。但如果今天赛特的到来,真的是央求自己放他去埃及追寻奈芙蒂斯,他会很失望的。 “姐姐已经做了埃及的王妃,但克缇法老的年纪实在是太大了,这份短暂的和平不知道会持续多久。我会去往罗马,寻找新的可以庇护锡金的盟友。”赛特抓紧自己腰间的短剑,掷地有声的说道。 国王看了他半晌,而后叹了一口气,“赛特,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他伸手想去拍拍赛特的肩膀,然而就像奈芙蒂斯出嫁之后他们飞速冷淡的父子关系一样,赛特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他的手掌。 那只手就这样悬在了半空。 “希望父亲遵守自己的诺言——如果锡金得到了更强大的盟友,能够让姐姐回来。”虽然赛特自己都知道不可能,但眼下他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他只能这样卑微的祈求着。 …… 继锡金的月亮奈芙蒂斯离开之后,太阳赛特离开的时间也近了。 他为自己准备好了一些通用的黄金,将自己豢养的那只雄鹰,交给了自己的奴隶。临行那一天,国王亲自来为他送行。 和乘坐船只离开故土,前往埃及的奈芙蒂斯不同,他此行决定徒步跋涉去罗马。也因为是徒步,他注定带不了太多的食物和水。 赛特将自己象征王子身份的绿松石项链摘了下来,同时穿上麻制的丘尼卡,将颜色鲜艳,呈半圆形的‘托加’搭在左肩,围绕住上身的同时,遮住背部那只金翅苍鹰。 因为锡金和埃及一样,长期受太阳的直射,大部分的领地都是荒地。但锡金又没有埃及那样丰富的黄金资源,他们生存环境恶劣的同时,还十分的贫苦,需要受到风沙的侵袭。 赛特从商人那里买了一匹骆驼,又用一块方巾遮住了脸颊。 从他走出王宫到离开故土,都没有看他的父亲一眼。 …… 罗马的框架结构的建筑是独一无二的。它完全承袭自古希腊文明的建筑风格,由一块完整的石头所雕刻的圆柱,由砖块连接,支撑起圆形的穹顶。看起来十分的恢弘。 加上罗马主张的自由贸易,街道上随处可见各国的商人。 皮肤如蜂蜜一般的赛特,行走在皮肤白皙的罗马人之中,显得十分的打眼。巡逻在街道上的,穿着铠甲的罗马士兵注意到了这个身材过于高大的异国人,他们走上前来,强硬的询问他的来历。 赛特早已编造好了身份的谎言,他说自己是一个来自锡金的商人,来到罗马是因为听说罗马打了胜仗,俘虏了两千名的奴隶,他想来这里看看,能不能买到一些廉价的劳动力回去。 罗马人的高傲举世闻名,他们听闻过锡金,却并不把这个弱小的国度放在眼里,更何况商人在他们眼中,更是只比奴隶好一些的行当,“听说锡金的女人都十分貌美——如果想赚钱的话,可以挑选几个锡金的美人来罗马。很多贵族都十分欢迎的。” 锡金目前为止,是个自由的国度,然而贫穷迫使一些貌美或者强壮的男女,将自己出卖给奴隶主,换取活下来的机会。美丽的卖给贵族,强壮的则送进斗兽场。 赛特厌恶这种勾当,面对几个罗马士兵恶意的调笑,他握紧了自己的手掌。然而表面他仍旧不动声色,“是吗——如果这样的生意好做的话,下次我会带几个美人过来的。” 听他这么说,几个罗马士兵终于决定放他一马。 赛特牵着骆驼继续往前,环顾所见的罗马的繁华和文明让他忍不住的叹服的同时又深深的忌惮。 埃及强盛的有目共睹,那和他们拥有丰富的黄金资源有关。只是,靠战争崛起的罗马,发展速度更是在他的意料之外。如果再这么继续下去的话,罗马和埃及爆发战争——那么谁会是最后的赢家呢? 赛特用带来的黄金投宿进了一个旅店中,在旅店的房间里休息的时候,他仍旧满腹心事。 夜幕降临,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的赛特将胸前那串奈芙蒂斯送给他的项链拿了出来。漂亮的红宝石,即使在黑暗中也散发着幽微的光芒。赛特将项链上的宝石贴近自己的额头,仿佛这样就能感知到奈芙蒂斯的温度。 “奈芙蒂斯。”在梦境降临的时候,他仍旧喃喃这个名字。 …… 赛特带来的一小包黄金,根本不够他在罗马呆上多久。因为罗马鲜明的阶级制度,他想混进上流阶层异常的艰难。但值得庆幸的是,他打听到了一个快捷的方法——罗马的斗兽场一直以来都很受欢迎,体魄强大的人类与野兽搏斗,除了会引来普通民众的下注以外,一些贵族也会从得胜者中选取自己的护卫。 但快捷不代表万无一失,野蛮的斗兽场中,死于野兽之口的落败者也同样的多。 赛特不是养尊处优的王子,他精通捕猎,身姿矫健,在锡金没有比他更英勇的人了。在想到奈芙蒂斯在埃及可能遇到的遭遇之后,赛特毅然进入了斗兽场。 斗兽场里进行比赛的,多是奴隶,一小部分是罗马勇敢的士兵。赛特在报名时,特别询问了负责安排斗兽场事宜的男人,“赢得比赛,就能成为贵族的护卫吗?” 对方看了他一眼,在看到他异于罗马人的棕色肌肤时,轻蔑的笑了一声,“那也得贵族看得到你。” 只要有希望,赛特就必须去尝试。 “如果想被贵族看见的话,起码得赢上几十场角斗才行。”对方以为赛特也是奴隶,他想借由贵族摆脱现在的处境。 赛特在心里默默的记下了这个数字。 “好了,第三场就是你。摘下你的面巾吧——斗兽场里可不兴蒙面的勇士。”因为赛特一直带着黑金色的面巾,除了露出一双金色的眼睛之外,根本看不清他的面貌。 赛特说,“我会摘的,在比赛开始的时候。” 3、第一演 黄金瞳(3)【已修改】 环形的建筑物中,能看到关在各个铁笼里的雄狮。它们或吃饱喝足懒洋洋的舔舐着自己的鬃毛,或因为饥饿和地上鲜血的刺激,在笼子里焦躁的踱步。 观众席上的看客,交头接耳的讨论着上一场的角斗比赛——那个可怜的奴隶,似乎根本不具备战斗的能力,笼子打开,里面的狮子刚刚走出来,就声嘶力竭的尖叫求救。结果就是地上那一滩淋漓的血迹和餍足的在笼子里舔舐爪子上碎肉的雄狮。 最近的奴隶未免太过羸弱了一些,让他们这些花了整整两个罗马币进来看角斗的人都兴致缺缺。 已经有几个人站起身准备离开了。 负责角斗场安排比赛次序的人收获到了主人不满的目光——他也没有办法,这批刚刚抓来的狮子,野性难驯,一些勇敢的罗马士兵也不愿意来冒险参加这样的角斗。而他们买来专供取乐的奴隶,似乎也在前几场的角斗中吓破了胆子,再也没有人敢在笼子打开的时候,进行任何反抗了。 可是没有反抗,一边倒的结果就让充满不确定性的角斗变的无趣起来。在战争降临,他们买到足够多强壮的奴隶时,这里每一天都座无虚席,但现在孱弱的奴隶和过于强大的猛兽,让观众席的间隙越来越大。 第三位参赛者上场。 肌理流畅,充满力量美感的身材让一些准备离席的人重新坐了回去。当他走出笼子,金色的阳光穿过环形的建筑洒在他的身上,偏褐色的肌肤,就闪烁出镀金一样的光芒。 真是漂亮的身材。 “第三位参加角斗的勇士,他的对手是黑狮——格鲁。” 格鲁在角斗场里,算不上最凶悍的野兽,但当一只正值壮年的狮子,在笼子里咆哮踱步时,带来的威慑感仍旧让人心惊。 “摘下你的面巾吧——让我们看看你的脸。” 已经走进斗兽场的赛特,摘下自己脸上的黑金色面巾。他的容貌充满异域的美感,偏褐色的肌肤,像是掺杂了黄金粉末的蜂蜜。 他很年轻,比起那些满身伤痕的格斗勇士,他更适合被贵族当作特殊的奴隶珍藏起来。 黑金色的面巾落在地上,正好盖住了先前的那一滩血渍。 生锈的笼子被升了上来,从一堆被肉粉色皮肉包裹的骨头中走出来的黑狮格鲁,仰着头咆哮一声。它有一只眼睛瞎掉了,自头到鼻尖,有三道狰狞的伤痕。那是另一大型猛兽留下来的。 买下它的角斗场听过将它贩卖到这里的猎人说过——格鲁曾经可是一支狮群的领袖,只不过在一场狮群内部的争夺中,它被自己的弟弟,另一头成年的雄狮,抓瞎了一只眼睛,从此被驱逐出狮群,流亡到了其他的地方。 “虽然受过伤,但毕竟是做过狮王的狮子。”那个猎人如是说道。 虽然之后格鲁在角斗场的表现不尽如人意,但也勉强留了下来。 赛特和这只狮子对望着。让所有人意外的是,和其他参加角斗的人不同,他没有选择长矛或者盾牌,反而弯下腰肢,仿佛另一只匍匐的猛兽那样和狮子格鲁对视着。 “嗷——”格鲁抖了抖鬃毛,前爪刨过地上的黄土。 赛特脊背弓起,指尖几乎碰触到地面——他与这只狮子对峙着,浑身的肌肉紧绷起来。 他的黑发垂落下来,在他金色的眼睛前晃动着。 “嗷——”黑狮似乎被他挑衅到了,神态越来越狂躁。 赛特不止一次的猎杀过这种大型的猛兽,他的目光凶悍,丝毫不在这场对峙中落于下风。 在所有人的期许下,黑狮向他扑了上来,爆发力十足的前肢,轻而易举的按住了赛特的肩膀,将他掀翻在地。在短暂的沉寂之后,双手掰开黑狮嘴巴,凭借腰腹力量将它压在地上的赛特引起了满场的欢呼。 赛特知道它的痛处是受伤的眼睛,在利用黑狮视线的盲点攻击它那只受伤的眼睛,引起它痛苦的哀嚎之后,赛特一个翻滚,从地上逃窜开,而后拿起角斗场旁侧陈设的长矛,向黑狮投掷过去。 “嗷嗷——”受伤的眼睛不断流出泪水的雄狮,发疯一样的向赛特撞了过去,结果是被他闪避开,跌进了一堆坚固的盾牌中。赛特趁机拿出自己随身的那把短剑,正对着狮子的头颅猛刺下去。 剑尖悬在狮子的头颅上,定格住了。黑狮似乎又想起了自己落败,被驱逐出狮群的时光,在剑尖定格的瞬间,它从赛特身下逃开,夹着尾巴钻回了笼子里。 角斗场里沉默了片刻之后,爆发出了如潮的欢呼声。 赛特收回自己的短剑,从地上站了起来。他因为刚才的搏斗,身上沾满了灰尘,但这些灰尘并不算什么,胜利才是装点一个男人的勋章。 …… 第一场比赛为赛特迎来了整整一个钱袋的罗马币,但让他失望的是,并没有贵族向他抛出橄榄枝。 经营角斗场的商人还盼望赛特能够继续为他带来向今天一样的生意,所以在赛特拿着钱离开时,他发出了盛情的邀请,“来自异国的勇士,如果你明天还愿意来这里参加比赛的话,我能付给你双倍的酬金!” 赛特已经走到了门口,黑金色的面巾,被他重新戴回了脸上。他回头望过来的时候,别人只能看到他神秘的金色双眼。 “我会一直来参加比赛的。”直到达到他的目的为止。 …… 一段时间后,赛特在角斗场里就声名鹊起。角斗场的观众席因为他又人满为患。 那些人为他起名叫‘黄金瞳’,虽然一部分是因为他眼睛是黄金一样的颜色,更多的则是指他像黄金一样价值连城的美丽外表。 有很多人来问过赛特,他们认为他是角斗场的奴隶,想出钱将他买下来。赛特在得知他们的身份后都一一拒绝了——他要混进罗马的上流社会,他绝不甘心做某个富商或者低等贵族的护卫。 奈芙蒂斯还在等着他。 “赛特——”面前彩色的帘子被掀开,经营角斗场的罗马商人笑眯眯的走了进来,“下一场就该到你上场了。” “知道了。”赛特坐在角落,他穿着一成不变,脸上的面巾,也只有在角斗进行时才会摘下来。 …… 白色的圆顶建筑下,穿着长裙的女人缓缓走下台阶。 纯白的石柱被灿烂的阳光镀上了一层黄澄澄的金色。 在她身旁,还有一个身着罗马王宫护卫长服侍的青年。两人并肩从台阶上走了下来,她很美,挽起来的头发中,用纯金的桂树树叶所制造的头箍挽了起来。在她修长白皙的脖颈上,还有做成花朵样式的宝石项圈。 她身上的衣服布料十分高级,是只有王室才能使用的上等布料。随着她的行走,那衣服就像是水一样的流动起来。 “你现在已经是王妃了,应该好好地呆在王宫里。”青年握着自己腰间的佩剑,这样劝说着她。 “再在那里呆下去我会死的,你知道我在那里过的什么日子吗?” 青年并不打算听,女人却追着他抱怨,“都是你和父亲的主意——他借着结婚,一直在瓦解我们家族的势力。” 青年打断她,“只要你生下孩子,说不定我们还能变成正统的王族。” “开什么玩笑——赫托!” “我没开玩笑,父亲也希望你能赶紧生个继承人出来。”青年仍旧是一副玩世不恭的姿态。 在王宫里饱受冷落的女人,见到自己的父亲和兄长都抱着这样的想法,又生气又无可奈何。然而她的哥哥只是劝说她该早点回到王宫去,那样就能免于被国王发觉后责怪了。 “我绝不回去!” “那你要跟着我吗?”青年也不在意,带着自己的巡逻士兵,一路穿梭在罗马宽阔的街道上。 “是的,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青年停下脚步,在回过头看到美丽的女人之后,勾起嘴唇露出一个笑容,“那你就跟着吧,密涅瓦。等下别哭着要我送你回王宫就行了。” 本来斩钉截铁的女人,在看到他的神色之后,心里猛然打起鼓来,然而一直以来的倔强性格,让她还是坚持了下来。 青年叫赫托,家族是罗马非常显赫贵族之一,他的妹妹密涅瓦,刚刚和国王结婚,是名副其实的王妃。只这位王妃,对正值壮年滥情风流的罗马王却意见颇多,今天更是离开了王宫来找自己的哥哥赫托诉苦。 只赫托是个染上了所有贵族子弟缺点的家伙,他喜欢玩乐,对政治漠不关心。为了逼迫密涅瓦回到王宫,他去了女人都不怎么喜欢的角斗场。 果然,一进入角斗场,目睹一场血腥角斗的密涅瓦就满脸嫌恶的拎起了自己的裙摆。 “快回去吧,密涅瓦,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不!”密涅瓦拒绝之后,跟着他穿过人群往观众席的第一排走了过去。 接下来的比赛也仍旧血腥无比,那些和猛兽搏斗,弄的自己浑身是伤的男人,将伤口当成功勋一样展现出来。密涅瓦讨厌他们夸张的肌肉,更讨厌那些鲜血淋漓的伤口,在她忍无可忍准备离开的时候,她玩世不恭的兄长忽然抓住了她的手。 她知道对方是想以此嘲笑她。 四周的欢呼声忽然强烈起来,他们都在呼唤一个名字。 “黄金瞳——” 密涅瓦只辨别出了这三个字。她不喜欢这种野性的角斗比赛,她认为政治比武力更能征服他人。在她要甩开赫托的手负气离开的时候,从放下的铁笼里走出来的青年引起了她的注意。 他身材高大,宽阔的肩膀和紧窄的腰腹,简直像是雕像一样迷人。更让密涅瓦移不开视线的,是他金色的瞳孔。 那双金色的眼睛,在黑金色面巾的遮掩下,像是从古旧宝库里露出的一角黄金一样诱人。 角斗开始,黑色的面巾落了下来。 密涅瓦在那一刻,几乎要停止呼吸。 4、第一演 黄金瞳(4)【已修改】 走出角斗场时,密涅瓦脑子里都仍旧是那双金色的眼睛。那个被叫做黄金瞳的青年,有着非常出色的搏斗技巧。 他杀死了一只饥饿的雄狮,在他的短剑刺进雄狮的眼睛里时,粘稠的血液淌落下来。他喘着粗气,手中的短剑转动着,结果了那只濒死时还疯狂攻击他的饥饿野兽。 “真是场精彩的角斗比赛。”连她的哥哥赫托也这样赞叹着。 两人离开了角斗场,整个过程密涅瓦没有说一句话。赫托以为血腥的场景吓到了她娇弱的妹妹,心中涌起了一丝愧疚,语气也不由得温柔起来,“我送你回去吧,密涅瓦。” 心不在焉的密涅瓦‘嗯’了一声,任凭赫托拉起她的披风,盖住她的肩膀和发冠。 …… 回到王宫的密涅瓦,在经过花园时,遇到了一个身材高挑,皮肤白皙的女人。密涅瓦认识她,本来只是出生奴隶,却因为姣好的面貌,引来了风流多情的罗马王的宠爱。 对方也看见了她,殷切的和她打着招呼,“密涅瓦——” 密涅瓦脸上浮现出一阵嫌恶——无论对方是真心还是假意,这种身份卑贱者的示好都令她厌恶。 竖琴被摆放在了一边,女人站了起来,向她走来,走近了,才像是看清了她的穿着似的,“你离开王宫了吗?” 密涅瓦连根本虚与委蛇的兴趣都没有,昂着头,径直从她身旁走开了。 对方回首看了一下她的背影,脸上露出几分落寞的神色。 回到自己宫殿的密涅瓦,脱下披风,躺在了自己的床上。侍奉她的女官为她脱下鞋子,摘下头发间别着的发箍,为她按摩丰盈的手臂,擦拭脚掌上的尘埃。 出生贵族的密涅瓦理所应当的享受着这一切。 她浓密的头发也被放了下来,女官白皙的手掌托举着她的头发散开,而后沿着她的后脑,揉捏向她的脖颈。 “王妃,大帝在您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派人送了一些礼物。” 仰着头躺在女官双腿上的密涅瓦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就是女官垂下的脖颈,“送了什么?” “一些黄金首饰,还有两根象牙。” 密涅瓦对这种礼物的收买嗤之以鼻——只有那些身份卑贱的女人,才会把这些东西当作赏赐。她重新闭上眼睛,在女官的簇拥中缓缓睡去。面前的帘子被放了下来,跪坐在她身旁的女官为她按摩的动作也愈发轻柔。 在半梦半醒间,密涅瓦似乎又看见了那双神秘的金色眼睛。 …… 赛特的手臂有些受伤,是和一只雄狮搏斗时留下的伤口。因为他的体质不适宜罗马的天气,伤口迟迟没有愈合。 但今天这场比赛,他仍然要上场。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他走进了角斗场。那些为看他的人,已经不满坐在位置上了,他们站起来,自环形的建筑物俯视下来,为他欢呼。 赛特选取长矛的时候,手臂上又传来一阵隐痛。这让他的动作停滞了一下,而后他还是选取了一支长矛拿在了手中。 今天的状态不太好,速战速决——赛特这么想着。 从笼子里放出来的狮子似乎已经习惯了与人类搏斗,它的双眼血红,口涎从参差的兽牙中垂落下来。赛特握着长矛冲了上去。 他尽力不碰到自己的伤口,然而那只狡猾的狮子,似乎发觉了他的弱点,一只在用头颅冲撞握在手中的长矛。赛特将长矛压在狮子的嘴巴里,像是活生生的撬开它的嘴巴。 后者嘴巴里血肉的腥臭气扑面而来。 被牙齿咬住的长矛左右转动着,狮子惊人的咬合力,连赛特都有些掌控不住,在他因为手腕的疼痛,松开长矛的时候,倒在地上的狮子忽然一跃跳起来,就要咬断他的头颅。赛特只能双手掰开它的血盆大口,节节往后败退着。 “吃了他!” “吃了他!” 观看角斗赛的观众这么呼喊着。 在这么多嘈杂的声音中,有一道微弱的女声,在刚才那只狮子向着赛特扑过去时,无法掩饰的尖叫了一声。 知道自己不宜久斗的赛特从一旁抽出了长矛,贯穿了狮子的腹部。在受伤的狮子因为伤口动弹不得时,赛特后退一步,拉开到安全的距离。 太危险了。 刚才实在是太危险了。 赛特的手腕上开始流血,是在刚刚那场搏斗中不知道什么时候留下的。他不在意的甩了甩自己的胳膊就要离开,不想忽然从头顶垂下来一方洁净的丝巾。 赛特仰头看了过去,发觉是个穿着斗篷的人。对方的眼睛很漂亮,亚麻色的头发,从斗篷里隐隐露出了一部分。 赛特因为观察她,迟疑了一下,而后才伸手将丝巾接了下来。 “谢谢。” 他看到了对方拿着丝巾的手——骨骼纤细,肌肤柔白,只有女性才会拥有的一双手。只不过他来不及思索太多,将丝巾匆匆缠在自己手腕上的伤口之后,就离开了。对方目送他的背影,直到他彻底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回到角斗场去找经营角斗场的那个商人领取自己今天的报酬的赛特,在离开时被对方叫住。 “如果你想被贵族看上的话,要不要参加明天的角斗?” 赛特停下脚步。 “明天的比赛会很特殊,是奴隶和奴隶——据我所知,会有一些贵族前来观看。想摆脱现在的身份,成为贵族的护卫,没有比明天更好的机会了。”当然,商人没有告诉赛特风险。 与狮子的搏斗,只分胜负,与人的搏斗,就非要以一方的死为终结。 赛特站在门口,“明天我会来的。” …… 第二天,赛特果然如约到场。和他进行角斗的人,正在挑选自己趁手的武器,赛特也选取了一支长矛。 对方似乎胸有成竹,甚至因为赛特过于美丽的容貌而讥笑他,“你就是闻名这个角斗场的黄金瞳?不知道你的眼睛挖下来,能不能真的换成黄金。” 赛特对他的挑衅无动于衷,无论是狮子还是人,他都会赢。 被赛特的无视激怒,在栅栏落下来之后,他就迫不及待的冲了上来。和只知道正面攻击的野兽不同,人的攻击方式就要狡猾许多,只不过赛特今天的状态非常好,几下就将他的长矛挑飞了。只今天胜负已经分出来了,栅栏门却仍旧紧闭着,观众席上反而更加激烈。 重新选取了盾牌的人再度冲了上来,赛特不得已收回投往观众席的目光,继续迎战。很快,对方又露出了颓势,在赛特要打掉他的盾牌时,这个男人忽然从腰间抽出了一柄短剑。 角斗场里允许私带武器,赛特也早有预料,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这柄短剑锋利异常,轻而易举的斩断了他的长矛,赛特不得已也抽出自己的剑迎战。 在金属碰撞的声音响起几次之后,赛特这柄多年不离身的宝剑,竟然开始出现了缺口。赛特还来不及反应,在一声断裂声中,他的剑被从中斩断。 怎么会有这么锋利的武器? 短剑向他刺来,赛特躲避及时,却仍旧被短剑划伤了手臂。 一击得逞的人,似乎并没有放过他的打算,趁着他手中没有武器,拔了长矛向他冲来。赛特为了自保,双手抓住长矛。 “去死吧!”对方用力,长矛几乎要刺进他的脖颈。 赛特似乎也明白,今天的角斗是你死我活,他也不敢再懈怠,生生掰断了长矛,在对方重新拿出那个锋利的武器之间,洞穿了他的肚腹。 对方终于跪倒了下去,赛特看着他手边跌落下去的武器,心乱如麻。 他的武器是锡金最著名的锻造师铸造的,迄今为止,他没有见过锋利的能够砍断它的武器。但这武器今天出现了,还在一个角斗场奴隶的手里。 那是不是代表,罗马已经掌握了制造这种武器的锻造方法?如果是真的,罗马踏平埃及也只是迟早的事。锡金作为夹缝中生存的国家,会跟着埃及的倾颓一起一败涂地。奈芙蒂斯的牺牲,也变得毫无意义了。 雪白的丝巾又从赛特的头顶垂了下来,递出丝巾的人,双眼里隐隐透出企盼,她甚至微微探出头,只想更清楚的看清这个美丽又强大的青年。只赛特低着头,没有向昨天那样看她一眼,捂着手臂的伤口,径直离开了角斗场。 …… 赛特以养伤为名,拒绝了第二天的比赛邀请。他开始四处打听罗马锻造武器的场所,在终于确定了之后,在一个深夜悄悄潜了过去。 夜风吹拂,站在石柱后的赛特,几乎与石柱后的阴影融为一体。 一般这个时节,没有风的时候是不适合锻造武器的,但罗马被士兵牢牢看守的,锻造武器的场地,却浓烟滚滚,昼夜不休。 赛特想更清楚的弄清楚这一切,但他太心急了,这又是罗马和军事机密挂钩的地方。在他走到一个锻造武器的铸造台想要查看的时候,巡逻的士兵发现了他,紧跟着,他的呼喊声招来了更多的士兵。赛特裹紧斗篷,沿着墙壁在夜色下狂奔。 如果被抓住,一切就完了。 “抓住他——” “抓住他——” 罗马宽阔敞亮的街道,实在不适合躲藏,在赛特要与从另一条街道包抄过来的士兵相撞的时候,他咬牙,毅然决然的翻过了围墙躲了进去。 头上一轮圆月,围墙里满树白花。 赛特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同时,他也听到了那些士兵破门而入的声音,在他走投无路的时候,一个白色的,纹着流水波纹一样的金线斗篷,包裹了过来。 刚才那些追逐他的士兵,已经近在咫尺。 “你们在干什么?”是一道动听的女声。 停下脚步的士兵,看着披着斗篷的女人,慌慌张张的低头,“密涅瓦王妃,我们在追捕一个奸细。” 赛特感到一只手抱住了自己,他不由得顺从的低下头,让自己能够完全的被斗篷所遮掩。 “王妃,您斗篷下的,是——” “大帝,他们说有奸细。”密涅瓦王妃这么说着。 士兵们脸色一变,紧跟着面面相觑——他们也没想到,自己追捕一个奸细,能够撞到王妃和大帝的‘好事’。 密涅瓦王妃低下头,装作与斗篷里的人协商的模样,实际上她低声说的是,“别怕,我会保住你的。” 被她包裹在斗篷里的人没有回应她,但她抬起头来,“大帝让你们去别的地方搜查,还站在这里干什么?嗯?” 王妃下令,这些士兵不敢不遵从,纷纷掉头离开了。 在四周重新安静下来之后,密涅瓦将遮盖住那个人的斗篷放了下来,在她怀抱中,那双金色的眼睛,穿透沉沉的黑暗望了过来。 这一刻,所有的星星都仿佛从天空坠落。 5、第一演 黄金瞳(5)【已修改】 阔树叶被风吹的哗啦啦的响,头顶的月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在地面上留在斑驳的光影。 密涅瓦摘下斗篷上的兜帽,亚麻色的头发,瀑布一样的倾泻出来。她今夜穿着卡里西里斯,透明的皱布包裹着她莹润白皙的肩膀,腰间一条棉麻制的绳子从前方紧系着,很好的展现出了她婀娜的腰身。 赛特从她的发色中认出了眼前的这个女人,她在角斗场里递给过自己一条丝巾。 “你为什么会被追捕?还有——他们为什么会叫你奸细?”密涅瓦对赛特身份的认知,就是角斗场里声名鹊起的‘黄金瞳’。 “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能是我奴隶的身份被他们发现了吧。”赛特别过头,一副有难言之隐的样子。 他的谎言和密涅瓦的猜测不谋而合——‘黄金瞳’的肤色,实在不像是罗马本土的人,他应该是流亡到罗马来的其他国家的平民,或者说是直接被贩卖过来又逃走的奴隶。 赛特没有戴黑色的面巾,他只穿着一件珐琅金的缠腰布,右手的手臂上,嵌有一个色彩艳丽的臂环。 密涅瓦看到了他手臂上的伤口,那是今天的角斗被利器划伤的,只匆匆用草药处理了一些,因为赛特体格强壮,伤口外已经结了一层暗红色的薄痂。密涅瓦还在踌躇该说些什么的时候,担心那些罗马士兵再度折返的赛特,已经匆匆和她道别了。 “谢谢您今晚的帮助,我会记得您的。” 密涅瓦欲言又止,看着赛特与她擦肩而过,消失在了夜幕中。 …… 因为赛特消失了好几天没有参加角斗比赛,角斗场的观众都减少了不少。在商人为此哀叹连连,甚至试图找一个和赛特相同肤色的人来挽救生意的时候,赛特回来了。 “赛特——你终于回来了!”商人看见他,就仿佛看见无数黄澄澄的金子。 赛特的腰间,重新挂上了一把短剑——那是他那把断掉的短剑,重新熔烧锻造而成的。 “要参加今天的比赛吗?”角斗场迫切的需要像赛特这样的勇士。 赛特‘嗯’了一声,他这段时间一直在隐秘的打听罗马铸造武器的方式——他也的确发现了。和依赖风季铸造武器的其他国家不同,罗马从一种矿石中,提炼到了更坚固的金属,同时他们利用一个被叫做‘风箱’的东西,让火焰的温度更高,制造出的武器在锻造之后更加坚固。 赛特无法得知具体的方法,但他已经将这个消息,传回了锡金。 这也是他这段时间消失的原因。 “好的,我马上去为你安排比赛!”迫不及待的将黄金瞳回来的消息宣扬出去的商人,知道今天又能大赚一笔了! …… 在黄金瞳重回角斗场的消息传出去之后,那位全身包裹在斗篷中,出手阔绰的神秘客人又出现了。 她在赛特从自己面前走过的时候,递给了他一条洁白的丝巾。赛特伸手接了下来,同时向她微微颔了颔首。 “今天的比赛也非常精彩。”她没有忍住开口了,她女性的音线引起了身旁其他几个男性观众的注意。 然而她裙摆下若影若现的纸莎草所编织的,只有贵族才能穿在脚上的‘桑达尔’,又让他们不敢冒犯。 “你真是个勇敢的人。” “谢谢。”赛特微微笑了笑,在这短暂而美丽的笑容结束之后,他为自己戴上了黑色的面巾,而后走进的栅栏中,离开了角斗场。 …… 回到王宫的密涅瓦有些郁郁寡欢,她的女官为她准备的舞蹈也让她难以绽放笑颜。 “王妃,是宫外遇到了什么让您不开心的事吗?”在密涅瓦没有嫁入宫廷时,就陪伴在她身旁的女官在为她按摩颈项时低声询问。 密涅瓦睁开眼睛,面对自己信任的女官,她终于吐露出自己的心声,“我该怎么样得到他呢。” “他是指?” “一个奴隶。”密涅瓦深知自己的身份,面对女官她也没有透露出太多。 和可以随意从角斗场里选取奴隶,招徕到自己身旁当护卫的男性贵族不同。女性和王妃的双重身份,让她难以做出这样容易遭人揣测的决定。 但那双金色的眼睛,实在是太迷人了。密涅瓦已经渐渐不满足于在角斗场里,远远的看那个人了。 修长的手指被抹上了香脂,在香脂因为体温融化时,馥郁的芬芳,就从她的指尖传了出来。 …… 赛特的强大,终于吸引到了一位罗马的贵族。只不过他年纪太大了一些,向角斗场打听黄金瞳的身价,也是因为怕他已经成年的儿子们,为了瓜分他的财产而谋害他。 经营角斗场的商人,不愿意将赛特卖给他,但因为后者开的价钱足够丰厚,让他还是决定将比赛结束的赛特叫了过来。 年迈的罗马贵族,上下打量着被叫进来的赛特。 刚刚赢得一场胜利的赛特,黑发的发根微微有些濡湿,随着胸膛的起伏,炽热的呼吸自他鼻腔中喷洒出来。 真是具年轻而精力蓬勃的身体,年迈的罗马贵族看着他,都忍不住有些艳羡。 “赛特,伊兹大人需要一个护卫,他很欣赏你。”商人这么说着。 赛特确实需要依靠一位贵族,通过他护卫的身份进入罗马的上层社会,但眼前这个他期待已久的贵族,年纪实在是太大了一些,但因为赛特有些急迫,即便眼前的人不是最好的目标,他也认真的考虑了起来。 看完了赛特角斗比赛的密涅瓦看着要离开的赛特被叫了回来,出于好奇,她鬼使神差的也跟了上来。并且碰巧听到了经营角斗场的商人,要将赛特卖去当贵族护卫的事。 密涅瓦实在不能容忍,如果不是她王妃的身份不能暴露,她已经冲进去了。 “赛特,你是怎么想的?” 正要开口答应的赛特,看到了脚下的一道影子,他回头看了一眼,正看到从门口垂落出来的一角斗篷。赛特迟疑了一下,说,“再让我考虑考虑吧。” 商人也需要赛特获得长期的利益,他自然不会为难和强迫赛特。他亲自送贵族离开,被留下来的赛特,则走到了那个躲在门口的人面前。 密涅瓦没想到赛特已经发现了她,赛特忽然出现时,她也吓了一跳。而后她很快镇定下来,反客为主的开口,“我是来取回我的丝巾的。” 赛特早知道她的身份,听她开口也不觉得惊奇。他从自己胳膊上,解下那条洗过的丝巾,递还回去。 密涅瓦踌躇一下,拿回丝巾的同时开口,“和我来。” 说罢,她转身就走,走到门口时,回头确定赛特确实跟着她,才继续往前走去。 赛特跟着她来到了一个神庙建筑的后方,密涅瓦背对着他,“你知道我是谁吗?” “密涅瓦王妃。” 密涅瓦吃了一惊,转过身来。 “我说过,我会记住您的。”赛特说。 密涅瓦摘下斗篷,她亚麻色的头发披散在肩。因为皮肤经常被精油滋润的缘故,她的皮肤也带着一种和煦的香气。 “您叫我来这里,应该不只是为了要回丝巾吧?” 密涅瓦实在太喜欢赛特的双眼了,但贵族女性的矜持,让她始终在与赛特的相处中端着高贵的姿态,“我想让你成为我的护卫。” 赛特迟疑了一下,弯腰向她鞠躬,“这是我的荣幸。”虽然赛特没有设想过会是一位女性贵族选择自己,但密涅瓦综合各方面的条件,确实是他最好的选择。 密涅瓦实在不愿意继续等待下去了——她怕赛特被其他的贵族带走。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多么大的魅力。 “但是——”让这么一个充满魅力的男人,成为自己的护卫,密涅瓦最先要做的就是解决他人的非议和揣测这一个问题。 不然,她那滥情又自私独断的丈夫,会把赛特撕碎的。 …… 随着更多漂亮的女人被送进王宫,之前那位美丽的奴隶,也渐渐被罗马王所冷落了。密涅瓦在嫁给他之前,就对他恶劣的秉性一清二楚,所以在她来到王宫,看到自己的丈夫抱着两个陌生的美女调笑时,脸上没有一丝动容。 “大帝,有人来了。” 在他埋首在一个女人脖子上,吻她柔软的腮和修长的脖颈时,他听到了怀里的女人这样说。他回过头,看了走进来的密涅瓦一眼,终于将自己轻薄放浪的姿态端正了一些。 “密涅瓦。”他这么叫自己的王妃。 密涅瓦看他敞开的衣服和身旁慌忙起身退开的两个美人,下颌仍旧昂的高高的。她不需要降低姿态去邀宠,因为是罗马王选择的她,而不是她选择的罗马王。 “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里?”他已经三十五岁了,但这年纪对一个男人来说,正直盛年。 密涅瓦在那两个女人起身离开之后,才走到罗马王身旁,后者抓住她的手,放在嘴唇边亲吻一下之后,拉着她坐了下来。 “来,密涅瓦。”他对所有美丽的女人都一视同仁。 “大帝,最近巡逻的士兵,似乎经常在王宫外见到你。”罗马王喜好猎艳,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如果臣子的妻子足够美丽,他也不会避嫌,“他们还说,你身旁总是站着各式各样的女人。” 罗马王把这当作妻子的妒忌,他从来不吝惜自己的安抚,“密涅瓦,你知道的,我的妻子只有你一个。”他所迎娶的妻子,除了密涅瓦具有足够的权势之外,其他的实在不成气候,只能在后宫之中互相陷害。 “那过段时间,陪我去宫外走走吧。也让那些士兵看清楚,站在你身旁的那个女人到底是谁。”密涅瓦说。 罗马王一口答应。毕竟密涅瓦的做法在他看来,不过是女人证明自己地位的把戏。 6、第一演 黄金瞳(6)【已修改】 因为时任罗马王的好战,他为罗马积累了大量的财富。这些从他的王妃——密涅瓦穿戴的配饰中就可以看的出来。 她佩戴纯金打造的珐琅手镯和臂环,胸前缀满宝石的项圈,更是将她修长的脖颈显露无疑。罗马王看到她的那一刻,也为她的美貌有片刻的失神。 “想去哪儿,我的王妃。” 密涅瓦若无其事的更改了一开始说的只是离开王宫的决定,“去比萨平原吧,今年雨水丰沛,听说有很多皮毛丰盈的沙狐出没在那里。” 罗马王自然不会拂了她的意,答应之后,顺势揽住了她的腰肢。 …… 罗马王并没有带太多的士兵,毕竟比萨平原,与罗马的王城十分临近。 在密涅瓦扶着车壁,从纯金的马车下来的时,炽热的阳光和那些手举长矛,罗列两旁呈保护姿态的士兵,让她下意识的抬手遮住眼睛闪躲了一下。 穿着铠甲与纸莎草所编织凉鞋的罗马王也走了下来。 这里的确灌木丛生,一些小型的野兽躲在土丘后远远眺望着。 罗马王年轻时喜欢打猎,成年后一直在外征战,他眺望平原,仿佛在眺望如今被他一再扩张的地图版域。密涅瓦将为他准备到的长弓和箭囊递给了他,罗马王接下之后,张弓搭箭,脸上显露出几分年少时的欣喜。 “听说大帝年轻时,在比萨平原上能与狮子搏斗。” 已经不再年轻的男人,露出颇为自傲的神态——他年轻时与狮子搏斗,如今带着罗马的铁蹄征服四野。 “不知道今天,能不能看到这被广为传颂的一幕。” 罗马王大笑的两声,踏过地上的沙砾,走到了艳阳下,“看着吧,密涅瓦。”他从带领的侍卫长那里牵来了一匹马,背上箭囊,往平原而去。 他走后不久,靠在黄金车架旁的密涅瓦仿佛受不住这样灼热的阳光,拎起裙子坐了回去。同时,她也吩咐守卫在车架旁的士兵,“你们去找一下大帝,不要让大帝被这平原上的猛兽伤到了。” “是。”罗马王的亲兵离开了,只留下了几个服侍密涅瓦的女官。 回到车里的密涅瓦一直在等待什么的模样,神情隐隐透露出些焦躁,直到车下的女官,慌慌张张的探身进来,“王妃——” “怎么了?” “狮群——有狮群向我们过来了!”女官声音发颤。 密涅瓦紧张的神色一松,然而她摆出一副惊慌的模样,“大帝呢——士兵呢——快叫他们来!” 罗马王和他的士兵都早已不在这里了。 比萨平原上有许多散漫的狮群,王城中角斗场里的猛兽,也多是从这里捕猎来的。所以她们在这里遇见狮群,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当密涅瓦坐在车上,看一只一只的雄狮向马车踱步而来的时候,忍不住蜷缩了一下自己的双腿。 “去叫大帝——去叫大帝回来!”密涅瓦尖叫着。 然而没有一个人敢动。 仿佛只是在平原上漫步的狮群,终于走到了黄金车旁,它们粗壮的前肢,搭在了车的撵架上,淡褐色的鬃毛,因为久晒蓬松开。 车中的女官没忍住惊叫一声,这一声马上吸引了狮子的注意,这只眼睛上有一道疤痕的狮子,马上龇着牙齿,凶狠的凑了上来。 “王妃——” “王妃——” 和惊慌无状的女官相比,密涅瓦的反应实在是要镇定许多。在那只狮子爬上来之前,它的尾巴似乎被人拽住,庞大的身体,硬生生被拖拽了出去。 密涅瓦没有克制住自己脸上的惊喜神色,她偏头望过去,正看到与狮子搏斗的赛特。 女官们都吓得不能动弹,密涅瓦却十分勇敢,在看到赛特的那一刻,她没有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拎起裙摆走了出去。 赛特赶走了那只眼睛上有疤痕的狮子,与剩下的狮群对峙着。 密涅瓦站在他身后,看他宽阔的蜜色背脊,一颗心几乎要融化在今天的烈日下了。 然而她必须克制,她甚至不能去叫赛特的名字,因为这是她提前策划好的。 罗马王似乎也发觉了自己离开的太久了,他带着士兵折返回来,遇到的就是这一幕——黄金车被狮群围绕,他的王妃站在马车旁,娇弱的依靠着车框。一个青年与狮群对峙,像是野兽一样嘶吼,将那些狮子逼退。罗马王连忙带着士兵冲过来,长剑挥舞下很快就将狮群驱赶了。 密涅瓦仿佛惊吓过度那样,在看到罗马王的那一刻,瘫软下来,罗马王连忙将她搀扶起来,关切的叫她的名字。 等到密涅瓦回到马车,在罗马王的安抚下渐渐平复,她才开始述说刚才的事。 罗马王抱着她,握着她的手掌责怪着自己。赛特被罗马王手下的士兵带了上来,单膝跪倒在了他的面前。 “大帝,是这位勇士赶走了狮群救下了我,请一定要好好的嘉奖他。”密涅瓦依偎在罗马王的怀中,目光却不住的流连在赛特的身上。 罗马王为了彰显密涅瓦的身份和地位,也必须要好好的嘉奖他。他询问了赛特的名字,在得知他是一个被卖到角斗场的奴隶之后,当即决定授予他自由的身份。 密涅瓦要的当然不仅仅是这些,“大帝,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让这位勇士成为我的护卫。” 罗马王答应了,他亲自授予了赛特护卫长的身份,允许他进入王宫保护密涅瓦。 赛特还是第一次见到罗马王,这位在罗马人眼中仿佛神衹,在锡金又被当成不知疲倦的战斗机器的男人,此刻就在他的面前。他甚至不算英俊,更不凶恶,只有那双锐利的眼睛,能看出他果决的性格。 …… 赛特成了密涅瓦王妃的护卫。因为是罗马王册封的,没有人对这位来历不明的青年有任何质疑。 密涅瓦将他带进了自己的宫殿,将罗马王赏赐给她的珍贵布匹抱出来,铺散在他的面前,任凭他挑选。她太快乐了,从嫁给罗马王,进入王宫开始,她还没有这么快乐过。 金色的布料像极了赛特的眼睛,然而却没有那样蛊惑人心的感觉。密涅瓦放下和赛特比对的布料,拿起一个黄金打造的臂环,亲自为赛特戴上。 “赛特,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护卫了。”她抚摸着赛特紧绷的手臂,炽热的体温像是馨香流淌的精油,“这些东西你都可以任意挑选——只要你喜欢。” 赛特黑金色的面巾也被她摘了下来,金色的眼睛与他对视着。 他很高,密涅瓦站在他面前,由衷的觉得自己将是攀附他的藤蔓花。 “谢谢王妃的赏赐。”赛特单膝在他面前跪了下来。 “没关系的。”密涅瓦搀扶起他,“你不需要遵守这些礼节——我的意思是,在我这里你不需要。” 赛特与她对视着,这个美丽的女人,也正以一种温柔的眼神看着他。他的目光和他的姐姐奈芙蒂斯有些微的相似,这让赛特在与她对视的时候,也出现了一瞬间的恍惚感。 “来,我带你去看你要住的地方。”密涅瓦笑着,拎着裙摆,抓着赛特的手腕,带着他绕过自己宫殿里的清池,走进了更深处。 因为赛特在名义上还是他的护卫,密涅瓦不能做任何越矩的事。她将赛特安置在自己贴身女官旁边的那个住处。 “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密涅瓦说。 比起野蛮的角斗场,她发现赛特更适合出现在宫廷中——他的眼睛是黄金,骨骼是宝石,身体里流淌的是让人魂牵梦萦的,充满血腥香气的精油。没有人比他更适合被这样藏起来了。 7、第一演 黄金瞳(7)【已修改】 吸收了充足阳光的葡萄盛放在几近透明的器皿中,有如红宝石一样闪闪发亮。侍奉密涅瓦的女官挑开葡萄上薄薄的皮,在紫色的果浆流淌下来之前,送到了密涅瓦的嘴中。 密涅瓦倚靠在座位上,在女官将葡萄送来时,仰头叼下葡萄含在了嘴中。 她看了一旁的赛特一眼,见到他目光平视前方,并没有看自己。 密涅瓦用指尖将沾在唇瓣上的浆液擦拭去,扶着女官的手臂坐正了一些。她刚刚被精油按摩过全身,皮肤柔润且有光泽,更妙的是,从她手臂上滑落下的臂环,就这样松松垮垮的挂在她的手腕上。和珐琅手镯相碰,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赛特。” 一直站立不动的赛特望了过来,他从柱子后绕出,走到了密涅瓦的面前,“王妃。” 密涅瓦将自己的双腿放了下来。 “陪我去花园。”密涅瓦从赛特面前走了过去,她轻薄的衣服飘浮起来,掠过了赛特的小臂。赛特跟在她身后,进入了花园。 罗马的建筑十分有风格,和锡金截然相反,入木都是巨大且完整的石头雕刻而成。雪白的圆柱上,茂盛的植物流水一样的垂覆下来。 密涅瓦站在其中,阳光包围着他。 她还是第一次和一个男子这样亲密,但一点也不让她讨厌——赛特在她身后,像是忠心的勇士那样跟随着。他的目光从来不会像她见过的那些男人一样,落在让她不适的地方。 密涅瓦在罗马王为她搭建的秋千上坐了下来,她向赛特招手,赛特就站在了她的身后,扶住秋千的绳子帮她轻轻推动起来。 “赛特,你的故乡是哪里?”密涅瓦像是情窦初开的少女那般,想要打听他所有的过往。 赛特沉默了一会,说,“不记得了。”为了解释这种说辞,他还编造了一个故事,“我在很小的时候就被当作奴隶四处贩卖了,去过很多很多的国家,最近才刚刚流亡到罗马来。” 密涅瓦是贵族的女性,她从来不怜悯那些下等人,但这样一个故事,经由赛特的嘴巴说出来,她竟然会为他感到痛心,“忘记了也没什么,以后罗马就是你的故乡。” “我就是你的亲人。” 赛特有亲人——他的姐姐远嫁埃及。为了姐姐能够回来,他才来到了罗马。 密涅瓦的裙摆随着秋千的摆动飘浮着,像是晃动的水波一样富有韵律。 远远的,一个白皙高挑的女性走了过来。她也注意到了密涅瓦,并且向着密涅瓦走了过来,“王妃。” 密涅瓦对她这个打扰自己的不速之客不假辞色,更何况她还听闻,对方已经在罗马王那里失去了宠爱。 “这位就是您的新护卫长吧?”作为宫廷里需要仰人鼻息的存在,她对发生在宫廷里的一切都了若指掌——包括罗马王亲自为密涅瓦选取了护卫长的事。 “是的。” 对于密涅瓦的冷淡,对方只是温柔的抿唇笑了笑,“我还有一些事要做,就不打扰您了。”她向密涅瓦行礼,然后小步的离开了这里。 赛特因为她笑起来时和自己姐姐相似的神态,多看了她一眼。在密涅瓦发现之前,他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 密涅瓦的兄长,从宫外来探望她,同时他带回了一个消息——大帝又有新宠了。 密涅瓦对滥情的大帝无可奈何,“他不是一直这样吗。” 看着自己的妹妹若无其事的坐在镜子前佩戴耳环,赫托忍不住道,“如果只是普通的女人,我当然不会还特别进宫一趟来告诉你。这个女人——是大帝出征时的战利品之一,并且,她已经为大帝生下过一个孩子了。” 密涅瓦的手顿住,她回过头来,“什么?” “她带着两个孩子回来了,一个已经被大帝接进宫,一个还在她的肚子里。”这才是最让他焦急的。偏偏大帝对她保护的很好,直到她生下孩子,才将她接回王宫,准备承认她的身份。 密涅瓦也有些焦躁起来。虽然她对罗马王半分爱意也没有,但因为家族的缘故,她需要,且必须为罗马王留下子嗣,以确保她家族世代承袭的贵族地位。 “那现在该怎么办?”那些被大帝接回来开始就在勾心斗角的女人,听到这个消息会疯掉的吧? “大帝晚上会举办一场宴会,去见见那个女人吧。”如果更早的发现这个女人的存在,赫托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除掉她,绝不让她威胁到自己妹妹在王宫里的地位。然而太迟了——这时候杀了她,大帝一定会追究到底的。 密涅瓦明白了哥哥的意思。 赫托是男性,他并不能在这里呆太久,这次进来,也只是他利用职务之便提前通知密涅瓦而已。现在他该走了。 他在离开时,撞见了赛特。赛特异常的肤色引起了他的注意,在赛特抬起头来的瞬间,他认出了对方。 “黄金瞳?”他叫出了赛特在角斗场的名字,而后他察觉到什么似的回过头看已经站起来的密涅瓦,“他就是大帝为你封赐的那个新侍卫长吗?” 密涅瓦走过来,拦在了赫托和赛特之间,“是的。” 赫托的目光在她和赛特之前徘徊了两个来回,“父亲不会希望你在生下继承人之前和其他的男人走得近,哪怕是大帝允许的也不行。” 密涅瓦从小性格强硬,她不屈的昂着头,和赫托对视着。 赫托也不再说别的,握紧自己的佩剑离开了密涅瓦的宫殿。 …… 大帝的邀请果然到来了,今晚在王宫里会有一场盛大的宴会,需要每个女人盛装出席。密涅瓦知道缘由,其他的女人却议论纷纷。 当夜幕降临,浑身沐浴过香料的密涅瓦换上自己的华服赴宴去了。 被留在宫殿的赛特又见到了那个女人——她并不在受邀之列,在其他的女人带着自己的女官去赴宴时,她坐在树下,安静的弹奏着竖琴。 赛特远远的看到了她,对方不敢直视他的目光,在他试图靠近时,放下竖琴,像是受惊的麋鹿那样逃走了。 …… 铺上桌布的石板上堆满了新鲜的果实,美丽的女人依次入席,身影倒映在宴会中那谭清水中,曼妙无比。 举办这场宴会的罗马王迟迟没有露面,一些女人已经开始在一起交头接耳了。 作为其中身份最高的密涅瓦,早就端起酒杯,品尝起里面的琼浆——罗马王的武力和他对女人的渴求同样强盛,几乎整个宫中都是他当成战利品掳回来或者被供奉上来的美丽女人。 在一阵窃窃私语中,头戴桂冠的大帝抱着一个小孩走了过来。 女人们停止了议论。 大帝将那个孩子抱在自己怀里,在坐下的时候,还亲昵的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这是个漂亮的孩子,黑色的眼珠,就像是藤蔓上挂着的熟透的葡萄。 乐官开始弹琴,舞女开始跳舞,一个腹部隆起的女人缓缓走了上来。 她穿着极具线条感的长筒裙,微微隆起的腹部并没有为她增添什么臃肿感。而最独特的,属她的眼睛,用绿色的孔雀石粉末所勾勒的浓浓眼线,让她眼睛深邃又动人。 大帝向她伸手,这个女人就越过人群,坐在了大帝的身旁。 这一举动,让那些女人都嫉妒起来。很快,大帝又亲口加深了这女人间的妒恨,“伊西斯是我最棒的一件战利品,她为我孕育儿女,现在,我将要赐予她王妃的头衔。” 儿女几乎是宫中所有女人的痛脚,听到有人先她们生下子嗣,还是个身份低贱的人,都有些暗暗咬牙。 密涅瓦看着这一切,心中冷笑着。 这个男人总是以为胜利和女人都该围绕着他——他永远这么自大,自私。 大帝牵着坐在腿上的孩子的手,和伊西斯额头相抵,看起来竟有些温情。然后,在两个月之前,他这样盛情宠爱的女奴,如今却连出席宴会的资格也没有。真是可笑啊。 “密涅瓦。”大帝叫她的名字。 密涅瓦施施然站了起来,大帝同样向她伸手,在密涅瓦走过去时,他将怀抱中的那个女人柔若无骨的手掌,搭在了密涅瓦的手掌中。 “伊西斯什么也不懂,你要好好照顾她呀。” 密涅瓦在所有女人的注视下,露出一个微笑,“当然。”还好她爱的不是大帝,在这一刻她无比的冷静。 …… 这个叫伊西斯的女人,来自于一个已经被罗马征服的国家。她身份尊贵,据说曾经是公主,当然,现在也依然尊贵——她成了大帝的宠妃之一。 并且是唯一那个,为大帝生下了子嗣的人。 她已经出生的孩子,被命名为墨丘利,这对应罗马的十二诸神。不过想到大帝这样狂妄,将自己的雕像放进神殿,为自己的儿子取一个神祇的名字,也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那个孩子完全继承了大帝年轻时的所有优点——他善于奔跑,力量超群,在宫中的奴隶追着他奔跑的时候,他已经能够灵活的爬上石柱或者宫殿的顶端。这让大帝对他万分的宠爱,连带着他的母亲伊西斯也受到了大量的赏赐。 宫殿中的密涅瓦看着父亲送进来的陶片——因为这个女人所带来的压力,她的父亲命令她也要尽快生下大帝的子嗣。 如果是从前,这对密涅瓦来说是件轻而易举的事,但是现在—— 密涅瓦看了一眼站在石柱旁的赛特。他换上了密涅瓦亲自为他选取的布料所裁选的衣服,密涅瓦发誓,宫中其他爱慕大帝的女人如果看到他,一定会和自己一样着迷的。他像是珍宝,密涅瓦私藏的珍宝。 8、第一演 黄金瞳(8)【已修改】 失去大帝宠爱的女人,回到了从前女奴隶时的生活。任何稍微有地位一些的人,都可以随便的驱使她。 密涅瓦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放下了曾被大帝赞叹过的竖琴,提着装满清水的木桶走在烈日下。几个服饰华丽的女人,站在树荫下望着她窃笑。 “倚靠男人的宠爱而活,是多么愚蠢啊。”路过这里看到这一幕的密涅瓦如此评价到。 赛特一言不发。 提着沉重木桶的女人看见了密涅瓦,她并没有因为此刻的落魄故意避让开,反而主动走到密涅瓦面前向她行礼,“密涅瓦王妃。” 密涅瓦昂着下巴从她身旁走了过去,姿态和她光鲜时并无任何不同。 …… 干完了一天沉重工作的女人回到了自己的居所,大帝宠爱时赏赐给她的奴隶,已经去投奔新的主人,而那些漂亮的华服和首饰,为了不引起那些女人的妒忌,都被她藏进了柜子里。 在她揉搓着红肿的双手时,一道声音自门外传了进来,“维比乌斯——” 被叫做维比乌斯的女人起身走了过去,走到门口时,探身望过去。 对方穿着宫中最寻常的护卫的衣服,神情警惕的四下张望着。 “我花了很大的功夫才找回来的。”等确定无人之后,他才将手中的东西递了过来。 维比乌斯双手接下,指尖还微微有些颤抖,“谢谢,谢谢你。” “我该走了——不然让别人看到就麻烦了。” 维比乌斯点了点头,在对方转头离开时,又叫住了他,而后她回到房间里,将柜子里那串大帝赏赐的项链拿了出来,递给了对方。对方推辞着,维比乌斯却说,“请收下吧,我没有其他的东西可以表示谢意了。” 对方只得收了下来。 维比乌斯目送着他离开之后,才抱着他带回来的东西走进了房间中。她住的宫殿一直是为奴隶准备的,及时是她受大帝宠爱的时候,也没有搬离这里。这里也不会有什么人。 她将那个护卫带来的陶土块敲碎,从里面取出一个被方巾包裹的东西。 被敲碎的陶土块簌簌的落下,维比乌斯揭开方巾,看着里面躺着的那根惨白的手指,眼泪大滴大滴的掉了下来。 在将那根手指贴进自己胸膛时,她喃喃自语一样的叫出了一个名字,“马卡。” …… 大帝带回来的那个怀孕的女人在花园里被一只黑色的毒蛇咬伤了脚踝,蛇毒的作用下,她面色发紫,双腿中不断流出鲜血。 侍奉她的奴隶吓坏了,叫来了大帝。大帝马上找来了罗马最好的草药师,在为她放出毒血后,痛苦难当的女人已经昏死了过去。 “为什么这片花园里会有毒蛇?”大帝震怒,看着地上那已经被斩成两截的黑蛇。 所有的奴隶都跪在地上,不敢发一言。 大帝决定彻查这件事,但在王宫里行走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奴隶,护卫,甚至是他的妃子们。在调查了两天都无果之后,大帝处死了那天所有来过这里的奴隶,其中包括密涅瓦代她过来,为这位新王妃送上礼物的贴身女官,终结了这件事。 得知这件事的密涅瓦来不及伤心,宫中那些针对她的流言就让她忿恨起来。 连他的兄长送了陶片进宫,指责她这次做的太过鲁莽了,即使想要除掉那个女人,也不该用这样直白浅显的手段。密涅瓦气的发疯,捏着兄长送进来的陶片在宫殿里发着脾气,“我是疯了才会那么做!” 赛特看着密涅瓦怒不可遏的在房间里踱步。 “谁都知道,她如果死了对我最有利——但大帝难道会不知道吗?” “在那天的晚宴上,大帝已经警告过我了,如果我还这么去做了,那简直就是蠢的无可救药。” 将记载了信息的陶片捏碎,密涅瓦已经冷静了下来。她闭上眼,再睁开时,脸上已经是平静无波,“赛特。” 唯一在房间里陪着她的赛特走了出来。 “去帮我把格奈娅的尸体接回来吧。”格奈娅就是密涅瓦被处死的贴身女官。 …… 格奈娅的尸体被送了回来,赛特去接她时,这个女官已经被白布盖住了面容。 “送她出宫吧,找一个地方好好安葬她。”格奈娅是陪伴着密涅瓦长大的女官,现在却因为宫中的流言和大帝无端的迁怒而被处死,密涅瓦说不伤心是假的。 但伤心之余,她更多的是愤怒。 被人挑唆,陷害的愤怒。 赛特将格奈娅送出了王宫,密涅瓦的哥哥接收了她,只是对于这样一个身份低微的奴隶,他只是随便掀开白布看了看就命人推走了,本该回宫复命的赛特却拦下了要把格奈娅抛尸荒野的人,他将格奈娅带走,花了两枚罗马币,雇用了两个劳工在一片荒地上为格奈娅挖掘了一个坟墓。 “只是个奴隶而已。”那两个挖掘坟墓的劳工也这么说道。 赛特没有说什么,只等着他们将坟墓挖好,抱着已经僵硬的格奈娅放了进去。格奈娅□□粗糙的双脚从裹尸布里露了出来,很快就被黑色的土壤完全埋没住了。 做完这一切的赛特回到了密涅瓦的身边。 只密涅瓦不在自己的宫殿中,她的女官告诉赛特,密涅瓦去了神庙。赛特本打算在宫殿里等密涅瓦回来,没想到女官说,“王妃说你无论何时回来,都要去她的身边。” 赛特只得前往神庙。 赛特还是第一次来到罗马的神庙,和只信奉一位真神的锡金相比,罗马人信奉的神祇就要多上很多,赛特拾级而上,进入神殿,看着那些屹立两旁的神像,往神庙最深处走去。 密涅瓦就站在那里,在她身旁,一个神官模样的人正俯身在一个水池中。 听到脚步声的密涅瓦回过头来,再看到来的人时赛特之后,神色恢复如常。 “事情办好了吗?”密涅瓦柔声问他。 “嗯。”赛特看着那个俯身的神官,将一只断成两截的黑蛇抛进水池中。紧跟着,水池中的水像是煮的沸腾起来那样的往外迸溅着。 神官双手拢在水池上,阻挡着水的迸溅之势。 密涅瓦屏息,看着水中那截沉到水底的黑蛇被一双手托举起来。就像只是单纯的倒影一样,只是随着那条黑蛇从水中浮起,那模糊的影响也越来越清晰,等到密涅瓦看清了倒影中的女人有一头金发之后,猛然咬紧了牙关,“果然是她做的。” 神官收回了手,仿佛烧沸一样的池水马上沉静下来,那条断成两截的黑蛇,也只是静静的躺在水底。 “我不会放过她的。”密涅瓦说。 …… 高挑美丽的女人从门口走了进来。 女官说,“王妃已经在里面等着你了。” 她点头,走了进去。 密涅瓦正趴伏在床上,身体丰腴的曲线展露无疑。跪坐在她面前的女官托举着她的手掌,正在为她修剪指甲,英俊的金瞳护卫长,握着腰间的短剑守护在一旁。 维比乌斯,也是那个曾经被大帝宠爱过的女奴隶,此刻谦卑的向她稽首,“密涅瓦王妃。” 对方睁开眼睛,那双高傲的眼睛第一次正视着她。 “维比乌斯。” 被叫出名字,维比乌斯只是将头垂的更低。 “我没有叫错你的名字吧?”密涅瓦说。 “没有。” “那就好。”密涅瓦将被女官托举的手收了回来,她抬起手臂,轻薄的纱幔垂了下来,英俊的金眼护卫长搭住了她的手掌,让她借着他的力气坐了起来。 “你是图兰斯的人。”图兰斯是被罗马征服的小国之一,其中男性大多死在战争中,女性则沦为奴隶,成为罗马贵族的玩物或者奴隶到处贩卖。 维比乌斯就是后者。 “你也应该知道,大帝的视线已经不再停驻在你的身上了。继续留在王宫里,你的处境只会越来越艰难。” 维比乌斯双手拢在身前,低着头等着密涅瓦接下来的话。 “我可以帮助你离开这里,并且帮你摆脱奴隶的身份。”密涅瓦能在宫中保持着超然的身份,和她家世分不开之余,还有她对其他女人的掌控力。 维比乌斯抬起头来,温柔的目光注视着密涅瓦,“您需要我怎么做呢?” …… 将自己的计划告诉维比乌斯的密涅瓦对她并不是全然的信任,她在最后拿出了一个银色的瓶子,“吃下去,我们的交易就成立了。” 维比乌斯将她手中的东西接了过来。 那个银制的瓶子上,有一条蛇的浮雕,瓶塞上则镶嵌有一枚红宝石,如同蛇口中衔着的朱果。 “你放心,自由和解药,我会一同给予你的。”密涅瓦还要说些什么打消面前的人的顾虑,维比乌斯已经拔出瓶塞,将里面的毒药一饮而尽。 看着她坦然的举动,密涅瓦反而迟疑了一下。 维比乌斯望着密涅瓦,她的眼睛还是那么温柔,像是沉浸在月光下的水池中,一颗盈盈闪烁的珍珠那样,“谢谢您,王妃。” 9、第一演 黄金瞳(9)【已修改】 王宫中的风雨,随着那个怀孕的女人平安醒来而渐渐散去。 大帝似乎也明白,自己擅自杀死了密涅瓦的贴身女官显得对她极其的轻视和不尊重,为了补偿她,也为了安抚密涅瓦掌握权利的父兄们,大帝亲自为密涅瓦送去一批赏赐。 赏赐的东西里,有闪闪发光的宝石,有黄澄澄的黄金酒杯,有鲜艳的布匹,柔白的象牙。 密涅瓦从众多珍宝中,选出了一柄漂亮的长剑,握住嵌满宝石的剑柄,轻轻往外一把,锐利的锋芒就展现了出来。 “喜欢吗,密涅瓦?”大帝在身后抱住她。 两人心照不宣各自内心的算计与隐秘。 “您的赏赐真是让我受宠若惊。” 大帝吻着她馨香温热的脖颈,“你是我最宠爱的王妃。” 密涅瓦闭上眼睛,仿佛沉浸在他编织的温柔幻梦中。两人就这样温情的相拥了一会儿,密涅瓦忽然说,“今晚举办一场宴会吧。” “为什么而办?”大帝问她。 密涅瓦反问,“为我不行吗?”她像是吃醋的女人那样责问他,“你能为伊西斯举办一场宴会,就不能为我举办一场宴会吗?” 大帝把这当作女人间的攀比,他一口答应,“当然可以。” …… 在大帝离开,吩咐奴隶们准备晚上的宴会时,密涅瓦将那把漂亮的长剑拿了出来。她双手握着,递给了赛特。 “这是大帝赏赐给您的。”赛特说。 “剑是用来保护女人的——你会保护我吗?”密涅瓦双手捧着那把剑,剑上漂亮的装饰一直垂到她的手肘。 “我是您的护卫长。” “这样就够了。用这把剑来好好保护我吧。”密涅瓦直视着赛特的双目,在赛特伸手将剑接下来时,她低头吻了一下剑鞘上的那颗绿松石。仿佛这一吻,正是在赛特的胸口。 …… 怀孕的女人因为大病初愈,脸色还有些惨白,她从入席开始,就坐在大帝的右手旁,而另一位漂亮的金发女人,则坐在大帝的左手旁。 密涅瓦来的最迟,在众人的注视下,她在大帝身旁的位置坐了下来。 大帝最知道怎么显示对一个女人让人嫉妒的宠爱,他揽着密涅瓦的肩膀,温柔的同她低语。仿佛前段时间传遍整个王宫的,密涅瓦陷害另一个女人不存在一般。 密涅瓦同他调笑,眼角的余光却从所有受邀而来的女人身上一一掠过。 宴会开始,在一些常规的舞蹈之后,一个高挑白皙的女人走了过来,她抱着一个竖琴,走来时衣袂飘飘,仿佛月桂树下的女神。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包括抱着密涅瓦的大帝,他看着这个曾经宠爱过的女人缓缓坐下,弹奏起了竖琴。 琴声悦耳无比,当初因为竖琴对这个女奴隶钟情过一段时间的大帝,再度沉溺在了相同的月光下。 坐在他左手旁的金发女人,看到他痴迷的神色,讥笑似的瞥了密涅瓦一眼。没想到密涅瓦正在看她,这一眼目光相对,她慌慌张张的避让开,密涅瓦则端起酒杯,饮了一口琼浆。 宴会过半,密涅瓦大度的允许大帝提前离席的要求,她知道大帝要去找谁。而这一切,也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只不过大帝提前离席去找另一个女人,在很多人眼中都是对密涅瓦的不重视。密涅瓦也不在意这些,继续欣赏着舞女美妙绝伦的舞蹈。 …… 维比乌斯因为密涅瓦,重新获得了大帝的宠幸。在从大帝怀里醒来的时刻,她从自己的枕头下,翻出了一把匕首。 沉沉睡去的大帝在烛光下的面容已经有些说不出的苍老。 寒光湛湛的匕首高高举起,平躺在床上的大帝,若有所觉的动了动手指。而后剑锋落下,滚烫的鲜血像是凋零的花瓣那样飞溅出来。 紧闭的双眼忽然睁开,大帝翻身坐起,看着在自己面前将匕首刺入心口的女人。 “维比乌斯——维比乌斯——”他抱住这个女人,叫她的名字。 维比乌斯松开自己的手,那把剑正嵌在她的身体里,大量的鲜血流淌出来,逐渐沾满大帝的身体。在这一时刻,她颤抖的手指,抚摸向大帝的面颊。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刚刚温存过的女人,哪怕是处处留情的大帝也会心生怜惜。 维比乌斯在他臂弯中仰躺过去,她修长的脖颈,几乎后仰成要拗断的角度。 “来人——来人——”大帝想要叫侍从进来,然而怀中的女人阻止了他。 “能死在您的怀里,对我而言,已经足够了。”维比乌斯露出了一个微笑,温柔美丽,仿佛在夜色中静静绽放的一朵花,“请不要为我伤心,这是我应得的下场。”在看着大帝的脸上出现疑惑的神色,维比乌斯仿佛揭示谜题一样的同他述说起来,“大帝,其实我……我不是图兰斯的奴隶,我是安格国王送到您身边来的。” 安格和图兰斯一样,同样是一个小国。只不过比起图兰斯几近被罗马的铁蹄踏平的悲惨结局,他们的及早投诚就要明智很多。更何况,安格国王还将自己的女儿送给罗马大帝,成为了他的宠妃之一。 大帝听着维比乌斯的述说,仿佛明白了什么一般。 “他要我杀了您,可是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因为我爱上了您。”维比乌斯的双目温情的仿佛看着自己的恋人一样,只是那双眼睛,永远沉静在一潭仿佛一眼可看透的水池中。 “对不起。” 附属国的谋害彻底激怒了大帝,大帝看着维比乌斯痛苦的闭上眼,他将维比乌斯放在了床上,然后大怒的冲了出去。 还在宴会中的金发王妃准备离开,忽然看到自己的女官匆匆而来,她的女官神情慌乱,附在她的耳边道,“王妃,大帝带了一堆人马冲进宫殿——将所有人都杀死了!” 金发王妃霍地站了起来,“什么?!” “大帝还扬言,要杀了王国中所有安格国的奴隶——” 金发王妃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安格是她的故国,她被送到这里,也只是为了安抚罗马王,让他不至于对弱小的安格举起屠刀而已。 女官刚说完这句话,提着武器的大帝已经煞气腾腾的走了过来。 金发王妃从地上爬起来,想要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不想那个男人,向她举起了长剑。 “大帝——大帝——”她几乎吓破了胆。 在此时,密涅瓦才不紧不慢的在一旁开口,“大帝这是做什么?” 只差一点就刺进金发王妃心脏的长剑顿在了半空,大帝冷冷的睨着地上的女人,“我帮助安格发展,甚至因为你——”他捏住金发王妃的下巴,逼迫她与自己对视,“因为你,免去了安格所有的税收。” “结果——你的父亲!”大帝面容上,一下子涌现出腾腾的煞气。那不是同自己的王妃随意调笑时的滥情模样,那是一个真正杀伐果决的王者,“你的父亲,竟然妄图谋害我!” 金发王妃痛哭流涕的争辩,“没有,没有!”她们早就被罗马的铁蹄吓破了胆,怎么敢,怎么敢生出任何谋逆之心! 密涅瓦看着这个金发的女人伏在地上瑟瑟发抖,嘴唇不自觉上扬了一些,“你的父亲还真是不知好歹啊。” 密涅瓦这一句话,无异于火上浇油。大帝马上道,“我不会杀你——我要你亲眼看着,我罗马的铁蹄,将你们安格夷为平地。我还要将你谋逆父亲的头颅斩下,悬挂在你的床前警示你——” 刚才还有气力分辨的金发王妃,此刻听到大帝这句话之后,仿佛被抽去了神魂那样瘫倒在地,一动不动。 …… 宴会提前散去,回到宫殿的密涅瓦十分的开心。 “我说了会让她付出代价的。”密涅瓦像是少女那样交叠着手掌,“胆敢陷害我——”她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笑,而后旋身坐了下来。 她看到了赛特,声音从高亢尖锐变得温柔似水,“赛特。” 赛特走到她的面前。 密涅瓦遵守约定,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解药,“等下,就由你送那个女人离开吧,这份解药也给她。她做的很好。” “是。”赛特将银色的瓶子接了下来。 密涅瓦还沉浸在计谋得逞的快感中——她从来不是不谙世事的少女,她是这王宫中,最凶狠的那只猛兽。 …… 维比乌斯被密涅瓦提前安排好的人接了出来。只是赛特看到躺在木板里,奄奄一息的女人时,忍不住有些诧异——维比乌斯的匕首,并没有遵从密涅瓦所说,从心口旁侧斜刺过去,她是正刺进去的。 血已经染红了整块木板,眼看已经是活不成了。 维比乌斯躺在木板中,看着站在她面前,俯视着她的金眼青年时,弯唇笑了一下,“能帮我个忙吗?” “什么?” “帮我去我住过的地方,找到那个红色的包裹。”维比乌斯呕出一口血来,那血和她胸口的血交汇在一起。 “好。”赛特帮她取来了,里面是一根已经手指的白骨。维比乌斯颤抖着手,将那根白骨接了下来,万分珍惜的放在自己的胸前。 赛特迟疑了一下,问,“这是谁的手指?” “是我的……爱人。”维比乌斯终于透露出了自己的心声。她快死了,她终于要自由了,“他叫……马卡。”维比乌斯闭上眼睛,她已经没有说多少话的力气了,“好了,遵守约定,带我离开这里吧。” 头上的月光,仿佛化作了轻纱,披在了她的身上。 赛特没有说什么——维比乌斯现在,显然已经活不了多久了。但他还是选择听从她的,依照王妃的命令将她送出王宫。 他将维比乌斯送到了王妃一开始承诺的地方,木板里的维比乌斯仰头看着头顶的月光,在赛特过来时叫住了他,“就到这里吧。” 赛特也的确该回去了。他不能离开王妃太久,不然王妃会发脾气的。 “这是解药。”赛特将王妃给他的解药,放到了维比乌斯的胸口。只可惜,维比乌斯现在已经用不到了。 “帮我谢谢王妃。谢谢她——”维比乌斯的双眼已经开始出现了涣散,她因为和奈芙蒂斯相似而被赛特关注的温柔双眼,慢慢的,慢慢的闭上了,“谢谢她……帮助过马卡。” 在这一瞬间,赛特忽然明白了这个女人对王妃的谦卑是因为什么,也明白了她选择死亡的原因。 她生于亡国的图兰斯,国家被从地图上抹去,爱人也离她远去,而她却要活在最终导致这一切的凶手的王宫中。 她早就想要解脱了。所以才会在那天对密涅瓦说那句谢谢。 她帮助密涅瓦,也不是为了逃脱,而只是因为密涅瓦王妃帮助过她的爱人。至于那是一件什么事,已经不重要了。所有的一切,都随着维比乌斯闭上的双眼而结束了。 风吹过,今夜的月光,照在活人和白骨的身上同样的温柔。 赛特看着那根维比乌斯至死都握在手中的白骨,倾身进去,碰触她的额头。锡金的神话中,有一则就是碰触死去的人的额头,念出她故乡的名字,故土的风就会来接她回家。 “晚安,维比乌斯。图兰斯的神会接你回家的。” 10、第一演 黄金瞳(10)【已修改】 回到密涅瓦身边的赛特,没有告诉她维比乌斯自杀的消息。密涅瓦也不在意这个对她没有任何威胁的女人,她听着身旁的女官向她回禀那个金发王妃被大帝下令囚禁在宫殿的悲惨遭遇,看着回到她身边来的赛特,眼中透出心满意足的光。 “大帝已经在召集军队了,看来这一次是决定彻底剿灭安格。”女官说到这里,似乎也注意到了走进来的赛特,她略略停了一下。可是密涅瓦丝毫不避及赛特,她示意女官继续说下去。 “您的哥哥赫托,也已经向大帝请求跟随作战。” 密涅瓦知道自己的哥哥参与进这场毫无悬念的战役是为了什么,安格被罗马征服后,原先的国王被杀死,那块富饶的土地需要新的主人。 赛特听着王妃的计划——这对安格的平民来说,可能残忍无比的计划,就这样轻描淡写的被说了出来。 可能那些即将死去,或者会在无数个流亡的夜晚默默流泪的人,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的命运是被一个女人随手改写的。 …… 金发王妃的事之后,王宫中足够聪明的女人,或许已经从中嗅到了危险的味道。一些身份低微的女人,开始向大帝宠爱且生下子嗣的伊西斯示好,送她大量的香料和布匹,一些稍有身份的,则开始倾向于更有权势的密涅瓦。 密涅瓦不在意这些,对她而言,男人的宠爱远远比不上握在自己手中的权势。哪怕伊西斯生下了儿子,得到了大帝的爱,只要大帝没有正式将她的儿子钦点为继承人,那就都不算什么。 可是密涅瓦的哥哥却不是这么想的,“大帝之所以会这么喜欢伊西斯,就是因为她生下了子嗣。” “密涅瓦,你知道该怎么做。” 密涅瓦看着即将随大帝出征安格的哥哥,又是厌烦又是无可奈何,“我知道了。” 不能在这里呆太久的赫托要离开时,看到了赛特。赛特腰间的那把剑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眼睛一亮,将那把剑拔了出来,锋利的剑芒让他爱不释手。 “这把剑能给我吗,密涅瓦。”赫托挥舞了一下手中的剑,坚固的砖块轻而易举的被他削下了一块,“刚好我去打仗的时候能够用上。” “这是大帝赏赐给赛特,让他拿来保护我的。”密涅瓦连忙说。 赫托只得将剑放回挂在赛特腰间的剑鞘里,“好吧。” “如果你缺一把锋利的剑,我现在就命人去宝库里为你挑选一把。”密涅瓦为了安抚自己的哥哥说道。 赫托却摆了摆手,径直离开了。 …… 大帝出征安格的那一天,宫外欢呼送行的声音都传到了宫里。坐在秋千上和女官亲密说话的密涅瓦听到这些声音,特意停顿了一下。等到欢呼声渐渐止息,才继续刚才的谈话。 站在一旁的赛特听说过罗马王在罗马受拥戴的程度超过供奉在神庙里的诸神的事,但像现在这样切实的感受到还是第一次。 在他没有来到锡金之前,他认为只有快速发展的罗马才能和富饶的埃及有一战之力,但现在他接触到了罗马贵族的严苛赏罚制度以及金属冶炼的方法之后,他开始为父亲将奈芙蒂斯送去埃及,寻求埃及庇护的方法而深深的忧虑。 “他们把大帝当作新神,因为他战无不胜,因为他为罗马带来了数不清的财富——可是,神不会陨落,大帝却会慢慢的衰老呀。”和女官亲密交谈的密涅瓦说出的这句话引起了赛特的注意。 大帝才三十六岁,这对一个男人来说正值盛年。但通过跟随在密涅瓦身旁,近距离目睹大帝音容的赛特却知道,密涅瓦说的是对的。 战争中留下的陈年伤口,宫中的酒精和女人,都在慢慢吞噬这个男人的健康。 随意向身旁一瞥的密涅瓦察觉到了赛特的出神,她跳下秋千,从一旁抓住了赛特的手,“赛特——你在想什么?” 赛特抬起头就看到密涅瓦如花的笑靥,面前这个女人年轻美丽且富有权势,如果她生下孩子,她的孩子也极有可能成为下一任的罗马大帝。到时候他想通过进入罗马政坛,庇护锡金,将奈芙蒂斯从埃及接回来的事就可以实现了。 还是第一次见到赛特出神的密涅瓦绕到他的身旁,将自己美丽的面容凑近了他,“赛特?” 赛特的个子很高,密涅瓦也将将只到他的肩膀。赛特看着她,不善于和奈芙蒂斯以外的女人交际的嘴巴说出了一句甚至有些生硬的话,“我在想,我不知道还能陪伴您多久。” “这样平静的生活,对我来说珍贵的就像是一场梦。” 略施手段就将备受宠爱的金发王妃打进泥潭的密涅瓦此刻耳根红透,目光闪烁不敢与赛特对视,“赛特呀,你想这样过多久都行。”在成年时,就被当作联姻工具送到大帝身旁的密涅瓦,真真切切的从赛特的身上,感受到了少女的怦然心动。 赛特略有些卷曲的头发,从脸侧滑落下来。密涅瓦踮脚脚尖,几乎与他平视似的,用手指温柔的将赛特的落发绕到了他的耳后。 …… 大帝带领军队踏平安格回来了,他几乎杀光了安格的王族,将他们的财宝装在箱子里,借用大象全部拖进了罗马的王城。 人民欢呼着,因为一场战争的胜利,意味着财富的增加和廉价奴隶的增多。 大帝也做到了自己说出的那句话,她将金发王妃的父亲的头颅带了回来,悬挂在了那个仍旧保存有王妃头衔的女人房间中。第二天天一亮,金发王妃喝下毒酒自杀的消息就传遍了王宫。 但谁会在意呢? 宫中的女人那么多,因为大帝的滥情,以后还会更多,一个不再受宠的人死去,另一个年轻漂亮的走进来,这里将永远热闹非凡。 新的领土增加的赫托也因为大帝的庆功宴进入王宫,他在宴会散去之后没有直接离开,反而找到了密涅瓦,递了一瓶药水给她。 “这是什么?”密涅瓦将他递过来的药水接住。 “这是从埃及的王宫中弄来的,能增加你受孕的几率。”赫托说。 密涅瓦这样美丽的女人,自然受过大帝一段时间的宠爱,只是一直没有怀孕,后来大帝娶了更多的女人就没有机会碰过她了,密涅瓦有了赛特,自然也不会再去做那样邀宠的事情。 “大帝在这场战役中受了伤,可是只是这么一个小小的轻伤,就让他在回来的路上痛的昼夜难眠。”赫托总是那么敏锐,他没有一个政客的兴趣,却有足够的敏锐。 密涅瓦明白了赫托的意思。 “抓住机会,密涅瓦。”说完这句话的赫托就离开了这里,留在心事重重的密涅瓦将秘药握进了掌心。 …… 密涅瓦不是一个会被感情冲昏头脑的小女孩,她喜欢赛特,这和她为大帝孕育子嗣并不冲突。况且她也清楚的知道,自己能拥有赛特,就是因为她的身份。她不会傻傻的要求赛特会陪伴在失去一切的她身边,她只会抓住更多的东西,让赛特只能留在她的身边。 在想清楚了这件事之后,密涅瓦就行动了。 她凭借自己美丽的容貌,成功让大帝在自己的宫殿里过夜。 香精被蜡烛灼烧,散发出几乎实质性的烟雾香气。饮酒的大帝仰躺在密涅瓦常常靠着休息的床上,只穿着一件单薄卡里西里斯的密涅瓦,将赫托给她的瓶子打开,倒出里面的秘药,混在酒液里一饮而尽。 做完这一切的密涅瓦看了一眼房间里的赛特。赛特已经准备离开了,密涅瓦却叫住了他,“等等。” 站定的赛特,看着密涅瓦款款向他走来。 房间里摇曳的烛火映照在鲜艳的地毯上,温暖,暧昧。密涅瓦没有看醉的昏昏沉沉的大帝一眼,走到赛特身旁,注视着他金色且耀眼的双目。 她本来想对赛特说什么,但又觉得什么也不必说。 伸出手臂,环住赛特的脖颈,强迫他垂下头之后,吻住了他的嘴唇。一沾即离的吻结束之后,面对着赛特的目光,密涅瓦也没有一句解释。 “出去等我吧,赛特。”为了确保怀上子嗣,她已经将除了赛特之外的其他奴隶全都遣走了。 赛特恭敬的带上门离开了。 王妃嘴巴里的馨香,似乎也顺着她的嘴唇,度到了赛特的口中。他并没有为此心动神摇,反而站在门外的月光下,注视着今夜悬挂于天空的满月,想到了曾经在月光下,靠在他肩膀上的奈芙蒂斯。 那时她也什么都没有说,她甚至没有吻赛特,但赛特却跌入了她所编织的更深一层的幻梦中。 …… 黑暗中的另一个宫殿里,深夜因为夸张隆起的腹部传来的阵痛而辗转反侧的女人,抓着枕头咬牙忍耐着。到她忍耐不住发出痛苦的喘息时,守在外面的女奴隶慌慌张张的走了进来。 “王妃。”奴隶们这么叫她。 “大帝——大帝——”她叫着那个男人。 “您要生了,我们去叫药师!”几个奴隶跑了出去。 女人抱着肚子,血水自腿根淌了下来。 “去叫大帝来——”在一个女人最脆弱的时候,她是如此的企盼那个男人能陪在自己的身边。 然而奴隶们都知道,大帝在宴会上喝的大醉,和密涅瓦王妃离开了。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传信去惊扰密涅瓦王妃的好事。 得到一个男人爱情的女人仍旧痛苦的在床上辗转反侧,她的眼泪从脸侧滑落下来,“去叫大帝来。” 在奴隶们面面相觑的时候,被嘈杂的声音惊醒的男孩穿过忙碌的奴隶走到了女人的床边。他抓紧了女人的手,似乎是想默默的传递给她一些力气。冷汗涔涔的女人扭过头,看到了握住她手的人是她的孩子,“墨丘利。”然而阵痛很快又让她阖上了双眼,她开始在这种绝望的疼痛中呼唤那个可以倚靠的男人的名字。 奴隶们仍旧一动不动。 被叫做墨丘利的男孩放开了母亲的手,一头钻进了夜色中。有的奴隶想要呼唤他,然而即将临盆的王妃让她们又分不出神去照看这位被大帝宠爱的王子。 墨丘利去了密涅瓦的宫殿,那里没有过多的护卫,然而在他冲进去的时候,赛特拦住了他。 借着月光,赛特也看清了这个穿着拉塞鲁拉的男孩正是王子墨丘利。因为混血的缘故,他的长相十分的精致,卷曲的眼睫与细腻到几乎没有毛孔的皮肤,比一般男孩更为修长的双腿显示出他在奔跑上的绝佳天赋。 “殿下。”赛特向他行礼。 墨丘利还没有见到赛特,因为他的母亲警告过他,要离密涅瓦以及密涅瓦身边的人都远一些,“你是谁?是奴隶吗?” “我是密涅瓦王妃的护卫长,我的名字叫赛特。” 墨丘利第一次见到金色瞳孔的人,然而对方极具压迫性的身高让他整个都几乎被笼罩在阴影下,他后退一步之后,想起了什么似的又咬紧了牙关,仰着头直视着赛特,“我要见我的父亲!让我进去——” 赛特的语气仍旧恭敬,“您不能进去。” 墨丘利试图硬闯,然而力量太过悬殊,赛特只需要一只手臂就可以轻而易举的将他拦在门外。 就这样无果的交涉了几个来回之后,有些厌烦哄这个小孩的赛特,将他整个扛抱了起来。陡然悬空的感觉,让这个年纪尚小的王子惊叫起来。他趴在了赛特的肩膀上,在挣扎时发现了赛特肩部那个被刻意遮掩起来的金翅雄鹰的纹身,他并不知道这个纹身的含义,张口就咬了上去。 11、第一演 黄金瞳(11)【已修改】 这栩栩如生的金翅雄鹰并不像是借由颜料纹上去的,而是透出皮肤,从血肉里长出来的。墨丘利咬住了金翅雄鹰的左翼,然而这些微的疼痛并不能撼动赛特。赛特将他从密涅瓦的宫殿里送了出去,交由护卫,让他们将墨丘利送回去。 做完这一切的赛特将要重新回到密涅瓦的身边,为她守护好今夜的宁静。 被护卫强行钳制住的墨丘利看着赛特高大的背影,不甘的吼叫着,“我会让你为今夜的阻拦而后悔的!” 赛特侧过头望了一眼,他似乎并没有将这个年幼王子的威胁放在眼中。 …… 密涅瓦到第二天的正午才醒来,在大帝离开的同时,女官鱼贯而入,为床上衣衫不整的密涅瓦披上蔽体的衣物,为她整理狼藉一片的床单。 密涅瓦艳光四射,像是一朵被滋润至盛放的玫瑰花。 “伊西斯早产了,就在昨晚。”身旁的女官侍奉她的时候,这么同她说了一句。 密涅瓦有些诧异,很平静的诧异,“有人来找过大帝吗?” “墨丘利王子来过。”将密涅瓦的手臂舒展开,低着头为她擦拭手肘以及腋下的女官回禀着,“不过,似乎被拦住了。” 密涅瓦知道昨夜是谁守在门外——她看着谨记她的话,在门外守了一夜的赛特,心中的柔情要比醒来时,依偎在另一个男人的怀中还要满。 “赛特。”她叫赛特的名字,“去休息吧。” 在赛特遵从她的命令离开这个房间时,密涅瓦起身站了起来。蔽体的衣物掉在了脚边,她浑不在意,“去准备些水,我要洗个澡。” …… 从密涅瓦这里醒来的大帝,第一时间赶去看为他生下孩子的伊西斯。只不过伊西斯因为一夜痛苦的折磨,差不多已经昏死了过去,早产的孩子虽然在她的坚持下平安被生了出来,但她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夜流干了。 脸色惨白黯然,陪伴了她一夜的墨丘利此刻跪坐在床边,枕着她的手肘入眠。 大帝走进来时,正看到这一幕,他走上前,温柔的叫伊西斯的名字。只不过伊西斯并没有醒来,反而是枕着她手肘的墨丘利回过头来,迷迷茫茫的看着他。 大帝摸了摸他的头,说了一声,“好孩子。”然后他问旁边的女官新生孩子的下落。 女官抱上来两个婴儿。一个沉沉睡在襁褓中,一个连着脐带浑身发紫。 “王妃的两个孩子,只活下来了一个。”害怕大帝的怪罪,女官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跪了下来。 大帝先看了看活着的那个,而后又看了一眼死去的那个孩子——是一对双胞胎,活着的除了比普通的新生儿孱弱一些之外,没有任何问题,而死去的那个,似乎在母亲肚子里的时候都没有好好的发育,只是一个相对完整一些的胚胎。 大帝脸上没有露出太多悲伤或者懊悔的情绪,他抱着活着的那个孩子,用脸颊磨蹭着孩子的脸颊,“把死去的孩子埋葬了吧,别让王妃看见——她会伤心的。”他并没有因为自己昨晚的缺席而懊悔,他反而是以施舍的爱怜口吻说出了这句话。 墨丘利仰头看着他,大帝抱着婴儿蹲下来,拍着墨丘利的头,“墨丘利,这是你的妹妹。” “她叫芙罗拉。” 墨丘利越过大帝的手臂,看了一眼那个已经死去的婴儿。 美丽的少年面颊上,第一次浮现出了有些伤心的神色。 …… 伊西斯因为为大帝生下了第二个孩子而得到了更多的封赏和宠爱,大帝甚至为了陪伴她,在之后的一个月里没有在去过其他女人的宫殿。就在那些寂寞的女人开始私下里宣扬,伊西斯将要取代密涅瓦的时候,密涅瓦怀孕的消息也传了出来。 大帝那个时候正在陪伴伊西斯,因为怜爱产后虚弱的伊西斯,他将对方抱在怀里。面前的舞女翩翩起舞,他举着酒杯看的出神。 “大帝——”这时候有个护卫闯了进来。 靠在大帝怀里的伊西斯动了动,大帝却按着她的肩膀,示意她可以在自己的怀里尽享宠爱。 “密涅瓦王妃怀孕了!” 这个消息一出,抱住伊西斯的大帝马上抬起头来,他像是没有听清那样又问了一遍,“什么?” “密涅瓦王妃怀孕了!”护卫又说了一遍。 子嗣稀少的大帝马上欣喜的放开伊西斯站了起来,伊西斯趴在鲜艳布匹铺成的地面上,看着大帝的背影。走到门口的大帝似乎终于想起了伊西斯,他回过头,向趴在地上看着他的伊西斯说,“伊西斯,晚上我会再来看你的。” 结果大帝当然违背了自己的承诺。只是怀孕一个月的密涅瓦只是腹部微微隆起,她的身材仍旧那么曼妙,美丽的容颜也比因为产后虚弱而苍白憔悴的伊西斯动人太多,大帝很快沉浸在密涅瓦甜言蜜语交织出的温柔乡中,在她的宫殿里一直呆到了第二天的正午。 伊西斯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回大帝,她本来就是个心灵脆弱的女人,对大帝的爱支撑着她在王宫里生存,然而这爱情也在慢慢的毁灭她。 懂事的墨丘利陪伴在她身旁,他双手抱住伊西斯的脖颈,想让她在睡去时得到一丝被保护的感觉。 …… 比起只有尚且年幼的长子陪伴的伊西斯,密涅瓦就要幸福不少——不论是因为她的家族地位还只是因为她怀有自己的子嗣,大帝都对她有求必应,这是物质上的。在大帝流连在别的女人床榻时,密涅瓦身边还有赛特,这是她的爱情。 怀孕的女人总是脆弱又敏感,而身为罗马王的大帝显然不能抚平这样的脆弱和敏感,密涅瓦在深夜因为阵痛醒来,望着身旁价值连城的黄金和象牙依旧孤单无助。 在肚子里孕育六个月的孩子似乎已经有了生命的征兆,在深夜里踢踹着她被撑大的肚子。密涅瓦艰难隐忍了一会,抓着床帐叫起了赛特的名字。 为她守夜的赛特走了进来,单膝在她面前跪下。 密涅瓦不可能寄希望于从滥情的大帝身上获得爱情和倚靠,她第一次主动的抓住赛特的手掌,将他牵进床帐,牵引着他抱住自己。 “需要我为您叫来药师吗。”赛特看到了密涅瓦额头上涔涔的冷汗。 密涅瓦摇了摇头——那些药师毫无用处。他们的草药就像是大帝的甜言蜜语一样虚伪无用。 抱住密涅瓦的赛特,舒展手臂让她能够靠的舒服一些,同时也敞开怀抱,让佝偻着身体的密涅瓦单薄的脊背能完全嵌入他温暖的怀抱中。这并非是爱情,而是骨子里对一个柔弱的女人下意识的爱怜和保护,这是他与生俱来的天性。 “我好痛,赛特。” 赛特靠在她的肩膀上,温暖的呼吸自她脸侧吹拂而来。安静而又充满韵律,他温热的手掌轻轻的落在密涅瓦被撑大的肚子上,轻轻的抚慰着。仿佛是在安慰着肚子里那个还未出世的小生命。 “我好痛——”强大而富有心计的密涅瓦也只有在赛特这里会吐露出自己脆弱的内心。 “好好睡一觉吧,我会一直陪着您的。” 似乎被赛特抚慰到的密涅瓦闭上双眼,因为疼痛揪紧床单的手也缓缓松开,覆盖在了赛特的手臂上。 …… 很快就到了临盆的时候,密涅瓦平安生下了另一位王子。大帝万分欣喜,并为他命名为西塞罗。 密涅瓦看了一旁的赛特一眼,扶着床榻坐起来,为赛特祈求封赏,“大帝——这段时间多亏了赛特的照顾。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请您也好好的赏赐一下他。” 沉浸在绵延子嗣的欣喜中的大帝瞥了低着头的赛特一眼,一口答应,“那就赏赐他一些黄金吧——至于职务,护卫长的官衔确实太低微了,从今天开始,他将是负责庆典赛会和神庙维护的营造官。”营造官并不算太高阶的官衔,但这对于一个自称是奴隶流亡到罗马的人来说,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密涅瓦不仅仅只是满足于此,在以后,在未来,她会给赛特更多的东西。竭尽所能。 短暂陪伴了密涅瓦一段时间的大帝很快就被伊西斯生下的公主生病的消息引领走了,密涅瓦也不在意这样争宠的手段,她抱着自己刚刚生下的孩子,看着他柔软的眉目。 身旁的女官奉承道,“这孩子真像大帝呀。” 密涅瓦有些不开心,却没有说出来,她故意弄哭了孩子将身旁的女官支走之后,将赛特叫了过来。她将孩子递给赛特,示意他抱一抱,赛特照做了,那个襁褓中哭闹不休的孩子,在被赛特抱住的那一刻停止了尖锐的哭声。 密涅瓦觉得十分的神奇,她探头看了睁着眼睛看着赛特笑的孩子说,“他多喜欢你呀,赛特。”就像她一样。 赛特十分年轻,他没有这种哄抱小孩的经历,他双手抱着孩子,有些无所适从。 襁褓中的婴儿似乎传承了密涅瓦一部分的感情,又似乎只是单纯的记得这个曾经隔着母亲的肚子安抚他的人,看了赛特一会儿之后,忽然笑了起来。 黑而明亮的眼睛像是珍珠,里面完完整整的倒映着赛特的面容。 12、第一演 黄金瞳(12)【已修改】 刚刚被驯服的野马肆无忌惮的在平原上奔驰着,在狮子离开后,享用残羹冷炙的豺被这如雷的马蹄声惊吓到,四处逃窜开。 坐在马背上的大帝分毫不减他年轻时征战四野的气魄,追逐雄浑烈日向前,手中的弓弦一直拉到脸颊。在他松手的那一刻,箭矢带着破空声疾射而出,飞翔于天空的鸟群中,有一只应声而落。 护卫马上将战利品拾取了回来。 箭尖向上,指着另一只翱翔在半空的飞鸟。大帝气喘吁吁,胯下的烈马又不驯服于人类,为了不跌落于马下,他只能暂时收起弓箭,专心驾驭起这匹烈马来。 在他身后,又一匹毛色纯黑的野马疾驰而出,马背上穿戴着及膝胫甲的马弓手连射三箭。箭箭中的,三只飞鸟应声而落。 大帝侧首看过去,那马弓手已经策马追逐鸟群而去,随着他最后一箭射出,领导这群鸟的那只猛禽哀鸣一声从天空坠落,几百只失去领导的飞鸟轰然散开,在暮色中四散奔逃。 “呼——” “呼——” 体力已经有些不支的大帝翻身下马,仰头看着眼前这一幕,直到群鸟飞尽,暮色再次笼罩过来,那刚才策马从他身旁疾驰而去的骁勇马弓手,跳下马背,松开野性难驯的马匹,背负着箭囊向他走来。 “墨丘利。”大帝又是欣慰又是赞叹的叫他的名字。 被叫做墨丘利的青年,身披霞光,自落日中走来。 他的五官是模糊的,等到他由远及近的走来,遮掩他面容的余晖散去,那仿佛神赐一样的英俊容颜就显露了出来——他有着大帝年轻时勃勃英气,容貌则承袭自母亲。灰色的,质地仿佛从矿石中开坑出的珍稀宝石的眼睛,微微抿起的红润嘴唇,没有一处不是精致,美丽。 “父亲。”墨丘利已经长成了少年。他在少年时就显露出了和大帝一样的非凡天赋,这让他深得大帝的喜欢。 “你的箭术已经超过了年轻时的我。”大帝拍了拍他的肩膀,气喘吁吁的和墨丘利并肩往回走去。 年仅十五岁的墨丘利,比一般的罗马少年都更要高挑,因为疲惫而微微垮下肩膀的大帝,自地上拉开的影子来看,就像是一棵逐渐衰老倾颓的猛兽。在他身旁,另一只注定要代替他统率罗马这个广袤王国的幼兽已经缓缓长出了利齿和丰盈的皮毛。 …… 因为今天丰硕的射猎结果而开怀的大帝,在和墨丘利回到王宫时,正面遇到了从神庙中准备完一场祭祀所需的密涅瓦和赛特。 金瞳的营造官和短短几年就衰老的长出白发的大帝不同,他成熟了许多,绞满金饰的托伽环绕在他的肩膀上,垂覆下来的部分,正好遮住了他的手臂。 他站在密涅瓦的身后,却比美丽成熟的密涅瓦更吸引人的注目。 “大帝——”密涅瓦先一步看到了大帝,她笑着走了过来。 大帝揽住她纤细的腰肢,身穿白色斯托拉的王妃,简直就像是枝头熟透的果实那样动人。 “是在准备后天的祭祀吗?”大帝问道。因为赛特成为了营造官,王妃密涅瓦自然也理所应当的接手了整个王宫中的祭祀事宜。 “是的,因为一部分属地的干旱,我们今年准备了比往年更多的牛羊祭品献给农业之神马尔斯。”密涅瓦看到了墨丘利,在一开始,她并不把墨丘利这个长子放在眼里,但随着对方年纪的长大,大帝对他越来越重视,让同样生下孩子的密涅瓦产生了一定的危机感。 “辛苦你了,密涅瓦。”经过了一天的射猎,大帝已经有些疲惫了。 停战的这几天,在王宫中养尊处优的大帝老态尽显,一些陈年的病痛也逐渐浮现了出来。这让密涅瓦怀孕并且成功生下孩子之后,王宫中只零零散散只几个身份低微的女人生下子嗣。到近年,已经没有新生儿再降世了。 “西塞罗今天已经能走路了。”密涅瓦将话题引导到自己的孩子身上。 大帝果然浮现出了一些惊喜,“是吗?” 密涅瓦适时挽住他的肩膀,“这段时间大帝可没有去看过他呀——总是我一个人哄着他。” 逐渐随着衰老而失去雄心壮志的大帝开始沉湎在这种尘世中的幸福中,他对密涅瓦说今天会去看西塞罗,同时回过头,对墨丘利道,“把今天的猎物都送到你的母亲那里去吧,我记得伊西斯很喜欢。” 墨丘利点头答应,他像是他的母亲一样,即使备受大帝的偏爱,也在王宫中不声不响。 “赛特,祭品送来之后就交给你负责了。”挽着大帝的手臂准备回到自己宫殿中去的密涅瓦将后续的事交给了赛特,同时,她也对着大帝夸耀赛特办的所有事都让她无比放心。 近来宫中有个重要的职务空缺,只是大帝迟迟没有物色到合适的人选,听得密涅瓦对赛特的赞不绝口,大帝似乎在心中默默的做了一个什么决定。 墨丘利对自己一个死去弟弟的事耿耿于怀,虽然之后宫中的草药师告诉他,另一个孩子是因为被脐带缠绕住脖颈窒息而死,也让他无法放下那晚被赛特拦在门外的芥蒂。 察觉到墨丘利并没有离开的赛特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眼正和这位王子的目光对视上。后者因为刚刚射猎归来,还穿着胫甲和肩甲,这让他看起来十分的利落和挺拔。 赛特向他微微颔首之后就离开了。站在原地看着他背影的墨丘利却嘴唇翕动,叫出了他的名字,“赛特。” …… 大帝前往密涅瓦的王宫中时,正见到了趴在密涅瓦床上睡在的西塞罗。老实说,他并不是个聪明的孩子,即使不和墨丘利相比,西塞罗显得也太过迟钝了一些。 但同样的,他继承了罗马王室最好的基因,美貌承袭自母亲,修长的体态承袭自大帝。他趴在鲜艳的布匹上睡觉时,简直就像是神话中描绘的脱俗于尘世的圣灵。 “他睡了多久了?”密涅瓦对这个孩子也万分的宠爱,在撩开纱幔看了一眼之后,她轻声问守在一旁的女官。 女官如实回答,“刚刚才睡下。” 密涅瓦准备退出去的时候,趴在床上抱着象牙睡着的西塞罗忽然醒了过来——脸颊上的婴儿肥还没有完全褪去,与他黑白分明的双眼相称,实在是可怜可爱至极。 西塞罗看到了密涅瓦,他揉了揉眼睛跪坐起来,抱住密涅瓦的腰。密涅瓦看了身后的大帝一眼,拍着西塞罗的肩膀,正要告诉他大帝来了,不想埋首在她怀里的西塞罗却叫了赛特的名字,“赛特,赛特在哪儿?” 因为从小就让赛特照顾看护西塞罗的密涅瓦,当然知道西塞罗这种对赛特的依恋从何而来,“赛特去忙祭祀的事了,过一会儿才会回来。”西塞罗从密涅瓦的怀抱中抬起头来,身后的大帝走出,双臂穿过西塞罗的腋下,将他从床上抱了起来。 对于这个不常见面而长相又十分威严的父亲,西塞罗是有些害怕的,不过因为密涅瓦的教导,他很快学会了如何讨大帝的欢心。 密涅瓦从不为西塞罗成长中过于迟钝的方面而忧心——虽然学会走路比其他的孩子要慢上很多,但西塞罗对于文化和知识具有超凡的理解能力。 “罗马现在需要的不是一个征战四方的王者,它的版图已经足够的大了,它需要的是一个治理它,让它繁荣的人。”想到赛特在她因为西塞罗四岁都还不会走路焦虑烦恼的时候劝说她的话。 被大帝高高举起来的西塞罗有些慌张,湿润的眼睛看着站在一旁的密涅瓦——赛特从来不会这样恐吓他,他总是会把自己背在臂膀上。 “等你学会跑步的时候,我就亲自来教你骑术。”大帝将西塞罗举起半晌之后,放回了床上。 密涅瓦微笑着看着眼前这一幕。 …… 在神庙里准备好所有祭祀物品的赛特回来的很晚,大帝已经离开了,密涅瓦躺在床上,蜷缩在她臂弯下的西塞罗含着自己的手指辗转难眠。 赛特走了进来。 密涅瓦在烛光中抬头看了他一眼,这一眼既风情又温柔,“你回来了,赛特。”她坐起来了一些,柔软的发丝自肩膀上滑落下去。她将薄毯盖在西塞罗身上,小声问他,“祭品准备的怎么样了?” “都已经摆放好了。”赛特回道。 密涅瓦点了点头,而后又低头看了西塞罗一眼,又是宠爱又是无奈的开口,“昨天你去忙了些事,西塞罗一夜都没有睡好。刚才我才好不容易才哄他睡下。”话音未落,含着自己手指的西塞罗醒了过来,密涅瓦将滑落下去的毯子拉上来一些。 西塞罗看到了一旁的赛特,他伸出胖乎乎的手,似乎要抓住赛特的手臂。 赛特先一步单膝跪倒下来,能让密涅瓦怀里的小王子抓住从他耳边垂下来的头发,“您该睡觉了,西塞罗王子。” “要赛特抱。” 听着西塞罗类似于撒娇的语气,密涅瓦笑了起来。她抱住西塞罗,将被子打开了一些,赛特像之前那样在密涅瓦身旁躺了下去,只从前密涅瓦专属的怀抱,被西塞罗挤了进去。 年幼的小王子双臂抱住赛特的脖颈,几乎靠在他的胸膛里,“要赛特唱歌。”他声音闷闷的,是因为抱的太紧所致。 赛特伸手圈住他的脊背,温柔的哼唱起了一支小调。那充满异域风情的小调,连密涅瓦也蛊惑了,她闭上了眼睛,与依恋的抱住赛特的西塞罗一起,呼吸绵长,渐渐沉沦进了这样一个温柔的夜里。 13、第一演 黄金瞳(13)【已修改】 赛特很早就来到了神庙中。 往年的赛特虽然是营造官,但不直接负责祭祀事宜,随着他地位的攀升以及密涅瓦的极力引荐,现在很多大型的祭祀场合,都已经能看到赛特的身影了。 和皮肤白皙的罗马人不同,赛特类似于焦糖的棕褐色皮肤十分具有辨识度。富有褶皱和垂坠感的拉塞鲁那穿在他的身上,并没有半分违和感,反而因为他罕见的金瞳,更增添几分让人探究的神秘感。 用纯金打造的器皿中盛满新鲜的果实,醇香的美酒也被摆上了供桌。由大帝挑选出的祭祀们井井有条的在神庙中忙碌中。 “祭祀开始了,营造官大人。”身心洁净的女祭司在第一缕阳光穿透神庙巨大的半圆形拱券时,轻声对站在罗马诸神浮雕前的赛特说道。 …… 用陶罐一类的容器捧着今年收成中最好一部分的民众纷纷涌到了神庙外,穿着铠甲的罗马士兵开道,穿着华贵服饰的大帝缓缓走来。罗马的街道上,已经矗立起了无数漂亮的建筑物,地上用巨石铺就的平坦路面,甚至能够让运送易碎品的象车通行。 美艳绝伦的密涅瓦与他并肩,在她鬓间摇曳的,是黄金的树叶和闪烁的宝石,在他们走过的地方,民众拜服在他们脚下。将盛满贡品的陶罐高举过头顶。 雄心壮志的大帝在年轻时,从来不信这些虚无缥缈的神祇,但他的民众需要信仰,他就将自己化身成战争之神,打造成雕像供奉进神庙中。 赛特已经站在神庙外等候多时了。密涅瓦看着巨大花岗岩打造的石柱下站立着的赛特,金色的阳光照射在他的皮肤上,像是黑金的珍珠,抑或是他本身就是一个发光体。 密涅瓦因为他而目眩神迷,在提着裙摆,踏着台阶进入神庙时,站在神庙外的赛特,就像是神明那样等待引领着她这个虔诚的信教徒。 在大帝途径赛特进入神庙时,跟随她的密涅瓦向赛特投以情意绵绵的一瞥。赛特与她对视片刻,而后安静的垂下眼睫。密涅瓦也收回了目光,跟随大帝进入了面前恢弘的神庙中。 神庙中的祭品已经摆放好了——一年中收成最好的粮食,瓜果,屠宰好的牲畜像是小山那样的堆积在这里,无一不在昭显着这个王国的强盛和富足。 大帝在以自己为原型建造的神像面前驻足稽首,他身旁的密涅瓦却再度回首,将目光投向那个缓缓走来的俊美营造官。 “祭祀仪式已经准备好了,请和我来。”因为场合的缘故,赛特一眼都没有看向密涅瓦。 密涅瓦目送大帝和赛特离开,她回过头,正视面前的诸神雕像——罗马有无数神明,但真正得到供奉和信仰的只有大帝以自己为原型铸造的光明之神朱庇特。密涅瓦的目光在诸神的雕像上一一巡游而过,最后落在了爱情之神的身上。 …… 结束了一天祭祀活动的赛特在夜幕降临时才回到宫中,他脱掉祭祀时穿戴的服饰,用陶罐舀出来的水冲洗着身上用来描绘祭祀图案的金粉。 在风吹动树叶带起来哗啦啦的响动时,提着裙摆的美艳女人向他款款走来。 赛特察觉到了声响,他停下脚步回首望过去——从他来到罗马开始,不知不觉已经在这里生活了七年。这七年的时间,让他从美丽的少年长成了俊美的青年。当年在角斗场上留在来的伤痕,此时也多已经消失不见,变成了淡淡的疤痕,像是功勋那样留在了他的手臂和胸膛上。 “王妃。”赛特起身站起,恭敬的姿态一如既往。 密涅瓦仍旧为今天他出席祭祀时的模样而心悸,她看着这个陪伴在自己身边多年的男人,心潮起伏,“赛特。” 赛特将头垂的更低,他本来及肩的黑发已经长及腰身,用华丽的金视绞缠的头发,松松垮垮的自他肩膀上蜿蜒垂覆下来。 他的面孔充满异域的神秘,当那双金色的眼睛直视你时,你会觉得今夜明亮的月光也不过如此。 “今天辛苦你了。”密涅瓦伸出手,抚在他的手臂上,“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你就这样只陪在我身边——”密涅瓦是个理智的女人,但爱情这样的东西,总是能让一个理智的人干出不计后果的蠢事。就好像她曾在梦中,幻想过和赛特私奔离开罗马。当然,清醒过来的她马上又唾弃这个梦里的自己——她是罗马最尊贵的女人,未来她的儿子也一定会是统领罗马的新王,让她舍弃一切跟赛特离开,多么荒谬啊。 但她今夜又重新咀嚼了一下这个梦。梦里她无比的幸福。 “比起毫无作为的陪在您的身边,我更想要保护您。”赛特知道密涅瓦的性格,她喜欢自己,或者说爱都不为过,但这爱是清醒的,她绝不会为了这份爱舍弃自己拥有的一切。赛特也是如此,他爱的只有奈芙蒂斯,为了奈芙蒂斯他可以利用任何人的喜欢和爱意。 密涅瓦踮起脚尖,现在的赛特,已经长到即使她踮起脚,也无法与他平视的地步了。但赛特主动低下头来,与捧着他的面颊仰视着他的密涅瓦目光相触。 “吻我吧,赛特。” 赛特的唇瓣落在密涅瓦的额头上,密涅瓦闭起眼睛,享受着他这已经算是逾越的吻。 在这个吻还没有结束的时候,黑暗中忽然传来了什么摔碎的声音。密涅瓦沉醉的神情戛然定格,她睁开眼,目光冰冷的望向声音发出的地方。 在那里,一个不幸路过,目睹这一切的女奴战战兢兢的后退着。身旁横出来的灌木枝勾住了她的裙摆,这让她险些跌倒。 密涅瓦捧着赛特的手轻轻收了回来,她对赛特下令,“抓住她。” 忠诚执行她一切命令的赛特抓住了女奴,他甚至都没有花费多少力气,就扯住女奴的头发与手臂将她送到了密涅瓦身旁。刚刚还情窦初开一般的密涅瓦此刻低下头来,美艳的面容在光影中诡秘莫测。 “王妃——我不会说出去的!我向神明发誓!我发誓——”女奴似乎预料到了自己的下场,她拼命的想要挣扎,然而赛特的手臂像是铁钳一样不可挣脱。 “不会说出去?你要说出去什么呀。”密涅瓦的身材更曼妙了,倾身下来时,胸脯被月光照的雪白一片。 女奴的瞳孔不安的颤抖着,在祭祀时无比圣洁公正的营造官赛特,此刻问询着密涅瓦,“杀掉她吗?” 密涅瓦说,“杀掉她吧。”她的语气平淡,像是面前的女奴对她而言,只是可以轻易献祭的牲畜。 赛特将腰间的剑拔了出来,那是密涅瓦赏赐给他的——作为密涅瓦最信任的人,如果只是单凭让密涅瓦青睐的容貌,赛特可远远走不到如今这一步。他聪明,果决,拥有狮子的力量和一颗不会动摇的心。这让密涅瓦爱他的同时,又倚靠着他。 剑光闪过,在鲜血喷溅出来之前赛特松开了手。生息断绝的女奴瘫软在了他的脚下,血流了出来,怕沾到自己裙摆的密涅瓦厌弃的往后退开了一步。 “我会处理干净的,不会让任何人发觉。”赛特说。 他总是把所有的事都处理的井井有条,这让密涅瓦在他身边时,能感到前所未有的心安感。只是甜蜜的氛围被打破,王宫中最凶狠的女人再也不能摆出那样小女儿的情态了。 “母亲——” 在这样一个时刻,童稚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密涅瓦看到自己出来时哄睡着的西塞罗找了过来,他站在巨大的石柱下,有些茫然的看着和母亲站在一起的赛特。 密涅瓦同时也是一位温柔的母亲,她在西塞罗摇摇晃晃的向着赛特走来时,上前将他抱了起来。 “我们回去吧,西塞罗。” 西塞罗的手臂穿过密涅瓦的肩膀,“赛特——赛特抱——” 密涅瓦的手臂环住西塞罗的肩膀,温柔的安抚着他,“赛特因为祭祀的事情已经累了一天了——让他好好休息吧,明天晚上再让赛特哄你睡觉。” 西塞罗果然安静了下来,他看向赛特,低头看了一眼什么的赛特在察觉到他的目光后抬起头来。那双金色的眼睛如此温柔而宁静。 “那——赛特,晚安。”西塞罗安静的趴在密涅瓦的肩膀上,看着赛特笑了起来。 看着他纯真笑靥的赛特怔了一下之后,也露出一个笑容。 “晚安,小王子。” 14、第一演 黄金瞳(14)【已修改】 大帝的神色有些疲倦,放在扶手上的手,支撑着自己的太阳穴。 他从前总是精力充沛的,像是一只雄狮那样。最近只是因为一些气候的缘故,他总是会不自觉露出这样疲惫的姿态。 “一批被卖掉的奴隶造反了,他们杀了自己的主人,还一直在乌齐耳平原上流窜。”市政官在和大帝回禀着一些政事。 人群中的赫托早就听闻了这样的一起事件,这件事恰好还发生在他的辖区上,理应由他带领军队将那群奴隶镇压。他也确实这么做了,在市政官话音落下的时候,他上前一步,单膝跪倒在了大帝的面前,恳请大帝让他去处理这件事。 大帝稍稍坐正了一些,将托着额头的手臂放了下来,同时看向跪在自己脚边的赫托。 如果是在往常,这件事交给赫托来处理是再恰当不过的。只不过大帝今天却稍稍改变了一下主意,看向了站在右手旁的墨丘利。 “墨丘利。”大帝的声音让赫托和墨丘利同时抬起头来。 他并没有直接否认赫托,反而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你和赫托去处理这件事吧。” …… 第一次离开王宫的墨丘利,骑着一匹被驯服过的白马。穿着铠甲的赫托看了一眼频频回望的墨丘利,在心里嘲弄他之余,却也不得不表面恭顺,“墨丘利王子,您这身衣服实在太过显眼了。” “为了让您不在作战中被当作第一目标,请换上这套马弓手的衣服吧。” 墨丘利点了点头,摘下他肩膀上的烫金印章,穿戴上了赫托递过来的轻便铠甲。他才十五岁,虽然大帝显露出了对他的特别偏爱,但罗马的贵族们,大多都只是将这种偏爱,理解做对长子的偏爱。 换上铠甲的墨丘利挺拔利落,握着弓箭的模样,看不出任何上位者征服的气魄。 赫托因为姐姐密涅瓦的缘故,已经卸任军务头衔很久了,他沉湎在王城的繁华享乐中,脸上的胡须即使打理过,仍有硬硬的胡茬穿透下颌露出青色的根。 墨丘利翻身上了马背,刚想说些什么的时候,昂着下颌的赫托,已经坐上马背将他丢在了身后。 …… 乌齐耳平原的莽林中,猛兽都比其他地方更多。尤其是在这样一个夜幕深沉的晚上,孤狼的嚎叫与枭的悲鸣混在一起,令没有手握武器的人心生寒意。 白烟升起,紧跟着枯草被点燃,一点光明照亮了四周。 几十个衣衫褴褛的人围在一起,他们发肤的颜色都不尽相同,只每个人脸上都有深深的疲惫和仓皇。他们是罗马从征服的国家中掳掠来的奴隶,因为受到了极度的压迫,他们选择了反抗——杀掉了奴役他们的主人,抢走了他的武器,躲藏来了这里。 但这一路能够想象到的艰辛——罗马如此强大,在自己的国家被踏平后,他们对未来本不该再有任何奢望才是。 在他们围坐在一起沉默的时候,一道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密林里传来。袒露着精壮上身,只穿着一件裹腰布的赤足男人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他肩膀上扛着一只獠牙外露,鬃毛竖起的野猪,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走到了篝火旁,将背上的野猪丢了下来。 “奥修。”有人这么叫他。 这个被叫做奥修的人,脊背上起伏的线条要比奔驰在平原上的猎豹更要流畅,他扶着树根,在众人间坐了下来。 有人开始处理这只野猪,将它开膛破肚之后,架在火上烘烤——只不过这只野猪太大了一些,即使是成年的男性宰割它也需要花费大量的力气,更别说要将它穿到篝火上。不得已,他们只能先分取一部分的肉来烤。 奥修低头处理着自己的伤口——能在这里生活的,都是真正的猛兽,这只体型庞大,獠牙外露的野猪在被他抓住之后,与他进行了最后的搏命,在他胸口留下了这道长长的伤口。奥修在回来的路上已经采了一些草药,现在他将草药塞进嘴巴里,咀嚼之后吐出来敷在自己的伤口上。 他就是这支奴隶的领袖,领导他们反抗和逃亡。 烤好的肉被切割下来之后,捧到了奥修的面前,“吃点东西吧,奥修。” 奥修伸手接了下来。在他头发下,还有一个黑色的眼罩,遮住了他的另一只眼睛,这让他英俊的容貌显得有些阴鸷。 “也许明天罗马的军队就会到来,他们会杀了我们的。”在所有人都默默瓜分食物的时候,一个靠在树根旁受伤的男人这么绝望的喃喃自语。 吃着东西的人都停下了动作,脸上流露出恐惧又绝望的神色。 只有那个叫奥修的男人,脸上始终没有什么表情,在恶狠狠的咬下了一块熟肉之后,他冷冷道,“如果你不反抗,早就已经死了。” 他们知道奥修说的对,如果没有奥修的领导,他们早已死在了牲畜一样的奴役中。 黑暗中的枭又嘶鸣起来,风声飒飒,吹动奥修绑起来披散在脊背上的黑发。他咀嚼的动作停了一下,而后警惕的站了起来。 “怎么了,奥修?”有人这样问。 奥修什么也没说,他往黑暗中跑去,抓住绝壁上的石头往上攀缘。在月光洒落在他身上时,站在高处的奥修看清了那一支从大道走来的罗马的精锐部队,他回到了人群中,让他们熄灭篝火,在一片黑暗中,他悄悄嘘声,“罗马的军队来了。” “要逃吗?”他们亲眼看见自己的国家被踏平,这让他们面对罗马的军队,萌生出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快逃。 奥修摇了摇头,“来不及了。”他抓起放在一旁的武器,长矛用来攻击的一头,已经染满了暗红色的血迹。 …… 因为夜色的缘故,罗马士兵并没有选择直接进入莽林,这让已经熄灭了篝火与他们搏命的奴隶们都陷入了更深的绝望中——如果在黑暗中,他们兴许还能有反抗的力量,但等到太阳升起,没有荫蔽的他们会轻而易举的被这支军队撕的稀碎。 握着武器的奴隶看着莽林外驻扎的罗马士兵,声音颤抖的询问同伴,“我们会死吗?” 没有人回答。 已经带领他们击退了几次追兵的奥修,知道这一次就是他的绝境了。但他实在不甘就这样死去,在绝望的氛围从奴隶中弥漫开的时候,奥修起身站了起来,往山下走去。 奥修的追寻者们紧跟着起身,却被奥修拦了下来,“不要跟着我。” “当太阳升起的时候,我如果没有回来的话,就拼命逃吧。” …… 驻扎在莽林外的赫托,根本没有把这支奴隶组成的反抗军队当回事。他甚至倒了一些从王宫中带出来的美酒。 “要尝尝吗,墨丘利王子。”他将酒杯递给墨丘利。 墨丘利摇了摇头,婉拒了他的好意。 罗马的士兵正在忙碌着,每人都分发了锋利的武器,等到太阳升起的时候,他们就将涌入这唯一可以藏匿身形的密林。 “不要太担心——墨丘利王子。”赫托看出了墨丘利的心事重重,他将这理解成墨丘利的不安和胆怯,“没有人能够抵抗罗马的军队的。” 杯子中鲜红的酒液荡漾了一下,墨丘利抬起头,将目光投向了被雾气笼罩的莽林。 在他准备收回目光的时候,一个人影引起了他的主意。罗马的精锐士兵们也发现了这个人影,他们举起武器,时刻准备进攻。 人影由远及近,是个黑发的男人。看穿着和肤色,应该正是那群流窜奴隶中的一个。 墨丘利也看着他——这个黑发的男人,和密涅瓦身旁那个营造官一样是棕色的皮肤,只不过他的瞳孔是黑色的,像是诡谲又神秘莫测的夜晚。 “是投降吗?”赫托看着他只身走来,带着几分贬低意味的问道。 来的人自然是奥修,他将手中的长矛举起,正对着赫托,“我是来和你决斗的。”赫托几乎要被他逗得笑起来。罗马虽然很多事情都可以由决斗来仲裁,但一个奴隶向他提出决斗的挑战,实在令他忍俊不禁。就在他准备下令直接将他杀掉的时候,墨丘利却已经开口,“你想用决斗赢取什么呢?” “如果我赢的话,给那些人一天可以逃跑的时间。”奥修知道,让他们放过所有人是不可能的。 墨丘利与他对视,月光下的男人,看起来和赛特十分相似,但他们给人的感觉是截然相反的。赛特是神秘的,眼前这个男人却是处处都透着一种强大与癫狂。 “如果你输了——” “你们可以踏过我的尸体,去抓藏身在树林里的所有人。” 这样的条件实在让人无法抗拒,况且罗马也是以强大为荣的国家。本来准备直接杀掉这个男人的赫托,不得不因为墨丘利的询问而考虑起来。 这样一个对他百利无一害的决斗,如果不接受的话,可能会被冠以懦夫的头衔。 奥修将长矛直指赫托,赫托被他亡命的气势所慑,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而后他被激怒似的说道,“我会让你后悔提出这场决斗的!” 15、第一演 黄金瞳(15)【已修改】 赫托虽然不是闻名罗马的勇士,但他绝对可以称得上是罗马贵族中,少数具有真正实战技巧的人——毕竟他曾经跟随大帝远征各国。 和穿着精良铠甲的赫托相比,只穿着平民才会穿的裹腰布和身上伤痕遍布的奥修,看起来实在像是负隅顽抗。 赫托接过士兵递过来的长矛,喝令士兵退开之后,向着奥修冲了上去。站在黑暗中,周身被火焰跳跃的光包围的奥修,认真的看着赫托的一举一动。在赫托冲上来时,他像是一只爆发力十足的黑豹那样,同样以手中的长矛迎击上去。 就像赛特一开始见识到的那样,精良的罗马武器,远不是其他的武器可以匹敌的。在明眼人都能看出的奥修对赫托的绝对压制下,赫托手中的武器,生生劈断了奥修手中的长矛。失去武器的奥修一下子失去了绝大部分的优势,在赫托步步紧逼下,只能滚地闪躲。 赫托一心只想杀掉他,以至于失去了清醒的判断力,在他手中的长矛刺穿了奥修肩胛的时候,他稍稍卸下了一些防备,这只是一瞬间从他表情的松懈里显现出来的。奥修马上抓住机会,在长矛刺穿他的肩胛,钉入身下的沙砾里时,他挣扎起身,抓住了赫托的手臂,在清脆的骨裂声中,他将惨叫的赫托掼倒在了地上。 他的手掌同一时间扣住赫托的脸庞,他那副戾气十足的模样,似乎下一刻就要将赫托的头骨生生裂碎一样。 “你输了。”奥修穿着粗气收回了手,同时,他站起身将染满他身上血液的长矛拔了出来,掷在了地上。 赫托还从未见过他这样的人,这种不顾一切的搏命技巧,简直像是角斗场里囚困的饥饿雄狮,只等着将任何上场的猎物撕的粉碎。能从这样的人手中活下来,简直像是与死神擦肩一般。 奥修是抱着必死的心来到这里的,毕竟无论胜负,他都没有为自己留下活路。他只祈盼赫托遵守承诺,让那些跟着他四处流亡的奴隶能有一条活路。 墨丘利看着他,这个过分强大的男人,让骨子里流淌着的罗马王的好战血液沸腾起来,“你叫什么名字?” 奥修看了他一眼,他并没有把这个穿着马弓手服饰的年轻士兵当回事,但是他还是如实回答了,“奥修。”不,他这应该不是回答,他昂着下颌,报出自己的名字,带着一种不可屈服,不可战胜的骄傲。 “和我决斗吧。”墨丘利捡起地上的长矛。 他这样的说法,会让人以为他是个趁人之危的家伙,但受伤的奥修,却从他的眼中看到了钦佩和好战,几乎只是略略考虑了一会儿,他就答应了,“好。” 赫托不知道这位王子想要做什么,事实上墨丘利做什么都不重要。 他赢了,那些奴隶都得死,他输了,赫托也有足够的借口杀了这个男人以及所有的奴隶。所以他并没有阻止这场决斗的宣战。 “开始吧。”墨丘利看到他仍在流血的肩胛,虽然因为不能尽兴战斗而失望,但他仍旧保持着挑战者的公正品格,“你的手臂受伤了——作为向你发起挑战的人,我也会收起一只手臂。” 他将自己的手臂,背到了身上。 这个举动让奥修对他好感倍增,“来吧!” 墨丘利提着长矛冲了上去——他没有赫托那样的实战技巧,他所学的一切,都是宫廷里华而不实的招式。但正因为如此,他在和奥修的战斗中,能够逐渐舍弃那些没什么用的花枪,转而明白什么才更能克敌制敌。 奥修也能明白的感受到,这个在一开始像是新兵的家伙,攻击变的越来越快,也越来越难以招架。 地上的血越来越多,流到了奥修的手掌中。在墨丘利刺出长矛时,因为疼痛而动作放缓的奥修,不得已只能选择最无用的自保方式——他将长矛拦在身前,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墨丘利手上这把精良的武器,会砍断他的长矛,直到穿过他的胸膛,终结他的生命。但墨丘利没有选择这么做,他停滞了一会,也只是这一会,让奥修抓住了生机,他用同样的方式,将墨丘利掼倒在地上。 墨丘利毕竟是大帝的长子,即使赫托不喜欢他,也绝不希望他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有任何闪失,“杀了这个奴隶,保护王子——” 倒在地上的墨丘利仰着头看着奥修,月光下这个黑豹一样的男人,正垂首喘着粗气。 “住手。” 在墨丘利的命令下,所有的士兵动作都定格住了。 墨丘利看着奥修,奥修收回手,踉跄后退的时候,他从地上站了起来。 “你赢了。”墨丘利掸了掸身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而后显出一个王子应有的气势,望着被重重包围起来的奥修,“我会遵守承诺,给那些奴隶一天可以逃跑的时间。” 奥修根本没有想着自己能够活着回去。让他意外的是,遵守承诺的墨丘利不仅没有杀他,反而说,“你也可以选择逃跑,或者——成为我的护卫长。” 赫托根本没想到墨丘利会向一个叛军抛出这样的橄榄枝,“王子——” 墨丘利没有看他,他在等待奥修的答案,“奴隶的枷锁,不应该束缚你这样的勇士。” 从成为奴隶,被烫下奴隶的印记开始,一直在反抗,一直在流亡的奥修,从墨丘利眼中看出了诚挚的情愫,这并非那些高高在上的当权者对一个奴隶的姿态,在考虑了良久之后,一直高昂着头颅,即使赴死也仍旧慷慨的奥修,低下头颅,拜倒在了墨丘利的脚下。 …… 奥修的加入,让赫托有些忿忿不平,更让他忿忿不平的,是那些将于今夜逃跑的奴隶们。 “大帝不会喜欢您这样做的。”虽然是敬称,但墨丘利已经能从赫托的语气中听出对他的不满了。 “我会自己和父亲说清楚的。”墨丘利说。 “但愿如此。”说完这句话,赫托就转身离开了。 留在篝火旁的墨丘利,看着正在经由旁人包扎伤口的奥修。这个在脖颈上,烫有黑色奴隶印记的男子,整个过程中没有流露出任何忍痛一类的表情,当他手臂上的鲜血被擦拭干净,伤口被敷上草药之后,墨丘利轻轻问了他一句,“现在感觉怎么样?” 奥修舒展五指,显示自己现在已经没有大碍了。 “在被打上这个印记之前,你是哪个国家的人?”墨丘利对他和赛特相同的肤色十分好奇。他还没有见过这种肤色的奴隶。 对于自己的新主人,奥修虽然没有奴隶应有的卑怯态度,却也已经放下了一些桀骜的姿态,“我不是任何国家的人,我一直在流亡。” 面前的干柴毕毕剥剥的燃烧着,跳跃的火光,烫的他深棕色的皮肤,流淌出黑金一样迷人的色泽。墨丘利又想到了赛特,这个与面前的人同样肤色的人,似乎也是奴隶出生。 “您不用担心我会背叛您,我从未有过忠心的土地。”把墨丘利刚才的询问当作试探的奥修,直言了自己的立场。 墨丘利喜欢他这样的姿态,但他仍旧装作正色的问了他一句,“那你是否会对我忠心呢?” 黑发黑眼的英俊男人,即使屈膝也不代表着承认自己奴隶的身份,“如果您值得的话,我想我会的。” …… 经过一夜逃跑的奴隶,抓回来的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赫托满肚子的怨气,看到奥修身前的墨丘利时,又不得不隐忍回去。 墨丘利没有干预赫托对抓回来的奴隶的处置,奥修也知道,自己已经做了自己所能做的一切,对于那些在反抗中被杀死的同伴,他虽然伤心,却并没有愧疚。 “走吧,奥修。”坐在马上的墨丘利向回首望着自己同伴的奥修伸手。 奥修最后深深望了一眼,收回目光,翻身上马,跟随在了墨丘利的身后。 浩浩荡荡的军队,按照来时的路返回至繁华的罗马王城。只不过墨丘利没有在去大帝面前复命时带上奥修,他安排自己宫殿的奴隶,带奥修回自己的宫殿休息。 奴隶也这么做了。 看着奥修背影的赫托阴阳怪气的说,“王子,我建议您还是带上这个奴隶,毕竟如果大帝生气的话,还可以用这个奴隶的命,来平息大帝愤怒。” “谢谢你的提醒。”墨丘利目不斜视,走进了大帝处理政事的宫殿中。 最后的结果让赫托万分意外,在得知墨丘利与一个奴隶决斗落败后,信守承诺放任奴隶奔逃一夜的大帝并没有生气,他甚至都没有责怪墨丘利,只听完赫托的禀报之后,不冷不淡的‘嗯’了一声,示意自己听到了。 “大帝,难道真的要将这个奴隶留在王子的身边吗?他只是个奴隶啊。”墨丘利身旁护卫长的职务,按照惯例,应该由贵族来担任才是。怎么能是一个奴隶,还是一个造反过,杀了主人的奴隶呢。 “这是墨丘利自己的决定,之后不论发生什么,都应该由他自己承担。”大帝的处事风格,还是像极了年轻的时候。 罗马可以征服奴隶,但却不会逼一个勇士屈膝。 “好了,这一趟辛苦你了,赫托。”大帝象征性的赏赐了赫托一些黄金就将他打发走了。准备离开的墨丘利,忽然发现大帝似乎隐忍似的抚了抚自己的腰腹,只大帝马上又将手收了回来,似乎竭力掩饰着这件事,让墨丘利只得将问询的话又咽了回去。 …… 奥修是个各方面都十分出众的人才,除了能教导墨丘利的格斗技巧之外,他还能为墨丘利提供一些有建树的建议。值得一提的是,他还十分博学,对游览过的各国风貌如数家珍之余,还能指出地方执政官的短缺。 这让墨丘利惊喜万分,与奥修之间的关系,也变的亦师亦友起来。只不过因为奥修特殊的身份,墨丘利并不能时时刻刻将奥修带在自己身边。不过也像是密涅瓦王妃偏爱赛特一样,对自己的朋友万分信赖的墨丘利,也开始为他在宫中谋求更高的官衔。 不过奥修来到王宫的时间毕竟是太短了,而王宫中,另一个和他有相同肤色的人,已经被当作了另一个有权势的女人的象征。就比如他正式得到墨丘利护卫长的官衔,和墨丘利就多个属地干旱的事而商议的时候,一个路过的奴隶就险些认错了他。 她叫他,“营造官大人。”并且对他和墨丘利走得近而显出十分的诧异。 当奥修转过头来时,这个奴隶又马上明白自己是认错了——奥修和赛特,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他们的个人符号都太过鲜明,根本不会让人将他们两个混淆。 “营造官?”具奥修的了解,营造官的职务,似乎和他现在所得到的护卫长的职务截然不同。实在不可能会被人弄混。 墨丘利也马上为他解惑,“奥修,她只是认错人了。” “那个人的名字叫赛特,是王宫中最有权势的女人——密涅瓦身旁的亲信。他的肤色和你一样的特殊。” 奥修在王宫中,不,应该说是在他流亡的途中,他也没有见到几个跟他肤色相近的人。所以听到墨丘利说完之后,一下产生了极大的好奇。 “不过,他却是个——蛇蝎美人。”墨丘利在想形容词形容赛特的时候,迟疑了一会,才说出一个带有十足主观色彩的形容,“他和他的主人密涅瓦一样,都是这王宫中不能招惹的存在。” 除了他的母亲难产,他被赛特阻拦在门外的那一次,墨丘利又在许多王宫中闹的沸沸扬扬的事件中见过赛特——就比如宫中哪个能够威胁密涅瓦的女人怀孕了,这个金瞳的男人,势必会出现。而后就是种种的意外,直到新生儿夭折。 但赛特太美了,他的美胜过密涅瓦那样张扬的美艳,他是一种——神秘的,危险的,让人无法抗拒的美。 为什么会用美来形容一个男人?墨丘利自己也说不清,也许只是,他曾与这个跟随在密涅瓦身后的金瞳营造官,有过短暂的交睫,对视。而对方的相貌,却犹如被刀镌刻那样,深深的留在了他的记忆里。 16、第一演 黄金瞳(16)【已修改】 “好了,该闭上眼好好睡一觉了。”俯下身吻了一下西塞罗额头的密涅瓦将薄毯拉起,盖在了他的身上。 将自己蜷缩进薄毯下的西塞罗听话的合上了眼睛。 密涅瓦起身站了起来,在走出宫殿的时候,灿烂的阳光让她下意识的侧身回避了一下。 负责照料西塞罗的女官将头垂的更低,十足的谦卑姿态。密涅瓦渐渐适应了这样强烈的光线,她手臂上,脖颈上的珠宝被太阳折射出绚烂的光彩,就像她的美貌一样的夺目,“保持安静,不要让任何人打扰西塞罗的午睡。” “是。”女官看着她离开,小心翼翼的将门带上了。 走出宫殿的密涅瓦看着身后跟随的女官,问了这几天频繁问到的问题,“赛特回来了吗?” “还没有营造官大人回来的消息。” 密涅瓦叹了一口气,傲慢的神色中也透出一种闷闷不乐来——赛特执行她的命令,已经离开王宫有一段时间了。她以为自己能接受这短暂的离别,然而从赛特离开的第一天,她就已经陷入了深深的思念中。 就在密涅瓦快步穿过宫廷里的花园时,一个背影吸引了她的注意——他站在树荫下,背对着自己,正与别人议论着什么。密涅瓦停下脚步,那人被穿透树荫的阳光碎片洒满的背脊让她忍不住提着裙摆上前几步,“赛特,你终于回来了——”整个王宫中,赛特的肤色是最为独特的。 被叫做赛特的男人停顿了一下,他身边的人反应的更快,第一时间跪地行礼,“密涅瓦王妃。” 他终于回过头来,陌生的脸庞,让密涅瓦闪烁的目光定格住。而后她神情飞速冷淡下去,在他的面前站定,“你是谁?” 被跪下的人拉扯手臂的男人,终于也跪了下去。 “密涅瓦王妃,他是奥修,是墨丘利王子选出的护卫长。” 密涅瓦冷淡的瞥过去一眼,代替奥修回答的人,马上噤声。 “墨丘利新的护卫长吗——”密涅瓦看到了他身上奴隶的烙印,这让她惊喜落空的失落得到了宣泄的渠道,“身上为什么会有奴隶的印迹呢?” 跪下的奥修仰起头来,阳光落在他的脸上,让他有一种野性的俊美感,“因为我就是奴隶出生。” 密涅瓦嗤笑一声,神情更加傲慢,“奴隶也可以当护卫长了吗,还是墨丘利王子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了?” 奥修还想要说什么,他身旁墨丘利为他安排的礼仪官用目光制止了他。 “真是卑贱的家伙。”抛下这一句轻鄙的话之后,密涅瓦转身离开了。等她走了之后,跪在地上的两人才先后站起来。 奥修还不知道这个女人在宫中有多么大的权势,他评价道,“真是个傲慢的女人。” 身旁的礼仪官马上左右环顾,等到确定没有人听到才松了一口气,“护卫长大人,以后请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密涅瓦王妃身份尊贵,如果传到她的耳朵里,即使是墨丘利王子,也庇护不了你。” “我知道了。”一直在流亡的奥修,对王宫中拘束的生活还有诸多不适应。 …… 在密涅瓦快要因为思念病倒的时候,赛特回来了。 在金瞳的营造官从宫殿外走进来的那一刻,刚刚得知消息的密涅瓦就急不可耐的赶了出来。 “赛特!” 将盖住头的拉塞鲁那放下来的赛特上前一步,单膝在密涅瓦面前跪倒了下来,“王妃。”因为密涅瓦交予他的任务需要去往十分遥远的地方,赛特为了方便,换上了平民才会穿的简便服饰。 密涅瓦正要动情的说些什么的时候,发觉身旁还有一些女官,她将她们一一赶出去之后,才将跪在地上的赛特扶了起来。 “您交代的事我已经办完了。”赛特这次离开罗马,是为密涅瓦办一些私事——密涅瓦的哥哥赫托,是个十足的花花公子,他在年轻时,与一个有夫之妇发生了不当的关系,后来与那个女人共同谋害了她的丈夫。后来女人怀孕,喜新厌旧的赫托借说服父亲为名,将她送到自己的封地上去养胎。这么多年过去,孩子早已长大成人,赫托却再也不提要娶她的事了。 恼羞成怒的女人送了一封信给赫托,信上说,如果赫托不将自己的孩子立为继承人,自己将把赫托谋害自己丈夫的事公之于众。赫托为这件事焦头烂额,同为女人的密涅瓦得知之后,却讥笑他,“只要杀了她,这就只是一个秘密了。” 然后,密涅瓦就派出了自己最信任的赛特前去办这件事——赛特办的很好,花费的时间比预期的时间更要短,但赛特办完这件事之后,没有第一时间回到密涅瓦身旁,他去了一趟埃及,打听了关于自己姐姐奈芙蒂斯的事情。 在得知奈芙蒂斯在埃及的势力逐渐巩固,赛特才放心的回到了罗马。 然而这些事密涅瓦是不知道的,她还沉浸在和赛特重逢的喜悦中,“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我绝不会让你去了。赛特——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看着依偎进自己怀中的密涅瓦,赛特也想到了远在埃及的奈芙蒂斯。他的姐姐为了生存,是否也像是密涅瓦那样将自己化作了猛兽呢。仰起头的密涅瓦看到赛特也深深的凝望着自己,忍不住将他抱的更紧一些。 …… 除了祭祀特定的神,会在每年固定的时刻进行盛大祭祀之外,一些小型的祭祀也必不可少。作为营造官的赛特,需要全权负责。 将赛特长及腰身的黑发铺散开,用清水缓缓冲洗的女祭司们,还同时为他戴上臂环以及涂抹一些特殊的,据说能被神感应到的草药的汁液。 平躺在地上的赛特为显示洁净不着寸缕,等到整个仪式结束之后,才在女祭司的诵词中缓缓的站了起来。 清水沿着他修长的手臂滑落下来,目不斜视的女官们拿来白色的托加为他披上。 “祭祀活动马上开始了,营造官大人。”在将托加为他穿好时,跪倒在地上的女祭司这样说着。 赛特已经这样进行过太多场祭祀了,他甚至都有些麻木。然而充满信徒的罗马王宫中,仍会有不知疲倦的人会前来找他赐福祈祷。 在女祭祀为他戴上香桂树叶编织的头冠时,赛特就已经不是赛特了。 王宫中前来拜谒的人,跪倒在他面前,请求他以神的名义赐福,赛特如他所愿,说出一众美好的祝福。但与得到祝福充满希望的人不同,赛特深知自己说出的都是谎言——这些或身份低微,或是被从自己的国家掳掠来的奴隶们,他们人生中缺乏一种可以支撑自己活下去的信仰。大帝也明白这一切,他设置了营造官,以神的名义为这些人带来新的信仰。 “请求朱诺神能够庇护我的妹妹。”说出这句话的人深深弯下腰去。 赛特看着他——面前这个女官的妹妹,被扯进了宫中那些尊贵女人的争斗中,在一个月以前就已经死了。但她仍相信虚无缥缈的神祇,不知反抗为何物的服从着一切奴役她的人。 赛特轻轻碰触她的额头,这示意她所祈求的神祇,听到了她的祷告。在悲伤的现实之后,让她有虚幻的美好可以支撑她继续咀嚼苦涩。 跪在地上的人一变再变,祭祀活动终于也伴随着夕阳西下而落下了帷幕。在赛特走出神庙,看到这与往常没有任何分别的,宏大的,华美的罗马宫殿时,忽然有些厌倦的将自己头顶香桂树叶编织的头冠扯了下来。 所有的祈望都不会实现,哪怕真的有神祇,也不会真的倾听他这么一个双手血污的刽子手。 在赛特走过去之后,一只脚在踩到这个头冠之后停了下来。而后弯下腰,一只手将其捡了起来。 …… 太阳已经完全沉下去了,脱下身上象征圣洁的白色托加的赛特,弯腰站在花园里摆放的,用来灌溉植物的盛水容器旁,将自己浸满草药汁液的双手放了进去。 他脸上也有那些女祭司画上去的特殊金粉,她们相信这样特殊的符号能够连接神明。赛特将这些东西一一洗尽。 盛水的容器被高高举起,赛特仰着头,任凭里面的水倾泻而出,将他身上一切与神关联的符号全都冲洗殆尽。 手上拿着头冠的人站在他的身后,看湿透的黑发贴在背脊上的赛特,颓丧的低着头喘息着。 这时候的赛特是痛苦的——这痛苦来自于他对奈芙蒂斯的爱和思念,来自于他双手沾满血腥的现实,来自于——他不能停下来。为了奈芙蒂斯,为了锡金,他不能停下来。 身后的人,鬼使神差的走近了两步。然而这只美丽的困兽发现了他。赛特回过头,面容在阴影与光明的交织中,他的双瞳如黄金,如炬火,如篝火沉沉的余烬。 与赛特相隔不过几步的奥修,望着赛特几乎不能言语。他一生流亡,见过数不清的人,与他相同肤色的男人女人,与他志趣相投的朋友,不死不休的仇敌,但没有一个人只一个交睫,带给他这样的悸动。他能看到赛特眼中凶猛的野兽,也能看清那只野兽脖颈上的黄金锁链。 风吹过,他手上头冠上的金桂树叶被吹的哗啦啦的响。在奥修终于决定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一个女官走了过来,她站在赛特身旁,对他说,“营造官大人,王妃传唤您了。” 赛特收回与奥修对视的目光,跟着女官离开了。 夕阳在这一瞬间,沉入了地底。黑暗瞬间降临。 17、第一演 黄金瞳(17)【已修改】 回到密涅瓦身边的赛特,看到的就是脸颊发烫被毛毯包裹起来的西塞罗。他似乎有些发热,一直在打着喷嚏。 “王妃。” 坐在西塞罗身旁的密涅瓦看到了回来的赛特,她扶住赛特的手臂,一脸忧虑,“赛特,西塞罗又生病了。” 从出生开始身体就不大好的西塞罗,一直会被一些小病症所折磨。 “只是一般的发烧。”赛特如此安抚着她。 然而密涅瓦在意的根本不是这个,“西塞罗已经六岁了,可是他还是动不动就因为窗户没关好,或者前一天玩了水而生病。”不说与大帝一样体能超群的墨丘利,西塞罗的身体素质,甚至连一般的孩童的标准都达不到。 他像个易碎的玻璃器皿。 生了病的西塞罗,有些无精打采,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也因为积蓄了生理的眼泪而有些混沌。 “那些药师只会拿大量的药草过来,然而下一次吃下的剂量翻倍,西塞罗的身体也不见好。”密涅瓦根本不寄希望于西塞罗那个将爱分成很多份给不同孩子的父亲,在这样的事情发生之后,她第一个想起来的只有赛特。 赛特沉吟了一会,“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可以从现在开始教他一些体能训练——虽然没有草药见效的那么快,但可以保证以后侵袭他身体的疾病会少上很多。” 虽然王宫中有专门教导王子学习这方面体术的老师,但都是在王子十岁至十二岁的时候。但密涅瓦相信,赛特是比他们都要好的老师,“那就麻烦你了,赛特。” …… 因为奔跑有些力竭的西塞罗,在烈日下看着面前回首望过来的赛特,剧烈的喘息着。日光让他流下了大量的汗液,同时让他的视线开始变的模糊。 “赛特——”他伸出手想要像往常撒娇一样,握住赛特温暖的手,然而站在前面的赛特却始终无动于衷。 直到西塞罗在平坦的地上摔倒,膝盖因为磕碰流出血迹时,他才从从容容的走到他面前,在西塞罗的面前蹲下身来。 常年住在华美温暖的宫殿中,像是娇弱的花朵一样的西塞罗,眼中已经积蓄了满满的眼泪,“好痛,赛特抱。” 平常在他跌倒,第一时间会跑过来搀扶的女官们,这一次却都远远的观望着。 “您要学会自己站起来。”这一次,赛特温暖的怀抱没有对他敞开。 “好痛呀,赛特。”他的膝盖被坚硬的石板撞破,淤青之余,鲜血还丝丝缕缕的渗透出来。 蹲在他面前的赛特,此刻站了起来,俯视着他,西塞罗哭的有些上气不接下气,这样的体能训练,对于从小身体孱弱的他来说,实在太痛苦了一些。他带着哭腔的喘息着,“讨厌赛特——” “讨厌赛特!” 从前温柔的赛特不见了,他变的像永远紧绷着脸的父亲一样讨厌。 坐在地上哭累了的西塞罗,终于还是自己站了起来。 …… 身体在短时间内没有看见任何起色的西塞罗,反而把自己弄了一身的伤,从来疼爱他的密涅瓦,这一次却选择了视若无睹。 哭累了的西塞罗,第一次自己裹着被子睡着了,听完他埋怨的密涅瓦,将他被眼泪打湿,黏在脸颊上的头发拨开之后就退了出去。赛特就站在门外。 “赛特,这些事你可以让那些女官去做——那样西塞罗就不会这么讨厌你了。”密涅瓦说。 “那些女官不会那么严格的要求他,如果这样的话,这些训练就是毫无意义的。”赛特说。 密涅瓦叹了一口气,她内心是认同赛特的做法的,正因为认同,她才舍不得赛特被西塞罗误会。 “他会明白你是为他好的。”说完这句话的密涅瓦,又回首看了一眼睡在帐子里的西塞罗一眼。 …… 阳光,绿荫,空气中弥漫着盛开的花朵的香气。 将碎发扎起,比前段时间似乎更长高了一些的墨丘利,已经渐渐褪去了一些少年人的青涩感,他的眉毛更浓,眼睛更深邃,微微抿起的嘴唇,已经有了些上位者的矜持与高傲。 奥修跟在他身后,充满异域感的面容,有一种冷酷的俊美感。尤其是墨丘利新为他换上的黑色眼罩,那带着暗纹的眼罩让他看起来更多几分慑人的气势。 “这件事就交给你了,奥修。”墨丘利这样和他吩咐道。 奥修答应的时候,两人正好走在树荫下,这棵繁茂的阔叶树,树荫几乎遮蔽整条开阔的道路。就在两人即将走出绿荫的时候,头上的树枝传来一声震颤,几乎是本能的,奥修抓紧了自己腰间的剑。他像是蓄势待发的雄狮那样凶狠的望了上去。 郁郁葱葱的阔叶中,一双穿着绑带鞋的白皙双脚露了出来。 那双脚非常小,皮革制的绑带缠绕在他的脚腕上。 “谁在上面?”奥修逼问。 树叶又簌簌的震颤了两下,那双脚缩了上去,紧跟着一个扶着树干站起来的身影,落入了奥修与墨丘利的眼中。 墨丘利与树上的人对视,有些诧异似的,“西塞罗?”虽然他不常见自己的这位兄弟,但偶尔几次宴会,这个被密涅瓦抱着坐在大帝身旁的男孩,还是让他记忆犹新。 和他的母亲密涅瓦不同,西塞罗天真的就像是一只兔子,这也让墨丘利私下里和他关系颇佳,“你怎么躲在树上?照顾你的女官呢?” 站在树枝上的西塞罗向他比出一个嘘声的手势,就在墨丘利和奥修对视的时候,将周围环视了一圈,确定将人甩掉的西塞罗,才慢慢的爬下了树干。 墨丘利在他抓着树枝荡下来时,伸手抱了他一下,而后将他平安无事的放在了地面上。 “赛特走了吗?”西塞罗下来的第一句就是这个问题。 “赛特?我没有见到他。”墨丘利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过赛特了,之前他一直知道赛特和西塞罗关系不错,为了不伤害兄弟的情谊,他几乎从来不和西塞罗说赛特做过的那些坏事。但这一次提到赛特的时候,西塞罗眼中满是不安和胆怯,这让墨丘利有些好奇他们之间是否发生了什么。 松了一口气的西塞罗这才注意到了墨丘利身后那个和赛特肤色相同的高大男人,他看了一眼,却什么也没有说。 奥修对这样的小孩子不感兴趣,只见他到没有威胁,将按在剑鞘上的手收了回去。 “你在树上,是在躲避赛特吗?”墨丘利问。 对于自己的兄长,不谙世事的西塞罗自然没有他的母亲那样咬牙切齿,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他反而天真又坦然的回答自己的心声,“是的,赛特是个坏蛋——他总是让我做不喜欢的事。” 墨丘利单膝蹲在他的面前,“这件事你告诉王妃了吗?” 西塞罗点了点头。 “王妃没有帮你约束赛特吗?”也许是已经开始接触政坛的缘故,墨丘利对待西塞罗这样一个天真的孩子,言语里已经开始透露出试探的味道了。 “没有。她喜欢赛特。”西塞罗说出的话带有几分歧义,即使明白孩子的喜恶观的墨丘利,也因为这句话有了一些内心的偏移。 ——英俊非凡的营造官,美丽绝伦的密涅瓦王妃。 “墨丘利王子。”一道恭敬的语气从花园里传来。 穿着便服的营造官站在植被覆盖的巨大石柱下,他一步一步走来,身上被照耀的阳光也因此有了一些偏移。墨丘利慢慢站了起来,而他身后的奥修,神色却变的有几分奇怪。 “赛特。”因为已经知道面前的这个金瞳营造官是个蛇蝎美人,墨丘利的语气始终带着一股疏离感。 赛特向他行礼,而后看向被墨丘利牵住手,躲到他身后去的西塞罗。 “我们该回去了,西塞罗王子。” 西塞罗讨厌不再温柔的赛特,他躲在墨丘利身后,像是报复一样的反驳,“走开——赛特是个讨厌鬼。” 看着金瞳营造官碰壁,墨丘利心中竟然生出了一种难言的愉悦感。他看着赛特,想看他如何应对西塞罗的排斥。 然而赛特并没有软下态度去哄西塞罗,他的语气恭敬又不近人情,“王妃会担心您的。” 西塞罗更往墨丘利身后躲了一些,他的视线从墨丘利身后望了过来,他想赛特温柔的哄他,或者抱一抱他也好。然而溺爱他的赛特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赛特,告诉王妃吧,今晚西塞罗住在我的宫殿里。那样她就不会担心了吧。”乐于看赛特吃闭门羹的墨丘利,挑衅似的将西塞罗抱了起来。后者为了让赛特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也依恋的抱住了墨丘利的脖颈。 赛特的身份,自然不可能阻拦什么,他只能看着墨丘利将西塞罗抱走。等到看不到他们的背影了,金瞳的营造官才转身离开。 跟随在墨丘利身后的奥修,心思从赛特出现开始就已经发生了偏移,不过因为墨丘利抱着西塞罗,就没有发现他的异常。 18、第一演 黄金瞳(18)【已修改】 装着新鲜果实的彩绘陶罐以及摆放着甜食的金属器皿被奴隶一一摆放了上来,亲昵的和西塞罗坐在一起,讲些有趣的事或者笑话哄他的墨丘利,看到被奴隶摆放上来的东西,稍稍坐正了一些。 他拿了一串紫色的葡萄递给西塞罗,“尝尝吧,西塞罗。” 西塞罗有些拘束,可能是因为密涅瓦对他礼仪方面的教导太过严格。 “这里的东西你都可以随意取用。”墨丘利看出了西塞罗的拘束,他笑着这样说道。 西塞罗终于伸手将他掌心的葡萄接了下来,“谢谢兄长。” 墨丘利看着他,抬手温柔的抚摸他的头发。 在这样一个可以称得上是温馨的时刻,一道急促的脚步声自门口传来——墨丘利回过头,不意外的看到来势汹汹的密涅瓦。 高贵美丽的密涅瓦自门口一路走来,在她身后,金瞳的营造官与一众女官跟随而至。 西塞罗看到自己的母亲,神情出现了一丝紧张。墨丘利适时的松开手,西塞罗马上从他身旁站了起来。然而不等他开口,密涅瓦就向他伸出手臂,“过来,西塞罗。” 对于母亲长久以来建立的威严的恐惧以及依恋,让西塞罗不假思索的抛下了墨丘利,回到了密涅瓦身边。西塞罗的听话,成功让密涅瓦的怒火消散了一些,她蹲下身,将西塞罗从地上抱了起来。 墨丘利同时也站了起来,恪守宫廷礼仪的向她行礼,“密涅瓦王妃。” 密涅瓦假惺惺的和他周旋,“感谢你对西塞罗的招待。”密涅瓦的手按在西塞罗的后脑勺上,这样就让他无法回过头与墨丘利对视了,“不过,西塞罗太任性了,为了不给你添麻烦,我就先把他接回去了。” 墨丘利早预料到会是这么个结果,只是没想到这个金瞳的营造官,会这么快将密涅瓦惊动。 密涅瓦抱着西塞罗,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赛特跟着她的身后,似乎毫无存在感。站在门侧的奥修与离开的赛特擦肩而过,在他盯着赛特手臂上那个镶嵌着红宝石做眼睛的蛇形臂环时,一直直视前方的赛特忽然转动眼珠看了过来。 他那一眼,比蛇的竖瞳更加危险。 奥修兴奋的有些战栗起来。 …… 密涅瓦讨厌墨丘利,这种讨厌在墨丘利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只不过因为她有了西塞罗,而墨丘利又很得大帝的喜欢,她才迟迟没有找到机会向他下手。而现在,随着墨丘利年纪的增长,他在罗马的话语权也与日俱增,这让密涅瓦更找不到机会了。 但近来墨丘利身边多了一个污点颇多的护卫长,而那个护卫长的肤色,还和她的赛特十分相近,这让密涅瓦的不满达到了极点。她决定想个办法,除掉奥修,一来警示墨丘利,二来显示赛特在罗马王宫中仍旧独一无二。 密涅瓦找来了自己的亲信——以她现在的身份,数不清的人想要为她效命。 “我会想个办法让那个奴隶离开王宫,你们找机会杀了他。”密涅瓦口中的奴隶就是奥修,在目前为止,她并没有把奥修放在眼里。 她的亲信是一个十分魁梧的男子,罗马贵族才会穿戴的服饰在他身上,简直就像是野兽披上人的衣服一样的不搭。他的脸上还有深深的刀疤,那从他额头贯下来的疤痕,一直蜿蜒到他的唇角,这让他看起来十分的凶狠,但在密涅瓦面前,他又显出驯服的姿态——毕竟密涅瓦是他的恩人,在罗马征服他的国家的时候,及时的投诚让密涅瓦不仅保下了他,还保留了他率领的一小支军队。 密涅瓦从他身旁走过,她已经不止一次的让面前的人帮她除去一些自己的敌人,每一次,他都做的非常好。这让密涅瓦偶尔会赏赐他一些金子,让他能够在罗马维持奢靡的生活。 “杀掉他的时候,不要弄花他的脸,不然墨丘利会认不出来这就是他的新护卫长的。”托着自己的下巴,密涅瓦思索着如何痛击墨丘利,“至于身体,就喂给狮子吧——只有在野兽的肚子里,才不会有人查出他真正的死因。” 魁梧的男人在她面前跪倒。 密涅瓦摆了摆手,示意他该离开了。这个男人离去时,正撞到进来的赛特,除了外人之外,密涅瓦身旁的人也知道这金瞳的营造官所代表的就是密涅瓦。他恭恭敬敬的向赛特弯腰行礼,凶狠的脸上挤出谄媚的笑,“营造官大人。” 赛特服侍了密涅瓦这么多年,仍旧没有改掉他王族的高傲,他点了点头,眼角的余光都吝啬赏赐。 刚才才下达了狠毒命令的密涅瓦,看到了赛特之后,声音变的像是蜜糖一样的甜,“赛特,快进来,我有事要告诉你。” 赛特走了进去。 密涅瓦并不打算将自己准备除掉奥修的事告诉赛特,这不是她不信任赛特,而是在她眼中,杀掉奥修只是一件屠宰牲畜一样的小事,“我打算在西塞罗成人礼到来之前,为他建一座宫殿。” 西塞罗才年满七岁,虽然再过不久就是他的八岁生日了,但密涅瓦总是想的很远。 “选址就在大帝赏赐给我的封地上。那里本来是安格国王宫的旧址,建一座新的宫殿正合时宜。”密涅瓦早就将那个凄惨的金发王妃抛诸脑后了,哪怕是她一手策划让安格王国,在此刻提及,她的脸上也没有哪怕一丝的愧疚。 赛特无条件拥护她的决定,“我会马上找工匠开始起草图纸。” 密涅瓦本来第一个将这个想法告诉了哥哥赫托,然而赫托却说她是疯了,以这样那样的理由搪塞她,劝她放弃这个想法,然而赛特却想也不想的支持了她。这让密涅瓦产生了一种自己是被宠爱的感觉。 她建宫殿当然不是一时的任性,她也向赛特解释了,“安格的王宫下,有两座巨大的金矿,元老院里的那些老家伙们早就垂涎已久了,只要我在那上面建造一座宫殿,说是送给西塞罗的成年礼,那那块封地,连同地下埋着的两座金矿就都是我的了。”密涅瓦并不爱黄金,但她喜欢黄金换来的能够巩固她权利的军队,“赫托那个蠢货,总是自以为是。”斥责了目光短浅的兄长之后,密涅瓦抱住了赛特,“赛特,只有你总是这样无条件的相信我,帮助我。” 赛特任由密涅瓦抱着自己,“图纸完工之后,我会尽快调集三千名奴隶开始施工。” 密涅瓦靠在他怀里点头,“辛苦你了,赛特。” …… 在元老院里同样有着一席之地的密涅瓦,从来懒得干涉罗马的政务,但今天她却出现在了元老院里。高贵美丽的王妃,坐在一众老成持重的执政官中,举手投足间都足以吸引到旁人的眼目。 大帝也在第一时间看到了她,“密涅瓦,这还是今年第一次看到你来到这里。” 密涅瓦扫视一眼四周,“事实上我并不想来这里,这些枯燥的政务,应该由你们男人来决定。”女人即便拥有权力,参与政务也会让当权的男性感到不悦,密涅瓦深谙此道,即便拥有一方面政务上的权力,也很少在这样的场合露面。 “哦?那你今天为什么来了呢。”和正当年华的美貌王妃不同,大帝已经显现出了一个日渐衰老的男人的疲态。 “当然是为了您。”密涅瓦直视着大帝,语气有些像是对丈夫进行抱怨的小妻子,“在后宫中看不到您,我当然只能到看的到您的地方来了。” 大帝很受用她这撒娇的语气,抬了抬手,“来我这里,密涅瓦。” 密涅瓦风情万种的起身,穿过那些年迈的官员,走到了大帝身旁。她适当的后退一步,戴着宝石戒指的白皙手掌,轻轻的搭在大帝的肩膀上。 大帝握着她另一只手掌,像是往常那样开始听元老院里的保民官们,说起近来发生需要他处理的事。 都是一些很稀松平常的事,大帝听的昏昏欲睡。站在他右手旁的墨丘利,听着大帝的哈欠声,忍不住侧首看了一眼美丽的密涅瓦王妃。她正温柔的注视着大帝,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的注视。 “有一批卖往角斗场的奴隶逃跑了,目前只抓了一部分回来,还有大约二十人左右下落不明。” 大帝强行提起了一些精神,二十多个在罗马王城里逃窜的奴隶,这可不是一件小事,“赫托。” 赫托走了出来——王城里发生的事总是他来处理。 “这件事就交给——”大帝的话还没说完,站在他身后,扶着他肩膀的密涅瓦王妃就弯下腰来,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密涅瓦显露了一下自己雪白的胸脯,“大帝,这件事的处理有更好的人选。” 大帝看了一眼密涅瓦的胸脯,语气停顿了一下,“更好的人选?” 密涅瓦看向墨丘利,“墨丘利王子新提拔了一位护卫长,只不过那位护卫长的身份有些特殊。”密涅瓦故意停顿了一下,这里的人都知道,墨丘利的那位新的护卫长是奴隶出生,还带领一群奴隶叛逃,“也正因为这样吧,一些奴隶也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墨丘利神色沉重了一些。他就知道密涅瓦今天来者不善。 这件事已经被大帝默许了,密涅瓦现在提出来,实在有些不给大帝面子,不过密涅瓦当然不是这样不识趣的女人,她继续说,“为了打消这些质疑,也为了让他护卫长的身份更加合理,大帝应该给他些机会创造功绩。” “这次的事,就十分恰当。” 墨丘利对于密涅瓦说出来的,似乎是完全偏帮他的话有些不可置信。这仅仅只是密涅瓦为了自己在大帝心中良好的形象而说的吗? “那这件事,就交给墨丘利的护卫长去办吧。”大帝听从了密涅瓦的建议。 墨丘利虽然对密涅瓦的居心有些迷惑,但现在看来这个提议对他百利无一害,所以他也就点头答应了。 19、第一演 黄金瞳(19)【已修改】 “护卫长,这就是当时那批奴隶暂住的地方。” 奥修看着木板掀开露出的一条幽暗隧道,里面环境昏暗,什么也看不清。他接过身旁的人手上用来供明的火把,纵身跳了进去。 地窖里铺满稻草,呕吐物与一些腐烂变质的食物混在一起,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味道。奥修拿着火把在地窖里转了一圈,并没有什么特殊的。 “这里没有出口,他们是怎么逃走的呢?”这里的生存环境实在堪忧,不过奥修已经习惯了,他从前也是住在这样难以忍受的地方。 “逃跑的出口在这里,护卫长大人。”跟着跳进来的士兵将墙体旁的草毡拨开,露出一个仅能容纳一个人的地洞。奥修里有风吹拂进来,看的出是通往外面的。 奥修将火把递给后面的人,钻进了地洞里。地洞挖的非常仓促,但却十分巧妙的避开了坚硬的墙体,当奥修从地洞里爬出来的时候,正好出现在一条巷子里。刚才带领他去地窖的人,此刻也赶了过来。 “他们应该就是从这个出口逃走了——前面就是市集了,只要遮住奴隶的印记,他们很容易就能混进去。”士兵分析道。 奥修蹲在地上,将地洞里被顶出来的土壤捏开,细细观察之后,又放在鼻尖儿嗅了一下。 “这里之前有过奴隶居住吗?” 士兵回答,“有过,大概有十几支奴隶在这里暂居过。” “有人逃跑吗?” 士兵思索了一下,摇头。 奥修曾经就是住在这样地窖中的奴隶,没有谁比他更了解这种逼狭建筑的特点了——墙体坚硬且混有流沙,一个地窖里只留有一个隐秘的通风口,这让里面的奴隶从里面挖时,很难挖到正确的地方,而一旦挖错,墙体里的流沙就会倒灌进来。 手上的泥土带些微微的湿润,和地窖里干燥的黄土截然不同,奥修回头看了一眼,正看到不远的地方有一口井。井口旁歪歪斜斜的放着一个木桶,木桶里的水倾泻流淌。 从里面挖不是什么明智之选,但是如果从外面挖就简单的多了。因为通风口一般会在外面有一个标示——手中湿润的泥土,也见证了他的猜测。这个逃生的路口不是从里面挖出来的,而是从外面挖进去的。 “护卫长大人,我们应该调集一支军队,挨家挨户的搜索。” 奥修吹掉手上的泥土站了起来,“这样虽然能找到那些奴隶,但谁也不能担保那些奴隶在被惊吓后会对普通的平民做什么。” “那我们应该——” “去城门口吧。”奥修说,“感觉到安全之后,奴隶就该逃跑了。” …… 完整且高耸的墙壁上洒满了皎洁的月光,背靠着石壁的奥修仰着头望着今晚的月光。 他不是什么风雅的人,对他来说,无论是美丽的女人抑或是皎洁的月光,都难以触及到他的内心——但,有一个人做到了。 那个黑发金瞳的营造官。 如果这是在他的家乡,不,也许只是流亡时住的久远一些的地方,如果他在那里遇到赛特,他会毫不犹豫的抓住他。就像狮子抓住羚羊那样,但他不会杀了他,他会征服他。 呼啸的风吹过他袒露的手臂,带来丝丝的凉意。奥修的思绪随着今晚的风声逐渐远去——他想到了一片丰沛的草原,四周是交颈的狮群,头顶的月光下,是像猎物那样奔跑的赛特。 这样的幻想让他的胸口开始起伏,手臂上的肌肉也忍不住绷紧。 一只飞鸟从头顶飞过,振翅发出的声响并不算大,但奥修听到了。他睁开双眼的同时站直了身体,他目光犀利冰冷,毫无刚才陷入幻想时的慵懒姿态。 寂静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守到后半夜的士兵都有些困倦了。奥修看着他们和另一支士兵换岗,在换岗之后,一切的声音就又都消失了。 奥修抱着手臂,养精蓄锐的时候,察觉到了一道不怀好意的目光自身旁投来,等他敏锐的睁开眼时,除了那些换岗来的士兵之外,他没有再看到一个人。 骨子里对于危险的敏锐感知让奥修收起了这副悠然的姿态,他不再靠着墙壁,反而开始在城门下踱步。等到头顶的月光,因为浮动的流云而开始变的黯淡时,一个高大的男人自街道另一头走来。 他的面容非常陌生,但士兵们却仿佛见过他一样的向他行礼,“阿加大人。” “奥修,墨丘利王子召见你。”那个被叫做大人的男人,径直的看向奥修。 奥修从来没有在墨丘利那里见过对方,但那些士兵的态度,又让他无法质疑,“现在吗?” “是的,有非常紧要的事。”男人又强调了一遍。 奥修选择了相信这个男人,在他离开时,他让那些士兵好好看守住城墙。 穿着红褐色羊毛织的丘尼卡的男人,在前面带路的时候,眼角的余光似乎往后瞥了一眼,在确定奥修跟在自己身后之后,才继续向前走去。 奥修虽然不太熟悉罗马王城的地形,但他也感受得到,这条路绝不是往王宫去了。 他停下脚步,“大人,墨丘利王子今晚难道不是在王宫中吗?” 站在前面的男人并没有回应他。 奥修已经感觉到了一丝异常,他警惕的握住自己身上墨丘利赏赐的短剑,做出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 “他当然在王宫里,不过——”男人转过身来,同时四周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响动,奥修看到十几个魁梧的男子,从黑暗的地方走了出来,且每个手上都握着武器,将他团团围在其中。 “明天他就会来这见你了——见你的尸体。” 这些男子的体格都异常魁梧,一般的罗马士兵都远没有他们这么发达的肌肉,而他们身上或多或少还有一些陈年的,只有在战场上才会留下的深刻伤口。奥修马上明白,这就是一场针对他而来的阴谋。 …… 离开王宫的赛特,穿行在空荡荡的街道上——本来今晚他该陪在密涅瓦身边的,但他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随着赛特的行走,衣袍下若隐若现的昭显他在罗马尊崇地位的黄金臂环即使在黑夜中也熠熠生辉。 他在一幢房子前停下脚步,不等他抬手去敲门,里面的人就迫不及待的将他迎了进去。 烛火煌煌,在这样一间狭小的房间里,竟站着十几个青年男子,为首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不过从他精光内敛的目光来看,实在不像是一个普通的老人。 在门被带上后,赛特揭开了兜帽,这些人纷纷在他脚边拜倒,毕恭毕敬,“殿下。” 半个月以前,赛特就知道锡金的人来罗马找自己了,只是他一直在为密涅瓦奔忙,迟迟没有机会来见他们。 眼看着赛特在他们面前坐了下来,跪倒在地上的人才依次起身。 “你们来罗马找我,是因为什么事。”这些年来赛特和锡金之间,一直没有什么联络,为了自身安全是一部分,更多的是他对父亲的怨恨。 在逼死了母亲之后,他将奈芙蒂斯也送了出去。赛特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国王病的很厉害,他想要见您。”似乎明白赛特这么多年来和锡金断绝联络的原因,老者又补充了一句,“锡金也需要您。” 赛特不为所动,“有能力管理锡金的人很多。” “但只有您才是锡金真正的王子!只有您才是真正的血统纯正的继承者!” 赛特厌倦听到这样的说辞,锡金王室以金瞳著称,但因为锡金王族混乱的私生活,后来生的孩子除了他之外,大都已经不再保留这个特征了,“我回去又能怎么样呢。”赛特语气低沉,“锡金有了我之后,难道会变的更好吗?”在强大的罗马和埃及之间,锡金简直就是一只待宰的绵羊。只是看这两者,谁会向它举起屠刀而已。 “我会留在罗马,奈芙蒂斯也会留在埃及。”赛特自嘲一笑,“我们都在完成父亲的意愿。” 听出了赛特言语中的坚决,老者还要再劝,赛特却已经起身站了起来。他来到罗马这么多年,靠近政治中心,早已经不是当年离开锡金时那个少年了。他冷酷且强大,不会为任何人而动摇。 在赛特离开这里之前,他奉劝了一下自己的同胞们,“早点离开罗马吧。” 兜帽被他拉了上来,遮住他漆黑如檀的黑发的同时,也遮住了他深不见底的金瞳。 …… “哈啊——” “哈啊——” 躲在墙壁转角喘息的奥修,已经快握不住手中的短剑了。他伤痕累累,血水从他紧握短剑的手掌间滴答滴答的淌落下来。 被他杀掉了一部分同伴的人,正愤怒的四处搜寻着他的踪迹。奥修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从他额头淌下的血迹,混淆了他的视线。但他知道,这个时候他必须保持冷静的思考和理智的判断。 将脸上的眼罩摘下来,散落的黑发下,一只异色的眼睛缓缓睁开。 “天亮之前必须把他找出来,杀了他!” “快去找!” 奥修将被血浸透的眼罩攥在手里,异色的瞳孔在暗处窥探着外面的一切。 手持武器的魁梧男人发现了地上的血迹,在绕过墙壁发现他之前,奥修手中的短剑已经狠狠刺进了他的脖颈,只轻轻一划,这个男人就痛苦的跪倒了下去。 “在这里!”这细微的动静引起了几个正在找他的人的注意,他们马上追了上来。 奥修不敢迟疑,将短剑拔出来之后,往巷子深处跑去。然而他无法像从前那样快速的奔跑,他的大腿被匕首刺穿,每往前走一步就是钻心的疼痛。 在这样随时都可能摔倒的奔跑中,他撞见了一个人。在开阔的大道上,一人亡命奔逃,一人缓步向前,在擦肩而过的一瞬间,两人有过短暂的交睫。 奥修看清了那人兜帽下的金瞳,赛特也看到了一双不同寻常的异色双眸。 奥修逃进了黑暗中,赛特却站在了原地。追上来的人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赛特,他们一改方才杀气腾腾的模样,在赛特面前局促又恭敬,“营造官大人。” 赛特当然认识他们,他们是密涅瓦的亲信,为她处理一切她不喜欢的仇敌。 “你们怎么在这里?” “我们是奉——”他们隐去了密涅瓦王妃的名字。 赛特往后看了一眼,地上的血迹蜿蜒进黑暗中,那是刚才奥修逃走时留下的。他没有阻拦这些人,反而还侧身为他们让开道路一般,“继续吧。” 20、第一演 黄金瞳(20)【已修改】 清晨的空气,混杂着一丝丝血腥气。穿着白色的肥大长衣和淡棕色连袖外套的女人,在从门口捧起陶罐走向井边时,看到了三个魁梧的男子迎面向她走来。 他们目光凶狠,让女人不自觉低下头抱着陶罐躲开。 “他受了那么重的伤,就算躲起来也会活活流血至死吧。” 他们谨慎的没有用罗马语交流,但女人还是十分恐惧他们言语中透露出的凶狠杀气。 棕褐色的眼珠盯着路过的女人,在对方小跑离开之后才终于收回了目光。 “我们该回去复命了。” “王妃一定会生气的吧?” 他们走远了,女人松了口气,等到回头时看不到他们的背影了,才捧着陶罐走到井边——她准备像往常一样从井里打水,用打上来的水清洁面部,浆洗衣物,只是当她将木桶放下去时,打上来的水上却飘着淡淡的血色。女人吓了一跳,扶着井口望过去,正好头顶一缕阳光斜射,她看到了井底坐着的一个黑发男人。 …… 巡逻的罗马士兵闻讯赶来,天色在这个时候已经大亮了。 绳索被放了下去,那个昏迷在井底的男人就这么被绑住手臂拖拽了上来。他浑身是伤,皮肤被井水泡的发白,如果不是胸膛尚在起伏,简直和一个死人无异。当士兵将他湿透的黏在脸上的头发拨开时,男人粗犷野性的容貌让他吃了一惊。 “是奥修!墨丘利王子的护卫长!” “快去叫墨丘利王子来!” 奥修已经失去了意识,只他在昏迷时仍保有警惕,一直握着那把锋利的短剑。 墨丘利很快赶了过来,他看到躺倒在地上的奥修,不顾地上的水渍在他面前半蹲了下来,托住他的脊背一脸焦急,“奥修!奥修——” 阳光直射,四面都是围聚过来的平民。奥修胸口外翻的伤口在明亮的阳光下显露无疑,几乎可以想象昨晚他经受的那场袭击是多么的惊心动魄。 “去叫草药师过来!现在!立刻!”奥修对墨丘利来说,已经不仅仅只是一个下人,一个奴隶,他是自己的朋友。这让墨丘利在看到伤重的奥修之后,除了为他担忧,更多的是难以遏制的愤怒。 闻讯赶来的草药师以及赛特的护卫们将奥修搬上了马车,准备将他送往王宫医治,墨丘利跟在后面,脸色沉凝冰冷。 …… 奥修伤的太重了,到两天后才恢复意识。草药师那时候正站在床边,为他揭开胸前敷过的药草,换上了新的被碾磨好的草药的茎叶。 奥修睁开眼睛,长久昏迷带来的头痛以及四周光线的直射,令他不自觉抬手挡了一下额头。 草药师察觉到他醒了,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将这件事通知给了外面的奴隶,过了一会墨丘利就来了。他来的十分仓促,身上的穿着可以看出是去元老院参加会议没有来得及换下来的,“奥修,你终于醒了。” 奥修放下遮在眼前的手掌,他的眼睛开合两下,除却一只黑色的瞳孔,他另外一只被墨丘利以为是瞎掉才用眼罩遮掩的眼睛也睁开了——是一种非常漂亮的绿色。 这双异瞳让墨丘利一下子忘了接下来要说的话。 “王子。”奥修的声音有些嘶哑。 墨丘利马上回过神来,他将奥修扶了起来。 “是谁袭击的你?”这是墨丘利最想知道的。 奥修才刚刚醒来,意识还有些混沌,听到墨丘利的询问,沉吟了好久才慢慢将那天晚上的经过说了出来。在听到奥修是被一个叫阿加的人,以自己的名义调走,墨丘利一下子攥紧了拳头,“我身边根本没有一个叫阿加的人。” 奥修早知道会是这样,他早就敏锐的察觉到了异样,然而这场针对他而来的阴谋,实在是太猝不及防了。 “袭击你的人呢?看清楚了吗?”墨丘利已经发誓会让那些人付出代价了。 奥修的记忆已经有些混乱了,那些人他杀了一部分,剩下的人持续追着他,让他根本记不清具体的相貌——他分不清自己记住相貌的人,是活着还是已经被他杀死了。 “他们十分魁梧,身上还有战争留下的伤痕。”别的,奥修就描绘不出来了。 这样的范围实在太大了一些,但墨丘利也知道,奥修才刚刚醒来,不适宜再回忆那样的事,“好好休息吧,奥修。我会调查清楚的。” 奥修才不是那种需要被保护的人,他冲破猎人为他捕下的罗网逃了出来,现在他该回去,咬断那些猎人的脖颈了,“我有件事想告诉您。” 刚起身准备离开的墨丘利,被奥修扶住手臂,又只得坐了回来。 奥修将自己去调查奴隶逃跑的结果,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墨丘利,一开始他不确定的事,也在这场阴谋中得到了论证,“那些奴隶根本不是自己逃跑的,那个用来逃跑的洞,是从外部挖进去的。” 墨丘利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奴隶逃跑这件事就只是一个诱饵。 奥修点了点头,同时拿起眼罩,将自己那只奇艺的绿眼遮挡住。 墨丘利马上想到了在元老院里,向大帝媚笑的密涅瓦王妃,是她,竭力在这件事上举荐奥修。 “我在逃跑的途中,还遇到了赛特。”奥修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这件事说了出来。赛特的出现,似乎让阴谋的策划者显现出了端倪,但奥修又觉得,赛特不是那么愚蠢的人。 就算要杀了自己,也不该轮到他来出场才对。 那……只是一场月夜的偶遇吗? 虽然才刚刚死里逃生,但奥修却还是忍不住感叹一句,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他和赛特之间,还真的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缘分呢。 “密涅瓦。”赛特指向的就是密涅瓦,在这一刻,墨丘利确定了目标。 他憎恶赛特,因为他与自己弟弟的死直接挂钩,他也憎恨密涅瓦,这个高高在上的女人,一次一次制造的阴谋,害得无数无辜的人为此丧命。现在这两个人,竟然对自己身边的人下手了,这是羽翼渐丰的墨丘利不能允许的。 哪怕他的母亲再三劝诫他要恪守王宫的生存之道,但墨丘利从来不是像他母亲那样的弱者,他骨子里流淌更多的是一个征服者,一个王者的血液。 …… 得知奥修没死的密涅瓦发了一通脾气,她咬牙切齿在宫殿中斥责那个去办事的人,“真是个蠢货!这么好的机会都被他弄砸了!” 随即,她看到了绿松石串联的帘子外的赛特,强行按捺下自己的脾气,继续将手掌递回跪倒在地上为她按摩掌心的女官手中。 “这件事如果交给赛特来做的话,一定不会出现任何意外。”她言语间透露出得都是对赛特的信任和倚重。 赛特微微低下头。 “算了,只是一个奴隶而已。”密涅瓦知道这次失手,短时间内就不能第二次动手了,不然会被墨丘利发现端倪,“就让他多活一段时间吧。” 她的手掌如此纤细美丽,每根手指骨骼匀称,任谁看到都会感叹一句,多么美丽的女人,多么漂亮的一双手。 “让瓦剌把那些奴隶,以及那天晚上失手的下属都处理掉。”虽然在现在还没被墨丘利发现什么,但密涅瓦善于维持自己的形象,不留一丝可能的把柄被别人抓住。 涂抹了精油的手指开始泛出些微的粉色,密涅瓦将手掌收了回来,轻轻吹了吹指尖,“如果他处理的不够好的话,以后在我这里,他将一块金子也得不到。” …… 墨丘利知道这场阴谋是密涅瓦策划的,但他手中没有任何证据,即使把奥修带进元老院,在大帝面前作证也无济于事。何况奥修只是一个奴隶。但墨丘利不甘心就只是如此,他派出了自己的亲信——作为大帝的长子,虽然母亲不是罗马上层人中的煊赫贵族,但因为他深受大帝的喜欢以及自己本身能力的出众,有不少人愿意为他效忠。 他的亲信们很快查到了那批奴隶逃出之后藏身的地方,只他们慢了一步,等他们赶到的时候,那些奴隶已经被瓦刺杀掉了。 这个魁梧的男人,作为密涅瓦的亲信之一,看着赶来的墨丘利微微一笑。只他本身的相貌就十分凶恶,这么一笑起来,更是阴森可怖。 “抱歉,墨丘利王子。您应该不会怪罪我抢了您护卫长的功绩吧?”他的唇瓣也被那条刀疤斩断,笑起来的时候,那伤痕似乎要裂开一样。 墨丘利看着他身后那些奴隶,他们都死了,一个活口也没有。 这让墨丘利想让他们作证这是一场阴谋的想法又落了空。 瓦刺向他恭敬行礼之后,侧着身从墨丘利身边离开了。在擦肩而过的那一瞬,墨丘利甚至听到了从他喉咙里发出的嗬嗬的嘲弄声响。 逃跑的奴隶无一生还,这件事也就落下了帷幕。大帝在元老院里嘉奖了密涅瓦,因为杀掉那些奴隶的人是她手下的瓦刺。 密涅瓦今天穿着非常华丽的外袍,类斗篷的设计,让衣摆一直拖曳到了地上,“本来只是想要抓住他们的,不过那些奴隶反抗的太激烈了。瓦刺这家伙,又是从战场上回来的,所以——” “没关系,死亡是每个逃跑者和反抗者的宿命。”大帝并不仁慈,在他年轻时他甚至做过放火烧光一座城池的疯狂事迹。 密涅瓦有意无意的看了墨丘利一眼,墨丘利也正看着她。不过密涅瓦没有半点视线相对的慌乱,她反而挑了挑眉尾,将话题抛到了墨丘利的身上,“听说,墨丘利王子的护卫长被那群奴隶袭击了,伤的很重。怎么样,不要紧吧?” 真是让人唾弃的伪善嘴脸。 墨丘利以同样伪善的嘴脸回应,“奥修已经没什么要紧的了,谢谢王妃的关心。” “那就好。”密涅瓦用手肘抵着大帝的肩膀,姿态轻佻的又靠近了一点。 年轻时的大帝爱慕女人瑰丽美艳的容颜,等到年老了,却越来越偏爱高贵的密涅瓦和温柔的伊西斯了。他不顾这里还是商议政务的元老院,就问起了密涅瓦关于西塞罗的事。密涅瓦亲密的与他耳语,还故意将西塞罗的名字说到能够让所有人听清。 墨丘利默不作声的看着这一幕,心中已经有了如密涅瓦伤害奥修一样的,针对她身旁的赛特的计划了。 21、第一演 黄金瞳(21)【已修改】 穿着黄白相交的斯托拉的女人,在抱着瓦罐站起来时,看到了一位用兜帽遮住脸的男子,在他身后,跟随着高大俊美的黑发护卫。他们从缝隙里长满杂草的石板上走过,穿着莎草纸所编织的鞋的脚,轻盈的几乎没有发出声音。 两位商人正站在一棵树下谈论着什么,阳光斜射,照在他们色彩鲜艳的服饰上。 这位带着护卫进入贫民区的男人,从妇女面前走了过去。 正前方又走来一位穿着淡蓝色丘尼卡的女人,富有褶皱的方巾很好的包裹住了她浓密的头发,她昂着头环顾着四周,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的模样。 与这里格格不入的两个人与她们擦肩而过,他们一路穿过街道,走到了这处民居的深处。 这里的女性大多面黄肌瘦,偶尔会看到几个穿着光鲜,白皙高挑的女性环着男性的手臂进入门中。在这里短暂停留片刻的人很快发现了他的目标——一个正接过一个年轻男性递过来的项链,倚靠着门栏微笑的金发女人。 他们耐心的等男人走了之后,才走了过去。 “洛维莎。” 吃惊于来人会知道她的名字,戴着新得来的宝石项链的女人看了过去,有些迟疑的问道,“您是?” 来者揭下兜帽,露出年轻俊美的容颜。 “墨丘利王子。” 墨丘利微微颔首,这个异常美丽的女人侧过身,十分恭敬的向他做出一个请的姿势,“请和我来。” …… 这座从外面看来十分破败的石头房子里,居然堆满了鲜艳的布匹和各式各样的饰品。将刚刚收到的项链取下,随手放到桌子上的女人回过头来,“您需要我的话,直接召见我就好了,不需要您还亲自过来一趟。” 面前这个美丽的金发女人叫洛维莎,她曾是日耳曼的贵族,然而随着日耳曼的衰弱消亡,她不得不舍弃自己贵族的身份,开始出卖自己的身体维生。墨丘利在偶然间救了她,并且在听了她悲惨的身世之后想为她提供一个正经的工作,然而洛维莎拒绝了他。 用洛维莎的话说,她喜欢这样自由的生活。 墨丘利将她带回了罗马王城,但阻挡不了她继续以这样的方式生活。本来两人应该再也没有什么联系了才是,但没想到的是有一次洛维莎主动找到了他,告诉他自己在服侍贵族时,听到了一个针对他的阴谋,后来将策划这场阴谋的贵族不动声色的解决之后,墨丘利就一直保持着与洛维莎的联络,偶尔也会帮她解决一些寻欢客带来的麻烦。 “您的意思是,想要和您进入王宫,引诱一位神庙的营造官?”洛维莎贵族的出挑气质,并没有因为如今不堪的境遇削弱多少。 墨丘利点了点头。 “他是您的敌人吗?” 墨丘利静静思忖一会——敌人?赛特和密涅瓦是一路的,他的确是自己的敌人,“是的。” 洛维莎拨弄了一下自己的金发,和喜欢挽发的罗马女性不同,她更喜欢将自己美丽的头发披散下来,这样就更能显现出她太阳一样光芒四射的美貌了。 “我会以亵渎神职为名处置他。”这个计划只是墨丘利为了报复密涅瓦所策划的,“在指认了他之后,我会帮你逃出王宫的。” 洛维莎抱着自己的手臂,似乎在听墨丘利的话,又似乎只是在看空气中浮动的尘嚣。在站在墨丘利身后的奥修不自觉动作一下发出声响之后,洛维莎才终于惊醒了似的,转过头来对墨丘利露出一个微笑,“能帮到您是我的荣幸。” …… 进入王宫中的洛维莎,出现在了赛特进行祭祀活动时必定会经过的那条道路上。她虽然没有见过赛特,但在与他对视的那一眼,就认出了他那双标志性的金瞳。 “营造官大人。”她今天格外的美丽,本身光彩照人的美貌加上刻意的打扮,即使是王宫中巡逻的侍卫也会不自觉将目光投向她。 面前这个男人却无动于衷,在洛维莎向他欠身露出丰腴的胸围时,目不斜视的从她面前走了过去。 直到赛特走开之后很久,洛维莎才反应过来,回头去看他的背影。 奉墨丘利的命令躲藏在灌木后的奥修也看到了这一幕,他走了出来。 “我说过,他可不是那么容易被美貌蛊惑的男人。”虽然是在墨丘利的阵营,也曾经被赛特所属的密涅瓦陷害,但看到陷害赛特的计划落空,奥修心中仍旧忍不住生出一种窃喜。 洛维莎睨了奥修一眼,旋即露出一个妩媚的笑容,“那能蛊惑到您吗?” 与她对视片刻的奥修似乎沦陷在她涟漪不休的目光中,忍不住动情的伸出手掌,抚摸洛维莎的面颊,洛维莎刚要嘲笑他,奥修已经变了神色,捏着她的下巴,咧开了抿起来时,像是刀锋一样冰冷的嘴唇,“似乎是不能。” “美貌的女人并不是无所不能的。”奥修虽然在笑,声音里却带着几分冷酷的味道。 凭借美貌在男人中几乎无往不利的洛维莎挣开奥修捏住她下颌的手,也不见懊恼,反而笃定一样的说道,“是不是无所不能,你很快就能知道了。” …… 回去复命的奥修将赛特对洛维莎的反应如实的禀告给了墨丘利,并告诉他,“比起对付赛特,密涅瓦的兄长似乎更容易攻破。”他有意想要让墨丘利的锋芒避开赛特。 墨丘利却没有怀疑,“赛特是密涅瓦最亲密的人,只有伤害到他才能使密涅瓦真正受到痛击。” “可是洛维莎并不如您预料的那样,能将赛特迷的神魂颠倒。” 站在阳光下的墨丘利,拉动弓弦,这本来只能被他拉到脸侧的弓弦,这一次却直接被他拉到了耳后。在强弓紧绷的颤抖中,墨丘利松开了捏着箭矢的手,“很快就能了。” 箭矢中的,直接将挂在墙上的藤甲射穿。 奥修没有像往常那样夸赞墨丘利箭术进步的神速,反而有些违背他风格的追问,“您为什么会这么笃定呢?” 墨丘利放下弓箭,对他解释道,“洛维莎的美丽是她的武器,她的爱情魔药也同样是。” “爱情……魔药?”奥修还没有听过这样的说法。 “洛维莎的父亲,是日耳曼曾经的神官之一。”墨丘利没有再多说下去。 奥修却一下子会意了。在这样一个充满信仰神祇的时代,各个国家都有各个国家所信奉的神明,而日耳曼人就是传言中得到神祇恩赐的种族,他们精通法术,善于研制各种神奇的药水。只不过这些将这个种族渲染的无比神奇和强大的传言,都随着日耳曼被征服而破裂了。 …… 月亮倒映在湖水中,跪坐在湖水旁的金发女人双手沉进湖水,喃喃念着什么。 …… “营造官大人?”看着本应该就寝的人,此刻出现在自己的身后,女奴吓了一跳。然而金瞳的营造官却一言不发的从她身旁走了过去。 女奴看着他的背影,有些诧异。 坐在湖水旁的金发女人喃喃的声音越来越小,她浸泡在湖水中仿佛要抓住什么的手也慢慢抬了起来。冰冷的湖水沿着她的手指滴答滴答的落进安静的水面,在这样细微的声响中,她背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就越发明显了。 洛维莎并没有回头,她继续注视着湖面,直到平静的水面倒映出一个俊美的男人时,她才终于起身站了起来。 “赛特。” 白天对她的美貌无动于衷的男人,此刻安静且温柔的注视着她。 虽然洛维莎见识过数不清俊美的男人,她全情投入,又游刃有余。但赛特,以及赛特的金瞳,对她而言却有一种奇怪的吸引力。这种吸引力让她没有按照墨丘利说的,与赛特第一时间制造出暧昧的假象,她反而凑近了,双臂环住赛特的脖颈,踮着脚与他抵额对视。 “真是漂亮的眼睛。”她的手指抚摸赛特的眼睑,“你来自哪里,赛特?” “……锡金。” 洛维莎似乎听过锡金,不过此刻这些都并不重要,“你最爱的人是谁?” 月光朗照下,赛特过长的眼睫上,都似乎撒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霜。他垂下眼睫与洛维莎对视,却没有像刚才那样果断的回答这个问题。 这只是一种控制,洛维莎的爱情魔药,其实就只是通过短暂控制一个人,问出他心中所想,成为他心中所想而已。当然这爱情魔药如他的名字一样的虚假,等到时间过去,虚伪的恋人也终究只是虚伪的。 “你最爱的人是谁?”洛维莎又加重了自己的控制。 “奈芙蒂斯。”从赛特口中说出的名字,带着一种不可思议的温柔。 洛维莎几乎能感觉到赛特念出这个名字时心中温柔的情愫,这让她短暂走神了片刻,而后她将嘴唇覆上去,“那就把我当作你的奈芙蒂斯吧。” “我会永远和你在一起。” “抱紧我吧,赛特。” …… 冰冷刺骨的凉水从头浇了下来,低头喘息的赛特在这种刺骨的冷意中战栗了一下,而后慢慢的清醒了过来。 狭小的石室中,放置在墙上的火把安静的照亮着。赛特跪倒在地上,他的双臂被拉直,用铁链高高吊起。他一直都遮掩着的,在背部舒展开羽翼的金翅雄鹰此刻也暴露了出来,在火光的映照下,折射着神秘莫测的光彩。 匆匆赶来的密涅瓦被拦在了牢房外,护卫们用大帝的命令阻拦着她。 赛特吐出一口雾气,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冰凉的水沿着宽阔的背脊流淌下来,他那双引人注目的修长双腿,因为被迫跪地的姿势蜷曲着,有种美丽的野兽受困于枷锁的奇异美感。 “赛特——”密涅瓦的声音传了进来。 她从来没有这样的失态过。 赛特手指动了动,带动沉重的锁链哗啦啦的响。 22、第一演 黄金瞳(22)【已修改】 洛维莎已经回到了墨丘利的身边,她餍足的像是一条饱食的美人蛇。 “你做的很好,洛维莎。”墨丘利的计划,顺利的超出他的想象——引诱赛特的洛维莎的呼救,除了引来夜间巡逻的护卫之外,还惊动了留宿在某位王妃住处的大帝,大帝亲眼目睹他任命的营造官赛特,试图□□一个美貌的女奴,“明天指认过他之后,我就会送你离开王宫。” 洛维莎向他欠身行礼,在抬头时炫耀似的看了一眼正盯着她的奥修。 “好了,回去休息吧。明天去元老院的时候,我会派人来叫你的。” 洛维莎听命离开了。只是在她进入墨丘利为她安排的宫殿正要就寝时,一个男人跟随她走了进来——能在墨丘利的宫殿中自如的穿梭,这个人不做他想。 洛维莎毫不避嫌的解开了腰带,在衣服下滑时露出肩膀的时候,她侧首回望了一眼,“您还不离开吗,奥修大人?” 奥修后退了一步,站到了石柱后。 洛维莎笑了笑,脱掉了衣服。奥修那个角度,自然看不到她曼妙的躯体,然而倒映在地上的影子,却如夜间的克莱尔奥斯汀的花一样丰盈美艳。 “你得手了?”奥修问她。 洛维莎靠在枕头上,一只手臂慵懒的搁置在大腿上,这样的弧度恰到好处的勾勒出了她身体动人的曲线,“大帝和今夜所有巡逻的护卫都亲眼所见。” 石柱后只露出奥修宽阔肩膀的一角,他在黑暗中静默的时候,就像一只安静蛰伏的猎豹。 洛维莎打了一个哈欠,“您该回去了,护卫长大人。” 奥修知道这是洛维莎的警告——作为墨丘利的护卫长,对于赛特这样一个敌对阵营的人,他实在关切过头了。按住腰间的剑鞘,奥修抬脚走出了宫殿。 他走之后,侧卧在床上的洛维莎翻了个身躺了下来。她闭上眼睛,在入睡之前回忆了一下刚刚发生的事——赛特,那个被爱情魔药蛊惑的男人,她看到了他心中所想,并使自己化成了他心中所想,然而赛特却并没有用□□去玷污这种爱。 他吻了洛维莎,从她的手背到嘴唇,却没有脱她的衣服,甚至抚弄她的身体也没有。是洛维莎自导自演了一切,她抓住赛特的手掌,让他的手指解开自己的衣服,扶住自己的大腿。而后就是众人所见到的那一幕。 “赛特。” 在黑暗中,洛维莎喃喃念了赛特的名字。 …… 作为密涅瓦的亲信和地位相当尊崇的营造官,赛特的事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他被带上了元老院的审判厅,等待众人的审判。 密涅瓦今天穿的相当端庄,她坐在元老院的第一排,看着赛特被带了上来。 经过一晚上的关押,赛特的精神相当不济,他低着头,濡湿的黑发还在往下滴水。将他双臂绑在一起的铁链十分沉重,即使由前面的人拖拽,也有相当一部分垂在地上。 姗姗来迟的大帝脸色不佳,与上一次和密涅瓦亲切交谈不同,这一次他连眼角的余光都吝啬施予。 站在大帝身旁的墨丘利专注的看了密涅瓦的反应,他知道赛特的落难对密涅瓦来说有多大的打击。这个平时高贵而富有谋虑的王妃,今天却像是根本没有意识到大帝的怒火来自于何处似的望着赛特。 “作为沟通神灵的营造官,不能保持身心的洁净就是最大的罪过。” 在执政官还在叙述的时候,密涅瓦就已经忍不住的开口,“大帝,赛特是无辜的!” 作为密涅瓦的近侍,赛特高大俊美,在此之前他一直有营造官这一头衔的加持,几乎没有人会将他与肮脏的事联系在一起,然而他试图□□女奴,这样的事就又被翻了出来。不需要任何人提点,大帝就已经明白这样一个年轻俊美的男人,呆在正当年华的密涅瓦王妃身边是一个多么危险的事。尤其是密涅瓦王妃失去姿态的替赛特求情,简直让大帝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是不是无辜的,不是由你来决定的,密涅瓦。” 密涅瓦不再说话。 穿着斯托拉,且用斗篷遮住面容的女人被带了上来,众人翘首望向她。这个女人自然是洛维莎,只是策划这件事的墨丘利,对密涅瓦的手段深有忌惮,为了保护洛维莎,他才让她这样打扮。 “将昨晚的事说出来吧。”执政官对她说。 洛维莎编造了一个故事,她说昨天下午时分遇见了赛特,赛特以赐福的名义约她半夜相会,而后她虔诚前往,却没想到—— 女人的眼泪总是让人充满爱怜,尤其是洛维莎这样甜蜜的声音,“这样是错的,所以我大声的呼救。” 密涅瓦气的发疯,这个看不清面貌的女人简直从头到脚都是污蔑,“除了你的一面之词外,还有其他的证据吗?” “密涅瓦,你还要什么证据呢,这是我亲眼所见。”大帝冷冷的回应。 本来元老院里有一半的人会偏向密涅瓦,然而大帝的态度令他们在这件事的裁决上又摇摆不定起来。 “大帝,这是污蔑——赛特从来没有这样做过。”如果是冷静下来的密涅瓦,绝对能发觉这件事的端倪,然而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针对的还是她最依恋的赛特,种种原因相交,让她说出了一连串的错话。 自己的女人,拼命去维护另一个男人,这是再大度的男人也受不了的事。何况是大帝这样的人,就在他要勃然变色的时,跪倒在地上的赛特,已经主动开口了,“我认罪。” 整个元老院里忽然安静了下来。 黑色的湿发垂曳在眼前,阻隔那双金瞳,“身为营造官,我却无法克制我内心的□□。” 滴答。 一滴水珠沿着他的下颌滑落下来。 “我因为这个女人与我所爱的人的相似,妥协了自己肮脏的内心。”赛特要比任何人都理智,密涅瓦会感性会崩溃,赛特却总能从逆境中找到挣扎出来的那条路,虽然他并没有做这件事,但继续争辩下去只会让密涅瓦和大帝的关系恶化,他只能在种种更坏的结果中选择这个一般坏的结果。 在祭祀时总是宛若神祇的赛特,屈膝跪了下来,他的头垂的极低,几乎要碰触到地面。 “赛特。”密涅瓦当然不相信赛特会做这样的事。但因为赛特这一跪,让她跟着清醒了过来。 “请判处我的罪吧,执政官。” …… 先密涅瓦一步离开元老院的赫托,在一个拐角等待着密涅瓦。 “平时你可从来没有这样愚蠢过啊,密涅瓦。”赫托是在责怪今天密涅瓦在元老院中的表现,“还好赛特及时认罪,才让大帝免于怀疑你的忠贞。” “现在你只有主动请求治赛特一个重罪,才能止住所有怀疑你与赛特有不当关系的声音。”总是自以为是的赫托,这一次终于想到了一个就目前而言对密涅瓦最有利的主意。 密涅瓦抿着嘴唇,摘去宝石项圈的脖颈与她的脸色一样的寡淡。 “舍弃掉赛特吧——” 赫托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抬眼望了过来。那是赫托连在男人的战场上都没有看见的凶恶眼神,仿佛一把滴血的刀正对准他的心脏。 “你在说什么蠢话,赫托?” “你和父亲将我送进王宫,自私的让我用子嗣来维持你们的光鲜——只有赛特,在整个王宫中,只有赛特陪着我。”密涅瓦向前一步,赫托被她一个女人吓的连连后退,直到被身后的石柱抵住,“我宁愿舍弃掉你,也不会舍弃掉赛特。”密涅瓦说的并不是气话,随着父亲的老迈和兄长的昏聩,整个家族几乎已经全部维系在了她的身上,但她有了西塞罗,她不再需要任何人。 回过神来的赫托,看到的只有密涅瓦的背影。她的脊背仍旧挺的笔直,高傲,不可侵犯。 …… 西塞罗也听说了赛特被关起来的消息,他并不太懂那些女奴说的亵渎神职是什么罪责,只是听到赛特可能会被赶出王宫,他就一直哭闹个不停。 “这不是赛特的错,是别人陷害他。”密涅瓦抱着他说。 西塞罗靠在她的肩膀上,“是谁陷害的赛特?”他绝对的相信赛特。 密涅瓦在此刻还不能完全确认,或者说她怕说出来之后会让西塞罗在两相抉择中选择另一个人,“以后你会知道的,西塞罗。” “你要快点长大啊。” “我和赛特已经保护不了你太久了。”密涅瓦已经隐隐有了一种悲观的预感,虽然西塞罗是墨丘利最有力的争夺王位的对手,但日渐长大的墨丘利和停留在她与赛特构建温房里的西塞罗,早已经拉开了悬殊的距离。 这种距离在赛特暂时离他而去之后无限放大,让她茫然无助。 西塞罗抬手擦拭密涅瓦眼睫上的眼泪,就像男人都是在女人的眼泪中成长那样,他第一次不躲进密涅瓦的怀抱中,反而伸出手臂,竭力的拥抱住密涅瓦,“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和赛特的。” “哪怕是父亲也不行。” …… 冷静下来的密涅瓦重振旗鼓,她找来自己的亲信,让他们去监狱里探望赛特,自己却装作对赛特根本不上心的样子,曲意讨好着大帝。 她的讨好很快有了成效,本来怀疑她与赛特有不当关系的大帝,很快就开始留宿在她的宫殿中。密涅瓦也从亲信口中,得到了赛特传出来的口信。 “营造官大人希望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您能够保持理智和冷静。” “他说他很快就能回到您的身边。” 密涅瓦笑容苦涩又甜蜜,“他总是这样。”离开赛特,密涅瓦王妃仍旧是密涅瓦王妃,在她将自己从自己极端的情绪中摘离出来之后,她已经想到了一个绝好的方案。 “让大帝尽快裁定赛特的罪名吧,不用顾忌我了。”在之前的元老院中,执政官就已经宣布了赛特的罪名以及惩治方式——他将被驱逐出王宫。只是因为赛特是密涅瓦亲信的身份,驱逐赛特的事就被众人心照不宣的耽搁了下来。 现在密涅瓦亲自下令,仿佛已经决定舍弃掉赛特,来挽回大帝的宠爱了。 …… 密涅瓦的做法确实换回了大帝的回心转意,带着试探性质的,大帝对密涅瓦说,虽然赛特不再担任营造官的职务,但仍然可以留在她的身边。 靠在他怀中的密涅瓦在他怀中抬起头,抓着他的肩膀,像是条美人蛇那样的爬了上来。而后她用自己的光洁无瑕的面颊摩挲大帝满是褶皱与斑纹的面颊,“赛特做了这样的事,当然不能再继续担任这样一个职务。” “至于他近侍的身份——虽然西塞罗很亲近他,但我与他实在不便走的太近。” “大帝将他调的远一些吧。”仿佛赛特对她真的无足轻重一般。 大帝明白赛特在密涅瓦阵营举足轻重的地位,剥夺了赛特营造官的地位,已经削弱了密涅瓦的势力了,将他远调的话,总会引来一些人的揣测,甚至密涅瓦的名誉也会被败坏。 “让他留在你的身边吧,密涅瓦。”大帝抱住密涅瓦的肩膀,馨香的肌肤带着让他安定的温度。 密涅瓦的手指沿着大帝的脖颈下滑,“如果有人再揣度我与他的关系该怎么办呢?” 大帝睁开眼,看貌美的密涅瓦望着他。 “喂他吃下失能剂吧。”密涅瓦双手捧住大帝的面颊。失能剂是宫中草药师研造出的一味药,本来是为了让一些在神庙中服务的奴隶保持身心洁净。因为会彻底丧失男人的能力,几乎稍有地位的人都不会用。 密涅瓦这一提议,几乎让大帝瞬间相信了她对自己的忠贞。 …… 赛特被放了出来,他不光没有被赶出王宫,甚至仍旧担任营造官这一职务。 墨丘利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 “这是谁的决定?”他问。 “是大帝的。” 墨丘利几乎要以为密涅瓦是喂了大帝什么魔药,才让他这样的偏袒赛特。他急急的赶去神庙,刚被释放的赛特正在哪里进行身心的洗涤仪式。 这个仪式需要用刀在他的四肢割开伤口,用流出来的血在身上画满奇异的符咒——传说这样,就能像神明证明他已经是干净的了。 墨丘利赶到的时候,仪式已经进行了大半,赛特静躺在水池中,濒死的蛇被女祭祀抓住,割断,血从蛇尾一路流到赛特的身上,与他身体上的血混在一起。 密涅瓦王妃站在神庙外等着他。 仪式结束之后,蛇血蜿蜒流淌的赛特站了起来。密涅瓦亲自为他披上干净的布,遮蔽他的躯体。她不再像从前那样遮遮掩掩,反而踮着脚尖,用指腹亲密的揉去赛特眼睛下的那一滴蛇血。 淡淡的红色在眼下散开,使这金瞳更带上了一种邪性的美。 墨丘利没想到密涅瓦会这样的不避嫌,他问身旁的人,“王妃可以与他这样亲近吗?” “当然。赛特可是营造官,是神行走在人间的化身。” “现在没有人比他更洁净了。” 墨丘利想要问什么的时候,那个被问到的人似乎终于反应过来了一样,“墨丘利王子,您可能不知道,赛特已经吃下了失能剂了。所以大帝才会让他继续担任营造官的职务。” 墨丘利当然知道失能剂是什么,同时他也清楚,这个东西密涅瓦王妃大概率准备的是赝品。但那又怎么样,大帝相信了。 整个王宫的人都相信了赛特的洁净,也认可了他营造官的身份。 察觉到了墨丘利的目光,赛特自密涅瓦身旁抬头望了过来。正好一滴蛇血,直直从他眼角流下,金瞳中的冷意如刀一般。 23、第一演 黄金瞳(23)【已修改】 西塞罗紧紧的抱住赛特,靠在他的怀里捏着他的衣襟啜泣不止。 “我回来了,西塞罗王子。”赛特单膝跪在他面前,任凭钻进他怀里的西塞罗的眼泪打湿他的衣服。 “我再也不说讨厌你的话了。” 短暂的离别令西塞罗变的如此的脆弱和敏感。 密涅瓦欣慰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赛特对西塞罗的陪伴,让他完全取代了大帝在西塞罗心中本应充当的地位。前段时间因为赛特对西塞罗的严格要求,让两人的关系一度变的紧张,但现在所有的隔阂都似乎消失了。 “赛特。”西塞罗哭的开始打嗝,双臂环在赛特的脖颈上,怎么也不愿意松开。 密涅瓦适当的开口,“赛特才刚刚回来,让他进去好好休息一会儿吧。” 西塞罗睁开婆娑的泪眼,看到赛特确实一脸疲惫的样子,就强忍着不舍松开了手。 “西塞罗,你也该回去休息了。”在赛特被关起来的这段时间里,不光密涅瓦,连西塞罗也辗转难眠。 门口的女官牵起西塞罗的手,带他走了出去。西塞罗一步三回头,看着密涅瓦掀开帘子,和赛特并肩走了进去。 寝宫中,曾为密涅瓦占卜的神官正静静等待着,密涅瓦一刻也不敢停歇的吩咐,“开始吧。” 神官向密涅瓦行了一个礼,转而从袖子里放出一条通体金黄的蛇,蛇顺着赛特的手臂爬上他的肩膀,而后他在胸口倒垂下来。 神官在他身体上涂抹了一些特殊的药水,随着药水打湿皮肤,自赛特脖颈的位置往下开始蔓延出裂痕一样的黑色纹路,纹路最终停在赛特的胸口,温顺的蛇在神官的牵引下在纹路的末端咬了一口。随着一段漫长的等待之后,蛇从赛特的身上掉了下来,神官捡起蛇放回了袖子里。 “这样就能解除失能剂带来的作用了吗?”密涅瓦紧张的问。 “是的,但因为一部分失能剂已经融进了血液中,这样轻微的剂量也会使失能剂的效果持续半年到一年左右。”神官道。 密涅瓦本来已经准备将失能剂调包成赝品,但大帝专门派人送了失能剂过来,且监督着赛特喝了下去。密涅瓦没办法从中动上什么手脚,只能在赛特喝下后请求神官的帮助。 “半年到一年吗。”这个结果对密涅瓦来说并不算好,她看着赛特有些忧心忡忡似的。 “但好在我还在您的身边不是吗。”赛特早就明白,自己站在密涅瓦这边势必会招来另一方势力的猛烈抨击,他也早已做好了准备。 密涅瓦扶着赛特的胸口,爱怜的将从蛇牙咬伤的肌肤上所渗透出的血迹擦拭掉,而后她下了什么决心似的,语气冰冷,“赛特,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第二次。” …… 在西塞罗十四岁之前,密涅瓦都并不准备让他接触政治斗争,然而这个针对赛特的计划让她改变了注意。 “西塞罗太善良了,他始终把墨丘利当成他的兄长。我们对他的过度保护,仅仅只是能让他现在过的开心一些而已。”密涅瓦已经猜到那个指认赛特的之后就消失在王宫中的女奴是谁派来的了,“如果不能让西塞罗把墨丘利当作他的敌人,那我们对他未来所有的期望都会落空。” “可是他现在还太小了。”赛特明白密涅瓦的意思,但他并不想将尚且年幼的西塞罗牵扯进来。 “赛特,我知道你想让西塞罗能够无忧无虑的长大,他那么天真,又那么可爱。”密涅瓦牵起赛特的手,贴在自己的胸口,“我现在要做的,也并不是毁掉他的天真,我只是让他明白——墨丘利是他兄长的同时,也是和他竞争着王位的敌人。” “只有我和你,才是他唯一可以信赖的亲人。” 赛特仍旧有些不忍,他是守护密涅瓦这朵淬毒之花的屠夫,他和密涅瓦的双手都沾满了数不清的血腥,然而西塞罗却是他和密涅瓦都共同保护着的,最天真最单纯的花蕊。如果可以,赛特不忍心污染他半点。 如果可以的话。 密涅瓦知道赛特心软了,“赛特,我知道你想保护他,可是有一天,你会连自己都无法保护。” “那时候西塞罗该怎么办呢?” “墨丘利会怎么对待他呢?把他当弟弟,还是当敌人。”这也是密涅瓦所担心的,如果西塞罗生下来像墨丘利那样优秀果决,她也不至于会这么提心吊胆。 赛特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回头了,就像密涅瓦说的,西塞罗是他和王妃最大的期望。 …… 回到密涅瓦身边的赛特,像是什么也没有变。他仍旧会在晚上抱着西塞罗,哼异域的小调哄他入眠,今夜也是这样。只不过西塞罗在赛特的臂弯间半梦半醒的时候,被衣服从手掌上拂过的细微触感惊醒了。他睁开眼,看到放开他的赛特起身和密涅瓦走了出去。 两人的影子被晃动的绿松石帘子隔断。 “真的要瞒着西塞罗吗?” 西塞罗扶着床沿坐了起来——瞒着他?母亲和赛特有什么事是瞒着他的吗? 看到西塞罗这细微动作的密涅瓦继续说了下去,“他一直想要杀了我们。这次是你,下次可能就是我了——我真的好害怕,赛特。” 演技精湛的密涅瓦啜泣起来,她甚至流出了眼泪。 西塞罗被保护的很好,在他眼中母亲和赛特是整个王宫中最善良的人,然而在这么一个夜晚,母亲竟然哭的这么伤心。还有赛特——他被人陷害,险些被驱逐出王宫,陷害他的人又是谁呢? “西塞罗还把他当作哥哥,然而他却只想要王位。” 只言片语中泄露出的信息让西塞罗睁大了眼睛——他的哥哥?墨丘利吗。 不。 一定是弄错了。 心乱如麻的西塞罗看到了止住啜泣的密涅瓦掀开帘子走了进来,他慌张的扯起毛毯盖住自己的身体,密涅瓦知道他是醒着的,她却装作不知道那样在西塞罗身旁躺了下来,还十分温柔的从身后抱住他。下颌抵住西塞罗的额头,让她脸上的眼泪能够被西塞罗所感知到。 同样躺下的赛特,看到脸上沾着眼泪的密涅瓦向他勾唇一笑。他闭上眼睛,抱住往自己怀里挤的西塞罗沉沉睡去。 …… 这次陷害当然不可能善罢甘休,密涅瓦打听到了那个指认赛特的女人有一头金发,她以神官之口散播神谕,说今年献给神明的祭品要用金发女人来替代,那样多个属地的干旱就能得到缓解。因为金发多是掠夺来的奴隶,这一将她们当作祭品的神谕,很快就得到了大帝的首肯。 罗马士兵开始大张旗鼓的抓捕那些金发的女人。 提前得到消息的墨丘利马上明白这个神谕针对的到底是谁,只是他没想到密涅瓦会这样残忍,为了报复他陷害了赛特,编造出这样一段神谕。他在第一时间吩咐奥修将洛维莎送出王宫,帮她避开了罗马士兵的缉捕。而就在洛维莎刚逃离之后不久,几乎在罗马王城中的所有金发奴隶都被抓了起来。 身为营造官的赛特,主持着这场祭典。 密涅瓦本来打算将整个罗马王城中的金发女人全部以祭神为名杀了泄愤,没想到的是赶来的墨丘利,当着大帝的面开始质疑这次祭典,“父亲,用人来代替牛羊做祭品是不是太过残忍了一些?” “残忍?被神选中,是她们的荣幸。”密涅瓦反驳着墨丘利。 墨丘利知道她是在报复,然而就像赛特无法为自己辩解那样,他也没有办法去论证那虚无缥缈的神谕。 大帝也没想到金发奴隶会有百人之众,如果只是几个几十个,那当作祭品也没有什么,但如果几百个,大帝就不得不考虑其他被贩卖到罗马来充作劳工的其他奴隶了。 杀一个,几个,是杀鸡儆猴,会让奴隶们更加小心翼翼,勤恳工作,然而如果是几百个,几千个,奴隶们就会因为恐惧而反抗,暴动。 “密涅瓦王妃这样说,肯定是确定将她们献祭给神灵之后,干旱的属地马上就能得到甘霖对吗?”墨丘利也转换了思路。 密涅瓦被他弄的有些语塞,偏过头道,“这是神官得到的神谕,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昨晚也得到了神谕。”墨丘利说,“神说用比往年多两倍的牛羊牲畜供奉,一样能结束干旱。” 密涅瓦没想到墨丘利也会借用神谕,她正要说些什么,眼角的余光却看到了匆匆归来的奥修。奥修是墨丘利的亲信,墨丘利刚刚赶来,他没有随行明显是被墨丘利派去干什么了。 这个时候能干什么?肯定是帮助那个陷害赛特的贱女人逃走了! 密涅瓦不愧是大帝的枕边人,在她和墨丘利你来我往的时候,就已经从大帝的缄默中揣度到了大帝的立场。密涅瓦也知道再这样争执下去对自己没有半点好处,更何况那个真正的贱人已经逃走了,杀了这些金发奴隶又有什么用呢。 “既然墨丘利王子这么说,那就更改祭品吧。”密涅瓦说完之后,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如果干旱的问题没有解决,墨丘利王子是否愿意承担后果呢?” 墨丘利只想将那些无辜被牵连的奴隶救下来,就像离开了赛特就会失去理智的密涅瓦那样,在这样事上他也一步一步的踩进了密涅瓦的圈套,“我愿意。” “那就更改祭品吧。”密涅瓦大度的一抬手,“将这些奴隶都放了,听从墨丘利王子的吩咐,去准备新的祭品。” 作为密涅瓦的亲信,负责这样祭祀的营造官赛特也被密涅瓦叫了过来,“新的祭祀活动就交给墨丘利王子负责吧,我和营造官就先回去了。” 大帝虽然心中也不想杀掉那么多的奴隶,但这是他下达的命令,墨丘利更改了他的命令让他极为不悦。随着密涅瓦的离开,大帝也起身离开了。 奥修没想到赛特也来了,从赛特吃下失能剂之后,他一直都只在别人的只言片语中听到他的消息。 现在这个金瞳的营造官,正跟随着密涅瓦从他面前路过。 前段时间的牢狱之灾,似乎并没有减损半点这位营造官的美貌。他变的更沉静也更静默,尤其是奥修在知道赛特吃下失能剂之后,就已经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男人,他对他的感觉就更复杂了。 他想征服赛特,征服他男人的一面,再把他当作女人来征服。 他这样危险的视线并没有引起赛特的注意,但密涅瓦却察觉到了,她停下脚步看向奥修,在看到他的目光是对着赛特的时候,目光就变的危险起来了。 奥修收回目光,恭敬的向他行礼,“密涅瓦王妃。” “你的那只眼睛,是因为总是看不该看的东西所以才被挖掉的吗?”密涅瓦以为奥修被眼罩遮住的另外一只眼睛是瞎掉的,她顺势恶毒的奚落着他。 24、第一演 黄金瞳(24)【已修改】 日升月落,西塞罗像是一棵沐浴阳光而生的树,他的身体飞快的拔高,从羸弱的幼年时期成长为挺拔的少年。 树荫下,曾追着赛特到气喘吁吁的孩童,如今轻而易举的就能赶上他。 “哈啊——” “哈啊——” “我是不是跑的比上次更快了,赛特?”似乎从长廊的那一头跑来的还只是个孩子,等穿过树荫站在阳光下时,已经是个四肢修长的少年了。 站在他面前的营造官垂下眼睛,在阳光下,他的眼睫也被镀上了一层金色,“是的,西塞罗王子。” 幼年时病痛缠身的西塞罗在这几年的训练下变的强壮了一些,只是十四岁,就已经和赛特一样的高了。 一旁的女官赶来,带来了密涅瓦王妃的命令,“王子,王妃让您回宫殿中一趟。”看出西塞罗并不太情愿的样子,女官又补充一句,“是大帝来看您了。” 西塞罗站直了身体,他光洁的额头上都是亮晶晶的热汗,修长的脖颈因为剧烈的喘息透出一种发烫的,带着少年气息的薄红色。 “我回去了,赛特。”西塞罗跟着女官匆匆离开,只走出几步之后,忽然回过头,伸手指着站在原地的赛特说,“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赛特点了点头,西塞罗这才大步的走开。 …… 回到宫殿中的西塞罗,正看到和大帝说笑的密涅瓦,他上前叫了一句母亲之后,才看向大帝,“父亲。”他叫出这个称呼的时候,却没有面对密涅瓦时的亲近。 密涅瓦踮着脚为他擦额头上的汗,“累不累,西塞罗?” 西塞罗笑起来,五官像是明朗的阳光那样,“不累。” 他的长相承袭了大帝和密涅瓦所有的优点,鼻梁高挺,眼睛深邃,和少年时期的墨丘利一样,他的美有些模糊了性别,介于男性和女性之间的雌雄莫辨。 密涅瓦为西塞罗擦了额头上的汗之后看向大帝,有些宠溺又有些无可奈何的抱怨,“大帝,都怪您为西塞罗树立的榜样太过优秀了,他总是拼命的追寻,想要变成您年轻时的模样。” 这带着嗔怪的赞美让大帝十分受用,“他已经很优秀了。” 密涅瓦微笑的表情,在大帝下一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微妙的定格了一下。 大帝说,“就像他的哥哥一样,他们两个都是我的骄傲。” 西塞罗在长者面前总是没有在赛特面前放得开,他不会大声的说笑,只会安静的站在一旁倾听。 “大帝过来,应该不只是为了看西塞罗有没有长高吧?”密涅瓦随着年纪的增长,也不会再像少女时穿戴大量华丽的宝石饰品了,她变的更加稳重,佩戴的宝石首饰统一的颜色,也让她更添几分高贵。 大帝揽住密涅瓦的肩膀,“我想让西塞罗和墨丘利一起前往日耳曼,在那里上树立起一座象征为罗马所有物的纪念碑。” 日耳曼早已被罗马征服了,他们的金发王族几乎全部沦为了奴隶,然而这个自由的国度,平民们自发组建了一支军队抵抗罗马的铁蹄。这样的反抗持续了数年,终于在现在完全销声匿迹了。大帝觉得该在这个被征服的国土上立一个碑了。 密涅瓦知道大帝的心思,墨丘利就是从这样最基础的政务代理中,一点一点获得元老院的说话权的,大帝现在也想给西塞罗这样的一个机会。 “去往日耳曼要跨过波罗海南岸,经过哈次山脉,一趟来回最少也需要三个月。”大帝知道西塞罗没有出过远门,所以他强调了这是会非常艰辛的一段路程。 西塞罗看向密涅瓦,而后回答,“请让我前往吧,父亲。” 大帝很满意西塞罗的果敢,他拍了拍西塞罗的肩膀,慈爱的说,“别担心,你的哥哥会在路上好好照顾你的。” …… 赶到花园的西塞罗没有看到等他的赛特,他左右环顾了一周,在原地又等待了好一会才叫住了路过的女奴,“你看到赛特了吗?” “营造官大人吗?” 西塞罗点了点头。他让赛特在这里等他的。 “明天似乎有一场祭祀,营造官大人已经赶去准备了。”女奴说。 西塞罗有些失望的站在原地,看着女奴行礼之后转身离开。随手揪下一片树叶,垂头丧气准备回去的西塞罗忽然想起母亲教导他的话——想要的东西,等待和争取的结果是不一样的。 将手中被揉烂的树叶丢在地上,西塞罗转头往神庙中走去。 赛特此时果然在神庙中,在他的安排下,女奴和祭祀们正在摆放明天将要用到的祭品。西塞罗看着赛特,在工作的时候赛特会变的很严肃也很冷淡,女奴们匆匆在他面前忙碌着,谁也不敢停下脚步来多看他一眼。 “西塞罗王子。”就在西塞罗还在观察赛特认真的神情时,一个捧着罐子的女奴已经看到了他,并站定了向他行礼。 西塞罗点了点头,继续看向赛特。 赛特此刻也发现了他,有些诧异似的,将剩下的事宜安排好了之后,赛特向他走了过来。 “您为什么会来这里?” “我说了让你在花园里等我。”西塞罗有些埋怨的说道。 赛特迟疑了一下,而后向他道歉,“抱歉,下次不会了。” 只这么一个承诺,就马上让西塞罗郁闷的心情一扫而光,“没关系的!神庙里的事那么多,都需要你来决定——嗯,你先忙吧赛特。我在外面等你。”西塞罗收回踩在台阶上的脚退了出去。 正是夕阳的余光,穿透宏伟的建筑斜射下来。西塞罗抬手遮挡了一下额头,等到适应了这种光线之后,回头看向了神庙里的赛特。 他什么事都能有条不紊的处理好。就像母亲说的那样,赛特是这个世界上最可靠的人。 头顶大片大片的云朵就像是夏季时花园里盛开的奥古斯都,被夕阳染成了渐变的颜色。在西塞罗赶到有些无聊的时候,赛特已经匆匆的向他赶来了。 “都准备好了吗?” 赛特点头,“剩下的交给明天的神官就好了。” “那我们回去吧。”虽然西塞罗长得很快,然而和赛特比起来,他还是差了那么一些。他自己也察觉到了这细微的差距,故意踮起了脚尖。 “大帝和您说什么了吗?”赛特丝毫没有发现西塞罗的小动作,他更关心的是大帝来找西塞罗的原因。 “他想让我和哥哥一起去日耳曼。”西塞罗满意的发现,自己踮起脚尖之后,比赛特还要高上那么一点。 “日耳曼?”赛特脚步顿了顿。 “去那里建一块碑。不过应该都是交给哥哥来做,我只要随行就好了。” 赛特继续往前走,他马上明白了大帝的意思——西塞罗已经快到成年的年纪了,大帝想让他和墨丘利一样进入政治的中心。 “不过那里据说很远,一来一回要整整三个月。”西塞罗心里是不愿意离开王宫的,然而密涅瓦的期望他也不能辜负。 赛特并没有意识到西塞罗语言中透露出的不舍,他反而想起了什么似的,有些心事重重的喃喃,“是啊,很远——再往前一些,就是埃及了。” 他的姐姐奈芙蒂斯就在那里。 西塞罗并不在意这些,无论是埃及或是日耳曼,对他而言只是一个遥远的国度而已,区别只是一个已经被纳入罗马的版图,一个没有罢了。 …… 在西塞罗和墨丘利离开王宫,前往日耳曼的时候,密涅瓦王妃同时也收到了来自安格的消息。 “宫殿已经建好了!”王妃看到陶块上的消息,十分的高兴,“等西塞罗这一趟回来,就可以为他举办成年礼了——而这个宫殿正好当作我送给他的礼物。” 这个建造多年的宫殿,终于已经要完工了。密涅瓦这么多年来,为此投入了数不清的金钱。不过她不在意这些,钱只是华美的空中楼阁,掌握在手中的权力才是坚固的石头房子。 赛特在罗马的势力已经稳固了,然而为了维护自己现在得到的一切,他已经很久没有离开罗马了。西塞罗所提到的日耳曼,让他想到了和日耳曼相隔不远的埃及。奈芙蒂斯就在那里,这让他的思念开始无休止的蔓延。 “王妃,请让我前往安格,验视竣工的宫殿。”怀着私心,赛特单膝在密涅瓦面前跪了下来。 验视的工作,交给谁都可以,密涅瓦有些不愿在西塞罗离开之后,赛特也离开他的身边,“赛特,这样的小事就交给其他人吧。我不想你这么辛苦。” “这是您送给西塞罗王子成年的礼物,花费了这么多年的心血,我不想它出现任何意外。” 密涅瓦犹豫了一下,她也不掩饰自己的心声,“可是,我离不开你。西塞罗现在去日耳曼了,你再去安格,我一个人——” 在所有人面前都高贵不可一世的密涅瓦王妃,在赛特面前竟然会因为委屈扁起嘴巴。 “我会很快回来的。”没有谁比赛特更知道怎么安抚密涅瓦了。 密涅瓦看赛特如此坚决,只能答应了。 25、第一演 黄金瞳(25)【已修改】 土地肥沃的尼罗河岸,白鹭沿岸飞过,成熟的谷物像是此地盛产的黄金那样,被风吹过时泛起金色的波浪。 这是一片富庶的土地,同样他也如此的强大。 手持长矛的埃及士兵,进入了耕耘这片沃土的平民所居住的村落里,里面忙碌完一天劳作的男男女女走了出来,捧着准备好的粮食交付给对方。士兵征收完这些东西之后离开了这里,他们徒步回到王宫,期间穿过一片荒漠,让人惊叹的大金字塔矗立在这里,白色的涂层表面在阳光下折射着神圣的光辉。 随着他们步行路过这矗立着的金字塔,头顶的太阳在各个角度下将他们的影子拉长或放大。 他们只是埃及最底层的士兵,进入王城时就能看到那些穿着精良皮甲的士兵,他们是真正守护埃及的精锐士兵,目光坚毅,且胸前大多佩戴着荷鲁斯之眼样式的项链。因为他们相信其中蕴含有勇士的精魂,能给他们无穷的勇气。 时任法老克缇,在年轻时是一位伟大的君主,然而随着岁月的侵蚀,他已经开始着手为自己构建起了死后统率的世界。他年轻的妻子奈芙蒂斯,是他伴侣的同时也是他绝好的伙伴,在两人共同的治理下,埃及繁荣胜过往昔。因为这位王后太过出众,以至于连法老的两个儿子都被盖了过去。 来自于埃及属地的供奉被送进了王宫,其中包含今年刚刚成熟的谷物,才从尼罗河中捕捞出来的鲜鱼。然而本该享用这一切的人,此刻正安静的躺在石板上,模仿着自己死后的模样——和所有惧怕死亡的人不同,埃及视死亡为一场轮回,每一任将死的法老都认为自己即将去统率另一个世界。 烟雾缭绕中,阿努比斯的雕像和躺在木板上的人同样的静默。 纯色的帘子被掀开,一道身姿曼妙的人影走了进来,因为光线被遮挡,看不清她的面容。随着她款款走进,焦糖色的皮肤显露了出来。她穿的较于罗马的贵族女性来说,甚至有些轻浮,金色的带子穿过她的肩膀,沿着她的锁骨和肚脐一路分开。浓艳的紫色衣裙,包裹着她丰腴的胯部,在她肚脐的位置,有一道黄金所打造的蛇扣,自两旁蜿蜒下垂两条柔软的金蓝色相间的缎带,将她美好的身体勾勒的一览无余。 她已经不是胆怯懵懂的少女,脖颈上层叠的黄金项圈与她头上的眼镜蛇冠交相辉映,既高贵且危险。 “克缇。” 随着她轻声的呼唤,石板上干尸一样瘪瘦的老人睁开了眼睛。 他的手臂上覆盖了一只手,手指上戴着涂满金粉的甲套,这显得她的手宛若艺术品一般。 克缇从石板上坐了起来,四周放下来的帘子被侍者用金钩挂了起来,这个美丽的女人,也因为光线的照入,显现出了她本来就非同一般的美貌。 “奈芙蒂斯,我在这呆了多久了?”比起使用这副衰老的身体,他已经开始期待着死后进入新的轮回了。 “一下午了。” 挂上帘子的侍者走了进来,他们为法老换上衣物,搀扶着他站了起来,奈芙蒂斯也搭了一把手,扶住他的手臂。 克缇已经衰老的不像话了,除了长满老年斑的面颊,掉光牙齿的口腔让他两颊往里面凹陷。即使他统率的这个国家如此繁荣,他也没有机会再享用这一切了。 但他的妻子可以。 奈芙蒂斯亲自取来项链为他戴上,在做完这一切之后,她还吻了一下克缇凹陷的脸颊。 两人走出了这里,在看到门口刻满埃及文字的石壁时,克缇停顿了一下。他已经站都站不稳了,即使由奈芙蒂斯搀扶腿弯也会无意识的颤抖,这让他对石壁上所描绘的轮回场景无比的向往。 奈芙蒂斯陪他站在石壁面前,紫罗兰一样的漂亮的眼睛中闪烁着什么。 …… 克缇快死了,埃及迫切的需要一位年轻的新法老。奈芙蒂斯这么多年来在克缇身上花费了无数心思,让这个老男人为他遣散了所有的女人,包括其他王妃曾为他生下的孩子,他也一并交给了奈芙蒂斯照看。 奈芙蒂斯和密涅瓦不同,密涅瓦可以为了权势生下不爱的人的孩子竞争王位,奈芙蒂斯却是除了自己什么也不需要——男人拥有权势,她牢牢着掌握着男人。 美艳的女人自画满各种符号的石壁面前路过,头上纯金的眼镜蛇冠随着她的步履轻微的震颤着,就像一只漂亮的美人蛇,随时会张开嘴巴咬住别人的脖颈。 被她教养长大的两个埃及王子,十分的惧怕这个女人,在看到她回来之后,下意识往后闪避了一下。奈芙蒂斯好似没看到他们那样,径直走进了自己的宫殿中。 这里是她私人的空间,处处透着华贵和奢靡的味道。奈芙蒂斯在桌子前坐了下去,她摘下了自己沉重累赘的项链,在将项链放到一旁时,看到了一个小小的陶罐。 陶罐里装着她从锡金离开时带的一捧土。 满肚子计谋的奈芙蒂斯在看到这个陶罐时,脸上流露出一种难言的惆怅和迷茫神色,然而只是一瞬,一切就恢复如初,她脱下了自己的衣服,换上了相对于轻便舒适一些的。 她要就寝了,从锡金跟随她来到埃及的女官仍旧陪伴着她,在她躺下之后,轻轻为她哼唱锡金的小调哄她入眠。和才来到这里时常常半夜哭醒不同,奈芙蒂斯已经渐渐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她很快入眠,梦中是毒药与蛇,黄金与权力。 “王后,明天是河谷欢宴节,您需要代替克缇法老去王城中巡视。” “嗯。”奈芙蒂斯呼吸均匀,这一声不知道是回应还是睡梦中的呓语。 …… 赛特已经进入了埃及的所属地,滋润沿岸肥沃土地的尼罗河静静的流淌着,月光映照在水面上,温柔的波光荡漾着。 弯腰掬起一捧河水清洗脸上灰尘的赛特在抬起头时,望着这条河出神——当初就是这条河,带走了他的姐姐,船只一直流向了太阳的方向。 脱下了身上的托加,浸泡在水中清洗时,被月光照耀在背脊的雄鹰这么多年来并没有变的黯淡,反而因为他臂膀逐渐宽阔,这只金翅的雄鹰羽翼也变的越发丰满。 擦洗完汗湿的脖颈与臂膀,赛特从岸边站了起来。月光覆盖在他的身上,让他身体的轮廓宛若完美的雕像。 头顶上白鹭飞过,在一片漆黑的夜空中,星星火光照亮了辉煌的埃及王城。 …… 河谷欢宴节是埃及重要的节日,在神庙中享受供奉的神像被抬出了神庙,放置在神龛中,由几百人共同抬着行走。 赛特穿行在其中,虽然他的长相与埃及人有细微的不同,然而在这样一个盛典中几乎没人注意的到他。 他本来打算今晚混在埃及王宫中去见一眼奈芙蒂斯,然而这样盛会打乱了他的计划。到处都是拥挤的民众,偶尔有僧侣撒出的圣水让这些民众着魔一样的欢呼。在赛特避让开人群,沿着黑暗的墙壁往前匆匆行走,在他路过的一个深巷旁,一个喘着气的少年刚刚来到这里。 如果是埃及的民众,此刻一定能认出他是克缇长老的次子。 “快和我走吧,殿下。”他面前的男人催促着他,同时在这个男人身旁,有一个和这个少年相同体型的人,他用麻布包裹着头。 这个被叫做殿下的人还有些犹豫,“现在吗?可是我——” “您的哥哥已经逃走了。”从这个男人的穿着来看,也能分辨出他在埃及的极高地位,“克缇法老起草的书信里,已经说明了要让你的哥哥和你的继母共同治理埃及。” “你的哥哥就是在今晚受到了暗杀逃走的,你再留下去,你的继母连你也不会放过的。” 少年在埃及王宫中,似乎也受够了这个美艳继母的欺压,和他充满反抗精神的哥哥不同,他几乎不敢违抗奈芙蒂斯的任何命令。只要那双紫色的眼睛看过来,他就会忍不住的颤抖。 水中准备好的船只在波浪的起伏中摇晃着,少年仍旧在犹豫。 “你们拥有纯正的王室血统,只需要一支为你们效劳的军队,你们就能够重新回来埃及!”男人仍旧劝解着。 坐在黄金辇车上代替克缇法老盛大出巡的奈芙蒂斯,正好从街道走来,只站在黑暗中,透过狭小的缝隙就能看到她仿佛像是阳光一样发光的美貌。 跳到船上去的男人向他伸出手来,少年回头看了一眼,毅然决然的将手递了过去。 逃,逃的离他恶毒的继母远远的! …… 与被这个美艳的王后欺压的深夜逃亡的埃及王子不同,赛特在看到奈芙蒂斯的第一眼就停下了脚步。 两人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面了,当年哭着与他分别的少女此刻变成了风韵成熟的女人,她的头发被沉重的巾冠完全包裹住,下巴微微抬起直视前方。她总是微笑上翘的唇角,此刻也是如此,只不过笑靥不再纯真,反而带着一种难言的威慑感。 埃及的民众向这位年轻美丽的王后跪拜下去,只有赛特站立直视着她。 他的目光终于引来了奈芙蒂斯的注意,这位如今在埃及已经权极一时的王后侧过头来。她紫色的眼睛因为深绿色颜料的勾勒更显出一种异域的风情。 赛特摘下面巾,在与她隔着千万人对视着。 奈芙蒂斯那一瞬间眼中仿佛滑过万种情绪,而后只是轻轻一眨眼,这所有强烈到可能顷刻迸发的感情就这样化作了暗暗流淌的河水沉静下来。 26、第一演 黄金瞳(26)【已修改】 河谷欢宴节结束之后,本应回到王宫中的奈芙蒂斯却走下了辇车。 “王后?” 奈芙蒂斯抬手挡住想要跟随上来的人,微微侧过头说,“我在外面散散心,天亮之前会回来的。” 众人看着她拖曳着裙摆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了黑暗中。 …… 尼罗河静静流淌着,扶着石砖走下台阶的奈芙蒂斯还没有站稳,就被一双有力的手臂紧紧抱住,她闻到了来自故乡,来自血脉的味道。 抱住她的人微微颤抖着,垂下来的头抵在奈芙蒂斯的肩膀上,胸膛起伏,似乎在极力压抑着什么感情。 奈芙蒂斯的手扶住他的手臂,轻轻的呼唤出那个已经尘封很久却从没有被她遗忘的名字,“赛特。” 滚烫的眼泪一直流到奈芙蒂斯的脖颈里,她渐渐放下手臂,任凭赛特这样紧紧的抱着她。 “我很想你。” 回应她的是赛特收的更紧的手臂。两人已经不再是锡金年幼的公主和王子,他们都在更广阔的世界中展翅翱翔,为了故国,也为了自己。 等到这强烈涌动的感情平息,赛特慢慢的放开了她。奈芙蒂斯这才看清赛特的面容,他比从前更英俊了,也更高了。奈芙蒂斯需要踮着脚才能捧住他的面颊,与他平视。 “父亲说你去了罗马,我一直很担心你。”奈芙蒂斯的指尖也在微微颤抖,她和一去就杳无音讯的赛特不同,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和锡金保持着联络。在得知赛特去了罗马之后,她一度担忧的病倒。但现在看到赛特安然无恙的站在自己面前,她又觉得那些经历过去的不用再提。 “你长高了,赛特。” “肩膀也更宽了。” 奈芙蒂斯难得显出温柔的少女模样,他丈量着赛特的肩膀,抚摸他的头发和金瞳,“你比我期待的更完美。” 赛特本来只是想来埃及看一看奈芙蒂斯,他很清醒的知道他和奈芙蒂斯现在无路可退,但是当他真正来到这里,看到这个美丽宛然的少女,仍旧抑制不住心中的冲动,说出了曾经已经说过一遍的话,“和我走吧,奈芙蒂斯,我带你离开这里。” 他们拯救锡金,谁又来拯救他们呢? 就像之前为了父亲拒绝了他一样,奈芙蒂斯只迟疑了一下,就坚定的摇了摇头,“我不能和你走,赛特。” 赛特尊重她的选择,他甚至明白这就是奈芙蒂斯单方面的牺牲。如果没有这几年奈芙蒂斯的斡旋,早在他混入罗马政坛之前锡金就被踏平了。 “我离掌控住埃及只有一步了,只要我能成功,所有流亡到他地的人都能回到锡金。”女性总是具有牺牲自我的精神,即便那本不该是她承受的。 “你也能回去。”奈芙蒂斯还不知道赛特和她做了同样的选择,两人都为了保护对方选择了牺牲自己。 奈芙蒂斯跳开几步,总是优雅的拖曳在地上的裙摆被她拎了起来,她旋转着仰望着从未变过的浩瀚天空,“今晚夜色真美啊赛特——就像从前一样。”从前她也是这么快乐,她是锡金最美的公主,所有见过她的男人都为她倾倒。 指尖被奈芙蒂斯递了过来,赛特抓住她的手,被她牵着在一片残垣中坐了下来。 “能够在今夜见到你,已经足够了。”奈芙蒂斯握着赛特的手,枕在他的肩膀上。她知道今晚再不会有,所有的重逢美好都将在天亮之前化作幻影。 赛特低头看着奈芙蒂斯,他与她额头相抵,共看今夜的星空。 从来没有哪一刻,他心中的信念如此坚定过。 在这样一个算得上是温情的时刻,一道黑影不合时宜的自身后靠近,他手中握着石斧,在走到奈芙蒂斯身后时高高抬起,奈芙蒂斯还没有察觉到危险的降临,赛特就已经霍地的起身,抓住了那个人的手臂。在看到他手中的武器,意识到他要伤害的人是奈芙蒂斯之后,赛特直接夺过了石斧,重重一劈结果了对方。 奈芙蒂斯有些惊诧这忽然的变故,在看到对方的穿着之后才冷静下来,“是诺马尔赫的人。” 赛特知道怎么样将事情处理的与自己无关——他将对方的脸砸烂,又把他身上所有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拉扯下来,抛进了脚下的河道中。 赛特这样娴熟的处理手段令奈芙蒂斯有些吃惊,不过她并没有觉得恐惧。 “我今夜派人去刺杀埃及王子,应该被他发现了。”奈芙蒂斯的神情和刚才截然不同,她丝毫不在意那些鲜血沾到自己的裙裾。 赛特问,“需要我做什么?”只要能帮上奈芙蒂斯,他什么都能做。 奈芙蒂斯摇了摇头,这场刺杀只是因为她急于见赛特,没有带随行的护卫,现在王宫里酝酿的那场刺杀计划,不知道有没有成功。 “我该回王宫里了,赛特。”为了以后的权力不受掣肘,她必须杀了那个和她平分权力的王子。 只两人好不容易重逢,又怎么愿意这样轻易的分别呢。 “我送你回去。”他怕奈芙蒂斯再遇到这样的危险。 奈芙蒂斯看着赛特挂在腰间的短剑,刚刚这把剑并没有出鞘,赛特只是用手上的蛮力就轻易解决了那个冲过来的男人。她没有再拒绝赛特的请求,握住他的手,与他一起走出了幽暗的小巷。 等小巷外的光亮照到两人身上时,刚刚还十分亲密的二人,已经一前一后的分开了。奈芙蒂斯像是高贵的女王,跟随在她身后的赛特则是她最可靠的护卫。 …… 赛特送奈芙蒂斯到了王宫门口,王宫外有正在等待奈芙蒂斯归来的人。他没有再往前,只站在黑暗处,目送着奈芙蒂斯走了过去。 “王后。” “王后。” 看到奈芙蒂斯过来的人纷纷行礼。面无表情坐上辇架的奈芙蒂斯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顽固的黑暗,她知道赛特就在那里,不过,在天亮之前他们就要分别了。 “回王宫吧。”手掌扶住座位上的纯金蛇首,冰凉。 “是。” …… 奈芙蒂斯回到王宫的同一时刻,就听到了她下令刺杀的那位王子面目全非的死在王宫里的消息。她有些不敢相信会这么轻易得手,去查看时,有女官急急的跑过来告诉她,克缇法老已经死在了自己的卧室。 奈芙蒂斯现在可没空为这个老家伙的死亡而开心,她并不理会女官说的话,直往那位王子的宫殿去了。等她赶到的时候,那位王子已经如别人禀告的那样横死在自己的寝宫里了。他的面孔几乎被划烂,地上掉着断成两截的剧毒的蛇。 “刺杀王子的人呢?”奈芙蒂斯在此刻已经察觉到了异样。 “已经自杀了。” 这一切太顺遂了,顺遂到诡异——尤其是这位王子的脸还被划烂了,根本无法辨认其真正的身份。在她还在思索时,又一人过来告诉她,另一位王子的尸体,也在尼罗河中发现了。 依照奈芙蒂斯现在的势力,即便这两位王子死的这样蹊跷,也完全影响不到她接下来将以克缇法老妻子的身份继承他的一切。 奈芙蒂斯向着身边的亲信耳语一阵,即便那两位王子不与她争夺王位选择逃跑,她也不会给他们机会再活着回来。 “如果找到了要怎么处理呢?”亲信这样低声问她。 奈芙蒂斯一句话也没说,只视线向下,看了一眼地上断成两截的死蛇。亲信马上会意,领命离开了。 …… 今年时常有梅雨季,本来就水流湍急的尼罗河,更是冲刷着沿岸堆积起的,为了防止水势蔓延的泥土。 天上的星星闪烁着,无边的苍穹之上,这几颗寥落的星辰看起来竟然有几分孤寂。 “等到明天太阳升起,谁也不知道那个来自异国的女人会带领埃及走向何方。”站在船头的船夫也是神色惆怅。 没有等来和自己兄长重逢的埃及王子,抱着膝盖蜷缩在船只上,听到船夫的话,他略略将头抬起来了一些。 “伟大的克缇法老,他在地下世界中继续统治着新的王国,却不知道现世的埃及,已经由他人统治。” 埃及王子将头从手臂里完全抬了起来,“你说什么?” “克缇法老在今夜已经被阿努比斯接引去了冥界。” 这个消息令这个年幼的王子大惊失色,他回头望着已经看不清的王城,“那我的母亲怎么办?” “……”划船的人缄默着。这位被克缇法老冷落的王妃,最后也是选择了在今夜和法老一起死去。 从他的缄默中明白了什么的王子央求他送自己回去,然而对方一个劲儿的规劝他。 在同一天失去父亲和母亲又即将要踏上未知之旅的王子,比他自己想象的更加脆弱,他跪在船上泣不成声,眼泪打湿了手掌。在船夫滑动船桨想要天亮之前将这位王子送到和诺马尔赫约定的地方时,这位一直都沉默的王子,竟然趁他一个不注意,翻身跳进了湍急的河水中。他惊慌的丢掉船桨,扶在船沿上寻找踪迹时,船只已经被水流送出去很远一段距离了。 …… 第一缕晨曦照耀而下,已经离开埃及的赛特坐在船只上。他将顺流而下,去往安格验视密涅瓦为西塞罗建造的宫殿。 空气中飘荡着成熟果物的味道,肥沃的土地上,累累果实压下枝头。赛特在一个水位稍浅的地方跳下船只,拖着船只上的绳索,将其绑在岸边的灌木上,而后去那些果树上摘一些可以食用的成熟果子。 在他摘满足以果腹的果实准备继续前行时,一个趴伏在浅滩上的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阳光洒落下来,生长在水中的植物中飞出许多的白鹭。 赛特涉水走过去,他本来以为这个人已经死了。毕竟这片河流孕育生命的同时,也在吞噬着生命。只是等他走近才发现,这个浑身湿透的少年竟然还在呼吸。 他将少年翻过来,看到他被水泡的发白的皮肤。 赛特想到了自己,他也曾险些在尼罗河中丧命。这样相似的经历,让他动了些恻隐之心,弯下腰将少年打横抱了起来,轻轻的放在了自己的船只上。 微薄的晨曦散尽,充满生机的金色阳光洒落下来。 平躺在船只上的少年,黑发贴在脸颊上,他起伏的胸膛被阳光照的发白。等到衣服上的水分蒸发,他终于颤抖着眼睫醒来。 赛特坐在船沿上,目光眺望沿岸风光。醒来的少年,被刺眼的眼光逼迫的抬手遮挡一下,而后四周的视野清晰起来,他看到面前这个男人英俊到仿佛神祇行走在人间的面容以及纯金色的,比阳光更加纯粹的瞳孔。 在小船的摇曳中,察觉到什么的赛特低下头来,他披散在宽阔肩膀上的黑发微微拂动着,如此温柔。 27、第一演 黄金瞳(27)【已修改】 “是你救了我?” “……” “你叫什么名字?” “……” 赛特并没有告诉他任何事的兴趣,包括救他也只是赛特一时的恻隐之心罢了。 长久被忽略的少年,似乎也明白了赛特不愿意和自己说话的事实,他坐在摇晃的船上,看着沿岸横生出来的枝干。他已经离故乡很远了,即使站起来远眺,也看不到任何他熟悉的景物了。 阳光照耀着,他渐渐抱住双膝,将头埋在交叠的手臂中啜泣起来。 一直无视他的赛特,此刻终于望了过来。只他看着哭的格外伤心的少年,脸上并没有什么动容的神情,他只是安静的看着他哭。 失去一切,远离故乡,这个可怜的王子终于忍不住崩溃的失声痛哭起来。 赛特看他紧咬的唇瓣以及从发红的眼眶里涌出了的热泪,用一种十分冷漠的语气说出了第一句话,“哭什么。” “我没有亲人了。” “我也回不去故乡了。” 从小在隐忍悲戚的母亲教导下成长的王子,脆弱的不堪一击。他用手背擦拭滚落下来的眼泪,然而眼泪却越擦越多。 这些赛特在和他同样的年纪就经受过了,他失去的甚至比他还多得多。 “那就去当奴隶吧。” 被赛特这冷漠到不近人情的话惊诧的止住哭声的少年眼睛发红的看着他,这在他醒来时,被认为是温柔的男人此刻眉眼如刀一般,“奴隶不必反抗,没有归属,更无亲人。” “我……我不想当奴隶。” “那就不要在这里流无用的眼泪。”他在睁眼的那一刻,看到被阳光笼罩无比温柔的男人,此刻正视之后才发现他没有一处不是冷硬的。 没有干涸的眼泪还沾在脸颊上。 他在王宫时倚靠母亲和兄长,自己几乎没有任何决断力,然而现在母亲永远离开,兄长……他忽然想起了诺马尔赫和他说的,兄长在卡纳克神庙外等他至启明星升起的那一刻。现在已经来不及了,哪怕来得及,他也不愿意去做兄长的累赘。 尼罗河的水速很快,起码这一条赛特来时走了整整三天的路,只一个半天就到了。他跳下了船,涉水走向岸边,被抛弃在船只上的少年扶着船舷,“你去哪儿?” 赛特连回看一眼也没有。 无处可去的王子从船上跳了下来,跟着赛特往岸边走去。赛特已经戴上了面巾,他很快就要到达安格,去完成王妃交给他的任务。 为了追上他不得不奔跑起来的少年,跟着赛特一路到了城镇中。这里已经不属于埃及了,行走在里面的人多是来自各地的商人,赛特大步往前,听着周围陌生语言的王子却在左右环视中渐渐丢失了赛特的踪迹。 …… 这缺乏治安的城镇,有可能发生任何的事情。尤其是赛特这种异域的肤色,即便遮掩面庞,也仍有人为他腰间短剑剑鞘上的宝石心动。 在赛特走进一个拐角时,身后尾随的几个鬼祟人影便紧跟而上。只等他们走近那个近乎死角的地方时,赛特已经失去了踪迹,在他们四下寻找的时候,不知何时攀缘到墙体上的赛特抱着手臂俯视下来,“在找我吗?” 几人仰头向上,脸上或多或少都有些陈年的伤痕。 赛特不会给他们向自己动手的机会,跳下来利落的解决了一个人之后,看向了剩下的人——他目光的意义再明显不过,离开,或者死。 觊觎赛特腰间短剑的人纷纷退让开,赛特收剑入鞘,并没有擦拭剑鞘上沾染的血迹——在这样危险的地方,血反而是最好的通行证。 和拥有足够自保力量的赛特不同,金丝雀一样的埃及王子就没有那么好运了,他被一堆人拦了下来,抢走了身上所有值钱的金饰之后,连同人也被掳走了。 他们打算把他卖做奴隶,因为他看起来面容姣好的缘故,这些手段残忍且蛮横的匪徒们,难得没有弄花他的脸蛋。 从未接触到如此险恶世事的王子被关在笼子里,像是可供展览的牲畜那样。这些人甚至没打算遮掩,连帘子都懒得盖一下。 “放我出去——”他的胳膊甚至没有关着他的笼子的木栏粗,“不然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他色厉内荏的样子引起了几个男人的嘲笑。在一片历经过战争的废墟中,他们大口咀嚼着半生不熟的肉块。 王子被他们野蛮的模样吓到了,身上大片皮肤在刚才被那些人扒下所有金饰的过程中留下了淤青,他又恐惧又疼痛,蜷缩在笼子里瑟瑟发抖。 …… 赛特买到了足够的食物准备离开这里的时候,遇到了已经被准备当作奴隶卖掉的王子。对方也看到了他,跪坐在笼子里向他求救。 赛特停顿了一下,守在笼子外的人即刻向他投来了不善的目光。 “救救我——”笼子里伸出来的手,只差一点就要碰到赛特。然而赛特并没有靠近的意思,只这样看着他。 “喂,你要买他吗?” 面对着身后的询问和面前跪坐在笼子里希冀的目光,赛特嘴唇动了一下,“不。” 少年哀切的请求他,“救救我,我可以给你黄金。”他被这些人吓坏了,他们说要把自己卖到罗马去——要知道在埃及人的口中,罗马人简直人人都是魔鬼,他们甚至可以为了娱乐,将人和饥饿的狮子关在一起。 “我可以给你很多很多的黄金,只要你送我回去。我是——”他正要想赛特说出自己的身份来换来赛特的帮助,不想因为赛特在这里站的太久,引来一个人的不满,那人直接过来拉扯赛特,“这是我们新抓的奴隶,你可不要妄想——” 声音戛然而止,随着收剑入鞘的清脆声响,面前的男人也跪倒匍匐在地。 以为他是要来救自己的少年满目希冀,只是他没想到的是,如果他刚才说出了自己的身份,赛特会毫不犹豫的杀掉他。 “如果学不会反抗,就好好当奴隶吧。”说完这句话之后,赛特转身离开了。 指尖与他手臂相距咫尺,却来不及碰触就错开了。 …… 死了同伴的男人们在赛特离开之后重新围聚了过来,他们大多都是些战场上的逃兵,因为无力为自己的国家抵挡罗马的铁蹄而变成了匪寇,靠掳掠更弱者贩卖生存。 落入他们手中的王子会是何种凄惨的下场可想而知——他被强行拉直手臂,带着奴隶印记的烙铁熨烫在他的皮肤上。铁锈和焦糊的血腥味顺着白烟溢散出来,他痛的拼命挣扎,然而即使手臂痛到痉挛这种折磨也没有停止。 “长得不错,应该可以卖个好价钱。” 痛到脱力的少年被松开手臂,丢回到了笼子里。在笼子里时,他被烫下印记的手臂仍旧无法蜷曲,他只能这样趴伏在笼子里,望着自己手臂上漆黑的烫痕牙关战战。 “奴隶不必反抗,没有归属,更无亲人。” “如果学不会反抗,就好好当奴隶吧。” 那个救了他,又残忍的对他落难坐视不理的男人的话,又在他脑中浮现。 疼痛渐渐随着肢体的麻木止息下去,已经被关在笼子里近半个月的少年挣扎着爬了起来,月光洒落下来,他的目光从涣散到凝聚,再到一点点锐利起来。 …… “呼——” “呼——” 握着短剑的手还在发抖,剑尖上沾了血,血光中倒映着他苍白的面容。 被刺伤的男人有些恼羞成怒,几乎没费什么力的,他将这个勉强逃出来却没有一点点实战技巧的少年掼倒在地上。抢走他短剑的同时,用脚狠狠的踹着他的脊椎。 养尊处优的身体在这段时间内连续遭受到残酷虐待,他痛的要命,眼眶里的眼泪却没有再滴落出来。 “跑?往哪儿跑?”烫上奴隶标记的手臂被按在地上,展示给他看,“你已经是奴隶了!” 被囚困的懦弱少年脑子里又盘旋起了那一句话,奴隶是不必反抗的,可是,“我不是奴隶!”即使烫上这样的印记,离开埃及,他也绝不屈从做奴隶。 他的反抗让男人更暴虐的抓住他的头发,拖着他往笼子里走去。在这样一个过程中,他仍然紧咬着牙关,“我不是奴隶!” 他有亲人,也有国家。 他会回到埃及,会和哥哥一起把王位抢回来! 这样坚定的信念在疼痛与鲜血中凝聚,让他再不甘在这样的绝境中沉沦。天上繁星闪烁,有人在欢笑中入睡,有人在鲜血中挣扎成长。 …… 来到安格的赛特,受到了规格极高的礼遇。因为他是密涅瓦的亲信,而安格如今又是密涅瓦的儿子西塞罗的封地,这里的每个人都对他毕恭毕敬。 他们尊称他为‘营造官大人’。 “我奉王妃之命来验看宫殿。”在宫殿刚刚开始建造的时候,赛特曾多次往返安格与罗马。 曾是安格的贵族,如今在罗马的营造官面前卑躬屈膝的男人,在前面带着路,“宫殿已经竣工,请和我来。” 28、第一演 黄金瞳(28)【已修改】 颇具罗马建筑风格的宫殿,矗立在安格宫殿原址的断壁残垣中,如此和谐。脚下所踩的砖石,皆是从前安格王宫的穹顶,这一个一个矗立着的,与周围建筑群风格迥然的巨大石柱,是奴役的安格劳工混着汗与血从遥远的罗马运送而来。 “角斗场已经在兴建了,如果王妃有其他不满意的地方,只要送来图纸,我们都可以原样建造。”跟随在赛特身后的安格贵族,因为长久的卑躬屈膝,脊背都似乎弯曲了。 “还需要一座花园。” “西塞罗王子很喜欢鸢尾花。”鸢尾花是罗马的国花,然而在安格是十分稀有的。 “好的,我会尽快安排花匠在花园里种满鸢尾。” 安格原本供奉太阳神的神庙也被拆掉了,其中供奉的神祇,换做了罗马的主神。赛特路过的时候,没有做任何停顿,他似乎只是在执行王妃的命令,验看这座王宫的完工程度。 将整个宫殿都巡视一周后,赛特停下了脚步,“我会将宫殿的进程如实禀报给王妃,如果王妃满意的话,一定会给你一大笔的奖赏。” 男人闻言十分欣喜,并热切的邀请赛特在自己的家中下榻。赛特没有拒绝的理由,他太累了,在回罗马之前,是该好好休息一会了。 …… “我已经为您准备好的食物和休息的场所——”带领赛特的男人掀开面前的帘子,葡萄酒的甘甜混杂着腌制食物的咸香扑面而来。 “希望营造官大人能够喜欢。” 赛特这才看清了帘子里的场景——这位安格被征服之后,依然享有特权的贵族早已明白如何接待来自罗马的贵客。他准备好了大量稀有的肉食,虽然比不上罗马宫廷中用黄金装盛食物的奢靡,但纯银的器皿也仍旧使摆放在上面的食物显得精美。 被精心挑选来的女奴隶做舞女的打扮,捧着装满琼浆的陶罐,将晶莹剔透的葡萄酒倒进了杯皿中。 赛特并非不习惯这样奢靡的生活,他本来就是王子,没有比他更懂得怎么去享受了。 看着赛特在用彩色绸缎铺就的位置上坐下,安格的贵族用目光示意那些舞女,一时间数十只纤细美丽的手臂就捧着盘碟奉到了赛特身边。赛特接过了其中一个人递来的酒杯,仰头抿了一口甜香的酒。 “营造官大人,她们都是身心纯净的信徒,如果您喜欢的话,可以在这里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赛特本来并不打算要这些附加的附加的接待项目,然而奴隶中有一个和他肤色相同的女人引起了她的注意。更重要的是,在她手臂上被烫下奴隶印记的地方,有一只残缺的鹰的标记。 赛特一下子改变了主意,仰靠在座位上,层层叠叠的软垫,让这个位置十分的舒适。看到赛特舒展开的慵懒姿态,安格的贵族会意的退了出去。 这些被授意好好‘服侍’的美貌奴隶,也确实是使出了浑身解数。只赛特只顾自的喝酒吃肉,并没有理会她们撩人的姿态。只他的目光一直在望着那个女奴,在对方躲避他的目光,侧身为他割下熟肉的时候,赛特忽然揽住了她的腰肢,让她匍匐在了自己的身上。 被突然这样的对待吓到的女奴有些惊恐,然而她不敢挣扎。在这样极为亲密的接触中,她闪躲的目光终于注意到了赛特标志性的金瞳。她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没有人比锡金的人更知道这金瞳的含义了。 在赛特丢开酒杯,双手握着她的腰肢,逼迫她沉下身体与自己对视的时候,她终于颤抖着用锡金的语言询问了一句什么。 赛特回答了她一句。两个身处异国他乡的人在此刻相逢,即便地位悬殊也仍旧叫人热泪盈眶。 …… 从这里退出去的安格贵族正盘算着今夜好好款待了这位王妃的亲信之后,能在事后得到多少的利益,只他身旁的人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告诉他,“格瓦斯大人——” “怎么了?” “您今天接待的是那位金瞳的营造官对吗?”身旁的侍者询问。 金瞳?是这样的。 看到格瓦斯点头,侍者的脸色变的难看了一些。他将那位英俊的营造官因为离罗马大帝的王妃太近,被喂下失能剂保持‘身心圣洁’侍奉神明的消息告诉了格瓦斯。 格瓦斯可没有听过这样的事,他一下慌张起来。他怕那位营造官把自己派去女奴讨好的事当作自己对他的嘲弄,那时候只稍稍在密涅瓦王妃的耳边说上几句他的不是,他可能就完蛋了! “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我!”格瓦斯咆哮着。 赛特因为罗马大帝的妒忌吃下失能剂,是在这座王宫动工之后的事了。这个侍者也只是听那些罗马来的监工这样说过。 匆匆往回赶的格瓦斯,在掀开帘子看见里面场景的那一刻,又有些迟疑了—— 这位被喂下失能剂,身心洁净的营造官,看起来和那些直言要这些‘特殊服务’的罗马贵族不同,他抱着一个女奴,只穿着极少布料,本来就被当作礼物一样的女奴匍匐在他身上,赛特仰面靠在座位上,双手正暧昧的抱着这个女奴的脊背。 昏暗的光线下,这样极具线条感的躯体抵靠在一起,透出一种难言的暧昧。 格瓦斯一下子有些打扰了别人好事的尴尬,在赛特的目光穿过女奴的肩膀,带着询问的意味望过来时,他不得不为自己的闯入做解释,“营造官大人,我只是……只是……” 还好赛特大度的帮他解围,“我已经找到合适的了,将剩下的女人带出去吧。” 格瓦斯如蒙大赦,“是,是。” 其他美丽的女奴被带了下去,帘子放下来,趴在赛特身上的女奴,手脚并用的爬了下来,而后在他面前跪了下去,“殿下。” 每个锡金的人都知道自己有一位远走的王子,他已经失踪多年了,但所有人都坚信他终究会回到锡金来。 赛特看着她,温和的询问她的境遇。女奴一五一十的将自己被亲戚骗出家门,而后被当作奴隶贩卖到安格的事告诉了赛特。 “贩卖自己国家的人,他应该被判处死刑。”赛特也确实会这么做。 女奴掩面痛哭着,因为姣好的面容,她被当成了格瓦斯媚上的礼物,这样地狱一样的折磨已经持续了很久了。赛特看着她纤细的手臂,那只被奴隶的印记切割的四分五裂的鹰唯有头还高昂着。 “别害怕。”赛特将她从地上牵了起来,同时一面温柔的安抚她,一面找来毯子将她颤抖的肩膀包裹住,“我会送你回家的。” …… 将自己的侍者痛斥了一阵的格瓦斯到第二天天亮才看到走出来的赛特,他马上迎了上去,谄媚的问道,“昨晚休息的还好吗,营造官大人。” 赛特一副餍足的模样,“我很满意。” 格瓦斯的姿态更谦卑一些,没想到赛特竟主动说道,“我会和王妃说,你对宫殿的建造十分上心。” “那当然,能够为王妃效劳,真是我天大的荣幸——” 赛特可没空和他在这里打什么官腔,将自己的好处抛出来之后,就说出了自己的条件,“昨晚那个女奴,我很喜欢,能让我带走吗?” “当然。当然!”一个女奴换来王妃亲信的青睐,这样的生意不要太过划算。 赛特说,“我今天就要离开。” 格瓦斯会意,“我马上就将她送到您的车上去。” …… 赛特前往埃及已经花费了一段时间,他本来准备在安格验视过后就马上回去罗马,这样比预期稍长一些的行程,也可以被他用路上遇到的各种意外来解释。然而他遇到了那个被人从锡金掳走的女孩。为了避免她在路上遭到二次贩卖,他亲自送着她回到了锡金。 只是面对着曾经的故国,他并没有走进去,只在城门外的山坡上和女孩分别。 从来没有想到自己还能够重获自由的女孩看着故乡,哭的泪眼婆娑,她不顾一切的想要奔回自己的家中,然而却在最后想起了什么似的停下了脚步。 “殿下,您不和我一起回去吗?”她回过头,看到了站在高高山坡上的赛特。 赛特目送着他,牵着一匹骏马,背后是辽阔的天空与与天相接的旷野。他曾在这里奔跑,也在这里成长,他的伙伴是天上的鹰,只如今他离开太久了,那只总在他头顶盘旋的鹰也已经不存在了。 这里的风是自由了,鹰也是自由的,他却不是。 “锡金需要您——” 被面巾遮住面颊的赛特,只露出一双眼睛望着她。猎猎的风声中,他的黑发逐风飞舞。 “回家吧。”他能送别人回家,自己却不能回去。 “殿下——”女孩追赶他跑了几步,然而赛特已经牵着送她回来的骏马转身离开了。 …… 回到罗马的赛特,不意外的被密涅瓦召见了。密涅瓦很想他,然而一些事却让她脸色难看。 “你去哪了,赛特。” 赛特跪在密涅瓦的面前,“我奉您的命令去了安格。” 无比信任她的密涅瓦此刻却咬紧了牙关,“安格和罗马可没有一个月的行程那么远。” 如果赛特没有执意送那个女孩平安回到锡金,他此刻能有一万个理由说服密涅瓦。然而他走的太久了,再完美的借口都会被马上拆穿,不如不说。 “为什么不说话呢,是在想着怎么欺骗我吗。” 赛特仍旧缄默。 密涅瓦胸膛起伏,她终于在此刻第一次向赛特发了怒,“那个贱女人在哪?格瓦斯送给你的那个贱女人——你把她藏到哪儿去了!”密涅瓦在自己的领地上,怎么会没有自己的眼目呢? 赛特将头低的更低了一些,密涅瓦有些失望,扑到跪在地上的赛特面前,用手捧起他的脸颊,“赛特——你是个聪明的男人,你知道的,我不喜欢你身边有其他的女人。只要你把她的下落告诉我,我就绝对,绝对不会对你生气。” 这是个秘密。 密涅瓦把赛特对秘密的保守当成了对那个女人的偏袒,这么多年以来的信任第一次被撼动,将感情全部寄托在赛特身上的密涅瓦有些受不了了,她妒忌的要命,“为什么不说?” “哪怕我会因为这件事不再信任你,你也要保护那个女人吗?” “我没有把她留在身边。”这是赛特唯一能说的东西,然而却如此像是苍白无力的狡辩。 “那你告诉我她的下落!”只有密涅瓦亲手杀了她,她才能从妒忌中清醒过来。 又是沉默。 密涅瓦牙关颤抖着,她让人把赛特抓了起来。但是谁都知道密涅瓦舍不得伤害赛特,哪怕密涅瓦下令要用藤条鞭挞惩罚他,也没有人真正的敢像是惩罚一个奴隶那样惩罚赛特。 事实也确实是这样,把赛特关起来两天之后,密涅瓦忍受不了思念了,她跑去地窖里看望赛特。这一次她冷静了很多,看着赛特身上被藤条抽出来的浅浅伤痕,满是怜爱的伸出手去抚摸,“这件事到此为止了,赛特。” 她对仇敌从来都是狠毒由不留情面,面对赛特能做的极致却是只有将他关起来。 密涅瓦将一个瓶子拿了出来,拔掉瓶塞,喂到赛特嘴边。在赛特目光的询问中,密涅瓦解释了一下,“这是失能剂——不过不要害怕,剂量很轻的。” “只有大概一年的时效。” “喝下去,赛特。喝下去我就放了你。”不能杀掉他,那就不要让他去碰别的女人吧。这是密涅瓦仅存的那么一丝温柔了。 29、第一演 黄金瞳(29)【已修改】 一群女奴在阳光下抛着藤条编织的空心球, 在藤球上,还扎着颜色鲜艳的彩缎,随着藤球一次一次的高高抛起, 彩缎也飞舞起来。 “呀——”一个将藤球高高抛起,却没有见到藤球落下来的女奴惊叫起来。 原来是因为这一次抛的太高,藤球钻进了茂密的树冠中不见了。女奴们走到树荫下,仰头望上去, 透过茂密的树叶, 她们终于看见藤球不偏不倚的挂在了某一根树杈上。 “挂在上面了。” “谁去把它拿下来?” 在一众女奴面面相觑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声音, “需要帮助吗?” 女奴们望过去,见是墨丘利王子的护卫长, 她们纷纷行礼,“护卫长大人。” 靠在石柱上晒着太阳的奥修, 将一身利落严谨的护卫长皮甲穿出了几分不羁感,他肆无忌惮的在阳光下袒露着坚实的胸脯, 唇角也总是上翘, 露出似笑非笑的弧度,加上一只眼前的黑色眼罩, 实在与这座华美典雅的宫殿格格不入。 “能请求您帮我们把它拿下来吗?”因为墨丘利王子的温柔性格, 这些在他宫殿中的女奴们才能偶尔进行这样的娱乐活动。 奥修放下交叠在一起的双腿, 大步走了过来。 藤球挂在树上, 垂下来的彩色缎带随风飞舞。奥修的个子实在太高了,这对于女奴来说高不可攀的位置,他只纵身一跃就抓住了粗壮的树干,都不需要怎么去摇动,叶子和藤球就一起落了下来。奥修接住之后递还给她们, 看到他英俊面容的女奴们面色绯红的道谢,“谢谢您,护卫长大人。” 奥修有些懒散的模样,睁开的那只眼睛也是微微眯起的——在墨丘利离开王宫之后,他已经这样无聊了很久了。 扎着彩缎的藤球又在女官们的手中抛来抛去起来,退回到柱子旁的奥修,偶尔抬手遮挡眼睛看一看天空。 ——今天的阳光真灿烂,像是某个人的眼睛一样。 不过那个人,他已经好久没有他的消息了。 在奥修打盹儿的时候,一队巡逻的护卫正好从旁边路过。他们谈论起了那位很得密涅瓦王妃宠信的营造官,这不过这一次的议论和平时不同,“营造官大人刚刚回来就触怒了王妃被关了起来,还处以了鞭挞之刑。” “王妃一直以来都十分宠信他呀。” “是啊,不知道这一次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抱着手臂的奥修睁开眼睛,看着那一队巡逻的护卫从自己身旁远去。 …… 因为正处炎炎盛夏,为了抵抗炎热根本不可能穿太多衣物的赛特理所应当的将身体大部分的皮肤裸露了出来。自他腰腹往上,都有那被藤条鞭挞过的浅浅伤痕,这些痕迹与鲜血淋漓的撕裂伤口不同,暗红玫红交织,充满了一种暧昧的隐喻感。它们层层叠叠,交织在一起,就像是生满花朵的荆棘攀缘而上。 这还是奥修在这几个月的时间第一次看到他,他在之前被墨丘利派出去办了一些事,回来的时候,赛特又作为密涅瓦的心腹被派遣了出去。 “就按这样的规格准备吧。”神庙中的赛特正在处理一些事务。 “是,营造官大人。” 赛特并没有意识到来自一旁灼热的目光,他将事情吩咐下去之后就准备离开神庙了。奥修侧身躲了一下,等赛特走下台阶穿过长廊时才跟了上去。 花园里任何时节都有鲜花在盛开,仿佛永远沉浸在盛夏中一样,赛特快步在长廊下行走,似乎倏忽间就要消失在眼前。 跟随在他身后的奥修忍不住加快了脚步,他像是追逐猎物那样的追逐着赛特——这种错觉让他有些兴奋。 跟随着赛特绕过一个回廊时,猝不及防一把锋锐的短剑贴着奥修的下颌抵到了他的脖颈,如果不是奥修及时停下脚步,这短剑已经割开他的喉咙了。 “是你。”作为墨丘利敌对阵营的人,赛特自然也对这位奴隶出生的护卫长印象尤深。 近距离看,奥修更是被他迷的头晕目眩,即便赛特手中的短剑架在他的脖颈上,仍阻止不了他肆无忌惮的观赏赛特的美貌。 “为什么跟着我?”奥修是敌人的朋友,那理所当然绝不会是朋友。 奥修举起双手嬉笑着,“我只是碰巧遇到了你,想上来打个招呼。” 如果这里不是罗马宫廷,赛特已经把这个跟踪者解决了。只是他也没有多想,只认为奥修的跟踪是墨丘利离开王宫时的授意。 奥修看着赛特将短剑收入腰间挂着的鞘中,在欣赏赛特武器的时候,他顺势看了一下赛特紧窄的腰腹——他应该很善于奔跑,和自己一样。 上面那些伤口……真诱人啊。 “这些伤口——看起来很不寻常。”赛特的腰腹肌肉非常漂亮,轮廓清晰,像是旷野里闲散漫步,却随时可能爆发出强大力量的猎豹。上面那些玫红色的鞭痕的尾端,隐没在他收束的裹腰布下。 赛特并没有意识到奥修这句话表达的意思,他甚至认为对方是在讥诮他。讥诮他被密涅瓦惩罚了。 “看来衣服下也有。” 赛特后退了两步,不知道为什么,他出于本能的对面前这个男人直白赤裸的注视十分的抵触。 “因为做错了事,所以被王妃这样的惩罚吗?”如果这里不是罗马宫廷,奥修还是从前那带领奴隶的反叛军首领,他会像赛特想杀了他那样的把赛特抓起来,最好还能抓住他挣扎的手臂,将他的双臂高高的拉直—— 赛特并没有听出奥修的每句话都带着强烈的个人色彩,他认为他是墨丘利的说客,“是墨丘利王子让你来做说客的吗?” 美妙的误会。 “说客?”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评价奥修。 “挑拨离间不一贯是墨丘利王子的擅长手段吗。”赛特永远也不可能倒戈向墨丘利,因为他能掌控密涅瓦,却掌控不了这个日渐成长的王子。 “我可没有这么想过,你效忠密涅瓦王妃和我为墨丘利王子服务本质上是一样的。”奥修就是这样的人,他是墨丘利的人,同时也是个自我中立者。他和带着强烈企图的赛特不同,他会跟着墨丘利为他出谋划策,本质上只是因为他乐意这样做而已,“我们是一样的人,我们只是想要的不一样,他们的争斗归根究底,跟我们并没有多大关系。” “既然我们是一样的人。”固有的印象实在不容易改变,赛特认为他和墨丘利一样是个狡猾且擅长攻心的政客,他甚至没有把奥修说的任何一个字当真,“那你舍弃墨丘利王子吧,我会在密涅瓦王妃这里为你谋求一个好职位的。” “你在密涅瓦王妃这里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我可得不到。”奥修可没忘记密涅瓦在他每次看向赛特时投来的锋锐视线。 “你想要什么?” 奥修看着赛特,忽然笑了起来,“一样密涅瓦王妃不会给我的东西。” 赛特理所当然的把这当作了奥修故弄玄虚的说辞,他懒得再在这里浪费时间,转头就离开了。奥修看着他远去,足够长的长廊,让他为了看赛特的背影在原地站了很久。 …… 密涅瓦十分心疼赛特的伤势,虽然是由她下令的,但这个反复无常的女人,后悔之后就马上将那些执行鞭刑任务的人都杀掉了。 她找来了王宫中最好的伤药,亲手为赛特涂抹在了伤口上。 赛特按照她的命令趴伏在床榻上,宽阔的背脊延展开,就像奥修猜测的那样,他衣服下的伤口更是触目惊心。密涅瓦用指尖揉开伤药,轻轻的在那些伤痕上涂抹上去。 “很痛吧?” 并不算太痛,因为那些人已经是手下留情了。他们知道王妃会后悔。 密涅瓦为赛特的每一寸伤口都涂抹上伤药之后,扑倒在了他的背上,从身后抱住了他,“对不起赛特,我太喜欢你了。”这种喜欢是得到却不需要占有的喜欢,她想要赛特为她一个人拥有,却从来没有真正与赛特跨过精神去做任何肉体上的接触。 她认为这是爱。浓烈而纯粹的爱。 背脊上被遮掩的金翅雄鹰在油脂化开晕染之后,更是栩栩如生,密涅瓦早知道赛特身上有这么一个东西,她也曾追问过赛特这只鹰的含义。赛特说这只是某个符号,就像是荷鲁斯之眼一样,这只纹在他身后的鹰能给他无穷的力量。现在密涅瓦正视着它,更是被这只在赛特背后展翅的鹰所征服。 “这次西塞罗回来之后,我会以督造宫殿为名,让大帝奖赏你,提拔你的。”营造官对于赛特这么一个毫无背景的人来说已经足够了,然而密涅瓦却带着补偿性质的想让赛特离权力的中心更进一步。 温热的嘴唇,覆盖上了赛特的肩胛,“我会让你离权力的中心越来越近,我会给你我能给你的一切。”密涅瓦知道大帝的身体状况,当初带领罗马征服四野的神祇和英雄,如今也即将跪倒在时间碾压而过的车轮下。 “等西塞罗继承王位之后,我还会让你成为罗马的行政官。”她唯一的敌人就是墨丘利,只要杀了墨丘利,她所幻想的一切都是顺理成章。 密涅瓦所描绘的一切,也是赛特来到罗马的唯一目标——靠近权力中心,接触罗马政治,保护锡金,让奈芙蒂斯回来。现在这个在当年看似遥不可及的目标,似乎就要达到了。 绿松石串联的帘子晃动着,密涅瓦靠在赛特的背脊上,感到无比的心安与幸福。 闭着眼睛趴在枕头上的赛特,思绪也渐渐的飞远了,从遥远的尼罗河河岸飞回到了故国。那些雄鹰振翅飞翔,那里旷野广袤无垠,他与奈芙蒂斯从未分离。 作者有话要说:  说入V三更的你们在想屁吃,我现在这个手速能日更已经不错了 小剧场: 渣作者:我饿了,小剧场吃了 30、第一演 黄金瞳(30)【已修改】 被太阳炙烤着的平原上, 黄沙与明亮的阳光一起随着尘嚣起伏。由远及近,一匹膘壮的战马驼乘着一个人踱步走来。发现他的猎人走近,看到马背上那个人穿着罗马的战甲之后, 慌张的牵着马匹往王城中走去。 …… 这个在平原上被发现的受伤的士兵,正是和两位王子一起共同前往日耳曼的那支精良军队中的一员。这次提前回来,他带回了一个不好的消息——他们在哈次山脉受到了伏击,遭遇到了早有准备的一支雇佣兵。他们损失惨重, 两位王子也因此下落不明。 “那些雇佣兵埋伏在山林里, 他们武器和装备都十分精良,几乎将我们杀光。”醒来的士兵在元老院里如此哭诉着自己九死一生的遭遇。 坐在他面前的大帝脸色难看——他伟大的罗马帝国所征服的土地上, 竟然还有这么一支反抗的精锐部队。简直是对罗马的蔑视! “我的儿子呢?他还好吗?”惊闻噩耗的伊西斯王妃几乎崩溃。 密涅瓦虽然同样担心西塞罗,却没有像伊西斯一样在元老院里崩溃。 “墨丘利王子带着西塞罗王子突围出去了, 不过他的左臂受了伤——”士兵道。 作为墨丘利的母亲,伊西斯有女性所有被讴歌的美好品德, 她不与人争执,也不介入丈夫的政务, 大帝给予她进入元老院的权力, 然而这么久以来她也是因为想要听到关于自己儿子墨丘利的事才第一次用到。 大帝看着她有些站不稳,起身站起来充满爱怜的搀扶着她, “伊西斯, 别太担心, 墨丘利是我最优秀的儿子, 他不会有事的。” 这样不痛不痒的安慰并不能让伊西斯平复下来,她不停的摇着头,眼泪纷纷落下,“他受了伤,那些凶恶的雇佣兵如果抓住他——”那个结果她简直不敢想。 “没关系的, 他们要什么我就给他们什么。”大帝在年轻时,可不会向任何人妥协,但现在一方是他最看重的继承人,一方是他深爱的女人,“墨丘利一定能平安无事的回来。” 和脆弱急需安慰的伊西斯不同,密涅瓦就要果决的多,她起身站了起来,叫到了自己的哥哥,“赫托。” 赫托站了起来,“王妃。” “调集一支三千人的军队,现在马上前往哈次山脉,去营救两位王子。”密涅瓦可不相信眼泪,有在这里哭的时间,派出一支军队去营救才更有用处。 抱着伊西斯的大帝看了一眼密涅瓦,并没有责怪她越过自己下达命令,“这支军队要是整个罗马最精锐的军队——再带上几箱黄金。”如果那些雇佣军抓住了两位王子,一定会胁迫他们交出足额的黄金来交换,“如果这些也不能满足那些雇佣兵,就告诉他们,只要能将两位王子放回来,他们可以自己驾驶象车来罗马驼他们想要的黄金。” “是。”赫托领命离开了。 大帝抱着柔弱的伊西斯离开了,密涅瓦留下来对元老院的人说,“今天的事,大帝不会想要被人宣扬出去。” 众人在密涅瓦的冷冷扫视之下噤若寒蝉。 …… 回到自己宫殿中的密涅瓦有些闷闷不乐,她担心西塞罗的安危——哪个母亲会不担心孩子呢。但另一方面,她又觉得这是个绝好的机会。所以刚刚在元老院时,她才会第一时间冷静下来,将这个差事交给赫托。 “左臂受了伤。”密涅瓦喃喃重复着这句话。 这是个重要的信息,因为王宫中所有人都知道,墨丘利的左臂受了伤。如果伤到他手臂的东西淬了毒,那他之后的死亡也是顺理成章。 谁都会认为是四处游荡打劫的雇佣兵做的。 密涅瓦张开嘴巴,正要下令让赫托来见自己,但又觉得自己此刻召正在紧急调遣军队的赫托入宫,墨丘利死在被救回来的路上一定会有人怀疑自己,所以她改口叫了赛特。帐子外的赛特听到她的声音走了进来。 “赛特,你跟随赫托一起前往哈次山脉。”密涅瓦的手指抵在自己的红唇上,侧着头在思索的模样,“但是,不要让任何人发现你的存在。”她抬头看向赛特,她知道赛特是个聪明人,明白自己的意思,“我会和别人说,你去安格送花园的图纸去了。” “是。王妃。”赛特抬起头来。 密涅瓦起身,在柜子里翻出了一个被蛇形的雕刻环绕的金瓶,她将这个瓶子递给了赛特,“如果赫托找到了墨丘利和西塞罗,就用这个洒在墨丘利左臂的伤口处。” “如果伤口已经愈合,那就制造出一个伤口。”密涅瓦知道,赛特的箭术也很好。 赛特将瓶子接了过来,这个长久被王妃收藏起来的瓶子,早已经标上了用处——王妃在墨丘利还未举办成年礼的时候,就设想过无数毒杀他的方法,然而她一直没有机会。现在这瓶毒药派上用场了。 “如果他已经死了,你就毁掉这个瓶子回来吧。”密涅瓦已经做好了最好和最坏的打算,无论西塞罗能不能回到她身边,墨丘利一定不能再活着回来了。 至于那些雇佣兵,如果胆敢伤害到西塞罗—— 密涅瓦唇角上翘,露出一个森然的弧度。 …… 一片叶子飘落下来,落在躺在树下的人的脸颊上。 仰面睡在花坛上的奥修抓住那片叶子,起身坐了起来。他扭头看向一旁——墨丘利的生母,伊西斯王妃刚才哭的昏倒了过去。除却一些本来就在这里伺候的女奴之外,大帝又另外调了一批女奴过来照看她。 奥修并不是信息完全闭塞,他已经听闻了墨丘利在日耳曼遇险的事。不过他相信墨丘利是和自己一样强悍生长的人,绝不会就此默默无声的死去。 “如果墨丘利王子真的遇险,王妃以后在宫中会更难过的。” “是啊,密涅瓦王妃哪怕失去了西塞罗王子,她也仍有父亲和兄长的庇护。”一些受过伊西斯恩惠的女奴在门口悄声议论。她们谁都不想看这位温柔的王妃承受这样的痛苦。 “大帝已经派了一支军队前往哈次山脉,很快就会有消息传回来了。” 奥修忽然想到了什么,他放下翘起的双腿,从花坛上站了起来,“谁带领的那支军队?” “是独裁官赫托。” 赫托可是密涅瓦的哥哥啊,那个女人在这件事上选择他,能够让他更进行尽力营救自己的儿子西塞罗的同时,难道不会对她一直视为眼中钉的墨丘利做些什么吗? 在这罗马的宫殿中已经度过整个夏季的奥修舒展了一下自己的筋骨——为了不继续流亡,这件事他应该做点什么了。 …… 醒来之后仍旧泪流不止的伊西斯在女官的温声安慰下,慢慢了喝完了碗中的东西。一个女官从门外走来,有些为难似的开口,“王妃,奥修想要见您。” 伊西斯抬起头,她对这位由墨丘利钦点的护卫长有那么一些印象。 “让他进来吧。”也许是喝下的汤药中带有镇定的缘故,她脆弱的神经已经缓解了不少。 奥修走了进来,他看到了这个坐在床上由女官扶着肩膀的柔弱女人,她和密涅瓦简直是两个极端,有时候看着她,根本不敢相信她是怎么在这个王宫里活下来的,“王妃。” “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护卫长。” “我想请您将大帝授予您的那把剑赏赐给我。”奥修说。 那把短剑曾陪伴大帝征服过很多国家,后来赏赐给了伊西斯,以显示她在自己心中不一般的地位。伊西斯虽然没有用过那把短剑,却也知道在某种时刻它代表的意义。 “如果没有理由的话,我没办法将它给你。”伊西斯委婉的拒绝。 “我只是想要借用一下这把剑——大帝派去营救王子的人,是密涅瓦的兄长赫托,某些必要的时刻可能会用到。”奥修已经打算跟着赫托一起前往哈次山脉了,但他需要一个能表明自己身份的东西。毕竟他有一次已经险些死在密涅瓦派去的暗杀中了。 伊西斯与他对视着,对方虽然是单膝跪在他面前,眼中的光彩却不像是一个臣服的奴隶。她相信墨丘利对他的选择,只犹豫了一下,就命女官将那把从未动用过的短剑取了过来。 在奥修接过那把剑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伊西斯伏在床沿上,语气哀求的对他说,“请一定把墨丘利平安带回来。” 奥修侧过头,黑眸中带有几分果敢和坚决,他轻轻一颔首,“这是我身为护卫长的职责,请您放心。” …… 在行走了一整个白天之后,赫托下令休息了。篝火在扎营的士兵中升腾起来,随着夜幕降临,跟随在这支军队后的赛特也藏身在一块巨石后休憩起来。 他带了一些食物,只是没有火烘烤的食物硬的像是石头那样,赛特囫囵吃了几口,又扯下遮在脸上的面巾,往自己的口中灌了一大口泉水。 按照这样的行军速度,他们很快就能到达哈次山脉。 头顶一轮圆月,洒下的月光仿佛在石壁上覆盖了一层轻霜。赛特仰靠在上面,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气。 与赛特同样选择跟随在军队后的奥修选择了另一条路,他知道这支军队的目的地,他穿过山林与河流,直往目的地奔去。莽莽山林里的野兽对于旁人来说或许是个麻烦,但对于奥修来说,却是可以果腹的猎物。他在莽林中穿梭,在他拨动树枝走过时之后,盘踞在树上的蛇才慢慢的游动起来。 树林里黑的要比平原更快,在阔叶树的笼罩下,这里很快就漆黑一片了。奥修放缓了脚步,而后循着黑暗中窸窸窣窣的声响快速奔跑起来。 被追捕的小型猛兽飞快逃窜,最后在一声悲悯中被扑上来的奥修捏住脖子提了起来。 是一只黑狐,锋利的爪子上还有血迹,似乎刚刚填饱肚子不久,就被更奥修这个更凶狠的猎人抓了起来。奥修找了个开阔的地方,绑住它的前肢将它挂了起来,点燃篝火之后就要剥掉它的皮架在火上炙烤,然而在火光亮起,他与这只狐狸金色瞳孔对视了半晌之后,他又迟疑了。 被挂起来的狐狸挣扎着,吱吱的乱叫。 锋利的武器别回了腰间,奥修嘟哝着走过去,将绑着前肢挂在树干上的黑狐放了下来,“算你运气好,今晚不吃你了。” 被放下的狐狸一刻也不敢耽搁,从他手中挣脱出来,箭一样的冲进了黑暗中。就在奥修想着今晚该用什么填饱肚子的时候,一声狼皋自断崖上传来。 作者有话要说:  留言都没有,你还让我三更?你好意思把三更这两个字说出来吗?啊??? 小剧场: 墨丘利:奥修是我忠心的护卫长,没有人能策反他 奥修:【点头】 密涅瓦:是吗【伸手掀赛特的裹腰布】 奥修:咳,墨丘利王子,您再找个新的护卫长吧 31、第一演 黄金瞳(31)【已修改】 静谧的月光下, 墨丘利靠坐在树干旁,他呼吸均匀,眉宇平缓, 似乎已经跌入了悠长的梦境中。坐在他身旁的西塞罗此刻还醒着,他看着墨丘利几近毫无防备的睡颜,心中有些挣扎。 母亲说墨丘利是他的敌人,赛特也这么说, 即便这么久以来, 墨丘利从未做过伤害他的事,他与墨丘利这个兄长的关系, 还是渐渐随着年纪的增长而冷淡下来了。 这一路也是如此,他几乎没怎么和墨丘利说过话, 当墨丘利亲昵叫他的时候,他就会摆出应付他父亲时的姿态。但他这个兄长像是根本没有察觉到似的, 对他仍旧和小时候一样。在哈次山脉遇到突袭的时候,士兵被那些埋伏着的雇佣兵冲散, 他也深陷重围, 在那样危急的时刻,墨丘利骑马冲了进来—— “把手给我, 西塞罗!” 墨丘利坚定的声音似乎还回响在耳边。 西塞罗猛的闭上眼睛, 心中再度剧烈的挣扎起来。他该相信谁呢?母亲这么多年来灌输给他的仇恨是如此的毫无凭据, 而墨丘利的关怀却又是如此的真实。 各种心绪激荡的西塞罗扶着树干站了起来, 他不敢再看墨丘利一眼,匆匆的走开了。 走出树林荫蔽的西塞罗看着头顶逐渐明亮的月光,翻涌的心潮才终于稍微平复了一些。 “我到底该相信谁?”西塞罗有些迷茫的自问道。 他对权势毫无兴趣,但母亲告诉他,如果最后不是他, 而是墨丘利继承了父亲的位置,她和赛特都会死在墨丘利的手上。所以西塞罗这么多年,一直都在为这个不是自己想要的目标而努力着。 “沙沙——” 身后忽然传来了脚步声,西塞罗警惕的回过头,几个雇佣兵正迎面与他撞上。 …… “锵!” 长剑碰撞着,在零星溅落的火花中,一把剑的剑身上已经出现了明显的裂痕。武器占优的西塞罗显然不具备以一敌三的本事,他实战技巧也并不丰富,只是短暂的交锋,握着剑的虎口已经被震的发麻。 “小心他的武器。”那个雇佣兵这么提醒他的同伴。 西塞罗根本不能专注的只盯着某一个敌人,因为他现在面对的是三个人。只分散的精力,让他的防御更容易被人攻破。 “锵——锵——” 西塞罗连连后退,脚下满是腐败落叶的土壤湿润柔软,在连退数步之后跌倒在了地上。在他避无可避,准备做最后的抵挡时,不远处的墨丘利听到声响赶了过来,他的剑术闻名罗马,即使手臂上有伤也不是这三个雇佣兵可以抵挡的。在结果了三个人之后,墨丘利向着跌倒在地上的西塞罗伸出手来,“这里不能久留了,我们得马上离开这里。” 西塞罗看到了墨丘利的左臂,那里简略包扎的伤口又因为方才用力舞动长剑而挣的裂开。 “你的伤口——” 墨丘利一眼都没看,将剑收回鞘中之后道,“没事。” “我们快走吧。” 黑暗中,西塞罗紧跟着墨丘利在前面开路。他这个兄长总是给身边的所有人一种安心可信赖的感觉,他一路向前,披荆斩棘,为身后的西塞罗开拓出一条可以通过的道路。 更重要的是,他还将自己的背部毫无防备的展示给了西塞罗。但凡此刻西塞罗有任何一丝不轨的心思,这位罗马帝国的新星便会陨落。 在西塞罗按住自己腰间挂着的短剑时,走在前面的墨丘利忽然道,“别担心,西塞罗——父亲很快就会来救我们了。我们只要再坚持一段时间。” 西塞罗握着短剑,却迟迟没有将它拔出来。 “这些雇佣兵也没有看起来的那么简单,他们很可能是日耳曼的民间军队乔装打扮而成的。”在这段时间的躲藏和逃亡中,墨丘利已经发现了这场预谋伏击的诸多端倪。 西塞罗握紧的短剑,又缓缓松开了,“兄长。” “嗯?” “你为什么要救我?”他如果死了,墨丘利继位的路上就会少掉一个对手。 走在前面的墨丘利有些诧异似的反问他,“我们不是兄弟吗?” “……我们是兄弟。”西塞罗喃喃重复着这句话,纠结的内心因为这句话,忽然就释然了。 “我们应该相互扶持,守望相助。” 走出这一片阔叶林,月光倾泻下来,一直静静跟随在墨丘利身后的西塞罗,此刻走到了他的身前。 “这段路我来走吧,你受伤了,该休息下了。”西塞罗接替了墨丘利的位置,在前面一段未知的路程中为他开拓道路。墨丘利轻笑了一声,将自己的剑收回到了鞘中。 …… 为了和罗马来的援军汇合,本来躲藏在密林里的西塞罗和墨丘利开始频繁的在树林外靠近大路的地方行走——他们本来推测在这里会遇到和先前一样多的搜捕他们的雇佣兵,且已经做好了准备,只他们没想到的是,从他们出来之后,频繁看到的就是那些人的尸首。 这次他们遇到的两具尸首在查探的时候,身体还是温的,像是有人先他一步经过了这里。 “是援军吗?”西塞罗有些希冀的问道。 蹲在地上检查完伤口的墨丘利站了起来,“看这一路的尸体,伤口都十分相似,应该是一个人做的。” “一个人?”他们一路走来,起码遇到了数尸具尸体,有些更是三五具尸体横陈在一起,这说明那个人剑术非常高超,因为有一半以上都是一剑毙命的。 “尸体还是温的,说明那个人刚刚从这里走过去。”墨丘利看着前方。 前面就是密林深处,一般人根本不会进入那里,除非那个人是在寻找什么。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来,墨丘利已经道,“我们追上去看看。”如果这个人是来找他们的,那就好办了。只是会是谁呢? …… 一个身影一如墨丘利预料的那样往密林深处走去,在走过一棵树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从树枝上倒垂下来的青蛇,吐出来的蛇信几乎舔舐上他的肩膀。但他并不害怕,只等着那蛇缩回树上才继续往前走去。 他一路都在观察四周——如果有人在这里呆过,地上或多或少都会留下一些痕迹。 起先他也确实找到了一些,但随着他的深入,那些痕迹越来越少。到最后那些遮蔽整条道路,让人无法通行的灌木几乎挡住了所有去路。 他转过身准备折返了,只走了一段时间,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前面走来。他屏住呼吸,不动声色的躲在树后,只等着来人露面之后给予致命一击。 沙沙。 灌木被拨开了,墨丘利和西塞罗一前一后的走了出来。 躲在树后的人侧首看了一眼,出鞘的短剑,在看清他们面容的那一刻收回到了剑鞘中。 只这么一个细微的声响,就已经引起了墨丘利的注意,他马上拔出短剑看向那人藏身的树干,“谁在那里?” 西塞罗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些惊异的跟着墨丘利一起拔出了短剑。 躲藏在树后的人缓缓走了出来。 西塞罗看到这个身影时,神情一怔,而后有些不可置信似的叫道,“赛特?” 应该在罗马神庙主持祭祀的营造官,此刻正站在他的面前,为了回应西塞罗似的,他摘下了遮在脸上的黑色面巾,“西塞罗王子,我奉王妃之命来接您。” 西塞罗看到赛特,连日里压抑的恐惧疲惫与此刻相逢的惊喜交织在一起,他几乎忘了自己的兄长墨丘利还在这里,几步上前,牢牢的将赛特抱住。 “真的是你,赛特。” “我好想你。” 赛特回抱他的同时,看了一旁的墨丘利一眼。墨丘利同样也回以他以甚是的目光——他从来不知道,这位营造官的剑术也是如此了得,密涅瓦王妃竟然会派他来找西塞罗,真是—— 西塞罗只是被相逢的惊喜冲昏了头脑,却并不是个傻子,在放开赛特之后,他心中也有了疑问,“赛特,那些人都是你杀的吗?”他也不知道母亲身旁的赛特还有这样出众的能力。 赛特没有否认。 “原来你这么厉害。”西塞罗赞叹着。 何止是厉害,他简直浑身上下都笼罩在旁人怎么也看不透的浓雾中——墨丘利在心中道。 “对了,罗马有派军队来吗?”西塞罗问道。 赛特就是跟随赫托的军队来的,只不过他们走的大路,自己更懂得躲藏的位置走的小路,“不知道。因为您迟迟没有消息传回罗马,王妃担心您的安危就派遣我过来了。”在墨丘利质疑之前,他又圆了一下自己编造的谎言,“我来了之后,遇到了一个罗马士兵,才知道你们遭到伏击的事。请放心,我已经往罗马传去了书信,相信很快就会有援军到来。” 西塞罗难掩失望之色,但赛特的到来,对他而言已经是一针强心剂了。 “再在这里躲避一段时间吧,我们很快就能回罗马了。”在这段时间里,他要杀了墨丘利。 西塞罗无比信赖他,听到赛特所说,轻轻‘嗯’了一声。 …… 赛特的生存技能显然要比两位养尊处优的王子强上不少,他能辨别出能吃的野果,也能抓住在树林里灵活乱窜的野兔。 西塞罗将赛特摘回来的果子用袖口轻轻擦拭一下,就试探性的咬了一口。 脆的。 “好酸。”西塞罗吃的最多的就是甜蜜的葡萄,哪里尝过这样酸溜溜的东西。 “吃了这个之后,吃所有的东西都是甜的了。”赛特递给了他一个青色的果实。西塞罗有些不敢相信会这么神奇,试着吃了一口之后,再去吃刚才的果实,眼睛一下子瞪的浑圆,“真的变甜了!” “赛特,你懂的好多。” 这段时间因为不能分辨出有毒还是无毒,西塞罗和墨丘利几乎不敢摘任何野果来吃。 赛特已经将面前的篝火架搭好了,在天黑之前,将东西烤熟就不用怕篝火引来密集的追兵了。 墨丘利看赛特娴熟的剥掉兔子的皮毛,刨出内脏架在篝火上炙烤,再联想到他高超的剑术,忍不住道,“营造官大人似乎什么都懂。” 赛特眼中跳跃着燃烧起来的篝火,“只从前当奴隶时,学了怎么活下去而已。” 虽然知道赛特和密涅瓦一样谎话连篇,但现在三人坐在一起,让墨丘利还是忍不住追问,“营造官大人的举止,可不像是奴隶啊。” 西塞罗察觉到了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偏偏两人都是他的亲近之人,他实在不知道该偏帮那一方。只装糊涂抢了一下赛特手中烤的半生不熟的兔子,挤到他面前问,“烤好了吗?” 赛特声音温柔下来,“马上就好了。” 烤熟的兔子被赛特切分出来,他分了两份给西塞罗和墨丘利,墨丘利看西塞罗毫无防备的就吃了,自己也没想别的,囫囵吃了两口。西塞罗看到赛特坐在那里,拆了块肉给赛特,赛特一怔,想要推拒,西塞罗却不容反驳,“这里不是王宫,你不用遵守王宫的礼仪。” “是。” 赛特接过兔肉之后,却没怎么下口,已经吞咽了几口的墨丘利觉得有些奇怪,正好他看到赛特的金瞳隔着篝火扫视过来,心头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的站了起来。 “怎么了?”西塞罗问他。 墨丘利将兔肉放在一旁,说,“刚才的果子味道不错,我再去摘两个来。” 西塞罗没有怀疑,三两口吃完了兔肉。已经走到黑暗处的墨丘利回首看了一眼,正看到赛特慢慢的将面前的篝火用树枝拨散,地上火光跳跃两下,黑暗袭来。 …… “赛特,我有些困了。” “睡吧,西塞罗王子。”赛特扶住西塞罗的肩膀,让他从自己肩膀上靠到了树干上,“这段时间您太累了。” 沉醉在他温柔的低语中,西塞罗缓缓闭上了眼睛。他在睡着时,仍旧牵着赛特的衣角。 等面前橙色的炭火也黯淡下来,赛特起身站了起来。他拿出王妃给予的那瓶毒药,打开了,将里面的东西倾倒在自己出鞘的短剑上,而后看了一眼刚才墨丘利离开的地方,缓步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下一章奥修就来了XD 小剧场: 西塞罗:哥哥不是我的敌人 墨丘利:【点头】 密涅瓦:【怒其不争脸】没了王位你就会失去赛特! 西塞罗:拔剑吧哥哥 墨丘利:? 32、第一演 黄金瞳(32)【已修改】 麻痹感最先从指尖延伸出来, 半蹲在地上墨丘利大口大口的喝着用手掬起来的山泉,试图冲淡一下这种由药物带来的躯体麻痹感。 冰凉的山泉从他指缝流了下来,在水面的波纹渐渐平复时, 墨丘利看到了水中倒映着的,自己背后拢聚起来的一个暗影。 寒芒乍现。 墨丘利侧身闪躲了一下,极其惊险的,一把短剑贴着他的脸颊擦了过去。剑身上蒙着的一层幽碧色的液体有如蛇牙上的毒液一样。 与金色的一双眼眸交睫, 对方眼中是毕露的杀意。 墨丘利趁着他挥剑的那一瞬自他身下躲闪开, 而后顺势抽出自己腰间的短剑。 “锵——” 麻痹感险些让他手中的短剑在两柄短剑相交的那一刻脱手。 月光下,赛特的面容毫无遮挡, 他不再是王宫里密涅瓦身后那只安静蛰伏的毒蛇,他已展现出利爪, 下一个瞬间可能就会要了他的命。 自身身体的不适和对方涂抹在剑身上的毒药,让墨丘利不敢久战, 匆匆接了赛特几剑之后,他忽然卸了防备似的站住不动了, “西塞罗!” 赛特果然迟疑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在看到身后只是一片黑暗之后就收回了视线。面前的墨丘利已经沿着山涧流动的方向逃走了, 被流云遮住的月亮恰是他最好的伪装。赛特看着他的背影, 却笃定他跑不了多远似的, 慢慢的跟在他的身后。 麻痹感泛滥到全身, 墨丘利扑倒在了地上。 短剑脱手掉到了一旁,墨丘利挣扎着握住剑柄之后就用手掌按着地面爬了起来。 左臂上只简略包扎的伤口此刻又有血渗了出来,疼痛一定方面减轻了麻痹感的牵制。墨丘利反握着短剑,又在自己的伤口处捏了一下,温热的血一下子沾满了他的手掌。 赛特不紧不慢的跟在他的身后, 仿佛是在追捕一只即将走投无路的猎物。 地上一路鲜血蜿蜒,墨丘利终于跑不动了,虽然麻痹感已经渐渐消退,失血过多造成的晕眩又让他举步维艰。 遮蔽月亮的流云散开,月光笼罩而下,一道身影从身后笼罩而来。墨丘利最后的回身反击也被轻而易举的瓦解,他的短剑被挑飞,身体也因为躲避赛特咄咄逼人的刀锋仰倒在了地上。 赛特俯视着他,“你逃不掉了。” 这样一个危急时刻,墨丘利竟然仍旧十分冷静,“是密涅瓦授意让你来杀了我?” 没有回应。 “西塞罗并不知道这件事吧?他醒了之后你要怎么和他解释呢。”墨丘利拖延着时间。 赛特弯下腰,单手捏着墨丘利的衣襟,将他从地上拽起来之后才不紧不慢的开口,“西塞罗很相信我。” “我会和他说,你伤口上的毒素复发了。” 就在刀锋要割开墨丘利的左臂时,身后响起了一道惹人厌恶的声音,“您想的真是周全呀,营造官大人。” “奥修!”墨丘利一脸惊喜。 从黑暗中走出的,不是同样和赛特一样应该呆在王宫里的人是谁? 赛特看了一眼奥修,见到后者的手正按在剑柄上,不考虑他杀墨丘利的时候奥修会不会偷袭,但说只要让他活着,对自己都会是一种麻烦。衡量完利弊之后,赛特放开了墨丘利,将他的短剑踢开之后,正对向奥修摆出迎战的姿势。 和仍旧穿着整洁,时时刻刻给人一种尊贵感的赛特不同,奥修的穿着就要随意许多了,护卫长的皮甲早就不知道被他丢到了哪里,只穿着一条白色的束腰外衣,方便他行动之余,也大刺刺的任意裸露着肌肤。 “我可不太擅长剑术,营造官大人。”奥修说的是真的,他擅长的是长矛一类的武器,锋利的佩剑对他而言还是缺乏舞动时的掌控感。 墨丘利看到奥修也赶来了,心里松了一口气——虽然奥修不太擅长剑术,然而他早些年积累的实战技巧以及寻常奴隶所达不到的巨大蛮力,整个罗马王宫都没有几个人是他的对手。 眼前的赛特或许能凭借精湛的剑术抵挡一段时间,但他绝不会比奥修更强才是。 在这一刻,墨丘利是这么认为的。 “你可以选择现在投降。”赛特的黑发散落在肩膀上,几人在王宫中有过不少次对峙,但没有哪一次像这样的剑拔弩张。 “还是分个胜负吧。”奥修话音刚落,赛特就握着短剑冲了上来。 他的力量比奥修想象的还要强,奥修能感觉到来自虎口的强烈震颤感。 赛特暗金色的眼睛看着他,一击不成握着短剑下滑,借由这巧妙的角度卸去了奥修的力量,而后他拔剑再刺—— “奥修!他的剑上有毒!”墨丘利看着那剑锋险险的贴着奥修的肩胛滑过去,在心中一悸的同时,连忙提醒了奥修。 奥修这才注意到赛特的短剑和他一样是带毒的。 两人在瞬间又交手了几个来回,墨丘利一开始以为奥修面对赛特的压倒性优势也并没有出现——这个面容美丽的营造官,比他预想的还要强。不只剑术精妙,他的力量也完全能够和奥修匹敌。 奥修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势均力敌的对手,而对方还恰是他觊觎的。他越发兴奋了,和每一次攻击都想杀了他的赛特不同,他更想只是制服赛特。 在这样截然不同的心态下,两人始终焦灼着。 赛特有些不耐烦了,身上的托加在一方面也限制了他的行动,他只想速战速决。猛地退开几步,赛特扯下了肩头被环扣固定的托加。 被衣服遮掩的躯体如此美丽,晾在月光下的腰腹处更有分明的轮廓。 奥修吹了声口哨,有些轻佻的夸赞他,“营造官大人,您的身体和您的脸一样动人。” 赛特皱了一下眉,他把这无赖的言语当成了奥修想要让他分心的把戏。 失去了繁冗衣物牵制的赛特攻击变的更快了,本来还留有余地的奥修也不用上全力。明明已经快上了许多的赛特,在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之后,也渐渐发觉了奥修刚才的保留,“在这个时候还不用上全力?”冷笑,“你会为你的轻视付出代价的。” 赛特太心急了,他想要尽快解决面前这两个人而后去找还在昏睡的西塞罗。只这样的对峙,实在不能允许任何的分神——在他一击落空时,惯力让他倾倒向前,他握着短剑的手被奥修制住,在赛特以为奥修会夺走他的武器时,奥修只是抓着他的手腕加重了他的倾倒。 赛特撞到了奥修的怀里,奥修眼睛闪烁着看他,“您太主动了。” 奥修以为抓住了赛特握着短剑的手就等于是架住了猛兽最具有攻击性的前肢,只他没想到的是,赛特借着惯力顺势绊倒了他。短剑插进泥土里,压在他身上的赛特,第一时间放开短剑,按住他的双臂,而后又居高临下的用膝盖抵住他的腰腹,等卸去奥修所有的反抗之后,他才将自己的短剑从泥土中拔了出来。 “去死吧。” “奥修!”墨丘利惊叫着。 与此同时,醒来的西塞罗也找到了这里,他有些不确定的叫了赛特的名字,这让握住短剑往下刺的赛特动作停顿了一瞬。 “赛特,你在做什么?” 墨丘利按着自己受伤的手臂,“西塞罗,快制止他——他的剑上有毒,他想要杀了奥修!” “住手!赛特!”西塞罗闻言马上制止。 只这一次,赛特并没有听他的。 “我让你住手!” 剑尖悬停在奥修的眉宇中心,奥修抬腿夹住赛特的腰,只利用他这瞬间的分神将他反压在身下。紧握在赛特手中的短剑被夺走了,他的双臂被奥修拉直,交叠在一起按在他的头顶。 西塞罗走了过来,他看了一眼被制服的赛特,又看了一眼艰难从地上爬起来的墨丘利。 “发生了什么事?” 墨丘利知道自己说出真相会让西塞罗难过,他犹豫了一下,说,“等下告诉你吧。” “奥修,先将他绑起来。” “是。”奥修看着被他制服的赛特,他仰着头看着自己,黑发铺散在四周,金瞳里透出强烈的不甘。 西塞罗扶住了墨丘利,这时他才看到墨丘利手臂上的伤口已经挣裂了,血一直流到了他的指缝中,“我帮你重新包扎一下吧。” “嗯。” 因为此刻心中有些复杂的感情,西塞罗再也没有看赛特一眼。随着他们渐渐走远,压制着赛特的奥修俯下头来。他显得格外的兴致盎然,不知道是刚才耗费了太多体力还是怎么样,在靠近赛特时,滚烫的鼻息一直喷洒到赛特的脸上。 赛特偏头闪躲了一下。他讨厌奥修这种奴隶的接近。 “抱歉,营造官大人,我要将您绑起来了。”赛特的手臂被他拉的更直,些微的挣扎全都被他压制了下去。他双腿分开跪在赛特腰侧,让赛特无法用到腰腹的力量挣扎。 手臂被紧紧绑了起来,在绳索收束时,赛特因为挣扎,手臂上出现了显而易见的红色勒痕。 做完这一切,奥修松开对赛特的钳制,看着被绑住手臂的赛特在他身下徒劳的挣扎。 “我会绑的紧一些,毕竟抓住你可不太容易。”他从赛特身上起身,地上的赛特马上借由手肘的力量匍匐到地上,想要站起来,奥修抓住他的脚踝,将两条腿并拢,而后像绑住他的手臂那样,将他的双腿也牢牢绑了起来。 赛特双腿的力量可比手臂要强太多,只受缚之后,连站起来的力量都不具备。 “好了。”赛特欣赏着自己的成果——赛特用手肘抵在地面上,上身抬起,在王宫中面对他时的冷淡面孔,在此刻因为他眼中的恨意而鲜活起来。 奥修有些着迷似的抚摸了一下赛特紧实的大腿,这包裹在裹腰布下的双腿,温热笔直又蕴含着力量。 感到奥修的碰触带有让人作呕的企图,赛特倍感恶心的斥责了一句,“我会杀了你的!” 奥修并不在意赛特的威胁,他放开手站起来,而后抱住不能动弹的赛特,将他像是猎物一样扛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 西塞罗已经将墨丘利的伤口重新包扎好了,墨丘利温柔的和他道谢,两人并肩坐在一起。 奥修走了过来,将扛在肩膀上的赛特放在了树干下。 “你怎么来的这里,奥修?”不想西塞罗追问刚才的事,墨丘利故意将话题引到了奥修的身上。 “我跟着赫托的军队来的,没想到会这么巧。”奥修说。在这里都能遇到这个营造官,真是—— “赫托?” “大帝知道了你们受到伏击的事,已经派赫托带了一支军队过来营救了。”奥修说,“不过他们走的大路——你们可能刚好错开了。” 墨丘利微微一怔,西塞罗的脸色也变得有些奇怪——奥修带来的消息和赛特带来的截然相反,如果奥修没有说谎的话,那就是赛特在欺骗他们。 坐在树下的赛特也不再挣扎,他侧过头看着黑暗的地方。 “赛特,母亲让你来这里,到底是让你接我回去,还是——”杀了墨丘利。 听到西塞罗的询问,赛特在这个时候改口了,“是我擅自来了这里,和王妃无关。” “那你为什么要……要刺杀我的哥哥?” “我想要帮你扫平障碍。”赛特将所有的事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墨丘利虽然知道赛特这样做是王妃的授意,但西塞罗是无辜的,王妃又是他的母亲,所以听到赛特将所有的事都揽在自己身上,也就没有开口去说什么。 西塞罗显得有些伤心,白天遇到赛特时的惊喜荡然无存,坐在黑暗中凝固的神情有些说不出的消沉。 作者有话要说:  您已隐藏作者有话说 33、第一演 黄金瞳(33)【已修改】 晨光熹微。 被绑着双手前行的赛特, 故意拉慢了整个队伍前行的速度。墨丘利和西塞罗,已经走到前面很远的一段距离去了,拉着绳索的奥修却仍旧和赛特慢慢的耗在后面。 奉墨丘利的命令看住赛特的奥修, 在看到前面两人的身影都被阔树叶遮挡之后,回头靠近赛特,还压低了声音说道,“如果你走不动的话, 我可以抱着你。” 对他轻浮的言辞, 赛特只冷冰冰的吐出了两个字,“滚开。” 奥修抓紧了手上的绳索往前拉扯了一下, 赛特跟着被拽着向前倾去。看着狼狈踉跄几步才堪堪站稳的赛特,奥修看起来心情十分愉悦。 墨丘利不好处置赛特, 他打算在和赫托汇合之后,将赛特交给赫托, 而后借由赫托之手带回罗马再行处置。只他没想到,在去寻找赫托的路上, 赛特故意发出声响, 将四处搜寻他们的人引了过来,西塞罗剑术平平, 墨丘利又有伤, 奥修一个人实在难以抵挡。墨丘利看了一眼险些被石斧劈中的赛特, 明知道是对方的奸计, 他也不得不在此刻将他手上的绳索斩断。 赛特毫无引来追兵的愧怍,“武器给我。”他的短剑被墨丘利拿走了。 墨丘利咬牙将自己的剑丢给了赛特,和奥修合力将追兵解决了七七八八的赛特没有缠斗下去的心思,在几人忙着御敌无暇分身的时候,一跃跳进了密林中。等他们将所有追兵击退, 赛特已经失去了踪迹。 …… 听到墨丘利平安归来的消息,伊西斯早早的就在王宫里等候,在看到墨丘利进入王宫,前往元老院时,等在那条路上的伊西斯上前紧紧将他抱住。 “还好你回来了。”在王宫里消磨完了对丈夫爱意的伊西斯,早就将全部的感情倾注在了墨丘利的身上。 墨丘利也紧紧的回抱住她,“让您担心了。” 这个拥抱持续了好一会儿才松开,“我听回来的士兵说,你的手臂受伤了。现在呢,怎么样了?” 墨丘利将自己只留下一道疤痕的左臂展示出来,“已经没事了。” 伊西斯这才放心的退开。 目睹这一幕的西塞罗有些艳羡——密涅瓦虽然爱他,但却不会因为这爱做任何有失身份的事。这对一个身份高贵的王妃来说无可厚非,西塞罗也能够理解,只他也艳羡墨丘利能有这样一个毫无保留爱着他的温柔的母亲。 一旁的传信官提醒一声,“大帝已经在元老院里等候很久了。” 伊西斯放开墨丘利的手臂,“你快去吧。”墨丘利点了点头,让身旁的奥修回去休息一段时间。伊西斯看着他的背影在自己眼前消失之后,才看向一旁的奥修,她真心实意的和奥修道谢,“这一趟辛苦你了,护卫长。” “职责所在。”奥修坦然回答。 跟随墨丘利一起前往元老院的西塞罗,在元老院里看到了自己美艳的母亲,她神情矜持高贵,站在大帝身后,在看到西塞罗跟着墨丘利进来时,她的神情才略微有了一丝松动。 大帝向两人招手,墨丘利和西塞罗走过去,一左一右的站在他身边。大帝握住他们的手,将他们的手叠在一起,“还好神明没有让我失去我最优秀的两个儿子。”年轻时的大帝把自己比作神明,然而年迈之后,对这未知的神明却渐渐有了敬畏之心。在自己两个孩子流落异地时,他也只能乞求神明能够保佑他们。 “大帝,那些雇佣兵竟敢袭击两位王子,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密涅瓦此时才假模假样的擦拭了一下眼角根本不存在的眼泪。 赫托在此时上前一步,“大帝,我在确定两位王子平安之后,曾提议围剿那些雇佣兵,但墨丘利王子制止了我——”他用眼角的余光瞥向墨丘利,指责墨丘利胆怯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大帝知道墨丘利果决的性格,他也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墨丘利。墨丘利此时才说道,“父亲,我之所以没有让赫托去围剿他们,是因为我发现这些雇佣兵的身份并不单纯。”他将自己保存好的东西拿了出来,是一个封存很好的匣子,里面有一块白布,白布里包裹着一根折断的箭矢。 “这是那些雇佣兵使用的箭矢,箭头部分能看出是日耳曼人的锻造工艺。”这支箭正是射伤墨丘利手臂的那一支,他从取出之后就保存了下来,“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不太好对付了。” 大帝拿起弓箭,细细端详起来——征服日耳曼的战役持续了很多年,没有人比大帝更清楚他们所使用的武器。只是他没想到的是,所有王族都被他杀死的日耳曼,竟然还有一支反抗的军队力量,还偷袭了他的两个孩子,这简直是对整个罗马的蔑视! 他马上下令,自己将亲自调集军队,前往日耳曼,势要将整个日耳曼踏成焦土! 大帝的话引来一些劝阻的声音,只大帝的性格从来容不得旁人忤逆,本来也想劝阻的墨丘利,看到连密涅瓦王妃都不敢在狂怒的大帝面前作声之后,也只好沉默了下来。 密涅瓦本来担心墨丘利还会再说些什么,但见他似乎是决定为了维护西塞罗,将这个事隐瞒下来,密涅瓦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 离开元老院,和密涅瓦回到宫殿里的西塞罗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开心——赛特险些杀了自己的哥哥,然而自己的哥哥为了自己,在父亲面前将这件事隐瞒了下来。 他心情复杂,一时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的母亲和赛特。 密涅瓦还在想着大帝决定亲自出征日耳曼的事,以至于没有注意到身旁西塞罗复杂的神情。等踏进宫殿,密涅瓦吩咐女官带西塞罗下去休息时,西塞罗终于纠结着开口,“母亲,我们能单独聊一聊吗?” 密涅瓦迟疑了一下就微笑着答应。她带着西塞罗进入到了自己的房间,温柔的将手掌搭在他的肩膀上,“我知道这段时间你过得并不好,我在王宫里也时常因为担心你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她握住西塞罗有些冰凉的手指,贴在自己脸颊上,“不过还好你回来了。” “你放心,我会让日耳曼这个国家付出代价的。” 西塞罗听出了密涅瓦语气中血腥的意味,从前他并不觉得什么,如今听来却有些刺耳,他将自己的手从密涅瓦双手温柔的包裹中挣脱出来,“母亲,你真的担心我吗?” “我当然担心你——你是我的孩子啊。”密涅瓦有些不解他为什么会问出这个问题。 “那你为什么会派出赛特去刺杀哥哥?”西塞罗知道,如果没有母亲的授意,赛特是绝不会做出这样大胆的事的。 密涅瓦沉默了一会儿,温柔的神情渐渐收敛起来,“西塞罗,我想要杀了墨丘利和我想要保护你有什么冲突吗?” “我想你能继承你父亲的位置,我想你能成为地位尊崇的罗马大帝,我想你能过的更好——” 没想到密涅瓦直言不讳的西塞罗有些痛苦,“可是我不想。”他相信母亲说的,为了保护母亲和赛特才去争夺他并不想要的这一切,但现在发现,他的哥哥对他的感情从没变过。“哥哥是个非常好的人,把罗马交给他的话,他一定会治理的很好的。” “他也不会伤害你和赛特,就像这次一样,赛特都差点杀了他,他却还是没有向父亲告发赛特。” 密涅瓦不知道这一路上发生了什么,让本来温柔听话的西塞罗开始为了墨丘利和她对峙,她有些伤心的望着西塞罗。 西塞罗在她目光的注视下沉默了下来,他甚至开始闪躲密涅瓦的目光。 密涅瓦失望至极,看着西塞罗的目光中也再没有温情的颜色,“赛特总是告诉我,他说你会成长的,让我不要管束你太多,让你过的能够开心一些。可是,到今天为止你还是让我失望的。” 西塞罗知道伤了母亲的心,他想去安慰她,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也许,只有我和赛特离开你,你才会真正明白吧。”说完这一句话的密涅瓦已经准备转身离开了,本来狠下心绝不为母亲的谎言所动摇的西塞罗,却还是忍不住叫住了她,“赛特他现在在哪。”那天逃走之后,赛特应该已经回到了母亲的身边才是, “你想见他吗?” 西塞罗听着密涅瓦所说的话,莫名的有些紧张起来。 …… 行动失败,并且被墨丘利察觉到意图,如果是别人,密涅瓦早就选择灭口了,但因为是赛特,她只是小小的惩罚了他一下。 只是小小的惩罚。 “住手!”隔着栅栏看到里面正在遭受鞭刑的赛特,西塞罗惊慌的阻止。 然而行刑的人对他的话置若罔闻,长长的荆条每一次落在赛特的身上,都能引来他本能的战栗与肌肉的紧绷。 白色的裹腰布上沾满了斑斑的鲜血,在他低垂的眼睫上也有血污滚落下来。 “住手——母亲,快让他住手!”似乎也明白只有密涅瓦才拥有实权,西塞罗卑微的向身旁的母亲恳求。 密涅瓦的心随着赛特的皮肤在荆条下皮开肉绽而疼痛,脸上却仍旧端着倨傲的神态,“他失败了,不光他自己被墨丘利捏住了把柄,在以后,墨丘利也找到了可以正大光明针对我的借口。”这是密涅瓦夸大的说法,赛特虽然失败了,但她有的是办法让大帝不相信墨丘利的说辞。更别说现在大帝还即将亲征日耳曼了。她只是想逼着西塞罗早点摆脱那单纯天真的性格。 西塞罗果然相信了,他握着栅栏的手都在颤抖。 “你在今天为墨丘利的仁慈而质疑我和赛特,但当有一天,你连和墨丘利站在一起的资格也没有,他还会对我和赛特仁慈吗?”密涅瓦很小的时候就明白了自己所享受的一切美好,都是权势所带来的附属品。但现在的西塞罗显然还没有明白这些。 “鞭刑没有结束之前,是不会停止的,你如果想看,就呆在这里看完吧。”密涅瓦说完就离开了。 刑手终于停止,被绑在墙壁上的赛特此刻也被放了下来。他浑身没有一块好的皮肤,在离开了绳索的固定之后,直接栽倒在了地上。目睹完整场行刑过程的西塞罗,此时才终于能够进到牢笼里。 赛特已经昏倒了过去。 西塞罗碰了他一下,而后看着自己手掌上沾到的血迹,眼泪止不住的滚落出来,“对不起,赛特——对不起。”如果他没有阻止的话,也许赛特就不会被母亲惩罚了。 他做的一切,也只是听命于母亲啊。 落在赛特伤口上的眼泪带来了些微疼痛,昏迷过去的赛特比醒来的时候要脆弱的多,他忍不住发出一声忍痛的呻吟,这让西塞罗马上擦干了自己的眼泪,将他从牢笼里抱了出来。 他送赛特回到了房间,在回罗马的路上,所有对于赛特的怨愤在看到他身上的伤口之后都化为乌有。他让奴隶拿了伤药给他,亲手为赛特身上每一寸的伤口都涂抹上了药粉之后,他心中的痛苦才缓解了一些。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赛特。” “我不知道……”是顺应母亲的期许,还是顺应自己的内心呢。 他抓住赛特的手掌,想要像从前那样向赛特寻求一切问题的答案,然而赛特此刻苍白的面容,又仿佛成了回答他的那个答案。 西塞罗低下头,与赛特额头相触,就像从前在母亲那里受了委屈,躲到赛特的怀里寻求安慰那样。只这一次,因为长久的注视,他鬼使神差一般的,轻轻的用自己的唇瓣碰触了一下赛特的唇角。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密涅瓦:被荆条抽的赛特好让人心痛,还流血了,呜呜呜 西塞罗:【若有所思】 奥修:【若有所思】 34、第一演 黄金瞳(34)【已修改】 大帝带领罗马的军队, 浩浩荡荡的出征日耳曼。密涅瓦和伊西斯为他送行,虽然大帝本人更偏爱伊西斯,但因为密涅瓦背后的不可忽视的权势, 让他在战车上与她们惜别时,仍旧选择是紧握密涅瓦的手。 “等我回来吧,密涅瓦。”大帝说,“我会为你带回来更多的黄金和宝石。” “我等您凯旋的消息。”密涅瓦的眼中像是藏了爱情那样的闪闪发亮。 登上战车的大帝终于在回首时看了一眼伊西斯, 只靠他宠爱在王宫里生存的伊西斯, 身边只有几个女奴,和父兄都站在身旁的密涅瓦相比, 她实在太过孤单无助了。 “伊西斯,好好照顾墨丘利。” 微风吹起伊西斯的裙摆, 她站在风中点了点头。 战车驶出王城,倍感枯燥和乏味的密涅瓦斥责了和她说了什么的赫托一句, 将自己的手也从赫托手上挣开之后,转身进了王宫中。 “王妃, 我们也回去吧。”伊西斯身旁的女官也这么对她说。 伊西斯点了点头, 却避让着走在前面的密涅瓦,等密涅瓦进入王宫之后, 才默默走了进去。 …… 路过母亲宫殿的墨丘利听到从里面传出来的美妙乐声, 跟在他身后的奥修也停下了脚步。 “谁在弹琴?” 墨丘利似乎猜到是谁了, 静静驻足一会儿之后, 绕过阻隔的墙壁走了进去。 里面是一位穿着粉色斯托拉的少女,她侧着身子坐在花丛中,质地轻盈细腻的布料像是花瓣那样覆盖在草叶中。树上吹来白色飞絮纷纷,她抱着月琴,颔首的侧脸温柔宁静。 这样一位美丽的少女, 让奥修都忍不住眼前一亮。 “芙罗拉。”墨丘利叫她的声音都是如此温柔。 乐声戛然而止,抱着月琴的少女转头望了过来——她头发乌黑,肌肤又是雪白,单薄的身体没有一处不是惹人爱怜的。她放下月琴站起身来,双手放在身前向墨丘利行礼,“哥哥。” 她是墨丘利的妹妹,伊西斯的女儿,只是因为身体不好,很少在王宫中行走。 因为被保护的太好了,这位芙罗拉公主看起来比年轻时的伊西斯更天真可爱,她的瞳孔是淡淡的棕色,阳光倒映进去,像是一块通透的琥珀。 “今天阳光灿烂,能看到你出来真的太好了。”墨丘利抓住芙罗拉的手,在这样的天气里,芙罗拉的体温泛着微微的凉。 芙罗拉害羞腼腆,在墨丘利的注视下低下头去。 奥修虽然是墨丘利的护卫长,却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位公主,等墨丘利因为还有一些公事要处理,和芙罗拉告别离开这里的时候,他才说道,“这位公主还是第一次见呢。” “嗯,芙罗拉身体不好,母亲很怜爱她。”墨丘利走在树荫下,身上光斑随着他的行走落在他身上的衣物上,“不过,有时候母亲这种怜爱太过头了。” “芙罗拉说到底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子而已,只是因为她身体不好不让她出门的话,实在是——”墨丘利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密涅瓦迎面走了过来。 墨丘利和他母亲一样,选择了侧身避让,只密涅瓦这一次没有直接走过去,她停下脚步和墨丘利打招呼,“墨丘利王子现在是要去元老院吗?” “是的,父亲让我这段时间代替他处理一下政务。”墨丘利像是不曾发觉密涅瓦恨他至死的恶毒心肠。 “那可真是辛苦你了。” 墨丘利看了一眼密涅瓦身后跟随的女官,平日与密涅瓦形影不离的那位金瞳营造官今天竟然不在。 “墨丘利王子在看什么?”密涅瓦自然发觉了墨丘利窥看的视线。 “今天似乎没看到那位总是跟随在您左右的营造官。”墨丘利道。 “赛特呀。”密涅瓦说,“神庙里还有一些事让他处理,总不可能什么时候都在我的身边——毕竟他是神的使者,不是我的奴隶。” 墨丘利没有揭穿密涅瓦的谎言——赛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去过神庙了,从密涅瓦派遣他去安格送花园的图纸,他在自己之前回到王宫之后,仿佛一夕间在王宫中失去了消息。墨丘利都要有些怀疑他是不是被密涅瓦这个恶毒的女人‘处置’掉了。不过密涅瓦这么说,等于已经间接说明赛特现在还活着,这让墨丘利松了口气——这么一个强大的男人不是被他击败,而是这么不声不响的消失,他可是会惋惜的。 伊西斯从后方走来,她看到密涅瓦和墨丘利在说着一些什么,脸色当即有些难看起来。密涅瓦自然也注意到了伊西斯这种戒备又恐惧的神情,这削弱了墨丘利对她造成的不快。 “既然你还有事要忙,就不打扰了。”说完这句话的密涅瓦仰头离开了。她走之后不久,伊西斯才紧张的走到了墨丘利身旁。 …… 没有那位营造官的神庙似乎总感觉少些什么。 叼着一片树叶环胸靠在神庙外的奥修又侧首往里面看了一眼——他几乎有闲暇时都会过来这里,不过那位金瞳营造官却迟迟没有再出现。 就在奥修准备离开的时候,一个女奴吃惊的叫住了他,“营造官大人,您不是——” 奥修回过头,对方的声音戛然而止。 “抱歉,护卫长大人。”察觉到自己认错了,女奴连忙道歉。 奥修和赛特相近的肤色与体格,王宫中总有人会将他们认错。 “没事,经常会有人认错。”奥修很是大度的笑笑,同时追问,“对了,你应该刚刚见过那位营造官吧?”不然刚才看见他的语气也不会那么诧异。 “是的,刚才在花园里。” 听到女奴的回答,奥修的眼睛一下子都明亮了不少。他从女奴身边走过,同时颇为好心的帮她扶了一下手上歪斜的装在盘子里的贡品,“小心。” 女奴的脸颊一下子变得红烫起来,“谢谢。” 奥修眨了眨眼睛,往花园里去了。在一片林荫下,他看到了赛特,西塞罗王子站在他身旁,两人正说着什么,奥修等在一旁的树后,看西塞罗伸手过去掀开赛特的衣服,想要碰触又被闪躲开的模样,脸上笑意收敛了一些。 “好好休息下吧赛特,起码等你身上的那些伤好起来。”林荫下,西塞罗这么央求着他。 赛特不是个女人,也不需要这样温柔的对待,他弄砸了那件王妃交给他的事,他急需从其他的地方来赢回王妃的宠信。 西塞罗却根本不能够理解,“母亲的命令比你自己都重要吗?” 赛特因为西塞罗的干扰,放走了墨丘利的同时还让对方有了防备。密涅瓦王妃虽然没有更重的责罚他,但赛特知道,如果最后西塞罗成为不了大帝的继承人,那王妃起先许诺给他的一切都将化作泡沫。他和王妃从本质上来说是一条船上的人,两人的利益和目标都是共通的。 劝不回赛特的西塞罗只能看着他从自己的面前走过去。 奥修看着被赛特抛下的西塞罗,心中暗笑,跟着赛特的脚步都轻快了不少。等二人走出花园,再也看不到被抛在后面的西塞罗时,奥修忽然绕到了赛特面前,将他拦住。 “又见面了。”奥修更想说的其实是终于又见面了。从回到王宫开始,他时常去神庙找他,却总是落空。 赛特望着他的神情,恢复了一贯的冷淡。 “您的新武器和您更相配了。”奥修注意到了赛特挂在腰上的短剑重新换了一把,比落在他手上的那一把涂满蛇毒的短剑更华丽,更像是装饰品。 赛特却没有跟他寒暄的兴趣,昂着下颌就要自他身旁走开,奥修却伸手将他拦住了。 “别这么急着走嘛,营造官大人。”因为四下无人,奥修这次毫不掩饰自己咄咄的目光。 “滚开。” 看到对方终于开口,奥修得逞了一般的笑道,“现在这可是在王宫,我还以为您会起码维持一下表面的和平。” “你或许还想体会一下走投无路躲到井中的感觉。”赛特威胁道。 奥修曾被密涅瓦陷害,躲到井里才逃过一劫,不过这样的经历并没有让他学会收敛,“如果这次换做你来,我保证不躲。” 赛特还没来得及就此事回应,奥修就已经从他今日穿的格外严密的衣服中发现了端倪,“王妃大人又惩罚你了吧?” 上次只是简单的鞭挞,赛特并没有遮掩伤口,这次看来要比上次严重的多,他连手臂都遮挡起来了。 “明明不是你的错,却每次都迁怒于你——真可怜啊,赛特。”奥修这次不再假惺惺的尊称他为营造官大人,反而更亲昵的叫他的名字,“我都可以想象你衣服里是什么样子了。” 赛特大概还没有见过奥修这样对他展现出强烈兴趣还付诸言语的人,他回击或者闪躲的样子总是会有些狼狈。 看到他后退,奥修更大胆的欺近几步,“一定全都是玫红色的鞭痕吧?” “赛特。” 剑术精湛且总是冷静自持的营造官对他这种带着侵略与狎弄的言语弄的有些咬牙切齿。 “说不定我掀开你的衣服碰到了,你还会痛的发抖。” 腰间的短剑出鞘,抵在了奥修的脖颈,“如果这不是在王宫,我一定会杀了你。”因为忍耐而颤抖的刀锋,却还是因为太过锐利的锋芒在奥修脖颈上割开了一线伤口。赛特看着伤口慢慢渗出血来,奥修还仰着头一脸无所谓的笑,他知道自己不能在这里留下话柄,隐忍着收剑入鞘,撞开奥修的肩膀离开了。 调戏完心仪对象的奥修心情颇佳,只墨丘利现在还在元老院里处理政务,他有些无所事事,在宫殿外站了一会儿,正看到一个嫩黄色长裙的少女,提着裙摆躲开女官从宫殿里溜了出来。 “芙罗拉公主?”奥修认出了这是墨丘利的妹妹。 这个小心翼翼逃出宫殿的少女看到他吓了一跳,见到不是女官,慌忙的向他竖起手指嘘声。奥修会意,看着她躲进了自己身后的石柱,等巡逻的护卫走过时,奥修还走过去帮她挡了挡。 芙罗拉怕裙子露出来,提着裙摆站在柱子后,明亮的阳光下,能看到她白皙的小腿,“他们走了吗?” “嗯,走了。” 芙罗拉走了出来,她向奥修道谢之后,又询问起他的身份来。奥修如实回答之后,觉得有些奇异——这位同样生活在王宫里的公主,实在有些太过不识人间烟火了。 芙罗拉察觉到自己的裙子有些乱了,因为被教导的礼仪,让她低头开始整理起来。 奥修看到了她柔白脖颈下的青筋——这是常年躲避阳光才有的苍白皮肤。虽然罗马曾风行过一段时间以白为美,奥修却不能够理解一些贵族女性为追求白皙的肌肤做的那些过度的事情。 他认为芙罗拉也是其中一员。 “你能带我去别的地方装转吗?”整理完裙摆的芙罗拉小声的请求着他。 奥修正好有些无所事事,一口就答应了,“好啊,不过您想去哪里?” “我,我不知道。”芙罗拉说,“去哪里都可以,只要……”说到这里,芙罗拉回头看了一眼自己逃出来的宫殿,将未说出来的话吞了回去。 奥修本来带着她在大路上走的,芙罗拉却请求走人少的地方。奥修就带她去了罗马王宫中鲜少有人踏足的钟楼。钟楼正面有两只罗马巧匠雕刻的石狮子,圆形拱顶上是历任罗马大帝狩猎之后,被匠人雕刻上去的壁画,芙罗拉看到了楼梯,“可以上去吗?” “可以。” 得到奥修的允许之后,芙罗拉才扶着楼梯的扶手缓缓登了上去。奥修没有爬上去的打算——在成为墨丘利的护卫长呆在王宫之后,他热爱自由和探险的天性,已经让他把整个罗马王宫里的建筑群游览了个遍。这座乏人问津的钟楼,他更是早就来的不想来了。 头顶阳光照射下来,芙罗拉嫩黄色的裙子被照的仿佛在发光,她一层一层的往上走,脚步轻快。 奥修看着她消失在楼梯上,知道她已经登上了钟楼的顶,索性在一旁的石壁上靠下来,和钟楼上的芙罗拉说话。 “那里好多花!”芙罗拉的语气充满惊喜,“是一片花海——” 奥修实在想不到,一个公主为什么会对自己家中的东西表现出这样的新奇。 芙罗拉在钟楼上转了一圈,声音从另一个方位传了下来,“那里有一面好高好高的墙,墙外有好多人。那也是王宫吗?” 奥修闭着眼睛,享受微风的吹拂,“那是王宫外的罗马城。” “好多人。那些人在干嘛?”芙罗拉满是好奇的询问。 这个问题问到了奥修。他也登上了钟楼,在刺眼的阳光下,看到裙子被风吹的猎猎的芙罗拉,她挽住头发的一些零星配饰都被吹的从发鬓间落了下来,一头乌发在金色的阳光与微风下跳跃着。 “应该是在准备祭祀。”奥修看着芙罗拉望的方向,那里一群人聚集在一起。 芙罗拉似懂非懂,只她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久,她又被更有趣的吸引去了注意力。 “下次如果跟墨丘利王子出宫办事,可以带上你。”美丽的少女谁会不喜欢呢?只是这喜欢,仅仅是停留在对美好事物的欣赏上。 芙罗拉回过头,她笑起来漂亮极了,“可以吗?” “嗯。” “谢谢。”和那些见到奥修英俊面庞会脸红的女奴不同,芙罗拉单纯的只是表达感谢。 钟楼俯瞰的风景太好了,这时候奥修会幻想自己是只鹰——虽然做奴隶的生活伴随着痛苦,但那时候他也是自由的。 在随意扎起的黑发被风吹的猎猎飞舞时,和芙罗拉一起眺望远方的奥修摘下了一直戴着的那只眼罩。 因为长久被遮挡,无法适应这强光的奥修尝试了几次才终于将眼睛睁开。湛然的绿色与另外一只漆黑的眼睛截然相反。 回过头的芙罗拉发现了,她有些惊叹于这异色的双瞳。 “吓到您了吗?”回过头来的奥修,像是年轻的狮子那样散发着勃勃的英气。他绿色的瞳孔更是为他冷峻的面容增添几分怪异的魔魅感。 芙罗拉摇了摇头,伸出手想要触碰他那只绿色的眼睛似的,“很漂亮。” 奥修重新将眼罩戴上了,并没有让芙罗拉碰触。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故事,女孩子负责搞事业,男孩子负责谈恋爱【不是 小剧场: 小天使:为什么更新时间这么不稳定? 渣作者:因为爱情的到来,总是在你的意料之外【咏叹调 小天使:? 35、第一演 黄金瞳(35)【已修改】 “奥修, 下午和我一起去王宫外办些事。”刚从元老院处理完政务回来的墨丘利和坐在窗户上的奥修说。 在大帝走后,接管罗马所有政务的墨丘利明显忙碌了起来。奥修作为他最亲密的部下,墨丘利在处理一些重要的事情的时候, 都会带上他。 奥修从窗户上跳了下来,“这一趟可以多带一个人吗?” 墨丘利有些诧异。既然是出宫办事,那自然是带上的人越少越好。有时如果隐秘的话,他会选择只带上奥修。 “前天我答应过芙罗拉公主, 说出宫的话会带上她。”奥修还记得自己的承诺。 “芙罗拉?”墨丘利有些惊喜, “她想出宫?”在她眼里,自己这个妹妹连门都很少出。他有时也会忍不住的会芙罗拉内敛的性格而担忧。 “上次她是这么和我说的。” 墨丘利匆匆换好衣服, 带上奥修去了母亲伊西斯的宫殿里。伊西斯正在和女官说着什么,看到墨丘利的到来, 起身迎了过来。 墨丘利说明了自己的来意,伊西斯的神情, 马上从欢欣凝固住了。 “芙罗拉生病了,草药师嘱咐了我, 这段时间不要让她外出吹风。” 墨丘利听到母亲的话有些失望, 虽然很可惜,但明显是芙罗拉的身体更重要, “那下次吧。” “嗯。”伊西斯送他出了自己的宫殿。 在跟着墨丘利离开的时候, 奥修察觉到什么似的回头看了一眼, 正看到芙罗拉扶着窗沿看他。只是随着伊西斯王妃回到宫殿, 她马上侧身躲了回去。 …… 奥修在墨丘利王子和一位拥簇他的罗马贵族商谈的时候,偶然看见了街边一个卖首饰的男人。因为希腊工艺的盛行,他们的浮雕细工技术和乌银镶嵌技术也渐渐流传到了罗马来,一般的材质加上高超的工艺,显得每一件首饰都美轮美奂, 很得罗马女性的青睐。 奥修在其中看到了一只黄金戒指,惟妙惟肖的双首蛇环绕着一个切割工艺精美的红宝石。这金灿灿的奢靡感令奥修有些喜欢,他伸手拿起来,放在阳光下端详着。 ——赛特应该会喜欢吧? 这个想法令奥修不自觉就对这符合那个人风格的戒指一见钟情,他询问兜售这东西的商人,“多少钱?” 付了钱之后,奥修将东西收进了怀里。 …… 买了小礼物的奥修,在去往神庙的路上等待着拦截赛特。他确也见到了,刚刚离开神庙的营造官自夕阳的余晖下走来,奥修刚要现身,密涅瓦派来的女官就亲自来传唤赛特了。 “营造官大人,王妃让您过去一趟。” 赛特停下脚步,“知道了,我换件衣服就去。” 今天他才刚刚主持了一场小型的祭祀,实在不适宜就这样去面见王妃。 女官点了点头,低着头离开了。赛特往和她相反的方向走去。 奥修看着赛特的背影,从树后走了出来——他又想到了宫中之前那个关于俊美营造官与美丽王妃有私情的流言,虽然这件事以大帝赐给赛特失能剂为结尾,但谁也不知道,在之前两人是否有过什么不可告人的隐秘。不过即便没有,在这样的流言传出来之后,密涅瓦仍旧启用他,就已经证明了他在密涅瓦心目中不一样的地位。 奥修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戒指,又想到了那把从赛特手上缴获的短剑——那嵌满宝石的剑鞘与纯金打造的剑柄,一下子令他有些泄气了。 如果收到这枚戒指,他多半会讥笑自己吧。虽然奥修不是在意金钱价值的商人,但对于自己送出的礼物不如另一个人,还是会觉得介意的。 打消了将这枚戒指送给赛特的念头的奥修,正想着怎么处置它就遇到了再次从宫里溜出来的芙罗拉。就像第一次相遇那样,芙罗拉在石柱后躲过了巡逻的护卫,奥修帮她遮挡。等到护卫走开,他才轻轻的告诉芙罗拉,“好了,他们走了。” 芙罗拉红着脸和他道谢。 “伊西斯王妃说你生病了,现在跑出来不要紧吧?”奥修问。 芙罗拉摇了摇头,有些结结巴巴的说,“没事的,只是出来一下。” 奥修带她去王宫里其他少人的地方散步,并在分离时想起了什么似的将今天自己刚买的那枚戒指送给了芙罗拉。芙罗拉还没有见过这么精湛的工艺,一下子惊叹连连,“谢谢你的礼物,不过这太珍贵了——” 奥修嗤笑起来,“这只是外面的街上随便可以买到的小玩意。” “外面?” 奥修从她脸上看出了神往的神色,“下次等你不生病的时候再带你去吧。” 芙罗拉神情忽然黯淡下来,“下次——”奥修还没有来得及起疑,芙罗拉就想起什么似的一脸惊慌,“我该回去了。” “现在吗?” “嗯,再见。”芙罗拉跑出一段距离后,回过身将自己戴上戒指的手掌展示给奥修看,“还有,谢谢你的礼物。” 这与她纤细手指极不匹配的戒指,在她手背上闪耀着。 …… 奥修和墨丘利已经算是无话不谈的朋友了,他将芙罗拉的事告诉了墨丘利,墨丘利听完一脸若有所思。 “芙罗拉一直都被母亲过度保护着。”墨丘利其实已经隐隐察觉到了,芙罗拉并不像他和西塞罗那样受到父亲的瞩目,加上她孱弱的身体,让已经死了一个孩子的伊西斯对她竭尽所能的爱着她的同时也桎梏着她。墨丘利虽然想为芙罗拉做些什么,但母亲因为父亲而患得患失的敏感神经让他不敢说一句过分的重话,加上他近来实在是太忙了,大帝在走后交托给他的是权力,也是责任,他只能请求奥修,“如果芙罗拉想出宫的话,你就带她出去吧。”等父亲回来,他有了能够喘息的时间,就一定会和母亲就芙罗拉的事谈谈的,“不过要保护好她。” 奥修答应了。 墨丘利还给了奥修一枚象征自己的戒指,这意味着他给了奥修自由来去王宫的权力。 …… 作为眼目遍布整个王宫的密涅瓦,消息自然比任何人都敏锐。她得知了奥修带偷偷溜出来的芙罗拉出宫的消息,只是目前这个消息毫无价值可言,抖落出去也只是会让奥修受到伊西斯王妃的责骂而已。 “如果这位小公主喜欢上了奥修,他们之间也发生了一些什么事,伊西斯的脸色一定会十分的精彩。”密涅瓦虽然没见过长大的芙罗拉,但这个年纪的女孩的心思她再清楚不过。 一个强大温柔的异性频频示好,即使是公主也会沦陷。 密涅瓦赏赐了带来这个消息的护卫一些钱就将他打发走了,“赛特。” 和密涅瓦一样从未见过这位公主的赛特低头听令,“王妃。” “帮帮他们吧,你去让宫里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都闭嘴。”作为营造官,以神的名义让一些来祈福的奴隶或者护卫闭嘴再简单不过。 “让这朵爱情的花尽早绽放。”似乎想到了以后伊西斯和墨丘利反目的事,密涅瓦的心情愉悦起来。 …… 在密涅瓦将这件事吩咐下去之后不久,赛特就在宫门口恰巧撞见了出去办事的奥修。他的身后跟着一个低着头,穿着护卫皮甲的人。只‘他’的腿太过纤细,身体太过单薄,这皮甲穿在‘他’身上,难免会有些滑稽。 不过奥修能解决这一切,在和守城的护卫玩笑几句之后,奥修就得到了出宫的允许。 正好此时赛特自他身后走来,目光还停留在奥修身后那个低着头的护卫身上,这让奥修一下子有些紧张起来——他怕赛特为之前的事报复他,在这个时候找他麻烦。 “营造官大人也要出宫为密涅瓦王妃办事吗?”奥修不着痕迹的挡住赛特看着芙罗拉的目光。 赛特自然看得出他的心虚。 “如果顺路的话,可以一起去。”奥修盛情相邀。 赛特哪里会搭理他的花言巧语,径直走过他,看向已经不自觉后退的芙罗拉,“护卫长出宫还需要带护卫保护自己吗?”赛特意有所指。 “偶尔也需要有人帮我搬搬东西。”奥修已经确定了赛特是故意的。 要是平时他会很乐意奉陪,只今天—— 紧张到连连后退的芙罗拉下巴被抓住,而后和男性相比过于纤细的下颌被抬了起来。金瞳的营造官英俊的面容,完完全全的倒映在她湿润的眸光中。 和身材小巧的芙罗拉相比,赛特实在太高了,当他抓着芙罗拉下颌的手微微抬起与自己对视时,芙罗拉都要踮起脚尖。 美丽又冰冷的金瞳与她对视,仿佛带有一种奇怪的魔力。芙罗拉竟然没有在这种对视下闪躲开目光。 奥修已经等着赛特揭穿了,然而让他意外的是,赛特在端详了芙罗拉一会之后,竟然收回了手,“下次还是换个强壮一些的护卫吧。”说完这句话,赛特就径直走出了王宫。 他的身份比奥修尊贵的多,根本没有任何人敢盘问他。除非想得罪他背后的密涅瓦王妃。 居然……没发现的吗? 松了口气的奥修看着还傻站在原地的芙罗拉,伸手过去抓住她的手腕,“走吧,我们办完墨丘利王子吩咐的事情之后可要尽快回来。” 芙罗拉被他一拉一扯回过神来,跟着他出了王宫。 奥修本想追着赛特的,然而等他出来之后,却发现赛特已经失去了踪迹——他总是这么神秘。 还被他牵着手腕的芙罗拉小心翼翼的问他,“他是谁?” 奥修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问的应该是赛特,“他是个很厉害,又很危险的男人。”和警惕赛特的墨丘利给出的‘蛇蝎美人’的评价不同,赛特在他心中的确是又厉害又危险。 “他的眼睛很特别,是金色。”生性胆怯的芙罗拉却似乎并不害怕赛特。 奥修点头表示附和,“很漂亮吧?” “嗯。”芙罗拉说,“和你的那只眼睛一样。” 绿色的眼睛和金色的眼睛,都是稀有又漂亮的。只不过在绝大部分人的眼中,金色是太阳,是黄金,是尊崇,绿色是阴暗,是不洁,是幽邃。 奥修喜欢这种评价,这仿佛间接说他和赛特冥冥之中有一种联系。 …… 陪着从未出过王宫的小公主在街道上乱逛的奥修十分凑巧的再度遇到了赛特,对方似乎已经办好了事准备回宫了,只是中途看到了什么一样的停下了脚步。 此时芙罗拉也看到了更新奇有趣的东西想要走开,奥修在赛特和芙罗拉的背影之间犹豫了一下,选择跟上了芙罗拉。 芙罗拉看到的是一条放在筐子里的通体金黄的蛇,她蹲在地上,看蛇从筐子里直起上半身舞动着。 奥修站在她身后,又回头望了赛特的背影一眼,他还站在那里,背后行人纷纷。 “咝——”这条金色的蛇已经被人驯服过了,异常的温顺,芙罗拉伸手触碰着,有些爱不释手。 奥修早就看你了这种驯蛇人的把戏,看芙罗拉一时半会看的出神不愿意走开之后,就叮嘱她在这里呆一会儿,自己则转身跑去找了赛特。 赛特正买下了一个和他肤色相同的奴隶,他付了十枚罗马币,接过了卖奴隶的人递过来的系在奴隶脖颈上的绳索。 “营造官大人。”奥修在身后叫住了他。 赛特并不想搭理他,还对他声音有些厌恶的皱起了眉头。 “您还需要亲自来这里买奴隶吗?”奥修只是为了和他攀谈找到一个借口。 赛特不想和他纠缠,“小心别把带出来的人弄丢了。” 奥修闻言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芙罗拉,只路上行人太多,他看了好一会才看到芙罗拉仍旧蹲在那里,只回过头时,面前的赛特已经不见了,他有点被再度被戏耍的失望。 卖奴隶的商人仍旧在招徕着客人过来观看,奴隶出生的奥修虽然十分厌恶这种人,但还是问了一下刚才光顾的人的事情。起先商人并不愿意说,在奥修掏出十枚罗马币之后,就什么都说了。 “那个客人经常过来买奴隶,不过谁也不知道他买去干什么了。” 奥修记得刚才那个被买走的奴隶肤色和赛特十分相近,他多问了一句,“你卖给他的是哪里的奴隶?” 商人思索了很久才说,“锡金。”他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一样,“他买走的所有奴隶都来自锡金。” 奥修记得锡金这个国家,不过那是个非常非常小的国家,夹在日渐强盛的埃及和罗马之间。因为和埃及十分临近,锡金人和埃及人有些特征十分相似,比如肤色——所以在一开始,奥修猜测赛特可能和自己一样,有一半埃及的血统。只是现在——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小天使:能不能不要写所有的女性角色都喜欢主角这么无脑的剧情啊! 渣作者:我本来就没脑子啊!!! 小天使:【无言以对 36、第一演 黄金瞳(36)【已修改 】 奥修回到芙罗拉身边时, 一个罗马男人正在同她搭讪,长久在王宫的生活让芙罗拉对一些事物都抱有好奇与善意。 奥修看到那个男人用不入流的训蛇把戏逗的芙罗拉满脸惊奇,看着他借将蛇放到手足无措的芙罗拉怀抱中来碰触她的手腕与头发。 “我们该回去了。”奥修一出现, 那个和芙罗拉谈笑的男人马上顿住了。 奥修比寻常的罗马人都要高大,他肩膀宽阔,戴着眼罩的面容居高临下望过来,竟有些阴鸷。那个和芙罗拉搭讪的男人, 在与他目光对视时, 忍不住讪讪后退几步。 芙罗拉站了起来,虽然有些恋恋不舍, 但她还是听从了奥修的话和他一起离开了。奥修站在她的身后,将她与那个耍小把戏的男人隔开了。 …… 水声潺潺, 趴在浴池旁只在背上盖了一件轻薄布匹的密涅瓦捧着镜子,端详自己镜子里的脸——和刚刚嫁给大帝相比, 她变的更美且更具成熟女人的风韵了,只眼角处生出了些微细纹, 她抚摸着眼角, 想将它熨平一般。 用沾满精油的手掌为她揉弄肩膀的女官看她放下镜子,连忙起身站定, 由另一个女官搭住密涅瓦伸过来的手, 将她搀扶了起来。 密涅瓦已经在为到来的衰老而惆怅了。 “去叫神官过来。”密涅瓦吩咐。 绿松石串成的帘子晃动一下, 女官的身影消失在了帘子后。 过了一会, 被密涅瓦召来的神官看到的就是全身浸泡在水中,只露出白皙肩膀与修长脖颈的密涅瓦——因为神官比营造官更苛求身体的洁净,每一个进入神庙的神官,除了喝下失能剂外,还进行了一定程度的阉割。这也是为什么他能任意进出王妃这样私密场所的原因。 “王妃。”神官欠身向她行礼。 “神官大人。”王妃并非虔诚的信徒, 但她却相信神力的存在,“有没有能让我永葆青春的方法呢?” 神官迟疑了一下,看着面前应该算是正当风华的密涅瓦,恭维道,“我认为王妃现在应该并不需要这些。” 密涅瓦拨弄着池水,她现在所有的美貌,都是精油与苛刻的膳食所堆砌出来的。她不敢像普通的女人那样放纵,除了怕失去大帝的宠爱,她更害怕自己先于赛特老去,“如果我需要的话,有什么方法吗?” 对于王妃直白的询问,神官也不敢隐瞒,“……没有人能战胜时间。” 是啊,没有人能战胜时间,连年轻时自诩比肩神明的大帝都不能战胜它。 “那有没有永久的爱情呢。” 这和时间相比更加善变和反复无常的东西,就更不可能存在了,然而神官却不能这样如实回答,“真挚纯粹的感情能超越金钱地位,无惧衰老流亡,且能持续到生命终结的那一刻。” 这也是密涅瓦所向往的,她对大帝毫无爱意可言,所以可以像商品一样出卖自己的身体,为他孕育孩子,但她爱赛特,她不敢让赛特碰触自己的身体,因为在她眼中爱情是与身体完全切割开的。 “如果您需要的话,我这里倒是有一瓶药剂能让您得到永久的爱情。”神官道。 密涅瓦追问,“真的吗?” 神官点头的同时回道,“喝下药剂的人,会永远离不开您。一旦他想要离开,就势必会受到神的惩罚,遭受到地狱一样痛苦的折磨——不过这瓶药剂不是马上就能拥有的,我需要花费一段时间。” “花费多久都可以!”密涅瓦太需要这个了。她付出年轻美貌来换来权势,总要再用什么来换来爱情。 神官离开了,密涅瓦看着水中倒映的自己,在刚才对她而言出现在脸上不能饶恕的细纹,此刻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了。 …… 在密涅瓦期待着能为她带来爱情的药剂时,她的哥哥赫托已经相当匆忙的闯进了王宫。他甚至没有给女官通传的时间。 密涅瓦正在换衣服,在看到闯进来的人是她的哥哥赫托之后,脸上的愠怒也仍旧没有消退,“你太无礼了!如果大帝在这里,我一定会让他挖了你的眼睛!” 看着匆匆用衣服包裹着自己身体的密涅瓦,赫托没有流露出丝毫尴尬的神色,因为他带回来的是比这更重要的事,“大帝可能回不来了。” 密涅瓦动作僵住,她马上意识到赫托的意思,将跪在地上为自己穿衣服的女官们都赶了出去。等到宫殿里只有她和赫托的时候,她才继续追问,“你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大帝在出征日耳曼的途中,突发了疾病,现在军队已经在折返的途中了,几天之后就会回到罗马。”同样对军队有管理权的赫托,能提前知道这个消息在正常不过,“这次非常严重,随行的药剂师为大帝看过了,他们都认为大帝活不过三个月了。” 密涅瓦虽然隐隐知道饱受病痛折磨的大帝命不久矣,但没想到他会这么突然的倒在自己征战日耳曼的途中。 赫托惊慌的是大帝倒下之后,被他授命的墨丘利顺势掌握他的权力,然而密涅瓦却从中看到了绝好的机会,在与赫托一样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她忽然笑了起来。 “他要死了。他终于要死了。”密涅瓦自自己的孩子西塞罗降生的那一刻,都已经在期盼着大帝的死亡了。 “你疯了吗,现在掌握权力的可是墨丘利!”赫托斥责道。 密涅瓦看向他,她是如此柔弱又美丽的一个女人,“那又怎么样——西塞罗也是他的孩子呀,只要西塞罗和墨丘利一起享有执政权,所有的一切都会是我的。” 墨丘利再得大帝喜欢和扶持,他背后也没有真正可以依赖信任的家族。她不一样,她的哥哥,她的父亲,哪一个不是在大帝开拓罗马的版图时就屹立不倒的贵族? 密涅瓦一直以来担心的从不是墨丘利的成长,而是大帝对他的扶持和新势力的组建。但现在大帝明显没有这个为他铺路的时间了。 她所要的一切都要成真了。 被白色的轻薄布匹包裹的胴体曼妙柔美,然而她本身却是一把沾满毒液的锋利的刀。 …… 知道赛特离开王宫之后会去哪里的奥修,在带溜出王宫的芙罗拉在街道上穿梭时,有意无意会去奴隶市场那里看一眼,这样反复几回之后,他果然又遇到了赛特。 “在这里别走开。”对站在人家门口,看着破碎的陶罐里生长出的嫩黄色小花充满好奇的芙罗拉说完这一句之后,奥修就向赛特走了过去。 等他走近了才听到那卖奴隶的商人对赛特说—— “抱歉,昨天两个来自锡金的女奴隶都被人买走了。” “下次如果再有来自锡金的奴隶,全部都留给我。”赛特掏出一个鼓囊囊的钱袋,丢在地上时,里头的钱币发出清脆的声响,“这是定金。” 商人欣喜的将钱袋捡了起来,连连答应。 赛特转身要离开,没想到又撞上了讨人厌的奥修。奥修环着手臂,“营造官大人这次有什么新方法来骗过我吗?” 赛特连眼角的余光都吝啬给他,径直往前走去。 “这条路可不是回王宫的那条路啊。”奥修追在后面。 没想到奥修会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赛特在拐角处停了下来,“别跟着我。” “如果我偏要呢?”在墨丘利面前忠诚可靠,在芙罗拉面前风趣温柔的奥修,在赛特面前活脱脱就是个流氓。 赛特在原地站了一会,见奥修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也只能随他去了。只他最后说了一声,“随便吧——如果你不怕那个人走丢的话。”‘那个人’指的自然就是芙罗拉。 奥修知道芙罗拉足够听话,她绝不会乱跑的,所以面对赛特这和上一次同样的招式不为所动,他跟着赛特踏过瓦砾,穿过污水横流的贫民区走到了一个低矮破旧的房屋里。 “营造官大人也会来这么脏的地方吗?”奥修在这个时候仍旧是嬉笑的。 只赛特没有搭理他,推开门直接走了进去。这低矮破旧的房屋里住着十几个皮肤与赛特相似的男男女女,他们脖子上都有镣铐的痕迹,奴隶的印记烫在他们的手臂上或者是耳朵下的那块皮肤。 “大人。”这些人对赛特的态度因为奥修的出现而变的恭敬谦卑起来,他们像是被驯化好的奴隶那样跪倒在赛特脚边向他行礼。 赛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收拾一下,准备出发吧。” 奥修看着那些奴隶听话的去低矮昏暗的房间里收拾东西,好奇的问了赛特一句,“营造官大人要把他们送去哪里?” “安格未竣工的花园还需要一些劳工。”赛特说。这也确实是他的职责,在这么多年里,他一直在为密涅瓦王妃募集劳工和奴隶。 这借口天衣无缝,只奥修是个聪明人,“难道锡金的奴隶建筑方面特别出众吗?” 听到奥修说出‘锡金’两个字,赛特的神情微微凝滞了一下。 奥修也不在乎这四面落灰的墙壁,他找了个地方倚靠住,“营造官大人不会是想将这些买回来的奴隶,送回他们的故国吧?” 赛特听到奥修的话,仿佛听到了极其可笑的事一样嗤笑一声,“原来我在护卫长心里竟然这么伟大。” 赛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当然,如果护卫长大人这么想,我也不会否认。毕竟谁会拒绝这样的美名呢。” 奥修看着他,目光中带着洞悉和了然。 赛特与他对视,同样坦然。 这些来自锡金被赛特买下来的奴隶们,收拾好了一些杂物,鱼贯着走了出去,马车已经为他们准备好,他们依次登上了马车。 奥修看了一眼天色,想起还被自己丢在街边的小公主,和赛特告辞,“回见,营造官大人。” 赛特却只想再见他一次——那一次最好还是奥修临死的时候。 在奥修走后,赛特让赶车的人带这些奴隶离开罗马王城,因为车上有密涅瓦家族的标志,罗马王城中不会有任何人胆敢阻拦。 “走吧。”赛特说。 在车被拖动之前,一个女人从马车上探出身来,“谢谢您,殿下——”她望着赛特的眼中含着眼泪,“希望锡金也能够等到您的归来。” 赛特面对所有人都不近人情的面孔,此时有些微微的放松。他仿佛仍旧是当初奔跑在锡金的旷野上,追逐风的王子。 “回家吧。”他这几年在罗马,尽自己所能的将被从锡金掳走的平民们送回了锡金。 滚烫的眼泪从对方的脸颊上滚落,直直的跌落到赛特的手上。他将手收了回来,缩回到了袖子里,目送着这辆马车往宽阔的大道而去。 …… 水声响起,从浴池里站起来的密涅瓦任由女官为她穿上衣服,她自己赤着脚,沿着光洁的地面走了出去。 赫托正在外面等着她,他奉密涅瓦的命令,买来了好几个皮肤异于罗马人的女奴。 罗马的奴隶交易市场非常繁荣,但按密涅瓦王妃的要求,还需要姣好的面容和体态就不太容易了。赫托花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找了六个这样的奴隶。 密涅瓦从帘子后走了出来,刚刚沐浴结束,她皮肤白皙好似刚出生的羊羔所汲取到的母乳一样。 “你要的奴隶我已经买回来了。”赫托说。 密涅瓦一一审视这些女性的面庞,仿佛在为一件商品估价。 “不过你买她们做什么?讨大帝的欢心吗?”这是密涅瓦常用的手段,在她生下西塞罗之后就懒得再和大帝发生关系了,但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力,她又为大帝陆陆续续的送去了几十个美貌的女人。因为这里只有他和密涅瓦,议论大帝的时候,语气多了几分轻佻和恣意,“不过大帝这次即使能回来,也恐怕没有多少时间花在女人身上了。” 密涅瓦听着自己兄长炫耀自身的口吻,冷冷笑了一声。 从前能完全胁制密涅瓦的赫托,近几年越来越感觉到自己这个妹妹变的不好掌控了,但她现在确实手握权力,不光是他,连父亲在密涅瓦面前也要毕恭毕敬。 “好了,你该走了。”密涅瓦摆了摆手,打发赫托离开。 赫托在这件事上已经收到了密涅瓦的好处,被密涅瓦下了逐客令,转身就走了。只他走到门口时,想到什么的提醒一声,“军队后天应该就能够到达罗马了。”他是提醒密涅瓦该做准备了。 在赫托走后,密涅瓦吩咐女官带这些刚买回来的女奴去沐浴,并且亲自为她们挑选了漂亮的衣服。这些皮肤迥异于罗马高挑白皙的女性的女人,身材健美,腿长肩薄,连密涅瓦也承认这种不被罗马所推崇的肤色有一种极其迷人的异域风情。 她宫殿里最不缺的就是黄金,她让这些女人在沐浴之后穿上整套的黄金首饰。 “多年轻美丽的面孔啊。”这些女人因为年轻,皮肤和养尊处优的她一样的细腻。这也是让密涅瓦嫉妒的——美丽的女人,永远比不上年轻的女人。 被密涅瓦细腻的手指碰触着面颊,面前的女人瑟瑟发抖着。 “他应该会喜欢你们的。”那个‘他’自然不是大帝,大帝喜欢高挑白皙的女性,他一个人的审美成就了如今罗马的风潮。 被兄长派出去视察一部分领土的西塞罗此刻正好回来了,他看到母亲的宫殿里出现了这么多棕褐色皮肤的女奴,着实有些诧异。 “你回来了,西塞罗。”密涅瓦看到进来的西塞罗,亲密的挽住了他的手臂。 “母亲,她们——” 密涅瓦看着自己精心打扮的成果,“很漂亮吧?” 这种不是罗马主流的审美,却仍旧美的惊人的女人,让西塞罗看到她们的第一眼想到的就是赛特,被母亲询问之后,他怔了好一下才点头,“嗯。” “赛特一定会喜欢吧?”密涅瓦笑道。 西塞罗没想到这些都是为赛特准备的,他脸色一下子有些难看起来,但他仍旧勉强露出笑容,“母亲,你打算做什么?” “赛特陪伴我已经很久了,我想找一个能陪伴他的女人。”假话。 密涅瓦到此时此刻仍旧在发疯似的妒忌那个在安格被赛特带走还藏起来的贱女人。只是忍耐着才迟迟没有发作,现在大帝死期将近,她很快就要自由了。她要去试探赛特的爱——用这些女人。 西塞罗却不知道母亲的真实用意,是赛特陪伴着他长大,在他心目中,生养他的密涅瓦和赛特同等的重要。现在母亲说,她要为赛特找个伴侣——他从前想过却不敢直面的事,此刻正要发生了。 密涅瓦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如果赛特能经历过这次的考验,她会把全部的爱都给他。 她会做到承诺的一切,让赛特成为西塞罗能独立治国之前,那个主宰罗马的男人。她只是想要小小的,小小的试探一下赛特。 如果赛特做不到的话,她会将这准备好的满满一瓶的失能剂都喂赛特喝下,连同神官给的她那瓶‘真爱如血’的药剂。 那样,他仍旧是她的。 西塞罗想劝阻母亲,但在张口的那一瞬他发现自己没有任何的立场——赛特陪伴他长大,协助他的母亲,没有比赛特更可靠更值得他亲近的人了。这样一个人,就像母亲说的,他需要一个女人的陪伴。 可是—— 可是—— 如果真的有那样一个人出现,他会失去赛特吧?赛特不会无时无刻的注意着他了,他的注意力会被一个女人分走,就像他曾在十岁的时候央求赛特抱着他睡觉,赛特却无奈的拒绝了他,“西塞罗王子,您已经长大了。”以后他还会有更多拒绝自己的借口——因为一个女人。 这个想法令他手脚冰凉。 西塞罗仍旧勉强自己脸色不要那么难看,“赛特不需要她们吧?赛特从来没和我说过,他需要有人陪伴啊。” 密涅瓦垂眼看着他,眼睛不像是一个温柔的母亲而像是一个女人那样流淌出奇特的笑意,“赛特是个男人,他需要的。” 作者有话要说:  5K字的替换章,给我整麻了 小剧场: 小剧场写朵花儿你们也不留言,呸,不写了,打游戏去了 37、第一演 黄金瞳(37)【已修改】 “我们在一起多久了, 赛特?” “十六年了。”他从密涅瓦刚刚嫁给大帝的少女时期,陪伴到她生下西塞罗,再到如今她成为整个罗马最尊贵的女人已经整整十六年了。 密涅瓦脸上浮现出怀念的神色, “我还记得当初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 “你是多么的让人着迷。” 当初在斗兽场里浴血的青年,已经成了她身后最可靠的男人,“现在也是。”密涅瓦停下脚步,伸手碰触赛特的脸颊, 排斥被人接触的赛特在她面前却异样的顺服, 他站定任由密涅瓦的手掌抚摸他的鼻骨,眼睑。 “如果可以的话, 我想一直的拥有你。” 赛特身上那些本来留下的疤痕,在这些年里被密涅瓦用最好的伤药一一抹去。 “我会一直在您身边的。”赛特说。 密涅瓦却笑, “你知道的,我要的不仅仅是这些。”她要赛特的忠诚, 更要他的爱情,“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我也清楚你想要的是什么。” “如果你愿意的话, 我们可以做个交换。”密涅瓦的手指沿着赛特的下巴,一直滑到他的脖颈, 而后再往下。 白皙的手指与性感的蜜色肌肤, 带有挑逗意味的碰触, 极富视觉冲击力。 赛特昂起脖颈, 金色的眼睛因为上扬的动作半眯着,看向面前的密涅瓦。 密涅瓦收回手去,只要她想,她随时可以得到赛特的身体,然而这并不是她真正想要的。继续往前走, 她走到一个放下的帘子旁,抬手将帘子拨开——帘子里是她专属的洗浴池,里面穿上华丽金饰的美丽女人,坐在池水边望了过来。 “去吧,这是我为你准备的奖励。”密涅瓦将帘子拨的更开一些,催促着赛特走进她设好的陷阱。 赛特迟疑了一下,走了进去。 帘子被放了下来,隔着绿松石串成的帘子,站在外面的密涅瓦半抱着自己的手臂对他说,“你可以在这里尽兴到天明。” …… 走过去的赛特,被这些和他肤色相同的美丽女人碰触着。他知道帘子外的密涅瓦正在看着他——他很聪明,他知道这是密涅瓦的试探。 这些美貌的女奴,早已得到了密涅瓦王妃的授意,她们尊称赛特为‘大人’,上前来为他褪下身上的衣服。 没有任何男人能抗拒这样的服务。 赛特应该在第一时间杀了她们的,这样就是密涅瓦所满意的答案了,然而这些女人中,有两个女人的手臂上,有被奴隶烙印遮掩的金翅鹰。 他知道她们来自哪里。 跪在地上的女奴服务着他,她想解开赛特腰间佩的短剑,然而这一下仿佛触怒了赛特一般,他将这个碰触他腰间短剑的女人推开,而后抓着她的头发,将出鞘的短剑送进了她的胸口。 温热的血迹蔓延出来,倒在地上的女人脸上还有恐惧与不可置信。赛特正视着她,目光却向一旁侧过去——他知道密涅瓦就在那里看着他。 看着自己同伴被杀的女奴们吓坏了,然而她们知道呼救和逃跑的结果只会更凄惨。 离开了自己的国家,沦为奴隶,她们就不再具有作为人的权力和尊严。 跪在地上的女人忍着眼泪,看着面前这个高大英俊的男人,拿着沾血的短剑俯视着她。她没有任何办法,只能挤出媚笑的去讨好他,“大人,请让我来服侍您。”她眼中因为恐惧而聚集的泪意闪烁着。 然而她的服从并没有得到怜惜,赛特同样杀了她。只这一次,短剑自她胸口拔出来时,带出来飞溅的血让赛特的头微微偏了偏。 这里没有哪个女人知道,她们的死因是另一个更有权势的女人的嫉妒。 浴池里的水被血染成了蔷薇色,层层飘荡开,赛特看向那最后剩下的两个女人。他握着剑的手在发抖——他并不是没有感情的人,他可以向男人毫不留情的挥剑,然而在面对无辜可怜的女性时,他也会迟疑,也会软弱。 颤抖着手将他身上的托加解开的女人,看到了他肩背上那只威风凛凛的金翅雄鹰。方才面对赛特所积累出的恐惧在这一瞬间变成了惊喜—— “您是——”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赛特抓住了她的头发,剑尖同时迫近了她的脖颈。然而这个女人此时再无一丝恐惧,流亡的公主和王子,在罗马和埃及为她们付出的一切每个锡金的人都深深感念着,尤其是每年沦为奴隶,却被这位无法回家的王子送回锡金的事迹更让他深得民众的爱戴。 “能见到您真的太好了。” 赛特的牙关颤抖着。他流露出的挣扎情绪并不像他杀人时那样果决。 被她抓着头发抵在石桌上的女奴,从他的神情中明白他的身不由己,她没有怨愤赛特,甚至没有因为她们同样出自锡金而哀求他,“如果杀掉我能帮助您的话,请动手吧。” 赛特逼近她脖颈的剑尖,此刻颤抖着后退——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密涅瓦是什么样的人,他好不容易才博取了她完全的信任走到了这一步。 “您为锡金付出太多了,能够帮到您……是我的荣幸。”感觉到赛特的退意,这个女人主动握住了赛特持剑的手,将剑锋送进了自己的胸口。 “愿您能够早日回家,锡金一直,一直在等待着您……”气若游丝的说完这最后一句之后,她缓缓的闭上了双眼。 赛特掀开帘子走了出来,他手掌上沾满血迹,滴答,滴答的往下坠。 他脸庞上也有一侧喷溅了许多血点,只是看起来并不觉得可怖,相反的……他这个模样有一丝丝的茫然。 “赛特。”站在外面的密涅瓦叫他。 赛特才像是终于回过神来一样,他像是一层一层的给自己重新披上了铠甲那样的,双目无波的看向密涅瓦。 “抱歉,我把她们都杀了。”这明明是密涅瓦想要的,他却要这样的向密涅瓦赔罪,“我无法……碰触除了您之外的任何女人。” 这个答案让密涅瓦满意极了,刚才那一瞬因为赛特的迟疑而衍生出的带着酷烈杀意的醋意也消失殆尽。她踮起脚尖,拨开赛特遮在眼前的黑发,吻了一下他血污遍布的脸颊,“没关系的。以后你就将是罗马的执政官,这些奴隶你想杀多少都没关系的。” “嗯。” 密涅瓦低下头,用雪白的布匹擦拭着赛特手掌上的血污,等到擦干净之后,她五指与赛特交扣,扬起少女一样动人的笑靥看向他,“我爱你,赛特。” …… 离开密涅瓦宫殿的赛特,行走在罗马王宫的长廊上。 头顶星辰寥寥,吹来的风中裹挟着一丝丝的血腥气。他徘徊在这里,像无法融入这里的幽灵。 喜欢在夜里躺在高高的地方望着无垠天空的奥修在侧首时看到了赛特,起先他以为自己是看错了,因为赛特的步履总是坚定轻快的,如今他走在这里,却好像随时会跌倒那样。 他从高处跳下来,拦在赛特面前和他嬉笑的打招呼,“营造官大人。” 那双仿佛蕴藏着无数秘密,让人探索的幽邃金瞳,此刻仿佛蒙上了一层幕布,他没有回应奥修,甚至没有抬头看他,只往右侧了一下身体,从他旁边走了过去。 奥修看着他走过去,回过头看他。 赛特继续往前走着,奥修跟在他身后——起先他只是觉得赛特今天有些奇怪,而后他发现,赛特似乎是在难过。 这样一个强大的男人……也会难过吗? 奥修的双手交叠枕在脑后,看走在前面的赛特忽然脚下踉跄了一下,不等他反应过来,赛特就整个跌倒了下去。奥修吃了一惊,看地上绊倒赛特的,正是一个非常明显的石块,但是赛特本人似乎并没有发觉它。 “赛特,你没事吧?”奥修蹲在他面前,伸出手去搀扶他。 这个总是玩世不恭的男人,脸上竟然露出这样认真的担忧表情。 赛特一丝不苟藏在兜帽下的黑发倾斜下来,挡住他的面颊,奥修看他慢慢抬起头来,灰暗的眼睛中,凝聚出了一丝泪意,奥修以为自己是看错了,紧跟着落在地上的那一块湿痕让他明白,赛特刚才确确实实的是落泪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事,能让赛特失态成这样呢? 奥修不顾赛特的抗拒,抱住他的肩膀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他毫无任何防范的关切着赛特,仿佛忘记了面前这个男人曾经险些杀了他。 他粗糙的拇指按到了赛特的眼睑,只这样轻轻的碰触了一下,又一大滴眼泪落在了他的指腹上,这一下,他切切实实的看清楚了。那双坚定的让他着迷的金瞳,此刻眼睫上沾满湿润的泪意,眼中所展现出来的情绪,也不是冷静,从容,而是一种破碎了,显露出其敏感内心的脆弱。 奥修的手掌碰触着赛特温热的脖颈,他想抱住他,然而下一刻,横在他脖颈上的带着血腥气的刀锋,就让他怜惜的感情荡然无存。 赛特可能露出脆弱的一面,然而这脆弱是不会展现给他人太久的。尤其是奥修这样的敌人。 胁迫着奥修松手之后,赛特慢慢站了起来。奥修还坐在地上,仰面看着他,然而赛特眼中的情绪已经全部冻结住了,他垂眼望下来的目光,和平时那个高高在上的营造官一模一样,仿佛刚才奥修所看见的一切,都是他所伪装出来的。 他收剑入鞘,走入了黑暗中,坐在地上的奥修看着他,一直到他消失在自己眼前才收回了目光。 …… 远征日耳曼的军队忽然折返,罗马的平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本来以为这一次大帝也是凯旋,和从前那样为罗马带回了需要无数象车才能拖动的战利品,然而这一次,却故意封锁消息一般,罗马最精锐的军队开道,将大帝所乘坐的战车牢牢的围在其中。 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这支军队进入王宫,平民中压抑的气氛也没有消散。 密涅瓦早知道发生了什么,然而等她和一些被大帝宠爱的女人一起被召到奄奄一息的大帝面前时,她仍旧佯装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大帝——大帝——” 她哭的伤心极了,眼泪断线珍珠一样的往下掉。 和竭力展现自己痛苦的密涅瓦不同,伊西斯看到脸色灰暗,仿佛在这短短几个月的途中衰老了十几岁的大帝时,异常的沉默和呆滞。 “密涅瓦。”密涅瓦的眼泪让大帝动容,哪个男人能抗拒毫无保留爱着自己,为自己伤心痛苦的女人呢。 密涅瓦的眼泪被大帝拭去,她跪坐在地上,泪眼婆娑的望着他。 “我只是病了,很快就能好起来。”这个在年轻时叱咤风云的男人,如今和每个迟迟暮年的老人没有任何不同。 “您一定会好起来的。”密涅瓦握着他的手,亲吻他干枯的手背。 和脸上遍布皱纹,头发花白的男人相比,她娇妍的像是灼灼绽放的花朵。 “伊西斯。”大帝叫了另一个女人的名字。伊西斯走了过来,她握住大帝的另一只手,目光中盛满忧虑。 “你和密涅瓦,是我最爱的女人。你们生下了最让我骄傲的两个儿子。” 伊西斯安静的看着他,这个给她尊崇地位的同时,又让他心伤的男人,已经到了弥留之际了。也许是强健的异于常人的体魄,也许是对于罗马这由他一手组建起来的强大帝国未来的担忧,让他在这样病痛的折磨下支撑了下来。 “我将把我所创建的罗马,平分给他们治理。” 这是密涅瓦意料之中的事,即使大帝更偏爱墨丘利,他也担心完全交出权力之后,会让令一个儿子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同样的,他也担心选择西塞罗,会让这没有依傍的母子被密涅瓦驱逐出宫廷。这个最终的抉择来自于一个父亲的忧虑而不是一个明智的帝王。 “墨丘利还太年轻了,他不能失去父亲。我也不能失去丈夫。”和虚伪的密涅瓦相比,伊西斯是真的爱过眼前这个男人。即便这爱意消磨在冗长的时光里,现在看到他这样躺在病榻上,她也会伤心和痛苦。 “我会好起来,然后努力的做一个好父亲的。”因为大帝知道,他已经不是一个好丈夫了。 看着和大帝互诉衷肠的伊西斯,密涅瓦朦胧的泪眼中透出一闪而逝的,古怪的笑意。 ——您已经做到了。 …… 伊西斯见过大帝之后,心事重重的回到自己的宫殿中。跟着奥修离开王宫的芙罗拉今天回来的有些迟了,她避开女官走进来,正撞到了伊西斯。平常伊西斯一定会询问她去了哪里,但今天她满腹心事,只随便问了芙罗拉几句之后就让她回房间休息了。 芙罗拉松了口气,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将那个刚刚认识的驯蛇的青年送给她的花拿了出来,摆在了桌子上。只她一会发现这个位置太显眼了,宫中的花园里又没有这样的花,一定会被母亲发觉和盘问,她又打开柜子,想将这个礼物藏进里面的匣子中。 奥修送她的戒指以及一些其他的小玩意都摆在里面。芙罗拉将其放进去的那一刻又后悔了,她合上匣子,将这朵花放在自己的枕边。 青涩的少女靠在床上,注视着这朵含苞待放的花。 “我想我爱上你了。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样漂亮的女孩。” 来自异性的表白,敲打的她心房震颤。 …… 和情窦初开的芙罗拉相比,伊西斯就要烦恼的多。她并不喜欢权力,然而大帝将她带入罗马宫廷,她生下的墨丘利又因为过于优秀,让她得到更多的同时,又让她无法从这权力的漩涡中挣脱了。 她知道大帝今天召见她的原因,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可是,大帝给予墨丘利权力的同时,又分割了他的权力,这样的决策注定要将她和墨丘利一起推向悬崖。 密涅瓦会更加肆无忌惮的陷害他们,这些年里这样的陷害她经历的太多了。 “去叫墨丘利过来。”伊西斯吩咐身旁的女官。 她知道,自己必须做点什么了。 过了一会儿,墨丘利被女官带来了,他向伊西斯行礼,伊西斯摆了摆手,让女官都下去了——在这样的环境中,伊西斯早就明白了不能信赖任何人的道理了。 墨丘利从母亲严肃的神情中明白了什么。 “我刚刚去见了你的父亲。”大帝病重的事,还是个被封锁的消息,“他病的很重,可能……”伊西斯没有说完,但她知道墨丘利能够明白。 “怎么可能?!”在墨丘利眼里,父亲一直都是强大到不能被任何东西战胜的。 “过段时间——也许就是明天,他会见你和西塞罗一面。”伊西斯说,“他会将罗马交给你们共同治理,但是,我并不像密涅瓦王妃那样,为你执政之后提供任何帮助。” “没关系的。”墨丘利从那个冲击性的消息回过神来之后就感觉到了母亲的焦虑,他抱住伊西斯的肩膀,“您已经为我做的够多了。” 伊西斯摇着头,她明白自己孤立无援的境地,她不想以后仍旧这样,“权力并不是平分,天平会因为密涅瓦加注在上面的砝码飞快倾斜。我们都会成为牺牲品——” “不会的,母亲。”墨丘利安抚着他,“西塞罗和他的母亲不同,他会平衡这个天平的。” “你不懂密涅瓦,她是个不择手段的女人。西塞罗太软弱了,他制止不了自己的母亲。”伊西斯早就看清楚了密涅瓦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们必须先她一步。” “……” “把那把沾满蛇毒的剑交给大帝吧,告诉他密涅瓦曾派出赛特刺杀你。”伊西斯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她一直沉默,并不是想要和墨丘利一样,为了和西塞罗的兄弟情所隐瞒,她在等待一个时机,现在就是这个时机,“大帝不会放过那个女人的,只要赛特死了,她又被暂时掣肘住,你就有足够的时间来平衡这个天平——这是最好的方法了,西塞罗也不会因此受到牵连。” 作者有话要说:  写了两天五千字人都给我写麻了 小剧场: 小天使:【咬牙切齿】密涅瓦太恶毒了,这个坏女人呜呜呜 密涅瓦:【撩开裙摆,妩媚一笑】你说什么? 小天使:我永远喜欢美女! 38、第一演 黄金瞳(38)【已修改】 从赛特那里缴获来的短剑一直被墨丘利收在柜子里, 如今只拉开柜子里,在黑暗中沉寂多日的黄金剑鞘便乍现光芒。墨丘利将短剑拿出来,镶嵌着多颗红宝石的剑鞘看起来有些沉重, 然而只握着剑柄,毫不费力往外一拔,轻盈且锋利的光芒便显露出来。 沾在上面的蛇毒已经凝固,使锋芒处展现出一种喋血的幽微青色。 看到这把短剑, 墨丘利就会无法控制的想起他的主人。 如这黄金与宝石所打造的剑鞘一样的华丽, 又与这锋锐剧毒的锋芒一样致命的男人。 墨丘利按着剑柄,将短剑收回到剑鞘中——他知道西塞罗对赛特的感情, 在他们重逢时,西塞罗脸上明明白白写着巨大的惊喜, 而在之后赛特刺伤他逃走之后,西塞罗又为了赛特央求他。无论是出于对赛特的欣赏亦或是和西塞罗兄弟的真挚感情, 他都不能再用这把剑去做些什么。 墨丘利将这把短剑重新放回了柜子中,他知道自己要和西塞罗谈一谈了。 …… 如约前来的西塞罗最先看到的是抱着手臂靠在墙壁上的奥修, 因为赛特本身在他心中是独一无二的, 而奥修又与赛特有诸多的相似,所以他难能对奥修有什么好感。 “墨丘利王子在上面等您。”同样的, 奥修对西塞罗这样一个软弱的王子也称不上是发自内心的尊重。 西塞罗点了点头, 进入了钟楼。 这里是罗马王宫中最偏僻的区域, 连从小在王宫中长大的西塞罗也很少踏足这里。他的兄长墨丘利正在钟楼的顶端等着他。 西塞罗默不作声的走到墨丘利身旁, 与他一起眺望他们所生活的王城之外。 “你知道我今天约你出来的原因吗?”墨丘利知道他来了。 西塞罗隐隐能猜到一些,“是因为父亲?” 墨丘利点头,“父亲决定让我们共同治理罗马。” 从母亲那里,西塞罗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只不过和焦躁不安的伊西斯相比,已经掌握实权的密涅瓦仿佛已经在这场战役中十拿九稳。 “只不过你应该知道, 这场权力分配从一开始就并不平均,以后也会失衡的更加厉害。”比起铲除赛特,制衡密涅瓦王妃,墨丘利更想用温和一些的方式和西塞罗私下里解决。这是他对西塞罗的信任。 “是因为我的母亲吗。” 墨丘利没有否认,“我想请求你,西塞罗——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你能暂时离开罗马一段时间。”他需要一段时间来创建属于自己的权力,不然天平永远都会是倾斜的。 “……”西塞罗知道,密涅瓦是绝对不会答应的。但他也清楚,如果自己继续留在罗马,就算他什么也不做,密涅瓦也会一点一点的蚕食父亲给予墨丘利的权力。 “只需要两年。” 西塞罗与墨丘利对视着,他的目光不再闪躲,“我答应你。”他知道自己兄长的艰难,即使他这样做会招来母亲的斥责,他也想真正顺应自己心意的去做一次。 听到西塞罗的允诺,墨丘利脸上浮现出动容的神色,“我曾设想过我们一起在平原上纵情驰骋,也曾憧憬过在我们共同的治理之下,这拥有广袤版图的罗马愈发强盛。” “这也曾是我的憧憬。”西塞罗梦呓一样的喃喃。 “无论外因如何,我们都是最好的兄弟。” 与墨丘利对视的西塞罗,看到墨丘利伸过来的手,也微笑着将自己的手递了过去。两只手在灿烂的日光下交握,西塞罗复述他刚才所说的,语气无比的赤诚和笃定,“无论外因如何,我们都是最好的兄弟。” …… 伊西斯在芙罗拉的房间里发现了蜡做的玩偶,这绝不是王宫里应该出现的东西。她不动声色的将东西放回去,像什么也没发觉那样。只不过她换掉了本来照顾芙罗拉的女官,将自己更信任的女官安插了过去。 “芙罗拉见了任何人都要和我禀报。”她这么和女官交代着,“如果她离开自己的房间,一定要告诉我她去了哪里。” 第三天,女官就来禀报了,她说芙罗拉和墨丘利王子的护卫长离开了王宫。伊西斯换上便服,在女官的指引下跟在了两人身后。她看着芙罗拉和奥修在街道上漫步时天真快乐的模样,神情若有所思。 在一个街角时,她看到芙罗拉将奥修支走,悄悄的进入了一个房间。伊西斯走到那个破旧房间的门外,看芙罗拉坐在桌子上,和一个青年拥抱着。从那青年的穿着来看,他绝不是出自什么富庶的人家,房间里的摆设也都乏善可陈,芙罗拉在这里,像是不与之匹配的灿烂珠宝。 她从桌子上垂下来的两条腿晃动着,裙摆如波浪一般。 伊西斯在她脸上看到了幸福的光辉,那是她曾经拥有,却渐渐消失的东西。 “王妃,一定要处罚这个大胆的男人。”身旁的女官道。在阶级森严的罗马宫廷中,任何引诱贵族女性的平民都是有罪的。 伊西斯透过窗户上的破洞,看到芙罗拉温柔的眉眼,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在芙罗拉身上,她看到了自己。她是大帝的战利品,在天真不谙世事的年纪,她对那个强大的男人一见钟情,不顾一切的从城墙上跳下来,坠入他的怀中。 而后呢,便是爱情的美梦破碎,她跌入了平庸且乏味的现实中。 她这样拼命的保护,拼命的禁锢芙罗拉,就是从芙罗拉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她想保护好她,不让她接触任何贵族的男性,让她永葆天真与美丽,不被嫉妒扭曲了面目。然而即便藏在瓦罐里的花也会从缝隙里钻出来绽放,她无法遏制年轻的女孩去追求爱情。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芙罗拉和自己不一样,她爱上了一个平民,而不是一个拥有无数女人的‘神祇’。 “走吧。”伊西斯为自己盖上了头上的兜帽,她带着女官,在奥修回来之前离开了这里,像是自己从未发现这悄悄萌芽的爱情那样。 …… 回来的奥修看到了站在井边有些手足无措拉扯着裙摆的芙罗拉,那个男人推开窗户悄悄的窥看着她,然而在他到来之后,那个男人马上关上窗户躲开了。 “我们回去吧,奥修。”芙罗拉脸上的红霞还没有完全退去,看起来充满了少女的迷幻与天真。 奥修出自平民阶级,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一些男人低劣的手段——他们用爱情引诱富有家庭里的女性,在得逞后获取大量的钱财。芙罗拉显然就是这样天真的一个少女,她穿着最上等的布料,戴着最昂贵的首饰,无数觊觎的男人为她布下爱情的陷阱。 “离那个男人远一点,芙罗拉公主。” 芙罗拉有些不解奥修这样严肃的语气。 “你被保护的太好了,你不知道毒药总是掺着蜜糖的。”奥修继续往前走着,和往日幽默健谈相比,他今天的神情格外的沉重。 芙罗拉察觉到了什么,“你是说他是坏人吗?” 坏人吗?也许不是。但他一定是个别有用心的人。 芙罗拉为自己喜欢的人分辩,“他很好的,他送了我很多礼物,喏——”她将一朵在王宫外随处可见的花拿了出来,“他说这是整个罗马最漂亮的那一朵花。” 奥修叹了口气。 一路沉默。 他将芙罗拉送回了王宫中,在这一次芙罗拉殷切询问什么时候可以再从王宫出去时,奥修说,“以后我不会再带您出去了。” “为什么?” 奥修没有回答,转身离开了。 …… 伊西斯因为大帝,对贵族的男性失去了希望,但芙罗拉高贵的身份,注定她将嫁给一位贵族男性,这也是伊西斯如此极端的保护她的原因。但现在,无法抵挡的爱情萌芽了,唯一让伊西斯庆幸的是,她喜欢上的不是任何一个罗马的贵族。 伊西斯不在乎那个人的身份,她只想让芙罗拉能够幸福。至于公主嫁给平民会引来什么样的揣测和轰动,她一点也不在乎。 只要芙罗拉能够幸福。 她让女官记下了那个男人住的地方,为他送去了一封举荐信和两箱黄金。信上明明白白的写着,让他用这封举荐信去保民官那里换来一个官衔,而后再去用这两箱黄金购置一处华丽的房屋。 “王妃已经安排好了,只要将这封信递出去,你就将是下一任的代监察官。”女官传述着伊西斯的命令——为了让这个平民能够配得上芙罗拉,伊西斯第一次动用了自己的权力。 被这天降的好运砸晕的男人跪在地上追问着,“请问这些是谁送来的?” “是伊西斯王妃。”女官回答道,同时告诉她,“因为神庙里的神官告诉她,你将能带给她的女儿幸福。”这自然是以后将芙罗拉嫁给这个平民时安抚其他人的说辞。 跪坐在地上的男人有些不可置信。 “不过,如果你身边出现其他的女人的话,王妃就会收回对你的恩典。”这也是伊西斯的原话,她本意是不想让芙罗拉和自己一样因为嫉妒而痛苦。 …… 伊西斯做的这些事,芙罗拉是不知道的,因为奥修说过,以后都将不再带她离开王宫。 放在鲜艳布匹中的月琴已经很久没有弹奏过了,芙罗拉望着窗外的目光,充满着寂寥和向往。在房间里静坐一会儿之后,芙罗拉趴在床上睡着了。在梦里,那个驯蛇的男人被修饰的无比英俊和美好,他送给了芙罗拉一朵花,含情脉脉的望着她说,“我想我喜欢上你了——即使你到现在都不愿意告诉我你的名字。” “哪怕只是一天见不到你,思念都会折磨的我睡不着觉。” 芙罗拉自睡梦中醒来,从美好的梦境跌入现实的一瞬,让她无比的失落。她推开窗,夜色已经降临了,四周更加安静,她也更加寂寞。 芙罗拉决意不再忍受这种寂寞,她悄悄起身,推开房门离开了这里。 …… 大帝深夜召见,令密涅瓦和赛特匆匆赶往他的宫殿。在路上,密涅瓦遇到了被拦在外面的芙罗拉——没有奥修的帮助,芙罗拉连自己的宫殿都走不出去。 看着芙罗拉急的都要掉出眼泪来,密涅瓦假惺惺的走过去询问了一下,在得知芙罗拉想要这个时候出宫之后,密涅瓦脸上就浮现出了了然的笑意。 “你是公主,没有任何人能阻拦你。”密涅瓦说。 这是芙罗拉第一次见到密涅瓦,因为密涅瓦为她说话,她对这个美丽的女人充满了好感。 密涅瓦对赛特说,“送她去想去的地方吧,赛特。” 赛特点了点头,走到了芙罗拉的身旁,芙罗拉见过他一次,对方的金瞳令她印象深刻。 “谢谢您,密涅瓦王妃。”芙罗拉真心实意的感激道。 “不用客气,去见你想见的人吧。”看着芙罗拉在赛特的护送下,一路畅通无阻的离开王宫,收回视线的密涅瓦窃笑起来,“这个时候芙罗拉离开王宫,伊西斯知道后一定会方寸大乱吧?”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渣作者:我说两句话,只有一句是真的,你猜哪句话是真的 小天使:【点头】 渣作者:1,西塞罗是强攻 小天使:【轻蔑一笑】怎么可能,明显是…… 渣作者:2,我今天双更 小天使:西塞罗是强攻!!!!这句话是真的!!! 39、第一演 黄金瞳(39)【已修改】 密涅瓦来到大帝宫殿时, 伊西斯正从大帝身旁退开。两人短暂交睫,以伊西斯的退让为结束。 密涅瓦看到了大帝身旁大法官,这个连她也无法收买人, 正低头用象牙在蜡板上记录着什么。密涅瓦一瞬知道了大帝传唤她过来的原因,她默不作声的站在原地,观察提笔准备记录什么大法官。 过了一会儿,墨丘利和西塞罗也被召唤而来, 两人进来时分别看了一眼自己母亲。密涅瓦从容淡定, 伊西斯却格外紧张。 帘子被两个侍者拉开,大法官开口, “请两位王子上前。” 墨丘利和西塞罗进入了帘子里,看向躺在病榻上大帝——这位在年轻时将罗马的版图扩张十倍, 被民众当成神祇一样信奉男人,在他们到来之后才缓缓睁开了浑浊眼睛。 “父亲。”墨丘利叫他。 他有大帝年轻时的神韵, 果敢坚毅,生来就是一位征服者。而他身旁西塞罗, 温和柔秀, 没有比他更合适治理一个国家了。 “我将把我所拥有权力,一分为二交给你们, 包括我军队, 我财宝。” 大法官开始记录起来, 坚硬的象牙在涂抹了一层蜡的木板上划刻所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密涅瓦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她早已预料到会是这个结果。 “西塞罗将得到官员任命权, 墨丘利则拥有军队统率权,我相信在你们共同治理下,罗马会比现在更好。”大帝握住墨丘利的手,将他手心放在西塞罗手背上。 西塞罗与墨丘利对视了一眼,而后回首看了一眼帘子外密涅瓦, 才终于下定决心一样的开口,“父亲。” 大法官记录停了下来。 “我觉得我现在还太年轻了,我没有能力负担起这么大的责任。”西塞罗感受得到,自己说出这句话之后来自身后的密涅瓦不可置信的目光,“我想要恳求您,能允许我去我领地上磨砺两年。我将在那里,学习如何能成为一个和您一样的不凡的人。” “这是你心声吗?”大帝自然明白这两年意味着什么。 墨丘利握紧了西塞罗手,西塞罗也同样回握着。 “是的。” 大帝沉默了一会儿,“我答应你。”他一直偏爱墨丘利,就是因为知道墨丘利除了他宠爱什么也没有,西塞罗拥有他母亲,拥有他母亲背后的势力,但现在西塞罗为了让墨丘利得到创建自己势力时间,甘愿放弃这一切。 大法官将这一条添了进去,一切都成定局。 …… 赛特送芙罗拉离开王宫之后,回到宫殿里,就看到密涅瓦在向西塞罗发脾气。 她从来没发过这么大的脾气。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密涅瓦失控的冲西塞罗吼叫,“你把我为你争取到的一切全都毁了——我所有努力,所有心血——” 西塞罗被密涅瓦打偏过头去,密涅瓦手指上戒指也因为太过用力滑脱了出来,重重掉在地上。 密涅瓦牙关都在发抖,“你逃去了安格,将我丢在这里,我要眼睁睁看着墨丘利如何崛起,如何一点一点把我手中的权力都夺走。”如果西塞罗不是她孩子,她一定会杀了他! 赛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将密涅瓦的戒指捡了起来。 看到他密涅瓦也不顾西塞罗还在这里,她扑倒在赛特的怀中呜咽哭泣着。 “对不起,母亲……”西塞罗想要一直都不是权力,他只是顺应自己心意去做了一件自己认为是对事。 密涅瓦在失态痛苦之后,渐渐冷静下来。她从赛特的怀里抬起头来,含着泪意的眼睛看着西塞罗,这一次,她眼中再没有什么温度,有只是锐利与冰冷,“看着吧,西塞罗,看着得到一切墨丘利,是信守对你承诺,还是接过你递去的刀,杀了我和赛特。” “哥哥绝不会这么做。”他相信他和墨丘利之间深厚情谊。 密涅瓦对他失望透顶,但她又明白,此时的她必须要做点什么,她对西塞罗一字一顿的命令,“从现在开始,呆在宫殿,哪里都不许去。”此刻只有赛特可以倚靠,也只有赛特可以相信,“现在跟我出宫,赛特。” …… 珐琅臂环在地板上滚动着,清脆像是一个美梦破碎声音。 芙罗拉倒在驯蛇人的怀中,她到死都没有想到,送自己鲜花的人,也会向她的胸口递出一把刀。 “对不起,对不起。”他将刀拔出来,鲜血喷溅,连芙罗拉裙摆都染红了。 屋子里黄金闪烁着。 就像奥修说的那样,他从接触芙罗拉开始就别有用心——她那么年轻,又那么单纯,轻易便可沦为爱情俘虏。如果可以话,他也想过和这个天真女孩共度一生,毕竟她虽然从不告诉自己她的名字和来历,但从她穿着和佩戴的首饰就可以看出,她出生在一个家境相当优渥的家庭,和她在一起,能够摆脱他现在贫瘠生活,甚至能够侥幸跨越阶层。 如果没有那位公主话。 来历不明的贵族小姐和一位地位更尊崇,拥有更多财富公主相比,他已经做出了选择。 芙罗拉一直隐瞒自己身份,所以在今夜来访时,看到房间里堆满的黄金与桌子上母亲的亲笔信时,才会显出诧异模样。然而她来不及询问,刀尖就透过了她的胸膛, 她倒在地板上,看那个在梦中无比温柔情人,跨过她的身体将那封信藏了起来。 然而他折返回来,拖着芙罗拉手臂想将她从房间里拖出去,然而芙罗拉一直望着他目光令他懦弱道歉,“对不起,我是爱你。”芙罗拉身体里流出来的血,已经染红了装满黄金箱子,“可是,我不能让伊西斯王妃知道,我和别的女人有过来往——不然,她就不会把公主嫁给我了。” 每个字芙罗拉都听得懂,然而合在一起,却成了一句她完全听不懂话。 她的母亲要将她嫁给这个男人,那为什么这个男人又要杀掉自己呢? 她想询问,然而盖过来的手掌永远合上了她的眼睛。 …… 伊西斯以为墨丘利是以那把沾满蛇毒剑要挟密涅瓦退步改口,虽然结果比她预料还要好,但她心中却有一种惴惴不安感觉。 是因为害怕接下来密涅瓦的报复吗? “王妃?”看到正要安寝伊西斯手抖连梳子都握不住,一旁女官马上走了过来,“您怎么了?” 伊西斯看着自己颤抖不停右手,用左手紧紧握住,贴近了自己心口,这样她才终于止住了颤抖。 “王妃!芙罗拉公主不见了!” …… 巡逻与把守宫门的护卫都被伊西斯王妃召了过来,在伊西斯的询问下,几人将昨晚发生事复述了出来—— “芙罗拉公主想要离开王宫,我们拦住了她。” “后来,密涅瓦王妃过来了,她让营造官大人带走了芙罗拉公主。” 听到这里,伊西斯已经浑身冰凉。她来不及考究这件事发生在什么时候,便将一切都归咎在了密涅瓦对自己要挟报复上。她带着女官,在天边刚刚亮起,晨雾稀薄时候,匆匆赶到了密涅瓦的宫殿。 密涅瓦此时当然不在,伊西斯等到天色大亮才等回了姗姗来迟密涅瓦。 密涅瓦昨晚与自己兄长和父亲商议了一夜都没有找到挽回方法,现在看到得胜者伊西斯更是一脸毫不掩饰厌烦。 “密涅瓦,你把芙罗拉带去了哪里?!”伊西斯也一改自己平常柔弱的面貌,张口便质问道。 密涅瓦马上明白伊西斯来找自己用意,她被自己儿子拱手送出了权力,与父兄商议一夜也无果,此刻也是心伤劳累,但在伊西斯面前,她还是端足了一个王妃应有姿态,“你是在质问我吗?” 伊西斯牙关战栗着。 密涅瓦也无意与她在这里纠缠,“昨晚我只是偶然遇到她要离开王宫,好心让赛特送了她一程而已。你是她母亲,都不知道她要去哪吗?” 伊西斯看了一眼她身后的赛特,更加崩溃,这个刺杀他儿子男人,现在又带走了她的女儿。 密涅瓦看到了伊西斯的目光,她侧身挡在了赛特面前,“芙罗拉确实出宫了,赛特也只是顺遂她的心意送她离开了王宫而已——你可以去问巡逻的护卫。” 此时墨丘利也赶了过来,他听到了芙罗拉失踪事情,并一路打听,大致知道了昨晚被赛特送出王宫之后,芙罗拉去了哪里。 伊西斯看到墨丘利之后,一下子崩溃了一般,“芙罗拉,芙罗拉不见了。” “别担心母亲,我知道芙罗拉去了哪儿,我已经派人去找了。” 密涅瓦冷眼看着这对母子,毫不留情下了逐客令,“既然已经证明和我无关,那就离开我宫殿吧。” …… 稀薄晨雾淡去,灿烂阳光洒满街道每一个角落,街道上已经满是罗马王宫里护卫了。 早起平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翘首站在街道两边,看王宫里护卫四处搜寻。 遮在少女身上稻草被拨开,她靠着墙壁,宛若睡去一般的美丽。 伊西斯在她面前蹲了下来,用手掌轻轻触碰她的面颊,“芙罗拉——”她藏在王宫中珍宝一样的小女儿,面颊已经冷了。伊西斯亲吻她脸颊,想将自己体温传给她,然而这美丽纯净少女已经永远睡去了。 墨丘利心中悲痛,却能维系理智,在他命令下,杀害伊西斯的驯蛇人很快被抓了出来。 装满黄金箱子角落染上血迹连同昨晚无意从芙罗拉身上掉落的臂环,都成了他罪证。他正要拿出那封举荐信,说自己即将成为代检察官,迎娶伊西斯王妃女儿时,站在墨丘利身旁奥修令他一瞬瞪大了眼睛。 他认识奥修,他一直以为这个男人是那个不知名少女的护卫。但现在,那些王宫中守卫叫他,护卫长大人。 他虽然是平民,却也知道这个官衔意味着什么。 多年前目睹母亲生下双胞胎中横死一个的墨丘利,此时看着那双胞胎的另一个,也是自己唯一妹妹死在面前,心中的痛苦可想而知。只他知道,自己此时必须要冷静,父亲即将不在,妹妹也离他而去,如果他在此刻崩溃话,柔弱的母亲一定会支撑不住了。 举荐信连同两箱黄金都被搬了出来,奥修看着这一切,已经什么都明白了。他附耳对墨丘利说了些什么,墨丘利脸色虽然苍白,却还是郑重点了点头。 头顶便是万千灿烂阳光,墨丘利俯视下来,他看着杀害自己妹妹人,俊美的面容毫无感情可言。 “把他丢进狮笼里。” 作者有话要说:  别看了,这个世界100章打底【沧桑点烟 小剧场: 芙罗拉:我这就无了? 渣作者:【沉痛点头 芙罗拉:我特么女主人设,三章你就给我写没了??? 渣作者:这是耽美啊 墨丘利/西塞罗:你还知道这是耽美呀 40、第一演 黄金瞳(40)【已修改】 被铁栏阻隔的黑暗中, 传来阵阵低吼声。 驯蛇人的脖颈被套上铁环,即便他怎么痛哭求饶,护卫还是将他拽进了场地中。 “伊西斯王妃——” “让我进去。” 站在一旁观刑的墨丘利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声音, 他回过头,看到脸色惨白的伊西斯走了过来。 “母亲——” 伊西斯没有说话,她走到墨丘利身旁,双手交握在面前, 直视下面那个即将被执刑的男人, 那个杀了她女儿的凶手。 铁栅栏被拉了起来,多日没有喂食的狮子从笼子里踱步而出——狮刑是罗马制定的最残酷的刑法之一, 这只用来行刑的狮子已经吃惯了人肉,比斗兽场里的野兽更要悍勇。 墨丘利知道接下来会有什么残酷的场景, 他不忍心让性格柔弱的伊西斯看见,然而他开口相劝的时候, 面前伊西斯脸上的神情让他怔了一下。那是一种混杂了尖锐恨意与企盼的复杂神色。 狮子已经扑了上来,张口就咬断了驯蛇人的手臂, 从刑场中传来的惨烈的嚎叫声几乎要扎穿人的耳膜。墨丘利回过头的时候, 狮子又咬开了驯蛇人的胸膛,这样血腥的场景连墨丘利也忍不住回避了一下目光, 然而伊西斯却是从头到尾的直视着。 大量的鲜血混杂着碎肉从狮子的齿缝里漏了出来, 它发出呼哧呼哧的, 令人毛骨悚然的进食音。 墨丘利看着狮子离开后剩下的那一滩碎肉说, “已经结束了。” “还没有结束。”伊西斯回答了他。只她说的结束意有所指,“等到密涅瓦和赛特也被丢进这里,才是真正的结束。” 墨丘利虽然为芙罗拉的去世而悲痛,但从奥修那里他已经得知了所有的因果,在这件事上, 他认为密涅瓦和赛特虽然不无辜,但也只是芙罗拉的死中一个小小的推手,“母亲,如果这件事和密涅瓦赛特有关的话,那和我也有关,是我一直以来让奥修带芙罗拉出宫,才会让她遇到这个贪婪的男人。” 伊西斯却已经听不进去了,恨意充盈了她的胸腔。 墨丘利眼睁睁的看着伊西斯头也不回的从自己面前离开,担心的吩咐站在门口的奥修,“尽快将芙罗拉安葬吧,不要再让伊西斯王妃看见之后陷入痛苦了。” …… 密涅瓦知道芙罗拉的死讯之后也吃了一惊,她本意只是想借芙罗拉挑拨伊西斯和墨丘利,没想到这个天真的小公主,竟然会相信能从平民的身上得到爱情。 当然,密涅瓦并没有因此产生什么愧怍之心,伊西斯将她保护的那么好,就已经注定了她会碎在现实中。 …… 西塞罗的擅作主张,不止令密涅瓦失望透顶,也让赛特这么多年的努力化作了泡影。即使密涅瓦努力奔走,成为定局的事也再难有转圜的余地。 “让我静一静吧,赛特。”这段时间密涅瓦太消沉了。 赛特看着帘子里托着额头,皱着眉头的密涅瓦,低头从房间里退了出去。 他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时间,锡金还有多少时间,只看着那些向埃及或是向罗马臣服的附属国,不断的从衰弱的锡金掳来人口充做奴隶贩卖,他就因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感到痛苦。而远在埃及的奈芙蒂斯也在承受着这一切。 他以为自己快要让这一切终结了,然而近在咫尺的希望,却又再一次如风中的烛火一样熄灭了。 “赛特。”被密涅瓦关在宫殿中的西塞罗,远远的看到赛特从母亲的宫殿中走了出来。他走到赛特身旁,因为母亲的冷落,他盼望能从赛特身上得到和从前一样的承认和鼓励。只这一次,站在他面前的赛特却一眼都没有看他。 “和我走吧,和我去安格。你曾经和我说过,你喜欢在天上自由飞翔的鹰,现在我们都即将自由了——我们可以一起去草原上打猎,去湖边看月光。”西塞罗带着几分梦幻性质的叙述因为赛特挣脱他的手而戛然而止。 “这难道不是你想要的吗?”看着赛特毫不留恋的从他身旁走开,西塞罗的语气带几分无助。 赛特停下的脚步,在西塞罗陡然变得希冀的目光中,他缓缓开口,“我想要的,一直以来和王妃都是相同的。” “……” 赛特是喜欢西塞罗的,他喜欢他的天真,因为看见他就仿佛看见曾经的自己,不过他已然成长,西塞罗却还将自己囚困在愚蠢而不切实际的幻想中,“为了保留你的天真,我和王妃双手都沾满了血腥。” “然而这样一味的保护,在最后换来的却是你认为的冷酷和残忍。” 赛特这样平静的话,却让西塞罗比被母亲责骂更要难受,“你认为我做错了吗?” “不。”赛特摇头,“是我错了。”如果他没有劝说密涅瓦,让西塞罗在成年之前不去接触黑暗的那一面,他们也不会陷入这样的困境。 他错在太仁慈。 他本来就怀着别样的目的来到罗马宫廷,然而却没有做到心如铁石。 看着赛特离开,西塞罗失魂落魄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 服用了过多止痛剂来抵御身体上的痛感的大帝,神智也变得混混沌沌。他知道自己将要死了,然而异于常人的坚韧精神,支撑着他衰败的身体,让他无法真正沉入死亡的怀抱。 精神与肉体的拉锯,变成了他弥留的最后时刻。 “伊西斯王妃,大帝正在休息。” 门口的声音让大帝清醒了一些,他睁开眼,透过遮挡的帘子能够看到门口的一首人影。他抬了抬手指,面前就有近侍低下头来,听候他的命令。 “让她进来。” “是。” 伊西斯在大帝的应允下走了进来,她跪坐在大帝的身旁,与平时无异的神色,在抬眼的那一刻,又仿佛什么都变得不一样了。 “大帝,我们的女儿死了。”伊西斯静坐了好一会之后才平静的叙述着。 大帝挣扎着睁开了眼睛。 墨丘利每天都会来他的床前和他禀报当天发生的重要的事,只芙罗拉是大帝的女儿,为了让大帝死前不必遭受更多的痛苦,他选择了隐瞒。所以在伊西斯将这个消息说出来之后,大帝才会如此的惊愕。 伊西斯的眼睛红肿的厉害,她握着大帝的手,就这样望着他,“她那么年轻,那么美丽。”只说出这样简短的几个字,伊西斯的眼睛就忍不住闭上了,眼泪沿着她的面颊滚落下来,“我从来没有想过她会离开我。” 大帝对伊西斯的感情终于是特殊的,他用枯瘦的手握紧了伊西斯的手掌。 伊西斯崩溃的伏在大帝的身上痛哭起来,饱受顽疾折磨的大帝,也竭力伸出手拥抱着这个自己最爱的女人。 “芙罗拉是怎么死的?”大帝只有墨丘利和西塞罗这两个儿子,女儿却很多,这也是他在之前并不怎么关心芙罗拉的原因。但芙罗拉到底是他和伊西斯的女儿,她骤然离世身为父亲也是会感到心痛的。 伊西斯哭了很久,才从大帝的身上抬起头来,“是赛特杀了她。” “赛特?”大帝对这个英俊的营造官有些印象,他是自己另一个王妃的亲信。 伊西斯脸颊上的眼泪还没有干透,“他带芙罗拉离开王宫,任由她被暴民杀害。密涅瓦还偏袒他,替他开脱。” 大帝想要说些什么,然而涌到喉咙的血块让他只能拼命的咳嗽着。 伊西斯兀自说首,“我绝不原谅他,绝不——”她双手握住大帝的手臂,满脸是泪的请求,“大帝,芙罗拉也是你的女儿,你要眼睁睁看着她枉死吗?” 赛特是密涅瓦的亲信,芙罗拉的死,只惩处赛特一个人肯定是不够的,只是西塞罗主动请离离开罗马,去往自己封地的举动,又让他无法为了一个女儿去降罪西塞罗的母亲。 “我会下令处决了赛特。” 伊西斯听出了大帝的偏袒,长久的被密涅瓦所谋害的恨意因为芙罗拉的死彻底爆发了出来,她止住眼泪,语气也渐渐冷静下来,“可是赛特是密涅瓦的亲信呀,密涅瓦会用自己的权力,庇护他到西塞罗继位的时候,到时候西塞罗带走了赛特,这件事又会不了了之。” 大帝微微仰起头,看向伊西斯。 “大帝,在您还在的时候,把您的权力交给我吧,那样密涅瓦就无法阻拦了——我会亲自处决赛特,让芙罗拉瞑目。” 大帝迟疑了,现在连代替他管理罗马的墨丘利都没有拥有他全部的权力,将所有的权力都交给伊西斯,实在是一件危险的事。然而伊西斯因为芙罗拉的死而流下的眼泪以及她长久以来在大帝心目中温柔仁厚的性格,让大帝还是答应了她的请求。 在叫来大法官公证的时候,大帝握紧了伊西斯的手让她承诺,只杀掉赛特,绝不牵连密涅瓦和西塞罗,伊西斯答应了,他才松开了自己的手。 …… 从大帝的宫殿里走出的伊西斯,来到了元老院里。当着正在议事的墨丘利和罗马官员的面,伊西斯让大法官宣读了大帝对自己授权与任命。 这命令来的太突然了,又毫无根据,然而被大帝亲自任命的大法官,又让任何人无法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 伊西斯第二次出现在元老院里,和美貌与行事一样张扬的密涅瓦不同,她的穿戴都十分的简单,眉宇间能看出她温柔的性格。 “母亲?”墨丘利此时还并不知道伊西斯要做什么。 缓步走来的伊西斯背对着他,她双手交叠在面前,自墨丘利的角度,只能看到她挺的笔直的脊背,“大帝任命我从此刻开始,到他去世,宣读继位书为止的这段时间成为罗马的执政官。”连墨丘利,也仅仅只是代执政官。 密涅瓦正在元老院中,她起身要质疑,伊西斯就已经抬手指向了她,“密涅瓦王妃触犯了罗马的法律,抓住她。” 伊西斯突然的命令,招来了所有人的惊愕,然而短暂的惊愕之后,大法官所宣读的大帝对伊西斯执政官的任命,又让他们真的听从伊西斯所言,将密涅瓦抓了起来。 赫托和密涅瓦的父亲在此刻当然站了出来,然后他们所管理的军队,此刻并不在罗马王宫中。她们只能看着密涅瓦被抓住,带走。 伊西斯再度下令,要将赛特和西塞罗也抓起来,墨丘利抓住她的手臂,又急又气,“母亲,你到底要做什么?!” 伊西斯甩开了墨丘利的手,她此时神情冷硬,仿佛任何人都无法干预到她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西塞罗的强攻学习教材已经充值到账了,请尽快开始学习 小剧场: 西塞罗:哥哥你违背对我的承诺!你说过我们会永远是兄弟的! 墨丘利:我不是我没有! 小天使:渣作者你违背了对我的承诺!你说过会二更的! 渣作者:????我不是我没有!我真没有! 41、第一演 黄金瞳(41)【已修改】 赛特自然不认可闯进宫殿来的护卫军捉拿他的说辞, 他拔剑反抗,僵持了很久也没有人能够近他的身。直到西塞罗被抓,禁卫军长官告诉他密涅瓦已经就擒, 他才放下手中的短剑。 “我母亲不可能触犯什么法律!”西塞罗到底是王子的身份,一拥而上的护卫军并没有像是抓捕罪犯那样的对待他,只是缴获了他的武器,将他看守了起来。 “抱歉, 西塞罗王子, 我们也是奉执政官的命令。”禁卫军长官看赛特就擒之后,向西塞罗解释。 “我父亲?”西塞罗根本不敢相信。 “不, 是大帝任命的伊西斯王妃。” 赛特的短剑被缴获,因为他刚才所表现出的强大战斗力, 让人对他不敢小觑,几个护卫军将他的双手反绑在了身后, 绳索收束,直勒的他手臂隐现出红痕。 “赛特——”只是被看守起来的西塞罗看到赛特被这样对待, 一时激愤起来, “放开他!” 禁卫军长官拦着他,一脸为难之色, “抱歉, 西塞罗王子, 我们也是奉命行事。” …… 西塞罗和赛特被分开关押了起来, 伊西斯知道这件事不可能与西塞罗有关,所以她只是命人将他关到了一个宫殿中,而赛特则和密涅瓦一起,投进了监狱中。 “赛特——赛特——”看着赛特被押解进来,监狱里还端着王妃姿态的密涅瓦一下子惊慌起来, 她扶着栏杆,看着赛特被推进了自己对面的监狱里,“你没事吧?” 赛特摇了摇头,他只是被夺走了武器而已。 密涅瓦咬着牙关,她一身的华美服饰,昂贵珠宝,与这监狱里的脏污环境实在格格不入,她既厌恶又抵触,“伊西斯那个贱女人,自己女儿的死都要拿来做功夫。”密涅瓦被关到这里之后,很快就反应过来伊西斯是怎么从大帝那里拿到的权力,“我不会放过她的!” 老鼠从污水横流的地面上爬了过来,还有阵阵恶臭味传来,养尊处优的密涅瓦简直要崩溃了。 赛特挣开了绑在手臂上的绳索,将自己身上的托加解了下来,抛给了对面的密涅瓦,自己则在蓬乱的枯草中坐了下来,“请先将就一下吧,王妃。” 密涅瓦接过赛特抛过来的衣物,上面还带着赛特的体温与神庙里点的香薰的味道,密涅瓦冷静了一些,她安慰赛特,也是安慰自己,“赫托一定在想办法了,等伊西斯那个贱女人的阴谋败露,我们就能离开这里了。” …… 密涅瓦的期许落空了,伊西斯将密涅瓦的父兄都扣在了王宫中,连同大帝宫殿外侍奉的奴隶,也被她换成了自己的亲信。墨丘利去找父亲的时候被拦了回来,就明白是出自谁的手笔,他只得又去找密涅瓦王妃。然而等他赶到监牢时,他只看到了铺在地上的洁净的托加。 监狱里的看守告诉他,密涅瓦王妃和赛特都被带走了。因为是伊西斯王妃的人带走的密涅瓦和赛特,这些监狱里的看守并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墨丘利派奥修去找,自己则又匆匆的赶去了被幽禁的西塞罗那里。 母亲和赛特同时被抓走,西塞罗绝望又焦虑。墨丘利到来时,他正在房间里踱步,看到墨丘利进来的那一刻,他马上就扑了过来,“哥哥,为什么母亲和赛特会被抓起来?” “那些人说是伊西斯王妃做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看着西塞罗慌乱无措的样子,墨丘利也心有愧怍,他马上和西塞罗解释了前因后果。 “芙罗拉死了?是母亲做的?”听完墨丘利的叙述,西塞罗仍旧有些不能相信。 墨丘利摇头,“这件事和密涅瓦王妃无关,可是母亲却认为是她做的。现在她失去了理智,才做出这样的事。” 西塞罗不想知道一切的真相到底如何,他只想母亲和赛特能够回来,“你为什么不告诉父亲?你为什么放任伊西斯?你不是代执政官吗?” 墨丘利被西塞罗声声质问,正要开口解释,奥修此刻闯了进来。 墨丘利知道奥修应该是查到了密涅瓦和赛特的消息才回来复命的,他来不及解释就询问奥修,“找到了吗?” 奥修点头。 “他们被带去了哪?” “狮笼。” 听到奥修吐出的地方,墨丘利神色怔了怔,西塞罗直接僵在了原地。墨丘利看到他这空白的神色,握住他的手,“我会阻止这一切的,西塞罗,等这一切结束,我会和你赔罪。” 握紧西塞罗的手又松开了,墨丘利匆忙的离开了这里,西塞罗看着他的背影,眼中不再是从前那无条件的信任。 …… 面前的铁栅栏被拉上去,刺眼的阳光照射进来。密涅瓦和赛特,往这光亮处走了过去。 他们进入了一个沉地式的场地,四面垒砌着高高的石壁,他们刚才出来的地方,已经被铁栅栏重新封住了。他们无路可退,只能站在场地中央打量四周。 密涅瓦终于发现了站在看台上的伊西斯,身陷监狱的焦躁和伊西斯与自己身份调转的厌憎混合成直冲出胸腔的恨意,“伊西斯,如果大帝知道你的所作所为,他绝不会饶恕你的!” 伊西斯没有血色的唇微微抿着,她这几分淡漠和睥睨的神态,真有几分与墨丘利的肖似。 “利用自己女儿的死来打压我,你比我又高尚到哪里去?” 在密涅瓦的刁难斥责中从来都不敢反驳的伊西斯,此刻只这样安静的俯视着她,密涅瓦从她这淡如死水一样的目光中察觉到了疯癫的意味,她忍不住又环顾了一眼四周。 “我不需要谁的饶恕。”伊西斯的手渐渐抬了起来,“从前我懦弱退让,才让你一次又一次的陷害我,污蔑我。现在你终于将我的女儿夺走了——”伊西斯的脸上,浮现出了病态的笑靥,“我再也不会退让一次了。” 狮子的咆哮声从栅栏的黑暗中传了出来,密涅瓦马上明白这里是什么地方了。 “你疯了!” “你竟然把我送来这种地方!” 密涅瓦看着栅栏里的黑暗,目光惊惧到仿佛看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你会失去王妃的地位,你的儿子墨丘利也会因为你——” 伊西斯打断了密涅瓦的话,“我只要你和你身边的那个刽子手死,哪怕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也不在乎。” 铁栅栏终于被彻底拉了上去,黑暗中饥饿的狮子踱步而出。地上那被密涅瓦最初认为是锈迹的痕迹,在此刻再明显不过,这是凝固在土地表层的鲜血。 密涅瓦几乎站立不住,她再怎么样的狠毒,再怎么样的聪明,也只是一个柔弱的女人而已。 “我会亲眼看着你们葬身在狮子的肚子里。”从来高傲的密涅瓦做出这样的举动,显然取悦了伊西斯。 “赛特,赛特——”在这样的时刻,密涅瓦能求助的只有面前这个男人。 赛特看了一眼看台上的伊西斯,又看了一眼惊恐万状的密涅瓦,他知道自己不再有退路,他在一开始选择了密涅瓦,哪怕接下来是死路也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来我身后,我不会让它伤害您的。”赛特将发抖的密涅瓦推到了自己的身后,自己正面与被放出来的狮子对峙着。 密涅瓦恍恍惚惚又想到自己初遇赛特的时候,那时候就是他给了自己无比的心安感。此刻她跪倒在地上,保护她的仍旧是赛特。 …… 墨丘利赶到狮笼的时候,狮子正扑倒在赛特的身上,他浑身是血,手臂却牢牢的架着狮子粗壮的前肢。密涅瓦王妃则蜷缩在角落里发抖。 “嗷——” 生满倒刺的舌头从利齿森白的口腔里垂了出来,奥修看到这一幕,几乎不等墨丘利的命令,就抽出武器架上的长矛翻身跳进了狮笼里。 赛特的肩膀受伤了,按在他身上的狮子从鬃毛上滴落的血迹,一滴一滴的落在他的脸颊上。 奥修用长矛穿进了狮子的腹部,在狮子吃痛反扑的时候,又将拔出来的长矛沿着他的口腔掼了进去,他的巨力在此刻显现出来,只拽着长矛转了两圈,便连同狮子一起丢到了场地的另一边。 伊西斯也看到了赶来的墨丘利,她想说什么,然而墨丘利焦急望向狮笼里的神色,又让她什么也没说出来。 “赛特,你没事吧?!”杀掉了狮子之后,奥修连忙赶来查看赛特受伤的情况。然而赛特并没有理会他,只撑着手臂坐了起来。 “你受伤了——”奥修还在喋喋。 “赛特!”被赛特赶到边缘的密涅瓦此刻哭着扑了上来,她再也没有顾忌什么的扑倒在了赛特的怀抱里,抓着他染血的衣襟哭的几乎昏厥过去。 奥修就这样被驱赶开了。 赛特头发上的血迹淌落下来,和他身上的血迹混在了一起,他伸出一只手臂,怕弄脏密涅瓦的衣服那样的抱着她,“没事了,王妃。” 密涅瓦的眼泪一滴一滴的砸了下来,她的嘴唇被自己咬的发白。 “没事了。” …… 看到受伤的赛特和被吓得全无平时傲慢姿态的密涅瓦,墨丘利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想到了什么似的看向了伊西斯。 “你太过分了,母亲!”这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对伊西斯说这么重的话,“杀死芙罗拉的凶手已经得到了惩治,为什么你还要去牵连他人?” “你在为那个恶毒的女人说话吗?”伊西斯因为墨丘利斥责自己的话而理智全无,“哪怕没有芙罗拉,她指使赛特险些杀了你的事,你难道忘记了吗?” 墨丘利当然记得,但他会用自己的方式去解决,“西塞罗是无辜的。”更何况密涅瓦和赛特都还是西塞罗最亲近的人,西塞罗才刚刚为自己放弃了权力,现在自己一转眼却要杀了他所有的亲人——他怎么做得到? “所以我并没有为难他呀,我只是要替我的女儿报仇而已。”伊西斯仍旧认为自己的做法是对的。 墨丘利无法再与陷入偏执情绪的母亲解释什么,他看了一眼狮笼中的场景,强硬的命人将密涅瓦和赛特从这里带走了。 …… 密涅瓦和受伤的赛特被送回了宫殿中,西塞罗也被送了回来。 密涅瓦狼狈不堪,因为狮子的惊吓和对赛特的担忧,她的眼睛都是红肿的,西塞罗第一次看到母亲这个样子,他迎上前想说什么,却被密涅瓦推开。 “草药师,草药师怎么还没来?”密涅瓦按着赛特胸前的伤口,这里的血流了一路都还没有停止。 赛特因为失血过多,已经处在半昏迷的状态了。 “快去叫草药师——”感到鲜血在不住的往外沁,密涅瓦的手都在发抖。 “母亲……” 此刻西塞罗的声音,终于引起了密涅瓦的注意,她脸色苍白灰暗,眼睛红肿又盈满眼泪,本来想问询他们安危的西塞罗,一下子如鲠在喉。 “你相信墨丘利,你为他放弃权力,所以我和赛特为你的放弃付出了代价。”密涅瓦知道在伊西斯的阴谋中墨丘利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然而对伊西斯的恨意,让她有意开始离间西塞罗和墨丘利的关系,“看着吧,这还只是开始。等你离开罗马,他们会变本加厉的对付我和赛特的。” 第一次被母亲这样悲痛的眼神注视着,西塞罗已经完全失去了自主辨别的能力。 母亲终究是母亲,而赛特又是他最亲近的人,现在这两个人,一个痛哭,一个受伤的出现在他面前,哪怕他曾经无比笃定自己和墨丘利之间的情谊,在此刻也不由在内心生出诘问来。 草药师来了,密涅瓦起身站了起来,她身上轻盈的斯托拉,此刻因为血污贴在她的身上,加上又沾了些灰尘,看着实在不像是一个高贵端庄的王妃。 “快为他止血!” 草药师慌乱的开始为赛特处理伤口。 西塞罗站在这里,透过忙碌的草药师,他看到了闭上眼睛的赛特。在今天分别时他还好好的,然而一转眼,他已经如此虚弱的躺在了自己面前。 就像母亲说的,他真的……做错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密涅瓦:会不会当反派啊?背后捅刀会不会啊?正面solo你以为你是亚索啊! 伊西斯:【唯唯诺诺】 42、第一演 黄金瞳(42)【已修改】 密涅瓦知道伊西斯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 而大帝让大法官记录下来的远调西塞罗去安格的命令又无法更改,与其在这里坐以待毙,不如即刻就将西塞罗送往安格。这样如果能躲过一劫, 她或许还有机会。 密涅瓦让女官去找赫托,她本意是想让赫托调集军队,送西塞罗离开,然而女官带回来的消息却是她的兄长连同父亲, 都被伊西斯王妃扣在王宫中。 这样一来, 密涅瓦就觉得现在更不能再在罗马呆下去了。伊西斯彻头彻尾就是个疯女人,她一点也不为她自己的以后, 为她儿子的以后考虑。 在这样头悬钢刀一样的压迫下,密涅瓦能够想到, 能够相信的也只有赛特了。只是赛特现在还受着伤…… “王妃,营造官大人醒了。”贴身女官带来的消息, 让站在窗旁的密涅瓦马上赶了过去。 醒来的赛特正坐在床沿上,包扎在他伤口上的绷带渗透出了一些药草碾磨后的草绿色液体。 “赛特, 你终于醒了。”在赛特昏迷的时候, 密涅瓦仿佛失去了主心骨一样的无措。 赛特看着换了身衣服却仍旧满脸焦虑的密涅瓦,就知道危机还没有过去。而密涅瓦接下来的话也印证了他的猜测, 她告诉赛特, 伊西斯换掉了大帝身边的亲信, 扣押了她的哥哥和父亲, 截断了她一切的倚杖和退路。 “我不知道伊西斯接下来还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已经让密涅瓦惊魂甫定了。 “只要大帝逝世,大法官宣读他的命令,一切就结束了。”赛特虽然这样说,却也知道谁也不能预料在这段时间里会出现什么样的变故。 沉默。 在许久之后,密涅瓦才开口, “赛特,你带西塞罗离开吧。 ”她已经考虑很久了。 赛特当然明白这‘离开’代表着什么。 密涅瓦早就有了送西塞罗离开罗马王宫的温床去磨砺的心,只她想过无数人送他走,唯一没想过的就是赛特——她离不开赛特。然而眼下的情况对赛特而言也无比的危急,墨丘利或许会因为顾念和西塞罗之间的兄弟情谊,劝阻伊西斯对西塞罗手下留情,却不会放过行刺过他的赛特。 “只要西塞罗能够在这两年中成长起来,我们就还有机会。”也是他们唯一且是最后的机会了。 “那您呢?” “我必须留在这里。”想到今日所遭受的屈辱,密涅瓦将恨意平分给了伊西斯母子,“我绝不能让墨丘利在这两年里得到一切。” 想到要与赛特分别,密涅瓦的眼神中又充满了眷恋,“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不想被除了死亡以外的东西和你分开。”她伸出手臂抱住赛特,将头轻轻的倚靠在赛特的怀抱着,“但是赛特,我知道的,如果我拥有不了这一切,我就拥有不了你。” 赛特看着倚靠在自己怀抱中的密涅瓦,在她眼睫温柔的覆盖下,她目光仍旧凛如寒冰。 …… 在睡觉时也十分不安稳的西塞罗感到有人轻轻的推了推自己的肩膀,睁开眼,看到的却是逆光站在自己的面前的赛特,他刚要说些什么,赛特却忽然捂住了他的嘴巴,带着他躲进了柜子中。 而后门从外面被撞开,透过柜子的缝隙,西塞罗看到十几个高大的男人走到他刚才睡觉的床的旁边,用手中的刀猛烈的在盖着枕头的被子刺了两下。 他一下瞪大了眼睛。 这些西塞罗平时从来没见过的男人,在掀开被子发觉只是一个枕头之后,并没有离开,反而又在房间里搜索起来。 柜子缝隙里透进来的光时明时暗,西塞罗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影,心跳都几乎要停止住了。在柜子外徘徊的男人,注意到了柜子下的缝隙里压着的衣服一角,他只瞥了一眼,就故意装作没看见一样的走了过去。 “找到了吗?” “没有。” “走!” 等到那些人都走了之后,赛特才拖着西塞罗从柜子里走了出来。 “那些人是谁?”西塞罗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场景。 “是被派来杀你的人。” “谁派他们来的?” 赛特却没有解释什么,他将腰间的短剑□□握在手中,另一只手抓住西塞罗的手肘,“我奉王妃之命,带您前往安格。” 西塞罗还沉浸在猜测刚才那些人的来历中,任由赛特牵着他往前走去。 方才那一幕是密涅瓦自己设计的,而后强闯出王宫就是真的了,赛特无比熟悉罗马王宫,带着西塞罗一路避开了无数巡逻的守卫走到了通往宫外的一个王宫门口,把守宫门的护卫看到赛特正要说些什么,赛特却不给他这样的机会,剑锋划过,鲜血喷溅。 因为赛特的突然攻击,剩下的护卫马上进入了戒备状态,只赛特并没有恋战的意思,找到突破口之后,就带着西塞罗冲出了王宫。 …… 赛特带着西塞罗离开王宫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墨丘利耳朵中,他为了保全下密涅瓦和赛特,已经和自己的母亲争执多次了。但现在权力的倾向在他母亲那里,不在他手中,他自己也担心不能周全的保护他们,现在听说赛特带走了西塞罗,他心中反而松了一口气。 “他们应该去安格了。”奥修说。 墨丘利点了点头,他知道在此刻的西塞罗心中,他可能已经不值得信任了,所以他才远远的逃开,他心痛却也无可奈何,因为他确实阻止不了伊西斯对他们的伤害,此时的远离反而是最好的,“等这件事结束,我会和西塞罗好好解释的。” 奥修知道墨丘利因为和伊西斯的争执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休息了,他劝说墨丘利去休息一会,墨丘利也听从他的建议,合眼去寝宫中睡了一会儿。 只他睡了一会儿之后又惊醒过来,他问奥修,“这件事我母亲知道了吗?” “应该已经传到王妃耳朵里去了。”奥修还担心着赛特身上的伤,能不能支撑去往安格的长途跋涉。 墨丘利翻身坐了起来,如果是从前,他绝不相信母亲会是赶尽杀绝的人,然而现在他却不得不做好最坏的打算,“去调集一支军队,沿途保护西塞罗他们,让他们平安到达安格。”在他下达这个命令之后,又忽然明白现在的伊西斯拥有比他更大的权力,为避免伊西斯更改他的命令,他派出了自己最信任的人,“奥修,你去带领这支军队。” 奥修明白墨丘利的顾虑,他马上领命去了。 事实上墨丘利的顾虑没错,伊西斯知道赛特带走西塞罗之后,马上猜到他们是想去往安格,她派出了罗马最精锐的禁卫军去追击他们,只她已经因为和墨丘利的争执失去了理智,并没有下达绝不能伤害西塞罗的命令。 只是连伊西斯也没料到的是,她并不是最快的。密涅瓦为了让西塞罗和墨丘利的关系彻底破灭,也传信给了自己在罗马王宫外的亲信瓦刺,让他带领一小支军队,佯装是墨丘利派出的罗马禁卫军去伏击西塞罗。赛特知道这一切,他故意放慢行程,等着这支‘罗马禁卫军’追赶而来。 已经得到密涅瓦王妃授意的瓦刺自然不敢真的伤害他们,只装出追捕的样子。已经跑出比萨平原的赛特进入密林甩掉了他们,而后顺势抓住了一个人逼问。 那个人已经得到了头领瓦刺的授意,说自己是罗马的禁卫军,被墨丘利派来追杀西塞罗。因为知道赛特明白自己是王妃派来的人,他还认为赛特能放他一条生路。 赛特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因为一路的追捕已经有些心神不宁的西塞罗,直接一剑杀掉了面前的这个人。 “是伊西斯王妃做的。” “哥哥是代执政官,他调遣不了禁卫军。”西塞罗不是傻子,他已经怀疑了面前这个竹筒倒豆子一样将自己来历说的清清楚楚的禁卫军了。 赛特知道他心里已经乱了,就像他和王妃揣度的那样,他没有再逼迫西塞罗接受这个现实,带着他继续往安格赶去。 一路上除了瓦刺这个佯装禁卫军的密涅瓦亲信,真正被伊西斯派来的禁卫军也赶来了。禁卫军把瓦刺带领的那支军队当作了是护送赛特的人,他们执行了伊西斯的命令,一路杀了过去。 最迟赶来的奥修正撞见了这混战的一幕,他根本分不清敌我,极目远眺,正看到驾驶着战车离开这混战中心的赛特。 在这样危险的场景中,他看到了一个男人试图爬上赛特的战车,他伸着手,似乎要将赛特从上面拽下来! 奥修来不及考虑太多,直接从马背上拿出强弓和长箭。 那个男人确实已经爬上了赛特所驾驶的战车,只和奥修猜测的不同,他并不是想要把赛特拖下去,而是在向赛特求助。 赛特低下头,就看到满脸血污的瓦兹凭借自身的蛮力紧紧的抓着战车,他根本没想到会遇到真正来追捕赛特的罗马禁卫军,他试图用密涅瓦王妃的名义,让赛特带他一起离开。然而赛特绝不可能让他嘴巴里说出真相,他正要在瓦刺开口之前将他灭口,来自山上的一支箭矢直接穿透了瓦刺的胸膛。 那一箭的力量太强了,箭头都钉进了战车的木板中,然而随着瓦刺的松手,这没入木板的箭矢的力量根本支撑不住他的身体。战车上的赛特和西塞罗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从马车上跌了下去。 只西塞罗绝不认为这一箭是为了帮助赛特,因为实在太恰巧了,如果没有这个爬上来的男人,中箭的一定会是赛特! 这样的惊恐感让西塞罗挡在了赛特面前,他看向箭射出来的地方——山巅上的奥修也正好俯视下来。 西塞罗几乎一眼就认出了他的自己兄长身旁的护卫长奥修,在和赛特逃亡的这段时间里,他一直在为自己的兄长找各种开脱的借口,可要只置他和赛特于死地的禁卫军是伊西斯派来的,奥修也能够是伊西斯派来的吗? 心中的悲愤和失望在一瞬间炸开了。 一个赶上来的禁卫军向他挥剑,身上属于禁卫军的徽章因为他的迫近几乎映入了西塞罗的眼中。 “小心!”身后的赛特正要挥剑替西塞罗挡下这一击,不想西塞罗竟拔出了腰间几乎从未出鞘过的短剑,在与那禁卫军兵刃相交的下一刻,一剑刺穿了对方的胸膛。 热血迎面浇了西塞罗一脸,他握着短剑的手在发抖,却没有再松开了。 赛特来不及看清他此刻的表情,另一个试图爬上战车的人让他挥剑逼了下去。奥修也发现了这支禁卫军的目标是赛特与西塞罗,他不敢再耽误,带着军队下来之后将他们拦截住了。 赛特和西塞罗乘坐的战车,就这样惊险的从混乱的战局中冲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塑料兄弟情结束了,埃及地图开了 小剧场: 渣作者:你知道黑皮有多美好吗? 小天使:? 渣作者:吃过巧克力脆皮雪糕吗,舔上去的感觉是一样的 小天使:这破路你都能开车? 43、第一演 黄金瞳(43)【已修改】 夜幕, 让莽林变得危机四伏。 西塞罗看着踢散篝火的赛特站立起来,他的目光随着赛特的脚步而移动着。 “早点休息,明天就能到安格了。”赛特察觉到了西塞罗的目光, 只他仍旧目不斜视。 在一片黑暗中,坐在树下的西塞罗动了动。 赛特拨开面前的枝桠正要离开时,西塞罗战战的问了一声,“赛特, 你会离我而去吗?” “……” 头顶上不再是一轮圆月, 而是沉在云朵中,朦胧的一轮残月。 密涅瓦王妃式微, 王子外逃,没有比苦心经营了这么久的赛特更迷茫的了。他现在也不清楚, 是什么支撑着他带着西塞罗前行。 “我只有你了。”对于生长在温室里的西塞罗来说,这段时间历经的风雨已经足够击垮他的了。 赛特缓缓吐出一口气, 在清冷的夜色中,这仿佛烟雾一样的气息溢散消融, “我会陪着你, 直至能够重回罗马的那一天。” …… 奥修拦下了伊西斯派出的禁卫军,同时将消息派人传回了罗马, 墨丘利收到之后, 即刻就往安格送出一只信鸟——他怕伊西斯还不罢休, 所以以自己未来罗马王的身份, 命令安格如今执政的贵族誓死保护西塞罗。 信鸟到的那一天,风尘仆仆的西塞罗和赛特也刚刚赶至安格的城门外。此刻夕阳壮阔,绑着信筒的鹰隼箭一样的冲进了安格王城中。 “是罗马的信鸟。”西塞罗一眼就认了出来。 两人此刻正站在安格的城门外。 如果没有发生这一路上的事,西塞罗此刻一定不会迟疑,然而此刻他看到信鸟之后, 心中涌起的却尽是对墨丘利的不信任,“我们不能去安格,安格已经不安全了。” 赛特看着那只已经飞入安格王城的信鸟,他此刻也分不清楚这只从罗马来的信鸟,带来的是墨丘利的命令,还是伊西斯的命令。 “走吧,赛特。”西塞罗已经不敢冒险了。 赛特带着他一起离开,两人最后回首看了一眼安格——那是西塞罗的封地,里面有为他而建的王宫,为他而建的花园,只现在那里却不是他的家。 …… 强盛的罗马并没有为自己所征服的每一寸土地都带去法律与制度,更多的国家被踏平之后,军队流散,平民沦为奴隶,这使得人口贩卖猖獗,四处都是劫掠与杀戮。 西塞罗显然不能适应这样混乱的环境,在亲眼目睹到被挂在破落的神庙外震慑外来人的幼童尸体时,他简直怒不可遏,然而在他身边的赛特,只用麻布将他的面容裹的更紧一些。 “不要招惹他们,我们绕过去吧。”赛特看着神庙外那些把守的人,他们颇有制度,在沦为这样的匪徒之前,可能是一个国家所属的军队。只是罗马征服了他们的国家,却将他们驱赶了出来。 西塞罗在严严实实的裹布中,抬头看了一眼被挂起来的枯瘦尸体,牙齿战战的颤抖着。 平安经过这片地方,他们终于有了短暂的喘息时间。赛特将裹在身上的麻布丢到了一旁,直接在树下坐下来的西塞罗却显得满腹心事——也许在他的世界里,还从未有过流亡的具体概念。 赛特没有太多的心情安抚他,沉默的点燃了篝火之后,他就起身去寻找水源了。 这一片富庶且树荫茂盛的地方,也确实有一条流淌的河,只当赛特找到那条河,沿着河岸眺望时,才知道他们这一路颠沛流离,竟然已经靠近了这条绵亘千里的尼罗河。 沿着这条路往前,是他的故乡,而在他故乡的另一端,就是奈芙蒂斯所在的埃及。 迟迟没有等回赛特的西塞罗找寻了过来,在树叶的掩映下,他看到了站在河岸边极目远眺的赛特。水中波光粼粼,他站在浩荡的芦苇丛中,仿佛一尊静默的神像。 这样的神情是西塞罗没有见过的,他忍不住叫了一声,“赛特。” 赛特回过头来,刚才那一瞬令他陌生的神情消退了下去。 “去休息吧。”赛特说。 西塞罗穿过河岸旁横生的枝桠走了过来,“我睡不着。”只要一闭上眼睛,这几天所见到的各种悲惨情境就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赛特听着水流潺潺的声音,心中也慢慢安静下来,他在河岸旁坐下,抱着一条腿的膝盖。西塞罗在他身旁坐了下来。 “我之前从来不知道,原来外面的世界是这样的。”在潺潺的流水声中,西塞罗带着几分迷惘的声音响了起来。 夜风吹动赛特的黑发,轻轻的拂动在西塞罗的脸颊上。西塞罗忍不住侧头去看赛特——他还没有在这么近的距离里认真的打量过赛特。 “它一直都是这样,只不过有人没有让你看见而已。”拥有严苛法律的罗马,也有阴谋,陷害,杀戮。密涅瓦作为漩涡中的一员,绝对不可能幸免,赛特在她的身边,绝不是行刑手这一个角色,他要帮密涅瓦挡住来自四周的冷箭与陷阱,得到她的信任,成为她绝对的倚靠。 从前西塞罗或许会不明白,但现在他已经能够明白了。 …… 流亡之路并不顺遂,因为带着西塞罗,赛特无法回去锡金,两人只能沿着尼罗河的源头一直前行,途中几次遭遇到了强盗,不过每次都因为赛特的高超剑术而侥幸脱险。 西塞罗虽然不如他的兄长墨丘利那样擅长剑术骑射,但教导他的老师,也是罗马鼎鼎有名的剑术大师,在死亡的胁迫下,他也渐渐学会了反击和进攻。到一开始杀掉强盗会控制不住的发抖,到现在眼也不眨任凭鲜血溅满全身,似乎只是在一夜间。 体格修长纤细的西塞罗渐渐有了明朗的肌肉线条,他皮肤晒成了健康的麦色,身上的衣服也从柔软的织物换成了更方便也更易隐藏身份的麻布。 “嗤——” 将从试图从他们这里劫取东西,却反被赶走的强盗那里牵来的马匹用插入地面的木楔固定住,西塞罗将满是沙尘的麻布取了下来,迎风掸了掸。 在他身后的西赛特也是和他一样的动作,只这一次远眺,前面不再是莽莽的密林,而是一片翻滚的金色麦浪。 “我们快进入埃及了。” 西塞罗因为他的话也远眺了一下,“埃及?”西塞罗只从罗马的藏书中了解过埃及,知道那是一个和罗马同样灿烂的文明,不过他们盛产黄金,领土虽然不比罗马广袤,但十分的富足,“我们要去埃及吗?” “埃及的领土也很广袤,这里应该只是埃及所属的边缘地区。”赛特来过这里,他知道想去埃及的王城,还要再往前走很长一段时间,“靠近有主之地,我们会安全很多。” 西塞罗毕竟是罗马的王子,对埃及这么一个与罗马并肩的强盛帝国,也是会生出些忌惮的。 赛特也没有再打算往前走了,这段时间他们遇到的强盗太多了,需要找个安全的地方好好休整一下了。 两人在这里呆到傍晚,捕了些鱼果腹之后就靠着树干睡去了。 和刚离开罗马时相比,西塞罗已经渐渐适应了这样的生活。夜幕刚刚降临,他就伴着风声睡去了,赛特也十分疲惫,将马匹牵到鲜草丰饶的土地上之后就也靠着树干睡去了。 月上中天,一阵兵刃相交的声音惊醒了西塞罗。 一把剑正悬在他的头顶,赛特握着出鞘短剑的手臂挡在他的面前。 不知何时,一群强盗已经将他们团团围住。西塞罗马上清醒过来,帮赛特逼退了挥剑的人之后,跟他一起站起来迎敌。 两人来自罗马的武器,锋锐程度显然超过所有突袭敌人的想象,很快对方依靠人数占领的优势就消失了。赛特没有手下留情,利落的解决了偷袭的几个人,只是人数有些多,一时半会突破不了困境。 西塞罗也解决了几个敌人,两人背部相抵靠,共同抵御着来自四面八法的敌人。 赛特斩断了一个人的长剑,毫不留情的割断了对方的脖子。西塞罗也砍断了一个人的匕首,正要杀他的时候,忽然从明朗的月光下,看清了对方稚嫩的面容——这个强盗是个女人,还是个十分年轻的女人! 西塞罗迟疑了一下,他无法向女人挥剑,只这么一下,被他逼退的女人趁机扑上来,用缺口的短剑抵住了他的脖颈。 “住手!不然我杀了他——”控制了西塞罗的女强盗如是威胁道。 回头看到西塞罗被控制的赛特果然停下了手,剩下几个惊魂甫定的强盗连忙上前,用绳索绑住了他赛特。他们太害怕这个男人了,甚至将用来拘禁猛兽的铁环都套上了赛特的脖颈。 “赛特!”西塞罗知道赛特是因为什么束手就擒的,他一时懊悔万分。 抓住他的女强盗并不像他所见过的罗马贵族淑女那样,她虽然是女人,却和男人一样的凶狠蛮横,她夺走了西塞罗的武器,将他压倒在地上。 地上是她同伴的尸体,她脸上也没有什么痛苦之色,将西塞罗绑住之后,跨过那些尸体走向了赛特。 赛特也被压倒在了地上。 他们这行人盯了赛特和西塞罗已经很久了,他们的马匹很值钱,他们本身也是很值钱的奴隶。 女强盗在赛特身上踹了一脚,因为对方让她们的伤亡超过了预期。看到她这样对待赛特,西塞罗又挣扎起来,“放开他——” “把他的嘴巴堵住。”如果不是西塞罗的肤色是埃及人喜欢的那一种奴隶,早在刚才她就把西塞罗杀掉了。 这帮强盗的首领此刻注意到了被压倒在地上的赛特的奇异金瞳,在刚开始他以为自己是看错了,此刻月光直射下来,他发现这种金色与黄金一样。他推开那个女强盗,揪住赛特的头发,将他裹住面容的面巾与裹布一起扯了下来。 因为刚才被当胸踹了一脚,赛特心口有些闷痛,此刻被人揪着头发,眼睛半眯着,似乎能看见像是湖水一样的波光。这让他的金瞳看起来愈发神秘与动人。 “这样稀少的金瞳奴隶,一定很值钱!”有人欢欣雀跃。 只弯下腰抓住赛特头发的那个男人,却仿佛被他忍痛的目光蛊惑了一般,他拽着赛特的头发,让他的头抬的更高,而后亲了他的唇角,在赛特徒劳的抵抗下,他粗砺的嘴唇沿着赛特的脖颈往下,在他锁骨处重重咬了一口。 一下血从内陷的牙印中沁了出来。 西塞罗根本没想到赛特会受到这样的对待,连赛特自己也没想到,会从一个强盗这里受到这样的侮辱。 “把那个奴隶打上印迹卖掉,这个归我。”四处劫掠的生活让他的体格十分魁梧,他将赛特扛抱起来,仿佛对待到手的猎物一般。 …… 西塞罗和赛特被他们带进了一处村庄中,只这村庄里没有多少人的样子。 带着奴隶印迹的铁块被放入了篝火中炙烤着,这是这些强盗抓到人之后最常用的手段——烫上奴隶的印迹,将抢来的人当作奴隶一样卖掉。 被高高吊起来消耗体力的西塞罗此时也无暇顾忌篝火中即将烧的通红的铁块,他看着被反绑住手臂的赛特被绑在木架上。在篝火的照耀下,挡在他面前的人,让光影错落洒在他的身上。 惯于在服饰中被袒露出来的胸膛因为被抚摸着而带上了一种难言的情色感。 他的腰腹结实且肌肉匀称,绞金色绳索挂在他的胯骨上,因为裹腰布被不断拉低,这露出来的蜜色肌肤简直就像是半遮半露的舞女一样诱人。 铁环仍旧扣在赛特的脖颈上,垂下来的带着锈迹的锁链拖曳在他的胸口,只要拽住那锁链,他就会被迫的仰起头来。 铁块已经被烧红了,那个抓住西塞罗的女强盗夹起铁块向着西塞罗走了过来。 西塞罗来不及顾及自己,他看着遭受这屈辱狎弄的赛特,眼睛都泛出暗红来。 在烧红的铁块烙进他身体里的那一刻,村庄外忽然传来喧闹声,这些强盗只来得及拿起武器,就被另一堆人围了起来——应该是一伙新的强盗,他们的武器比这些人更精良,人数也比他们更多。 带领这伙强盗的是个戴着铁铸的埃及死神阿努比斯头套的男人,他的黑发从头套下伸了出来,用黄金箍成一束一束的,披散在宽阔的肩膀上。在他胸前,自两肩垂下来一个橙白相间的项圈。项圈正中央,有一颗非常大的黑色宝石。 他力大无穷,身手矫捷,再加上那让人生畏的死神阿努比斯的头套,几乎不敢有任何人敢与他对视,在他的带领下,他们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将那伙强盗击溃了。 西塞罗看着他站在自己面前,黑色的裹腰布一直缠到他的腰腹上来,再往下,是一块白色嵌着宝石的白布,松松的系在那里。他姿态从容,巡视自己领地一样的看着地上那些被他击败的强盗。而后他注意到了西塞罗和被绑起来的赛特。 不过赛特似乎更让他有兴趣,他走到赛特身旁,似乎是在透过头套审视着他。 自背影来看,他确如埃及神话中的死神一般。 在长久的静默之后,他站在赛特面前,摘下了头套。头套下是一张非常年轻和英俊的脸,黑发肆意披散,鼻骨与眉骨比一般的人更深刻。 “又见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埃及名字真的好难想好特么长,我都想直接偷拉美西斯这种法老的名字来用了OTZ 小剧场: 埃及王子:为何我还没有名字? 渣作者:因为有名字,这本小说就已经完成了百分之五十。 埃及王子:? 渣作者:用心起名字,用屁股写小说【猛男落泪 44、第一演 黄金瞳(44)【已修改】 绑住赛特的绳索被斩断, 被放下柱子后,他往前踉跄了几步。 挥剑的青年从从容容的将短剑收回到鞘中,剑锋与铁鞘贴合, 发出了细微的声响。 “赛特!” 青年侧首看了一眼同样被绑着的西塞罗,问,“他是你的同伴吗?” 赛特没有回答,不过从他的神情中, 眼前的青年也能看出他们不一般的关系。他吩咐自己的手下将西塞罗也放了下来, 后者得到自由的第一件事,就是踉踉跄跄的赶至赛特的身边。 “你没事吧?” 赛特摇了摇头, 目光直视那个站在自己面前的青年——他单手提着沉重的阿努比斯的头套,另一只手则按在别在腰间的短剑上, 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火光绰绰下, 他挺拔的鼻峰与微微抿起的嘴唇有极强的侵略感。 似乎察觉到了被赛特注视着,那双本来望着地上俘虏的黑眸, 眼珠转动了一下, 看向了赛特。 紧跟着他转过身来,嘴角上挑, 露出一个带几分邪肆意味的笑容—— “你应该没忘记我吧?” 眼前的这张拥有咄咄逼人俊美的青年容貌, 和一张苍白懦弱的少年面孔有了微妙的几分重合, 赛特眉心皱了皱, 却仍旧有些迟疑。 “这些人都要处决掉吗?”有人过来问询他如何处置那帮强盗。 他的目光再度从赛特身上错开,语气中带种漫不经心的残酷,“投降的砍掉右手,抵抗的全部处决。” “是。” 那个让西塞罗心软的强盗女孩,也在被惩处之列, 只这一次面对对方悲切的求救声,西塞罗再也没有看过去一眼。甚至在那个试图侵犯赛特的强盗死的时候,西塞罗还想要拔剑在他心口补上几下。 …… 流淌着血水的肉被石斧劈砍,夹杂在肉里的骨头碎裂的声音格外的令人发怵。 西塞罗还没有见过这样野蛮的进食方式,他们只粗略的将生肉的表面炙烤了一遍就撕咬了起来,里面还未流干的血水一滴一滴的砸在地上。 坐在篝火旁的青年看到西塞罗脸上强忍不适的神色,极轻的嗤笑了一声。 “拿份食物给他们。”赛特和西塞罗都是他从另一伙强盗那里抢来的战利品,理应享受不了这样的对待。不过他却大度的很。 过了一会儿,有人拿了一块生肉走了过来。只不过给这两人的,不足青年所获食物的一半。 “吃吧。” 西塞罗看着面前的生肉块,欲呕,赛特看得出他的抵触,面向青年,“能把短剑还我吗?” 青年看了一眼身旁金灿灿的短剑,抛给了赛特,“能暂时借给你用一会儿。” 赛特也没有跟他争执短剑归属的问题——现在他就是这些人的俘虏。用短剑割开肉块,捡了树枝串起来夹在火上炙烤,等到真正熟透才递给西塞罗。西塞罗虽然饥饿,却还是说,“你先吃。” 赛特直接将熟透的肉块一分为二,只把西塞罗的那一部分切好了,自己的没怎么处理。西塞罗强硬的调换了两人的食物,忍着这种仿佛化身野兽的感觉撕咬那仍旧发硬的肉块。 “用完了?还我。”目睹这一切的青年直接伸手讨要起赛特的那把短剑。赛特也递还给了他。 “对不起,如果不是我被抓,他们根本抓不住你。”在这样的环境中,西塞罗也逐渐平静下来,他跟赛特道歉。 坐在两人对面的青年也听到了,他从将赛特带回来开始就在观察他们,观察这个冷酷告诉他,不想当奴隶就要自己反抗的男人,用他都不敢想象的包容态度对待面前这个人。 “我发誓不会再有下一次了。”刚才所发生的一切,西塞罗都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听到这里的青年,将手中动物连着肉的腿骨随手抛掷到地上,带起的劲风,让篝火中的火星也跟着跳跃了两下,“当然不会再有下一次了,你们两个很快就会被我打上奴隶的印迹卖掉。” 西塞罗听着他的话,有些不可置信——他以为面前的人认识赛特,救下他们之后会将他们放掉。 “虽然白皙的皮肤很得一些贵族女性的青睐,但这样罕见的金瞳价钱应该能卖的更高。”他压着自己的一条腿,隔着跳跃的篝火注视着两人,他想看到赛特脸上的表情变化,不过很可惜的是,他自始至终一点惊慌都没有流露出来,反倒是另一个人—— “你不是认识赛特吗?为什么还要做出这样强盗的事!”这对西塞罗而言是无法理解的。 “我本来就是强盗啊。” “你不会以为,我是来救你们的吧?”他自己都被这种说辞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西塞罗站了起来,然而四周餍足的强盗们也跟着站了起来。 “吃饱了吗?那就进笼子去吧。” …… 被绑住四肢的西塞罗被投进了狭小的木笼里,笼子外还盖上了棕色的麻布遮挡视线。赛特却被送进了毡房里。 他的脖子上重新扣上了铁环,四肢也被绑了起来。 用动物皮毛做的厚重门帘被掀开了,重新戴上阿努比斯头套的青年走了进来。他手中还拿着从赛特那里缴获来的短剑。 他进来之后并没有说话,只站在一旁,欣赏赛特挣扎的姿势似的。只赛特并没有如他的意,靠在带着强烈膻腥味的动物皮毛所铺垫的床上一动不动。 “我以为你会反抗。”青年有些兴味阑珊的说道。 毡房里一片昏暗。 “毕竟反抗这两个字,还是你教给我的。”他在赛特身旁坐了下来,因为同一个姿势靠在厚厚的动物皮毛中太久,赛特皮肤表层热度惊人。 从那些给他烫上奴隶印迹,想将他卖掉的人那里逃脱之后,他并没有离开,他折返了回去,在他们吃的食物里加了一些有毒的药草,然而轻而易举的把他们都杀掉了。 这场报复对于从出生开始就流亡的人来说再正常不过,在他这里,却仿佛为他开辟了一个新的世界那般。他明白了不想当奴隶就要反抗的事实,也明白了想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就要不择手段的真理。 黑暗中的赛特吐出一口灼热的气息,从他口中吐出来的被口涎完全沾湿的绳索已经被他的牙齿磨的有些松动了。 青年还不知道危险即将到来,他还在欣赏这个自恃强大,旁观他苦难的男人转眼之间落在他手上的受缚姿态——他一点也不恨他,相反的他很感激这个男人。如果不是他对将自己从尼罗河中捞起,如果不是他教会自己反抗,他早就死了。 “你在发抖?”他察觉到了赛特佝偻脊背的起伏,他深受碰触过去,那带着熨热汗液的皮肤柔滑到仿佛是触摸女人的胸脯。 只在他这微妙分神的间隙,咬断绳子的赛特猛地起身,夺走被他放在一旁的短剑,抵在他的脖颈上。 “呼——” “呼——” 两人角色只在瞬息就互换了,赛特的手掌按在他的胸脯上,阻挡他起身,另一只手抓着短剑抵住他的脖颈。青年的头微微上仰,在这样的黑暗中,他甚至看清了赛特血迹斑驳的嘴唇——绑住他双手的绳索非常的坚韧,但因为绑在身前给了他可乘之机。 “现在该你发抖了。”赛特说出了他进毡房之后的第一句话。 厚实丰盈的动物皮毛还带着刚刚在这里倚靠的人的体温,他袒露着上身倒进去,仿佛有了一种和那个人拥抱的感觉,“果然不该小看你。”面对抵到脖颈的剑锋,他没有丝毫畏惧,反而转移了话题,“我在来找你之前,命令其他人给你的同伴烫奴隶的印迹了,你应该马上就能听到他的惨叫。” 赛特下意识的屏息,想去听外面的动静,自他脖颈垂下来的铁链,却成了别人抓住他的最好工具——锁链被拉直,赛特被迫垂下头来,身体反射性的用手肘支撑,偏移的短剑被趁机抢夺走了。在一片黑暗中,赛特脖颈上的铁链和他的手臂一起被拉直,绳子重新绑住了他的手臂,且顺势打了个死结。 做完这一切,他已经感到明显的闷热了,走到门帘旁边,掀开紧闭的帘子,外面的月光洒落进来,被绑在凌乱的一堆动物皮毛中的赛特自黑暗中望了出来。他嘴唇血迹斑斑,烙有牙印的锁骨也袒露出来,有些狼狈,又有些不甘。 来时恶劣戏弄的心情,因为这一幕而出现了偏离。 “别伤害他。”赛特在现在都以为他刚才说的那句话是真的,他答应了密涅瓦王妃要好好保护西塞罗的,为了西塞罗,他难得的显出示弱的姿态,“你可以……任意处置我。” …… 青年愈发好奇他们两个人的关系了,如果不是肤色不同,他都要怀疑两人是否有什么亲近的血缘。不然这个男人怎么会说出如此自我奉献,自我牺牲的话呢。 看守木笼的几个强盗看到青年走来,向他行礼之后就退开了。他走到木笼旁,伸手掀开了盖在上面的麻布。 西塞罗躺在里面,因为木笼的狭窄,他必须将身体蜷缩起来。 他虽然是个强盗,却厌憎人口买卖这一系列的活动,连这木笼也只是今夜刚刚缴获来才派上的用场。 “我以为你会躲在这里哭呢。”看到此刻木笼里的西塞罗,他就想到了当初的自己。如果是平时,遇到被强盗抓起来的奴隶,他杀了强盗之后会顺势将人放走,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因为那个人对待自己和他截然不同的态度,他选择了将人扣留下来。 “你把赛特关到哪里去了?!” “你放心,他比你值钱,关的地方自然也比你好。”他装作不经意的打量着西塞罗,想从他身上找到值得那个人这样关切的地方,“担心他之前,先担心自己吧。” “……”自责感几乎将西塞罗吞噬。 看到西塞罗脸上一眼就可以看透的情绪,他越来越不明白那个人对西塞罗的关切了——明明之前他跟眼前的人一样,为什么对待自己,他能如此冷酷,对待西塞罗,却又如此的愚蠢。 “你要把我们卖掉?” “是啊。”虽然从不涉足贩卖人口,但因为常和干这些的强盗打交道,所以他大致也明白奴隶流向的渠道是哪里,“埃及的贵族会很喜欢他,就像喜欢黄金那样。” “虽然这一类奴隶都是供给贵族女性,但往往男性贵族为心仪奴隶支付的金子更多。”西塞罗泛青的脸色取悦了他,“他们会为奴隶戴上黄金制作的项圈,用喜欢的香料涂抹填充奴隶的身体。” 埃及的性文化便是征服,虽然他知道自己不会真的把他们卖掉,但他描述的也确实是真的——如果赛特沦为奴隶的话,他的下场就是这样。 埃及贵族对黄金的喜欢超越一切,拥有这样一双黄金瞳的赛特可能会像供品一样,至死都摆放在主人的手旁。 “我可以给你金子,多少都行。”西塞罗甚至已经准备说出自己的身份了,他相信有足够多的黄金,这些人什么都会做——他没发现,比起身份暴露之后的下场,他更怕的是失去赛特。 一个男人恰好在此刻打断了西塞罗,他神情严肃的走到青年身旁,“拉赫曼,有追兵来了。” 被叫做拉赫曼的青年脸色渐渐沉凝下来,他看了一眼木笼,“带他们先走。”强盗们快速聚集在了他的身旁,他将被人递过来的邪神一样的阿努比斯的头套戴上,铁铸的犬首遮挡住了他的整张脸,在他拔出腰间的短剑之后,将头抬了起来。 黑漆漆的窟窿中,他沉静的黑眸中透出几分涌动的戾气。 即使他戴上这个头套遮掩身份,他已经掌握埃及的恶毒的继母也仍旧到今天都没有放弃对他的追杀。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提供的名字,亲一个亲一个 小剧场: 渣作者:看看人家,猛1 拉赫曼:【挺胸 渣作者:看看自己,软0 西塞罗:【忍气吞声 渣作者:懂点事,弱攻没前途,少女攻更没有。不成1就成0知道吗? 45、第一演 黄金瞳(45)【已修改】 为了方便, 毡房里的赛特被拖了出来,只他们忙着在追兵到来之前离开这里,对待赛特就不客气了许多。西塞罗看到赛特被拖着脖子上的铁环投进了另一个木笼里, 他愤怒却无可奈何。 搭建的毡房被一把火烧掉了,在被加急送离这里的途中,西塞罗看到了火光下交战的人影。 …… 关着西塞罗和赛特的木笼被暂时放在密林中,送他们来的人往远处的火光中张望, 似乎是在担心拉赫曼的安危。 赛特被绑的太紧了, 而木笼的狭小加重了对他的禁锢。西塞罗看他蜷躺在木笼中,脊背弯曲的好似一把拉满的弓。他借着黑暗的掩映, 将一只手挣脱了绳索,从木笼的缝隙里伸出去, 竭力的想要碰触相隔不远的赛特。 然而即使他已经竭力探出手臂,仍然无法碰触到赛特分毫。 躺在木笼中的赛特似乎也察觉到了西塞罗的目光, 他挪动身体,将正面面对着西塞罗——头顶月光洒落下来, 西塞罗看着赛特脖颈上沉重的铁环以及被暴力拉扯铁环之后留下的伤痕, 他几乎要哭出来。 “赛特……”他太没用了。 从未有过的无力感让他无比的痛苦。 赛特想要挣脱手臂上的绳索,然而上一次挣脱, 他已经将手腕磨的血迹斑斑, 现在在这么做, 除了加重已有的伤口之外毫无用处。西塞罗看着赛特从绳索中晕染开的血迹, 几乎是含着泪的央求他,“别挣扎了赛特,你流血了。”他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怕被那些强盗发觉,“你流了好多血。” 赛特似乎也明白自己这一切是徒劳, 他安静了下来。 月光仿佛一层轻纱覆盖在他身上,他躺在木笼里,黑发自他脸颊上垂覆下来。西塞罗终于将另一只手也挣脱了束缚,他终于碰到赛特了。他抚摸着赛特的发丝,隐忍许久的眼泪沿着脸颊大滴大滴的滚落下来。 “对不起……” “如果不是因为我,你和母亲都会好好的呆在罗马宫廷里。”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 天蒙蒙亮时,拉赫曼才追上了他们。经过一夜的激战,追兵已经被他击退了,然而他们也伤亡惨重,为首的拉赫曼身上也有许多被割裂的伤口。 他的手下为他送来药草,他囫囵在嘴巴里嚼了嚼,就吐出来敷在了自己肩臂处的伤口上。 “他们呢?” 在得到手下的指示后,拉赫曼站起身走到了关着赛特的木笼旁,他已经发觉西塞罗挣脱了绳索,却没有做什么,只打开了赛特的笼子,将他从里面拖了出来。 “别碰他!”西塞罗抓住了木栏。 拉赫曼却并没有理他,他用自己沾满鲜血的短剑将绑在赛特身上的绳索斩断了。被紧缚了许久,至手臂充血淤紫的赛特倒在地上,挣扎了好一会都没有站起来。拉赫曼收剑入鞘,等着他缓过来。 “别想着跑,不然——”拉赫曼虽然为他解开了束缚,却也不忘用西塞罗威胁他一句。 赛特用手撑着地,慢慢站了起来。 “拿些草药给他。”看到赛特已经能站起来了,拉赫曼转身就回到了山涧旁边。他一面用冷水洗去脸上血污时,一面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赛特。 赛特确实没有反抗,他接过了旁人递过来的药草,咬碎了敷在自己的伤口处。而后他确定这是止血的药草之后,给笼子里的西塞罗也敷了一些。 拉赫曼什么也没说。 在木笼里坐起来的西塞罗知道药草不多,看着赛特往自己的身上敷,他直摇头,“我没事,你先给自己用。” “你手腕上还在流血,赛特。”西塞罗也顾不上药草的难闻,从赛特手中摘了一些,嚼碎了敷在赛特的手腕上。 这样温馨的场景并没有打动拉赫曼,他擦了一下脸上的水渍走了过来,“好了,别在这里耽误时间了。我放你出来,可不是让你做这种事。” 看到赛特没有动作,拉赫曼直接拽上他脖颈上的锁链,将他从西塞罗面前扯开。 西塞罗厌憎拉赫曼,他从来没有对人抱有这么大的恶意过。不过拉赫曼才不在意旁人对他的目光,他扯着赛特看向自己之后,伸手将从赛特嘴唇上沾上的草药碎片揉开了,他知道赛特的嘴唇也受伤了,不过他这样的举动很容易让旁人误解会带有几分亵玩和狎弄。 …… 拉赫曼没收了赛特的那把金剑,堂而皇之的将那把剑挂在了自己的腰上,不过他还是给了赛特武器——自己那把经过昨晚激战而遍布裂痕的铁剑。 他给自己手下的借口是,昨晚他们损失了太多人,需要战斗力来填补。虽然谁都知道把赛特这种实力强悍的家伙放出来比增加一个敌人更可怕,但因为拉赫曼积威已久,谁都不敢质疑他的决策。 拉赫曼和赛特并肩走在前面,他们身后,是被拖拽往前的木笼。 “前面有一个村庄,我们可以去那里抢些吃的。”拉赫曼已经习惯性的戴上了头套,“赛特——”他第一次直呼赛特的名字,还侧头看了一眼他被自己叫到名字之后的反应,“从现在开始,我不会给你和那个奴隶提供任何食物,不想饿死的话就自己抢吧。”不过让他失望了,赛特脸上一丝涟漪也没有。 “不过你应该没当过强盗吧?” “……” “保护这种一看就是废物的家伙——雇佣兵?还是护卫长?”拉赫曼揣度着赛特的身份。 “你太高看我了。”赛特终于回复了他,“我们只是流亡到这里来的普通人而已。” 拉赫曼追问,“在流亡之前你们的身份呢?” “之前是谁,重要吗?” 这个答案让拉赫曼笑了起来,“似乎是不重要了。”他从前是埃及的王子,如今却成了四处躲藏的强盗。命运就是如此恶劣的戏弄着无法反抗的人。 就像他说的,他们穿过密林之后,前面出现了一个祥和的村落。金色麦浪在微风下起伏,田间还有劳作的男女。只不过和拉赫曼说的不同的是,他们并不是来抢劫这个村落了,田间劳作的男女看到他们之后,都显出一副欢迎的样子,有些男人还主动过来帮他们搬运从其他强盗那里掠夺来的东西。 看到赛特刚才全身戒备的握着剑,现在却又有些不知道如何反应的样子,拉赫曼大笑起来。 “这是我的地盘。” 赛特放下了握着剑柄的手,跟着拉赫曼走了进去。 进入村庄,在洒扫出来的空地上,村庄里的男男女女拿出新鲜的食物,供奉一样的送到了拉赫曼的面前。有些在田间劳作的女人,还特地回家中换上了鲜艳的衣服,拉赫曼坐在铺上了柔软的动物皮毛的座位上,看自己的手下围着火堆欢庆胜利。 拉赫曼的手抬了一下,就有女人钻到了他的臂弯中。只不过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并没有摘下自己阴森慑人的头套去和任何一个女人亲近。 拉赫曼注意到了有一半为他手下服务的女人都注意到了赛特,只不过因为不知道这高大英俊的男人的身份,没有人敢贸然献媚。 拉赫曼揽住怀中的人的肩膀,捏着她的下颌,让她的目光偏向赛特,“你喜欢他吗?” 女人抱着他的腰,“阿努比斯大人,我是您的人。” 拉赫曼似乎有意隐藏自己的真实姓名,他对这些女人的献媚和示好也根本不感兴趣——因为他那恶毒的继母,他认为所有的女人都是充满心计且恶毒的,虽然拉赫曼没有去因此残害无辜的女性,但心理上也极度排斥这些女人的接近。 “他叫赛特,从前也是他把我从尼罗河中捞了出来——我一直不知道拿什么报答他,如果你能得到他的喜欢,我会好好奖赏你的。”离开王宫的拉赫曼,与那些狡诈凶狠的强盗混迹在一起,他已经变的满口谎言。 女人相信了他的谎言,靠在拉赫曼的怀里,又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赛特。 他太英俊了。这是一种能够被男人和女人共同喜欢的英俊,罗马人崇尚强大坚韧的战士,所以赛特轻而易举的倾倒了密涅瓦王妃,埃及人崇尚征服的性与黄金,这微妙的契合了这两人,让任何人注视他的人都不能移开目光。 “如果能帮到您的话,我会好好侍奉他的。”女人很喜欢拉赫曼,拉赫曼的身份也让她受益良多,但这个男人从不碰她。两人做的最亲密的事,也仅仅只是拥抱,虽然不敢说,但她自心里已经厌倦了这样的关系。 拉赫曼推了她一把,“那就去吧。”他早已不相信来自女人的爱。 被推开的女人走到了赛特身旁——近距离看,这男人更是完美的。 “大人——”她还不知道赛特的名字。 坐在火光前的赛特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情绪——赛特是个正常的男人,然而他在欲望萌发时,就遭受了奈芙蒂斯远嫁这样的打击,而后锡金为他所带来的巨大心理压力,让他又这最粗浅的人的欲望压制在心底,而后密涅瓦带着毁灭性质的爱,让他喝下了失能剂,变的真正像一个神官那样的清心寡欲。 “您的眼睛可真美啊。”主动的女人跪坐在地上,捧着赛特的脸颊,吻了吻他的眼睛。 这一幕让拉赫曼皱了皱眉头,不过他并没有阻拦——他想要看赛特的反应。看他失态,看他表情变化这一切的反应。 “这是你的奖赏,赛特。”他说。 赛特并不知道这奖赏是否能够抗拒,是否会为西塞罗招来残酷对待,所以他并没有反抗,他很顺从的让女人吻他的眼睛和结了淡褐色痂的嘴唇。 “您身上的味道真好闻呀——”埋在赛特怀中嗅到淡淡香气的女人,还不知道这是只有罗马贵族才会享用的上等香料,被这种香料滋润了这么多年之后,这香味更是能从赛特的发肤中透出来,“我都要爱上您了。” 和那些抱着女人,显露出直白欲望的男人相比,赛特更冷静,更自持,也更诱人。 他无所谓自己的身体被怎样对待,哪怕比他更激动的女人都要吻到他的胸口来了。 盖在肩膀上的衣服落了下去,火光下雄鹰的羽翼闪烁着金粉一样的光。 “我们去屋子里吧。”终于清醒过来的女人热情相邀。 赛特起身,被她拽着进入了屋子里。拉赫曼有些无聊,躺靠下来,看天上闪烁的明亮星辰。 在这场庆祝进行到了后半夜之后,那个女人忽然衣衫不整的跑了出来。她回到了拉赫曼的身边,有些慌张和无措。 “怎么了?”拉赫曼略略挑起一边的眉毛。 女人靠到他怀里,贴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他听完有些不敢相信——那个外表和内心同样强大的男人,竟然……没办法抱女人? “真的?”他又询问了一遍。 女人连连点头,“是真的。” 拉赫曼起身去了女人出来的那个屋子里,赛特和那个女人所穿的鲜艳衣服丢在门口,在黑暗中站起来的赛特,袒露着自己修长的双腿与手臂。他走到了光影明暗中,手伸入光明,捡起了掉在地上的衣服。 拉赫曼注意到了赛特确实是没有反应。 和自己因为心理上排斥女人,无法抱女人不同,赛特是生理上的失能。这让拉赫曼仿佛掌握了赛特弱点一样的大笑起来,“之前你是神官还是哪个贵族的性/奴?”除却天生的,只有这两种人是无法抱女人的。可无论结果是哪一个,放在赛特身上都具有强烈的蛊惑感。 洁净的神官,在逃亡中双手沾满血污。 被附上枷锁的性/奴,却拥有这样强大的力量。 拉赫曼觉得自己心中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渣作者:我不要留言你就不给呗? 小天使:你不要我给你干嘛? 渣作者:我不要你不会给我吗? 小天使:你要你就说出来,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要 审核员:【探头】禁止套娃 46、第一演 黄金瞳(46)【已修改】 赛特并没有回答这个侮辱性的问题, 他站在黑暗中,一件一件的穿好了自己的衣服。 拉赫曼强烈到无法忽视的目光,仿佛一寸一寸的舔舐他的肌肤。然而他仍然是从容不迫的。在赛特穿好衣服走进光明, 准备离开这个房间的时候,拉赫曼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如果是前者的话,那你有没有兴趣更彻底的背离一下自己所信仰的神,来做后者?”拉赫曼靠近了一些, 他的表情完全藏在头套之下, 但透过他带着强烈暗示的语气,能感受到他此刻觊觎的表情。 “我不是神官。”赛特说, “我也永远不会当奴隶。” 感受到赛特的挣扎,拉赫曼并没有松开手, 他反而更收紧了一些,“你现在已经是我的奴隶了。” “只要我愿意, 我可以将奴隶的印迹烫在你身上的任何地方。” 赛特没有说话,只目光下移, 落到拉赫曼那曾被烫上过奴隶印迹的手臂上——现在那屈辱的印迹, 已经被纹上去的全新图案所遮掩了。 拉赫曼知道赛特的意思——他被烫上了奴隶印迹,但他因为反抗又重获了自由。 “你在挑衅我吗?” “并没有。” 拉赫曼还是松开了赛特的手, 看着他从自己身旁走了过去。 …… 木笼里的西塞罗已经睡着了, 赛特为他拿了一条毯子, 只是他不被允许接近西塞罗。看守西塞罗的强盗接过毯子, 将毯子从间隙里塞了进去。 西塞罗自梦中惊醒过来,看到落在自己身旁的毯子,扶着栏杆起身坐起来,却只能看到黑暗中赛特的背影。 …… 烈日炙烤的方尖碑上,鲜血自挂在顶端的尸体流下, 沁入四面的象形文字中,然后逐渐干涸,凝固。 远在宫廷中的法老,站在廊柱下远远的看着这一幕。 ——比起壁画中那些肖似同一尊神祇的法老,她年轻且美丽。沉重的黄金头饰,已经完全的将她的头发包裹在其中,这让她的美丽又显得那么的端庄。 她是上一任法老的遗孀,被尊称为克缇二世的法老。 “要将尸体放下来吗?”她身旁的女官战战兢兢的询问。 “就挂在那里吧,直到乌鸦将他啄食成一副枯骨。”看到一些乌鸦被吸引而来,停在那具尸体上啄食着,她转身进入了宫殿中。 被她处以这样严酷刑法的男人,是埃及的市政官诺马尔赫,在埃及的高庭中,他具有相当大的影响力,即便这位克缇的遗孀奈芙蒂斯已经被冠以法老的头衔,他也仍旧在为那流亡在他地的两位王子奔走筹谋。这也是奈芙蒂斯讨厌他的原因,如今她终于有机会找了个罪名将他处死了。 被她派去追杀埃及的小王子拉赫曼的人,并没有在今天为她带来好的消息,“我派出去的人中,好不容易有一支小队发现了他——但他身边聚集了一堆强盗,奋战了一夜,在援军赶去之前他又逃走了……”说到最后,他的语气也微弱了下去。 奈芙蒂斯坐在法老的座位上,她的脚尖从裙摆下探了出来,白皙中微微透出一丝粉意。 “我会尽快再派出军队的。” 坐姿端正的奈芙蒂斯身体微微倾斜,她的手掌托住了沉重的黄金发冠,“我给了你足够多的时间了,但每一次你都让我失望。” “乌纳斯在北方聚集了一支军队让你束手无策,只身流亡到南方的拉赫曼——你也迟迟拿不到他的人头。”和从前少女温柔的眉眼相比,被孔雀石晕染过的黛青色眉宇显得凌厉了许多,“太让我失望了。” “伟大的法老,再给我一次机会吧,再——” 他的话音未落,矗立在奈芙蒂斯身侧的卫兵就已经落下了手中的石斧。这样十分具有震慑性的武器,兼具重量与锋利,奈芙蒂斯微微侧了侧头,避开了过于血腥的场景。 等到鲜血在地上开始肆意流淌时,她才终于冷漠的看过去了一眼。 “丢出去吧。” 当年远嫁到这里,在埃及宫廷中被人陷害也只不知如何反抗的锡金公主,如今已经习惯了死亡与鲜血。她变的冷酷且富有心计,除了这两个逃走的王子之外,克缇所有的孩子无一幸免都遭受了她的毒手。 她从原来的房间搬了出去,那些曾经让她怀念的锡金的土壤和她穿来的衣服,都永久的尘封在了那个落满灰尘的房间中。就像她已经完全舍弃了从前的自己。 随着夜幕降临,她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和她一起远嫁来埃及的女官,脸颊上已经开始长满了皱纹。她将奈芙蒂斯的房间打扫的一尘不染,还为她的花瓶中插进了更新鲜的花束。 奈芙蒂斯看到了花瓶中盛开的那一朵蓝色的花,这在埃及来说是十分罕有的。 看到奈芙蒂斯的出神,女官道,“这是从锡金带来的蓝睡莲的种子,一直种在花园里,今年忽然发芽开花了。” “开花了吗。”奈芙蒂斯将那一朵蓝睡莲从花瓶中抽了出来,这呈箭形的花束散发出清幽的香气。 “应该是预示着什么美好的事情吧。” 奈芙蒂斯沉醉的嗅着那淡薄的香气,很久没有露出笑靥的脸上于此刻绽放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来。 …… 对拉赫曼的追捕,在他们离开村庄之后明显变的频繁起来,有时候同一天,他们在上午至傍晚会遭到两波追捕,赛特也被迫参与进了对追捕军队的抵抗中。 拉赫曼带领的虽然是一群强盗,但纪律严明,在战斗方面不输于正规的军队。但那到底是有限的人,在不断的对抗和伤亡中,本来两百人的部队,锐减到了不足五十人。 拉赫曼已经明显有些焦虑了,自他身份暴露开始,他的继母就对他进行了无休无止的追捕。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她是下了决定要置自己于死地。 赛特不是傻子,一两支军队追捕拉赫曼,他可以认为是埃及对强盗的肃清。但这样频繁的追捕,已经让他意识到拉赫曼的身份可能不太简单。 刚经过一场激战,在尼罗河岸休整的拉赫曼为自己的手臂缠上了绷带。 那是一个非常小的伤口,一般人不会在意,但是当拉赫曼发现被刺伤的手臂开始流出黑色的血时,他马上意识到了不对,吸出了大量毒血且果断的将周围的肉割开之后,血迹终于变成了红色。 赛特把玩着拉赫曼给他的那把铁剑,虽然他在刚刚也参与了战斗,不过却并没有怎么出力。 拉赫曼包扎完手臂之后,将放在一旁的原本属于赛特的那把黄金短剑拿了起来——在刚才的战斗中,因为他的武器锋利过对面,所以才万分侥幸的在那人用毒剑砍进自己的手臂之前,先一步劈断了那把毒剑,杀了对方。 他抬头看向赛特,对方淡然自如的模样和他们狼狈的模样形成鲜明的对比。 “赛特——”拉赫曼叫着赛特的名字,走到了赛特身旁,在他身边坐了下来,“这把剑是你的吗?” 赛特知道拉赫曼也觊觎这锋利的武器,他在罗马呆了这么久,也想了无数次方法去获取这武器的锻造方式,结果他也的确成功了,只他并不打算告诉拉赫曼,“不是,是我从一个罗马贵族手中抢来的。” 拉赫曼脸上果然有了失望的神色。 “如果再被这样追捕下去,不出一个月,我们都会死。”赛特说。 拉赫曼敏锐的察觉到了赛特话中的意思,“怎么,你想逃走吗?” “你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背叛你不是吗。”现在残存的强盗中,有近一半都是负了伤的,除了拉赫曼的状态比较好之外,其他人都是一副在绝境中挣扎的仓皇模样,“带上我们,你们会死的更快。” 拉赫曼知道赛特说的是真的,赛特虽然没怎么尽力,但仍然为他们击退了相当一部分的追兵,这是建立在他赛特帮助他的情况下。但关在木笼里的西塞罗就纯粹是个累赘了,刚才为了保护西塞罗,他的手下有一个惨死两个负伤。 如果赛特选择冷眼旁观或者帮助他的敌人,任何一场交锋都可能让他快速溃败。 “那就死在一起吧。”拉赫曼可不想放赛特走。 说服拉赫曼无望的赛特继续眺望起了远方。 …… 就像赛特预料的那样,他们没有撑到一个月。在同一天到来了三波的追捕中,除了拉赫曼的几个亲信,几乎都已经死完了。赛特虽然在帮他迎敌,却是围绕在木笼旁边,以保护西塞罗为主。 被一把毒剑刺伤了小腿,麻痹感传来,站立不住的拉赫曼被最后几个浴血奋战的手下围绕保护起来。 他大概知道自己走不了了,看着因为关在木笼里无法逃脱的西塞罗,而只能选择负隅顽抗的赛特,他将自己手中唯一的那把武器抛掷了过去。那是赛特锋利无匹的剑。 “把木笼上的镣铐斩断,带着这个废物快逃吧。”拉赫曼是看不起西塞罗的。虽然他口口声声说要和赛特死在一起,但他也不愿真的带着赛特赴死。 他要赛特活着。 他也会活着。 赛特捡起自己的剑,没有迟疑砍断了木笼上的镣铐。被困多日的西塞罗终于得到了自由。 “快走!”西塞罗第一时间也捡起了一把武器,一面防止被人偷袭,一面抓着赛特往密林里跑去。 赛特回头看了拉赫曼一眼,他已经被人潮所淹没了。 西塞罗因为赛特的迟疑,又催促了他一声,“这些人是冲这个家伙来的!我们快走,赛特!” 拉赫曼也听到了西塞罗的话,他扶着手下的肩膀站了起来,一面进行最后的回击一面大声道,“是啊,快走——我可不想要一个死掉的性/奴。” 拉赫曼对赛特侮辱性的称谓让西塞罗极度的愤怒,他一剑将面前挡路的人的手臂劈断,一面愤怒的注视着身后的拉赫曼。 “快逃吧,逃的远远的,因为我会再把你抓起来,为你套上新的镣铐!”拉赫曼知道自己的话引起不了赛特的愤怒,但西塞罗的怒火却也能够让他倍感愉悦。这种愉悦感甚至逐渐盖过了身体上的伤痛,让他挥出的每一剑都充满着爆发性的力量。 赛特和西塞罗进入了密林,最后一个保护拉赫曼的部下也倒了下去。 拉赫曼站在人群之中,在失控的杀戮之后,脱力感传来。但他这样虚弱的姿态,因为他戴着的头套和刚才爆发出的不似人类的怪力,让剩下的人一时都不敢上前。就在有一个人,带动着上前要杀了拉赫曼的时候,自后方忽然冲出十几只猎豹。它们因为血腥味疯狂的袭击人类,不知道为什么,却避开了已经失去了反击力量的拉赫曼。 一匹骏马在此刻冲了出来,马上的人遥遥的向拉赫曼伸出手臂,“拉赫曼王子——” 他认出了拉赫曼的身份,让拉赫曼怔了片刻,而后他不由自主的伸出手臂,那人抓住他,带他翻身上马之后,从这里逃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坐在花园里写的这一章,自认为很唯美,然后被蚊子叮了一身的包,麻了 小剧场: 小天使:罗马那边的攻质量真的不行 墨丘利:骂西塞罗可以,骂我不行 西塞罗:? 渣作者:好塑料兄弟情【金三胖拍手.jpg 47、第一演 黄金瞳(47)【已修改】 在顺流而下的船只中, 那个救下拉赫曼的男人,正单膝蹲在他的面前,“拉赫曼王子, 请让我为你处理伤口。” 毒素已经蔓延开了,拉赫曼有些吃力的靠着手臂的力量支撑着身体,“你是谁?” “我叫阿利亚,是您的哥哥乌纳斯手下的一名臣子。” 拉赫曼从那天夜晚没有遵循和哥哥的约定到达卡纳克神庙之后, 就再也没有过对方的消息了, 现在忽然听到面前这个人自称是哥哥的臣子,心中一阵激动, 然而他马上又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你有让我相信你的证据吗?” 阿利亚取下脖子上的项链, 放在掌心中展示给拉赫曼看,“这是乌纳斯王子嘱托我带上的。” 拉赫曼看着躺在阿利亚掌心的项链, 反射性的按了一下自己的胸口——在他身上也同样有一枚项链,项链上的两枚红色宝石, 是他的父亲克缇将一枚红宝石一分为二, 制作成两串项链赠送给他们的。 “请让我先为您处理伤口吧,不然毒素蔓延就麻烦了。”阿利亚请求。 拉赫曼不再抵抗, 他看着阿利亚蹲下来, 仔细为他清除毒血之后, 将伤口包扎了起来。 “我哥哥他现在在哪?” 阿利亚站了起来, “乌纳斯王子在尼罗河以北的地方。”他又将目前的状况简略说了一遍给拉赫曼,“我们已经在那里聚集了一支军队,这次也是他专程命我来接您的。” 正值雨季,尼罗河水流湍急,拉赫曼听着阿利亚的述说, 生出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 比起离开王宫时还不谙世事的拉赫曼,乌纳斯更具有一个为君者的胆识和气魄。他出逃埃及之后,飞快利用自己的身份和诺马尔赫提供的资源,组建了一支军队,如今几年过去,这支军队早已发展壮大,成为了一股让新法老奈芙蒂斯都不敢小觑的势力。 乌纳斯为之付出了不知道多少的心血。 拉赫曼在踏上这片由他兄长完全征服的土地,看着土地上拔地而起的高耸城墙与方尖碑,能够完全感受到来自兄长的勃勃野心。 先拉赫曼一步下了船的阿利亚进入城中复命去了,在拉赫曼还站在原地四处眺望时,一个人影大步向他走来,有力的臂膀紧紧的拥抱住了他。 “太好了拉赫曼,我们终于团聚了!”乌纳斯从没有放弃过寻找自己的弟弟,然而军队刚刚组建时,来自恶毒继母派来的军队频繁骚扰,让他根本分不出神去寻找拉赫曼的踪迹。他甚至后来一度以为拉赫曼已经死了,直到两个月前,他安插在埃及王宫中的眼线告诉他,奈芙蒂斯似乎发现了拉赫曼的踪迹,又再度对他实行了追捕。这让他燃起了希望,现在这希望成真,拉赫曼真的好好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拉赫曼也难忍心中的激动,与兄长拥抱着。 阿利亚恪守一个臣子的本份,安静的站在乌纳斯的身后。 团聚所带来的欣喜始终没有退去,但乌纳斯已经松开了拥抱拉赫曼的手臂——两个在埃及王宫时就情同手足的王子,终于在漫长的分离之后迎来了团聚。 和拉赫曼这样咄咄逼人的英俊不同,乌纳斯就要显得内敛许多。他戴着条纹巾冠,这将他的头发完全包裹了进去,从脖子后悬挂下来放在两个肩膀前的,象征鹰尾的襟翼。额头前方装饰有一个栩栩如生的用黄金雕刻的秃鹰的头。 至于他的长相,或许用克缇法老的话来形容会更加贴切—— “乌纳斯是太阳神拉在人间创造的化身。” “他的相貌充满着神赐的恩泽。” 这也间接说明,乌纳斯的长相和他的父亲克缇法老没有多少相似之处,而更逼近于神。 “你长大了拉赫曼,你变成了一个真正的男子汉。”察觉到拉赫曼和从前胆怯柔弱的模样大相径庭,乌纳斯拍着他的肩膀这样赞叹着。 拉赫曼或许已经流亡了太久,心也逐渐变的冷酷了起来,在与兄长重逢的巨大惊喜回落之后,他的心潮就慢慢的回归了平淡,然而乌纳斯却仍旧十分激动,“我相信这场团聚,会使我们的力量都变的更强大。” 似乎被乌纳斯慷慨的语气所鼓舞,拉赫曼伸出手,与乌纳斯的手紧紧交握在一起。 “我们会重新掌握埃及!” …… 和兄弟团聚的拉赫曼不同,赛特带着西塞罗逃亡进了埃及的国土。一开始赛特还能抑制对奈芙蒂斯的思念,然而随着逐渐深入埃及,来自各方各面对于新法老的传言和消息,让他再也难以遏制这种思念。 他想要见到奈芙蒂斯,只要能见到她。 这样的想法,让他不自觉离埃及的王城越来越近。西塞罗虽然明白自己进入埃及之后,身份暴露会带来什么,但一想到赛特在那些强盗那里遭遇了什么,他就宁愿去冒这样的风险。 两人终于还是进入了埃及王城,因为两人迥异于埃及人的肤色长相以及赛特那双无论去那里都十分引人注目的金瞳,他们一路走来,被无数人悄悄窥探着。 一个像是贵族奴仆的人,还主动上来询问赛特,“我的主人很喜欢你的眼睛,她想要买下你。” 西塞罗马上戒备的挡在赛特面前,断然拒绝。只那个奴仆却不屈不饶,极力渲染自己主人尊贵的身份,“如果你答应的话,你可以不用像其他奴隶那样从事辛苦的劳作。” “走开!”西塞罗忍无可忍,将面前的人推开。他知道赛特很讨女人的喜欢,在罗马王宫时被自己母亲保护着的时候,还没有被这么多人觊觎着。但是一旦离开了那里,无数让他厌烦的女人就涌了出来。 那个奴仆终于被打发走了,西塞罗说,“我们得找个地方隐藏我们的踪迹。” 赛特点了点头,但心中却始终记着那个奴仆的话——通过埃及的贵族女性,能进入宫廷见到奈芙蒂斯吗? 在他们离开繁华市集,进入只有贫民和劳工居住的区域之后,四周窥探的视线果然少了许多——因为这里的人都忙着为生计奔波,根本没有人有精力去关心外来者的长相。 在赛特用剑鞘上的一颗宝石,换来一个暂时的居住地之后,进入这简陋房屋的西塞罗,看着墙体上的灰尘蛛网和地上的污水,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我们要住在这样的地方吗?这里也太——”他说完看到了赛特若有所思的神色,生怕给赛特带来更来更大的负担,他连忙解释,“不过打扫一下就好了,好歹这里是安全的,不会再遇到那些可恶的强盗。”这么说着,西塞罗主动的开始自己动手打扫起来。 这一路上,他已经明白了自己是赛特的拖累。现在赛特冒险带他进入埃及王城,可能也是怕他再度落到强盗的手中——都是他太没用了。 “我来打扫吧。”赛特说。 西塞罗摇头,“没关系的,赛特,我看你这几天好像累坏了的样子——你去休息一下吧。我来打扫就好了。” 赛特没有说什么——他这几天的心不在焉,并不是西塞罗以为的疲惫,他只是离自己思念的人太近了,心神总是会不自觉的飞到那个人的身边去。 “去休息吧。” 在西塞罗的催促下,赛特进入了简陋的房间,躺在木板上靠着自己的手臂闭上了眼睛。 …… 月光从残缺的门板外漏了进来,赛特悄悄起身,看到躺在自己身边赤裸着上身的西塞罗,将他盖在自己身上的薄毯重新盖到了他的身上。 门外晾着西塞罗浆洗过的衣服,他是个很爱干净的人,在罗马宫廷中时,都不需要他吩咐什么,就有无数专门服侍他的女官将他的每一件衣服洗的干干净净,熏上昂贵的香料。然而现在他却必须适应这种从天堂跌落的生活。 赛特在门口静静的矗立一会儿,带上门离开了。 …… 西塞罗醒来的时候,月亮才刚刚沉下去,天边只有浅浅的一抹鱼肚白。他睁开眼睛,却只看到搭在自己身上的一件薄毯。 “赛特?”没看到赛特的身影,西塞罗马上惊醒下来。 晾在外面一夜的衣服已经干了,西塞罗穿上衣服要出去找寻的时候,忽然几个埃及人闯了进来——出于本能,西塞罗按住了自己藏在身上的短剑。但对方并没有向他预料的那样是来核实他的身份,只是告诉他,“你是那个金瞳男人的同伴对吗?” “赛特?”西塞罗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们是奉命来带你去新的住所。” 听着这些埃及人所说,西塞罗的疑惑更甚一层,“新的……住所?” 昨天那个向赛特搭讪的男人,此刻也从外面挤了进来,他向西塞罗说了赛特卖身给自己主人当奴隶的事,“不过他真奇怪,钱币和黄金都不要——他说只要把你安置好就可以了。” 已经跟着他们走到街道上的西塞罗攥成拳的手掌发抖着,如果不是四面都是巡逻的埃及士兵,如果不是他的身份不能暴露,他一定已经失控了。 “他现在在哪?” 奴仆暧昧一笑,“当然是在我们主人的房间里。” 西塞罗想到赛特带他离开罗马时说的“我会竭尽所能保护你”那句话,而后再想到昨天刚刚搬进那个房间时自己无意间发出的抱怨——他不需要赛特的保护!更不需要他这样的牺牲! 他知道自己离开罗马之后,对于赛特就是累赘,但他仍然恳求赛特不要抛弃他——可是,除了让赛特不断的受人胁迫和自我牺牲,他还做了什么呢? 紧攥的拳头颤抖着,似乎这样才能压抑住翻涌的心绪。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急着出门吃小龙虾,不想想什么小剧场了,拜拜 48、第一演 黄金瞳(48)【已修改】 高大石柱支撑着平屋顶, 中部与两旁屋面高差形成的高侧窗采光。明暗光线中,中间那一条石板铺就的大道就愈发神秘起来。赛特置身其中,脚下细铺金箔的石板与头顶斜射过来的光亮, 让他所处的环境,有一种十分逼仄压抑的味道。 这也是埃及构建神权所惯用的方式,这也间接证明了,买下他的女人在埃及具有相当高的地位。 “沙沙——” 是裙摆在地上摩挲的声音。 面前的帘子被两个身着细纤维的亚麻丘尼克的奴隶拉开, 露出站在其中神态端庄的女人——埃及与崇尚男性力量的罗马不同, 母系继承的规则,让埃及贵族女性的数量明显高于男性。她们还奉行近亲结婚, 以保证家族财产不会流入外来家族,但这样的方法就导致他们会兄妹通婚, 甚至父女通婚,这样的年龄跨度通常很大, 几乎结婚后不久,年纪大于女性的男人就会死去, 而女人就能顺势以遗孀的名义独立继承家族的所有财产。 这也是埃及奴隶买卖业兴盛的原因之一。 “你现在就要见我?”自恃身份尊贵的贵族女性, 即便非常心仪某个奴隶也会等到入夜后才会召见,而刚刚买来的奴隶, 为了避免身上带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在来见她之前都得到彻底的清洁。 “我有一件东西想要献给您。”赛特将自己腰间的黄金短剑解了下来, 因为这属于武器, 是由奴隶得到这个贵族女人的应允后才捧起呈上给她。 “一把剑?”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我想让您安排一个士兵和我比试——用埃及现在最锋利的武器。”赛特说。 女人将赛特的剑放回了奴隶手中,奴隶转而还给了赛特。 “你想向我证明什么吗?”崇拜英雄的情节在哪个国家都是盛行的,赛特这种主动邀请要进行比试的奴隶,很容易让她怀疑有献媚的企图。 赛特没有解释什么。 他来自异域的皮肤与金色的双眼是如此的独特,以至于让对角斗兴致缺缺的女人应允了他的提议——她招来自己的士兵, 夸张的体格与手中十分具有威慑力的青铜打造的赫梯弯刀与镰状剑十分的慑人。 “开始吧。”她在身后的座位上坐了下去,士兵听从她的命令,手持武器摆出进攻的姿势。 赛特拔出了短剑,因为这段时间频繁的使用,锋利的剑刃上出现了一层黯淡的血污,这也是让它看起来并不怎么打眼的原因。 体格强壮的士兵开始了攻击,他的突刺与横劈都十分具有技巧,赛特在他的挥砍下,似乎是只有招架的力量。 “铛——铛——铛——” 频繁的碰击声中,镰状剑的剑身上出现了缺口,这个时候并没有什么人在意,当士兵心急这种慢条斯理的对战,冲上去想给赛特最后一击结束争斗的时候,这把青铜剑直接裂开了,在他长武器的优势下小心抵挡的赛特,一举近身抓住他的手臂,将他掼倒在地板上,同时用剑锋逼近了他的脖颈。 平平无奇的一把剑,锋利程度却超过想象,士兵只是略略挣扎一下,脖颈上就出现了一道血痕。 “住手。”观战的女人站了起来。 赛特从被自己完全压制的士兵身上爬了起来,收剑入鞘,“我想向您展示的,就是这把剑——我有从罗马带来的锻造更锋利更坚硬的武器的方法,请带我去见法老吧,我会将这个锻造方法献给他。” 本来只是把赛特当成一个珍稀奴隶的女人认真的打量起他来了,无论是刚才与埃及的勇士交锋时所显露出的游刃有余的姿态还是现在不卑不亢的气度,都让她有了些心动。 “告诉我你的名字。”奴隶是不需要名字的,他们的主人会为他重新起一个新的名字,然而她现在却破格的问他的本名。 赛特抬头看了她一眼,垂首回答道,“赛特。” …… 赛特被带进了王宫中,送他进入宫殿中去面见法老的女人,在宫殿外趴伏着的巨大狮身人面像下停了下来,“法老就在里面。” 赛特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奈芙蒂斯,听她说完,忍不住加快了脚步。 然而这神态端庄的女人,这一次却轻轻的握住了他的手腕。 “你一开始就想通过我来见这位年轻美丽的法老吗?”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细微的痕迹,但这无损她的美貌,反而让她沉浸出一种更动人的韵味来,“你的野心很让我喜欢。” “赛特。”这简简单单的名字,被她吐露出来竟有一种迷幻的味道。 她没有再纠缠,放开了赛特的手腕,看他进入了法老居住的宫殿中。 比这个贵族女性所居住的地方更大,也更威严的建筑在赛特面前展开。被金箔铺就的石板上,被错落光影所笼罩之后,更显现出一种流金般的华丽色泽。呈跪姿的圣羊像头顶顶着烛火,这静静燃烧的烛火因为他走过时带起的风轻轻往前摇曳了一下。 奈芙蒂斯就坐在隔帘后,她的身影绰绰,静默有如石壁上的画像。 “伟大的法老,他已经到了。”侍奉她的女官看到赛特进来之后,这么和隔帘后的奈芙蒂斯禀报着。 身影动了动,似乎是坐的更正了一些。 “你说你从罗马带来了武器锻造技术?”奈芙蒂斯的声音不再清亮和甜美,反而有些低低的沙哑。可无论怎么变,赛特都能第一时间认出这个声音来。 静默。 没有得到回应的奈芙蒂斯什么也没说,她身旁的女官却催促起来,“回答法老的问题。” 赛特仍然这样看着她映在帘子上的身影。 奈芙蒂斯终于察觉到了什么,在她的吩咐下,身侧两旁的女官将帘子卷起,她看清了那个跪在面前的人影。在帘子还没有完全拉开时,她就已经感觉到了熟悉,目不转睛的凝视着他,而当帘子被彻底拉开,赛特抬起头来之后,她平静无波的眼底忽然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 在奈芙蒂斯居住的宫殿中,忘情相拥的两人终于放开了彼此。奈芙蒂斯站在赛特面前,仰头注视着他,“是在梦中吗?”到此时此刻,她仍旧不可置信一般的用手抚摸赛特的脸颊,一寸一寸的描摹,就像在这么多年里无限延长的思念。 赛特任由她这样的碰触自己,金色的双眼如阳光下的尼罗河水面,灿然美丽到了极致。 插在花瓶里的蓝睡莲此刻凋零下最后一片花瓣,打着旋儿落在了地上。只不过这个时候,奈芙蒂斯已经无心再去通过这来自故国的花去缅怀那个人了。 那个人此刻近在咫尺。 …… 奈芙蒂斯头上戴的红冠被摘了下来,乌黑的头发披散在肩膀上,这个权倾埃及的女人,此刻坐在赛特的脚边,靠着他的腿,任由他为自己梳理长发。 赛特毫无保留的和她讲了自己在罗马这么多年的筹谋策划,以及他带着罗马的王子西塞罗逃亡到埃及的事。 “在大帝死后,他也即将拥有罗马一半的统治权。”虽然赛特对西塞罗的感情,比不上对奈芙蒂斯的万一,但他仍是不想奈芙蒂斯就这样杀了他,“留下他会对你有用处的。” 奈芙蒂斯也已经不是会被感情冲昏头脑的小女孩,她已经缜密的筹划起了如何用这位罗马的王子,为自己换取更大的利益了。 “罗马掌握的锻造方法,已经足够量产那样锋利的武器了吗?”在刚才,奈芙蒂斯已经在赛特的演示下,看到了那把短剑的锋利程度。 “嗯。”赛特早在几年前,奈芙蒂斯掌握埃及实权的时候,就想过将这个锻造方法告诉奈芙蒂斯,然而随着他打探的深入,明白了罗马用来锻造武器的铁矿,是埃及以及其他国家都不具备的,“他们制造了风箱,锻造武器的时候,可以不再依赖风季。不过这些虽然都可以复刻,但罗马所开垦的铁矿脉,是锡金,甚至埃及都没有的。”风会使火烧的更旺,温度更高,而经过更高温度锻造的武器,通常更锋利。这也是武器锻造多选在风季的原因。 奈芙蒂斯明白这武器的强大,如果有一天,埃及和罗马之间爆发战争,这武器可能成为决定一方胜利的关键。 “那个罗马拥有继承权的王子,或许真的能帮到我们。”奈芙蒂斯从赛特的描述中,已经明白了西塞罗在罗马失利的关键——母亲和兄长矛盾的爆发,让他这个中间人成为了最难做的一方。但这两者对他的感情都是真的,那位罗马的王妃是生他养他的母亲,而他的兄长,又将掌握罗马,成为这伟大帝国的新任君主。 赛特一直在讲自己的事,他也想知道奈芙蒂斯在埃及的生活,“你在埃及这几年还好吗?” 奈芙蒂斯不愿意让赛特担心,她没有讲自己现在仍存在,还将持续威胁自己的那两位活着的埃及王子的隐患,反而安抚他,“这几年,我已经再三巩固了自己的权力,整个埃及高庭,将没有一个能够成为我的阻碍。” 她伸出手,与赛特十指相扣,“赛特,我们团聚了。”黑色的发丝缠绕在两人的指尖,奈芙蒂斯直起上身,轻轻的吻了一下赛特的脸颊,“没有任何人能够再分开我们了。” 赛特低下头也这样温柔的注视着她,两人眼睫相交,呼吸都几乎融在一起。他从未有过这样温柔的神情。 作者有话要说:  埃及建筑风格描写参照百度百科以及古埃及建筑复原图,因为画的实在太抽象了,我也描写不出来。。以及古埃及确实是母系社会,女人的地位在当时十分的高,奉行近亲结婚制,兄妹,父女通婚这种在现代会被打死的事,在当时确实是存在的。 以及根据考古资料,上埃及法老戴白冠,下埃及法老戴红冠,统一之后变成了红白冠。 小剧场: 小天使:不是架空吗?你查那么多资料卵用? 渣作者:【颤抖点烟】显得自己牛比一点 49、第一演 黄金瞳 (49)【已修改】 奈芙蒂斯派遣去了一些宫中的女官服侍西塞罗, 她的命令是,“只要他不离开埃及,他想要什么都满足他。” 女官遵从她的吩咐鱼贯着离开了。 站在奈芙蒂斯身后, 听着她下达的命令,赛特脸上并没有显露出太多的情绪。 柔软的手指勾缠上来,只微微侧首的奈芙蒂斯眼尾上挑的青色眼线,让她的眼睛显得格外神秘和柔媚。 赛特已经在她的吩咐下换上了埃及的服饰, 青金石与绿色彩釉制造成的大乌赛克领圈自脖子垂覆下来, 双臂的上手掌宽的金臂环,让他显出几分尊崇感来。他的黄金短剑被奈芙蒂斯派人重新浇铸了新的剑鞘, 大颗在光线的照耀下会流淌出璀璨光芒的紫金与光玉髓与他的肤色相得益彰。 奈芙蒂斯还把他当记忆里那个需要她包容照顾的弟弟,牵住他的手之后, 起身从专为法老所设的座位上坐了起来,“我带你去个地方, 跟我来。” …… 尘封的房间被打开,明亮的尘嚣在阳光中漂浮着。 赛特一眼就从这个房间里看到了很多熟悉的东西——一些奈芙蒂斯出嫁时从锡金带走的工艺品, 首饰, 还有他送给奈芙蒂斯的一只由鹰的羽毛做的半环形发冠。 女官们都被留在了门外,奈芙蒂斯带着赛特走了进去。 赛特的手指沿着每一样东西的表层划过, 在灰尘上留下痕迹的同时, 仿佛复苏了与这些东西尘封的同样的久的回忆。 “我一直不敢来这个房间, 因为我害怕自己会顷刻间崩溃。”奈芙蒂斯走进了漂浮的尘嚣中, “从前我总是在想,为什么一定要让我承受这一切呢,我不过是个想陪在父亲和弟弟身边的女孩。”手指摘下那挂在墙上的发冠,轻轻吹了吹,灰尘飘尽后, 显出那无比漂亮的羽毛的纹路,“现在我不会再这么想了。” “我是锡金的公主,我应当承担起这一切。” 赛特听说过奈芙蒂斯初至埃及遭遇的那一切,被陷害,被投毒,被囚禁,她每一步都走的比自己更加艰难,这也是这么多年来支撑着他在罗马的动力。 奈芙蒂斯的手轻轻落到赛特抱住自己腰腹的手臂上,“赛特也和我一样这么想吧——所以才去了罗马。” “我想你能够回家。”赛特垂下头,抵在奈芙蒂斯的肩膀上,声音闷且沉。 “我也想让你能够在锡金做一个无忧无虑的王子。” 有些温热的东西,落在了奈芙蒂斯的肩胛上。奈芙蒂斯笑着想要转过身,赛特紧抱的姿势,却只能让她叹了一口气,伸起手臂,屈起去碰了碰他的头发。 “只是我们的希望都落空了,但锡金却因我们仍旧存在着。”奈芙蒂斯从成为法老开始,就一直在暗中扶持锡金的经济,赛特在罗马也同样的送回去了许多的人,让他们得以和家人团聚。 “和你团聚,对我来说已经算是美梦成真了。” 赛特安静的听着奈芙蒂斯的讲述——他们年轻时,怨恨父亲让他们分离,长大后却又明白,他们的出生代表着什么。 “我能够直视过往,我也能掌握未来。”奈芙蒂斯闭上眼,少女一样温柔的神色慢慢收敛起来,等到她再睁开眼睛时,就又是那位果决铁腕的法老了,“赛特,我有预感,我们的再度重逢会让锡金走向前所未有的辉煌。” 赛特明白奈芙蒂斯的意思,他不会指责奈芙蒂斯对权力的贪婪,因为俯首者皆被屠戮,只有站在顶峰才能得到这一切,“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只要你需要我。” 奈芙蒂斯在他的怀抱里转过身,“赛特。” 赛特垂首下来,黑发上绞金的饰品垂坠在胸前。 奈芙蒂斯将自己食指上那枚大的夸张的由青刚玉做的圣甲虫戒指取下来,挂在他的胸口,“有了它之后,你可以在埃及行使一部分我的权力。”她毫无保留的将自己所拥有的权力共享给赛特,“你也可以自由进出王宫——但一定要带上护卫。” 奈芙蒂斯带赛特来这里,其实带有一部分的试探——她有些事做的太过残酷,而赛特在她心中还只是那个感性的,温柔的,追着她出嫁的船只沿岸奔跑的男孩。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稍稍的倚靠一下他,向他寻求一部分的帮助,当赛特说出这句话之后,奈芙蒂斯明白,赛特在罗马比她想象的成长的更要好。她终于有了可以相信可以依赖的人了。 …… 在奈芙蒂斯身边呆了半个月之后,赛特终于离开王宫去见了一面西塞罗。 过回养尊处优的生活的西塞罗,似乎已经不太习惯被女官事无巨细的侍奉着,他开始习惯独处,行事上也越来越独来独往。 赛特看到他时,西塞罗正在挥动沉重的宽剑——虽然这样青铜打造的武器,并没有罗马制造的铁器的精良,但沉重的体积以及带有放血槽的设计,让这种武器更多一种野蛮感和破坏感。 宽剑挥动时,传来阵阵破空声。西塞罗终于有些疲惫了,将挥舞的宽剑丢在一旁,站在阳光下仰头喘息着——他从前极为厌恶汗液黏在身上的感觉,会让女官时刻准备湿润的布或者清水,现在他脖颈喉结因为剧烈喘息之后的吞咽上下滑动时,汗液大量沁出,他却连擦拭的动作也没有。 他修长的手臂在流亡的途中变的有力了一些,他开始学习这种野蛮武器的使用方法之后,手臂上又开始凸显一些极为流畅的肌肉的线条。 察觉到来自身后的目光,西塞罗回过头去。 身着埃及服饰的赛特,像是被精心装点过的美丽的礼物。他及肩的长发被稍稍扎起来了一些,只零散了留了一些,覆在脖颈与宽阔的肩背上。 西塞罗一开始疯狂的想念赛特,只分别三天就让他觉得怅然若失,他开始阅读埃及的书籍,学习埃及武器的使用方式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但就是这样露骨的思念,在看到赛特之后,又全部沉浸进了胸口,变成了沉沉的无法吐露的情愫。 赛特向他走了过来,整个过程西塞罗都舍不得哪怕分毫的移开自己的目光。 ‘你去哪了’‘跟我离开这里’这种小孩子一样的质问和恳求,到最后也没有从西塞罗的嘴中说出来,“你回来了。” “嗯。” 西塞罗的皮肤,从罗马崇尚的白皙晒成了麦色,他再也不是小时候那个体弱到令密涅瓦担心的孩子了。 “你在学习使用这些武器吗?”赛特看到一旁还摆放着许多这样的武器。 西塞罗点头后,忽然捡起一把武器抛给了赛特,除了抵御忽然的与赛特分别的思念之外,他更想变的强一些,起码比赛特要强,这样就能保护他,而不是每次都躲在他的荫蔽下,“赛特,我们来比试一下吧。” 西塞罗忽然的邀约,让赛特迟疑了一下。但面前西塞罗眼中强烈的胜负欲,又让他抓紧了手中的武器。 赛特是西塞罗的老师,他的剑术与格斗技巧大多都是赛特传授的,在罗马宫廷中两人也不乏比试,但结果每次都很明显。 沉重的兵器相交。 赛特感受到了,西塞罗挥剑的力气似乎变大了许多。他横挡着宽剑,将西塞罗从面前推开,而后发起了主动的进攻。 已经出了一层热汗的西塞罗,此刻在烈日下,大滴大滴的汗液沿着脸颊流淌下来。他目光随着一次一次的挥剑,变的无比的坚定。 “铛!铛!铛!” 越来越急促的长兵相交。 两人的长剑再一次抵在了一起,灿烂的烈日下,西塞罗的眼中燃起了从未有过的强烈战意。他与赛特近在咫尺,从鼻息中喷洒出的热气都带着烫人的温度。 赛特从西塞罗的目光中就看出了他的成长,然而他不明白是什么东西催促他如此快的成长和蜕变着。 只是……流亡吗? 赛特的虎口被震的发麻,最后一击,西塞罗仰倒跌坐在了地上,赛特的气息也有些乱了,他从前与西塞罗的比试都是游刃有余。 跌坐在地上的西塞罗,看到赛特扔掉手上的武器,向他递出手掌来。他的目光沿着赛特的手臂,一直到他逆光的脸颊。 “起来吧。”赛特说。 西塞罗自己扶着铺地的石板站了起来,若无其事的笑,“下次一定能够打败你——赛特,我会比你更强的!” 只有比他更强,才能保护他。 赛特却不明白他的战意从何而来,也许打败他这个目标,只是如今远在埃及的无聊生活的慰藉吧。 就在此时,一个埃及士兵走到了赛特身后,低声对他说了什么。赛特听完之后,对西塞罗说,“好好照顾自己,我该走了。有空我会再来看你的。” 准备离开的赛特,手腕被西塞罗抓住了,西塞罗的掌心滚烫,好似一团火焰一样的包裹着他的皮肤。赛特回过头与他对视着。 西塞罗知道赛特是依附了某个埃及的贵族女性,这让他如今享受的优渥生活条件都变成了一种附加的痛苦。但他并不想让赛特为难,他已经拖累了赛特太多了。 赛特看到西塞罗嘴唇翕动两下,他以为西塞罗会对自己说些什么,但直到最后,西塞罗松开他的手也没有说出一句话。 赛特离开了。 站在庭院里的西塞罗看着他的背影,在心中默念,我不会再放弃任何属于我的东西了,已经失去的,我也会全部夺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读书人的事,怎么能叫短呢,叫言简意赅【不是 小剧场: 墨丘利:弟弟流亡埃及,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回来之后我一定要想办法补偿他 西塞罗:不如你把王位给我吧 墨丘利:?????我们是兄弟啊 西塞罗:兄弟如衣服 50、第一演 黄金瞳(50)【已修改】 在由宽阔石板拼接, 铺上柔软且着色过的亚麻,两人交颈躺在上面。铺在最上面的布料因为过于轻薄的材质,已经因为躺在上面的人不时的细微动作生出了褶皱。 均匀的呼吸声。 与赛特的手臂交叠着, 奈芙蒂斯垂下头,枕在他的胸口,浓密且乌黑的墨发铺散而下,纠缠着两人的手指。 侍奉的女官已经吹熄了烛火, 在轻盈的进出宫殿准备什么的脚步声中, 奈芙蒂斯慢慢醒了过来。她在赛特的怀抱里抬起头,看到双目微闭, 还在睡梦中的赛特,想到了一些很久之前的事——两人从小一起长大, 因为亲密的关系,少年时期也常常睡在一起, 现在赛特虽然长大了许多,但他的睡颜却还是这样的安静。 奈芙蒂斯轻轻起身, 只拿了一件轻纱披上, 掀开帘子准备离开,只等她的手扶住帘子, 外面的光线投进来时, 她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赛特。 已经长成青年体魄的赛特, 躺在红棕相间的布料中, 盖在身上的薄毯只遮住他结实的腹部与延伸出床榻的手臂。他就像一年里最为丰硕美丽的供品,即将要被虔诚的信徒摆上神坛。 奈芙蒂斯轻轻的放下帘子,遮住了照进来的明亮光线。 女官们已经准备好了一切她起身后要用的东西,她只需要伸开手臂享受服侍就好了。等她如瀑的黑发被一丝不苟的收金纯金的发冠中,绿松石研磨的粉末涂抹在她的眼皮上之后, 她又是那个威严端庄的女法老了。 帘子里映出一个坐起来的人影,奈芙蒂斯伸出一根手指挑开帘子,看到已经醒来的赛特。因为宫殿里长期点了香蜡的缘故,这一觉赛特睡的很沉,他抬起头与奈芙蒂斯对视的时候,眼中还浮现有几分迷惘的雾气。而后随着他慢慢清醒,他的眼眸就如遮蔽的流云散去的阳光那样粲然起来。 “该起床了,赛特。”奈芙蒂斯马上就要去会见她亲自任命的维西尔和高级祭司了,作为法老,虽然在埃及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却并没有运用罗马上位者的管理制度,她需要将自己的权力分发下去——但奈芙蒂斯这几年专注集权,本来那些将要在高庭中担任要职的王室成员,都被她不动声色的除去了。她提拔的人,几乎全是能够被她统率和掌握的人。 赛特走下了床榻,穿起了衣服,奈芙蒂斯说,“我在中庭等你。”而后就离开了。 等赛特换好衣服,经由女官的服侍洁面之后,沿着专为法老所设的通道去到了中庭。奈芙蒂斯面前隔着一道帘子,把她与那些臣子隔开。 “市政官诺马尔赫触犯了律令被处死,空闲下来的职务,我将重新进行选拔。”奈芙蒂斯说。 “市政官的选拔十分严苛,就目前而言,并没有除了上任市政官的儿子吉格布更好的人选。”帘子外的向她进言。 赛特走到奈芙蒂斯身后,奈芙蒂斯知道他来了,却并没有放缓语气,“这是你的意思吗,德闻?” 被点到名的人陡然沉默了下来,似乎谁都知道这位女法老十分芥蒂被人质疑决策。 奈芙蒂斯任命的心腹在此刻发声,“既然上任市政官触犯了律令,那为了维系律令的尊严,他的后辈也不能再被授予任何进入高庭的职务。” 高级祭司也在此刻开口,“我会去请教太阳神拉的意思。” “那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让吉格布进宫一趟,将他父亲的尸体带走。”奈芙蒂斯此举也是警告,她要彻底从埃及的高庭上抹去这个家族。 “尼罗河的汛期即将到来,请法老准备一下开渠仪式吧。” “我知道了。” 帘子外埃及的高庭们一一退下了,刚才主动要请教太阳神旨意的高级祭司却留了下来。他是奈芙蒂斯的亲信,在进入高庭之前,他只是一个被前任法老处以绞刑的逃兵,奈芙蒂斯需要他这样胆怯怕死的人,所以她将这个已经被废除了贵族身份的人送进了神庙,帮他以神职人员的身份免去了一死,现在他是奈芙蒂斯最忠诚的心腹。 “法老心中有人选了吗?” “你去安排吧,能力只要中等就可以了。”奈芙蒂斯不需要能力太出众的人,虽然这样的人能让他省很多心,但她更喜欢的是那种知道自己能力不行,明白自己是因何身居高位而对她感恩戴德的人。 “是。” 高级祭司也退了下去。 “帮我一个忙吧,赛特。”奈芙蒂斯在此刻侧首看向身后的赛特,“诺马尔赫违背我的命令,暗中一直在帮助流亡到他处的埃及王子,现在他的儿子,心中对我肯定充满怨恨——如果不出意外,那位已经组建了自己势力的埃及王子会接济收留他,偿还诺马尔赫对他的恩情。” “如果他真的这么做——在他投奔那位王子之前,就把他杀了吧。”眉脚跟着微微挑了起来。 赛特点了点头。 “这件事就交给你了。”这是件小事,这个人哪怕活着也没有什么。奈芙蒂斯这么做,也只是想让赛特一点一点接触自己所掌握的世界。 …… 站在长廊的阴影下,赛特看着那个进入王宫来接自己父亲尸首的贵族青年。 方尖碑上挂着的尸首已经完全晒干了,赛特能通过他僵硬的背影感受到他目睹这一切的极致悲痛——作为克缇法老最新任的市政官,竟然会这么凄惨的死去。而他作为诺马尔赫的儿子,却连进入埃及高庭去复仇的机会都没有。 赛特看着他用白布将尸体包裹起来,放到推车上送出宫去。他跟在这个青年的身后,看他离开王宫的那一瞬崩溃的失声痛哭。 过往的行人都向他投来了诧异的目光。 在这样崩溃的哭声中,他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就像奈芙蒂斯预料的那样,远在尼罗河以北的埃及王子乌纳斯,听闻了诺马尔赫的死讯和现在他的儿子吉格布的艰难处境,他送来了一只飞鸟。脚上挂着信筒的飞鸟穿过埃及的晴空,落在了院子的屋檐上。 赛特射杀了那只鸟,也没有去看一眼信筒里的信,就将死去的鸟的尸首丢进了干涸的枯井里。然而第二天又飞来了一只鸟,这只信鸟直接落进了院子里,收到信的吉格布,不知道经过了怎么样的心理斗争,在第三天的夜晚,收拾行囊走了出来。 赛特跟着他一路离开了埃及的王城,在被收割过的麦田上,堆积的麦茬被点燃,浓浓的黑雾直冲云霄。他在这火光的指引下来到了尼罗河,已经快到汛期的尼罗河水势明显比平常汹涌,有些水花都冲上了岸,淹没了麦田。 吉格布在泥泞的尼罗河岸边站了好一会儿,终于等来了一艘捕鱼的船。他将包裹里准备好的钱币拿出来,和驾船的人商量如何买下这艘船。赛特看着他登上船只后,也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吉格布还没来得及说话,渔夫倒先不乐意了,“这艘船已经被他包下来了,我们马上要启程去尼罗河以北的雨林。” 赛特将自己身上的纯金臂环摘了下来,在看到他身上华贵的穿着之后,两个渔夫马上不再言语,让出了一条道路,让他也坐了上来。 吉格布大概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面前这个男人监视了好几天了。他抱着包裹,还有些惊魂甫定的样子。 船被湍急的水流带出了很远的距离,夹岸的麦田越来越少,到后来只能看见茂密的树林了。 “你应该……不是埃及人吧?”吉格布已经观察了赛特很久了,月光下,他与埃及人迥异的皮肤和身上所佩戴的,显然是出自埃及王宫的金饰让他好奇。 “不是。” “你去雨林是去捕猎吗?”吉格布编造的借口是去那里投奔猎户亲戚——雨水丰沛的雨林是捕猎的最佳场所,很多埃及人都会在特定的时节前往捕猎,而乌纳斯的营地离雨林非常的近。 “不是。” 因为是顺流而下,渔夫并不需要花太多的力气划船。他看着静悄悄的夜幕,又看一眼船上两个来历不明,却都带有不菲钱财的人,动起了心思——他在刚刚就有了谋划,所以才会在赛特上船时那么抵触。 站在吉格布身后的渔夫忽然蹲下身来,用系着锚的绳索勒住吉格布的脖颈,这一切只发生在瞬间,吉格布来不及惊惧,就看到赛特身后的男人举起了桨—— “小——” 小心两个字还没有说完,在这摇晃的船只上起身的赛特,就一把抓住了湿润的木桨,而后拔剑捅向突袭的人的心口,在对方吃痛时,将他推进了水中。另一个渔夫吓了一跳,放开毫无反抗之力的吉格布冲向赛特,却同样被赛特以这样的方式处理。 尼罗河因为汛期将至而满溢着,在水中挣扎的两个人,很快沉没了下去。 “谢谢,谢谢——”吉格布摸着发痛的脖颈,向他道谢,“你知道他们不是好人?” 他也不是啊。 因为赛特救了自己,即使他不愿回答自己的问题,吉格布也殷勤起来。等到夹岸有大雁荡开芦苇飞出来时,赛特终于开口说,“你要去雨林?” “是。” “雨林很危险,你去了那里会活不了的。”赛特深深的注视着他,明暗的光影下,他眼中似乎藏着什么一般,“回去吧。” 吉格布听懂了赛特这暗示一样的话,但他也没有听懂更深层的意思,“回去?回埃及吗?” “那里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所了。”不能进入高庭,不能为父亲报仇,一切都没有意义。 他相信乌纳斯王子迟早会君临埃及,他相信能够借由乌纳斯王子的帮助为父亲报仇。 剑尖上血迹蜿蜒,赛特却将短剑收了起来。他拿了船只上用来接水的容器,舀了一些尼罗河水饮尽,又舀了一些递给了吉格布。 吉格布虽然不觉得干渴,却没有拒绝赛特的好意,他捧着容器,将里面的水一饮而尽。 赛特将锚抛了出去,勾在树枝上,船停了下来,赛特涉水走到了岸边。吉格布坐在船上望着他,“还没到雨林呢——你要走了吗?” 赛特拨开面前的树叶,往来时的路走去。 …… 在天亮时分,吉格布来到了乌纳斯的营地。乌纳斯感念他父亲这么多年的帮助,带着拉赫曼在门口迎接他。 “乌纳斯王子。”吉格布向他行礼。 “能看到你来,我十分高兴。”乌纳斯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么多年,你的父亲帮助了我很多,这份恩情我永远也不会忘记的。”说到这里,乌纳斯的语气变的沉重起来,他已经知道了诺马尔赫惨死的消息。 “我会帮助您回到埃及!我也恳请您,在重新掌握埃及之后能够为我的父亲报仇。” 乌纳斯点头,他张开手臂与吉格布拥抱。等两人分开,准备进入营地时,吉格布忽然站住不动了,乌纳斯回过头,看到吉格布的鼻子和眼睛里开始流淌出血迹,他来不及反应,吉格布就倒了下去。 这一场变故发生的猝不及防。 拉赫曼看着吉格布发紫的嘴唇和仍旧大睁的眼睛,显出些沉凝来,“他死了。是中毒。”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渣作者:让你留言比让西塞罗拿一血还难 小天使:让你加更比让你当1还难 渣作者:你有本事留言啊 小天使:你有本事加更啊 渣作者/小天使:没本事。溜了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