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囚 黑。 很黑。 抬眼看去全是望不到尽头的黑暗,似未经研磨的墨,亦或者百万骷骸的冥湾黑水。 池牧遥被药翁老者装进了袋子里足有两个时辰之久,难得到了地方将他放出来,依旧是在黑暗之中,让他险些以为他在袋子里盲了眼。 带着冷意的黑暗无声无息地包围着他,他不知道他在哪里,也不知道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可不可以移动地方,会不会稍微坐歪身子,都会跌落到万丈深渊下去。 药翁老者并未理会他的慌乱,松开袋子后便冷笑了一声。 药翁老者常年生活在黑暗里,修为又高,夜视能力绝非池牧遥能比的,就算在这种黑暗的环境里依旧行动自如。 药翁老者抖了抖衣袖,独自开口:“你这狗杂种倒是躺得老实,真以为你爹会来救你?别想了,我这块宝地布下了重重结界,你爹也难感受到你的位置所在,怕是你爹找到你的时候,你已经在这里躺了几百年了。” 池牧遥知道药翁老者的话不是对自己说的,而是对另外一个人。 听到这些话语,池牧遥的背脊瞬间紧绷,心跳仿佛经由野兽追赶后独自离群的小梅花鹿,惶恐且不安。 果然,在他预料之中的剧情发生了—— “我怕你一个人寂寞,特意给你抓了个伴儿。”药翁老者说到这里再次发出了阴狠的笑声,这笑里透露着幸灾乐祸。 他的声音很哑,砂砾摩擦树干后发出的声音一般,听着的时候会下意识跟着他喉咙发干,一阵不舒服。 黑暗中的第三人依旧没有出声,周围除了池牧遥狂乱的心跳声,便只有药翁老者自己一个人的说话声了:“一个人被关在洞穴实在太过烦闷,我干脆抓来了一个合欢宗的弟子陪你,让你在洞穴里也能享受齐天之乐。” 药翁老师说着,还在检查关押那人的锁链禁制,接着说道:“这名合欢宗弟子天资愚笨,已是残年暮景依旧只有炼气初期修为。你想想看,他不过风中之烛,眼前又有你这样的绝佳炉鼎在,你的手脚还被锁链禁锢着无法行动,修为也被压制。待我离开,洞穴中又没有其他人打扰,他会做什么?” 第三人终于有了反应,突兀地睁开双眸看向黑暗中,只有药翁老者能看出他的模样,引得药翁老者笑得更加猖狂。 那第三人的手脚都被锁链禁锢着,修为也被锁拷所镇压,连体内的灵力都无法调转。 这样的情况下,他除了早已辟谷无需进食,且身体因为炼体比一般人结实外,其他都与凡人无异,说他此刻手无缚鸡之力都不足为过。 如果这时合欢宗的弟子真的过来用他做炉鼎,他甚至无法挣扎,只能任由宰割。 似乎注意到了他那震惊的样子,药翁老者得到了满足,笑容中还透着些许狠戾,有种大仇已报的快感。 药翁老者很快又给了他最后一击:“哦,忘了告诉你,我抓来的并非合欢宗女弟子,而是他们一直养于宗门内的废物男弟子。被一名合欢宗的男弟子做炉鼎,这滋味……啧啧啧。” 这一次,他终于有了反应,开口说道:“你何不直接杀了我,何必这般周折?” 声音很低,很沉,带着彻骨的寒意。 池牧遥原本只是旁观者,却因为这森冷声音心下跟着一颤。 他汲汲皇皇地四下摸索,想要逃离,却被药翁老者的灵力震慑住,再无动弹的余地。 “我不能杀你,杀了你卿泽宗的宗主会发疯灭了我满门,你们父子二人都是疯子!”药翁老者突然换了语气,似乎很委屈,阴阳怪气的。 他又绕着石床走了一圈,补充道:“我也给你留了余地,我的禁制阵法只需要拥有筑基期修为便可轻易破解。待他用你修炼到了筑基期,他能离开,你也能得救。只是不知道你们二人要厮磨几年,这个废物才能修炼到筑基助你顺利出去。” “助我出去?”被禁锢的人冷笑一声,“待我出去,便是你派灭门之时,不止是你的孙子,你的徒子徒孙都得死!” 药翁老者听完不屑地笑了:“驹齿未落,却狂妄至极。” 在药翁老者眼里,他不过十八岁,就算天资不错,在他面前也没有一战之力。 筑基期巅峰挑战元婴期天尊? 痴心妄想! 那人却道:“你且看吧。” 不轻不重的语气,却听得池牧遥心惊胆战。 他知道,这个人做到了!且做得极为疯狂。 药翁老者发狠似的骂:“你莫要太过张狂!” “我张狂惯了,你那孙儿不也张狂?只可惜被我断了手足时鬼哭狼嚎的,还吓尿了裤子,模样有趣得紧。你可以试试看,你杀了我我会不会胆怯?” “你若是想寻死,理由别找到我头上来!” 药翁老者强忍着怒气甩袖离去,怕是也担心再聊下去自己会急火攻心,真的杀了这小子,到时候卿泽宗宗主绝对会发了疯地来追杀他的徒子徒孙。 他惧怕卿泽宗宗主,不敢伤及这小子分毫,却也不肯善罢甘休,搜肠刮肚几日才想出了这样的法子来折磨这小子。 谁不知道卿泽宗少宗主心高气傲,暴戾恣睢? 如果他沦落成合欢宗男弟子的炉鼎,这等丑事若是传出去够折辱他一辈子的。 本就是随时都有可能发狂的性子,再加上这种心灵折磨,就算不让他产生心魔,修炼时走火入魔,也能加重他的狂性,让他发狂的周期变短。 到时候,就算是卿泽宗的宗主都压制不住他体内的虺龙焰! * 池牧遥听完二人的对话,越发确定自己是在劫难逃了。 他甚至知道躺在石床上被禁锢之人的名字,他叫奚淮,《桃颜罪》中最大的反派。 而他应该是一个炮灰。 其实进入合欢宗那日起,他便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命运。 ——合欢宗唯一的男弟子。 这条信息实在是太突出了,全书里只有一个人符合。 这段剧情本来是这样的: 奚淮对书中的女二一见钟情,好在年轻青涩,第一次见面时很收敛,只是着重看了女二许久,还特意去问了女二的名字。 女二不喜他是魔门子弟,所以没有理他。 后来一次女二被药翁老者的孙子调戏,手脚不太老实,奚淮将人救下且废了那登徒子的手足。 女二不但没感谢,还觉得奚淮下手这般狠绝实在可怕,更是躲得远远的。 英雄救美后,反而适得其反。 后来因为这件事情,药翁老者对奚淮怀恨在心。酝酿了许久终于将奚淮给逮住了,关在了一处洞穴里,并抓来了合欢宗唯一的男弟子跟他关在一起。 该炮灰看着绝佳的炉鼎渐渐起了歪心思,用奚淮从炼气初期一直修炼至筑基期巅峰,直到奚淮没什么用处了,便打算杀人灭口,独自离开。 奚淮自然是不可能死了,自此记恨上了药翁老者与那名合欢宗弟子,两个人最后的下场都极为凄惨。 这件事,也促使奚淮的黑化更近一步。 他好不容易活了下来,受尽折辱,出去后却看到自己曾经救下的心仪女子和男主你侬我侬。 殊不知,这只是他磨难的开始…… 其实在池牧遥看来,这个女二是被正邪不两立束缚住了观念。最初的奚淮还没有那么疯的时候,也算是一个大好青年。 奚淮,两名元婴期天尊的孩子,天资极佳,十二岁便筑基成功,是整个修真界最早筑基的修者。 他今年刚刚十八岁,便已经到了筑基期巅峰,大家都猜测他也会是最早进入金丹期的修者,可惜蹉跎在了洞穴里耽误了修炼。 再说样貌。 都说观南天尊是三界第一美男,书中却提及,奚淮的身姿样貌样样出挑,若不是行事乖张,手段狠辣,怕是要盖过观南天尊的风光。 池牧遥的脑袋快速运转思考,他此刻应该关心的是自己性命的问题,而非关心奚淮和女二的感情线。 他迟疑了一会,终于开口:“你放心,我不会碰你的,只要你需要我可以现在就死!” 他的话似乎让奚淮非常惊讶,一直沉默地愤怒,却被他吸引了注意力。 黑暗里奚淮应该转过头看向了他所在的方向,可惜被封印了修为的奚淮看不到他,他也看不到奚淮的样子。 两个人能够看到的只有黑暗,甚至看不到对方的身影轮廓。 奚淮突然开口问道:“你死了我怎么办?” 这句话问得他受宠若惊,他们两个人的关系似乎没有好到这种程度,不必如此! “你不用内疚,我修为很差,到了寿元将尽的时候,今年或者明年也就到头了,所以你不用有心理负担。我一会试着找地方,死远点,尽可能死后不会熏到你。” 奚淮沉默地听着他说完,才再次用低沉的声音问他:“你死了我怎么出去?” “哦、哦。”池牧遥揉了揉脸,对于自己误会的事情有点尴尬,不过还是很快开口,“我有传音符,我……” “那龟缩老儿到底是元婴期修为,怎么会防不住你的传音符?” 何止传音符出不去,怕是他费尽心力,都无法打磨石壁甚至是刨洞出去。 洞穴内突然陷入了诡异的尴尬之中。 池牧遥抿着嘴唇绞尽脑汁,也未能想到有效的法子,于是瞬间怂了:“哦……对不起,我好像没有其他办法了。” 奚淮再次合上眼睛,对他说道:“滚到距离我十丈外的地方,我不想和你距离这么近。” “哦,你等一下。”池牧遥摸索着起身,往前走一步,需要用脚尖踩几次地面确定前方平不平整,能否走过去。 走了不足十步后他停下了,摸着洞壁,顺着洞壁行走。 洞壁应该是人工凿出来的,石面有工具打磨过的纹理痕迹,修整得并不算整齐,凹凸不平,且有的地方前行时需要蹲行。 之后的半个时辰里,奚淮凭借极好的耳力判断出池牧遥摸索着石壁,以他为中心整整走了一圈。 走完一圈后,似乎还准备继续走下去,眼看着就要走第二圈了。 奚淮只能提醒:“别走了。” 池牧遥听到奚淮的声音吓了一跳:“我怎么还离你这么近?我走了很久了。” “这个洞很小,你只是走了一圈而已。” “哦……”池牧遥在原地顺势蹲下身,抱着自己的膝盖躲在角落,像一棵无助的小蘑菇,“那我就在这里,不过去。你放心,我一定会摒除心中淫念,让你从这里离开的时候依旧清清白白的,绝对不会染指你半分。” “……”奚淮没说话,却做了一个深呼吸。 同囚 进入修真界,第一件事便是伐毛洗髓,接着成功辟谷,这才算是真正地脱离了凡俗。 他们不需要进食,自然也不需要去茅房。 这样被关在一个洞穴里也没有什么问题,身体耐受度也比寻常人好。只是周围太暗,会让人不舒服,压抑感太浓。 黑暗对人的侵蚀像是无声无息的雾,慢慢浸入皮肤里,仿佛指尖都渡了一层黑色,人也会随着黑暗而变得暴躁。 池牧遥知道奚淮是什么样的脾气,进入洞穴后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自己呼吸重了都会惹这位爷生气。 于是他一直抱着膝盖坐在洞穴角落处不动,一坐便是九日。 规规矩矩,仿佛只是一个忧郁的蘑菇。 奚淮一直没有理会他,甚至没有发出过什么声音来。 池牧遥也无需他理会,只要奚淮不找他的麻烦便好。 寂天寞地的环境突兀传出了窸窸窣窣的声响。 他未动,奚淮也没有动,声音也不是从奚淮所在的方向传来的。 他抬起头来,朝着声音发出的位置看过去,接着用神识扫过去。神识刚刚靠近,识海便被攻击,让他猛地站起身来。 洞穴里还有其他的活物! 他从腰间取出合欢宗统一的法器团扇握在手中,进入了戒备的状态中。 他的修为不如一直埋伏的活物,神识扫过去便被攻击了回来,此刻还有些头疼。 如果对方是带着恶意的,他恐怕很难敌得过。 那活物显然对他并不感兴趣,虎视眈眈了一会,在黑暗中扑向了被锁链控制住的奚淮。 一直躺着的奚淮不为所动,对于洞穴里还有其他活物这件事也不惊讶,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被这东西攻击了,他又无法反抗,便完全任由其宰割了。 想来,这活物这些日子里安生,是因为吞食了奚淮的血肉在吸收奚淮的灵力,如今吸收完了尝到了甜头,打算再次攻击。 那活物来了之后似乎是咬坏了奚淮的哪里,撕咬的动作晃动了奚淮的身体,引得铁链晃动,空气中逐渐弥漫起浓郁的血腥味。 修真者嗅觉比较灵敏,池牧遥自然也闻到了。 他脚尖点地越过去,身体跃于半空中后挥扇干扰了那活物的撕咬,让其暂时放弃攻击奚淮朝空中飞去。 池牧遥的修为太浅,视力的确好于凡人,但是在这种黑暗中视力不行,神识又不够强大,不能判断周围的事物在哪里,只能凭借声音去战斗。 待那活物被干扰飞走后,他单脚踏在了奚淮石床的边缘,确定没有踩到奚淮,才试探性地迈出另外一只脚。 若是在光亮处便可以看到两人此时的姿势。 奚淮四肢被锁链禁锢着,呈“太”字型平躺在石床上,虽然“火”字更符合他此刻的形态,但“太”字更加完整。 池牧遥则是“亽”字型站立于石床之上,两脚踩着石床两侧,位置恰巧在奚淮的腰间,若是腿再并一些都会踩到奚淮。 他微微俯下身,关切地问道:“它咬你了?” “嗯。” “流了很多血吗?” “小伤而已。” 在奚淮看来,这的确是小伤。 原著到了三分之二的剧情时,奚淮瞎了眼,还被读者戏称为:小龙瞎。 大结局时更加□□,决战之时奚淮断了一臂,且浑身浴血,皮开肉绽到身上几乎没有完整的皮肤。这种状态下,是男主和男二以及男主七个红颜知己一起用禁制阵法生生耗死的奚淮。 池牧遥握着团扇起身,继续戒备,说道:“它还在埋伏,肯定没有死心,还会攻击过来,我解决了它再帮你包扎伤口。” 奚淮却在此时打击他:“你不是它的对手。” 奚淮能够感受到池牧遥的修为,不过是可怜巴巴的练气初期。池牧遥这种资质能引气入体已经不容易了,打通任督二脉之类高难度的事情怕是不能了。 但是攻击他的畜生有玄级修为。 灵兽的修为分为:天、地、玄、黄。 玄级已然等同于修真界筑基期了,池牧遥根本不是对手。 “我知道。”池牧遥依旧没有离开,俨然是要保护奚淮的架势,“我不可能一直眼睁睁地看着它攻击你。而且你若是被它食尽了,它也会来攻击我,我也算是自保。我本就急景凋年,寿元将尽,就当是临死前做件好事也好。” 奚淮依旧躺着,姿势都没有变过,保持着古井无波的状态,铁链重归安静。 那活物又来了,往来间池牧遥逐渐不敌,只能算是苦苦支撑。 不过他能够大致揣摩出对方是什么。 有翅膀,皮甲坚硬,行动迅捷无比,应该是蝙蝠类的灵兽。 奚淮一直懒洋洋地注意着上方的打斗,注意到池牧遥在打斗的同时还在注意脚下不至于踩到他。 接着,暗中丢下灵石布阵,奚淮大致观察后嘴角一勾,还不算太笨。 越级挑战,要么法器极为强悍,要么使用些其他的法子,比如符篆、阵法。 他观察了一下,池牧遥对阵法还算在行,恐怕也是资质着实差了些,身为男儿身在合欢宗也没有什么修炼的途径,便仔细钻研过阵法。 池牧遥的阵法运用还算不错,只是靠听声辨位导致池牧遥有些力不从心。 他终于开口了:“多些变化,震三宫,天冲星。” 池牧遥听后单手掐诀,按照他提醒的更改自己的阵法变化。 他又跟着听了一会,再次提醒:“直符。” “我没有火灵根。”池牧遥在对阵的途中狼狈回答。 “从我体内引出来,这个你会吗?” “会,可以吗?” 在此之前,奚淮警告过他不许碰自己。 “那你自己打它吧。”奚淮又不管了。 结果奚淮注意到池牧遥狼狈地脱掉了鞋子,说了句“冒犯了”接着单脚搭在他的身上,察觉到踩的地方有点尴尬,又换了个位置。 奚淮:“……” 这是……怕踩脏他的衣服? 池牧遥从奚淮的体内引出火系攻击来,这是魔门都会的法子。 魔门的修者少于那些名门正派,只能研究奇奇怪怪的功法。这是他们共同抵御外敌时研究的法子,联合起来攻击,有时众多筑基期魔门弟子在一起布阵引力,还能与金丹期修者一战。 这种法子需要被引者配合,可以使出自己没有的体系功法攻击。 奚淮认真听了一会战况,提醒道:“艮八功,天任星,直符!” 他说的同时池牧遥已经动了,显然池牧遥已经判断出来了,和他的想法一致。 池牧遥不是第一次引出功法,却是第一次引出这般难以控制的霸道真火。 火光冲天的同时他的身影一晃,人也因后劲后仰着跌下石床,下落时还不忘记从链子的储物空间取出宗主给他的保命符篆,双手掐诀寄了出去。 遭遇了霸道真火,又被元婴期修者的符篆镇住,那蝙蝠似乎是咆哮了一声,接着翻滚落地。毕竟蝙蝠声音的赫兹不在人类听力范围内,这也导致它死得无声无息的。 奚淮的注意力在那畜生身上,看着火光和符篆真的击败它了,才看向池牧遥。 可惜时机已经错过,他只能看到翻飞的淡粉色衣衫的宽袍大袖,与一闪而过的身影,未能看到这名合欢宗弟子的相貌。 此刻的他自然不会知道,这是这个洞穴唯一一次亮起火光来。 他到最后都不知道池牧遥的样子。 池牧遥跌落到床下后疼得在地面上滚了一圈,揉着后背哀叹了一声,狼狈地起身,伸手摸索着想找到自己那只鞋。 动作间手不小心碰到了奚淮的腰,吓得赶紧收回手来。 “再往前一寸。”奚淮提醒他。 他赶紧再次伸手,拿到了鞋子后穿上,走到蝙蝠的尸体边,取出储存灵兽尸体的竹筒将灵兽尸体收进去,盖上了盖子。 他们时常会出去狩猎,击杀灵兽后将灵兽有用的部分储藏起来,带到集市上换灵石,竹筒自然也是常备之物。 接着,他再次到了奚淮身边,不敢碰奚淮,怕碰到奚淮的伤口弄疼了他。 他只能俯下身去用鼻子嗅,待嗅到血腥味浓郁的地方后,隔着奚淮的衣袖在奚淮大臂到手肘间比量:“伤口是在这一节吗?” “……”这种问法让奚淮一阵无语,“嗯。” 确认后,他从链子里取出药粉来,由于看不清且不知伤口具体位置,撒粉末的时候非常豪放,那一节手臂都被撒了药粉,导致空气中都弥漫着药粉,呛得奚淮转过头去。 “很疼吗?”他会意错了,问奚淮。 “从未用过这么差的药粉。” “我只有这种,是门派统一发放的。”池牧遥撒完药粉后将剩余的药粉收起来,又取出纱布来帮奚淮包扎。 奚淮常用的药物绝无这样呛人的粉末,且涂上,这等伤的伤口便会瞬间痊愈,根本不需要包扎。 尤其是隔着衣服包扎。 奚淮是卿泽宗的少宗主,自然金贵得很,这次被关押是他第一次遭遇这般待遇。 说卿泽宗是整个修真界第二富裕的宗门,没有其他宗门敢说第一。 若不是吸引了太多人的垂涎,卿泽宗宗主也不会铤而走险,灵契了虺。 如果不灵契虺,也不会让奚淮一生都痛不欲生。 池牧遥包扎得真的非常小心,能不碰到他就不碰到他,衣服都没褪下来,隔着衣服便非常豪迈地包扎了。 包扎完毕,池牧遥又一次躲得远远的,一幅“你看,我真的没轻薄你”的架势。 他身体力行地证明了,他是真的对奚淮的身子不感兴趣,如果不是突然冒出灵兽来,他都不愿意移动地方。 同囚 或许是因为这个洞穴里太过憋闷,又或者奚淮终于确定池牧遥对他没有图谋了,奚淮居然难得的主动跟池牧遥搭话了:“你叫什么?” 池牧遥不想将自己的名字告诉他,还能给自己留条后路。 万一他真的能离开,且离开时并未陨落,留下的信息越少,他越安全。找不到他,奚淮也不能再找他的麻烦,或者追杀他。 “我在师父门下排行第九,你叫我小九吧。”他想了想,他年纪比奚淮大那么多,在凡间都能做奚淮的爷爷了,让奚淮叫他小九有点怪,于是又说,“或者你叫我九爷爷……呃,叫我阿九吧。” 奚淮此刻倒是不在意他究竟叫什么,不过是一个称号而已,并未在意。 奚淮又问:“你也穿着合欢宗那套粉色的门派服装,手里拿着一把团扇?” “我们合欢宗只有我一个男弟子,我天资也不够优秀,宗门内又是常年没什么人在的状态,也就没人单独照顾我,我的吃穿用度都跟其他的师姐、师妹一样。” 他的门派服装是粉色和白色搭配的衣衫,衣服上有着桃花刺绣,肩上还挂着一个有桃花、白蝶装饰的链子,链子内的珠子里有他们的门派暗器。 合欢宗热爱桃花,毕竟走桃花运是他们最好的运气。 他们门派的法器也是统一的:团扇。 待修为高了隐瞒身份出门,团扇可以伪装成剑。但是他修为不够,法器依旧是团扇的状态。 奚淮显然不喜欢粉色系的衣服,嫌弃地问道:“一个大男人穿着一身粉色的衣服出去没人笑你吗?” 他委屈巴巴地回答:“我一般不出宗门。” “你怎么会入合欢宗?合欢宗不是不收男弟子吗?” 池牧遥答非所问:“我说我长得还算不错,你信吗?” “能入合欢宗,长相自然不错。”这点奚淮还是认可的。 “我原本是凡间难民。”池牧遥抱着膝盖回忆自己刚刚穿书时的情况,“我在战争侵扰的城池出生,天寒地冻,饿殍遍野,只能随着人群朝着其他的城池走。一路上饥餐渴饮,我又年幼,眼看着也要死了。后来来了仙人,可惜她们只收女孩子,我太难受了,仗着自己长相秀气也跟着混了进去。” 奚淮听完沉默了一会,似乎也能理解了,不过还是好奇:“她们始终没发现你是男子?” “带回去一起安排洗澡的时候就发现了,本是想将我赶走的,毕竟她们没有合适男子的修炼心法。但是后来又觉得我实在是太可怜了,干脆留在了门派内做一些内勤工作,我在宗门内负责门派物品发放。” 其实,合欢宗留下池牧遥的原因并非是看他可怜,而是因为他长得实在是太好看了,甚至可以说孩童时期就已经有了绝世美人的胚子。 那种颜值带来的冲击,让合欢宗为他破了例,整个宗门上下都成了他的“颜粉”。 这种美男子留在宗门内养大,偶尔看看也会让人心旷神怡。 不过他没说,一方面是怕显得太自恋了,一方面是不想给奚淮留下信息。 留给奚淮一个他长相中上等的印象,这样基数大,不好找,毕竟整个修真界都因伐毛洗髓后皮肤极好,气色也普遍不错,遍地是长相中上等的修真者,美人更是数不胜数。 奚淮疑惑地问:“龟缩老儿说你年纪很大,你也说自己寿元将尽,怎么我听着你的声音像是少年?” “合欢宗的修炼心法,有一部分便有驻颜的功能。合欢宗的弟子相貌都会停留在十七八岁的模样,除非自己特意为之,不然不会改变。” 修真界的年龄状态,主要看修者的修炼速度。 炼气期是百年寿元,到了筑基期是三百年寿元。 在炼气期十几岁便晋升筑基了,样貌也会保持十几岁的样子,且后面还有二百多年可活。 可若是七八十岁才晋升筑基,寿元的确是增加了,但是样貌却会保持苍老的模样。像药翁老者便是鸠形鹄面,鹤发鸡皮的模样。 修为极高,样貌年轻的修者,都是一眼就能看出资质的天才。 这其中只有合欢宗是个例外,他们的外貌是他们修炼的本钱,自然格外在意,特意为此钻研出了驻颜的心法。 奚淮对合欢宗不太了解,在遇到池牧遥之前,他从未将这个门派放在眼里。 听到这个说法,他又问:“那你今年多大?” “八十七岁。” 奚淮一向波澜不惊的样子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这么老?!” “……”这天,就这么聊死了。 在修真界,动辄几百岁的修者遍地都是,像池牧遥这么大的年纪也不算多年长。 但是和奚淮比,确实年纪大了些。 尤其是八十七岁高龄依旧炼气初期,这资质怕是想筑基都难,只能等着寿终正寝了。修仙给他带来的好处只有死前没有病痛折磨,也算是走得安详。 奚淮显然也放弃了让池牧遥筑基破除禁制的想法,沉默了许久。 池牧遥觉得他应该是对自己失望了,再次老老实实地缩在了角落里。 奚淮也不指望池牧遥什么了,只是询问:“你会小洗涤术吗?” 修仙者不沐浴,他们为了节省时间专心修炼,沐浴这种事情都用小洗涤术代替。 奚淮被关在这里有些时日了,一直没办法运转灵力,自然也没有洗漱过,见池牧遥还算老实,便决定让他帮忙。 他知道奚淮的意思,但是爱莫能助:“不会,我没有水系灵根。” “水火都没有,难怪修炼成这样。” “你体内有吗?我帮你引出来。”他主动询问。 奚淮回答:“我火系单灵根。” 两人又是一阵沉默。 如果不提,池牧遥还不觉得有什么。但是奚淮提了,他便也觉得自己身上痒了,毕竟也有些时日没洗澡了。 在他迟疑的时候,奚淮再次开口:“罢了,我教你卿泽宗功法。” 偷学别门功法,这要是被卿泽宗发现了一定会杀他灭口。 他赶紧摇头:“我不敢。” “我教的你怕什么?” 他稍作斟酌,最后还是同意了,跟着奚淮说的方法运转周身灵力。 他本是现代人,但是穿书已有八十年,对于这个修真界也有些了解,功法也学了基础,听到奚淮教的口诀后也不会一窍不通。 奚淮本以为池牧遥是朽木不可雕,没成想池牧遥学得还挺快。 因为没有耐心,他只说了一遍口诀,池牧遥便全部背下来了。 如此看来,池牧遥修为差并非因为脑子不灵光。相反,池牧遥还很聪明,完全是被资质耽误了。 偏偏资质不可逆。 池牧遥自己练习了一会,站起身来手指掐诀,真的调转出水来,并且用小洗涤术将自己洗漱干净,且洗涤后还能控制水珠不沾身和衣物。 不适感也少了很多。 他赶紧摸索着靠近奚淮,站在奚淮头顶的位置手指掐诀,使用小洗涤术帮奚淮洗漱。 进行到一半突然意识到是不是要避开奚淮的伤口,这让他有所分神,水不受控制,突然聚集在一处瞬间落下,好巧不巧地落在了奚淮的脸上。 奚淮像是被人用一盆凉水泼到了脸上,脸颊和头发瞬间被淋湿。水花来得太过凶猛,竟然砸得他皮肤跟着疼。 池牧遥被这一幕吓了一跳,想要控制水再回来,结果因为慌乱半天都不管用。 奚淮沉声问他:“故意的?” “不、不是!”他吓死了,“我本是想避开你的伤口。” “本来就修炼不到家,还分心?” “对不起……” 水不再受控制,池牧遥只能用自己衣袖帮奚淮擦脸。 只擦了几下,奚淮便烦躁地开口:“滚开。” 他相信,如果不是奚淮被困,他已经被奚淮烧成灰烬了,这位爷做得出来。 他赶紧乖乖地滚远了,格外听话,甚至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似乎不跟奚淮说话,他反而会开心起来。 奚淮灵力被封,被淋了头也没办法,好在他体质特殊,导致身体比寻常人热,身上水汽蒸发也会快一些。 他干脆躺在石床上等水自己干。 好在小洗涤术已经运行了一半,他没有最开始那么难受了。 池牧遥离开后老实了几个时辰,似乎是靠着石壁睡了一觉,醒来后蹲在角落里独自练习小洗涤术。 后来似乎来了兴趣,还用小洗涤术一点一点把洞穴也清洗干净了。 他也趁机了解了洞穴里的环境,地面还算平整,石床在洞穴中间。这里似乎本来就是用来幽禁人的地方,四周有禁制法术,也因为这种禁制法术,才导致洞穴内黑得离谱。 或许是确定池牧遥小洗涤术用得可以了,奚淮也是个娇生惯养大的,受不了自己蓬头垢面,再次让他帮自己洗漱。 问的时候,还有些尴尬:“你……你能再帮我洗一次吗?” 这绝对是奚淮长这么大,说话最客气的一次。说话时仿佛在剥豆子,且剥得颇为不舍,一个豆子一个豆子犹豫着往外掉,一句话竟然说了半天。 奚淮不擅长用这种语气与人说话。 池牧遥也知道这位爷的脾气,不想招惹,也都照办了。 有了这层关系,两个人的关系渐渐缓和下来,至少不像最初那么尴尬、互相戒备了。 池牧遥坐得有些乏,从自己的链子里取出一个杯子样的竹筒。 这种竹筒里有着合欢宗独有的桃淸酿,这个竹筒合欢宗弟子每人一个,里面的桃淸酿会源源不断地涌出来,喝不尽,用不竭。 应该是听到了声音,奚淮问他:“你在喝什么?” 这就是也想喝的意思。 池牧遥晃了晃竹筒,发出水波声响:“合欢宗的桃淸酿,你要喝吗?” “酒?” “算是清露,有一点点酒,不会醉人,味道极好。” “好。” “可我没带其他杯子,你张开嘴,我倒进你嘴里行吗?” “好。” 池牧遥摸着黑到了奚淮头顶的位置,大致确定了一下奚淮嘴的位置,接着说道:“那我倒了,你张嘴。” 等了片刻后,池牧遥倒了些桃淸酿给奚淮,末了还帮奚淮擦了一下嘴。 这是池牧遥第一次直接接触到奚淮,大拇指擦过他的唇瓣以及下巴,又很快移开:“你还喝吗?” 奚淮没回答,睡了。 也可以说……醉了。 池牧遥这八十年把桃淸酿当水喝,门派其他师姐、师妹也都是喝这个长大的,他还是第一次知道有人喝这个也能醉。 奚淮不是毁天灭地第一疯魔人设的吗? 怎么是个一杯倒? 池牧遥低着头却看不到奚淮的面容,只能听到均匀的呼吸声。 须臾,他没忍住“扑哧”笑出声来。 同囚 醉酒后的奚淮坠入到了自己的梦魇里。 他很少睡觉,睡眠不安稳会让他被梦魇折磨,这次却不受控制地进入了最让他恐惧的环境里。 他不是第一次被束缚着,他的父亲往他的体内输送虺龙焰的时候也会捆住他,不仅仅是手脚,还有身体,让他不能乱动。 嘴巴被封了禁制发不出声音来,他痛苦得像一只小兽,却发不出一声吼叫。 他深刻地感觉到耳朵里都在发涨,耳膜像是要炸开了。 他不想哭,但是年幼的他还是涕泗横流,整个身体只有眼泪任由他操控。 被虺龙焰折磨的时候,他像是被百虫百兽同时撕咬皮肤,钻进他的骨髓,疼得他撕心裂肺。 他知道,他的父亲是为了活命才生的他,将折磨自己的虺龙焰输送进他的身体里,父亲会好一些。 但是他呢? 他怎么办? 他就不会痛苦了吗? 待他醒过来时,注意到额头有一股凉意。 他睁开眼什么也看不到,却能够感受到有人将手指搭在他的额头,正源源不断地从他的身体里吸走什么。 他知道这个人不是恶意,那并拢的食指与中指带走了体内的戾气,让他身心都舒服了一些。 这个人在帮他。 合欢宗吸人修为的功法?这功法居然还有这等用处? 见他醒了,池牧遥赶紧开口解释:“方才你有要发狂的征兆,挣扎间触动了禁制,禁制出了反噬攻击,我出于无奈只能出此下策。” 他又发狂了…… 他却什么都不记得。 他缓过神来问:“为何不再吸了?你若是吸走了我的修为,还能提高自己修为,那样就不用等死了。” “这是阴邪的禁术,持续下去你的修为有可能会退到筑基中期或者初期,甚至坠回炼气期。我的确能够吸走你的修为,却很难控制住,且很难化为自己的修为,心志不够坚定的话,走火入魔只是转瞬间的事情。这是两亏的法术,宗门内都不许使用。” 如果这种法术可行,合欢宗也不用费尽心思去使用双修之法了。 池牧遥见他好了,便不再管他了,独自去处理刚才攻击后造成的问题。 强制破除禁制会导致禁制出现攻击,攻击他们。 池牧遥修为太浅,奚淮又被封印了修为,被那些凌厉的灵力攻击后真的有可能尸骨无存,甚至毫无还手之力。 奚淮醒了之后依旧非常烦躁。 他眉头微蹙,被关了这么久不能走动格外致郁。 他开始寻池牧遥聊天:“你能不能和我说些有趣的事情?” “啊?”池牧遥在用控物术移动一个落下的巨石,免得他活动时这巨石会成为阻碍,突然被问及有些迷茫,“什么算有趣的事情?” “你觉得有趣的事情。” 池牧遥绞尽脑汁地想,最后也只能说些宗门内的事情。 比如哪个师姐睡了某府的小少爷,被小少爷发现她是合欢宗的女修,追来合欢宗纠缠他们许久。害得他们整整四年不能自由出入宗门,出去就会被干扰。 这位师姐委屈极了,明明是那登徒子主动招惹她,却反过来怪罪于她。 还有,他的一个小师妹比较幸运,与一修者两情相悦,绸缪缱绻,且不在意她修炼的功法,自此便算是有了归宿。 曾经,奚淮只是偶尔听闻合欢宗,传闻中她们都是一群浮花浪蕊的女子,被池牧遥说出来倒是有趣了许多。 池牧遥又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说得口干舌燥了,便喝些桃淸酿。 他不同于奚淮,他要睡觉,说得累了会睡一会,待醒了再与奚淮说说话,这样两人还能解闷。 奚淮一向话不多,多数是在听,鲜少有回应。 不过他听到过几次奚淮的笑声,很轻很淡,似乎从未来过,像是一阵似有似无的微风。 这样又说了十几日,池牧遥真的没什么可说的了。 他的意识也逐渐模糊,有些坐不稳,只能靠着石壁休息,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或许是真的迷糊了,他说了一些奚淮听不懂的。 “我意识到我是炮灰后好几次想逃离合欢宗的,可是好不容易逃出了山,一闭眼睛再一睁眼睛,我就又回去了,我就是一个工具人,都没有人权。 “我曾经因为吃巨无霸汉堡,嘴巴张得太大下巴脱臼了,半夜送到了急救室里,那是我第一次进急救室,丢死人了。 “第二次进急救室就救不过来了…… “其实,我不用那么拼的,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天天只知道学习。我就算不这么拼也能考上清北,没必要为了跳级、省状元就这么拼。小说还是姐姐推荐给我的,她说我学傻了,都没人情味了,傻乎乎的都没法给她找个弟妹…… “还是得养生,早睡早起,不要轻易生气,保持平稳的心态,这样才是最好的状态。你们这群年轻人太浮躁,这样不好。 “猝死啊……倒也快,不用像现在这样等死。” 奚淮注意到了。 池牧遥的呼吸越来越不规律,出现了进气多,出气少的状态。 他开始意识迷糊,脑子不太清醒,说起了乱七八糟的事情。絮絮叨叨的,像是在回忆平生。 此刻,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像是下一刻就会溘然长逝。 “你要陨了?”奚淮惊讶地问。 “嗯,之前推算也就是这两年,可惜被抓到了这里。这里没有灵气滋养,不见天日,条件恶劣,怕是会比预算的还早些。可惜我不能自己钻进存放灵兽尸体的竹筒里,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你。” 奚淮陷入了沉默中。 两个人相对无声,又过了一个朝夕。 池牧遥始终很安静,是一个就算要死了,也不会给人添麻烦的人。 奚淮却突然说道:“如果……我们双修,你修为能提升到筑基期吗?” “嗯?”池牧遥觉得是自己迷糊了,出现了幻听。 奚淮的话问得极为艰难:“也不全是为了你,这样我是不是也可以出去?你和我……修炼到筑基期,需要多久?” 池牧遥终于回过神来了,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奚淮所在的方向。 这是……未来的魔尊大人心软了? 书中,被他侵占了身体的合欢宗弟子拿奚淮修炼了整整七年。 书里并没有着重写这七年,仅仅一笔带过。 但是池牧遥在这些年里每时每刻都在想,奚淮这种钢铁直男被迫日一个男人七年,恐怕会非常痛苦。 这种慢性侮辱才是最折磨人的,堪称生不如死,且是心灵、身体上的双重折磨,也难怪奚淮之后下手那么狠。 他早早便下定决心,不想奚淮经历这样的事情,这样奚淮也不会像后来那么疯魔。 但是现在,是奚淮愿意了吗? 他还是摇头:“不要,你总有一日会出去的,不必为我做到如此。” 奚淮冷哼了一声:“让你来你便来,我也是不想你的腐肉折磨我,这样还不如来个快活的。” “当真?” “怎么还像我逼迫你似的?” 池牧遥撑起身子坐好,在心中掂量起来。 原主是用奚淮修炼到了筑基期巅峰,用了七年时间。 他不用,他只要到达筑基期即可,这样恐怕需要的时间不多,于是回答:“三年多或者四年,具体要看修炼后我一次能吸收多少灵力,一次后我便可计算出来。” 按照他的学霸脑子,甚至可以计算出几次双修后,他可以提升到需要的修为,具体到究竟几次、需要几天。 “那你来吧。”奚淮说道。 显然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打算豁出去了。 池牧遥重重地吞咽了一口唾沫。 上,还是不上? 这是一个问题。 上了,他可以活命,奚淮也能出去,出去后他逃跑了就是。 不上,他就此领盒饭,与世长辞。 之后的事情就不关他的事儿了。 奚淮急急地补充:“不过你不要妄想双修后我们便有了什么牵连,出去过后桥归桥,路归路,你我毫不相干。” “这样最好。”池牧遥反而松了一口气。 不知为何,见池牧遥真不想跟他攀上关系,他反而不高兴了,标准霸总文贱种的脾气,问道:“你可知我是谁?” “你都教我卿泽宗的功法了,还会发狂,头顶还有龙角,很难猜吗?” 这修真界还有第二个十八岁修者有这些特征吗? “那你不想和我扯上关系?你可知多少人巴不得我多看他们一眼?” 这人什么毛病? 别人找你,你懒得理。 他不想找你,你还生气了? 池牧遥不愿意,重新靠着墙壁,将身体蜷缩成一团,平稳地呼吸准备入睡。 奚淮许久没等到他的回答,追问:“你想什么呢?” “我想等死。” “我都许你用了,你反而不愿意了?” “我不是很想双修。” 奚淮反而不肯罢休起来:“你不想双修却入了合欢宗,入的是情怀吗?” “保命而已。” “现在又不想保命了?” “嗯,相比之下还不如死了算了。再说,我也在合欢宗平稳生活了八十年,够本了。” “谁管你死活!” 奚淮好不容易决定降心相从,想要救那老家伙一命,结果那老家伙还不领情? 他自己都意识到了,他总是会做一些奇怪的事情。 比如和好友聊着天,莫名其妙的下一刻就带着好友去了锦瑟处,还跟一个女孩子问了名字。 问完,他自己也不理解自己为什么要问,且问完名字又回了卿泽宗,这趟行程颇为诡异。 这次也是一样,他从来也不是见义勇为的人,却莫名其妙不受控制地救了人,还被连累得被关进了洞穴里。 相比较之下,同意和池牧遥修炼他还是深思熟虑过的,并不是莫名其妙的行为。 他被气着了,躺在石床上气得咬牙切齿。 心中燥郁,人也会发狂,脾气上来后铁链震颤。 池牧遥注意到了,赶紧起身到了奚淮身边,问:“怎么又复发了?” “莫要与我说话!” “我是怕你受委屈。” “倒是我委屈你了。” “没……”池牧遥做了一个深呼吸,“那,你等我吃些丹药。” 这位大少爷要是发了脾气,他能从寿终正寝变为横死街头的死法。 他真的怕了禁制的反噬攻击。 奚淮的脾气平息下来了,问:“什么丹药?” 他想的,恐怕是双修前的辅助丹药,谁知池牧遥说:“壮……” 奚淮的脸色霎时一变,心情有些不悦。 紧接着听到池牧遥补充:“壮胆的。” “……” 同囚 “我……真的来了?”池牧遥吃了丹药后吞咽了一口唾沫,依旧担心不已。 “嗯。”奚淮干脆阖眼,毕竟也不能动,便任由宰割了。 “加油。”池牧遥自己给自己打气,动作轻柔的上了石床。 不过是上了个石床,却上出了“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气魄来。 奚淮听到这声加油,险些气得发了狂。 他仿佛不是一个被困着的人,而是会吞人的巨兽,张开血口獠牙正候着池牧遥呢。 待寻至其处,池牧遥乃止,不敢辄动,可谓极规矩之炼者。 奚淮已备,犹当有一党之前期藉。 未成想,池牧遥二指并拢,聚之灵力后,二指按在奚淮心口处也。 一股温之灵力从其心位始涌,从池牧遥之指,渐向下聚。 再回神时,既“办”也,迅奚淮忽暗中开目,可惜依旧不见。 后为窸窸窣窣之声,其能断出于动池牧遥,但觉甚轻。 聚之意后,他也知会尤明,使之连池牧遥微之举动,皆能感得。 池牧遥渐来,丽其衣服,甚轻甚柔,携邂逅感。 池牧遥炼之心法讲以弱制强,以柔化固。 待渠成,磐石散,复为柔水斟酌,即算法终。 …… …… 奚淮本以为自己会厌恶,他在池牧遥修炼之初还在后悔。 可是,他却帮助池牧遥完成了这场修炼。 他不确定池牧遥有没有稳妥地吸收了全部灵力,因为池牧遥在修炼结束后,便哭晕在了他的怀里。 突兀地倒下,头像是砸在他胸口的。 池牧遥的脸颊枕着他的胸口,脸颊上的泪水湿了他的衣襟。 也不知道池牧遥怎么哭得这么凶,泪水怎么这么多,似乎晕倒后还在抽噎。 他只能躺在石床上继续躺着,静静等待池牧遥醒来。 确定池牧遥陷入了昏迷,状态却还好后,他重重地吞咽了一口唾沫,一直紧握的双拳终于松开,接着缓缓地呼出一口气。 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会沦落为供给别人修炼的工具,还是如此极端的心法。 真的完成第一次修炼后,他却变得古怪起来。 他频频试图抬头,想要看看池牧遥的情况,他竟然开始担心这个笨蛋真的不会修炼,走火入魔了。 他闻到了空气里有淡淡的血腥味以及浓郁的石楠花香,怕是池牧遥的修炼情况不容乐观。 须臾,石楠花的味道逐渐少了,想来是被池牧遥吸收了。 只留下血腥味在空气中若有若无。 池牧遥醒来时,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 他缓过神来后赶紧撑起身子坐起来,意识到自己坐的地方不太稳妥后他赶紧起身,先是帮奚淮整理好衣服,才摸索着在黑暗里整理自己的衣服。 整理好了,池牧遥主动认错:“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晕过去的。” “没事。”奚淮回答的时候声音有点哑,似乎是觉得渴。 池牧遥很懂事地到了奚淮身边,给奚淮喂了一杯水,这才到了一边的小石墩上盘膝坐下,衣袖一展后将手搭在膝盖上,双手掐出莲花初绽的手诀,对奚淮说道:“我要开始修炼了,吸收刚才你给的灵力。” “嗯。” “可能会比较久,吸收的比我想象的多。” “……” 池牧遥没再说话,进入了打坐修炼的状态。 兢兢业业,真真是没有半分非分之想。他们二人只是达成了合作修炼的协议,并无其他多余的东西。 奚淮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待。 在洞穴内不知时间,他只能大致估计时日,约是过了十日池牧遥才收了盘膝的姿势,呼出了一口浊气。 奚淮朝着池牧遥的方向看过去,听到池牧遥说道:“我吸收好了。” “进展如何?” “稍等,我粗略估算一下。” 池牧遥按照自己这一次吸收情况估算了一下,说道:“最开始吸收会慢一些,后面可以提高效率,时间也可以缩短。所以,我们可能需要修炼一百三十二次,减去上一次,也就是还剩一百三十一次。用时需要九百四十四天,也就是两年又二百一十四天。” “这么多次?不能少一点吗?” “我会努力减少次数的,如果以后吸收熟练了说不定可以减少次数,我努力保持在一百二十次以内行吗?” 奚淮听到这个数字只觉得眼前一黑,太多了,他不知道能不能有耐心坚持下来,最后也只能妥协:“行吧。” “不过,谢谢你,有了这次修炼吸收的灵力,让我体内灵力充沛,已经不会像之前疲惫感那么重了。” 池牧遥走到了奚淮身前,使用了一个小洗涤术。 终于能洗漱,奚淮松了一口气。 池牧遥打坐吸收修为的期间他不能打扰,这十日的时间只有他一个人躺在石床上,无人说话,憋闷得很。 被关之前,奚淮都不是爱聊天的性格,硬生生被憋得话多起来。 奚淮问道:“吸收我的灵力,你会觉得身体有灼伤的感觉吗?” 他的体内有虺龙焰,是灵契虺造成的反噬情况,每时每日都折磨着他与他的父亲。 在被池牧遥吸走之后,他的身体神奇地释然了一些,体内的一些虺龙焰杂质也被吸走了。 像是进行了一场大规模的过滤,吸走了会引发他发狂的部分,留下了能够帮助他提升修为的部分。 这倒是一种意外收获。 “不会。”池牧遥如实回答,“我们吸收的是你的精元,从精元中分解出其中蕴含的灵力,与你那种直接输送的形式不一样。” “你这样可以化解虺龙焰带来的侵扰,为何我父亲没有想到。” “我想,怕是换成我师姐、师妹的话反而会受不住。我是男子,体内阳气居多,不会被灼伤。若是她们的话,或多或少会被损害身体,甚至丧命。” 说来也是,在见到池牧遥之前,怕是整个修真界都不知道合欢宗内居然还藏着一个男弟子。 池牧遥也真真是在合欢宗执事堂没怎么离开过门派。 再想他爹,怕是也不会肯跟一名合欢宗男修修炼,就只能折磨他这个儿子了。 池牧遥再次上了石床,与奚淮说道:“那我开始了?” “嗯。” 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第二次池牧遥已经不像第一次那般艰难了。 不过,这一次依旧哭得厉害,听得奚淮抿着嘴唇,眉头紧蹙。 结束后,池牧遥没有再晕过去,却也扶着石床缓了好久才能站稳。 他强撑着问奚淮:“我再用小洗涤术给你洗一次?” “嗯,洗完帮我把头发重新绑一下,被你晃开了。” “哦,好的。” 池牧遥站在奚淮身前,调用小洗涤术将二人清洗干净,接着走到了奚淮的头顶位置,帮他整理头发。 发冠拿下来后,池牧遥用手帮他重新拢好头发,动作间,手指插进头发的缝隙中,指腹划过头皮,动作轻柔,不觉得讨厌,反而一阵喜欢。 池牧遥有几次碰到了他右侧额头上的龙角,不习惯一个人有龙角,避开后帮他整理好了头发,嘟囔道:“你发量好多啊,你这种总生气的人不应该脱发吗?” “……”这天,奚淮也不知道该怎么聊。 池牧遥已经习惯一个人絮絮叨叨的情况了,还能继续说下去:“你们年轻人就是太浮躁了,仗着年轻,肆意挥霍自己的身体……” “现在是你在挥霍……。” “……”池牧遥捧着他的头发动作一顿,瞬间红了一整张脸。 同囚 池牧遥和奚淮达成了一种诡异的协议。 奚淮以池牧遥宗门的心法协助他修炼,修炼至筑基期后破开禁制,奚淮可以离开这个洞穴,池牧遥也可将寿元再延长二百年。 歪打正着,成了双赢的局面。 在奚淮被困住的情况下,池牧遥在修炼的时候一直非常规矩,没有半分逾越。 他从来不会做多余的举动,从开始修炼,再到修炼结束,他们二人之间接触的只有那么一块地方而已。 除了第一次他意外晕倒在奚淮怀里外,之后都是修炼结束后赶紧爬下石床,帮奚淮清洗干净后,便独自去一边吸收灵力了。 奚淮最开始还有些应付的心思,想着修炼过一次少一次,后来也渐渐习惯了。 毕竟池牧遥吸收完灵力走向他了,他才能和池牧遥聊几句,或者和池牧遥有所接触,其他的时间他都只能躺在石床上等待,这竟然是他这段时间里唯一的“娱乐”。 不知不觉间,时间已经过去了半年,却在这时出现了意外——奚淮又一次发狂。 奚淮生来便疯。 他从出生起,体内便封印了一半虺的力量,是一种以身为祭,与神兽灵契的法子。 灵契后,他是神兽的主人,可以号令神兽为自己所用。 但是虺是在不情不愿的情况下被奚淮的父亲灵契的,就算真的灵契了依旧镇压不住这神兽,还有被虺反噬的可能。 修真界皆说,卿泽宗宗主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成了神兽的奴。 灵契之后,卿泽宗宗主的体内充斥着虺龙焰,日日折磨着他。他的确成为了修真界最令人恐惧的存在,也因此付出了极重的代价。 无奈之下他只能剑走偏锋,与另外一位元婴期天尊产下一子,传给孩子一半的封印。父子二人一人承受一半,以至于一人头顶只有一根龙角,奚淮的龙角在额头右侧。 可怜奚淮从出生起,就日日夜夜承受着百虫同时撕咬的痛苦。又因为虺的狂性干扰,让他也跟着暴躁易怒,残忍嗜杀。 奚淮被虺龙焰折磨到一定程度后会发疯发狂,失去神志。 这段时间内,他连自己的亲友都不认识,没有意识没有理智。手中提着剑见人就杀,那几日可以称之为血洗山河。 他的法衣都会被血液浸湿,走到哪里,都会留下一串血印。 这也是奚淮累积了那么多仇恨,最后成为人人想要诛杀的魔的原因。 现在的奚淮十八岁,还是卿泽宗宗主能控制的年纪,尚未发生过什么大的屠杀事情。 等卿泽宗宗主去世后,全部封印都到了奚淮的身上,那才是他大开杀戒之时。 原本的奚淮,月余就会发狂一次。 近来被池牧遥吸走了体内很多折磨人的杂质、戾气,已经有半年没有发作了,这还是池牧遥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发作。 池牧遥原本在打坐调息,听到了奚淮发狂的声音被惊扰,强制性掐诀停止修炼,急速起身,唤道:“奚淮!” 可惜发狂中的奚淮并没有听到,依旧在嘶吼,身体努力翻滚,连带着铁链也在跟着震颤。 洞穴内的禁制反噬又出现了,将奚淮的发狂判断为了强制破除,引发了攻击。 道道灵力的攻击像是凭空抽来的皮鞭,在洞穴里放肆地抽打,且没有规律可循,不知道下一道会从哪个方向来,又会抽到哪里。 洞穴地面开始震颤,洞壁有碎小的石块掉落,一阵阵轰隆巨响,如雷击鼓。 池牧遥冒着危险到了奚淮头顶的位置,并拢食指和中指按在奚淮头顶,想要再次施展禁术。 可惜这一次没能成功,反而被奚淮震开,显然是奚淮体内不受控制的东西意识到这不是好的功法,所以将他赶走。 上一次发狂只是梦魇,这一次则是真的发狂,情况不一样。 真正的发狂更为棘手。 他甚至要感谢奚淮被禁制禁锢着,不然他此刻必定被奚淮所杀。 池牧遥只能双手掐诀,从眉间寄出一滴血来,展开了一道屏障保护奚淮不被反噬灵力攻击到。 可惜他的灵力实在太过微薄,屏障不出片刻便被击碎。 池牧遥别无他法,手掌一撑上了石床,将自己的身体盖在奚淮的身上帮他挡着反噬灵力的攻击。 一次次的攻击抽打在身上,灵力里带着雷电之力,身体破损后雷电还会在伤口的位置停留片刻,持续加重疼痛。 鲜少出宗门的池牧遥,遭遇了有生以来的最激烈的攻击。 就算这样,他还是努力移动自己的身体,手臂盖着奚淮的手臂,腿盖着奚淮的腿,最大范围地保护奚淮。 两个人第一次这般接触,他才突然发现奚淮的身材真的很高大。 这样叠在奚淮的身上,胸口在一条水平线上,他需要伸直脚尖,脚尖才能到达奚淮脚踝的位置。 臂展也是如此,他将手掌伸直,指尖才勉强碰到了奚淮的手掌。 他们的身高原来差了这么多? 他此刻居然想到了另外一件事:难怪那么疼…… “奚淮!奚淮你醒醒!”帮奚淮挡上后,池牧遥再次尝试唤醒奚淮。 好在这一次奚淮发狂的时间并不长,持续了一刻钟的时间便悠悠转醒。如果不是被池牧遥持续吸过半年,他每次发狂都会持续几日才回神。 奚淮睁开眼睛,渐渐察觉到了不对。 洞穴内灰尘弥漫,吸进鼻翼里的空气都是浑浊的,显然是经历了大的波动,落石加毁坏的石壁带来了尘埃,才会造成这样的情况。 他的身上有一个人,在他醒来后移动了位置,双手撑着石床起身,似乎正看向他:“你醒了?” 他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池牧遥的动作也很艰难,显然是受了伤。 他开口问:“我又发狂了?” 之前嘶吼过,此刻的嗓音有些不舒服,低沉里还带着些哑。 “嗯。”池牧遥回答完,动作艰难地想下石床,然而身体一晃直接摔到了石床下。 奚淮下意识想接他,但是动作间被束缚,才重新想起自己被困着。 奚淮不傻,此刻已经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在他发狂引发禁制反噬灵力攻击的时候,池牧遥帮他挡住了攻击。 他又问:“你伤得很重吗?” 看不到,不能动,只能闻到血腥味,什么都做不了,这感觉真的很糟糕。 池牧遥则是撑起身体,艰难地爬到了一边,回答:“挺疼的。” 声音带着哭腔,估计是要被疼哭了。 池牧遥动作迟缓地将自己的门派服装脱掉,他怕血凝结了痂会让伤口沾在衣服上。 接着从自己的储物链子内取出药粉,用控物术往后背撒药,药粉碰到伤口又是一阵疼痛。 每一次他倒吸一口气,一边的奚淮都会跟着心口一颤,多少有些愧疚。 奚淮哑着嗓子说道:“其实我的法衣有防御性,你可以不用管我,自保即可。” 池牧遥这才回过神来,奚淮是大门派少宗主,身上的法衣绝非凡品,情急之下他给忘了。 “我忘了……”他想了想又问,“那为何之前的灵兽会攻击到你?” “它在之前已经朝着那一个地方攻击了几日,才破了一个洞,之后也是朝着那个洞的位置来的。” “原来如此。” “你的门派服没有防御功能吗?”奚淮再次问道。 “有,不过低阶修者的门派服装也是低阶的,毕竟我们门派没有那么富裕。” “如果以后我再发狂,你躲我法衣里来。” “那岂不是很冒犯?” 提起这个奚淮反而来气了:“最不能冒犯的地方你冒犯了整整半年,其他无关痛痒的位置你倒是碰都不碰。最不能做的都做了,其他还有什么不能做的?” “可、可我冒犯那里,是正当理由。” “我许了,你就可以碰。” “你之前还不许呢……” “你!你……”奚淮突然说不出来什么了,只是憋闷地握住了双拳,呼吸都有些粗重。 以前说的话就听,现在说的却不听。 也不知道池牧遥是乖巧还是死心眼。 池牧遥继续安安静静地上药,接着低声说道:“之前估算的时间可能要推迟了,我恐怕得养一阵子伤,不能继续修炼了。” “我的万宝铃被那龟缩老儿拿走了,不然还能给你一些好的药膏,不至于这么疼。” “里面有很多好东西吧?” “嗯。” 这些日子,奚淮第一次提及自己的万宝铃。 普通修者的乾坤袋只有三十个储物格,合欢宗弟子身上的白蝶桃花链也只有百格,万宝铃却有一万个储物格,里面都是品阶极高的宝贝。 丢了这个万宝铃奚淮也没表现出什么,第一次提及,只是因为不能给池牧遥拿出好的伤药,觉得十分懊恼。 奚淮再次开口:“我的左耳有一个黑玉的耳钉,还有脖子上有一个黑玉的项链你拿去,都是防御法宝,下次我发狂了你也能抵挡一二。” “等会吧,我现在不想动。” “还是很疼吗?” “嗯……” 奚淮此刻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徒劳地问:“何必替我挡着?” “我想着我能运功疗伤,你不能,所以这伤我来受好得快。” 奚淮声音又弱了几分,气势全无:“那、那你为何还不运功疗伤?” “太疼了……让我缓一缓……” 奚淮没再出声,只是呼吸都不太顺畅,呼出来的气息带着似有似无的发颤感,也不知是不是也跟着疼了。 池牧遥缓了一会,才开始打坐运功疗伤。 他依旧没有穿上门派的衣服,仗着洞穴黑奚淮看不见,他也不会不好意思。 他的打坐调息很快结束了,维持了不到四个时辰。 太冷了。 想来洞穴外已经入了冬,洞穴内虽然不会太过寒冷,却也不适合他这样的状态打坐。 他冷得打了一个寒颤,感受了一下身体上伤口的状态,似乎已经好了一些了,不至于像刚才那么狼狈,于是开始在自己的链子里翻找换洗的衣服。 穿上之后,他又从链子里取出了一个被子来,走过去盖在了奚淮的身上。 奚淮:“……” 你知道我的身体里常年着火吗? 你对虺龙焰的温度一无所知。 池牧遥只给自己剩下了一个夏季用的薄毯子,盖上之后朝着角落走,说道:“我想睡一会,你也好好休息吧。” 说完,简单地收拾了一个地方,盖着毯子躺下。 在他的概念里,身体不舒服了还是得睡一会,像其他修仙者那样用打坐代替睡眠,其实并不符合他这种大彻大悟后决定养生之人的理念。 奚淮也不打扰他,只是觉得盖着被子太热,又怕让池牧遥拿走驳了他的好意。 过了一会,他听到了池牧遥冷得瑟瑟发抖的声音,还在一个劲地蜷缩身体。 池牧遥受了伤身体虚弱,年纪还大,受不了这种寒冷的温度。 “喂。”奚淮叫了一声。 池牧遥没醒。 “阿九。”他又叫了一声。 “怎么了?”池牧遥悠悠转醒。 “你睡到石床上来吧,我体内有虺龙焰,会散发一些热度。” “对哦,你身体总是很热,好几次被你的烫到……”池牧遥捧着自己的小毯子走了过来,上了石床,又往奚淮身上盖了一层毯子,接着掀开双重被子,躺在了奚淮旁边。 躺了一会,池牧遥便被被子里温暖的温度感动了,没睁眼睛喃喃自语:“年轻小伙子就是火力壮……” 接着又睡着了。 奚淮格外无奈,他热得一阵烦躁。 正思考着晃一晃身体能不能把被子晃掉时,睡梦中的池牧遥又动了。 池牧遥开始往他的身边靠拢,像是本能地寻找温暖的地方,接着将脚往他的腿下放,用他的腿盖着自己的脚取暖。 他有点不自在,思考着要不要躲开时,池牧遥用手指拽着他的衣襟,靠着他睡得很沉。 他顿时一动都不敢动了。 这热……也不是不能忍。 同囚 池牧遥睡得很沉。 奚淮却一直醒着,在这寂天寞地的环境里,池牧遥均匀的呼吸声都是极大的声响,他还能感受到衣襟被拽得很用力。 他什么都没说,一直没有打扰,等待池牧遥醒过来。 他这辈子最大的耐心都在这个洞穴里体现着。 从有记忆起,奚淮就没怎么睡过觉。 似乎整个修真界都在用打坐调息代替睡眠,甚至连洗澡的时间都节省出来去修炼,鲜少见到池牧遥这种还需要睡觉的修者。 他曾经觉得这些琐碎的事情都是在浪费时间,现在突然变了想法,意外地羡慕起池牧遥睡得着。 至少他每日都在被虺龙焰折磨,怕是这辈子都很难享受一次很好的睡眠。 他醒着,所以感受分明,注意到池牧遥突然乱了呼吸,接着极为缓慢地将自己的脚挪开,又松开了他的衣襟。 他勾起嘴角没有笑出声,装出没发现的样子。 又过许久,池牧遥才仿佛刚刚醒来的样子,在被子里动了动。 他主动跟池牧遥打招呼:“伤好些了吗?” 池牧遥轻咳了一声缓解尴尬:“嗯,比最开始强些了,不过也没有彻底好。” 毕竟是基础的药粉,并不能做到瞬间痊愈。 池牧遥调整了一下姿势,趴在了石床上,双手放在身前叠着,下巴搭在手臂上,抬头只能看到黑暗。 奚淮被困着,只能保持着仰面的姿势。 池牧遥后背有伤,只能趴在石床上。 两个人保持这样一正一反的姿势在一个被窝里避寒,池牧遥小声问奚淮:“我可以碰碰你手臂之前的伤口吗?” “嗯。”奚淮并没有拒绝。 池牧遥伸出一只手,极为小心地碰了碰奚淮之前被撕咬过的伤口,指腹轻柔地划过皮肤,能够感受到皮肤上并没有疤痕,就像未曾受过伤一样。 他确定了这一点后立即收回了手,嘟囔:“还挺好的,都没增生。” 奚淮不解:“什么是增生?” “就是……没有留下疤痕,这样我身后也不会留下疤痕了吧?” “就算你的药粉十分劣质,也蕴含了一定灵力,有着修复作用,不会留下疤痕。” 池牧遥听完松了一口气。 奚淮突然笑了,问道:“你们合欢宗的弟子是不是都臭美,还在乎疤痕?” “终归是不好看的。” “可你身上的疤痕别人也看不到……”奚淮说到这里突然停顿了一下,思考了须臾,突然冷了语气,“待出了洞穴,你还会与其他人双修吗?还是与男子双修?” 池牧遥很快摇头否认了:“不会。” “可你是合欢宗弟子。” “我之前八十年也是合欢宗弟子啊,也没和谁双修过。” “可你为了求生和我双修了。” “嗯,这不是也能顺便救你吗?” “那如果以后有类似的情况,你会和别人双修吗?” 池牧遥还真的认真想了想,随后回答:“不知道。” 奚淮突然被气到了,加重了语气问道:“不知道?” 池牧遥觉得非常荒唐,回答道:“哪能总这么倒霉,每次到这个节骨眼都被抓进洞穴里,靠我修炼才能破开禁制?所以这个问题想了也没用,不可能再发生一次。” 偏生奚淮极为固执,执意要问:“如果真的遇到了呢?” “说不定……会吧。” 奚淮只觉得气血往天灵根涌,却不知道为什么。 没来由地生了一阵子气,他突然说道:“待你筑基期寿元不够之时,可以去卿泽宗找我。” “啊?”池牧遥觉得非常震惊,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我有的是天灵地宝,总能把你喂到金丹期,那样你便又多了五百年寿元。” 池牧遥听完笑了,似乎毫不在意,枕着手臂笑眯眯地回答:“其实能再活二百年我已经觉得赚到了,其他的真的不奢求了。” “若是不想与他人双修,没必要勉强……”来找我就好。 池牧遥却没懂他深一层的意思,毕竟他的话也没说全,只是回答:“我确实没打算再与旁人双修啊。” 奚淮听到了池牧遥的笑声,突然有一阵莫名的好奇。 他想看看池牧遥笑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或者说,他好奇池牧遥到底长什么样子。 但是他没有直说,而是说道:“你储物空间里有没有照明的法器或者宝器?” 池牧遥有,但是他不想拿出来,毕竟他不想让奚淮看到自己的长相,这样出了洞穴后就不好逃走了。 于是他摇头:“没有。” “那我教你功法,在洞穴里点燃一团火,这样也能照明,总是这么黑很压抑。” “洞穴就这么大,明火会燃烧氧气,造成缺氧的状况。” “……”他说的是人话吗?为什么听不懂? 半晌,奚淮不死心地问:“那能不能点燃一瞬间,我可以帮你看看伤口。” “不用了,没事的。”池牧遥又软绵绵地拒绝了。 池牧遥不肯让他看,他偏偏在脑子里假想出了很多种池牧遥的样子。 十七八岁少年的模样,长相清秀,身材似乎纤细瘦弱,想来他不怎么出宗门,皮肤也十分白皙。 这样纤细白皙的后背,此刻却有着一道道的伤痕。 他在黑暗里为自己上药时又是什么样子的? 他突然好奇得心里暴躁起来,努力思考该怎么才能看到池牧遥的样子。 可惜他还没有想到,池牧遥便起身,腿上盖着被子打坐运功,为自己疗伤。 这种情况下奚淮都不会打扰,十分安静,毕竟按照池牧遥的底子,稍微分心都有可能造成走火入魔。 又等了几个时辰,池牧遥打坐完毕,奚淮终于能和他说话了。 可惜池牧遥打坐完毕便赶紧缩回到被子里,蜷缩着身体说道:“这么冷的天,真的半刻都不想出被窝。” 奚淮坚持不懈地哄骗道:“可以生火取暖。” “火会燃烧掉氧气,哦,也就是空气,到时候我们会更不舒服。” 奚淮依旧不肯罢休:“可……” “好啦,我要睡觉了。” “又睡?” “嗯,身体不舒服的时候我就喜欢多睡一会。” 奚淮再次闭了嘴,算了,他身上有伤,让他多休息一会。 * 奚淮不是傻子,询问过几次后便确定了,池牧遥是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样子。 他不解,追问之下池牧遥也不肯,也不解释,他只能自己生闷气。 不识好歹! 不识抬举! 不看就不看! 或许是因为心中憋闷想找个发泄的途径,他将一直想要说的话提了出来:“你在修炼的时候能不能别嗯嗯哼哼的,叫得太厉害,听着烦。” 池牧遥披着毯子已经准备好了,听到这句话后闹了张大红脸,在黑暗里重重地点头。 意识到奚淮看不到后,赶紧说道:“嗯,好,我知道了。” 这是池牧遥养好伤后二人第一次配合修炼。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池牧遥倒是不会那么生疏了,只是这次为了忍住声音修炼进度缓慢。 奚淮原本还在配合着修炼,突然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起初他怀疑是池牧遥后背的伤口裂开了,却想起池牧遥前两日还在感叹,他后背的伤口确实一点疤痕都没留。疤痕都没有,又怎么会裂开? 二人又不是第一次修炼,不该再次流血。 他蹙起眉,确定了血腥味飘来的位置突然明白过来,问道:“喂,你不会咬着嘴唇把嘴唇咬破了吧?” 池牧遥没说话,只是动作稍微停顿了一下。 这回他更加确定了,赶紧说道:“你不必这么忍着,小点声也行……” 然而池牧遥依旧没出声。 血腥味还在飘进他的鼻翼里,也不知道池牧遥这个小傻子咬得有多狠,后背的伤才好,嘴唇上便又有了新伤。 依旧是因为他造成的。 他并未想过会是这样…… “阿九!阿九,我说了你不用忍着了,我不是觉得烦,我就是……” 就是……听到池牧遥的声音就会燥热难耐,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脑子也跟着乱糟糟的。 或许池牧遥不发出声音了,他还能好些?不会这样痛恨自己被束缚着? 如果问他什么声音最能扰乱他的心性,那绝对是池牧遥在修炼时的声音。 但是这话他说不出,骨鲠在喉,异常难受。 这时,池牧遥才特别小声地问:“我不是故意出声的……我慢慢改行吗?” 这个问题问得奚淮心口一颤。 竟然比池牧遥拒绝让他看时更让他难受。 “不用改。”奚淮握紧拳头,真是受够了池牧遥的傻气,又有些受不了自己的怪异,“你随意便好,之前的话只是在逗你,是我不对。” “真的?” “嗯,我品性恶劣,你不必在意。”他只能这样解释。 在此之后,池牧遥的确没有再咬着嘴唇了,不过相比较之前声音还是小了很多。 之前奚淮没提,他还没注意过,被提醒了才意识到自己之前确实有些放肆。 然而忍着的代价就是,他又抽噎着修炼完了全程。 修炼完毕,池牧遥操纵小洗涤术帮二人清洗干净,披着毯子打坐后说道:“我打坐吸收灵力了。” “你过来。”奚淮突然说道。 “怎么了?” “让我摸摸你嘴唇,伤得重吗?” “没事,不用了。” “那你也过来,我想碰你一下,哪里都行,到我手这里来。” 奚淮想碰池牧遥一下,哪里都行,他突然渴望得厉害。 阿九的指尖很凉,身上也很凉吗? 阿九的手腕一定很细吧? 那嘴唇呢?是薄是厚?还在流血吗? 但是池牧遥没同意:“不要。” “为什么?” “就是不要,我修炼了。”池牧遥没有再理他,开始打坐修炼。 同囚 从提出想看池牧遥的要求后,奚淮提出的奇奇怪怪的事情越来越多了。 诸如:躺着不舒服,希望池牧遥帮他揉揉腿。 他的头发丝很硬,想看看池牧遥的头发是不是也很硬。 他很热,想让池牧遥帮他敞开衣服等等。 池牧遥都没理。 如此,又过了几个月。 在一次修炼结束后,奚淮在池牧遥施展小洗涤术时询问:“为何你的修炼方式,和我所知的有些不太一样?” 池牧遥反问:“你不是不太了解合欢宗心法吗?” 奚淮听到池牧遥即将坐下打坐了,急急地说道:“我有一个朋友也和合欢宗的女弟子在一起过,我见他手臂和后背都有抓痕,为何我没有?” “因为你仰面躺着,我抓不到。” “可他领口位置总有红印,为何我这里从来都无事发生?” “你要是喜欢,我也可以帮你掐两处出来。” 明显不是这样。 奚淮有些恼,干脆直接问:“你就不能在修炼前亲我一下,或者碰碰其他的地方吗?” 这个要求让池牧遥十分意外,接着回答:“我不想亲你,怕你咬了我的舌头。” 奚淮听完沉默了一会,非常疑惑地问:“为何亲我,我会咬到你的舌头?亲我还要伸舌头吗?” 池牧遥被问得错愕在当场。 多纯洁的孩子啊,他明显什么都不懂,只知道一些浅显的事情,知晓亲热会有“亲”,却不知道如何为“热”。 池牧遥啊池牧遥,你还有没有点寒花晚节?你还要不要老脸?你看看你对这个孩子都做了些什么? “不能玷污了你。”池牧遥突然握拳,坚定地说道。 “什么?!”奚淮格外不解,为什么事情朝着他意料不到的方向去了?“我想让你……” “不!我不能对你做那样的事情!那样的我和一个老畜生有什么区别?” “……”奚淮突然不懂池牧遥究竟在想些什么,他们聊天的内容怎么总是如此奇怪? 池牧遥盘膝坐在地面上,许久没有进入打坐的状态,还在做自我检讨。 奚淮却再次开口:“既然已经开始修炼了,为何不选择让人快活的方法?你的修炼技术没有一点趣味,难不成你们合欢宗都是这么修炼的?” “嗯。” “你还真敢承认,你们合欢宗要是都是你这种技术,怕是早早就灭门了。” 其实也不怪奚淮说,池牧遥的修炼技术真的不怎么样。 他很多次都是修炼到一半体力不支,接着自己休息片刻再继续,徒留奚淮一个人独自硬撑。 还有一次没坐稳,往后移了一些,险些把奚淮区分性别的物件一波带走。 脐橙有危险,活烂需谨慎。 奚淮本不是什么好脾气,也被他磨练出了极好的耐性。 他死鸭子嘴硬不承认:“哪有……” “你是不是没有好好跟着宗门学习功法,或者是学习的方法不对,不然你的修炼技术怎么这么差?好几次都是生生朝着断了磨的,是不是断了之后你就不用再辛苦修炼,一了百了了?” “才没有!” “都已经修炼了,还用折磨人的法子,你要是亲我一下,我便不跟你计较。” 对于一个男人,你不能说他不行。 对于一个曾经的学霸,你不能说他的学习方法不对。 奚淮连续踩了雷。 池牧遥难得不高兴了,凶巴巴地回答:“我本就是被你连累了,若不是药翁老者为了折磨你,怎会把我抓到洞穴来一起关着?我本可以不经历这些,此刻也和你一同被关着了,还要和你一起修炼破除禁制,我可曾与你抱怨过什么?现在你倒是嫌弃我技术不好了。” 听到他这么说,奚淮突然哑口无言。 他则是一股脑地将自己委屈都说了:“你脾气不好,总是乱发脾气我都觉得没什么,还理解你是身体难受才会如此,你怎么就不能理解我呢?合欢宗本就没有男弟子,宗主都不知道该如何教我,我能自己完成这么多次修炼已实属不易,你却嫌弃上了。” “我、我没……”奚淮难得弱了气场。 其实就是想你亲一下,没有别的意思。 池牧遥又道:“我知晓你自尊心强,进了洞穴后从未轻薄于你,想给你留个好名声,你出去后也是干干净净的,也不会种下心魔。你愿意同我一起修炼,我也配合你,我还感谢你能让我延长寿元。可你总是这般说我,我也会心中不快。” “是我不对。”奚淮终于道歉。 奚淮这人霸道惯了,从未礼让过谁,也未曾跟谁低头。 到了池牧遥身边倒是没了脾气。 池牧遥盘膝坐在地面上,手搭在膝盖上许久没有掐诀。 独自生了一会闷气,他方才说道:“那你以后不许这样了。” “嗯。” “那我开始修炼了。” “嗯。” 池牧遥进入修炼状态后,奚淮终于老实了。 不过是想池牧遥亲亲他,或者在双修前多些别的什么,别直接运功让他准备就绪,总是让人不满足。 可惜弄巧成拙,反而惹池牧遥不高兴了。 他最近非常苦恼,绞尽脑汁也不知道该怎么让池牧遥听话。 池牧遥看似脾气柔软,性子也好,可是执拗的地方奚淮怎么做都没用。求他、胡搅蛮缠、软磨硬泡这么多次,他依旧不知道池牧遥长什么样子,他们也没有过其他的接触。 他知道,仅仅是几天一次的修炼已经无法满足他了。 十八岁血气方刚的年纪,初识人间滋味,那种“鸿案鹿车”的修炼已经无法满足他了。 他想尝试更多。 跟池牧遥。 待池牧遥吸收完这次灵力,睁开眼睛突然觉得洞穴内明亮了一些。 他的修为到炼气中期了。 修为提升后,视力又提升了一个档次,漆黑的洞穴里有了些许轮廓,他抬眼能够看到哪里有石块,石床在哪里,以及铁链镶嵌在洞壁的何处。 他能够看到奚淮的轮廓,虽看不清五官,但是能看到侧脸流畅的线条以及右侧额头的龙角。 修为境界提升后,身心都畅快了许多,不再是濒死的状态,想来寿元也提升了几年。 他炼气初期时寿元最多八十九年,现在已经能活到九十多岁了。 世界一片清明,心情意外的好。 不过他没和奚淮分享这个消息,不然奚淮一定会酸溜溜地再次纠缠他学习火系法术,看看他的样子。 他起身到了石床边说道:“我用小洗涤术了。” “嗯。”奚淮回应了一句。 修炼。 打坐吸收。 再修炼。 这就是他们二人在洞穴中的日常,只要奚淮不再复发,便不会发生任何改变。 他调整了一会心态才开始修炼。 只是这一次奚淮有些不一样了,突然的举动让他措手不及。 奚淮的铁链束缚让他的手脚只能在固定的位置,不过不会一点富余的地方都没有,他可以移动一些位置。 而且,奚淮的腰可以动。 之前奚淮从未动过,只是直挺挺地躺在石床上任由池牧遥发挥,这是第一次主动配合。 池牧遥哭得狼狈,豆大的泪滴从眼眶涌出,一颗颗都砸在了奚淮身上。 可惜他哭得这么凶,奚淮依旧不听他的。 他第一次闻到了属于自己的栗子花味道。 往日里结束,虽然腿脚不太利索,池牧遥还是能撑着身体下石床。 今日却只能将身体挪开,坐在石床边擦眼泪。 奚淮还是注意到了,问他:“为何你以前没有过这种行为?” “……”池牧遥不回答。 “难不成……修炼了一年多,你第一次……” 池牧遥立即吼道:“你闭嘴!” 被人吼了奚淮也不生气,反而大笑起来。 这笑声许久未停,引得池牧遥的脸发红发涨,整个人都不自在起来。 “狂蜂浪蝶!”池牧遥恼羞成怒,干脆骂了奚淮一句。 这一次奚淮笑得更凶了。 他羞得听不得奚淮的笑声了,只觉得这个人太坏心眼。 快速从储物链子里取出了桃淸酿,凑到了奚淮身边给奚淮喂了一口,确定奚淮醉了才松了一口气。 喂完了酒,他又有些慌,怕奚淮再发狂一次。 恐怕是最近修炼的效果不错,奚淮体内不好的杂质和戾气被排得差不多了,这一次醉酒没有发狂,反而安安静静地睡着了。 他抿着嘴唇坐在石床上,静静地盯着奚淮的轮廓看。 少年英挺,身材高大,昏暗中鼻梁高挺,下颚线与喉结的曲线结合像被风吹拂后起伏的沙丘,好看得他吞咽唾沫,这才是男子该有的样子。 想起方才,他又羞恼起来,双手捧着脸半晌也未能缓过来。 之前奚淮说他技术差他还不服气,没想到奚淮第一次配合他,就让他…… 他双手捂住眼睛,羞恼得呜咽出声,丢死人了,认认真真地自学了一年,不如人家一次。 池牧遥是个学霸,可惜体育成绩不太好。 他认为,修炼做得不好只是体育不好而已。 对! 就是这样。 同囚 009 从未体验过良好睡眠的奚淮,第一次安稳地从睡梦中醒来,睁开眼睛看向周围,依旧是熟悉的黑。 缓过神来,一阵茫然。 似乎还有些不确信。 他环顾四周,想要找寻池牧遥,听到了沉稳的调息吐纳的声音后,确定池牧遥在石床边打坐。 一如既往的安静。 被抓进洞穴也有一年多了。 说起来也是神奇,奚淮渐渐习惯了现在的生活。 最开始他总想着大不了让药翁老者给自己一个痛快,省得在这个洞穴里蹉跎。结果药翁老者带来了池牧遥,他倒是一个不错的伴儿。 尤其是最近,他越发觉得池牧遥有意思了,被囚禁在洞穴里的生活也没有那么无趣了。 想到池牧遥撑着他胸口哭的样子,没来由地嘴角上扬,许久都未降下去。 他此刻没有灵力,不能运转功法查看自己的身体,但是能够确定自己体内暴走的虺龙焰已经被净化得差不多了。 这是意外之喜。 虽然身体里还有燥热存在,但是不会再那么难熬。之后如果持续这样修炼的话,他说不定可以恢复成普通人的样子,至少不会不受控制地发狂了。 奚淮又开始了等待。 安静的洞穴里没有其他声音,没有任何画面,只有池牧遥陪他。 他需要一次次等待,等到池牧遥吸收完灵力后,他才能够重拾欢愉。 池牧遥吸收完灵力后睁开眼睛,注意到奚淮百无聊赖地晃着被铁链锁着的手腕,似乎注意到了他的呼吸频率变了,停止了手部的动作,他赶紧故作镇定。 奚淮开口问他:“不是说越到后面需要的吸收时间越短吗?为何这一次这么久,我估计着足有十日。” 他抿着嘴唇许久才故作凶恶地回答:“还不是因为你上次捣乱?” “怪我咯?” “当然!你捣乱会影响我运功。” “所以你之前都没有过……是因为你在努力运功?” “对!”他重重地点头,也不管奚淮能不能看到。 奚淮又笑了起来,回答道:“行吧。” “本来就是……” “嗯嗯,是的,阿九最认真了。” “用不着你哄我。” “你初到洞穴时很怕我的样子,现在怎么不怕了?” “……”池牧遥被问得一怔,很快意识到自己似乎已经没有最开始拘谨了。 可能是慢慢相处后发现,年轻的奚淮并没有想象中可怕。 只是有点流氓罢了。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独自用手指掐诀,使用了小洗涤术给两个人洗干净,一边靠近奚淮一边叮嘱:“这次你莫要再捣乱了,不然还需要吸收很久。” 奚淮没回答,依旧是躺在石床上挺尸的样子。 待池牧遥就位,奚淮还是捣乱了,且比第一次还过分。 池牧遥哭得瘫在奚淮怀里半天不能动,哽咽着质问他:“你怎么这么过分,不是说吸收会变久吗?” “变久就变久,总不能只有我一个人……我等你就是了。” “我不用你帮忙!我不用!” “我想。”奚淮笑得狡黠,“我突然发现,我还挺喜欢你的声音的。” 池牧遥气鼓鼓地爬起身来挪到了一边,发现自己有点坐不住,迟疑了一会儿干脆躺下,一边擦眼泪一边说道:“我不练了。” 奚淮也没让步,保持沉默。 他则是躺了一会儿便睡着了。 睡梦中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翻了一个身,他从背对着奚淮改为面对着奚淮,接着伸手扯着奚淮的衣襟。 奚淮听着他的呼吸声,没有打扰,扬起嘴角,格外愉悦。 * 在黑暗中不知白昼黑夜,不知春夏秋冬,仅凭着修者对时间的感知来估算时间。 修炼变成日常,等待也显得不再漫长。 距离二人一起被关在洞穴里也有三年之久了。 池牧遥独自一个人坐在石床边沿,一条腿搭在外沿,一条腿踩着石床边沿蜷缩着,正在揉自己的膝盖。 修炼久了总有些后遗症,他揉着自己的膝盖,那里虽然不至于磨出茧子来,却也变了样子,有几处被磨得格外光滑,不似一般的皮肤质感。 总是脐橙的姿势,下面又是石床,着实有些费膝盖。 “很疼吗?”奚淮注意到了他的举动,问他。 “已经不会再疼了,不过总觉得膝盖和以前不一样了。” “我在卿泽宗的洞府里没有床,你若是喜欢软的,我可以差人做软一些的床垫。” “你给我做床垫做什么?” “那你合欢宗的洞府里有床吗?” “有啊。” “软吗?” “嗯。” “那我去合欢宗找你。” 他回身看向奚淮,问道:“你来找我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 “……”他继续揉自己的膝盖,小声嘟囔,“说好出去后桥归桥路归路的,你我二人就当没认识过。” 奚淮听到这些后不由得憋闷。 别的话不听,这些倒是记得清清楚楚的。 “阿九,你帮我看看手腕,我总觉得这里不舒服,我的肉不会和铁链长在一起了吧?”奚淮晃了晃铁链说道。 他的确注意到奚淮总会习惯性地晃手腕和脚腕,显然被锁着不舒服。 被问了这个问题后他突然想到了穿书前看的新闻,乌龟的壳被塑料袋套住久了,龟壳都变了形,不由得一阵担心。 他跃下石床。 赤着脚,脚掌碰触地面的动作非常轻盈,甚至没有任何声音,行走间合欢宗的衣衫飞舞翩翩,隐隐约约间露出他白皙的腿。 可惜这等模样,奚淮看不到。 他走到奚淮的铁链旁边探头看了看,接着伸手握着奚淮的手腕和铁链动了动,并没有粘连在一起。 “没事……”话还没说完,却瞬间天旋地转。 奚淮趁着他查看的工夫突兀地抓住了他,接着往前一带。 奚淮到底是悟性不错的修真者,且功法了得,就算用□□凡胎的招式,也让毫无防备的池牧遥身体由于拉力向前,倒在了奚淮的身前。 奚淮趁机抬头,也不管自己面前究竟是池牧遥的哪里便乱亲一通。 凶蛮的,带着鲸吞虎噬之势。 奚淮忍得要疯了。 从有了不满足的想法后,他日日夜夜都想,想碰碰池牧遥,想亲池牧遥,想抱着池牧遥狠狠地要。 他从来不知道忍耐对一个人的想法是这么令人难受的事情。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尝到更多,亲到了,可还不够。 怎么能够呢? 其实还想碰碰池牧遥,哪里都想碰。 池牧遥被亲得慌了神,衣摆还被奚淮死死地拽着。 他挣扎着起身,用力扯回自己的衣服,却扯得出现了撕裂的声音才摆脱了奚淮的手。 他连续后退了好几步,靠到洞壁才停下来。 这时他才意识到,奚淮很早就已经在铺垫了,之前说的他都不愿意做,奚淮便一直重复一个举动,这样他不会生疑,奚淮也能得逞。 奚淮又重新躺好,跟他炫耀:“我还不是亲到了,是侧脸吗?” 他抬起手来,用袖子一个劲地擦自己的侧脸,还是觉得侧脸发烫。 不仅仅是侧脸,还有耳廓。 明明已经分开了,他还是能想起滚烫的唇瓣碰触到他侧脸的感觉,烫得人发慌。 “怎么不骂人了?”狂蜂浪蝶般的奚淮还等着池牧遥说他呢。 结果池牧遥没出声。 奚淮又问:“也不睡觉吗?” 他依旧没出声。 奚淮再次发问:“生气了?” 他不回答,捂着侧脸蹲下身,脸颊发烫,耳朵似乎在燃烧,心脏也不受控制地疯狂乱跳,像是乱了节奏的鼓点,抑或者是马群狂奔的马蹄声。 他们的确双修过,但是有其他接触还是第一次。 在他的概念里,他入了合欢宗,修炼的是这门功法,所以之前的修炼他都觉得是在完成任务。 但是这种举动就不一样了。 “阿九。”奚淮再次叫他。 他认真地问奚淮:“你之前说的话还算话吗?” “什么?” “我们双修之前说的。” “你这么不想和我扯上关系?” 池牧遥很想直截了当地回答,是。 但又觉得如果这么回答了恐怕会很伤人,万一引得奚淮发狂就不好了,于是保持沉默。 奚淮只能说道:“我体内的虺龙焰缓解了很多,所以我以后还有可能去找你,我不会亏待你,我可以给你很多……” “不用了。” “什么意思?” “如果不是逼不得已的情况,我不想双修。” 洞穴里陷入了沉默之中。 奚淮没有直白地表达他恨不得现在就离开这个洞穴,然后把池牧遥带回卿泽宗去。他可以做一个软床,让池牧遥可以睡得很舒服。 他不用再被束缚着手脚,这样就能碰到池牧遥,能抱着池牧遥,能…… 能做很多事情。 但是池牧遥不想。 池牧遥留在洞穴里双修,似乎只是履行最开始的那个协议。 池牧遥没有陷进去。 只有他一个人沉浸在其中了。 奚淮再次开口问:“那如果——” “我炼气期巅峰了,”池牧遥突然说了这件事情,“估计再有两次就可以筑基了,这段时间我一定会认真修炼的,你绝对不可以打扰我了,知道吗?” 这件事情池牧遥很早就提过。 他早期筑基无望,门派内珍贵的筑基丹并未留给他,且身边没有宗门内前辈指导,奚淮和他修炼的心法又不一样。 所以他筑基只能靠自己的努力,可能会很危险,稍有不注意就会走火入魔。 奚淮很快闭了嘴,没再提之前的事情。 奚淮只能回答:“嗯,我知道了。” “你不能再乱我心绪了,我现在很需要安稳,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好。” 其实他想问,如果做道侣呢?做卿泽宗少宗主夫人,你愿不愿意? 同囚 池牧遥的筑基过程显得格外漫长。 奚淮筑基时尚且懵懂,但有卿泽宗众多天材地宝供着,筑基丹都是最为上乘的,其他的丹药也吃了很多。 筑基时他一个人在洞府内闭关,还有三位元婴期天尊在洞府外为他守关,随时观察他的灵力动荡情况。 加之他本身有着极好的资质,火系单灵根,甚至是可以称之为极品天灵根的变异火种。 筑基对他来说,简直易如反掌。 但是池牧遥不是这样。 池牧遥资质平庸,如果不是入了合欢宗修炼合欢宗的特殊心法,怕是很难修炼到筑基期,第一个阶段便已经被困住了。 灵力累积奚淮可以帮忙,但是筑基不能。 池牧遥只能独自一人冲破修为壁,还有战胜心魔。 不过奚淮很快又释然了,池牧遥这种傻乎乎的人能有什么心魔,恐怕真有心魔了,也是他突然配合双修,搞得池牧遥号啕大哭这种事情。 想到这里奚淮松了一口气。 池牧遥冥冥之中,感受到自己似乎即将冲破那一层壁垒,可偏偏差最后一厘。 他继续朝着那一层壁垒冲过去,却被突然涌来的反噬之力冲得身体翻飞出去。 醒来时,他身体被捆着,手脚都被铁链锁着。 或许是因为他动作间带动了铁链,声音引得不远处的人听到了,问他:“醒了?” 是奚淮的声音,只是语气极冷,带着彻骨的寒。 他迷茫地朝着奚淮的方向看过去,看到奚淮坐在明暗交接处,后背靠着座椅,长腿微微弯曲,手虚掩着鼻子似乎在嫌弃他的恶臭。 奚淮压低声音问他:“才剁了两根手指,人就撑不住了?” 池牧遥听得浑身战栗。 奚淮不用他回答,独自起身离开,他只能看到奚淮高大的身体,站起来时仿佛一座移动的山岳,再也不知道其他了。 他被铁链锁着,哪里都去不了,只能一直被关押。 也不知过了多久,奚淮又来了,朝着他扔了一样东西,说道:“我也不知道她是你的师姐还是师妹,你自己认一认?” 看到带血衣衫的那一瞬间,池牧遥吓得魂飞魄散,尤其这个人还有可能是他的同门。 他吓得努力往后躲,铁链却束缚着他。 “药翁老头已经疯了,你倒是能坚持。”奚淮站在铁笼边把玩着一条链子,他看得出来,那条链子应该是自己同门师姐妹的遗物。 “放了我吧……”池牧遥只能哭着求奚淮。 “那七年你可曾放过我了?” “我放过了……我最开始没想碰你的,而且没有七年。我……我不是他,我……” “傻了?”奚淮突然冷笑了一声。 不是这样的。 他没有。 “池牧遥,我不喜欢男人,并且因为你,我现在看到男人就觉得恶心。”奚淮朝他走过来,蹲在了他的身前。 因为奚淮的靠近,他的身体开始不自觉地发抖,这已经是身体自然而然的反应。 奚淮又道:“不过你们门派的女弟子还挺好用的,只不过每个人只能坚持几个月,她就是刚死的。下一个刚抓来,我慢慢用,不知能坚持几天。” “你……”池牧遥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哦,对了,合欢宗的心法可以化解奚淮身上的虺龙焰。 奚淮自己也说了,以后还会来找他,恐怕为的就是这个吧。 吸走虺龙焰,奚淮能够减轻痛苦,可是合欢宗其他女修会因此丧命,不过奚淮不在乎。 看到他恐惧的样子,奚淮得到了满足,笑得格外开心。 奚淮大笑着起身,转身再次离开。 池牧遥颓然地倒在地面上,这种被囚禁的生活甚至不如直接死了,可惜他运转不了心法,无法自断心脉。 传说中的咬舌自尽也是荒唐的说法,死不了,除非碰巧那个位置可以让他血流不止,或者是能让血液进入气管导致窒息,不过难度很高。 被囚禁的日子,浑浑噩噩,生不如死。 也不知过了多久,囚禁他的地方来了人,有人破除了奚淮的禁制将他放了出来,救他的时候,那些人还在聊天:“这里囚禁着一个人,是被大魔头关押的可怜人吧。” “还活着,不知道人疯没疯。” 想来是名门正派攻进卿泽宗了。 池牧遥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身上脏得不成样子。 他抬起头来看向那些人,低声道谢,起身却发现自己连走路都走不好了,旁人也不愿意扶着他,怕是也嫌他恶臭。 他扶着栏杆走出去,好巧不巧地走到了大战的位置。 他看到奚淮站于人群中央。 他第一次这么真切地看清奚淮的样子,身材高大,却不会过分魁梧,只会显得身形极为纤长,比用阵法围困住他的修者都高出许多。一头如墨般的长发,额头有着暗红色的龙角。 奚淮是极好看的,一双剑眉斜飞入鬓,配上犹如鹰隼般凶戾的眸子。一双眼眸因为发狂而变得赤红,正恶狠狠地扫视众人。 奚淮的鼻梁高挺,嘴唇不薄不厚,下颚棱角分明线条流畅,唇角微微扬起时带着独有的凌厉。 奚淮身着黑色锦纹的袍子,外罩暗红色薄纱外衫,衣衫在灵力运转时肆意翻飞,发出猎猎声响。 因为发狂,他不分敌我,放肆攻击,喉咙里发出野兽一般的嘶吼。 明明是绝妙的阵法,却被奚淮不管不顾地用蛮力破解,一圈修者被震开。 狼狈的修者们想要起身,却发现身体被定住了。 池牧遥也未能幸免。 接着,他看到奚淮走向他,到了他的身前伸出手来掐住了他的脖子。 他被奚淮掐着脖子举起来,奚淮的手掌很热,还在冒着虺龙焰,灼烧他的皮肤,掐着他脖子的手尤其用力,让他难以呼吸。 奚淮本就身材高大,比池牧遥高出许多,被奚淮举起来后,他很难双脚着地,只能徒劳地挣扎。 这时有人在远处射了一箭,箭从奚淮的后背刺穿到他的胸前。 还在挣扎的池牧遥被喷溅了一身的血,一瞬间睁圆了眸子,眼睁睁看着奚淮嘴角溢出血来,松开他回身朝射箭的地方看过去。 池牧遥狼狈地落地,注意到疯魔中的奚淮不分方向,甚至找不到是谁攻击的他,只能肆意放火。 但是池牧遥听到了,下一箭又来了。 池牧遥几乎是瞬间起身,挡在了奚淮的身前。 周围的修者看到这一幕万分不解,有人愤恨地质问:“你在做什么?他不是一直在折磨你吗?” “如果我……做了……”池牧遥回答时,还在看着自己心口的位置,看到有一根箭穿过了他的胸口,血流如注,“那我……罪有应得,该死的是我。” 如果他真的折磨了奚淮七年,那么他罪有应得,害得奚淮发狂的人的确是他。 奚淮原本是一个很单纯的人,如果不是经历了那么多,也不会变成后来的样子。 错不在奚淮。 是他们不该遇到。 是他们不该经历那些。 他躺在地面上,看到奚淮的眼眸恢复了本来的样子,却也没有走过来,只是歪着头不解地看着他。 他也看着奚淮,没来由地笑了,笑得胸腔很疼。 他第一次看清奚淮的样貌,他们二人第一次四目相对居然是在这样的场合下。 ——奚淮…… ——我的戏份结束了,我的任务也完成了。 ——我们就该像你说的,桥归桥,路归路。 ——我竭尽可能不伤害你,不会给你的心里留下被折磨的痛苦,我不想做你的心魔。 ——可以后的路你该怎么走我没办法控制了,我能做的只有这些…… * 池牧遥的筑基并不顺利,从他突然喷出一口血来便可以看出来。 在石床上的奚淮被吓了一跳,急急地想要起来,可惜身体被束缚着什么都做不了。 他注意到池牧遥还在继续打坐,不敢打扰,只能继续等待,可是他紧张得身上血管都在清晰地暴起。 又过了两个时辰池牧遥才收功,活动了一下身体。 “怎么样?”奚淮赶紧问道。 “嗯,算是筑基了吧,不过还没渡劫。” “在此处无法渡劫,待你离开洞穴后就会引来雷劫了。不过你不用怕,等你打开禁制,我可以为你护法。” 池牧遥站起身来抖了抖袖子,从自己的储物链子里取出桃清酿,打开盖子喝了一口,接着酣畅地呵出一口气。 这举动引得奚淮笑,催促他:“你赶紧解开禁制,我可以运功帮你稳定修为。” 池牧遥没有听他的,拿着桃清酿走到了奚淮身边。 池牧遥突然安静下来,奚淮似乎意识到了池牧遥的态度不对。 池牧遥突然俯下身,用自己的唇瓣覆住了奚淮的唇。 奚淮吃了一惊,很快意识到池牧遥是要往他的嘴里渡酒,硬是抵住了诱惑扭过头去,绝不张嘴。 池牧遥只能自己将酒吞了,接着说道:“定。” 一个字后,奚淮的身体瞬间被定住,不能移动不能言语。 这是合欢宗的功法,他们可以控制自己的炉鼎,让其定住。 这种控制方法只能控制住对方一刻钟的时间,超时就会失效,不过这也够了。 这种方法是为了制伏炉鼎,很多时候是用于被炉鼎发现了自己的合欢宗身份后,以便能顺利逃跑。 池牧遥站在黑暗中看着奚淮解释道:“本来不想用这种方法的,毕竟有点像在对宠物发号施令,不过我真的没办法了。 “奚淮,我亲你了,所以我离开以后你能不能不生气? “我资质这么差,留在你身边也是浪费天材地宝,而且你发狂的时候我都没办法保护我自己,反而给你添麻烦。你可以留着这些宝贝给你卿泽宗有资质的修者,这样名门正派攻打你们的时候,你们还能有一战之力。 “而且带我回去,你肯定要与旁人解释。做了合欢宗弟子的炉鼎绝非体面的事情,我离开后不对旁人说,你也不提起,没人会知道这件事。哦,当然,你要让药翁老者也能跟着闭嘴。 “我不想帮你吸虺龙焰了,要不你和你父亲想想办法,解除灵契吧……不然我们好像固定的炮|友似的,我不喜欢。 “我知道你现在对我有些冲动,那是因为我在这三年成了你的寄托,你走出去后这种冲动就会散了,看到好看的小姑娘会觉得还是她们更美好。你本来就是一个小色坯,年纪也小,不确定得很,错误地把这种感情当喜欢了,何必和我这个老头子纠缠呢。 “好了,我要走了。” 池牧遥看不真切,不知道奚淮的眼睛睁得很大,眼圈发红,眼神里全是崩溃。 不知情的池牧遥掰开奚淮的嘴把酒喂进去,让奚淮醉酒后陷入了沉睡。 他看着奚淮的模样呼出了一口气,接着转身破开了禁制。 束缚着奚淮的镣铐瞬间松开,洞穴内也出现了一个小的传送法阵,显然是出去的路。 药翁老者的话真的没有半句虚假。 池牧遥转过身,俯下身盯着奚淮看了许久,他真实的模样和自己筑基期心魔中的模样一般无二。 只是酣睡时面容多了些许柔和,甚至还有些可爱。 “祝你追到女二。”池牧遥轻声说道。 众里寻他 卿泽宗,位于云外天的云卷雾林。 云外天,修真界灵气最为浓郁的几块宝地之一,云卷雾林更是其中顶尖。 顾名思义,这里灵气是充沛到可以凝结成雾气的程度,浓雾环绕着整片森林。 云外天山脉绵延千里不绝,高低起伏,云雾缭绕在深渊处,因此判断不出山有多高,涧有多深。 幽幽雾气中古树参天,干云蔽日却遮不住纷红骇绿,草长莺飞。 奚淮的洞府在卿泽宗最为幽静的地方,在空中用灵气撑着一座孤山,像是硬生生从地面拔出一座山岳让其悬浮,孤山只有一道没有扶手的阶梯连接着其他山脉。 这座孤山有自己的风景,从一处山涧延伸出的一道瀑布源源不断地往下流淌着,在瀑布附近留下了缥缈的彩虹霞光。 从阶梯而上走出一段,在林中隐约可见透空的山花屋顶,暗红色的砖墙。 像是院墙,又仿佛其内是囚牢。 整座孤山寂寂凉凉,竟然连门院都透着清冷。 毕竟院墙内有着强大的阵法,在奚淮发狂时启动,使他出不去,火蔓不出。 奚淮蹙眉挣扎着醒来,猛地睁开眼睛却看到自己洞府的雕花洞顶。 他还能听到松未樾的吵嚷声:“药翁老头纯属找死!居然把少宗主关了整整三年?!” “我们调查出来的信息的确是这样,那处洞穴是药翁老者的地盘。” “看我不烧了他们药宗府!”松未樾气得银牙直咬,拔出自己的本命法器夕照便要冲出去。 与他对话的人突然惊喜道:“少宗主醒了!” 松未樾这才停下脚步,转身到了奚淮身边关切地问:“少宗主,你怎么样?是不是中了什么毒?为何那个庸医说你只是醉了?” 奚淮撑起身子,微眯着眸子看向松未樾。他的眼睛在黑暗里太久了,突兀地见光还有些不舒服,十分畏光。 这种情况下他依旧比较关心另外一个问题:“阿九呢?” “阿酒?”松未樾十分不解,“你还要酒?真的是醉了?还阿酒……” 见松未樾不解,他推开松未樾朝周围看,突然厉声问道:“我怎么回来了?!” “我们找了你很久,一直找寻不到你的踪迹,今日突然感应到了你的灵力所在,搜了那片区域,最后在一个洞穴里看到了你,于是将你救了回来。” “那洞穴里另外一个人呢?” “没有其他人了,不过有一道传音符。” “传音符呢?” 提起这个松未樾十分懊恼:“我看到一道传音符,还当是关押你的人留下的,我直接就听了,谁知道那是最低阶的传音符,听过一次后就化为齑粉散了。” “他说什么了?!”奚淮要气死了,这个松未樾怎么总说不到重点? “他说他借用了你的法衣和防御法器去度劫了,还把自己的毕生积蓄留下作为补偿,没其他的了。喏,那些就是他的毕生积蓄,我带回来了。” 奚淮踉跄着起身,到了矮榻边去看阿九留下的东西。 百余块灵石,一些低阶的法器,还有几颗珠子,想来是白蝶桃花链的珠子被他卸了下来。 并没有其他的了。 松未樾跟过来掐着腰看:“这么点灵石,够买一件法衣的袖子吗?” 在他们卿泽宗修者面前,这毕生积蓄简直寒酸得要命。 “那个傻子,他那点道行自己去度劫,不灰飞烟灭都是他走运!”奚淮气得不行,站起身来,就算身体不适也朝着门外大步走了出去,“去合欢宗!” “去、去合欢宗?!”松未樾吓了一跳。 这是刚醒来,就去干那档子事了? 奚淮不是这种人啊! 松未樾赶紧追上去拽着奚淮的手臂不让他出去:“少宗主你等等!你还只穿着中衣呢,你这样穿着中衣勇闯合欢宗,怕是不出一日你的英雄伟绩就传遍修真界了。” 奚淮这才想起来低头看看自己,法衣外套被阿九脱了,只留下一身白色的中衣。 他的万宝铃还不在身上,情急之下竟想不起自己洞府里哪里有法衣了,回头看向松未樾。 松未樾被他的目光看得一哆嗦,看到奚淮朝自己走过来赶紧拒绝:“使不得,使不得……” 然而法衣还是被奚淮给扒了。 松未樾这人花哨得很,什么鲜艳喜欢什么。 他头顶便插着几根孔雀尾羽,法衣也是单独定制的,衣襟的位置装饰着孔雀翎,腰带在阳光下会泛着五彩斑斓的绿。明明法衣整体以绿为主,腰带上还镶嵌了一圈暗红色的宝石。 宝石可增加防御性,也能增加他的骚气值。 这衣服奚淮穿上后,硬生生地穿出了点张狂的感觉来,估计也只有奚淮能做到了。 松未樾只能从锦物囊内再取出一套法衣,套上后跟着奚淮一起出了门。 出了房间,奚淮站在院内回头看向松未樾。 松未樾握着自己的夕照说道:“少宗主,这个借不了啊……” “飞行法器。” “哦哦哦。”松未樾被奚淮吓得连这个都忘记了。 松未樾乃是卿泽宗樽月宫宫主的儿子,身上的宝物自然也是不少,很快从锦物囊中取出一飞行法器来。 操纵着飞行法器带着奚淮前往合欢宗的路上,松未樾还在疑惑地偷偷看向奚淮,搞不懂奚淮到底在想什么。 不是被药翁老者关了三年吗?火急火燎地去合欢宗做什么? 阿九又是谁? 但是奚淮臭着一张脸。 这位爷什么脾气他很清楚,他根本不敢问,干脆聪明点闭了嘴。 到了合欢宗后,松未樾用灵力叩门。 有合欢宗弟子懒洋洋地走出来开门,问道:“有何事?” 合欢宗弟子在外都会穿着粉色的门派服装,戴着白蝶桃花链,还有一副银白色面具。 面具名为桃花面,桃花面上半部分是人脸轮廓的面罩,在鼻翼截断,坠着白色珠帘,珠帘垂及胸口,会隐隐约约地露出桃红色的唇和柔美的下巴。 合欢宗弟子经常会乔装出门派,装成普通修者与人双修。 为了隐藏身份,他们穿着门派服装时都会戴着桃花面,不以自己的真实容貌示人。 松未樾不明所以,所以硬着头皮回答:“找、找人!” 他也算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偏生怕合欢宗女弟子。 主要是别的宗门弟子如果不服,打到对方服就行了,但是合欢宗的弟子不按套路出牌,动不动就扒人衣服,好不容易摆脱了纠缠,她们居然开始脱自己的衣服。 面前是白花花曼妙的身子,这架怎么打? 合欢宗弟子早就习惯这两个字,毕竟被她们宗门弟子睡过后回过神来,找上门来的男子颇多,只是难得一见资质这么好还能被骗成功的,毕竟这些弟子身边从来就不缺少诱惑。 开门弟子听到这两个字居然笑了,朝着门内说道:“云外天卿泽宗的,其中一位还是有龙角的,也不知道哪位发挥得这么好,这般样貌的也睡到了。” 门内传来了女子的笑声。 松未樾瞬间涨红了一张脸,嚷嚷起来:“没睡!就是单纯地找人,找……找阿九。” 奚淮也是强忍着脾气,站在门外等待。 他以前从未看在眼里的宗门,今日倒是让他难得展现了好脾气。 毕竟是阿九的宗门。 开门弟子听到后一怔,随后急急地出来:“小师哥?!你们怎么知道小师哥?” 门内还躲着的几名合欢宗弟子也跟着走了出来,其中一人问:“这几年间你们见过小师哥吗?他在哪里?他寿元将尽,时日不多,偏这个时候离开了宗门,我们都寻不到他!” 奚淮蹙眉,问道:“他没回来?” “没!”女弟子急急地说道,“寻不到小师哥已有三年了,他的本命灯还亮着,人却不回来,我们都急死了。” 听闻本命灯还亮着,奚淮暗暗松了一口气,看来雷劫没要了阿九的小命。 奚淮又问:“不是你们把他藏起来了?” 女弟子大袖一甩,不悦道:“合欢宗就这么大,你用神识扫整个山脉都行,你看看这山上可有除你们二人外另外一道纯阳之气?” 奚淮真的扫了,并未发现。 不仅如此,留在合欢宗内的人不足五十,还都是修为不太高的。 确定阿九没回来后,奚淮甩袖打算离去。 那女弟子又问道:“你们见过小师哥?什么时候,在哪里?” 奚淮斟酌了一下,回答:“见过,昨日还在药翁老头那里。” 那洞穴的确是药翁老者的地界。 女弟子听完气得不行:“不过是请药翁老者来医治一位师姐,那老头便盯着小师哥看个不停,难不成那老头有龙阳之癖觊觎小师哥?走,我们去老头那里要人!” 另外一名女子拽住了她的衣袖:“要不要禀告掌门?” “掌门怕是回不来,我们等师父回来。” 她们都是筑基期的修为,就算去了药翁老者那里怕是也会被欺负。 奚淮让松未樾操纵飞行法器再次启程:“去药翁老头那。” 这回松未樾理解了,跟着发狠地说道:“好,烧了他们药宗府!” 说着,还传出去数道传音符,召集卿泽宗元婴期的前辈帮忙坐镇。 他的传音符都是高品阶的,传出后便化作一道道光影,瞬间不见,速度极快。 待他们二人到了药宗府外后,其他卿泽宗的人也来了,还来了三名宫主,其中便有松未樾的父亲。 卿泽宗内早已知道了奚淮被掳的事情,自然气得不行。 卿泽宗的少宗主岂是旁人能欺负的?药翁老者的孙子手脚被废他们都没当回事,就算杀了又如何,只要他们少宗主愿意。 他们向来霸道,进入药宗府是用闯的,进门起便开始烧,药翁老者最金贵的药田干脆毁了。 药翁老者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日,府内的弟子大多出去历练了,只留下一些能打下手的杂灵根弟子。 要紧的东西也搬进了旁人破不了的阵法里。 与三位宫主交手后不敌,药翁老者还在笑,似乎并不在意,过招时还在问奚淮:“合欢宗男弟子的滋味如何?看来你真是不错的炉鼎,才三年就把他喂到筑基期了。” 元婴期天尊斗法,松未樾和奚淮都只有旁观的份儿,以免被动荡灵力所伤。 听到药翁老者的质问,松未樾一直迷糊的脑子突然开了窍,睁圆了一双本就很大的眼睛,一脸震惊地看着奚淮。 奚淮……被合欢宗男弟子睡了?被当作炉鼎用了三年?! 难怪刚才去合欢宗找人。 合欢宗弟子也的确说他们的小师哥失踪了三年。 松未樾被这个消息震惊得有点傻了。 以他对奚淮的了解,真出了这种事情绝对会发狂个三天三夜,杀他个片甲不留。 且杀得不分敌我,卿泽宗的人都得躲得远远的。 突兀地,一声龙吟声响彻云霄,一条巨龙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突然冲出,朝着药翁老者攻击过去。 那黑色巨龙出现竟有遮天蔽日之效,龙身盘旋于天际,动作间弯曲的身体隐隐约约呈现出暗红的颜色。 虺有四足,每只足下都踏着虺龙焰,周身被火缭绕,飘浮的火焰仿佛被燃烧的云霞。 虺出现的一瞬间,卿泽宗的三位宫主同时撤离,毕竟虺的攻击凶蛮,不要被牵连了才好。 与虺定契约了,奚淮就算只有筑基期修为,也可以与元婴期修者一战。 上一次如果不是被药翁老者暗算进了毒阵,奚淮也不会被抓。 见到虺后药翁老者才真的慌了,连连败退,最后被逼得瘫坐在地,惊恐地抬头与虺对上了视线,惊出了一身冷汗。 奚淮在这时走进火焰深处,遍地是变异的火,将药宗府烧成犹如罗刹阵的炼狱之地。 可他的身上不着片火,在火中犹如闲庭信步,接着坐在了虺的黑色身体上,翘着二郎腿居高临下地看着药翁老者。 奚淮一直是倨傲的,剑眉星目,眸中带着狠戾与狂傲,对所有事物都充满了不屑。 他看着药翁老者,并未被嘲讽到,反而扬起嘴角笑了:“他的滋味很好,我很喜欢。这还要归功于你将他带到我身边来。” 药翁老者如遭雷击。他知道奚淮肯定会报复,但是心中仍是畅快的,想到奚淮会经历的折磨便觉得大仇已报。 结果……奚淮似乎和那合欢宗的男弟子过得很快活? 接着,他听到奚淮再次开口:“我的万宝铃你必定早就查看过了吧,却一个都拿不出来,在其中选三样你最觊觎的,赏你。” 奚淮的样子可让药翁老者气极了。 ——虽然我烧了你的府门和药田,但是你给我带来过好东西,我心情好,送你几样宝贝吧。 “你、你……”药翁老者竟被气得呕出一口污血来。 众里寻他 奚淮调用灵力,他的本命剑疏狂破开药宗府的禁制,直直飞入他的手中。 他拿着疏狂看了看,随后放于膝盖上,再抬手,万宝铃已经到了他的手中。 这些都是被他渡入过灵气已经认主的宝贝,药翁老者想留也留不住。 除非他殒了,世间再无属于他的灵气,这些宝贝才会重新认主。但刚烈些的如疏狂,怕是会自毁,也不愿意重新认主。 奚淮晃着手中的万宝铃,雕刻精致,镶嵌着淡蓝色宝石的银色铃铛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他问:“你想要什么?” 药翁老者也是一府之尊,被奚淮的语气气到了:“你、你打发下人呢?!” “呵,嫌少?交出阿九,我再多送你几样。” “他不是和你在洞穴里快活吗,你找我要什么人?” 如果阿九在药翁老者的地界度劫,定然会惊动药翁老者,药翁老者会去抓人也不奇怪。 这也是奚淮急急来到这里的原因。 结果听药翁老者的语气,似乎并没有抓阿九。 奚淮回头看向樽月宫宫主,问道:“前辈,这里可有刚刚筑基且境界尚未稳定的修者在?” 神识是很脆弱且阶级分明的东西,他不会在这里用神识探查,如果被药翁老者攻击过来,他会识海受损。 毕竟他只有筑基期巅峰的修为。 樽月宫宫主探查了一圈后回答:“没有,都是些炼气期弟子。不过他如果还有像关押你的洞穴那样的囚笼,可以隐匿修者气息,我恐怕也探查不到。” 药翁老者气得翻白眼:“我关押一个合欢宗的弟子做什么?他有用处?!” 奚淮有一瞬间的懊恼,随后问药翁老者:“阿九他长什么样子?” 这个问题让药翁老者很意外,思考了以后明白了,回答:“长得一般,留着络腮胡子。” 松未樾一直在战战兢兢地偷听,听到这里吓了一跳:“还留着络腮胡子?” 药翁老者冷哼一声:“留络腮胡子很奇怪吗?他也没比我小几岁。” “还、还没比你小几岁?”松未樾吓得头发都要立起来了。 药翁老者终于笑了起来:“难不成你以为是年轻人?他是和一个老头子在一个洞穴里双修了整整三年!” 松未樾简直要晕过去了,这种场面没办法想象。 想到了什么,他突然扭头看向了自己的父亲。络腮胡子,年纪很大,不就他爹爹的样子? 樽月宫宫主被看得有点生气,抬手拍了松未樾后脑勺一巴掌。 奚淮知道药翁老者是故意恶心他呢。 阿九是少年模样、少年声音,阿九还亲过他,并没有络腮胡子,于是放火烧了药翁老者的头发和胡子。 确定没办法从药翁老者这里知道什么了,他从万宝铃里取出三样东西丢给了药翁老者:“既然你自己不选,就这些吧,我走了。” 药翁老者看到那三个物件气得险些再呕出一口血来。 极品丹药、极品药膏、极品丹炉。 他不仔细看都知道这些东西的隐蔽处写着:出自药宗府。 这些东西还是早年间药翁老者求卿泽宗庇护主动送的礼物,如今反过来给他了。 以前讨好,现在府门起来了就翅膀硬了,连卿泽宗少宗主都敢囚禁,讽刺意味十足。 奚淮收起虺,操纵着疏狂,御剑飞行离开。 松未樾模样狼狈地收起震惊,摇摇晃晃地上了夕照,带着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跟着奚淮走了。 他们御物飞行时身前会布下一个小屏障,为的是挡风。今日松未樾却在自己的身前布下了铠甲一样的屏障,生怕奚淮突然发疯丢火球烧他。 他们同样是火系单灵根,但是他受不住奚淮的变异真火。 奚淮再次去了合欢宗,他想去询问阿九的样子,他甚至不知道阿九本名叫什么。 然而到了合欢宗山下,便看到山下开了迷宫障眼法。 合欢宗时不时就会被攻击,使得他们有着修真界鼎鼎有名的护山阵法,用于抵御入侵者。 这种阵法,就算是卿泽宗的所有元婴期天尊齐聚,也要破解上几天几夜。 奚淮不解,回头看向樽月宫宫主。 樽月宫宫主在山上扫了一圈,回答:“没有你描述的修者。” “她们为什么突然开了护山大阵?” 樽月宫宫主也只能硬着头皮回答:“可能是得到消息,她们的弟子成功睡了卿泽宗少宗主,于是开始自保了。” “得到消息?阿九给她们传递消息了?” “估计是报了平安,这种事情合欢宗做得轻车熟路。” 睡完就跑,这是合欢宗的一贯作风。 睡完不负责,你想打还打不着,这是合欢宗弟子最可气的地方。 松未樾也跟着点头:“之前合欢宗的弟子还气呼呼地要去要人呢,现在态度突变,想来是那个阿九报过消息了。” 奚淮气得不行:“我只是想问她们几个问题而已,不然我漫无目的地找根本找不到人。” 松未樾想想也是,被一个老头睡了三年,奚淮肯定得把人抓来宰了,还是得有点线索。 他很快想到了一个人:“让宗斯辰找,他和合欢宗的弟子是老交情了。” * 奚淮和松未樾到达徵羽阁时,宗斯辰被合欢宗女修扒得露出大半个肩膀来,正狼狈地躲闪。 宗斯辰注意到两位好友来了,赶紧整理好衣服,对奚淮说道:“我费了些周折才找到的她,你赶紧问。” 说完到了松未樾身边,小声询问:“是真的吗?” 显然他也听说了奚淮被合欢宗弟子睡了三年的事情。 松未樾一脸愁苦地点头。 那合欢宗女弟子看到他们来了倒也不害怕,坦然地靠在美人榻上,悠闲地说道:“怎么,你们想一起来?” 说完还撩了一下自己的衣襟。 松未樾看到这一幕赶紧小步挪着站在了门外,眼不见为净。 奚淮并没有看她,目光看向角落,声音严肃地说道:“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女弟子声音妖娆地回答:“问吧。” “阿九他叫什么?” “阿九?”女弟子想了想,“我们执事堂的那个?” “嗯。” 女弟子眼神暧昧地将奚淮从上看到下,再从下看到上,态度不明地笑了,接着回答:“我只知道他是花零师叔的九弟子,我一般都叫他阿九,还真不知道他具体叫什么。” “那他长什么样子?” “阿九长得也算俊俏。”女弟子说着,在自己的脸上比画,“眼角微微上扬,是一双妩媚动人的狐狸眼,嘴唇未点却朱,是魅惑众生的样貌。” 松未樾和宗斯辰都听到了,两个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交流了一下眼神,似乎觉得奚淮没他们想象中那么惨。 结果女弟子之后说的让他们再次震惊。 “阿九平日里穿衣服喜欢敞着衣襟。”说着指了一下自己的肚脐,“一直敞到这里。” 旁听的松未樾又被吓了一跳,震惊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敞着衣襟?这么……放|荡的吗?” 女弟子点头:“对啊,他的腰那么细,皮肤那么白,自然要敞着亮一亮。” 奚淮否认了:“他不是那种人。” 女弟子大笑起来,笑得极为夸张,甚至擦了擦眼泪:“你恐怕有所不知,合欢宗弟子最会装清纯,睡你之前一个模样,睡了之后是另外一个模样。合欢宗的心法便会让人增加媚骨,哪有什么纯良小白兔?” 奚淮不知内情,看向宗斯辰。 宗斯辰一脸“我是过来人”的难受样子,跟着点头。 女弟子又笑了笑,接着突然不动了。 奚淮察觉到了不对,未拔疏狂攻击过去,却见女弟子的身影突然散了。 宗斯辰跟过来看了看,说道:“合欢宗的障眼法,她只留下了幻象,本人早就跑了。” 之前她掀衣襟,松未樾躲了出去,奚淮看向别处,她便趁机布置障眼法了。 整个修真界最擅长逃跑的宗门:合欢宗。 合欢宗弟子有两大特点:跑得快,跪得快。 合欢宗弟子很会审时度势,发现形势不对,立即认怂,道歉道得声泪俱下,检讨检得感天动地。 还有一点就是逃跑的法子最多,他们的功法战斗力不强,但是逃跑速度极快,会的障眼法、幻术也多。就算是金丹期修者想追筑基期的合欢宗弟子,没些经验都抓不到。 松未樾终于进了屋,问道:“这个女修说的似乎靠谱一点。” 宗斯辰回答:“也有可能都是反的。” 松未樾想了想说道:“那就是长得丑,眼角下耷,嘴唇不是发白就是发污,腰粗,黑皮。” “……”奚淮瞬间瞪了松未樾一眼。 宗斯辰见奚淮的脸色不好看,赶紧说道:“能入合欢宗的相貌都是不错的,恐怕只是年纪大了点。” 奚淮如今对合欢宗也有些了解了,说道:“合欢宗有驻颜的法子,弟子的样貌都是十七八岁的模样。刚才那个女修也是这样,恐怕比阿九的年纪都大。” 宗斯辰一怔,随后笑道:“不可能,她天真得很。” 奚淮则是拍了拍宗斯辰的肩膀:“阿九说过,门派内比他晚进宗门的,都叫他小师哥,只有年纪比他大的才叫他阿九。阿九今年刚好九十岁,她应该百岁左右……” 宗斯辰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垮掉,接着颓然地倒退,坐在了一把椅子上。 曾经明亮的双眼变得黯淡无光,没一会儿竟然开始簌簌地落泪,伸手去扯松未樾的袖子,被松未樾甩开了。 “我……我当初是真心喜欢她,我还想让她做我的道侣,可后来发现,我只是她众多备选中的一个。现在……现在才发现,她居然比我大将近八十岁?”宗斯辰简直要崩溃了。 奚淮看着宗斯辰,没说话。 宗斯辰落着泪,又去拽奚淮的袖子:“少宗主,我被她睡了几个月,她还不负责,你要帮我做主啊!” 奚淮突然恼怒:“我还在找需要对我负责的人呢!” 宗斯辰突然好了些,毕竟他还能找到人,知道那个人的样子。 松未樾看不下去了,开口安慰宗斯辰:“睡了一个奶奶,总比睡了一个爷爷强吧,想开点。” 接着,宗斯辰便看到松未樾被奚淮一脚踹到了徵羽阁窗外,惨叫连连。 众里寻他 询问了两个人,得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答案。 不能全信,又不能都不信。 奚淮到最后能得出的结论也很模糊。 “十七八岁的模样,长相清秀,身材偏瘦,刚刚度劫完毕的筑基初期修者,身上会有着若有若无的虺龙焰气息,土木金三系杂灵根。” 松未樾听完颇为头疼:“符合你这个样貌和修为描述的,这修真界就算没有几十万人,怕是也有十几万人。而且按照合欢宗修者逃跑的能力,这么长时间怕是早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奚淮不管,十分执着:“遍地撒网,找来便是,我能听出他的声音。” 宗斯辰叹气摇头:“怕是不成,合欢宗有独创的丹药,吞食后会改变声音,吃一颗变一次,声线都不会重复。” 奚淮吃了一惊:“声音也能变?” 宗斯辰点头。 “我记得他身上有独特的香味……”奚淮再次开口。 宗斯辰递过去一颗小珠子给奚淮闻:“是不是这个味道?” 奚淮闻了之后脸色都变了,表情越来越沉重。 宗斯辰再次解释:“合欢宗弟子都有这个香珠,戴在身上会很香,如果扔了,身上的味道就不一样了。” 宗斯辰最后给了奚淮致命一击:“他从一开始就提防着你,不告诉你名字,不让你碰他身体,实际的灵根估计也不一样,他可能真的是三系灵根,但是并非土、木、金。” 松未樾嘴唇都白了:“三系灵根能组合的可能性太多了吧!!!” 也就是说……就算抓来符合条件的人了,想确定是本人还是没有办法。 如果这个阿九死命抵赖,奚淮还辨认不出,就只能放人。 松未樾听完直揉头:“不知道相貌,声音不一样了,味道不一样了,如果不是打起来他灵力带着虺龙焰,是不是根本认不出来?” 奚淮沉默下来,他的确再没有其他的线索了。 茫茫人海,符合条件的人太多,最可怕的情况可能是他和阿九擦肩,他都认不出来阿九。 松未樾崩溃地问:“那怎么找啊!凭触感吗?” 想了想又觉得不对,按照奚淮的诉说,他没碰过阿九任何地方:“哦,你也没碰过他哪里。” 宗斯辰突然很收敛地笑了,小声说:“有地方碰过……” 松未樾蹙眉:“咝——那还能挨个去睡吗?那真不知道是我们少宗主普爱众生,还是这群人占了便宜,就怕他们还觉得被少宗主玷污了。” 话音未落,两个人都被丢出了奚淮洞府。 两个人坠入山涧中才狼狈地取出本命法器,御物飞行出去了。 奚淮独自一个人站在阿九留给自己的那些东西前,暗暗握紧拳头,手背青筋暴起,指尖都是红紫的颜色。 池牧遥没怎么出过宗门,什么都不懂,东西还都留给他了。刚刚度劫后身体虚弱,没有盘缠,在外面乱跑肯定不行。 得尽快找到他才行。 * 与此同时。 距离药宗府最近的一个坊市正是热闹的时候。 街道上车马骈阗,摊位前毂击肩摩。 往返送货的摊贩只能将手中的货物高举过头顶,一边喊着“游了游了”,一边从人群中穿过去。 池牧遥站在人群中,正看着众多保健品眼睛冒光。 他身上一半是乔装,一半是真的狼狈,容貌和平时相差很大。 他会保持童颜的模样,但是功法不到家不能自由控制相貌,只能在颊上贴上了假胡子,唇上还贴了一撮,变成了络腮胡老者的样子。眼角弄了褶皱导致眼角下耷,真的有了苍老的模样。 头顶用布缠着,漏出来的头发焦糊带着卷,像是被火烧过。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是度劫时雷劈过留下的痕迹,头发焦了好几缕,他只把焦的部分漏出来了。 他炼体不精,度劫时虽然有从奚淮那带走的法衣和防御法器,还是度得狼狈,脸上还留下了一块洗不掉了的黑色的痕迹,像是一块胎记。 这个痕迹,怕是得过几个月甚至半年才能淡下去。 身上的衣衫是平时下山采买时穿的,出现在坊市倒是不会突兀。 他的手里还拎着一个鸟笼子,笼子上蒙着墨绿色的布,应该是怕里面的鸟被阳光晒到了。 只是这鸟着实太过安静了,他在摊子前流连忘返这么久都没有叫过一声,甚至没怎么动过。 推销保健品的商人热情地跟他介绍:“您看看这个,这里面是貂毛的,貂毛下是装药草的袋子,您只要缠在膝盖上就能感受到热气在往膝盖上扑,极养膝盖,冬日里也不怕寒冷刺骨了。” “噢噢!”池牧遥看着这东西双眼冒光,嘴巴张成了“O”形,说不出其他的赞美词了。 他很感兴趣! “您再看看这个膏药,贴上之后,断了的腿都能接上。”商人说着,拿了一张膏药贴在了一截断骨上,再撕下来断骨都接上了。 “这个好!这个好!”他兴奋得不行,吃了变声的丹药,此时说话还真有些苍老的感觉。 商人一看这个老头就好骗,一副没什么见识的样子。 于是他又拿出一个压箱底的东西介绍:“这个是十全大补丹,是从仙界流出来的,就这么一颗,你看,还冒着仙气呢。吃了它腰不疼了,腿不酸了,晚上都能和小娇妻说悄悄话了。” 他看着这个十全大补丹瞬间没了兴趣,他修为不高,但是也能看出来丹药有没有灵气。 这就是一颗普通的丹药,估计里面还有壮阳的功效,会给人精力充沛的感觉,实则后患无穷。 他又看了看其他的保健品,突然怀疑那些保健品也是骗人的了。 他指了指护膝和膏药:“一两银子。” 商人看了池牧遥一眼,骂道:“看这衣服还当是有钱的爷呢,不卖了不卖了,你把贴骨头上的膏药钱赔我。” “那你要多少?” “十两!” 这坊市里多是凡人和修为低下的修仙者,用的货币多是凡间的钱币。 池牧遥在执事堂时,时不时出来置办东西,也知道凡间物价,一件上品的绸缎做的衣裳可能是一两银子,还有凡间的猪肉,一两银子能买五十斤。 所以他报价一两银子绝对不亏。 池牧遥从自己的袖袋里拿出了铜钱数了数,说道:“再给你十七文钱,算是补上那膏药了。” 商人不情不愿地拿出了东西,收了池牧遥的钱财。 东西卖了,兴奋劲儿也没了,没好脸色地白了池牧遥一眼,小声骂道:“老奸巨猾。” 池牧遥接了东西后一股脑地放进了衣襟里,转过身后笑了起来。 老奸巨猾? 他的确老,但是不算坏吧,只是不傻而已。 他又去其他的摊子买了些草药。 他度劫时身体受损,要泡药浴补回来才行。 也没个装东西的东西,这些药包干脆都放进了里怀里,显得里怀鼓鼓囊囊的,显现出了大肚子的状态。 一个大肚子老头的模样还真表现出来了。 拎着鸟笼,晃晃悠悠地往客栈走,街道上突然纷乱起来,是仙门弟子下山搜人来了。 那些人的目标很明确,询问的都是年轻男子,尤其是筑基期修为的。 有人探查到了池牧遥的修为,迟疑地看向他,却见他主动上来询问:“小伙子,出什么事儿了?你们找什么人呢?” 根本就是爱看热闹的老大爷模样。 “滚一边去,什么都是你能打听的吗?”搜人的人将他推开,继续去搜索了。 池牧遥又探头探脑地看了一会儿,接着拎着鸟笼鹅行鸭步地走回了客栈,吩咐人给他送去沐浴的水,接着回了自己的客房。 他进屋后脱掉外衫,药包和膏药一股脑地被放在床上。 水送进来后他拿着药包把药倒进了浴桶里,接着脱了衣服。 先入水的是纤细修长的腿,池牧遥身体有些瘦弱,却不是瘦骨嶙峋,白皙的皮肤在水中像鱼儿翻起了白肚皮。 进入了桶里坐下,连同头发都泡进了药水里。 黑发舒展铺开,黑色的瀑布一般,如果不是为了隐藏,那几缕焦了的头发修剪掉也不会显得发量少。 想起了什么,他又起身伸手拎来了鸟笼,把布掀开,可以看到里面躺着一只鸟,被烤成了三分熟的模样,翅膀上的羽毛都糊了,鸟也奄奄一息的。 他把鸟也放进了药浴桶里,双手捧着支撑着它,让它不至于溺水,小声问:“会舒服一点吗?” 鸟没能用声音回答他,却动了动。 池牧遥度劫后才发现了这只鸟,看不出品种,发现时已经受他的雷劫牵累被劈成了这样。 他心中愧疚,将这只鸟救了下来。 这只鸟命也大,竟然坚持下来了,只是依旧没有恢复好,每日都是命悬一线的样子。 他沐浴完毕,先是将鸟捧出去重新放进鸟笼里,接着起身擦干净自己,只披着外衣快步走进里间,坐在了床上。 坐下后拿来了膏药贴在了自己的膝盖上,并且揉了许久。 这些年修炼下来,让他的膝盖吃了不少苦,他需要滋补回来才行。 脐橙三年,真的很伤膝盖。 贴完膏药后仰面在床上躺下,刚准备睡觉又突兀地起身,回到屏风边拿下褶绔穿上,又套上了中衣。 在洞穴里住习惯了之后总是忘记穿裤子,这破毛病得赶紧改了。 躺在柔软的床上,池牧遥来回打滚,满足得直哼哼。 还是这种床睡着最舒服。 接着手指一甩,不用下床便灭了烛火。 翌日。 池牧遥再次乔装换上了新买的凡间衣裳,拎着鸟笼走出客栈。 坊市边最近在盖角楼,用于日后瞭望、警备。 池牧遥闲来无事,便时常过来看他们盖楼,坐在不远处的石阶上一看就是一天。 他的身边一起看盖楼的多是小孩子,也是男孩子居多,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工匠们盖楼,仿佛一群狂热且忠诚的粉丝。 角楼有四层,三重房檐上搭十字脊。镏金宝顶送来的那天池牧遥和那群小男孩惊呼了半天,做工着实精湛,脊上的大吻和神兽都雕刻得极好,细节刻画鬼斧神工。 古代人的工艺看得池牧遥啧啧称奇,竟然风雨无阻地来这里看了两个月之久。 就连阴雨天都要撑着油纸伞站在远处看,看他们是如何在雨中工作的,接着像没见识的土包子一样感叹起了古代人的智慧。 时间长了,他与这些工匠都熟悉了,还有人问他:“老人家,你年轻时很俊吧?” 他被问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是不是,脸上的胎记是与生俱来的。” “你的眉眼极好看,可惜了。” “唉,谁说不是呢。” 池牧遥的眉眼好看得有些像天上下凡的仙子。 他有一双杏仁眼,双眼皮不宽不窄偏偏最能显露无辜感,一双黛眉眉尾微微上挑。 鼻子高挺却不过分,线条流畅,鼻尖小巧,嘴唇有些薄,总是未点便朱。 美得温柔,美得精致,美得带着仙气,仿佛对人一笑便会飞升成仙了,不然怎么会冒着仙气? 现如今明明在脸上留下了青黑的痕迹,还化了显衰老的妆,依旧会让人觉得他轮廓好看。 这个人,骨相都是美的。 那工匠又看了看他,说道:“不过我看着你脸上的胎记,怎么比两个月前淡了不少?” 池牧遥干笑起来:“那是你看久了,看习惯了。” 大意了……度劫留下的痕迹慢慢消退,现在已经没那么明显了。 这边,池牧遥不务正业津津有味地看着角楼拔地而起。 那边,奚淮发了疯地满修真界寻找,寻找范围都扩大了几倍,却不知池牧遥一直在附近没离开过。 又过一个月,池牧遥掐指一算,修真界选拔新弟子的时间到了。 如果想要混到名门正派去,一般修者都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池牧遥没去,留在坊市里继续看盖楼,逛街,养鸟,偶尔去茶馆喝喝茶,或者去湖边钓个鱼,日子过得十分惬意。 他知道,男主要入暖烟阁了。 锦瑟处山脉——暖烟阁,名门正派之首,最大的修仙门第。 这次弟子海选会出大动荡,男主会力挽狂澜顺便刷了女二的好感度,这是他第一次大杀四方的时间。 所以他不愿意去,去了只是被牵连的炮灰。 他没去。 奚淮去了。 找他去的。 众里寻他 池牧遥拎着鸟笼进了常去的茶馆,进来后店小二已经知道他要点的东西是什么了,笑着迎他向里去:“客官雅间请。” “今儿在大堂就可。”池牧遥有意去听听八卦,今日特意选择坐在大堂里。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便听到这些人谈论起了名门正派大选的事情。 这一次大选的题目是花弄影,谜底是影在流景境。 其实知道张先《天仙子》的也能猜到谜底,但是这群修仙者肯定没看过。 这一次阵法试炼,参选的弟子被分配到了不同的场景里,试炼场像是巨大的花,每个花瓣上一批人,他们要过关斩将朝着花中心聚拢。 能坚持到中心的会被锦瑟处的暖烟阁录取,如果弟子有自己的想法,也可以选择入其他门派。 只是暖烟阁只收能坚持到最后的弟子,能坚持到最后的也都会入暖烟阁。 当然,未能到达中心处的弟子也有其他的机遇。 如果在过关途中哪里比较出色,会被共同观看大选的其他掌门、宗主看中,招收入他们门派。 “这次大选的题目是观南天尊出的。” “观南天尊?那个传闻中的三界第一美男子?” “就是他,他也是暖烟阁位高权重的小师爷了,这千百年来都未曾出来一位能与他相比的修者。” “不是说卿泽宗奚淮有着胜于他的样貌?只是那群名门正派不认可罢了。” 池牧遥将一个茶杯放在了鸟笼旁边,鸟笼里的鸟便自己探出头来小口地跟着喝茶。 鸟的羽毛已经恢复了很多,以黄色为主,头一周与翅膀尾端的羽毛是黑色的,看得出是一只黄鹂鸟。 只是池牧遥总觉得这只鸟头顶这一圈黑色羽毛看起来像秃顶男人的地中海发型,看着着实有趣。 他随意听听八卦,心中有自己的想法。 观南天尊和奚淮这两个人完全是两种类型,全看个人喜好而已,没必要放在一起比较。 观南天尊是德高望重、风评极好的长辈,人也端正,是一位高冷的元婴期天尊。 清冷,禁欲,高不可攀,川渟岳峙。 奚淮则是自带一股子戾气和狂傲,举手投足都放荡不羁,野得很。 侵略感十足,桀骜不驯,跋扈自恣。 一个禁欲。 一个欲在表面,欲得明目张胆。 那些人继续聊了下去。 “这次的大选先是有一群弟子乱了阵脚,破坏了阵法,好端端的阵法突然成了杀阵,所有弟子陷入险境,接着有一人绝处逢生,找出了阵眼所在,学以致用最终力挽狂澜,听说还顺手救了不少人,出尽了风头。” 池牧遥听完喝了一口茶。 他知道这个人叫席子赫,是本书的男主。他这一次其实是和女主第一次见面,两个人却配合默契,就此开启了两个人的姻缘。 入了暖烟阁后,两个人拜在了不同的师父门下。席子赫因为表现突出,成了出题人观南天尊的关门弟子,一步登天。 席子赫只是十分聪慧,实则是三系灵根,虽有一系灵根微弱到可以不提,也是资质平庸,入了观南天尊门下后备受非议。 席子赫也算是在逆境中成长了起来。 这时那些人又说:“是谁啊?” “说来有趣,竟是卿泽宗的少宗主奚淮。” 池牧遥一口茶喷了出来,狼狈地擦了半天。 奚淮?! 花弄影没有奚淮的戏份啊!他去掺和什么?! 也对,原著里入门大选时奚淮还在洞穴里和他身体的原主被关着呢,既然出来了,按照奚淮的性格注定会去搞事。 不搞事的反派,不是敬业的反派。 “出阵后暖烟阁的天尊认出奚淮后气得鼻子都歪了,质问他为什么要过来闯阵,他回答了两个字:‘来玩。’” 周围立即爆发出一阵大笑,到底是靠着魔门近些,在场大部分是向着卿泽宗的人。 “少宗主是去捣乱了,那大选怎么办?”有人好奇地问道。 池牧遥也跟着看过去,认认真真地旁听,他很好奇。 “他们选择了表现稍逊一筹的弟子,入了观南天尊门下。说来也是神奇,竟然是个三系灵根的废物,叫什么赫。” 池牧遥着急地提醒:“席子赫?” “对对对,席子赫。” 池牧遥松了一口气,看来剧情没改变。 他有点意外奚淮去了入门大选,后来想一想,可能是去找他的,也可能是去见女二的。 这一年女二也在大选的人员当中,且对表现出众的席子赫一见钟情。 也不知这次奚淮表现得出类拔萃,女二对奚淮的印象会不会有所改变。 不过,他没有多留,听完八卦留下茶钱便拎着鸟笼离开了。 回到客栈后,他慢悠悠地收拾东西,退了客房,启程去往蒲荷山脉。 御宠派在那里。 那是他想要入的门派。 * 蒲荷御宠派,是一个与世无争的门派,也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 门派中人不痴迷道法,也不喜欢法器,只喜欢灵宠。 提起御宠派,几乎可以瞬间想到一个字:穷。 门派内所有的积蓄,包括售卖出灵宠可用东西换来的灵石,也都用来买灵宠的粮食了。好多金贵的灵宠,吃的东西比人的都讲究。 他们门派中都是些资质平庸的弟子,或者是热爱小动物的人。 掌门只有金丹期修为,整个御宠派也只有两个人修为过了金丹。 他们没什么大的理想,能修炼到什么程度就到什么程度,能活几年是几年。 御宠派穷,所居山脉又不是什么风水宝地,他们也不招惹人,这也使得很多人都不知晓还有这么一个门派,所以没人会来侵扰。 书中提到在正邪大战之时,毫发无伤的门派中就有御宠派。 门派的灵宠挖了个地洞,灵宠还有隐匿行踪的异能。掌门带着一众弟子和灵宠躲进洞里几年,偶尔出来觅食,等战争结束了才搬出来。 那个时候大反派奚淮已经殒了,他们又开始了养灵宠,愁粮食的日子,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池牧遥换掉了在俗世时的装扮,换上了一身轻便的法衣,确保不会显露出合欢宗的痕迹。 头发和脸上度劫后留下的痕迹都已经消失了,变回了本来的样子。 他到了御宠派门口摇了门铃,过了许久才有人来开门,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探出头来,看向池牧遥:“你有事吗?” “我想入门派。” “大选都结束了,怎么这个时候来?”小女孩问他。 “我听闻这次大选你们一无所获?” 当然一无所获,有志青年哪能来他们御宠派啊! 女孩努了努嘴,没说话。 池牧遥拿出一个乾坤袋来,从里面拿出了一大袋百味粮对她示意:“入门礼物,可以吗?” 女孩看到百味粮眼睛都亮了,原本只开了一道门缝,此时整个人都走了出来。 百味粮,算是御宠派顶级的灵宠粮食了,很多种类的灵宠都能吃。这么一袋子,要他们御宠派存一个月的月石去买。 见女孩感兴趣,池牧遥又晃了晃手里的乾坤袋:“一整个乾坤袋的。” 一个乾坤袋三十格,那就是三十袋百味粮,够御宠派灵宠吃两年半的! “爹!师父!快来收弟子啊!带着百味粮来的,三十袋!”女孩跳着脚朝着院子里喊。 这时一名邋里邋遢的金丹期修者提着裤子走了出来:“三十袋百味粮?” 倒是没关心收徒的事情。 金丹期修者看了看百味粮,又拿来乾坤袋看了看,里面确实都是百味粮。 和女孩小声嘀咕了几句后,金丹期修者对着池牧遥笑道:“我看你根骨惊奇,是个修仙养宠的好料子,今日就收你入御宠派。来来来,进来磕头吧。” 池牧遥笑了笑跟着走了进去。 他从意识到自己穿书起,就已经在思考后路了。 平日里代表合欢宗出去采买,也会带些百味粮回去。时间长了,积少成多,且百味粮放在乾坤袋内不会变质腐坏,这些年里便存了这么多。 之前的大选他并不在意,毕竟入御宠派根本用不着参加那个。 这个收徒仪式非常草率。 邋遢的修者收了池牧遥为弟子,另外一边,女孩和掌门聚在一起看着百味粮两眼发光,从头到尾都没问池牧遥叫什么。 开门的女孩叫伊浅晞,今年十五岁,以后是池牧遥的小师姐。 御宠派的掌门叫伊阑,是伊浅晞的父亲。 池牧遥的便宜师父也是伊浅晞的师父,也就是御宠派另外一位金丹期修者,名叫郝峡。 池牧遥,谎称自己今年十六岁,因为机遇意外筑基。 本是一户修仙门第中不受宠的孩子,家道中落后才来了这里。 郝峡耐着性子收完了徒弟,便跳起来说道:“给我一袋给我一袋,我的宝贝土土还饿着肚子呢。” 掌门当即按住:“这个得合理分配。” “我收的徒弟,我还不能多分一袋了?” 池牧遥起身后看着他们,微笑着对他们说道:“我可以帮忙分配。” 还在争抢的三个人同时回头看向他。 他伸出右手摊开手掌说道:“将灵宠簿给我看看。” “什么灵宠簿?”郝峡奇怪地问。 “你们没有统计门派内所有灵宠的数量,每种灵宠需要的口粮,以及它们繁育的情况吗?” 三个人看着他像看个神奇的事物,眼神里都是迷茫。 池牧遥努力保持微笑,又问:“那门派内有本子吗?我来统计。” 郝峡有点尴尬,在房间里翻找了起来,最后找出一本书来递给他:“背面是空白的。” 池牧遥拿着书,再去看这乱成一团的门派,就知道自己日后有的忙了。 * 池牧遥入了御宠派,开始半年是最忙的。 他在合欢宗执事堂做得久了,有自己的一套经验,可惜遇到了一群连配合都不会配合的同门,他只能主要靠自己,跑腿的活靠别人,将御宠派的事务引入正途。 又用了半年运作他设计出来的体系,门派内的同门不太听话,最不听话的可能是池牧遥的师父郝峡。 不过池牧遥也不在意,慢慢去感化这位。 于是,在池牧遥入门派一年半后,御宠派内包括掌门、他的师父,都被他管得服服帖帖的。 不知从何时起,御宠派遇到事情不再是去找掌门,而是第一个喊:“小师弟!” 就连掌门遇事都来找池牧遥:“遥遥啊,过两天暖烟阁的弟子来传学,我们该怎么安排?” 御宠派是暖烟阁扶持的小门派之一,出于关心,时不时会派弟子来关照他们,进行传学。 所谓传学,就是派修炼得不错的弟子过来传学几日,如果修炼上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这名弟子。 池牧遥放下笔,抬头客客气气地问:“掌门师叔,请问来的是哪位弟子?” “一年前来过的那位禹衍书,不过他已经结丹成为仙尊了。” 掌门莫名地有些紧张,主要是禹衍书刚刚二十岁出头就已经结丹,天资极好,让他有种即将要见天才的紧张感。 池牧遥对这位也算熟悉,于是点头:“好,掌门师叔不必担心,我来安排就好。” “好好好,你办事妥当,你来安排。”接着掌门慌慌张张地出了门。 池牧遥吹了吹刚写完的账簿,接着起身去安排明日的事情。 他对禹衍书印象很好,毕竟这位是本书的男二。 男二能有什么坏人呢?都是品性善良、天资聪颖的天之骄子,默默守护女主的正直好青年。 禹衍书,水系单灵根,根正苗红,父亲是一位即将元婴的修者,祖父是暖烟阁支脉的门主,他也是席子赫的小师哥,师承观南天尊。 长相好,性格好,资质好,家世背景好。 堪称佳婿第一人选。 只可惜,自古女主爱男主,禹衍书最后也是孤寡老人一位,好在最后做了暖烟阁的掌门。 众里寻他 禹衍书跟着池牧遥进了御宠派的正堂,掌门和郝峡都在等待。 途中禹衍书左右看了看,再看看在身前领路的少年,不由得感叹池牧遥当真厉害。 他是在暖烟阁长大的,但是入门时间比其他师兄晚,年龄也小,于是分配照拂任务时只剩御宠派了。 他需要定期来御宠派一次,过来传学,询问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以前来时,御宠派都乱糟糟的,院落里甚至可以看到灵宠的粪便,到了夏天更是让人不愿意靠近。 不知何时,御宠派来了一个小弟子,来了之后将灵宠归类又建了窝棚,还布置了不少省时省力的阵法,让山中有一个空气循环系统,不会再那么臭了。 这次来时更是空气清新,院里还有了小花坛,里面种着素雅的花。 听说都是池牧遥一个人归整的。 蒲荷是以气候宜人,被荷花环绕著名的。 蒲荷其实不算一座山,可以说是一座岛,来蒲荷需要乘船。 环绕着蒲荷的湖水平静澄澈,湖面铺满了荷花与荷叶,只有一条细窄的水道可供船通过。水下是放肆的鱼儿,有时还会越出水面,溅起一串晶莹的水珠。 适合居住养宠,却不适合修者修炼,毕竟此地灵气不算特别充沛。 禹衍书见到掌门后,池牧遥便退了出去,没一会儿端着果盘和热茶进来了,盘子里还有几块糕点。 禹衍书低头看了看后拒绝了:“不用,我已经辟谷多年,早已经不进食了。” 伊浅晞原本规规矩矩地坐在一边,突然凑到了池牧遥身边小声问:“他不会连拉屎都不会吧?” 池牧遥被问得一阵尴尬,赶紧小声叮嘱:“莫要胡言乱语。” 修真者的耳力都极好,禹衍书自然也听到了,瞬间涨红了一张脸,微微垂下眼眸回答:“我平日里也会服用丹药,丹药残渣会通过运功排到体外。” “所以……真的不会吗?”伊浅晞看着禹衍书的眼神多了些同情。 掌门听不下去了,走过去拽着伊浅晞出门,没一会儿门外传来了臭骂声。 郝峡跟着出去了,说道:“我去劝劝。” 正堂只剩下池牧遥与禹衍书。 禹衍书有点尴尬,迟疑了一会儿拿起了一块西瓜咬了一口,确实很甜。 池牧遥小声提醒他:“黑色的籽要吐掉。” 禹衍书有点不知所措,捧着西瓜愣住了,不知道籽应该吐在哪里才会不失礼数。 池牧遥看出来了,拿来了一个托盘给他:“吐这里吧。” 之后怕他一个人吃尴尬,池牧遥与他隔着一个炕桌一起吃西瓜。两个人没聊天,只是安静地吃,安静地吐籽。 等了一会儿,骂声没有了,父女二人也没再进来,郝峡也没再进来。 池牧遥微微蹙眉,这是将禹衍书彻底交给他照顾了,这个掌门也太不靠谱了。 他只能放下瓜皮,用小洗涤术洗干净双手对禹衍书说道:“我带你去客房吧。” “哦,好。”禹衍书也没想到与掌门的见面这么快就结束了,于是跟着放下瓜皮,清洗干净手后跟着他去往客房。 禹衍书暂住的地方已经整理出来了,还放了一个熏香炉。 香炉是非常低调的深棕色的,炉盖用掐丝珐琅的工艺,从香炉盖的孔洞冒出来袅袅烟雾,散着清新淡雅的香。 这是以前没有的,估计是池牧遥怕客人不习惯御宠派的味道特意准备的吧。 “池道友,我应该在哪里传学?”禹衍书客气地问。 “哦,你称呼我为师弟即可。传学的话,在那个凉亭的位置你觉得可以吗?”说着,指着门外的一个小亭子问禹衍书。 “可以。” 之后几天禹衍书一个人坐在小亭子里等待御宠派弟子来问他问题。 所谓的传学,就是传授修炼经验,分享自己是如何顺利结成金丹的心得。 他曾去过另外一个门派传学,被一群人围着问了好久,说得口干舌燥,最可怕的还是女弟子太过热情,让他有些不适应。 到了御宠派后便完全不一样了,因为根本没有人来问他问题。 他看到池牧遥拎着水桶和鱼竿,坐在了湖边开始垂钓,坐得端正,旁边还有一个小桌,上面放着茶杯,时不时会喝一口茶,接着坐在湖边发呆。 伊浅晞还去池牧遥身边抱怨了一句:“你的爱好怎么都这么老龄化?” 池牧遥迟疑了一会儿,回答:“我年轻时的爱好是写作业。” “写作业……” “就是去做课上留下的功课。” “……”伊浅晞思考了一会儿说道,“那你还是继续钓鱼吧。” 又过了一会儿,伊浅晞在院子里追一头小野猪,撸胳膊挽袖子地吵嚷着去追。 没一会儿后回来了,小野猪没追上,倒像是摔进泥坑里了,不找师父也不找父亲,哭号着朝池牧遥跑了过去:“师弟,嗷啊啊!师弟!” 最后是池牧遥带着伊浅晞回了房间,在房间门外等着接走了脏衣服,没一会儿又给伊浅晞送去了药粉。 掌门似乎也觉得禹衍书坐着没什么意思,于是过去跟他聊天。 掌门一派慈祥地说道:“遥遥是一个做事稳妥的孩子,我是把他当作下一任掌门来培养的。” 禹衍书微笑着回答:“池师弟的确是一个非常稳重的道友。” 可是……您确定是您在培养他,而不是他在照顾你们整个门派? “小友还没婚配吧?”掌门突然问。 “没。” “小女和你年龄相仿……” “我一心问道。” “哦哦哦。”掌门不再说了,还想着钓个金龟婿后,以后门派的灵宠粮就不用愁了,可惜伊浅晞真不是能嫁望门的料。 掌门与禹衍书也没什么聊的了,便又去找池牧遥了,让池牧遥陪禹衍书聊聊天,千万别招待不周了,毕竟是庇护他们门派的暖烟阁的重要弟子。 池牧遥有些苦恼,走过来询问:“我们一起钓鱼吧?” “可我需要传学。” “我们御宠派真的没什么需要问的,掌门才金丹期修为,我们都不是什么认真修炼之人,你就当来这里歇几天吧。” 禹衍书在门派里是被严格培养大的,做事一板一眼,讲礼仪懂礼貌,从未尝试过插科打诨。 他的确做不到在传学途中去钓鱼。 见他为难,池牧遥叹了一口气说:“那我问你几个问题吧。” “问吧。”禹衍书终于来了精神。 “你升金丹难吗?” “尚可,起初……”禹衍书认认真真地说起了自己结丹的过程,池牧遥一直认认真真地听。 听完,池牧遥点头:“哦,那你好厉害啊。” “嗯,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你……还想不想吃西瓜?” “……”禹衍书算是确定了,池牧遥刚才的问题是在敷衍他。 禹衍书沉思了一会儿说道:“还有一事我需要跟掌门详谈。” “嗯,你与我说就好。” 并非池牧遥越俎代庖,而是门派内的事确实都是池牧遥在处理。 禹衍书也没多想,直接说了:“两个月后有一个修仙界集体历练的活动,筑基期修者都可以进入阵内历练,还能猎杀季玲寿,凭借猎杀季玲寿的数量换取一些资源,最差的也是不错的丹药。” 季玲寿,被称之为吉兽。 虽为吉兽,但是模样长得不太好,还是凶蛮的性子,筑基期修者对上也需要集体协作才能将其猎杀。 但是季玲寿浑身是宝,身上的鳞片精淬后甚至有增加寿元的功效,故而名字里有个寿字。 池牧遥迟疑了一会儿,询问:“是哪个阵?” “弥天桐阴阵。” “哦,这个阵里条件恶劣了点,我和师姐怕是……”池牧遥想要拒绝,他知晓这个阵的条件恶劣,去了怕是要吃些苦。 “你放心,这次我会带队进阵,保护筑基期的修者,在阵中也会照拂你与伊师妹一二。而且,伊师妹资质也算不错,有结成金丹的希望,这一次说不定会遇到不错的机缘。” 的确,伊浅晞是双灵根,悟性也不错,好好培养的话说不定也是一个好苗子。 但是只让伊浅晞一个人去池牧遥不放心,迟疑了一会儿说道:“也好,我和师姐一起去。” “嗯,我会把你们二人的帖子递上去。” “劳烦师哥了。” 下午,池牧遥依旧是钓鱼。 伊浅晞依旧在满山乱跑。 掌门和郝峡帮一个灵宠接生,正是最忙的时候。 禹衍书确实无事可做,于是一个人坐在凉亭里吃西瓜,一下午吃完了一整个西瓜。 到了晚间,池牧遥和伊浅晞都想去看幼崽有没有生出来。 刚刚走出门便被禹衍书拦住了:“不如我教你们剑法吧。” 伊浅晞赶紧推着池牧遥上前:“师弟,你得好好学习功法了,整日里不务正业。” 说完一溜烟跑了,去看幼崽了。 池牧遥有些无奈,只能对禹衍书微笑:“好啊!” “嗯,你的剑呢?” “没有……” “佩剑都没有?那你怎么攻击?” 他抬手指了指趴在自己头顶睡觉的黄鹂鸟:“它是我的本命灵兽,名叫啾啾。” “白天倒是没看到它。” “嗯,它是一个夜猫子,晚上才能睡醒。” 似乎本命灵兽也不太靠谱的样子。 啾啾睡精神了,突兀地站在了池牧遥的头顶,张开翅膀,像是要展示自己的英姿似的,偏偏肥肥的肚子皮一晃,英勇没有,倒是憨态可掬的。 禹衍书想夸两句,最后也只说出了一句:“好胖的鸟。” 啾啾瞬间不高兴了,转过身不理禹衍书了。 禹衍书不懂啾啾的情绪,只是询问:“是黄鹂鸟吗?” “嗯,对,之前受过伤,所以看起来与寻常的黄鹂鸟不太一样。” “嗯,羽毛有些偏橘黄色。”禹衍书的注意力还在剑法上,“那我怎么教你呢?” “你教就行了,我看着。” “真的?” “真的。” 禹衍书到了一边的空地上处,站在中间拔出自己的剑来,潇洒地甩了一套剑花后站定。 他身姿挺拔,站得笔直,一身浅碧色和白色搭配的门派服装,配上他温润如玉的模样,谦谦公子不过如此。 他的动作如惊鸿游龙,一套剑法下来犹如一场表演。他面如冠玉,清秀俊雅,称得上精金美玉,很是好看。 在示范剑法时,他还会说着口诀,让池牧遥能理解清楚。 收剑后,禹衍书问他:“能记住吗?” 池牧遥没有剑,便把食指与中指并拢,用手重复了一遍动作,接着将口诀一字不差地背了下来。 禹衍书满意地点头:“还可以。” * 与此同时。 卿泽宗宗主奚霖打翻了桌面上的东西骂道:“混账东西,还是不肯闭关吗?” 奚淮从洞穴里逃出来后便满修真界找人,一直不肯闭关冲击金丹期,修为保持在筑基期巅峰也有两年的时间了。 他一直没有继续修炼的意思,整日里不务正业,气得奚霖将他关了起来。 关了半年了,他依旧没有闭关修炼,反而在洞府里研究着如何炼制法器,说是已经成型了。 本来奚霖没有那么气,炼法器也行,至少不算不务正业。 结果今日过来看,发现奚淮在炼制的是一条红色的丝带,询问功效,奚淮回答:“待我抓到阿九,就把他捆起来带回卿泽宗来,让他再也跑不了!必定让他哭得喘不过气来。” 奚霖气得差点放火烧死这个儿子。 “你、你好端端的一个魔门宗主的儿子,你看看你这两年都做了什么,啊?!”奚霖质问道。 奚淮没理,冷哼了一声。 奚霖一掌拍在了桌面上:“到处去救人做好人好事?你怎么做得出?你让我的脸往哪放?” 松未樾赶紧跪下解释:“宗主,少宗主不是故意救人的,他是怕自己要找的人在那群人里面,才顺便把所有人都救了,您别怪他了!” 奚霖没理松未樾,继续骂奚淮:“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应该清楚。” 松未樾又替奚淮回答了:“以后出去我们定然烧杀抢掠,不负众望。” 奚淮听完干脆翻了一个白眼。 以前,卿泽宗传出的都是恶名,奚霖也算是恶名昭彰。 最近奚淮出去了几趟,救了几次人,不知不觉间卿泽宗的名声渐渐地好了起来。 前些日子奚霖的老友来了,数落道:“奚老龙,你们卿泽宗这是要往名门正派靠拢啊,怎么,魔门留不住你们了?名门正派的清风正骨你们没学来,道貌岸然倒是学了个十分。” 被数落完,奚霖脸面上挂不住,干脆把奚淮关了起来。 奚淮将红色丝带放进自己的万宝铃里,问松未樾:“最近有什么能去的地方吗?” 松未樾瞥了奚霖一眼,战战兢兢地回答:“弥天桐阴阵,去的都是筑基期的修者。” “走,抢他们机缘去。”奚淮说完,拎着松未樾的衣领出了洞府。 宗斯辰赶紧跟奚霖说道:“我会看着少宗主的,这次不会再救人了。” 接着身体一跃,跟着那两个人跑了。 奚霖看着奚淮他们出去,最终什么也没管。 罢了,虺龙焰让他受了委屈,其他的事情都由着他吧。 弥天桐阴阵 弥天桐阴阵的入口在湮蜀山脉。 这是一个极其特殊的法阵,有可能前一个时辰还是赫赫炎炎,下一个时辰便是白雪皑皑的风寒之地。 在众多可供修者修炼的大阵中,弥天桐阴阵算是条件比较恶劣的一个了。 不过,就算条件恶劣也让人纷至沓来,自然有原因在。 这个大阵中变化多,机缘也会多一些,时不时还会有珍宝现世。 尤其是他们去历练,开阵之时,必有宝物现世。 听闻,曾有一次阵法中突兀出现了一处灵泉,饮过灵泉泉水的修者就地打坐,有的突破了境界,从初期进阶到中期修为,有的干脆还未出阵便在阵中度劫结丹了。 此阵开启的时间不固定,有时间隔三年,有时间隔五年,全看阵中变化。 有长期注意这里的前辈,注意到法阵有开启的迹象后会通知修真界各大门派,将可以去阵中历练的弟子召集至一处,将弟子送入阵内。 弥天桐阴阵每一次开启,都可以说是修真界一场盛会。 御宠派难得参加一次历练,这一次颇为重视,由郝峡亲自送即将入阵的池牧遥、伊浅晞到了阵外。 看着这么大的阵仗,郝峡不由得一阵担心:“每次历练弥天桐阴阵中都会出现一些意外,总有修者殒在里面。我们能看到你们的本命灯的状况,但是错过开阵的时机想进去也要破阵,元婴期前辈前来都要费些力气。虽说发生意外的可能性很小,但是也要多加防范。” 池牧遥与伊浅晞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郝峡又看了看两名弟子,接着拍了拍池牧遥的肩膀:“照顾好你的师姐。” “嗯,好的。” 池牧遥和伊浅晞难得参加集体活动,还专门穿了门派的服装。 御宠派的门派服装是鹅黄色与白色相间的衣衫,宽大的袖口上面绣着飞鸟与花,腰带上绣着鸟语花香图,由三根细骨麻绳固定,最下一条麻绳上坠着一个锦囊。 锦囊是伊浅晞自己的缝的小兔子模样的袋子,其实是手工改的乾坤袋。 衣衫内搭的是暖白色百褶裙裤,走路时翩然如舞。 几个人说话的工夫,池牧遥察觉到时不时有人朝他这边看过来。 他努力装作镇定,却还是听到了一些言语。 “天流天尊说的就是他吗?也不怎么样啊……” “寒酸得很,还是三系灵根,怎么能和韶洛师姐相提并论?” “就是,一个男人还要担上一个美人的名号,娘气。” “看着也没多……” 说这些话的人有男有女,仿佛都不觉得池牧遥长得好看似的。 池牧遥不明真相,朝着说话的人群看过去,那些话语的声音纷纷停止,甚至有人倒吸了一口气。 他们可以看着迟牧遥的背影和不清晰的轮廓说瞎话,但是看着他的脸却说不出来了,甚至比池牧遥更加尴尬。 他没说什么,这一眼却也让那些议论的人纷纷闭嘴,不再言语了。 在池牧遥不知情的情况下,发生了这样的事。 商议开启弥天桐阴阵的宗门会议上,事项已经基本谈妥,众人聚在一起闲聊品茶时,娴悦天尊的小侄女明韶洛进来送茶。有人看到明韶洛后赞赏道:“都说娴悦天尊是三界第一美人,现在看来,这称号怕是要被你们明家再包揽千年,韶洛小侄长得越发秀美了。” 娴悦天尊一向美貌,是三界著名的美人,曾经和观南天尊被称为修真界一对璧人。 偏偏娴悦天尊对观南天尊有意,观南天尊对娴悦天尊无情,后来甚至突然有了道侣,道号为知善天尊。 很多人都说观南天尊有眼无珠,有最美的美人不要,偏偏选了知善天尊。 不过,知善天尊也是峨眉蝉鬓,绰约多姿的女子,温婉纯良,风评向来没的说,比聪颖刁蛮的娴悦天尊多了些温柔,渐渐地也就不再有人质疑了。 娴悦天尊听到这个夸赞后故作嗔怒道:“怎么,是我年老色衰了吗?” “哪的话,不过是觉得你们明家真的是美人辈出。” 这时,天流天尊突然摇头说道:“非也,非也。” 这引得众人朝着天流天尊看过去,天流天尊突然回忆了起来,说话的时候还有着震撼未消的感叹:“说起来,我曾去过御宠派一趟,当时我的坐骑生了病,求助御宠派掌门,且在御宠派住了几日。那几日见到了御宠派的一名小弟子,那才是真天姿绝色,三界第一美人是也。” 旁人都没见过这名小弟子,不由得奇怪:“当真天姿绝色?” “当真,我认识娴悦天尊、观南天尊多年,就连韶洛小友也见过多次,眼光当是变得挑剔了才是。没承想,见到那名弟子后还是呼吸一滞,许久才回过神来。” 原本被夸,娴悦天尊很是开心,就连明韶洛都羞红了脸颊,心中雀跃不已。 然而听到天流天尊的话后,两名女子的表情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垮了,好在娴悦天尊先回过神来,笑道:“那我倒是对这个姑娘感兴趣了,他日定要看看。” “不,是男子。” 众人诧异。 一名男子,怎么能称得上是美人? 天流天尊见众人的表情有趣,大笑着说道:“你们若是能见到他便理解我的话了,美为皮骨,没有性别之分,非俊朗,非英气,美人就是美人。” 天流天尊突然想起来了什么,问知善天尊:“知善天尊不是也见过这位小美人吗?” 知善天尊突兀被点名,这让场面有些尴尬。 在座的都知道知善天尊和娴悦天尊的那点事,两个女人抢观南天尊,最终知善天尊成了观南天尊的道侣。 这恩怨,岂是一朝一夕能化解的? 知善天尊被问及后只是浅浅一笑,回答道:“美是美,可惜资质一般,这名头怕是挂不够千年。” 言下之意,那位弟子确实比明韶洛更美,不过资质不如明韶洛,等这位小美人寿元尽了就能轮到明韶洛了。 这一句话,气得娴悦天尊与明韶洛脸色苍白,这茶话会也不欢而散。 观南天尊也只是看了知善天尊一眼,眼神宠溺没有责怪,最后和知善天尊携手离开。 池牧遥不知这些,只是觉得总有人看向他。 就连在遮阳法器下聚集的各位天尊,都时不时地朝着他看来,看来就算成为了天尊也充满了好奇心。 在场只有他与伊浅晞穿着鹅黄色的门派服装,倒也好寻。 不过天尊们聊天的声音他就听不到了,只觉得那些人说说笑笑的,搞得他非常莫名。 再抬头,与知善天尊对视了。 他迟疑了一瞬间向知善天尊行礼,知善天尊回以微笑。 人群里,明韶洛看到了这一幕。 她明面上笑脸盈盈,实际上心里已经白了池牧遥一眼。 她重生也有五年了,重生前,她还真没听说过有人能盖过她的风头。 她资质极佳,家世背景也好,更是被评为三界第一美人。能让她产生情绪波动的,也就只有不长眼的席子赫以及韩清鸢了。 哦……恐怕还有那个对她纠缠不休的奚淮。 这个御宠派的小弟子是哪路货色?以前从未听说过。 很快她便释然了,不过是一个废物,在御宠派能有什么实力?这一次弥天桐阴阵就能要了他的命! 活不了多久的人,她不必在意。 各门派弟子已经聚集得差不多了。 池牧遥和伊浅晞被禹衍书带到了自己的小队伍里,小声嘱咐:“你们一会儿与我一同入阵,一定不要走散了,不然我很难丢下大部队单独去寻你们。” “嗯,好的。”池牧遥模样乖巧地点头,扭头看向站在他不远处面容清秀的少年。 是席子赫。 这个队伍厉害了,这是光环小队,就算真出事了也是其他队伍的人先做炮灰。 弟子们在空地处聚集成一个个小队伍,有金丹期前辈给他们分发牌子与可装季玲寿尸身物件的竹筒,还有一位前辈站在人前用灵力朗声询问:“暖烟阁一百七十人,修竹阁一百五十人……御宠派二人,可有漏掉的?” 这是通过灵力运用,提高了音量的法子。 在场无人出声。 询问的前辈放下牌子,正打算宣读入阵后的注意事项,突然有人控制着飞行法器降落至场中心,其中一人朗声说道:“卿泽宗三人。” 这个飞行法器可以称之为疾行,怕是元婴期天尊们才能提前发现,就连金丹期前辈都没注意到这几个人的到来。 他们突兀出现,带着一阵飓风,卷得树枝摇晃,莹草纷飞。 听到这五个字,池牧遥的背脊一僵,心中想着,应该不是奚淮吧?奚淮不是有半年没出现了吗?难道不是在闭关结丹? 就在他跼天蹐地,惶恐不安之时,那三人从后朝前走了过去,刚巧是从池牧遥身边走过去的。 三人走动时带起一阵风,带得池牧遥的衣袖摆动。 他抬头看到一名高大的男子与他擦肩而过,这名男子穿着一身玄色的锦纹法衣,外罩暗红色的外衫,从他身边走过时气势逼人。 他看到了男子右侧额头上的暗红色龙角,以及弧度极佳的侧脸线条,与他在黑暗中看过千百次的轮廓完全相符。 早就知道奚淮身材高大,但两个人真的站立比身高后,他赫然发现奚淮比他高出大半头来。 按照他的估计,他的身高有一百七十八厘米,奚淮能有一百九十三到一百九十五厘米,这还没有算龙角。 他意识到自己的心脏在“怦怦怦”乱跳,人也紧张到身体僵直,面部表情也不受控制起来,一动不动,僵硬无比。 好在奚淮没有注意到他,也没有认出他来,只是径直略过他朝前走。 他的身后跟着两个人,一人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头顶还插着孔雀尾羽,另外一人却穿着一身纯白色衣衫,手中拿着扇子,儒雅公子般地摇着,脸上还有春风般的微笑。 其他两人还好,这位白衣公子路过池牧遥时朝着他看了一眼,走了一段后似乎还在回味,于是又回头看了他一眼,看得他心慌。 站定后,宗斯辰与奚淮神识传音:“那边有一个小美人长得着实不错。” 奚淮冷冷地扫了一眼,刚巧看到池牧遥低下头,只看到了他头顶蹲着的黄鹂鸟,于是说道:“嗯,鸟不错。” 啾啾似乎意识到自己被夸了,突然站起来展开翅膀,展现了一把自己的英姿。 奚淮挑眉,不受控制地勾唇浅笑。 他是来砸场子的,可该死的……被一只鸟逗笑了。 弥天桐阴阵 宣读注意事项的金丹期前辈回头看向了亭子里的元婴期天尊们。 知善天尊和观南天尊不理,其他的天尊互相看看,似乎也在犹豫,一时间竟然没有人言语。 就在几十年前,魔门与正派达成协议,就此歇战,握手言和,化干戈为玉帛。 当时也是他们说的,以后大家都是平等的修真者,没有什么区别,两方不可再过于敌对。 现在,这个大阵开启,魔门弟子来了他们也不能驱赶才对,尤其这个人还是奚淮。 奚淮现在的风评十分微妙,明明是魔门第一大宗门的少宗主,偏偏这两年里行侠仗义做了不少好事,还救了不少他们名门正派的弟子。 这个人动不得,动了会落下话柄。 可是,他们都觉得奚淮的行为举止太古怪了,以往便听闻这位少宗主暴戾恣睢,跌宕不羁,这些事情哪里是他能做得出来的? 怕是其中孕育着什么极大的阴谋。 也不知卿泽宗想要派这位少宗主做什么,难不成还想统一三界吗? 没有得到指示,金丹期前辈只能再次宣读:“此次大阵只有筑基期修者可进入,会有几位金丹期的弟子带队,护你们周全。大阵开启后,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可以进入。开阵需要百名筑基期修者同时渡入灵力方可开启……” 金丹期前辈还未说完,便看到奚淮已经走到了大阵的阵门前,抬起一只手来,一瞬间红火缭绕旋转着朝着大阵阵门而去。 旁人想要阻拦已经晚了,奚淮注入灵力后接着暴力一抬,大阵阵门大开。 不是需要百人吗? 还是说奚淮一人抵百人? 金丹期前辈看得目瞪口呆,又低下头去看单子,继续说道:“阵中变化莫测,莫要御物飞行,不然容易遭遇不测,建议步行。” 话音一落,奚淮从自己的万宝铃里取出一飞行法器来。 这法器是人间鹞的模样,很是精致好看,飞行起来与有人牵着线放的风筝一般无二。 奚淮操纵着法器起飞,他的两位好友也都跟着上了法器,三人一同飞入了大阵内。 待奚淮三人潇洒离去后,聚集的正派弟子队伍鸦雀无声。 池牧遥偷偷看了一眼席子赫,发现席子赫只是一直看着大阵入口出神,似乎没有什么异样。 既然大阵已经开启,且只会开启一个时辰的时间,弟子们还是需要赶紧进入阵内。 因为奚淮他们突然出现,各门各派出现了异动。原本想让弟子历练,不许他们带过多有作弊嫌疑的宝物进入,以确保公平,现在却要带上保命。 其他弟子的师父都过来给了弟子一些保命的符箓或者法器,以备不时之需。 郝峡看到奚淮他们来了也有点不安,却没什么拿得出手的。 他挤过来往池牧遥手里塞了一个葫芦,以及一袋百味粮:“进去之后小心些,实在不行就躲起来,等开阵后赶紧出来。如果被困在里面说不定得三五年才能再次出来。” “嗯,好。”池牧遥悄无声息地收起了葫芦,没有挂在身侧,而是藏进了腰带里。 他所在的队伍是第二个入阵的。 第一个入阵的也是暖烟阁金丹期弟子带队的队伍,队伍平均修为稍高于他所在的队伍,进去是打头阵的,以防奚淮他们在内部埋伏着。 他跟着禹衍书进入了传送阵,看到禹衍书注入灵力后,带着他们被传送进大阵内。 进入后,天地随之一变。 原本还算是正常的环境,现在却成了悬崖峭壁,他们位于山涧间,狂风呼啸犹如男子的哭号。周围凄凉无比,只有洞窟里穿过的风环绕着他们。 伊浅晞被风吹得险些没站稳,还好被池牧遥一掌扶住了后背。 禹衍书看了看周围,接着对其他人说道:“我们要在这里寻找季玲寿,季玲寿喜欢栖息在林中。我们要离开这处山涧,寻找丛林。” 众人没有异议,全部都跟着禹衍书一起行动。 禹衍书三年前来过这里一次,有些经验,又有着金丹期修为,队伍里的成员都很依赖他。 可这次的历练还是出现了意外。 他们在阵中搜罗了三日,一只季玲寿都没有遇到,更别提什么机缘了。 队伍里甚至出现了质疑的声音:“不会是前辈们预判错了开阵时间吧?” 禹衍书依旧在用神识探测,一边回答:“不该如此,就算没到开阵时间也会有季玲寿出没,它们不会一直不觅食,不行动。曾有弟子被关在阵内五年,回去后他描述,此阵在未开时环境会更为恶劣,且不会出现什么好的机缘,但是其他的一切如常。” 伊浅晞听完偷偷拽池牧遥的袖子,小声询问:“还真有被关进阵里的啊?我还以为是师父吓唬我们呢。” “嗯,如果开阵之时受伤或者出现什么问题被困,真的有可能被留在阵中,下次开启大阵才有可能出去。” 伊浅晞提起一口气,显然开始害怕了。 她不怕这几天过得辛苦,跟着大部队插科打诨也能顺利过去,她怕的是出不去,她可不愿意一直留在这里。 禹衍书突兀地身体一晃,接着朝着西北方看过去。 有人扶住了禹衍书询问:“怎么了,有人攻击了你的神识?” “不,是遇到了强大的灵力波动,我的神识被弹了回来,并未攻击我。” “不会是什么天级灵兽吧?” “放心,对方没有攻击的意思。” 很多人都朝着禹衍书看的地方看过去,不久后他们便看到了将禹衍书神识弹回来的正主。 禹衍书等修者纷纷低头行礼,有没回过神来的呆呆地看着走过来的巨型灵兽,也被禹衍书控制着低头行礼。 这是其他门派的修者,像御宠派弟子遇到这种灵兽需要行跪拜礼。 池牧遥和伊浅晞则是直接跪倒在地,身体匍匐,模样极为虔诚。 走来的是无色云霓鹿。 这种鹿通身银白,毫无杂质,之所以会称之为无色,是因为它巨大的鹿角是近乎于透明的,角内还有着银色流光涌动,是肉眼可见的灵气充盈。 它行走时,脚下总是踩踏着云霓般的雾气,也因此得名。 可以说它是天级灵兽,也可以说它等级超越了天级。 它没有什么攻击能力,却有治愈的能力,甚至可以起死回生,或者使大地回春。 这样的灵兽曾经也有大门派想要抓去做镇山神兽,可惜无色云霓鹿有自己的傲气,不愿意被契约。它们只要被抓,鹿角会瞬间变为黑色,且会在不久后死去。 宁愿死亡也不愿被奴役,这是这种灵兽的傲骨。 也因为曾经有过猎捕,且无色云霓鹿生长需求苛刻,导致这种灵兽极为稀少,怕是整个修真界都不超过三只,且神龙见首不见尾。 修真界众人都对这种灵兽报以敬意,毕竟没有谁愿意去招惹有可能会救他们一命的天级灵兽。 普通修者见到它会行礼,直至它离开都不会打扰。 御宠派弟子却需要叩拜,毕竟无色云霓鹿是他们的信仰,也是他们的神明。 待无色云霓鹿离开,众人才敢动一动,有人想继续看几眼却被制止了。 禹衍书和其他几位修者注意到,池牧遥和伊浅晞头顶有银光流动,怕是无色云霓鹿在路过时看到了他们两个人,顺便给了他们二人祝福。 这二人被银光围绕一周,最后银光没入到了他们身体内。 池牧遥起身感受了一下,惊喜地看向伊浅晞,伊浅晞也是兴奋得都要哭了:“没白来……” 对于其他的修者,机缘可能是遇到了千年一结的灵果,也有可能是遇到了灵泉。 对于御宠派来讲,机缘是遇到了无色云霓鹿,且被祝福了。 禹衍书有些好奇,询问道:“无色云霓鹿给了你们什么?” 池牧遥起身扑了扑衣服,接着解释道:“说起来有些难懂,简单来讲是一种亲和力,让我们可以更轻松地驯服难以驯化的灵兽。” 起初队里其他人还很羡慕,还当是送给他们什么灵力了,结果听到这种解释,他们立即不屑起来。 这东西给他们也没什么用。 禹衍书还是十分欣喜的:“我们有生之年能见到一次无色云霓鹿已经是极为难得的事情了。而且,这阵刚刚开启就见到了天级神兽,可见这次阵中必有大机缘,大家打起精神来,绝对不要浪费这次历练。” 这回大家都兴奋起来,三日没寻到季玲寿的丧气也消失了,毕竟像无色云霓鹿这种罕见的吉兽他们都能见到,这是多大的造化? 就在这时,有传音符出现在禹衍书的面前。 禹衍书渡入灵力单独读取,接着脸色一变,回头对队伍里的人说道:“事情有变,魔门弟子使诈,上百季玲寿被汇集到了一处,此刻已经成了乱战的场面。我们过去帮忙,一定要多加小心。” 魔门弟子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禹衍书说完单单看向了池牧遥和伊浅晞:“躲在我身边,我能照顾到你们。” 池牧遥为难地点了点头,他其实不想去,但是和禹衍书他们散开了单独行动也不安全,最后还是硬着头皮跟着去了。 等他们到达混乱的现场,这里已经聚集了众多修者,怕是已经进阵了的弟子已经来了个七七八八。 众多弟子与百余季玲寿混战的场面极为震撼,各系功法齐齐招呼,这边漫天大火,那边树蔓连天。 地面上分不清究竟是谁的血,烟尘飞舞的场面也看不清究竟几个人在打一只季玲寿。 季玲寿的行动又是无法控制的,说不定之前朝这几个人攻击,过一会儿又没头没脑地朝着另外一群人攻击过去。 池牧遥拉着伊浅晞没有上前。 他们御宠派修者不适合群战,他们的战斗要与灵兽配合,可其他修者都没有与灵兽配合的经验,发动群体攻击时有可能会伤到他们的灵兽。 他只能带着伊浅晞躲在一边,接着偷偷看向坐在不远处岩石上的奚淮。 奚淮懒洋洋地坐在一处凸出的岩石上,眼睛扫视着战场,眼中都是麻木。 风扬起他的头发,露出饱满的额头以及龙角,俊朗的面容完全呈现出来。似乎没有人比他更适合处在这猎猎风中,头发与衣衫被吹得飘浮而起,还增加他的俊逸不羁。 在他看来,下面惨烈的战场不过是一场有趣的表演,他可以看到众多正派弟子狼狈地战斗。 战斗中的人与季玲寿都是为他表演的戏子,只有他们三个人是冷眼旁观的观众。 奚淮是故意的,他入阵后便用自己提前准备好的宝贝聚集季玲寿,御物飞行更能增加季玲寿聚集的速度。 这样把季玲寿汇集到了一处后,等着正派的修者过来就可以了,省着他到处寻找,此刻只需坐在一边观察,看看阿九在不在就行了。 松未樾蹲在奚淮身边,急急地问:“这次有没有啊?你认真看看行不行?” 奚淮有些苦恼:“如果我一直盯着一个人看,阿九知道了怕是会不高兴。” 松未樾十分无奈:“两年了,他连你是死是活都不在意,他还能在意你看别人两眼?是阿九太不把你当回事,还是你太把自己当回事?” 奚淮抿着嘴唇没说话,随手一挥,松未樾和宗斯辰同时被丢进了乱战的人群里,刚落地便被攻击了,他们只能狼狈地取出自己的法器。 宗斯辰本是俊雅书生的打扮,此刻也狼狈得不行,痛骂松未樾:“你能不能少说几句话?” “是我说话的事儿吗?是少宗主敏感脆弱还听不进去劝!” 话音刚落,奚淮便聚拢了五只季玲寿朝他们二人围过去,让他们没空说话。 弥天桐阴阵 一只季玲寿就需要一个团队围攻之下,方可抓获。 这种吉兽身上有铠甲,防御性极强,而且性格凶蛮,且有自己的必杀绝技。 它朝前冲撞之时带着灵气旋涡,像横向移动的龙卷风,对战之人如果是用佩剑,剑会被旋涡带得飞弹出去,或者其手腕跟着一转,导致招数被化解。 宗斯辰是单系木灵根,攻击力不强,但是与奚淮、松未樾配合时当辅助,可以让这二人的攻击力成倍增长。 宗斯辰的法器是一根毛笔,毛笔画过的地方点墨成林。 松未樾的法器是一个锤子,蛮横地一砸,火光四溅,飞溅出的火弹属于大范围攻击,攻击力强,得到宗斯辰的辅助后更是恐怖至极,简直火势滔天。 他们三个人对季玲寿不感兴趣,毕竟他们不缺什么机缘。 在卿泽宗,到处都是天材地宝,其他修者需要靠努力获得的,他们伸手就能拿到。 现在这两人被丢进季玲寿堆里,挣扎了一会儿杀了一只,也没去处理尸体直接顺势重新回了岩石上面。 宗斯辰抖抖自己的法衣,生怕法衣上沾上血或者灰尘了。好在他的法衣材质不一般,灰尘之类根本不会沾上,转瞬间又是清新俊逸的翩翩公子模样。 松未樾则是收起法器一个劲地甩自己的手:“那季玲寿的劲儿也太大了,几锤子下去我的手都在颤。” 奚淮听完微微仰头:“很难缠?” “对。”两人异口同声地回答。 奚淮有起身下去的意思,却被松未樾按住了:“你不会是想下去帮忙吧?修真界所谓的历练,就是要在实战中增加经验,而且他们需要凭借自己的实力猎杀季玲寿,接着按照成绩兑换东西。你去大杀四方留下一堆尸体给他们,他们不但不会领情,还会怪你羞辱他们。这叫什么……啊,嗟来之食。” 奚淮不在意:“我把这些灵兽汇聚过来已经招惹他们了,还怕再招惹他们一次?” 只要他的阿九不受伤就行。 其他人算什么东西? 宗斯辰则是带着奚淮到了一边,在虚空中用手掌一抹,他们的面前很快出现一块悬浮着的半透明的纸张一样的东西。 他用自己的法器毛笔在上面扫过,纸张上便出现了参与这次历练弟子的名字,也不知是用何手段拿到的。 他说道:“去掉女子,去掉双灵根和单灵根,再去掉之前排除过的人,就剩下这么几个人了。” 说完,拿着毛笔在虚空一点,战场上有几个人头顶凭空出现了墨点,像是一个标记。 他再次说道:“这些人便是你没观察过和尚且存疑的人了。” 另一边,池牧遥和伊浅晞用御宠派的诱饵法器,单独吸引了一只季玲寿出来,将其引到了空旷的地带用御宠派的法子捕杀。 别看御宠派斗法不行,但是对付灵兽还是自有一套的,他们的法器也有针对性。 伊浅晞的本命灵兽是一只红色的狐狸,经常帮忙捕捉,会帮忙引去季玲寿的注意力,让池牧遥和伊浅晞去攻击。 就在这时,池牧遥的头顶出现了一个墨点一样的标记。 他抬头看着觉得很奇怪,伊浅晞挥拳想要帮他打散,却根本打不散。 池牧遥扭头看向乱斗的战场,场中还有些弟子头顶也有墨点,不止他一个。 不过,有些人头顶的墨点很快便消失了,他的却一直挂在头顶。 “这个墨点目前无害,先处理了这只季玲寿。”池牧遥对伊浅晞说道,接着继续攻击。 奚淮看着那些头顶有墨点的人,微微蹙眉,依旧无法确定那些人是不是阿九。 松未樾指着人群中认真战斗的席子赫说道:“那小子是上次在大选时见过的吧?长相清秀,身材偏瘦,且那三年没有其他人证明他没有失踪,说不定就是他。” 奚淮盯着席子赫看了一会儿,似乎有些迟疑。 宗斯辰还在翻阅着其他的卷宗,阅读速度极快,接着说道:“有几人也可以排除了,我查到了之前各门派弟子参加大阵历练的名单,那三年参与过其他大阵历练的人我去掉印记了。” 话音一落,又有数人的墨点消失。 奚淮看着战场,突兀注意到了角落位置猎杀灵兽的两人,又扭头看向名单寻找名字,接着询问:“这个御宠派的池牧遥是第一次见到吗?” 宗斯辰看了一眼名单,回答:“没错,之前集体活动的名单里都没有他,那三年尚且无法仔细考证。” 奚淮又朝那边看了一眼。 松未樾觉得不太像:“稍微有点上进心的合欢宗弟子,都会努力去名门正派,这样才能找到适合双修的弟子。哪有人会去御宠派的,那里全是一群废物,什么都做不了……” “上进心”三个字提醒了奚淮,让奚淮瞬间起身,朝着御宠派的两个人走了过去。 阿九在双修方面有上进心吗? 似乎没有。 待池牧遥和伊浅晞两个人终于捕获季玲寿击掌庆祝。 池牧遥还在处理季玲寿,但是注意到了有人朝他们走来。 他能看到来人的衣摆,黑色劲装锦衣,外罩暗红色外衫,这熟悉的装扮让他当即动作一僵,接着伸手抓住了伊浅晞的袖子带着她一点点后退。 伊浅晞还在兴致勃勃地处理季玲寿,结果池牧遥突然放弃了,她有些不解,抬头便看到了奚淮等三人走了过来。 池牧遥的意思很明显,这只季玲寿让给你们了,我们不要了。接着带着伊浅晞快速离开。 奚淮的目光朝着池牧遥拽着伊浅晞袖子的手看了一眼,接着身影一闪挡在了池牧遥身前,手指在距离池牧遥额头一尺远的半空中停住,注入灵力探查。 水、土、木三系灵根,跟之前阿九透漏给他的灵根不一样。 池牧遥的身体内也没有虺龙焰的痕迹,干干净净。 “你叫池牧遥?”奚淮微微俯下身看着他问道。 距离近了,更能看清池牧遥那让人心魂一荡的美,从眉眼到发梢,从唇角到脖颈,每一处都美得恰当好处。 奚淮有些存疑,这个人与自己想象中的阿九不一样。 他想象中的阿九相貌清秀,人也柔柔软软的,而非这般绝美。 池牧遥身体往后仰想要躲开,不想与奚淮对视,却还是感受到了压迫感。 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矮到需要别人俯身看自己,他穿上鞋子也有一米八了吧,这个动作却仿佛大人在问小孩子问题,很伤自尊。 “嗯。”池牧遥回应道。 “何时入的御宠派?”奚淮又问。 伊浅晞突然身体一斜挡在了池牧遥的身前,微微扬起下巴回答:“我与师弟从小一起长大。” 之前,池牧遥说过自己身世凄惨,被家中牵连,有可能还有仇家追杀,只能躲起来,加之自己又很喜欢小动物才想加入御宠派。 伊浅晞下意识觉得这人可能是寻仇来的,当即替池牧遥回答了。 这种情况下伊浅晞能挡在自己身前让池牧遥有些感动,平日里大大咧咧的小师姐,关键时刻还是很护短的。 他突然觉得御宠派也不算白来了。 “师弟?”奚淮抓住了关键词问道。 “对!”伊浅晞坚定地回答。 “他多大?” “今年十七,怎么了?” 奚淮重新站直身体,目光在池牧遥的身上转了一圈。 宗斯辰也跟着站在了奚淮身边,眼神很是暧昧,还在用神识传音给奚淮:“是不是很美?我刚来时便看到了他的背影,没承想正面也这么好看。” 松未樾也跟着过来看了看,跟着神识传音:“哟!这小美人不错啊。” 奚淮没回答,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飞来的佩剑。 这时禹衍书纵着轻身术跃过来,收回佩剑问道:“这位道友有何赐教,有事可以与我说。” “你们暖烟阁都是先用剑来打招呼的吗?”奚淮语气森然,不悦地瞥了禹衍书一眼。 “我倒是想问问你们魔门子弟都是这般戏耍他人的吗?”禹衍书的语气不卑不亢,他说的是奚淮设计了这场大乱斗。 奚淮把玩着手中的一个珠子,接着将其丢进了万宝铃里,控制季玲寿的法器的灵力就此消失。 战场上的季玲寿没了之前的着迷疯狂模样,有些受了伤的,或者不愿意久战的开始四散逃走。 有些弟子想要追击他们已经攻打了一半即将要成功的季玲寿,有的则是原地休整,朝着奚淮他们的位置看过来。 有些人似乎有些想要与奚淮动手,讨一个说法,可都被制止了。 在场其他筑基期弟子绝非奚淮的对手。 就连禹衍书也是一样,如果是单纯斗法尚可一战,但是虺被召唤出来后怕是也敌不过。 不过奚淮没有和他们打一场的意思,和松未樾、宗斯辰一同乘坐飞行法器离开,临走时奚淮还认真地再看了池牧遥几眼。 有些怀疑,却不能确定。 禹衍书朝着池牧遥头顶一挥手,他头顶的墨点瞬间散了。 看来还是伊浅晞的修为不够,所以不能散去标记。 这时另外一位金丹期弟子朝着禹衍书走过来,说道:“禹师弟,魔门弟子诡计多端,诸多算计。我怕此次历练会有危险,不如我们两队合并在一起,之后如果出事了还能互相照应。” 禹衍书点头:“好,可以。” 两队人聚在一起,队伍成员一下子扩充了一倍,成了三十二个人。 原本两名金丹期弟子带的队伍都是十五人,多出来的两人是禹衍书执意要带着的池牧遥和伊浅晞。 两个队伍合并后,池牧遥顿时觉得这个队伍非常厉害。 男主席子赫,女主韩清鸢,男二禹衍书,女二明韶洛都聚在一起了。 如果反派奚淮也来了,那真的就是修罗场了…… 弥天桐阴阵 019 池牧遥没有多理会这边的情况,男女主有交集是很自然的事情,不关他的事。 他和伊浅晞回去处理他们捕获的季玲寿,尸体奚淮他们没要,他还是很珍惜这只季玲寿的。 他们御宠派的修者,对炮制灵兽尸体,分解出其可用部分非常在行,身上的法器也都是适合分解的,三下五除二就可以完成。 明韶洛和她的好友朝着池牧遥这边看过来。 有一位男修者倾心于明韶洛,知晓她对池牧遥不爽,于是阴阳怪气地询问池牧遥:“你们不是御宠派的吗,怎么也猎杀灵兽?” 池牧遥被问了这么一个问题,觉得非常奇怪,却还是回答了:“同样是布料,有的是做外衫,有的就是做裤子,你会将裤子套在头顶吗?不过是各有用途的事情。同理,能够订契约的灵兽我们养着,其他可以利用的灵兽我们会炮制后送去市场贩卖,各有各的用处罢了。” 伊浅晞一向是插刀能手,被问了这种问题后有点不爽,故作天真地问池牧遥:“师弟,他们是不识字吗?” 池牧遥依旧用温柔的语气回答:“他们都是大门派的弟子,应该是识字的。” “可为什么他们连这点常识都不知道?” 一句话,让男修者气得七窍生烟。 明韶洛用眼神示意男修者,让他不要生气,自己接着客气地问道:“我看你们二人炮制灵兽非常厉害,应该是擅长这个吧?我们就不会……不知以后如果有季玲寿,你们能不能帮我们炮制?” 她这话说得客气,挑不出错来,实则也是嘲讽。 他们是大门派的弟子,十指不沾阳春水,这种处理灵兽尸体的粗活他们可不会,只能交给御宠派这种低贱的门派,去处理这种又脏又恶心的事情。 池牧遥依旧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这自然是可以的。以往门派里接受炮制灵兽的活我们需要收取灵石作为报酬,这次是历练,你们可以用其他的方式代替。你们去猎杀季玲寿,我们来炮制,最后季玲寿你们七,我们三,如何?” 明韶洛被问得一瞬间没了言语。 她是高高在上的暖烟阁弟子,还是明家人。 这修真界谁不是捧着她,想要巴结她? 她想着把烂摊子推给御宠派的这两个人,这两个人肯定得赔着笑答应,现在却要讲条件? 他们要按照季玲寿捕获数量进行评比,如果白白分给这两个人,她岂不是少了很多战绩? 禹衍书听出了明韶洛其实是想“白嫖”,现在对方提出分成她不愿意,有点下不来台,于是说道:“还是自己处理自己的吧,这样配合也有失公平。” 池牧遥本来也没想这么合作,和伊浅晞处理完那只季玲寿后,便聚在一起休息了。 明韶洛也没再与他们说话,偏禹衍书走到了她的身边低声说道:“出来历练,没有谁比谁金贵,好自为之。” 没当着众人的面说明韶洛,是禹衍书给她的颜面。 禹衍书同是暖烟阁里家世背景极好的弟子,明韶洛在他的面前端不起架子,只能忍了。 禹衍书又用眼神警告了那个男修者,男修者自然不敢招惹他,躲得远远的。 明韶洛起初很烦。 她知道奚淮一直爱慕于她,这一次聚集了这么多季玲寿在这里,说不定也是为了引起她的注意才做的。估计是想她不敌的时候来一幕英雄救美的戏,方法拙劣得很。 她故意没理奚淮,与同门配合着击杀季玲寿,奚淮却将自己的好友推了下来。 那个用锤子的人真的很烦,砸出来的火花好几次攻击到她。她恼怒地抬头怒视奚淮,居然看到奚淮轻蔑地一笑,似乎不为所动。 就这种狗男人她会喜欢才怪,越是搞这些鬼把戏,她就越讨厌奚淮。 偏在结束时,她注意到奚淮拦住了池牧遥,还有意调戏似的。 奚淮看池牧遥的眼神,与她重生前奚淮看自己的一般无二,她心中突兀地一阵烦躁。 奚淮果然是个看脸的,只要是长得好看,男人他都下得去手! 恶心! 令人作呕。 刚才,她本想让池牧遥意识到她与他是云泥之别,偏这个池牧遥软绵绵的,拳头打过去什么影响都没有,还能巧妙地让她得不到好处。 她越发讨厌起池牧遥来。 当然,更厌烦奚淮。 * 是夜。 弥天桐阴阵内的天气突然恶劣起来,暴风雪席卷了整个大阵。 若是寻常的风雪自然不会难住修仙者,毕竟都是炼体多年的修者,身体素质很好。 偏这里的风雪仿佛带着灵力,风中带着风系功法,雪中带着莫名的压制感,被雪覆盖后会导致他们的灵力也被封印了些许,让他们的灵力不能自如地使用。 这种情况下,他们还是需要躲避一二的。 合并后的队伍找了一处洞窟躲了进去,在洞窟入口留下屏障,挡住风雪。 风雪击打在结界上会有斗法般的声响,积雪簌簌,覆盖在结界外的地面上,被风吹出厚厚的一堆,仿佛一层厚实的白色被子。 洞窟内放着可供照明的法器,整个洞窟里亮着橘黄色的光亮,修者行走时光影跟着移动。 池牧遥从乾坤袋中取出了兽皮斗篷披在了伊浅晞的背上,自己则是再取出了一个小毯子披上。 他们修为和炼体都不如暖烟阁的弟子,只能这般保暖。 这时,看池牧遥不顺眼的男修者再次开口了:“欸,御宠派的,我瞧着你的斗篷不错,能否卖给我?韶洛上次试炼时受过伤,身子不好受不得风寒,能否让让她?我给你五百灵石。” 这是想买下斗篷讨好明韶洛。 这种情况下买他们取暖的物件多少有点侮辱人,无非是觉得御宠派很穷,五百灵石绝对够了。 他们的贱命不值钱,冻死也就冻死了。 池牧遥自然是不想卖的,他们也只有这么一个斗篷,这一次的严寒不知多久才能过去,又不知会不会有下一次寒冷,卖了他们自己怎么办? 但是他们如果再次拒绝必定会惹恼这位,之后的历练就怕他们给他和小师姐下绊子。 于是池牧遥叹气说道:“如果能帮到明师姐,这斗篷我自然是可以卖的,不过这个斗篷确实不适合她这样的女修者。” 男修又看了一眼斗篷,通体雪白,皮毛看着极为柔顺明亮,什么样的法衣都适合搭配,怎么就不适合了? 他语气不善地问道:“这有什么不适合?难不成五百灵石不够?” “这是婺源银狐的皮毛制成的,众所周知,婺源银狐带着媚性,修者如果穿上它的皮毛制品会增加媚态。明师姐是清新脱俗的女修者,如果改了柔美的样貌成了魅惑的模样,多少有些不合适。” 男修一怔:“会增加媚态?” 池牧遥点头:“没错,如果不是天寒我也不会给师姐披着。我身体不好,平日都是我披着,慢慢地容貌都有所改变,平白多了些女气,若是女子穿了怕是会加剧这种效果。” 伊浅晞披着斗篷,眼巴巴地看着池牧遥睁眼说瞎话。 怎么就众所周知了?她就没听说过。 不就是仗着其他修者不了解灵宠,胡编乱造?偏偏说得跟真的似的。 明知道池牧遥是在骗人,她却装出认真的模样跟着点头,十分配合。 洞穴里旁听的另外一位女修来了兴趣:“你是穿这个,才长成了如今的模样?” 池牧遥非常忧愁似的叹气:“少了许多阳刚之气,我也万分苦恼。可这斗篷实在珍贵,我又不舍得丢。” 这回对斗篷感兴趣的人突然多了,接话的女修当即说道:“我出八百灵石,你卖给我吧!我想多些媚态,大家都说我英气得像个男孩子。” 说着回头瞧向那位男修:“师兄应该不会跟我抢吧?明师姐不是一向仙气飘飘,最不喜狐媚相吗?” 池牧遥只是听着,微微垂下眼眸,依旧非常苦恼似的。 伊浅晞披着斗篷不出声,听着那些女修争相出价,觉得他们御宠派之后几年的百味粮都有着落了,恨不得现在就给池牧遥比一个大拇指。 洞窟外,宗斯辰听完轻笑了一声,用神识传声给另外两人:“这个御宠派的小美人有点意思,他知道这斗篷肯定得卖了,但是心里不舒服,就让提出要买斗篷的男修也不舒服。他被人用灵石羞辱了,就让其他人提价羞辱回去,让之前那个男修也被其他人用高价折辱一下。看来是一个不肯吃亏的主儿。” 松未樾没品出来,奇怪地问:“这么绕的吗?” 宗斯辰解释:“小美人知道自己长得好看,于是利用了这一点,说他长得好看是因为这个斗篷。旁人也认可他长得好看,听说外力可以相助当然会感兴趣跟着抢了。” “哦……”松未樾回答了,但是依旧没懂。 他还是只适合打架。 奚淮只是听着,没说话。 洞窟内,斗篷最终以一千二百灵石的价格成交了,池牧遥将斗篷卖了出去。 男修与明韶洛都有些脸色不好看。 就在这时,又有人走进了洞窟,让洞窟内的气氛跟着一变。 奚淮轻松地穿过了他们布下的结界走了进来,环顾四周后,坐在了距离池牧遥不远不近的位置。 松未樾和宗斯辰自然也跟着过来了,到了奚淮的身边。 池牧遥和伊浅晞本来就是小门派的,和这些修者格格不入。 进入洞穴后选择位置也是比较乖巧的,地点靠近洞窟口,位置也是最寒冷的,温暖些的洞窟深处故意谦让出来。 这样也导致他们和暖烟阁的弟子们分成了两个区域,他们在最外围。 奚淮进来后,修为较高的金丹期弟子问道:“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奚淮并不在意,坐下后从自己的万宝铃内取出了一件件法器摆放出来,同时问道:“怎么,你们在这里占山为王了?听说上次这么做的还是一群猴子。” 金丹期弟子:“……” 奚淮放置完法器后,洞窟内的结界又加了一层,一瞬间温度提高,不再寒冷。 他的结界有隔绝寒冷的功效。 奚淮眼角余光看了看披着小毯子的池牧遥,又放了一个暖炉出来。 暖炉极为精致,通体银白,炉盖用的是掐丝珐琅工艺,还能呈现出祥云图案。子母口以下雕刻着游着的鱼儿,尾鳍摆动犹如旗帜舒展。底座为圈足,还有着鱼鳞样的雕刻,柄则是游鱼跃出水面的形态,托着暖炉。 开启后有香味飘出,还带着暖意,驱走之前的严寒,带来了一丝温暖。香味还有着静气凝神的作用,有助于打坐调息,加快吸收灵气的速度。 暖烟阁弟子并非没有这类法器,而是他们是应宗门要求来历练的,不许带骄奢的东西进来。 这也显得奚淮的东西宝贵起来。 洞窟暖和起来后,池牧遥并没有立即拿下毯子,想适应一下温度后再拿下来,忽冷忽热的容易生病。 但是奚淮误会了,当他还冷,于是又拿出了一个取暖的法器,洞穴一下子变得热气腾腾的,简直可以蒸熏肉。 明韶洛烦死奚淮了,冷声说道:“奚淮,你莫要做这种事情,方才那么冷,此时又这么热,身体底子再好也会受不了。” 奚淮突然被搭话有些奇怪,还不知道这个女的是谁,于是干脆收了一半的结界。 他的结界只将他们三个人以及池牧遥、伊浅晞围了进来,其他的人都被隔绝在外。 之前还十分闷热,瞬间又仿佛进入了冰天雪地,明韶洛的身体打了一个寒战,快速运功调息才缓过来。 她恼怒地瞪了奚淮一眼,却发现奚淮没看自己。 其他修者也不太舒服,似乎也在警惕奚淮,生怕他突然袭击过来。 池牧遥热得有点受不了,小声询问:“能……收起一个暖炉吗?” 松未樾跟着说道:“对,收起来一个吧,我法衣都烫人。” 奚淮这才收起来一个,还小声嘟囔了一句:“真难伺候……” 池牧遥没再说话。 伊浅晞依旧眼巴巴地看着,不明白为什么成了这个样子。 不过躲在奚淮的结界里真的不冷了,还非常温暖,让她觉得非常舒服。尤其是他们这么惬意,暖烟阁的弟子却在寒冷的温度里打坐调息,故作镇定,两边对比看着还挺爽的。 池牧遥也没有离开,毕竟留在这里伊浅晞也会觉得好一些,他们的斗篷刚刚卖出去,没有其他取暖的物件。 受到了恩惠,池牧遥想着是不是应该回报一下。 于是从自己的乾坤袋里取出了茶具,当场表演了一出沏茶,首先询问奚淮等三人:“你们要喝茶吗?” 奚淮没有拒绝,伸手到了池牧遥的面前。 他将茶杯递过去,才发现在自己手里大小正常的茶杯,到了奚淮的手里像一个小弹珠。 松未樾和宗斯辰也都客客气气地接过了茶杯,跟着喝茶。 伊浅晞平日里不喜欢喝,却觉得此刻的环境还挺适合喝茶的,也跟着喝了起来。 那边,暖烟阁的弟子们在冷风里打坐调息,才能保证身体不会冻得僵硬。 这边,结界内的五个人所处之地的温度正合适,还在惬意地一起喝茶。 池牧遥捧着茶杯,缩在角落老老实实地待着。 奚淮没有看向他,却用神识注意着。他突然在想如果池牧遥是阿九的话,那么当初阿九躲在洞穴角落坐着的样子,是不是就是池牧遥此刻的样子? 阿九有一个很安静的性子,耐得住寂寞,在黑暗里连续坐多日都不会抗议什么。 就是池牧遥此刻的状态吗? 身材纤细瘦弱,坐在角落里小小的一团,衣袖铺开像绽放的花朵,看起来很乖的样子。 宗斯辰笑眯眯地观察着,单独神识传音给松未樾:“少宗主这是在众多符合条件的人里选了一个最好看的盯着。” 松未樾双手捧着茶杯,惬意非常:“没错,前两年像疯魔了似的,现在看来,还是我熟悉的少宗主。” 这时,这二人突兀觉得奚淮的气压低了下来。 他们是和奚淮神识互认过的,能够感知到一些奚淮的情绪,自然也能注意到奚淮的不悦。 顺着奚淮的目光看过去,便看到池牧遥用控物术给禹衍书送过去了一杯茶,禹衍书收了打坐的手印,捧起茶杯喝了一口暖茶。 他们瞬间懂了。 这样没有沟通,却配合地递接茶,说明池牧遥和禹衍书有过神识互认,能够神识传音。 在修真界只有关系亲密的修者才会神识互认,这样二人之间就可以用神识传音交流。因为神识互认后自身会被对方感知到情绪,涉及隐私,是非常考验关系的互认,轻易都不会做。 但是池牧遥和禹衍书神识互认了。 其实,他们二人神识互认是为了这次历练,禹衍书不想明面上总提点池牧遥,又不方便和伊浅晞一个女孩子神识互认,便选择和池牧遥神识互认。 池牧遥想着这段时间禹衍书对自己颇为照顾,所以神识传音询问了一句要不要喝茶,禹衍书要了而已。 奚淮蹙眉看着禹衍书捧着池牧遥的茶杯,心中一阵不悦。 现在是还不能确定池牧遥是阿九,如果确定了,怕是要当场大开杀戒了。 不过池牧遥没有注意到,觉得暖和了,突然有些犯困。 他重新扯过来毯子盖在身上,蜷缩在角落里躺下准备睡一会儿。 伊浅晞早就习惯池牧遥动不动就睡觉的习惯了,也不惊讶,在一旁也跟着盖着自己的小毯子躺下睡觉了。 御宠派在修真界本来就是异类。 传闻中他们不辟谷,还会正常进食,且会每日入睡,日子过得就像是命长些的凡人,这种举动在旁人看来也没什么问题。 奚淮他们也没在意。 池牧遥原本睡得很老实,不知不觉便朝着舒服且熟悉的热源靠拢过去。 奚淮原本还在不爽地盯着禹衍书看,气恼这小子为什么还不把茶杯还回来,还拿在手里当宝贝吗? 逐渐地,注意到池牧遥朝着自己靠过来。 起初他没当回事,也没有赶走他。 直到池牧遥睡得迷糊,把他的袖子和自己的毯子搞混了,盖着他的袖子睡了起来,且觉得位置不合适,拽了他袖子好几下,拽得他的手臂跟着晃动。 他尚未确定池牧遥是阿九,不想与他亲近。于是取出自己的佩剑来,没有拔出剑,只是用剑鞘推开池牧遥的手,让他松开自己的袖子。 池牧遥被推得微微蹙眉,让他一阵纠结,最后干脆用剑鞘将池牧遥的毯子钩了过来,帮池牧遥盖上了。 觉得暖和了,池牧遥老实了一会儿。 奚淮合眼继续打坐调息,却感觉到池牧遥把脚尖往他的腿下挤,用他的腿盖着自己的脚取暖。 阿九睡觉时的习惯…… 他瞬间睁开了眼睛。 弥天桐阴阵 奚淮睁开眼睛朝着身边的池牧遥看过去, 很快表情一凛。 他注意到并非池牧遥在把脚往他的腿底下放,而是伊浅晞在拽池牧遥的衣服,想将池牧遥拽回去, 离他远点。 伊浅晞拽的是池牧遥的后衣领, 拽得池牧遥的身体顺时针转了半圈,脚顺势碰到了他的腿。 他原本心口瞬间揪紧,狂喜让他险些直接将池牧遥抱起来, 还当是这次真的找到阿九了。 这一瞬间的心理落差让他动了杀心, 手放在疏狂上, 恨不得直接将这两个人统统杀了。 注意到了他的举动, 伊浅晞也是瞬间将自己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匕首上面, 试图保护自己的师弟。 那匕首是用来炮制灵兽尸体的,不过关键时刻还是能抵挡个一招半式, 那时禹衍书也能来救场了。 奚淮的心里有一瞬间的喜悦,又瞬间升腾起了狂怒, 松未樾和宗斯辰都感受到了,一齐朝这边看过来,十分莫名。 最终奚淮没动, 只是盘膝坐在原处,垂着眸子不说话。 他找阿九找了两年多了,一直都没有什么线索,他甚至都不知道阿九究竟长什么样子。 阿九似乎一点也不在乎他,一点也不想自己找到他, 在意当年那些事的人始终只有他一个。 想到这里他一阵难受, 拳头握紧, 手背青筋暴出。 曾无数次幻想过他与阿九相见的画面, 一次次在心中演练自己的表现, 想着怎么做才不会慌张无措。 然而现实还是会一次次让他难过,让他意识到,阿九并不想见他…… 伊浅晞见奚淮不动手了,这才把池牧遥拽到了自己的身边来。之前看到自己的师弟睡着睡着游到了奚淮的身边,吓得她赶紧把池牧遥拽住了,之后也不敢睡了。 这魔门弟子脾气古怪,性子乖张,不能太过松懈了。 刚才差点打起来,池牧遥还能继续睡,伊浅晞不得不佩服起他来了。 斗转参横。 澄澈的光亮一点点穿过结界透进洞窟里,被岩石遮挡后在洞窟里投下一道道扭曲的光影。 池牧遥睁开眼缓缓起身,依旧裹着毯子,先是看了伊浅晞一眼,注意到伊浅晞在跟自己使眼色,他才扭头看向另外一边。 不看不要紧,看了之后心脏差点跳出来。 啾啾堂而皇之地站在了奚淮的肩膀上,用头去蹭奚淮的脸颊,还“啾”地叫了一声。 啾啾原本是一只黄鹂鸟,叫声并非如此。 被池牧遥的雷劫连累后受了伤,再次长出来的羽毛颜色不太正常,声音也不太正常,叫时总是“啾啾”的,他干脆给它取名啾啾了。 伊浅晞和池牧遥都能懂啾啾的意思,伊浅晞用神识传音问他:“啾啾怎么叫那个魔门弟子阿爹啊?” 他一阵懊恼,努力用意念唤回啾啾,同时用神识传音气急败坏地回答伊浅晞:“认贼作父!” “它如果认,也该认旁边那个花里胡哨的,至少头顶还插着几根孔雀尾羽,认一个有龙角的干什么?” “可能是……觉得他长得好看?” “长得是不错,可惜神态太凶了。” “确实。” 奚淮调息完毕睁开眼睛,扭头看向啾啾。 啾啾当即更兴奋了,在他的肩膀上跳跃着继续“啾啾”地叫着,还在挥舞着翅膀。 池牧遥急地干脆用了控物术,想要把啾啾拽回来,可惜啾啾特别兴奋,根本拽不动。 奚淮的目光扫过池牧遥焦急的面容,没理会兴奋的啾啾,站起身来收起法器打算离开洞窟。 松未樾和宗斯辰自然也跟着起身一同离开。 啾啾居然追着奚淮出了洞窟,这执着的劲头,真不知道究竟谁才是它的主人。 池牧遥赶紧追出去,看到啾啾刚出了结界便被风雪吹得飞不动,直直要摔下去。 池牧遥扑过去想要接住它,双手捧着接住了啾啾。 与此同时,奚淮也回过身来,似乎也打算接住啾啾,右手托在他的手下。 两个人的手碰在一起,奚淮的手一如既往地炙热,甚至有些烫人。 不过奚淮很快收回了手,转过身放出了一个空中楼阁样的飞行法器。 这种飞行法器属于享受用的,体积很大且保暖,内部还有很多装饰以及桌椅设备,只不过是飞行的速度偏慢而已。 三个人上了飞行法器后,缓缓远离池牧遥的视线范围。 池牧遥捧着啾啾,看着啾啾可怜兮兮的模样解释:“他不是你的阿爹。” “啾啾!”啾啾用委屈的声音朝着他叫了两声。 “我知道的……但是他不认识你。” 他捧着啾啾回了结界内,抖了抖身上的积雪,脚尖磕了几下石壁,将鞋上沾着的雪磕下来。 这时突然有人说道:“长得秀美就是好,很吸引魔门那群登徒子,只是不知之后被登徒子缠上我们需不需要帮忙,这算我们历练的一部分吗?” 池牧遥并不在意,温和地回答:“若是我真的惹了麻烦会自求多福,也会努力不给诸位添麻烦。” 说话的弟子名叫木仁,向来厌恶魔门修者,看到奚淮那几个人嚣张的模样更是不爽。 再看池牧遥与那魔门弟子眉来眼去的,他更是不屑,本就瞧不起御宠派,此时更多了一些厌恶,再次开口:“那魔门弟子走了,没有结界帮助,你们二人怕是不能再睡安稳觉了。” “嗯,这风雪也该停了。” “呵——”木仁冷笑了一声,“这阵中天气变化莫测,岂是你这种修为、资质的人说风雪停就能停的?那么多前辈都看不出规律来,难不成你摸索出规律来了?” 池牧遥听完叹了一口气:“话不投机。” 之后便不再和他言语了。 木仁依旧是嘲讽的表情,看到池牧遥重新披着毯子坐下,冷笑了一声:“可笑。” 伊浅晞气得差点去和木仁打起来,却被池牧遥按住了。 又过了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风雪突兀地停了。 风雪骤停,阳光乍现似乎都只是一刹那间发生的,收了结界,就可以看到外界已是春寒料峭、光风霁月的景象。 这风雪还真的停了。 木仁有一瞬间的诧异,面色有些尴尬。 池牧遥站起身来整理东西准备出洞窟,伊浅晞却来了精神,问:“师弟,你是怎么预料到风雪会停的?” “通过云层厚度计算雨雪数量。” “……”伊浅晞没懂,却跟着点了点头。 伊浅晞故意说得很大声,木仁在一边听着瞬间气恼:“运气好罢了。” “那你运气怎么那么不好呢?你修炼的是倒霉诀吗?”伊浅晞朗声反问。 “说什么呢你?!” “怎么样?之前魔门弟子在这里不见你这么能说,只能欺负我们御宠派的逞威风吗?” 池牧遥赶紧将伊浅晞拽走了,让她不要惹事。 伊浅晞一边往外走一边嘟囔:“你就是太小心了,明明都不是我们主动惹事。名门大派的弟子,还不如村野的长舌妇,一个个尖酸刻薄得很,还欺软怕硬。” 这话其他弟子都听到了,都有些不悦。 池牧遥赶紧劝说:“你别这么说,虽然我无法反驳你,但是依旧觉得你的语气不太好。” 伊浅晞听完就笑出声来。 池牧遥说得委婉,好像在劝说,实际上在暗示她说得对,他无法反驳。 禹衍书走到了池牧遥身边,说道:“还挺厉害的。” 说完便径直离开了。 这回其他弟子都不再有其他言语了。 其实池牧遥也没什么经验可言,不过是风雪天来了,他的膝盖会不舒服罢了。 他不能说这个理由,毕竟不能跟别人说自己已经九十多岁了,更不能说自己的膝盖隐疾是脐橙三年造成的,只能说是自己的经验了。 * 又是几日的狩猎,没有了奚淮的捣乱,他们会时不时遇到两三只季玲寿。 季玲寿非群居灵兽,会生活在一起的多半是没离开母兽庇护的小幼兽和母兽。 人太多的不方便很快体现了出来,季玲寿没办法分配,三十几个人分两三只季玲寿,谁也不愿意吃亏,这样下去他们队伍最终的成绩怕是要垫底。 池牧遥和伊浅晞没和他们争,毕竟没有什么上进心,猎杀灵兽对他们来说是家常便饭而非什么历练,之前还得了无色云霓鹿的祝福,他们已经没白来了。 于是无所事事了几日,他们几乎成了透明人。 这日夜里,禹衍书与另外一名金丹期弟子商议了一下,决定再次分开,还交换了几名原来队伍里的弟子。 待那一队人走了池牧遥便注意到,之前对他态度不太好的木仁,以及明韶洛等人都走了,留下都是相对温和,或者是不在意池牧遥和伊浅晞的人。 这回的队伍就很舒服了。 夜里,他们的队伍寻找了一个安静的地方暂且休整,暖烟阁的弟子盘膝打坐,池牧遥和伊浅晞到了偏角落的位置盖着毯子睡觉。 池牧遥从睡梦中醒来,睁开眼睛,闻着空气中的味道,再抬眼看向天空,接着使出了合欢宗的障眼法,成功金蝉脱壳,在原地留下了一个幻影,仿佛他一直在睡觉,本体却已经转瞬间到了十丈之外。 他纵着轻身术在林间飞速行动,身影如同鬼魅,普通修者想要寻到他的踪迹都要费些周折。 毕竟这是合欢宗的瞬移之术。 待到了召唤他的位置,他并没有立即现身,而是躲在了树木后面。 高岸深谷之处,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还有一种合欢宗弟子才能闻到的香味一阵阵飘散,这香味是求助信号。 “不打了?”是一个男子的声音,说话时还带着冷笑。 被问话的人没回答,却“呸”了一声,仅仅靠这么一声也能断定是一名女子。 男子看着她笑起来,嘲讽道:“装什么清高?不过是合欢宗的□□,真当自己是什么清白女子了?我愿意与你玩玩,你倒是嫌弃起来了,你们不是费尽心思找人双修吗?怎么,怕我满足不了你?” 被问话的女子依旧没有回答,手中拿着佩剑恶狠狠地瞪着他。 他再次开口:“唉,不过是想和你来两次,你却非得打一架,这是你的情趣吗?放心,我不会和旁人说你的身份,只要你在我叫你的时候来我这边,我会让你很快活……” 说着,开始扯自己的腰带。 池牧遥丢出了一枚暗器。 合欢宗的攻击招式以暗器为主,团扇配合幻术为辅,单纯是斗法的话他们不在行,但是偷袭之术非常了得。 暗器丢出后带着幻术,且没有声音,这种障眼法之下被攻击的人根本察觉不到就已经被攻击了。 那名修者额头被暗器击中,身体以头为始往后倒去,用佩剑插入地面才堪堪站稳。 那男子有筑基期巅峰的修为。 被攻击的女子只有筑基中期的修为,池牧遥修为更低,只有筑基初期修为。 男子被攻击后用神识探测便找到池牧遥,接着发狠似的朝着他所在的方向发射金芒刺剑,这是属于金系灵根的法术。 池牧遥不得不翻身跃出躲避的位置,落地后坦然看着男子,说道:“就算是合欢宗弟子,也不是随便一个人都可以的,我们挑得很。” 看不顺眼的人,他们都不愿意挑选其为自己修炼的辅助炉鼎,非常任性。 男子看到池牧遥非常诧异,睁圆了眼睛上下打量池牧遥,接着大笑起来:“你竟然……你竟然……哈哈哈,有意思。” 池牧遥没有陪他笑的意思,抬手安稳住啾啾,让它不要冲动。 之前已经受伤的合欢宗女弟子看到池牧遥后眼睛一亮,一阵狂喜,没想到她真的能叫来同门,来的还是她的小师哥! 男子不在意流血不止的额头,握着佩剑,瞋目扼腕地看着池牧遥说道:“新的三界第一美人居然也是合欢宗弟子,太有趣了。我本来对男人不感兴趣,但是如果是你这样姿色的我倒是很想试一试。你和她一起,今天晚上你们两个人我都要了。” 他看着池牧遥的眼神很是露骨,仿佛只是在看一件可以把玩的物件,成色他很满意,于是必须拿下。 池牧遥被看得一阵不悦,嘴唇紧抿,运用自己的丹田之气调出团扇来握在手中。 男子持剑而来,一剑下来却未能攻击到池牧遥。 眼前绝美的男子身影一散,化作漫天的桃花花瓣飘散开。 再抬头,便看到池牧遥身体跃起,正在翩然落下。鹅黄色衣摆展开,下落时像朵绽放的暖色百合花,接着一脚踩在男人的面门上。 男子抬剑攻击,池牧遥以他的脸为支撑一踏,凌空翻越而起,团扇一挥,身影再次消散在月的光影里,动作间揉皱了凉凉的夜色,但夜色又很快重新归于平静,只留下繁星天海。 池牧遥的身影很快。 他不会正面攻击,男子费尽力气都攻击不到本体,却在周旋间被他攻击了好几次。 这样消磨下去只会是男子吃亏,男子不傻,开始使用大范围攻击,终于看到池牧遥被击中,身体翻滚着落地。 “啧。”男子提着剑走过来,“狗东西,真觉得这样能耗死我?以你的修为,我一只手就能杀了你。” 池牧遥狼狈地起身,抚着被攻击到的胸口抬眼看向他,并没有半分惧怕,反而在冷笑:“可惜你的脑袋不太灵光。” “还有心情骂人呢?一个小□□搬救兵,就搬来了你这么一个狗东西?还以为得救了,真是可笑,一会儿让你叫完之后她跟着叫,我也试试看是男人爽还是女人爽。” 池牧遥到底是年纪大了,心态平和,一些事情都懒得和他眼里的孩子计较。 他很少动怒,却不代表他不会动怒。 此刻,他鲜少地出现了恼怒,他意识到这个男人根本没把他们合欢宗的弟子当作人看,反而认为他们都是一群下贱的东西。 不爱动怒的人一旦动怒,招惹他们的人只会有船撞礁石般的下场。 池牧遥身体一晃起身,单手掐诀,发狠地说道:“二十四杀除尘阵,起!” 话音一落,飓风腾起,围绕在男子的周身,如同无形的牢笼,布阵图在他的脚下亮起,阵法分明。 池牧遥刚才是在找时机偷袭,也在布阵,做得极为巧妙且悄无声息,男子完全没注意到,还当他只是单纯地打消耗战。 男子注意到阵法后大惊失色,蛮横地想要离开阵法的范围。 池牧遥到底是灵力微薄,所布阵法想要控制一名修为高于他的修者十分困难,于是说道:“娄琼知,助我。” 娄琼知强撑着起身,调用自己的灵力注入到池牧遥的身上,帮助他困住男子。 魔门的招式——共同战力。 男子注意到了,这个阵法是一个杀阵,这两个合欢宗弟子是想要他的命! 二十四杀除尘阵,名字也极为嚣张,杀人不过是除去灰尘一样的事情。 男子当即开始发狂,想要求助其他名门正派的弟子,可是他当时是要做恶事,特意选择的是偏僻位置,怕是周围很难有人在。 他的声音和灵力也都被困在阵中,无法释放。 他干脆发狠,想要给池牧遥致命一击,大不了鱼死网破也不能自己一个人殒在这里。 突兀地聚集全身的灵力,燃烧自己丹田内的灵力朝着池牧遥奋力攻击过来。 这是与自爆修为有异曲同工之处的法子,都是用在危机之时。赢了保住一条命,却毁了一半的修为。 输了,那便什么都没有了。 池牧遥渐渐有些抵挡不住了,嘴角有血流出。 娄琼知原本已经受了很重的伤,现在也是拼尽全力,却也拘不住这个男人了。 那男子眼看着就要冲出来,双手握着佩剑,发狠似的要给池牧遥致命一击。 啾啾在此时腾飞而起,在空中张开翅膀,身形突兀地变大。 它的翅膀上燃着耀目的虺龙焰,整只鸟仿佛是浴着火的,挥翅间还有火星掉落,仿佛不是寻常的鸟,而是涅槃的凤凰。 它朝着男子发起了攻击,男子瞬间被虺龙焰包围。 这种火不灭不熄,蚀骨焚身,如果真的是全身沐火,尸体残渣都不会留下。可惜啾啾身上的虺龙焰不足以彻底烧没一个筑基期巅峰的修者,只能造成一些致命伤。 男子终被困在了阵中,三魂六魄都被击碎了,没有任何挣扎,直直倒下。 人没死,却与废人无异了。 待一切尘埃落定,池牧遥赶紧走过去说啾啾:“不是不让你出手吗?” 啾啾已经变回了黄鹂鸟的模样,委屈地“啾”了一声。 池牧遥有点慌张:“这世间只有两人能用出虺龙焰来,现在虺龙焰下有人受了重伤,这……这……” 娄琼知身体一晃跌坐在地面上,看着池牧遥手中的啾啾感叹:“小师哥,你这哪是寻常的玩鸟啊,你这是养了一只凤凰吧?” “我本是想将虺龙焰渡给它,以此隐藏自己,现在反而暴露了自己。” 娄琼知笑了笑:“它是在救你,也是在救我,现在虺龙焰已经使出来了,只能想其他的方法掩盖了。” 池牧遥虽然气恼,却也没再责怪,毕竟啾啾也是想救他。 他快步走到娄琼知身边扶着她问:“受的伤重吗?” “重!”娄琼知委屈巴巴地回答,甚至有点语无伦次,“不过更生气,气死了,死有余辜,臭男人,有根杆子了不起,当谁都愿意和他双修呢?男人都是王八蛋!” 池牧遥:“……” “哦……老忘记你也是男的,对不起……” 池牧遥叹气,怕是合欢宗所有的师姐师妹都把他当姐妹了。 池牧遥给她上了些药,运功帮她疗伤,之后说道:“我留在原处的是障眼法,得赶紧回去。你尽可能掩饰,之后的事情我想办法解决,别怕。” “嗯!小师哥你真好……”娄琼知擦了擦眼泪,接着快速起身收拾现场。 池牧遥则是纵着合欢宗的瞬移术离开。 回到他们休息的地方,没有人发现他离开过,他便重新躺了回去。 战斗时受的伤还有着钻心的疼,他只能默默忍耐。 此刻穷的坏处便体现了,其他弟子只需要一颗丹药就可以治愈伤处,他却只能忍着。 * 翌日。 禹衍书带着他们的队伍也朝着那处荒僻的峡谷去了,他们赶到的时候,那里早就聚集了不少人,都是闻讯赶来。 最早发现现场的人是该男子的同门,早晨注意到人不见了,根据他残存的灵力,追踪之后寻到了这里。 历练途中一名弟子三魂六魄都碎了,这让他们非常紧张,不但回师门后不好交代,他们之后的历练肯定也会潜伏着危险。 于是他们发送传音符叫来了其他队伍的领队,这样大家也能一起商量,出出主意。 聚集在这里的弟子议论纷纷:“绝对是卿泽宗的人,这虺龙焰世间还有旁人使得出吗?” “这些魔门弟子果然在酝酿什么阴谋,现在偷偷伤人,之后还会做什么?” “现在就把卿泽宗的人叫出来,我们一起决一死战,别在这里玩阴的。” 池牧遥紧张得不行,他知道自己给奚淮引来了麻烦,手中捏着门派服装的袖子一直拉扯。 他昨日不过是安慰娄琼知罢了,其实自己也没什么办法。 此刻,他心中想着,要不干脆站出来跟他们说是自己伤的人吧,他们看到啾啾就说不出什么来了。 到时候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反正他不后悔救了自己的师妹。 就在他紧张的时候,奚淮等人操纵着飞行法器从天而降。 这三人每一次出现都气势惊人,这次使用的飞行法器速度奇快,竟然带来了一阵翻卷着的云浪,许久后才消散。 落地时,奚淮从飞行法器上跃下来,风吹拂着他的头发与衣摆,衣袂飘飘仿若临风起舞,暗红色的外衫让他像朵张狂绽放的花,带着浴血的诡异美感。 三人落地后也看到了现场的狼藉,还注意到他们落地后,地面上的弟子纷纷拔出佩剑,模样是要跟他们决一死战了。 奚淮没理,低头看着现场,伤者身上被焚烧的痕迹很明显是虺龙焰造成的,周围还些许痕迹被掩饰过。 不过通过伤者身上的伤能够分辨出,此处之前使用过阵法。 松未樾看到虺龙焰的痕迹突然乐了:“终于找到点踪迹了,宗斯辰,这次历练的名单记牢了,就在这里面呢!” 宗斯辰跟着兴奋地点头,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追踪两年多,终于在莫名背锅后有了线索,三个人的脸上洋溢起了灿烂的笑容。 他们损失了一名弟子,本来好端端的人突然成了废人,这三名魔门弟子看到后居然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模样,气得众多正派弟子火冒三丈,疾首蹙额。 另外一名金丹期修者质问道:“奚淮,人是你伤的吧?” 奚淮还沉浸在喜悦中,他终于找到阿九的踪迹了,抬头时心情颇好地承认了:“嗯,我伤的。” “为什么突然伤人?总该给个说法吧?” 奚淮还真的认真想了想,他应该给个什么理由呢? 片刻后,他回答:“这个人碍着我的眼了。” 这个回答让其他人更加气愤,奋袂而起:“因为这么荒唐的理由你便伤人?” 奚淮微微扬起下巴,轻蔑地看着问话的人:“怎么,我伤个人而已,还用问过你的意思吗?你们若是不悦就来寻我报仇,若是有能力就灭我满门,我等着。” 话音一落,一条黑龙咆哮着腾空而起,盘旋而下,巨大的龙头从火云中探出来看着在场众多弟子。 奚淮坦然地站在虺的身前,抬起一只手来抚着龙头,威风凛凛。 依旧是清晨时分,荒僻的山谷中烟霭飘荡。虺的出现让山开始震颤。未散的浓雾中立着狂傲不羁的男人,还有一条盘旋的巨龙。 他们在雾里,雾却遮不住他们的杀意浓浓。 弥天桐阴阵 021 在场的众多弟子看到虺后都不敢妄动, 面面相觑。 在场的弟子绝非虺的对手,这一点所有人心知肚明。 但他们不可能说你把虺收起来,我们单打独斗。这就好比斗法期间发现法器不如对方, 让对方把法器收了, 他们徒手搏击一样无耻。 奚淮承受了与虺签订灵契后的痛苦,那么利用虺来战斗理所应当。 这世间万物生来便不平等,因为灵根把人区分成了三六九等, 难不成让灵根好的人自废灵根再与他人斗法? 那名金丹期弟子提着佩剑的手悄然握紧, 压低声音说道:“不知你这样出来胡作非为, 招惹是非, 令尊知道后会是什么心情?” “他会非常开心。”奚淮淡然地说道。 这个回答嘲讽味太浓了, 再次刺激了在场的弟子,尤其是伤者的同姓兄弟, 差点直接冲过来跟他拼命。 奚淮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模样,直接问那名金丹期修者:“你是要替他报仇吗?来啊, 我在这里,莫要过多废话,我不喜与人聊天。” 在场弟子中, 那名金丹期弟子的修为是最高的,其次是禹衍书。 但是重伤的弟子是承宇阁的人,他有没有必要为了其他门派的弟子,跟奚淮斗个你死我活,甚至是搭上暖烟阁的其他弟子, 让他们一同跟着参与战斗, 这是需要他斟酌的事情。 他只要做出决定, 就不能回头了。 “这位道友的伤, 承宇阁自然会跟贵派讨要说法。只是我等需要一个答案, 你此次前来是否存在阴谋,之后是否还会偷袭我们其他弟子?”该金丹期弟子说道。 一句话,让承宇阁想要跟着一起挑战奚淮的弟子傻了眼。 这弟子的重伤是不能让其他人帮忙讨说法了,暖烟阁的态度已经表明,不会在阵中与奚淮撕破脸,要说法还是他们承宇阁的人自己去要吧。 “偷袭?”奚淮对这个词很不爽,“如果我想杀,现在就能要了你们所有人的命,还用得着偷袭?” 一句话,让众人哑口无言。 奚淮等了一会儿,这位金丹期修者也没有过来攻击他。 他又看了一眼承宇阁的弟子,那些弟子瞬间瑟缩了一下,互相看着同门,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的。 估计他们也在懊恼,看到奚淮进阵,就应该进来一名元婴期的前辈坐镇。偏偏那些前辈讲究风度,不愿意屈尊进来,好像在欺负魔门晚辈似的。 现在的情况是外面的人进不来阵,阵里的人出不去,如果奚淮真的在阵里大开杀戒,他们一个都逃不了。 奚淮冷哼了一声,不愿意等了,扫视了一眼众人,似乎想要寻找他的阿九,却不愿意在众目睽睽之下暴露自己的眼神,最后还是收回了虺,放出了飞行法器。 池牧遥一直站在人群中,被那一眼扫得有些心慌。 那一瞬间他仿佛与奚淮对视了,又仿佛没有。 他不知道奚淮为什么这么坦然地帮他背了锅,还这么硬气地叫嚣。在他看来天大的事情,奚淮居然这么简单蛮横地处理了。 于是乎,之前还叫嚣着要一起围剿奚淮的弟子们,又眼睁睁看着奚淮等人完好无损地离开。 场面多少有些尴尬。 暖烟阁弟子想明哲保身,不想被卷入纷争里去。 承宇阁弟子根本不是奚淮等人的对手。 其他门派弟子看到暖烟阁都不出手,他们更没有出手的必要了。 金丹期弟子走到了禹衍书的身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最终去安慰承宇阁弟子了。 说的是什么池牧遥听不清,多半是叮嘱他们不要被仇恨蒙蔽双眼,这件事等出了阵由前辈们定夺。还留了一些传音符给他们,让他们有事联系自己。 之后,原本分开的队伍又合并在了一起。 奚淮等三人并未走远,找了一处安静的地方聚在一起。 宗斯辰拿着名单仔细研究,给每个怀疑的人做着备注。 奚淮也在所有人名上扫来扫去,好几次将目光移开,又不自觉地重新落在池牧遥的名字上。 就在这时,突兀地来了一名女子,站在山崖下不远处,双手抱着手肘仰起头来看着奚淮,朗声说道:“奚淮,你若是再这样滥杀无辜,只会引得我更讨厌你。” 奚淮听到这个女子的声音一怔,低下头去看她,觉得这人很陌生,奇怪地问身边的两个人:“她是谁?” 宗斯辰记得她,回答道:“暖烟阁的明韶洛。” “她为何要跟我这般说话?”奚淮非常疑惑。 松未樾蹲在他身边,单手撑着脸,颇为无聊地看着明韶洛说道:“你曾经去问过她的名字啊!” 奚淮略一思忖,又问:“我为何要问她的名字?” “可能是觉得她长得好看?” “她哪里好看?” “我也觉得不好看……”松未樾努了努嘴,说得特别认真。 奚淮甚至不记得自己是因为救她,才被药翁老者报复关在洞穴里的。 他心心念念的只有他的阿九。 宗斯辰看着自己的两位挚友,突然一阵无奈。 松未樾对女人无感他一直都知道。 曾经他觉得奚淮还算是正常的,至少去跟明韶洛搭过讪,他也觉得明韶洛的确长得不错,对奚淮的眼光十分认可。 现在看来,那三年洞穴里的囚禁生活怕是伤了奚淮的眼睛和脑子,现在成天思念的都是九旬老翁! 明韶洛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当即气得不行,怒道:“奚淮,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奚淮懒得理她,“你以后少跟我说话,烦得很。” “你嫌我烦?”明韶洛震惊不已。 重生前,奚淮对她的感情她也知道,奚淮为了她赴汤蹈火,从未有过一句怨言。 会赶千里路只为摘得她喜欢的果子;会燃烧自己的修为,只为给她炼制丹药;就算浑身浴血也会挡在她的身前保护她。 可是她不爱奚淮,不喜欢奚淮的恶劣脾气,不喜欢他肆意妄为。 她更喜欢生性善良,且聪明刻苦的席子赫。 事实证明她的眼光是对的,席子赫在最后的确是最优秀的男人,可惜眼瞎看上了韩清鸢。 她认定,奚淮这一世依旧是这样。 但是她还是不想要奚淮的喜欢,这一次她要阻断席子赫和韩清鸢的感情,做席子赫最爱的人。 今日看到奚淮又在滥伤无辜,她于心不忍,想要过来提醒奚淮。 以前只要是她说的,奚淮都会听。 可现在的情况跟她想的不一样。 奚淮突然厌烦,抬起右手来竖起食指,指尖朝前一摆,弓箭样的火系攻击朝着明韶洛而去,且一连投射了数支,位置和速度都是奔着要她的命去的。 明韶洛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奚淮会攻击自己,错愕不已,连连后退躲闪,还是被一支箭攻击到了衣摆。 这种虺龙焰寻常的法术无法熄灭,她只能用剑砍断袖子,才能保住自己的法衣,只是样子着实狼狈。 她再次抬头看向奚淮,因为躲闪,发鬓散乱了,一些头发搭在脸侧,漂亮的脸颊上都是震惊。 奚淮的神情依旧是冰冷的,还带着厌恶,语气森然地说道:“滚。” “你、你别后悔!”她气得险些流出泪来。 松未樾干脆拿出锤子来说道:“这个人怎么自作多情到这种地步?不如我直接杀了她吧,看着真烦。” 奚淮再次看向名单:“好。” 松未樾拿着锤子起身,接着看到明韶洛狼狈地逃了,被逗得大笑起来。 三人原本都在注意跑远的明韶洛,他们的面前却凭空出现了一朵悄然绽开的桃花。 这是合欢宗的法术。 因为使用了障眼法,旁人根本不知道这朵桃花是哪里来的,但是东西却送到了。 奚淮的呼吸一滞,这是两年多来第一次与阿九有直接联系,阿九还给他送来了东西。 他从桃花的花蕊里取出东西,桃花自然消散。 里面装着七十三块灵石和三个粉红色的小桶,再无其他东西了。 松未樾指着这些灵石问道:“他这是又把全部身家给你来赔礼道歉了?” 宗斯辰跟着看,点头:“看来是的。” 松未樾拿起了粉色的小桶摆弄起来,询问:“这是什么东西?” 注入灵力后,这个粉色的小桶突然喷出粉红色荧光与晶莹的桃花花瓣来,还有些白色的蝴蝶。 宗斯辰看完后说道:“合欢宗庆典时用的小礼花,夜里放出来会很好看。” 结果被他们青天白日的给用了,这三个大男人也没觉得多好看。 松未樾直接跳了起来:“又是一次性的啊?上次那个传音符毁了,少宗主埋怨我一年多,这……这也不留个说明书,谁知道它是一次性的啊!” 宗斯辰则是看着这些灵石叹气:“可见他过得是真的非常清贫,这种东西都能拿来赔礼道歉了。” 奚淮看到这些东西气得银牙紧咬:“他就不能自己来跟我说吗?” * 弥天桐阴阵内的弟子继续历练,三十二人的小队伍依旧组合在一起。 不过他们应该不是成绩最差的队伍,毕竟因为奚淮的搅和,不少队伍都开始聚集起来自保,怕是这一次的历练所有弟子成绩都不会太好。 这日,他们遇到了两只季玲寿,成功围杀后在原地休整队伍。 此刻停留的地方在一处湖边,一棵参天古树立于湖岸,树枝无风自摇。湖面波光粼粼,揉碎了天边的灿阳,闪亮的水波犹如舒展开的美丽鳞片,静谧且美好。 池牧遥看到席子赫单独与韩清鸢两个人去了湖边并肩坐下,似乎相谈甚欢。 这段时间没有旁人阻碍,两位主角倒是发展迅速,让人惊叹。 池牧遥走到了禹衍书身边坐下,语重心长地说道:“禹师兄,你长点心吧……” 男女主都要情投意合,结成道侣了,你还在这里打坐调息呢? 还有明韶洛,这几日都魂不守舍的,专门欺负女主的恶毒女二也跟着不敬业起来,导致男女主的感情线直奔着大结局去了。 禹衍书觉得很奇怪,看了池牧遥一眼,接着问道:“你也发现蹊跷之处了?” “嗯?”什么蹊跷? “那弟子身上的确有虺龙焰灼伤的痕迹不错,可是身上其他的伤应该不是奚淮的手笔。我曾见过奚淮出手,凶横无比,直截了当,不会留下那些奇怪的伤,甚至不会留下活口。在我看来,凶手应该是用阵法杀人,虺龙焰不过是一个掩饰,想要嫁祸给奚淮。” “啊……”池牧遥眼神游离地回应了一声。 禹衍书继续分析:“只是我不明白,奚淮为什么会承认,难道他自有算计?” “呃……” 池牧遥深刻地觉得,禹衍书这么认真地在凶手面前分析案情有点不妥。 他怕他一个慌神,一不小心自己承认了,这真的非常考验内心的承受能力。 他的压力很大。 禹衍书还在思考:“我在想,是不是有人不想我们修仙者与魔门握手言和,故意制造混乱嫁祸给奚淮,挑起两界的纷争。奚淮身为卿泽宗少宗主,代表性最强,所以选择他做靶子。奚淮也不喜欢两界相安无事,不如承认了直接引来战争……” 禹衍书越分析越多,仿佛这是一个巨大的阴谋。 池牧遥有点无奈,他真的没想那么多啊…… 池牧遥小声回答:“这几日我也有听说,那名重伤的修者素来风评不好,性格也极其嚣张,说不定是私人恩怨,没到牵扯两界的程度。” 这名弟子重伤之后,难免被人议论。 池牧遥间接听到一些,也知道这个人平日里便欺男霸女,还有“三夜新娘”之说,很多与他同房过的女子都活不过三日,恶劣程度甚至超过魔门弟子,就连暖烟阁的几名弟子都觉得他死有余辜。 “也可能是。不过奚淮身份敏感,出了阵前辈们也会多想,承宇阁又是能闹的,必定会来暖烟阁找门中前辈帮忙坐镇,去卿泽宗闹。” “那、那会怎么处理?” “如果卿泽宗愿意做做样子,罚奚淮一下,或许这件事就会当成小辈间的事情过去了。如果卿泽宗……” “卿泽宗肯定会护短,且不会道歉。”池牧遥知道这一点,这也是卿泽宗后来被灭门的原因所在。 “那我也不知道了。” 池牧遥也跟着头疼,继明韶洛之后也跟着魂不守舍起来。 不过这种魂不守舍只持续了不到一个时辰,因为没过多久奚淮突然又来了他们队伍所在的位置,且留在附近不准备走了。 这一回,整个队伍都警惕起来,和奚淮形成了两个阵营,气氛剑拔弩张。 奚淮倒是不在意,他只是过来观察池牧遥的。 池牧遥看到他心虚,不像上次那么淡定,多少有点躲着他。 刚巧此时林里出现了季玲寿,且被他们发现后便开始四下逃窜。 暖烟阁的弟子看看奚淮,并没有动,依旧扶着武器保持警惕。 奚淮他们对季玲寿不感兴趣,也没有动。 池牧遥和伊浅晞两个人看着季玲寿都要跑了,对视了一眼,一起起身去追。 既然这些人不要,他们就顺手捕捉来,这样出阵后成绩也不会太寒酸。而且,真和奚淮他们打起来了,他们两个御宠派修者也不是对手。 于是乎,在两方对阵的时刻,池牧遥和伊浅晞追着季玲寿来回跑,还在人群里穿梭。 池牧遥追到湖边,被季玲寿蓄力一撞,身体后仰着眼看就要倒进湖里。 禹衍书距离他很近,伸手去扶。 奚淮看到禹衍书要碰池牧遥,当即用灵力弹开了禹衍书的手,让禹衍书并没有扶到人。 以至于池牧遥直截了当地倒进了湖里,好在湖边水浅,池牧遥坐起身后水只到他胸口的位置。他抬手摸了一把脸,狼狈地起身。 旁边有弟子看到池牧遥狼狈的样子居然还有心情笑:“门派服装居然湿了。” 大门派弟子的门派服装都是法衣,有一定的防御性,遇水不湿,寻常的火也烧不透。 御宠派的门派服装就是充场面的,甚至没有品阶,可以说成是寻常布料,一瞬间寒酸气尽显。 这一身衣服遇水着实有些沉,他托着衣服走回岸边,注意到禹衍书一抬手,将他身上的水瞬间蒸发,衣服很快干了。 偏偏与此同时来了一阵火,火特意控制过,只能帮他烤干身上的水。但是水已经蒸发了,只留下干燥的布料,于是这一把火烧了池牧遥的衣服。 池牧遥吓得转身想重新跳回湖里,禹衍书朝着他用了水弹术,想要灭了他身上的火。 可惜奚淮的火一般的水灭不了,火是奚淮自己收走的,不过水弹术还是打在了他的身上。 接二连三的变故,让池牧遥身上的衣服被烧了一部分,且又湿了。 他惊讶地低头看了看衣服,再看看禹衍书和奚淮,赶紧抬手阻止说道:“不用,我等它自己干。” 弥天桐阴阵 池牧遥也有水系灵根, 水系的功法也会,只是用得没有禹衍书熟练。 他一边移动位置,一边努力运功蒸干身上的水。这导致他一边走, 身上一边氤氲着缥缈的雾气, 将他整个人罩进雾气中。 他有意往人群后移动,让旁人不再看他。这也让奚淮可以看到他的背影,衣服被打湿后贴在了后背上, 后背的轮廓分明, 肩膀单薄, 腰身很细, 身体的比例让腿显得格外长。 奚淮想从自己的万宝铃里取出件法衣给池牧遥, 却看到禹衍书跟着池牧遥走了,说了几句什么, 从自己的百宝玉里取出了一件法衣递给了池牧遥。 池牧遥双手接过,接着朝着人少的地方去了, 应该是要换衣服。 奚淮一阵不悦,想跟着过去让池牧遥穿自己给的。 结果刚一动,暖烟阁的弟子便纷纷戒备。 他不屑地扫视了一眼这群人, 不悦地说道:“我没空杀你们。” 一句话,带着鄙夷,却很能说服众人,竟然比费尽口舌的解释还有用。 金丹期弟子又问:“那你来这里是何目的?” 奚淮没回答,松未樾先回答了:“管得着吗?此山是你开, 此树是你栽不成?” 金丹期弟子忍着怒意反驳:“这么大的阵, 没必要总在我们的队伍旁边晃吧?” 松未樾头一歪, 继续蛮不讲理:“我们喜欢, 我们乐意, 你管得着吗?” 队伍里其他弟子忍耐不住开口说道:“魔门弟子真不讲道理,整日里作恶多端,行为也是乖张得很。” “我看是因为我们队伍里有他们看中的人吧,无耻登徒子,仙门弟子岂是你们能觊觎的?” 那些人骂了起来,听得松未樾直乐:“大声点骂!别像没吃饭似的,你爷爷我在这呢,朝着这骂。” 那边伊浅晞一个人处理了一只季玲寿,累得她直喘粗气,他们御宠派的全部家伙什儿都用上了。 池牧遥好不容易换完法衣走了出来。一身白衣,袖口与衣摆有素雅的竹子图案,穿上之后脱俗俊雅。 他本就皮肤白皙,穿上白衣后更衬得皮肤犹如上等羊脂白玉,嘴唇也在白嫩中凸显而出,像是白贝上的一点朱砂。 伊浅晞蹲在季玲寿身边看着他说道:“好看是好看,但是不是不适合炮制灵兽?” “应该是防水的,不会脏了法衣。” 伊浅晞用下巴朝着那边示意:“他们对阵的时候我们炮制灵兽是不是不太稳妥?” “他们会对峙一阵子,轻易不会打起来。” “你怎么知道?” 池牧遥不敢明面上说,于是神识传音给伊浅晞:“暖烟阁风格就是讲道理,每次斗法他们都是最后动手。” 偏神识传音也引得旁边一个人笑出声来,接着松未樾也跟着笑了一声。 池牧遥有些奇怪,抬头看过去发现第一个笑的人是宗斯辰,当即在心里惊呼不好。 宗斯辰,战斗方面不行,却在其他方面非常擅长。 比如做一些“文职工作”,再比如做奚淮和松未樾的辅助。 还有一方面是他能窃听别人的神识传音。 幸好池牧遥不会和别人传音说一些秘密,宗斯辰也无法探听别人的想法,不然他的真实身份早就被发现了。 显然池牧遥刚才的话被宗斯辰听到了,宗斯辰又传音给了奚淮和松未樾。 奚淮见池牧遥衣服都换完了,一脸不悦地纵身上了一棵树,在树干上斜躺着休息。 虽然尚未确定池牧遥是不是阿九,但是看到池牧遥穿着别人的衣服,他就恨不得把那一身衣服给烧了,让池牧遥换上他的衣服。 但他又怕这样会吓到池牧遥。 白云苍狗缥缈而沉,继而橙色残霞撕裂天际。 阵中天气变幻莫测,不适合御物飞行,夜间也不适合行动。暖烟阁弟子虽不悦于奚淮的存在,却也没有再离开,而是就地休整,打算在这里住下。 在他人整顿之时,奚淮终究没忍住,从树上一跃而下。 他一动,暖烟阁几位弟子也跟着行动,接着看到奚淮走到了池牧遥的面前,从自己的万宝铃里取出了一条红色的丝带来,在池牧遥的脖子上缠了几圈后系了一个死结。 池牧遥呆呆地看着奚淮,想低头看看丝带却看不到,只能问道:“为何给我系这个?” “不系杀了你。” “哦……那谢谢。”他说完扯了扯丝带,注意到奚淮蹙眉,于是很快停了下来。 “不想系?” “不是,有点呼吸困难。” 奚淮用手指点了一下丝带,呼吸果然轻松了一些。 池牧遥身上穿的是禹衍书的法衣让奚淮不爽,池牧遥的身上必须有他的物件,他才能心里平衡一些。 好在池牧遥虽然觉得莫名其妙,却没有拒绝,奚淮这才离开。 终于觉得好一些了。 戒备的弟子有些迷茫,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复杂的情绪。 这魔门少宗主还真是看上这个御宠派的小弟子了不成? 禹衍书在奚淮离开后走过来,盯着池牧遥脖子上的法器看了看,说道:“是绑人用的法器,只要他那边调动,怕是可以直接勒死你。” “啊?!”池牧遥吃了一惊。 “我去找他。”禹衍书握着佩剑转身,打算去找奚淮理论。 “别别别,应该没什么事,他本来行事风格就很奇怪。” 禹衍书又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其他的坏处,且他取不下来后,便没再说什么,而是去找自己的师兄商议历练的事情了。 池牧遥重新坐在伊浅晞的身边,听到伊浅晞神识传音给他:“那个魔门的大个子怎么回事?难不成瞧上你了?他有龙阳之癖?” 池牧遥拽过伊浅晞的手,在她的手心写字:他们能听到神识传音。 接着指了一下宗斯辰。 伊浅晞不相信,用神识传音给池牧遥:“那个穿白衣服的魔门弟子衣摆好像脏了。” 话音一落,她便看到宗斯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摆。 伊浅晞惊讶得不行,扭头看向池牧遥。 池牧遥抿嘴点头。 他们两个人开始低头老老实实地坐着,既不传音也不动。 夜深人静了,池牧遥才悄悄碰了碰脖颈位置的丝带,再偷偷看了奚淮一眼,很快和奚淮对视了。 两个人的位置隔着暖烟阁弟子点燃的火堆,火星缭绕,似乎会加热对方的目光。 池牧遥赶紧收回目光,不再看了。 他怀疑奚淮为他而来。 他觉得奚淮已经开始怀疑他了。 可是他不想被奚淮认出来,那样他平静的生活便算是结束了。 昏昏沉沉的,他又要睡着了。 原本安静的夜却突发变故。 阵中的所有弟子都注意到阵中出现了极强的灵力波动,是这个阵在保护自己时采取的回击。 法阵的西北方突然破裂,狂风肆虐,天空甩出闪电,朝着那一处疯狂攻击。 在场所有人都朝那个方向看过去,阵阵狂风吹拂着他们的衣衫,发出猎猎声响。 池牧遥下意识护住伊浅晞,见她想往树下躲赶紧拦住。树下易遭雷击,山边易落碎石,此时哪里都不算是安全的。 禹衍书从百宝玉中取出防护法器后放置好,一道温和的水系结界出现,将池牧遥和伊浅晞全部护在其中,接着禹衍书继续朝着那边看过去。 这时奚淮等三人也走了过来,站在了池牧遥的身边,也不知是在蹭禹衍书的防护结界,还是想与他们共同御敌。 另外一名金丹期修者说道:“难不成是有人在强行破阵进入?” 池牧遥感知了一会儿后说道:“不,是灵兽!天级!很多只。” 木仁蹙眉回头看向他嘲讽道:“你又能确定了?你在阵边看过了不成?” 池牧遥在这种时刻没有心情与他斗嘴,直截了当地说道:“之前无色云霓鹿的祝福,让我对灵兽的感知能力增强了。在强行破阵闯入的是一群天级灵兽,其中还有几只地级灵兽,不过地级灵兽无法支撑到成功破阵。” 禹衍书不会质疑池牧遥,跟着追问:“它们为何强行破阵?” “要么是阵中有它们极为向往的东西,要么是阵外有会袭击灭掉它们的东西在追杀,不然灵兽修行不易,天级灵兽不会这般冒险,强行破阵。” “所以有可能是阵外出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对,但是我不能确定,狂瞽之言,还需慎重。” 木仁嗤之以鼻:“呵,一派胡言,还一群天级灵兽,真当天级灵兽是那么常见的吗?我看不过是这诡异的法阵又出了什么问题,我们找一个地方躲避,等到这次波动结束后再出来即可。” 木仁话刚说完,就觉得自己被人拎了起来,身体不受控制地移动,如何挣扎都无用。 接着是奚淮的声音响起:“是不是他说的那样,你亲眼去看看不就行了吗?” 奚淮说完丢出一样法器来,他们的面前凭空出现了一个裂缝,接着他将木仁丢进了裂缝里。 这一举动引得其他暖烟阁弟子纷纷拔剑,质问道:“你做什么?!” 奚淮依旧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坦然回答:“让他去看看而已。” 接着,抬手凭空一拽,木仁又从裂缝中出来了,狼狈地摔落在了地面上。 奚淮收起法器,裂缝就此消失。 这是修真界都极为罕见的空间瞬间传送的法器,珍贵且使用有次数限制,超过使用次数法器便算是废了,一般用于紧急逃生,奚淮却拿来证实池牧遥说的话。 池牧遥快速看了奚淮一眼,下意识觉得奚淮太败家。 就在刚才,木仁被奚淮丢到了灵力动荡处近距离去看那里的情况。回来后,木仁便呆若木鸡地坐在地面上,许久都未能从震惊的情绪中抽离。 明韶洛赶紧走过去询问:“木仁师兄,你没事吧?” 木仁被人摇晃了后才回过神来,喃喃自语般地说道:“逃,赶紧逃,不然我们一个都活不了!” 明韶洛有些着急:“那里到底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木仁回答前先看了池牧遥一眼,有些尴尬,却还是快速吞咽了一口唾沫回答:“是……是天级灵兽。” 其他暖烟阁弟子也偷偷看了池牧遥一眼,之前一直瞧不起的御宠派拖油瓶,现在看来还真的能够预测一些事情。 两次预测全部成真。 席子赫震惊不已:“真的是天级灵兽?很多只?” 木仁点头:“对,有很多巨大的爪子,且有一只已经进来了,其他的还在努力突破。” 禹衍书也跟着急切地问:“是什么灵兽?!” 木仁吓得舌头都有些不利索了,木着舌头回答:“是、是金瞳天狼。” 话音一落,全场静寂。 金瞳天狼以金色瞳孔得名,是标准的凶兽,且会以修者为食。它们将修者吞食后修者殒落散发出的灵力有助于它们修炼。 这种群居型灵兽,但凡出现都是修真界猎杀的对象。 猎杀这种凶兽,都是元婴期天尊带着金丹期修者前去,筑基期修者根本不是它的对手,到了金瞳天狼面前只有送死的份。 如果这群金瞳天狼入阵,阵内修者还出不去,这些筑基期修者怕是会全部殒落在这阵中。 或许可以有人幸免于难等到开阵,但谁又能确定这些金瞳天狼不会守在出口处守株待兔? 那个时候,只能期盼元婴期天尊进阵来救人了吧? 可又有多少人能侥幸活到那个时候呢? 池牧遥扶着伊浅晞的手臂,小声安慰:“别怕。” 伊浅晞虽然担忧,却还是乖顺地点了点头。 他们进阵时郝峡把一个葫芦给了他们,里面装的是郝峡最宝贝的灵兽土土。 土土就是能挖洞且可以隐藏修者痕迹的灵兽,在洞中藏匿一阵子绝无问题。 只不过土土现在的能力有限,怕是洞中只能隐藏不足二十人,多出来的人修为隐藏不住,反而会被瓮中捉鳖。 他们在场有三十五人,这样就只能带着他们愿意救的人进去了。带谁进去,淘汰谁出去,这其中影响巨大。 池牧遥偷偷看了奚淮一眼,思考要不要带奚淮也进土土挖出的洞里。 就在他思考的期间,明韶洛开口说道:“我有家中长辈给我的救命法器,可以藏匿一段时间,不过空间有限,只能容纳五个人。” 她说着,看向了席子赫。 偏偏席子赫在此时关心的全是韩清鸢。 池牧遥在心中盘算,如果明韶洛能藏匿五人,那么他这边也不用那么纠结。 说不定其他人还会有其他藏匿的法子? 毕竟都是暖烟阁的精英弟子,手中的法器不会少。 奚淮在这时扭头对宗斯辰、松未樾说道:“你们留在这里。” 松未樾当即急了:“少宗主,你不会要去阻止那些金瞳天狼吧?它们是天级灵兽,就算我爹来了也得费些力气。你虽然有虺,但是你自身灵力有限,它能发挥出的威力也有限,你这样过去是送死啊!” 奚淮已经取出了瞬移的法器,对松未樾说道:“现在不阻止,它们只会进来更多。” “我们有的是法器,拿出来一件躲到阵开了就可以了啊!” “阿九在阵里,如果他没躲起来呢?”奚淮回答完,丢出法器大步走进了裂缝里。 奚淮怕自己认错了人,没能保护真正的阿九。 如果阿九出了事情,奚淮怕是会更加煎熬。 池牧遥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身体一晃,看着松未樾和宗斯辰气急败坏地跟着进入了裂缝里,接着裂缝合上。 他莫名地觉得眼眶有点烫。 他在思考如何自保,还在犹豫要不要顺便保护奚淮的时候,奚淮却义无反顾地去了最危险的地方,为了保护他。 有一瞬间,他突然觉得自己过分绝情,负了奚淮的一片真心。 在场的暖烟阁弟子个个震惊非常,面面相觑地询问:“他这是要去阻止金瞳天狼吗?” “开什么玩笑,就算他再厉害也只是筑基期修为,元婴期天尊遇到金瞳天狼都要与其他天尊协作才能将其猎杀吧?” 没错,金瞳天狼是极为难缠的凶兽,在修真界恶名昭彰。 它们非常聪明,还会团队作战,自身的金系法术攻击更是了得。 如果这些金瞳天狼进来了,无疑是一脚踏进了美食盆里,它们可以慢慢狩猎,尽享美食。 进来历练的都是筑基期修者,伤不到它们分毫,修为还够它们吸收一阵子的。 就在他们诧异的时候,便看到动乱的位置,虺冲天而起,咆哮的巨龙疯狂攻击,虺龙焰对上了金瞳天狼的金雨集空攻击。 虺的出现将那一寸天地烧成了暗红的颜色,法阵的自护还有雷电劈入到火海之中。 八万丈高空布万星,月光凉凉照凡尘。 火焰欲冲天而起,燃了星空,烧了山林。 激烈的战斗让整个大阵中的地面都在震颤,每个观望的人脸上都有着火光的照耀,眼眸中映着火焰的轮廓。 他们都知道奚淮不敌金瞳天狼,但是奚淮还是去了,义无反顾。 他们一直提防的魔门弟子在孤军奋战,他们所有人都得了这三个人的保护。 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们会被魔门弟子拯救…… 池牧遥踉跄着朝前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他知道自己过去只会添乱,他还不如留在这里。 可是……他很担心奚淮。 有人愿意为他亮出两肋插刀,他却无法给予丁点关怀。 禹衍书提着佩剑起身,对另外一位金丹期弟子说道:“我去帮忙,你照顾好他们。” 说着,纵着轻身术也朝着那个方向去了。 伊浅晞看着那边,再看看池牧遥,他不舒服似的扯着颈间的红色丝带,焦虑万分。 之前池牧遥一直没有明显地去扯丝带,这时她才发现,池牧遥可以轻易地取下丝带,又重新系回到颈间。 这也是池牧遥没有惧怕丝带,一直把它留在颈间的原因。 池牧遥与奚淮双修过整整三年,吸收了太多奚淮的灵力。 奚淮的法器他能控制,奚淮的万宝铃他也能轻易打开,如果…… 如果再双修几年,恐怕连虺都可以…… “你别担心,我们有土土。”伊浅晞安慰他,还当他是在害怕。 池牧遥点了点头:“嗯。” 留下来的弟子依旧不觉得禹衍书加三个魔门弟子能阻止什么,各自商议自保的方法。 明韶洛有一法器,愿意再保护四个人,她选了席子赫却没有选韩清鸢。 韩清鸢希望席子赫能得到保护,自己无所谓。但是席子赫执意留在外面和韩清鸢共患难,气得明韶洛当场发了脾气,痛骂席子赫不识好歹。 那边其他弟子也有其他的法子,不过也有人数限制,最终能够得到保护的不足十人。 金丹期修者说道:“我可以布下结界法阵,但是可以救的人数有限,怕是……” 这时立即有人说道:“御宠派的可以排除了吧,之前跟在队伍里就是个拖累,现在还要占名额吗?他们活下来有什么用,杂灵根而已。” 池牧遥和伊浅晞还想着剩下的人他们也能照顾呢,结果却听到这样的话。 很快,这话得到了其他人的认可,他们分别找地方用自己的法器或者布结界去了,没有人去理会池牧遥和伊浅晞。 真到了生死关头,名门正派的弟子们也会暴露本性,还是自己的安危更重要。 最终,竟然只有席子赫、韩清鸢以及另外两名弟子被留下了。 其中有一名弟子干脆崩溃地哭了起来,毕竟他是在生死关头被淘汰下来的人,有种即将面临死亡的绝望。 席子赫则是因为招惹了明韶洛,不过他还在安慰韩清鸢。 男主对女主的真情还是非常感人的,每到生死关头,都经受得住考验。 池牧遥对剩余的几个人说道:“没事的,我有可以隐匿行踪的灵兽,也能保全我们。” 韩清鸢本来因为自己连累了席子赫正在悄悄落泪,听到了这句话惊讶万分:“真的?你刚才怎么不说?” 池牧遥解释:“本来觉得灵兽能力有限,怕是保护不了所有人,还在迟疑。等能保护剩下的人了,我和师姐又被他们嫌弃了,也就没再言语。” 想起刚才其他人的举动,韩清鸢和席子赫也算是理解了。 池牧遥把葫芦给了伊浅晞:“师姐,你先带他们藏起来,我很快就会跟着进去。” 伊浅晞拿着葫芦问道:“你在等禹衍书吗?” 池牧遥没有直接说,只是点头:“嗯,等他们回来了,我也能引他们进去。” 等这些人躲进洞里后,池牧遥一个人站在空旷的湖边,看着那边战斗的地方。 白日里还是一派宁静祥和,此刻却已经寂寂寥寥。 他朝着战斗的地方祭出一抹灵力,接着双手张开,战场的画面便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能够看到奚淮等人战斗的样子,却不能一直看,只能看几个呼吸的时间。 这是合欢宗查看情况的法子,不过他法力不强,能够看到的时间很短。 不过短短的时间,也让池牧遥看到了奚淮浑身沐血的样子。 奚淮的额头似乎受了伤,血从头顶流下,血液的干扰让他只能睁开一只眼睛。 奚淮的手垂在身侧,不是不动,可能是此刻已经动不了了。血从手臂上流下来,顺着他的指尖一滴一滴地掉落下来。 他看得出奚淮受了很重的伤,跨等级挑战绝非易事,就算是奚淮也很艰难。 他能看到的画面逐渐消散,他还想再试一次,可是无论如何都聚集不出画面了。 他急得原地打转,心中默念,奚淮是反派,他会活到大结局。 奚淮是出了名的血厚高输出,他肯定会没事的…… 就在这时雷电少了,火光也逐渐熄灭。 战斗似乎停止了。 池牧遥不再忍耐,纵着合欢宗瞬移术朝着那边赶过去。 * 奚淮被伤得召唤不出虺了,就在刚才,他和头狼互相发出了最后一击,他再也支撑不住身体,倒在一片狼藉中间。 他能够感受到松未樾和宗斯辰已经躲进了法器里,目前是安全的。 就连禹衍书也有了自保的地方。 奚淮呼出一口气,发现呼吸声都听得格外分明,仿佛这一口气呼在了自己的耳边。 耳膜一阵阵发涨,让他听不真切周围的声音。他确定和他战斗的头狼也倒下了,却不确定那头狼有没有彻底死亡。 就在这时,他看到头顶突兀地聚集了一道金芒尖刺,他连躲的力气都没有了。 那匹头狼还没死…… 他突然想笑,他已经尽力了,就这样吧。 或许死了,痛苦的折磨也会停止了,只是不知道阿九会不会在意他的生死。 扬起嘴角等待死亡时,他看到头顶有一枚暗器接住了金芒尖刺,且在他身体上空布下了桃花样的护盾。 他瞬间狂喜,好似所有的付出都值得了。 他的阿九来了。 弥天桐阴阵 池牧遥躲在林中用暗器帮奚淮挡住了金瞳天狼的攻击。 无论是合欢宗的功法, 还是御宠派的,以他筑基初期的修为都不适合用来和金瞳天狼硬碰硬,躲在暗处尚且能跟它过个一招半式。 他躲在林中, 看到地面上躺着两匹金瞳天狼的尸体, 还有一匹头狼奄奄一息。 它们强行破阵制造的裂缝已经被奚淮他们封印了,现在需要处理的只有头狼。 看得出这一次战斗非常惨烈,奚淮已经再难支撑了, 就连松未樾和宗斯辰, 以及后来赶来的禹衍书都没有再战之力, 借助法器正在躲避。 在场能补刀的人只有池牧遥。 池牧遥不敢轻举妄动, 他有自知之明, 他没有其他四个人的实力,不可冒进。 他从自己的乾坤袋内取出合欢宗的暗器夹在食指与无名指之间, 在林中伺机而动。 头狼也意识到又有人来了,且它受了伤, 摸不清对方的实力让它非常不安。 之前多少有些轻敌,没想到筑基期的修者也能让它们落得这样的下场,这使得它谨慎起来, 并没有留下硬战,而是艰难地起身跃起,朝着其他的位置逃窜。 它是从池牧遥的头顶跃过去的,动作间有血淋下,甚至滴在了池牧遥的脸颊上。 他没有迟疑, 在它位于自己正上方时丢出了暗器。 这匹金瞳天狼伤得很重, 行动间还拖拽着自己的脏器, 不知是谁暴力破开了它的腹膛。 他知道, 这匹金瞳天狼活不了多久了。 但是如果他放过这匹金瞳天狼, 以金瞳天狼的强大的生命力,说不定还能自我疗伤。 先不说它如果活了下来其他修者能不能活,金瞳天狼记仇是天性,奚淮等人重伤于它,还杀了它的同伴,恢复过来注定要来寻奚淮等人报仇。 这几人已经重伤,怕是再难有一战之力了。 只能趁现在让它再也无法恢复。 他迟疑了一瞬间,回身朝着奚淮丢过去一个有治疗效果的保护屏障,接着纵着瞬移术追了出去。 不能让奚淮他们四个人之前的努力白费。 这金瞳天狼今日必须死! 金瞳天狼移动速度很快,又是在它适合行动的夜间,它行动时更是如虎添翼。 池牧遥凭借着在御宠派得到的经验,很快断定了金瞳天狼的移动路线。 他移动的速度和金瞳天狼有一定差距,只能追踪,除非金瞳天狼停下来休息,不然他不可能在金瞳天狼移动的过程中追上,只会被越甩越远。 待他追上时,看到眼前的一幕不由得大吃一惊。 他听到了无色云霓鹿的哀号声。 他心道不好。 这大阵中有无色云霓鹿,如果金瞳天狼命在旦夕想要活命,那么很有可能会去攻击无色云霓鹿! 就算无色云霓鹿不愿意救治它,它也可以吞食无色云霓鹿的肉|身,毕竟无色云霓鹿的肉身也有着治愈的作用。 无色云霓鹿的每一块肉,都可以称之为一剂良药。 这也是无色云霓鹿数量很少的原因之一。 池牧遥赶到时,金瞳天狼已经攻破了无色云霓鹿的自保屏障,凶狠地咬着无色云霓鹿的脖颈。 无色云霓鹿银白色的身体上已经遍布鲜血,挣扎着想要甩脱金瞳天狼的獠牙,可惜挣扎无用。 池牧遥不敢再拖延,从乾坤袋里取出暗器,每一枚都打在金瞳天狼的要害处。 被攻击后金瞳天狼的确有所反应,却不肯放开口,毕竟吃了无色云霓鹿就能活下去,它怎么可能放弃。 池牧遥灵力不足,只使暗器也不行,最后只能从丹田内调出团扇,变为佩剑的模样,纵身上了金瞳天狼的背。 金瞳天狼自然挣扎,更加猛烈地晃动无色云霓鹿。 池牧遥知道时间紧迫,将佩剑扎进了金瞳天狼的眼睛里。 一瞬间鲜血四溅,喷射而出的血溅了池牧遥一脸。他闭目不管,咬着牙再次发力,佩剑又往里插进去几分。 金瞳天狼动用金系法术攻击需要用眼睛来进行,毁了它的一只眼睛,就相当于毁掉它一半的战斗力,还能让它暂时吃疼,松开无色云霓鹿。 金瞳天狼真的松嘴了,却将池牧遥甩了出去。 他的身体撞在了山壁上,接着再落在地面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觉得他的肋骨也跟着齐齐断裂。 他躺在地面上狼狈挣扎时,却觉得自己的伤口在逐渐好转,还有一种身体瞬间轻松了的感觉。他抬眼看向无色云霓鹿,发现它在自我疗伤的同时还顺带帮他疗伤了。 只要有无色云霓鹿在,池牧遥不是身体粉碎消散在风中,无色云霓鹿都可以将他救活。 于是他不再惧怕,起身提剑再战。 就算只有一只眼睛,金瞳天狼依旧能够发动攻击,只是不如最开始那么厉害了。不过对付池牧遥这种筑基初期且没有什么实际攻击手段的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池牧遥仅仅是靠近金瞳天狼就已经遍体鳞伤了,更别提在金瞳天狼的攻击下布阵了。 他单手掐诀布阵之时,手臂被金瞳天狼的金芒尖刺硬生生切断,如注的血喷涌而出,那种刻骨的疼让他不受控制地低吼了一声,生理性的眼泪狂流。 再抬手,手已经重新生长了出来,可是断臂那种刻骨铭心的痛,就算是只有一瞬间也依旧很疼。 他只能噙着眼泪继续布阵。 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就不能回头。 终于,他布阵完成,发狠似的说道:“二十四杀灭神阵,起!” 刹那间,他的脚下金芒大盛,从阵内席卷出的狂风扬起了他的衣摆,使其像是随风飘动的旗帜。 他的一头长发跟着风一起狂舞,一缕碎发在他的额前晃动,似乎是想要挡住他眼眸中的杀意。 光亮是从下往上来的,这种光影下,池牧遥一向柔和的面容也变得可怖起来,脸颊上残留的血液更增添了一种诡异的美感。 他的眼神坚定,甚至显出了杀伐感,从眉间祭出一滴血来,阵成,接着朝着金瞳天狼疯狂攻击。 池牧遥灵根不纯,入的宗门都不是擅长斗法的。 他闲暇时间会研究阵法,也算是用其他的方法自保。 合欢宗的宗主见他对阵法感兴趣,还专门为了他去与其他宗门的长辈求来了一本阵法秘籍,送予他一人。 这本秘籍便是二十四杀阵。 其中,灭神阵是最凶狠霸道的一个阵法,所需要的能量也是最多的,操作稍有不慎,布阵者都有可能被阵法吞噬。 金瞳天狼遭遇了阵法的攻击,咆哮着想要再次攻击池牧遥,池牧遥只能硬撑。 无色云霓鹿终于缓过来些许,虚弱地盘在一边的地面上,帮池牧遥布下了保护结界。 池牧遥在结界中终于能松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他能够感受到身上越来越轻松,似乎无色云霓鹿还在帮他治愈身上的伤,顺便往他的体内输送灵力。 万物皆有灵。 无色云霓鹿从第一次见到池牧遥起,就知道这两个御宠派的弟子对它是真的抱有极高的敬意。 此时,这个小修者也是拼尽全力在救它。 所以它也在竭尽全力去帮助池牧遥。 察觉到了不利,金瞳天狼欲再次离开。 但是池牧遥必定不肯,用阵法努力困住它。 第一次尝试用阵法越级困住如此巨大的灵兽,还是天级的,池牧遥释放灵力时感觉灵力是在将他抽离自己的身体。身体有着被拔筋般的疼痛,像是将他的筋从肉|体里往外抽出来。 就算有无色云霓鹿的照顾,疼痛感也极强。 他只能发狠地咆哮出声,原本温柔的人居然发出了野兽一般的声音。 掐诀的手青筋暴出,他的额头、脖颈也暴出了道道青筋,可见痛苦程度。 就在这时,一直躲在灵宠袋中的啾啾得到了池牧遥的召唤,从灵宠袋内飞翔而出,张开翅膀变成火鸟的模样,踏着流火,翅膀一振,朝着金瞳天狼发动起攻击。 这是最恰当的补刀时机。 鲜艳的火焰在夜里乍现,带给金瞳天狼惧怕的灼烧感。 金瞳天狼本就只剩下一口气苟延残喘,之前还与无色云霓鹿又战了一场,它逐渐不敌,身体一晃倒在了地面上,甚至不甘心地“嗷呜”了一声。 池牧遥不敢松懈,继续攻击,生怕它是假死。能够坚持修炼到天级的灵兽都非等闲之辈,狡诈得很,绝对不可因其是灵兽就轻瞧了它。 等到感受到金瞳天狼的灵力在消散,他才松了一口气。 待他一动身体,才发现身体紧绷太久,竟然有些站不稳了。额头和后背都是冷汗,这一次的阵法几乎透支了他的灵力。 为了防止万一,他踉跄着走到了尸体前从它的眼中拔出佩剑,接着一剑剖开它的尸体,将妖丹挖了出来,这才算是彻底杀死了这只灵兽。 这都是入了御宠派才知道的事情,他做这种事情已经轻车熟路了。 也多亏他熟悉两个门派的心法经验,还有无色云霓鹿的帮助,才能应对这一战,不然他的修为连补刀都不配。 回过神来后,他踉跄着走向无色云霓鹿,突兀地一怔。 无色云霓鹿并没有将自己的伤治愈好,脖颈处的伤口还在流着血。 他万分不解,走过去下意识地伸手帮无色云霓鹿堵住伤口。 “为什么会这样?”他心疼得眼泪都要流出来,被他们御宠派视为信仰的神兽遭遇了这种伤痛,他们自然难过。 啾啾变为小鸟的模样蹲在池牧遥的肩头,也跟着盯着无色云霓鹿看。 他的手碰触到了无色云霓鹿的皮毛,能够感知到无色云霓鹿的情绪:它的妖丹碎了,它活不了多久了。 无色云霓鹿生长的条件十分苛刻,它们的妖丹但凡沾染了不干净的东西,就会变得浑浊,从而失去它们引以为傲的治愈能力,变为普通的鹿。 这头无色云霓鹿的妖丹便被金瞳天狼污染了,它的鹿角很快就要变成黑色的了。 它还不如在变化之前死去,留下一个完美的身躯。 只是……它还有放不下的东西。 “什么?我帮您照顾?我是御宠派的弟子,照顾你们是我们的职责,我定然会倾尽全力去照顾你们。”池牧遥对它说道。 它挣扎着起身,接着朝着一个方向走。 池牧遥跟在它身后,步伐沉重。 他们似乎进入了一处结界内,他进去后便觉得这里别有洞天。 他没想到在弥天桐阴阵内居然还有一处结界,与外界简直是天壤之别。 这结界内开满了梅花,朵朵梅花在月下泛着莹莹光亮,银月倒映于莲池之中,清风中都浸着焚香与花香,整个结界内都带着圣洁的味道。 他随着它进了结界中的洞府,进去后便看到一头小无色云霓鹿走来,悲伤地蹭了蹭大鹿,显然也注意到大鹿受伤了。 他看到小无色云霓鹿后一瞬间懂了。 原来无色云霓鹿有了幼崽。 无色云霓鹿的幼崽都会在母体内孕育多年,继承了大鹿大半的灵力。这幼崽可以称之为人间至宝,是最精华的东西,难怪金瞳天狼要破阵而入,怕是想进来猎杀幼崽的。 大鹿尚且可以保护自己,且吞食它的肉|体也得不到什么太多好处,只能让伤痛痊愈。 但是小鹿不一样,在它尚未成年时将它吞食了,可以让修为提高一个境界。 池牧遥跪在了洞府门口,磕头说道:“弟子池牧遥定然会留在阵中,照顾它长大。” 他知道,他的能力不足,出阵后很难养育小无色云霓鹿,怕是刚刚出阵就会被袭击。 所以他只能留在阵中,直至将小鹿抚养长大。 大鹿低头看了看他,随后俯下头来,示意他起身。 他站起身来,大鹿用鹿角顶了他一下。 他能够感知到大鹿的情感,在感知到的一瞬间错愕不已,赶紧摇头:“弟子资质很差,是三系灵根,怕是不配……” 大鹿露出难受的模样,他注意到它的鹿角已经开始不再纯净了。 它想在自己的弥留之际与他灵契,这样池牧遥可以拥有它的力量,用它的力量去保护小鹿。 这样它既能保有纯净的治愈能力,也是一种报恩。 他又看了一眼小鹿,知道不能犹豫了,终于握拳点头:“弟子愿意与您灵契。” 与无色云霓鹿灵契,从此,池牧遥会继承无色云霓鹿的治愈能力,还能继承它大量的灵力。 他和与虺灵契的奚淮一样,有了坚强的后盾。 不一样的是,虺是在不情愿的情况下契约的,总会折磨奚淮和奚霖。 但是无色云霓鹿不会,它是想托孤给池牧遥,才自愿灵契。 这世间,池牧遥是第一个能和无色云霓鹿灵契的修者。 这也让池牧遥知道他的责任重大。 这一次灵契的情况紧急,甚至没有什么神圣的仪式。 不过池牧遥为了表示尊重,还是快速用小洗涤术将自己清洗干净。 他伸手按在无色云霓鹿的头顶,有灵力朝着池牧遥汇聚,银色的荧光包裹着他的身体。 他本就穿着白衣,此时更是圣洁无比的模样,衣摆残留的血迹都不再沾染杀气,而是奋战后的印记。 头发柔和地飘动,宽袍大袖缓缓扬起。 那荧光逐渐在池牧遥的头顶汇聚,无色的鹿角出现在池牧遥的头顶。 鹿角几近透明,里面有着银色的流光流动,干净清澈,美丽异常。 池牧遥睁开眼时,眼眸中还有着银色的流光,接着一点点消散。 在他原地盘膝打坐稳定灵契时,他听到了小鹿的哀鸣,像是一曲凄美的挽歌。 他也跟着悲伤起来。 弥天桐阴阵 池牧遥不知自己稳定灵契究竟用了多久, 再睁眼已是天明。不过在他看来,这段时间不过是俯仰之间。 他看到小鹿在他不远处盘着休息,没有睡, 估计还在难过。 他走过去想要安慰它, 却发现它比自己想象的要坚强,且对他很是亲近,怕是因为他身上有它母亲的气息。 他安抚着小鹿, 说道:“你先在结界内等待, 我要出去看看我的朋友是否安全, 之后再回来陪你, 好不好?” 小鹿回应了一声, 他知道它答应了。 他站起身来朝外走,出去洞府后看到啾啾在莲池上飞着, 似乎在看池中的游鱼。 他一招手,啾啾很快飞过来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走到结界边他抬手摸了摸额头上的鹿角, 多少觉得这鹿角有点招摇,如果被问及,他也很难隐瞒小鹿的事情, 于是运功试图将鹿角收了起来,还真的成功了。 果然自愿灵契会比被迫灵契好控制。 他走出结界,第一件事是疾行去往之前奚淮他们战斗的地方,结果到了奚淮原本躺着的地方,却发现这里已经空无一人。 他又用神识探寻, 也没在周围找到人。 再去看旁边两匹金瞳天狼的尸身, 发现尸体已经被人处理过了, 尸身上有用的部分都被剥了下来, 就连皮毛都不剩了。 天级灵兽本就罕见, 它们身上很多东西都可以利用。 现在尸体就在这里,那些没参与战斗没有受伤的弟子肯定不会放过,自然会过来争抢。 想来,那些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暖烟阁弟子,看到天级灵兽的尸体也会亲自上阵炮制吧? 只是看灵兽的珍贵程度罢了。 天级灵兽身上宝贝多,最有价值的恐怕就是妖丹。 池牧遥杀了头狼后时间仓促,他只拿到了头狼的妖丹,其他什么都没有去拿,怕是那具尸体也早就被瓜分完毕了。 他没多在意,只是更担心奚淮是否安全。 他又在林中疾行,找到了伊浅晞他们躲避的洞。 他释放了信号弹,伊浅晞很快从洞里出来,扑过来抓住他的袖子问:“师弟!你这五天死哪去了?!” “五天了?”池牧遥很诧异。 “不然呢?” “我不知道,抱歉,我一会儿才能跟你细说,你先告诉我你们安全吗?” 伊浅晞张开手臂对池牧遥展示:“你看,好着呢。” “那就好,你……知道奚淮他们是否安全吗?” 她摇了摇头:“不知道,这几天乱七八糟的。” “怎么?” 伊浅晞叹了一口气,说道:“那天夜里你一直没回来,我很担心,就打算出洞去寻你。席子赫和韩清鸢人不错,也愿意陪着我出来,只留下那两名弟子在洞里,我们三个出来了。 “我循着你的灵力寻找,沿途看到那么大一摊血迹吓死我了,走过去居然看到了金瞳天狼的尸体,看体形还是头狼,你的灵力在那里便消失了。 “我吓死了,以为你被吃了,就把它的肚子给剖开看了,没看到尸身肉块才放心。 “后来也寻不到你的灵力究竟哪里还有了,眼前还有一具头狼的尸体,眼馋得我啊……我就把那头狼处理了。你看,这么大的三个竹筒都没装下,之后季玲寿我们都没办法装进去了。金瞳天狼的皮毛真好,回去可以做好些东西。” 池牧遥听完直笑,原来头狼被自己的师姐收了,这样他还觉得赚了。毕竟只要他的师姐出手,尸身可以利用的地方一丁点都不会放过。 伊浅晞看着他骂道:“你还笑!我都要担心死了,你到底怎么回事?” “我说头狼是我杀的你信吗?” “我信。”伊浅晞点头,“我看到阵法了,还有它眼睛那里的伤估计也是你造成的。” “嗯,然后我躲在一处僻静的地方,算是在疗伤吧……” 伊浅晞又看了看池牧遥,确定没有严重的伤也就没再说什么,继续说道:“暖烟阁那个金丹期弟子真不是东西,整日道貌岸然的,真到了关键时刻什么正经事都没干。在确定周围安全了,三日后才出了他的结界,说是去营救禹衍书。那个时候去有什么用,真去了尸体都凉了。 “结果呢,他们门派的弟子过去后看到有其他门派弟子在哄抢炮制灵兽尸体,他把那群弟子拦住了,说灵兽是他禹师弟杀死的,灵兽尸体应该由他们暖烟阁来处理,还跟那些弟子要走了一些已经炮制完的。 “真不要脸,之前去杀金瞳天狼他没去,等狼死了他来劲儿了,让一群暖烟阁弟子去瓜分……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真的分给禹师兄。而且,真的杀了狼的是卿泽宗的三个人吧?禹师兄都只是去帮忙的。” 池牧遥听完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儿后说了其他的事情:“师姐,头狼尸体你只留最想要的部分,其他的送出去吧,把竹筒空出来。” 伊浅晞赶紧收起竹筒,连连摇头:“为什么啊?!我不要!那可是天级灵兽,带回去我爹和师父看到能兴奋得跳起来!” “给出去,并且用这些换一些空的竹筒回来。” “为什么啊?” “我们要猎杀季玲寿,并且杀到前几名。” “啊?” “听我的就好,现在不方便详说。” 伊浅晞捧着竹筒万分舍不得,又盯着池牧遥看了半天,知道池牧遥不是在开玩笑,气得眼圈都红了。 舍不得是真的,简直是剐肉般地舍不得。 季玲寿能跟金瞳天狼比吗? 不!可!能! 不过伊浅晞还是去了洞里,和洞中的另外几个人达成了交易。 伊浅晞对他们有恩,再说做交换的是金瞳天狼尸身上有用的部分,他们也十分向往,自然愿意交换。 伊浅晞最终换得了三个空的竹筒,还腾空了一个竹筒,到最后还是留了两个竹筒的金瞳天狼尸身。 池牧遥没再说什么,带着她去寻暖烟阁弟子。 伊浅晞走在路上还在嘟囔:“都打算分开行动了,还找他们做什么?” “这是必须要做的,之前也算是得到了照拂,辞行是应该的。我们做得周到了,他们也不能说什么。” 伊浅晞只能不情不愿地跟着过去了。 他们六个人终于找到了金丹期弟子带领的队伍,此时队伍还没有重新聚齐,尚且缺一些人。 说来也是滑稽,躲起来的一些弟子应该是觉得奚淮他们去了也没用,所以躲得极好,好到不知道外面已经安全了,且连他们的同门都寻不到他们,到现在都还没出来呢。 席子赫和韩清鸢他们和队伍会合。 池牧遥带着伊浅晞和金丹期弟子辞行。 “呃,嗯。”金丹期弟子也有些尴尬,他知道他们当时为了自保是什么德行,多少有些丢人,御宠派弟子不愿意再与他们同行也正常,很好理解。 分开也好,免得在一起徒增尴尬。 “那就此告辞。”池牧遥带着伊浅晞辞行,最后去看了禹衍书。 禹衍书受伤很重,至今昏迷不醒。 暖烟阁弟子将禹衍书放置在一个洞窟内,已经喂过了续命的丹药,还有人给他运功疗伤过。 他相信这些人会努力救回禹衍书,毕竟禹衍书如果殒了他们都难辞其咎。尤其是禹衍书身份地位很高,他们都要担责任。 他走到禹衍书身边,握住禹衍书的手腕,源源不断地往禹衍书的体内渡入可以治愈人的雨绵真气,帮禹衍书治愈了内伤,留下了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伤后起身离开。 一切做得毫无痕迹,既能帮助禹衍书,又不会被看出什么来。 他带着伊浅晞离开。 伊浅晞还在闹别扭,走路时摇摇晃晃还在踢石子,都不愿意多看他一眼。 他也不怪伊浅晞,她会闹情绪他也理解,走时还在故意绕圈子,接着带着她进了结界内。 进入结界后看着四处的梅花和莲池,她突然一怔,又回头看了看结界外,接着不解地看向池牧遥。 他松了一口气,说道:“到了这里就算是安全了,我也能说了,在外面我总是不能彻底放心,害怕有人能偷听到。” 说话的同时,他让自己额头的鹿角显现出来。 伊浅晞看着他额头的鹿角整个人都呆住了,又看了看周围,眼眶突兀地红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已经猜到了些许。 他一五一十地将自己与无色云霓鹿灵契的经过说了。 伊浅晞听完哭得说话都不利索了,心疼得不行,又去偷偷看了小鹿一眼。 对于他们御宠派弟子来说,殒了一头无色云霓鹿是覆国般地悲伤,是发自内心地难过。 池牧遥蹲在伊浅晞的身前,揉着她的头说道:“师姐,我们要猎杀季玲寿,可兑换的宝物里我记得有云菲玉。大鹿没有直接留我在阵中,选择用与我签订灵契的方式来保护它,我们带走了小鹿也要保证小鹿能有好的生存环境,云菲玉就是我们要为它争取的。” 云菲玉蕴含着源源不断的灵气,是世间宝物之一。 它一般被用来制作成可供修者打坐的莲盘,帮助修者吸收更浓郁的灵气。 他们争取云菲玉不是为了做莲盘,而是给小鹿做一个窝。 他继续说道:“师姐,猎杀灵兽是我们的强项。之前不争不抢是因为不想让暖烟阁不悦,毕竟是他们一直照拂着我们的门派。 “但是现在不同了,我们需要云菲玉。这次历练波折得很,我们现在逆风翻盘也很容易,毕竟利用我们的长处绝对可以逆袭。 “你再看他们这次是如何对待我们的,如果我们再这样颓废下去只会让人更加瞧不起。 “我知道你也有傲气,所以我们两个人一起努力,这一次,我们要让他们知道我们只是不争不抢,并非真的不行。” 伊浅晞点头,握住了拳头:“我明白了,我一定会努力的。” 说完快速擦了一把眼泪,到了小鹿面前行了一个跪拜礼后起身,转身出了结界:“师弟,我们走。” “好!”池牧遥立即收回鹿角跟了出去。 这个师姐在其他的时候总是非常不靠谱,但是在对待灵兽方面,他绝对信任她。 甚至,他觉得伊浅晞更适合被灵契。 她资质比他好,并且是真心实意地喜欢动物,并非像他这样是个半吊子,半合欢宗,半御宠派。 可当时时间紧急,他只能自己灵契。 这也是修真界一直信奉的一条:机缘由命。 * 脱离了暖烟阁的队伍,池牧遥和伊浅晞两个人更能放得开。 因为啾啾能力特殊,他对战从来不用,有伊浅晞的红狐也足够了。 他们两个人就算是御宠派的,对阵季玲寿也会负伤。好在池牧遥有治愈能力,受伤的同时就能治疗,接着两个人继续磨。 每一次猎杀都是消耗战,好在他们能坚持。 时间又过去了五日,他们已经有了一些收获。 在行动时他们又遇到了席子赫和韩清鸢,熟悉的人见面还能聊几句。池牧遥得知禹衍书已经醒过来了,只不过身上还有些余伤,不能跟着行动,一直在洞窟中养伤,好在问题不大。 听到这个消息,他也能放心了。 直到这一日傍晚,池牧遥和伊浅晞在搜寻季玲寿时听到了战斗的声音。 他本来想带着师姐离开的,却看到了暴躁的火焰攻击,一瞬间确定了是奚淮他们。 他诧异了一瞬间后对伊浅晞说道:“师姐,你先跟着土土躲起来。” “啊?有人斗法而已,我用得着躲起来?”在修真界有人斗法太常见了,阵内如今都是同等修为的修者,他们斗法没什么可怕的,除非是金丹期以上的前辈才需要躲一躲。 他点头:“用得着,我猜测是奚淮发狂了。” 伊浅晞有些不解,还是让土土挖了洞,接着躲进了洞里。 她一向听池牧遥的话。 确定伊浅晞安全后,他疾行到了那边,果然看到了奚淮发狂的画面。 奚淮受了重伤,自我意识薄弱,这种时候很容易被虺控制,失去自我意识进入发狂的状态。 他之前应该是被松未樾、宗斯辰救走了,只是伤势未能痊愈,终究还是开始发狂了。 在池牧遥赶过去时,松未樾和宗斯辰不得不和奚淮打了起来,似乎是想控制住奚淮。 可惜他们的法器和攻击都没有用,还被奚淮攻击得站不起身来。 奚淮失去意识后会不分敌我,他只知道松未樾和宗斯辰很碍事,会无差别地攻击。 另两人身上原本就有伤,行动不像平日里灵便,自然控制不住发狂的奚淮。 松未樾嘴角还挂着血迹,看着被奚淮破坏的束缚类型法器,无奈地感叹:“他伤成这样怎么还这么能打?” 宗斯辰躺在地面上,原本十分爱惜样貌的人此时一身污垢也没力气去管了,甚至没有力气说话。 松未樾往后挪着身体,靠着石壁捂着胸口问:“你死了?” “没有……”宗斯辰终于出声了,回答一句都难受得很,“不过也快了。” 松未樾靠着石壁极为惆怅:“他如果平时发狂就罢了,现在受这么重的伤发狂,真去名门正派那边闹,那群人轻而易举就能杀了他……他娘的,还不如被我们杀了。” 宗斯辰:“……” 松未樾又问:“宗斯辰,你现在死了?” “我的毛笔被少宗主烧了,毛都没了,你先把我杀了吧……” “啧……”这天有点不好聊。 这时奚淮朝着他们走了过来,松未樾握着锤子,终究没有下定决心。 罢了,大不了死在这了。 他们尽力了。 就在这时,他看到走向自己的奚淮突然消散,变为了桃花、白蝶与荧光,凭空消失。 他瞬间睁大了眼睛,四处去寻找奚淮的身影,却始终没能找到。 合欢宗的幻术……奚淮被那个阿九带走了? 离奇的是,幻术消失后,有两抹银光罩在了两个人周身,他们的身体不再像之前那么难受了,不过没有彻底好转。 只是死不了了。 最神奇的可能是宗斯辰毛笔的毛复原了,宗斯辰有了活下去的动力。 松未樾虚弱地问道:“合欢宗有这种治愈法术?” “可能是什么治愈类的法器。” “还挺管用的……等少宗主抓住人了,问问他在哪买的。” * 池牧遥背着奚淮到了极为偏僻的山涧处。 季玲寿是这个秘境的主要猎杀对象,它生活于林间,山涧内罕有人过来。为了安全,他在进入时特意布下了合欢宗的幻术迷境,让人无法靠近他们的所在范围。 很惊喜的,他发现了一处洞府。 洞府内以前应该有修者居住过,里面有石床,有些许物件,不过都年代久远,想来是躲避风雨时来居住过。 池牧遥将洞府简单收拾好后,又往石床上铺了一个毯子才将奚淮放下。 太重了…… 他身为修仙者都觉得奚淮身材高大,背起来很是吃力。 最让他觉得艰难的是奚淮的腿太长了,他努力抬起奚淮的双腿,奚淮的脚都会在地面上被拖拽着,他只能停下来调整两个人的姿势。 纵使他有着合欢宗的疾行术,也是一个人疾行更快,带着一个人着实吃力。 背着奚淮时最分明的还是奚淮的体温,隔着法衣都能感受到奚淮的胸膛滚烫。 冬日里会让人觉得温暖的体温,夏日里恨不得距离奚淮远远的。 奚淮陷入了昏迷,躺在石床上,闭着眼睛,俊朗的面容上还带着伤痕,平日里狂傲的模样都不见了,只有安静沉稳。 他源源不断地往奚淮的体内输送雨绵真气,确定奚淮的身体在康复才放下心来。 待治疗完毕,他帮奚淮清洗干净了身上的血迹,却不见奚淮醒来。 他凑近了去看奚淮,还是第一次在光亮处这么坦然地看着奚淮,看得他心口一颤,又快速抽离目光。 心脏不安分地乱跳,他捧着自己的脸努力地揉搓,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伸手摸了摸奚淮的头顶,确定头顶的伤已经愈合了。 他又扯开奚淮的衣襟看了看他身上的伤,在看战斗画面时,奚淮手臂似乎也受了伤,他又拽着奚淮的衣服往下,看了看奚淮的手臂。 确定伤口都没事了之后,他再看一眼奚淮,突兀地红了脸颊。 这……这衣襟让他扯的…… 再看看奚淮高低起伏的胸肌和腹肌,他吞咽了一口唾沫,没忍住盯着看了许久。 身材真好。 不过他还是慌乱地帮奚淮把衣服扯上了,轻咳了一声缓解自己的尴尬,顺便把刚才龌龊的想法压制回去。 他手指抹过奚淮的万宝铃,在里面寻找了一会儿后拿出了一个玉瓶,打开后闻了闻,又看了看瓶身。 他记得奚淮说过自己的药膏涂抹上伤口后伤口会很快恢复,应该就是这个了。 他从玉瓶了挖了一大块出来,放进自己随身带的药盒里,伪装成奚淮伤口痊愈是因为涂了药。 松未樾和宗斯辰打不开奚淮的万宝铃,只能用自己身上携带的东西给奚淮疗伤。 怕是他们已经给奚淮吃了不少丹药,也上过药了。 不过他们储备的东西到底没有少宗主的品阶高,还是奚淮万宝铃里的宝贝好一些。 等了一会儿,奚淮依旧没醒,池牧遥有点奇怪,握住奚淮的手探查,果然发现了不妙。 奚淮体内的虺龙焰在疯狂流窜,再看奚淮蹙眉的模样,估计奚淮正在经受折磨。 他有点着急,想要帮奚淮稳住,但是治愈能力管不住虺龙焰。 他迟疑了一会儿,起身上了石床。 就……帮奚淮吸一点…… 他有些不好意思,于是用手指在奚淮的额头一点。 他封了奚淮的听觉、嗅觉、视觉以及灵力感知。 如果是以前的他肯定做不到,但是灵契后他能做很多事情,甚至是暂时控制奚淮。 想了想后,他取下自己的脖颈上系的红色丝带,系在了奚淮的两手手腕上,将奚淮捆了起来。 这样就放心多了,省着他一会会羞愧到修炼都无法进行了。 他双指祭出灵力让奚淮准备就绪,接着继续,很快发现了艰难的地方。 这次遮羞的黑暗不见了,他所有画面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他看着奚淮的那处目瞪口呆,重重地吞咽了一口唾沫,突然佩服自己居然能坚持三年。 真的不是他爱哭,是他之前不懂他修炼有多么艰辛。 含“铁”茹苦让自己修炼到了筑基期。 他还是强忍着继续了。 再次尝试,竟然和当初第一次修炼一样进展艰难。 偏他还没能适应,就看到奚淮突兀地睁开了眼睛。 弥天桐阴阵 【锁过五六次, 是故文异,我亦无可奈何】 奚淮醒来时先是蹙眉,试图去看, 却什么都看不到, 睁开眼睛却是无尽的黑暗。 接着发现自己听不到,嗅不到,甚至不能用神识去探查周围, 手腕似乎也被捆着。 失去这些感知能力, 会让人陷入不安之中。 尤其是, 他现在的状态……有些不对。 此理之甚习, 内之虺龙焰在源源接济地聚集再消散。 他知此处为何。 他在修炼。 身之神似惟触, 若在彼三年,其非而不为非, 而反大常。 其殆瞬曰:“阿九?” 不得还应,或者以其本不闻应, 然其犹可以见修炼之人甚彷徨,似欲去。 其能然手牵其人之衣摆矣,甚急甚力, 使其人复坐。 “阿九……是你吧阿九,我一直在找你,我找了你好久”奚淮直拽着那人的衣摆,喃喃自语般地说。 其他皆不闻,惟独潸:“阿九, 我好想你……你别躲着我了好不好, 你随我回卿泽宗, 我跟他们说你是我的道侣, 好不好?” 而其故所应皆不得, 可见其人欲逃。其亟曳其人,因翻身按其人。 苦寻了两年多,他最怕的事情就是阿九逃跑。 现在好不容易重新遇到了阿九,他怎么可能让阿九离开? 要留住他。 不要走! 别走! 其太慌矣,是年得疯魔,故不能制己之思。 终有一日,三年之闷,年余之思化浊之念。 执念使人易偏,变为疯狂。 若是见了血之兽,见了粮食之民,抑杀红眼之魔。 抑其人后,举手系之,艰难而触彼者颊,欲知其骨。 可惜手为推矣。 此时之急,甚慌,恐阿九再去,至无而思其何为系。 料无人会蠢至用人炼之法,取炼者为拘挛,至于奚淮本不想自能解缚。 其欲知其人者,此刻他偏不堪,只换一道去绘人者,以此感彼人之眉目、鼻。 其何以为,何谓得使人感到自己的敬? 其真也好阿九,其所谨者。 思之慎说,然真者见而若饥绝者,已停不下来。 同时,由之以制此场炼。 其触到了许多泪,其人与之印象里也爱哭,乃喜甚矣。 阿九。 他的阿九。 ………… 年少之时不知爱浓,寻久了方知珍贵。 现如今能在他需要时相拥,那便是一场恰如其分的久别重逢。 ………… 池牧遥甚慌,其不复欲修矣。 其欲止修,可惜奚淮不许。 其欲排奚淮去,而被控得益甚。 其有悔奚淮之耳矣,此奚淮不闻其求饶声。 彼以为,犹手足为练寝之奚淮好些,物之有挣扎之地。 或许是洞府外的梅花染了血,才会在他的身上留下红梅样的痕迹。 空气中原是清新淡雅的梅花香,现又增加了来自池牧遥的石楠花香。 池牧遥哭得有些累了,抬起手来在奚淮的额头一按,银色荧光包围着奚淮,让奚淮身体一晃陷入了昏迷,接着倒在了池牧遥的身边。 他躺在石床上缓了一会儿神,才调用小洗涤术清洗干净双方,又将奚淮的衣服整理好。 他站起身来时险些没能站稳,用治愈术将脖颈和胸口的红印修复干净,就连哑了的嗓子和肿了的眼睛都修复好了。 如果不是他有了治愈术,怕是今日他会以这种诡异的方式丢了半条命。 他曾经也是一个性子温柔,脾气不错的人,此刻居然有些恼怒,瞪了奚淮一眼,还恨不得再补上两拳。 他甚至开始后悔,他为什么要救人?他就该放任不管,发狂就发狂,受伤就受伤,那都是奚淮自己的事情。 现在倒好,受苦的人居然是他。 像是突兀地下了一场雨,雨水清凉,淅淅沥沥久久不熄,可让人清醒。 醒悟过来后突然顿悟,为何要如此? 他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 一场清雨,一盆冷水。 一场受尽磨难后的突然顿悟。 他独自一人气闷了许久,又盯着沉睡中的奚淮看了许久,最终也只是叹了一口气。 被奚淮舍命保护的时候真的很感动,但是……还是命更重要。 这个人,真的……要命。 他整理好两个人的衣服,接着带着奚淮朝回走,来时尚且还能维持,送走的时候自己身心疲惫,还要背着这么一个大家伙,当真累得不行。 回到靠近松未樾、宗斯辰停留的位置将奚淮放下。 奚淮似乎有所感应,还在紧紧地拽着他的衣摆,他只能一根一根地将奚淮的手指掰开,推开奚淮时恨不得踢一脚,最后终究是没舍得。 他最初救奚淮回来时,看着奚淮还算是含情脉脉,心脏怦怦怦乱跳,当真有几分情窦初开的感觉。 想他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了心动的感觉。 但是在修炼之后,他恨不得此生不再与奚淮相见,再!也!不!见! 他现在目光呆滞,双目无神,人也恍恍惚惚的。 多少……有点被搞傻了。 和奚淮修炼一次足够他傻三天。 罢了,罢了,他们不合适。 性格不合适,性别不合适,年龄不合适,修炼方面尤其不合适! 他突然深刻地觉得他和奚淮不合适,他们怕是不能在一起。 其他的先不论,他的老胳膊老腿真的受不住奚淮这种见洞疯。 他在洞穴里的三年也曾与奚淮商量过和平相处,可惜奚淮都没有听。等奚淮手脚的束缚被松开后,他第一次深刻地意识到,由奚淮掌控修炼那简直是要他的老命。 修炼一次,黄泉门口报到一次。 别人的爱情是至死不渝。 奚淮对他的爱是不死不休。 他带着一腔的愤怒往奚淮的怀里塞了一张纸条,接着疾行离开躲在一旁,确定是松未樾和宗斯辰来寻人了,他才去找伊浅晞。 伊浅晞跟着池牧遥回了结界里,一路上都欲言又止,进入结界才奇怪地看着他问:“你看到奚淮发狂了,之后呢?你帮忙救他了?” “帮他治好了一部分伤。” “奚淮是能随便帮的人吗?他如果意识到不对,挟持你想收了小鹿怎么办?” “不会,我掩饰了,而且奚淮不是那样的人。” “说得好像你多了解他似的。” 池牧遥理亏,不敢回答了,一个人坐在莲池边发呆。 他有点神游物外,整个人都呆呆傻傻的,被搞得傻了后,他到现在都没缓过来。 这种刺激对他这种激烈运动都很少的人来说,多少有点过了,脑袋里迷迷糊糊的,反应都有些迟钝似的。 伊浅晞想了想,又来了他身边:“不是不让你救人,但是至少要等小鹿长大,不然暴露了非常危险,你知道吗?” 估计是觉得自己说话太重,把池牧遥骂傻了。 池牧遥点了点头:“嗯,我知道错了,以后会注意的。” 伊浅晞伸了一个懒腰说道:“我们先休息一晚上,明天继续去狩猎。” “好的。” * 洞窟内。 三个人相对盘膝静坐。 奚淮垂着头,眉眼间都是懊恼,似乎又气又无可奈何。 他手里捏着一张纸条,纸条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字:别再找我了。 一看就是用左手写的,隐匿自己的信息隐匿到了极致。 松未樾好几次欲言又止。 宗斯辰则是眼睛一个劲地往奚淮脖颈上的抓痕看,甚至想到衣服里可能隐藏着更多。 奚淮离开时还在发狂,回来时人却正常了,伤还好了,万宝铃里除了药膏外其他的东西都没少。 暴躁的虺龙焰似乎还被清理干净了。 松未樾试探地问:“又……被老头给睡了?” 刚问完就被宗斯辰推了一把。 宗斯辰轻咳了一声后问:“这次你有没有点线索?比如有没有确定他长什么样子?” 奚淮努力回忆,部分感知被封,他只有触觉,手还被捆着。 他只能凭借模糊的记忆回答:“他的脸很小,鼻子很挺,鼻尖不大,嘴唇有些薄。” 另外两个人还在听,结果奚淮只说了这些。 松未樾有点不解:“老……阿九他是什么意思啊?他到底是什么态度?” 奚淮猜测:“他可能还是不想我找到他。” 松未樾激动得声音都提高了:“不想你找他,他为什么三番四次地出现,这次还把你带走了修炼!他当时什么状态啊?是不是就是想拿你修炼不负责啊?” 奚淮摇头否认了:“应该不是,他是想帮我吸走暴走的虺龙焰。而且修炼的时候他哭得很厉害,感觉也不是那么想修炼。” “你怎么知道他哭得厉害,你不是听不到声音吗?” “我亲到他的眼泪了。” 宗斯辰听到这句,没忍住“扑哧——”笑出声来,嘟囔:“敢情你还挺主动的。” 松未樾也惊得卡壳了,看着奚淮肿了的嘴唇,这亲得是有多努力? 奚淮不悦地看向面前两个人,冷声说道:“你们两个人,一个整日里被人骗财骗色,没日没夜的就知道哭;一个天天就知道打架拆家,至今是个雏,倒是反过来笑我了?” 两个人瞬间收敛了笑容,这是往他们最脆弱的地方插刀子。 奚淮再次开口:“整日里老头老头的,他现在是筑基期,按照筑基期三百年的寿元,他现在正值壮年。那个叫观南的马上四百岁了,也不见你们叫他老头!就算是老头又怎么样,老头滋味好着呢!” 简而言之,看颜。 看不到颜的就瞎叫。 奚淮拿起纸条抖了抖,脆弱的小纸条居然被抖出了几分气魄来:“看到没有,阿九专门为我写的。我刚刚发狂他就来了,为我吸虺龙焰,还帮我疗伤,这就证明他时时刻刻都在关注着我。不过是我当初在洞穴里说错了话,他当我想找他只是为了让他帮我吸虺龙焰才躲着我。” 松未樾嘟囔着开口:“我怎么觉得是你舍命赶走金瞳天狼,他反过来救你一命,你们就此两不相欠呢……” “你闭嘴!” 松未樾乖乖闭上了嘴。 奚淮没再继续说,这次是他按着池牧遥修炼的,池牧遥全程挣扎得厉害。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会咬到舌头了,他就被咬了。 但是,尝到了甜头他还是很满足。 明明这次亲到了,可还是觉得不够,他想一直留阿九在身边,一直一直和他修炼。 也不知道他洞府内的床做得怎么样了。 三个人也讨论不出什么了。 事情不过是奚淮又发狂了,阿九把奚淮带走了,睡完了之后又把奚淮给扔了出来。 极致无情。 偏还帮了奚淮,他们也不能说什么。 * 奚淮等三人再次见到池牧遥时,他正和伊浅晞一同捕捉季玲寿。 这次他们遇到了难题,这一窝季玲寿有三只,他们只有两个人,就算打消耗战也有些吃力。 池牧遥连阵法都用上了,单手掐诀,用阵法困住了两只,另外一只由伊浅晞和红狐去捕杀。 奚淮他们三个人突然到来让池牧遥分了神,慌乱间法阵中逃出的一只季玲寿朝着池牧遥冲撞过去。 奚淮很快到了池牧遥身边,一脚将季玲寿踢了出去。 池牧遥眼看着季玲寿的身躯在空中画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之后撞在了山壁上,又摔在了地面上,一命呜呼。 池牧遥突然觉得奚淮对自己也算是脚下留情了。 他当时没捆着奚淮的脚,没一脚将他踢飞出去。 或许是因为自己刚刚做了亏心事,让他看到奚淮就会下意识紧张,心脏“砰砰砰”地跳个不停,眼神也不敢往奚淮身上看,仿佛多看一眼,都会被虺龙焰烫到。 他故作镇定,继续用阵法困着另外一只季玲寿,不去理会刚刚过来的三个人。 奚淮不太在意他们的猎杀,伸手在池牧遥额头一点,想感知他的身体里有没有虺龙焰的痕迹。 察觉到没有后奚淮蹙眉,盯着他又看了一会儿,扯开他的衣襟想看他身上有没有红色的痕迹。 什么都没有…… 怎么会没有? 怎么可能?! 伊浅晞注意到了,当即脱掉鞋子朝着奚淮丢过来:“登徒子,你干什么呢?!” 鞋子未能碰到奚淮便被弹飞出去,没有伤及奚淮分毫。 奚淮没再继续动手,而是问:“怎么不和暖烟阁的一起行动了?” 池牧遥为了维持阵法不能乱动,只能回答:“在一起不太方便。” “哦……”奚淮盯着他脖颈上的红色丝带看了看,又伸手拽了一下池牧遥的袖口,“这法衣不太合身。” “也还好……” 奚淮突然举起自己的万宝铃:“在里面挑一件。” “你、你的储物法器,我怎么可能看到里面?” “哦?打不开吗?”奚淮像是很惊讶似的,接着说道,“那你渡入灵力,我让它认主,这样你以后就能打开了。” “不用了,谢谢。” “让你渡你就渡。” 只要渡入灵力,奚淮就能知道池牧遥能直接打开万宝铃,到时候他是不是阿九一目了然。 这一次和阿九相遇,奚淮也不算一无所获,至少知道了阿九可以控制他的法器。 寻常的双修道侣都没有阿九的能耐,毕竟合欢宗是能将对方的灵力吸走,炼化为自己的灵力,这才能有这重功效。 “那你帮我杀了那两只季玲寿。”池牧遥下巴一点示意他现在正忙,不帮忙的话也别捣乱。 奚淮抬手间便杀了它们,速度惊人,像是随手撕碎了两张纸。 池牧遥抬手将无色云霓鹿灵气渡了过去,万宝铃毫无反应。 奚淮看着万宝铃疑惑了一瞬间,接着直接转身走人,毫不留恋。 松未樾跟着离开,还在跟宗斯辰单独传音:“我就知道不可能是这个小美人,少宗主就是期待那个老头是个美人,所以先挑长得最好看的人做实验。” “你怎么就断定不是这个小美人?” “看眼神啊,年迈的人眼神都饱经沧桑,你看看这个小美人懵懂的眼睛,哪里像是九十多岁的人。” 宗斯辰回头看了一眼,评价:“眼神有点呆。” “所以单纯啊。” 他们不知道,池牧遥眼神呆呆的是因为被他们的少宗主搞傻了。 到现在都没缓过来…… 提起来都是眼泪。 他只是想要保命,又怎么能算是他无情呢? 情尚未启而已。 弥天桐阴阵 娄琼知看着面前的金网罗天阵傻了眼。 这是围剿天级灵兽才会用的法器吧, 还是那种群体捕猎,同时猎捕五只以上修者才舍得用。 她是被当成金瞳天狼对待了吗? 这法器用一次的消耗足以再建半个合欢宗,她可真是有天大的面子。 她不跑了, 她知道她跑不了了。 被金网罗天阵抓住也值了。 “不跑了?”奚淮站在疏狂上问她。 池牧遥那边试探不出来, 他干脆来找合欢宗的小弟子来了。 毕竟,他如今只怀疑池牧遥一个人。 娄琼知停了下来,在她转身时, 他都准备好了抵挡暗器, 没承想她直接跪下了:“少宗主, 我进入暖烟阁只是想骗两个唇红齿白的名门修者, 没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 您就放过我吧!” 这合欢宗的弟子是真的跪得快。 奚淮不紧不慢地说道:“你应该知道我抓你为何意。” “我不知道啊……”娄琼知哭丧着脸装傻。 奚淮跃下佩剑,疏狂自动回到他的腰间。 他走到了娄琼知的面前说道:“不用帮他瞒了, 是池牧遥对不对?躲到御宠派去了,真亏得他能想得出。” “……”娄琼知心中一颤, 却没有立即说话,以防其中有诈。 奚淮抬起手腕,抖了抖袖子后给她展示自己的血管:“看得出来吧, 我刚被他拿去修炼了。” 和合欢宗弟子修炼过的炉鼎身上都有点痕迹,说明是被合欢宗的睡了。炉鼎手腕的位置会聚集灵力,那处会显现出粉红色的血管。 这粉红色旁人还看不到,只有合欢宗弟子能看到。 娄琼知看了看奚淮的手腕,再看了看奚淮, 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 她小师哥可真厉害, 要么八十年不出手, 一出手就拿下了卿泽宗的少宗主。 奚淮找池牧遥两年多了, 这在合欢宗早就不是秘密了, 她自然也听说了。 之前也有人寻合欢宗弟子,一般人坚持寻人也绝非像奚淮这样将之当成主要事去找,还会顾及自己的生活。 只有奚淮找得这般疯魔。 她又偷偷看了奚淮一眼。 这身高,这宽肩,这窄腰,这高挺的鼻梁和浑身散发的气息,她的小师哥怕是会吃点苦头。 不过初期坚持过去了,后面全是甜头。 奚淮注意到她的目光了,微微有些不悦,又问:“就是想问你个事,我把他惹生气了,该怎么哄才能好?” 娄琼知不敢泄露半分,于是打马虎眼:“我和小师哥不熟——” 说完就闭了嘴。 她说漏嘴了,还是被诈出来了些许,比如她知道奚淮要找的人是谁。 奚淮也不着急,继续问道:“无须熟悉,告诉我他的喜好即可。” 娄琼知把门派弟子之前同他们讲过关于池牧遥样貌的说辞都背下来了:狐狸眼,眼尾上扬,一脸魅相,衣襟敞开到肚脐眼。倒不是因为这样貌不好看,只是和池牧遥完全相反而已。 可是奚淮不问这个啊! 现在问题来了,她该怎么回答?同门其他姐妹被问过吗?回答得不一致会不会被杀? 她突然特别后悔。 她在单独偷偷用暗器的时候被宗斯辰看到了,当即就知道宗斯辰发现她了。 最开始这三个人没来寻她,她还松了一口气。现在看来,这是根本不着急找她。 “小师哥他……”娄琼知换了一个姿势,从跪着变为盘腿坐在地面上,开始沉思,“我年纪不大,最后一次见到小师哥还是七年前,那时我才十三岁,小师哥还在执事堂。” 奚淮一直看着她,知道她还在隐瞒,他已经猜到池牧遥是为了保护她才用了阵法和虺龙焰。 他之前暗中调查过,那名碎了三魂七魄的男子纠缠过她,在那个男人出事后,她身上还有点余伤。就算伪装得很好,还是能看到些端倪。 最后一次见面是七年前? 合欢宗修者的嘴里果然没有半句实话。 “小师哥爱酒如命,成日里酗酒,天天都浑浑噩噩醉醺醺的。”娄琼知开始编瞎话。 奚淮知道池牧遥偶尔会喝酒,那酒在他看来不过是解渴的东西,他并不酗酒。 奚淮又问:“他很喜欢酒?” “对,尤其喝醉的时候还会口出狂言,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比如我们说遇到了鬼火,他说那是火遇到了钾元素。他还说这个世界火灵根处于弱势,因为到处充满了……啊,叫什么来着,H2O!对,H2O。说水灵根才是得到了天地眷顾。” 奚淮本来不信,又觉得这些莫名其妙的话的确是阿九能说出来的。 他当即不悦:“也就是说,他更想找水灵根的修者做炉鼎,火灵根的不行?” 娄琼知很诧异:“为什么你会联想到这个?” “哼,他倒是天底下第一个说火系单灵根不好的。” 娄琼知有些迷茫,第一次见到有人为了什么灵根更适合做炉鼎而争风吃醋,她甚至不知道要不要安慰他说,火系单灵根的炉鼎也是好炉鼎。 奚淮又问:“那是不是暖烟阁禹衍书那种,是你们合欢宗修者最喜欢的?” “啊……确实是,不过他不好骗,禹师兄家教太严格了,不会和女修者暧昧不清。” “那男修者呢?” 娄琼知还真认真想了想,似乎容易一些。 这一想,瞬间让奚淮炸了。 如果池牧遥是阿九,那他简直太聪明了,这是间接地接近禹衍书,禹衍书对他还颇为照顾。 看起来,池牧遥这是即将要得手了? 所以才不让自己继续找他?因为他马上就要有更好的炉鼎了? 娄琼知不知道自己只说了这么一点,奚淮也能突然恼羞成怒,周围的地面都在微微颤抖。 她慌了神,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是不是好的炉鼎看修为,只要刻苦修炼,修为高了都是好炉鼎!” “我要谢谢你的鼓励吗?” “不用不用,客气了,我相信你有朝一日会成为整个修真界最优秀的炉鼎。” “……” 宗斯辰和松未樾原本躲在林子里偷听,听到这里同时笑出声来。 注意到奚淮再次不悦了,赶紧闭了嘴。 “他还喜欢什么?”奚淮又问。 “甜的,糖葫芦之类的。” “还有吗?” 娄琼知开始冥思苦想。 池牧遥的喜好特别明显:钓鱼、喝茶、玩鸟、遛弯、养花养草。非得想一个还算拿得出手的喜好,那就是阵法了。 可这些喜好明显到说出来一样就能猜到是他。 娄琼知继续编:“小师哥能歌善舞。” “能歌善舞?”奚淮倒是第一次听说。 “小师哥的腰这么细!”娄琼知用手比量,“纤腰一扭,风情万种。” “撒谎。” “没有!”娄琼知死鸭子嘴硬。 “他要是会扭腰,不至于……”不至于技术差成那样。 娄琼知开始耍赖:“我真的和小师哥不熟,我不知道了!” 奚淮又看了她两眼,接着从自己的万宝铃里取出两样东西丢给了她。 她下意识接住,看到是一颗疗伤用的天级丹药,还有一瓶药膏。 再抬头,奚淮已经收了法宝离开了。 这就结束了? 浪费那么多法宝,就问她这么几个问题? 还是说,因为她是池牧遥的同门,还是被池牧遥保护的人,所以奚淮也不难为她? 她不敢给池牧遥传递消息,怕奚淮他们也盯着呢,传完消息就暴露了。 再看看奚淮给自己的东西,估计就算奚淮找到了小师哥,也不会对他怎么样吧? 这应该是……爱上了? 她先是吃了丹药,天级丹药入口即溶,还有着淡淡的清香味。 接着,她寻找隐蔽的地方准备涂药,心里则是有点期待奚淮确定池牧遥就是阿九,然后豁然发现自己要找的人居然是这种绝世美人!那该是怎样的惊讶?那简直是旁人羡慕不来的机缘。 池牧遥的面容,真的是让人多看一眼都会心动。 转念想想,奚淮也是难得的痴人。 奚淮在不知道相貌,且知道小师哥资质很差的情况下还能这般痴情。 相貌究竟好不好,对于奚淮来说似乎也没什么太大的关系。长相不好也能在一起,长相再好也只是一个皮囊而已。 奚淮是真真正正喜欢小师哥的人。 * 这一次弥天桐阴阵的历练历时三个月,法阵重新开启。 弟子们鱼贯离开阵内。 离开的弟子表情各有不同,更多的是复杂。来时神采奕奕,个个壮志凌云,离开时却多少有些狼狈。 禹衍书在离开法阵后,去了元婴期天尊们在的亭子,简明扼要地述说了法阵里发生的事情。 元婴期天尊们听说了之后个个震惊不已。 法阵内出现了金瞳天狼,这种事情历年少见,尤其是他们还杀死了三只金瞳天狼! 紧接着,禹衍书到了观南天尊身边单独汇报情况,观南天尊面不改色地听完,点了点头。 在池牧遥和伊浅晞去交他们猎杀的季玲寿,等待统计结果的时候,有两位元婴期天尊杀进了阵内,不出片刻,将他们门下的浑蛋弟子扔了出来。 似乎是觉得丢脸,干脆不管那些弟子,直接御物离开。 被丢出来的弟子猎杀的东西都没交上去,便跟着御物狼狈离开了。 池牧遥和伊浅晞相视一笑。 被元婴期天尊丢出来的弟子,是在看到金瞳天狼后躲在自己法器里的弟子。 他们躲得实在太好了,好到同门寻不到他们,好到法阵开了他们也不知道,还得他们的师父进去找人。 再看遇事后其他弟子的处理方式,禹衍书去跟金瞳天狼战斗,虽然莽撞却勇敢有担当。就连魔门弟子都救了法阵中的所有人,大放异彩。 他们的弟子呢,只能夸他们躲得真好,逃生逃得不错。 相比较之下,另外一位金丹期修者跑去跟其他门派抢金瞳天狼的尸身,都算是比较体面的了,至少不像这几位躲完了整个历练过程。 等待统计结果时,池牧遥听到了统计人员小声嘟囔:“这次御宠派猎杀数量居然最多?” “毕竟是御宠派,捕捉灵兽比较在行吧?” “可他们后期只有两个人。” “其他的弟子躲躲藏藏,或者几十人组队,成绩能好才怪。” “也是。” 最终结果下来,池牧遥和伊浅晞平分战果,排在第三名和第四名。 第一名的队伍是其他门派的五人小队,他们可能是按照出力程度分战果的,前两名稍多,其他三人排在池牧遥他们后面。 这个小队伍也是非常清奇。 他们不知道来了金瞳天狼,把阵内动荡当成是法阵里又出现了恶劣的天气躲了一阵。待没问题了便出来继续狩猎,全程没被耽误,还是统计的时候才知道法阵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池牧遥和伊浅晞都选择了云菲玉,这样能给小鹿一个舒适的窝。 看到他们两个人的选择,排在他们后面的弟子松了一口气,选择了战斗法器。修炼的地方灵气不充沛可以花灵石租用好的洞府,但是好的战斗法器他们恐怕只有这一次机会能得到了。 不过池牧遥他们的选择旁人也算是能理解,毕竟御宠派地段不行,山中灵力稀薄,门内弟子常年需要照顾灵兽不能出山,选择云菲玉也是正常的。 拿到了奖励,池牧遥抱着用毯子包裹着的土土准备离开,旁边的人忍不住问:“你怀里的是什么?好粗壮的尾巴。” 池牧遥微笑着回答:“是灵兽,出阵了带它出来逛逛,里面的气候它不喜欢。” 谈话间,他注意到不少弟子都看向了自己。 由于他排名靠前,先领取奖励,往回走时会路过那些排名在后的弟子。 路过曾经一同组队的暖烟阁弟子时,那些弟子表情都不太好看。 之前他们觉得御宠派的弟子是拖油瓶,现在人家拔得头筹,他们身为暖烟阁的精英弟子却成绩平平。 他们在阵中时真的太过小心了,现在想想还有些可笑。 尤其是队伍里的木仁,他排在最末尾。 他不像那些被师父找出来的弟子一样躲到了最后,不过也是开阵前几天才出来,想要看看阵开没开,出来却发现阵内已经风平浪静了。 不过他的战果……着实少得可怜。 就在刚才,他还被哥哥当着众人的面踹了一脚,接着哥哥气急败坏地离开了。 池牧遥和伊浅晞原本打算离开,却注意到了一边的动荡。 他看过去,注意到奚淮被观南天尊拦住了去路。 观南天尊一向是清冷的模样,站在奚淮的身前微微扬起下巴,说道:“听我的徒儿说起阵中的事情,对小友颇为欣赏,想请你去暖烟阁一叙,不知你意下如何?” 奚淮并不想去,他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直截了当地拒绝:“我不想去。” 观南天尊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直接拔剑:“那我便亲自请你。” 奚淮看笑了:“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 “这只是我的待客之道。” 这时,又来了一群人,带头的是承宇阁掌门:“观南天尊,这魔门弟子伤了我们承宇阁的弟子,我们今日就要跟他讨个说法,还请您——” 话还没说完,便被观南天尊打断了:“我的邀请在先。” “观南天尊,事关人命——” “的确。”观南天尊再次打断,他的耐心有限,不愿意与人过多废话,也不愿意多听别人的废话,“但他在阵中击杀金瞳天狼,救了阵中所有弟子的性命,这证明他有心向善。我会带他回暖烟阁劝诫一番,也算是帮你们教训他了。” 观南天尊说完,衣袖一甩,带着奚淮等三人同时消失。 瞬间移位的法术。 承宇阁吃瘪,众人面面相觑,知道这一笔账算是就此作废了。 奚淮确实伤了他们的弟子,却救了更多的人。暖烟阁的观南天尊有意护着,他们便没办法追究了。 池牧遥看了一会儿,见伊浅晞不解,传音解释给她听:“我想是禹师兄帮奚淮求观南天尊相助,不然奚淮定然会跟承宇阁的人打起来。观南天尊看在奚淮救了很多人的面子上帮忙了,却没什么耐心,直接暴力将人带走。” 这样的话,池牧遥也能放心了。 伊浅晞好奇地问:“那奚淮他们不会和观南天尊打起来吗?” “不会,奚淮看出来了,所以离开时才会那么配合。” “奚淮会被关在暖烟阁一阵子?” “估计是的,最少也得一个月才能离开。” “那我们考学的时候,他岂不是也在暖烟阁?” 池牧遥原本抱着土土,还在小心翼翼地帮土土盖好毯子确保它不被光晒到,听到这句话突然脚步一顿。 考学! 他怎么忘记这件事情了? 考学,相当于修真界的统一考试,还是联考。 各大门派同修为的弟子一齐去暖烟阁进行考试,考前有考前辅导,考后出大榜,同样有不错的奖励可兑换。 考试的内容无非就是修真理论、阵法基础、五行法则、狩猎实践等等。 金丹期修者的考学才结束不久,现在到筑基期修者了。 还以为这次历练结束,可以直接逃回御宠派继续他与世无争的日子,现在看来……他又要见到奚淮了? “这一届考学是暖烟阁哪一脉主办?” “观南天尊啊,轮到他们了,这一批招新、历练、考学都需要观南天尊来主办。不过观南天尊没耐心,都是知善天尊在主事。” “……” 池牧遥开始祈祷他去考学时,奚淮已经离开暖烟阁了。 池牧遥和伊浅晞刚走出人群,郝峡便冲了过来骂道,声音尖锐又惊慌:“土土不能见光!你们怎么抱着它出来了?” 土土长期生活在土内,夜间才会出行,它的眼睛不好不能受刺激,不然会影响它夜间的行动力。 池牧遥不能直接说葫芦里如今放的是小无色云霓鹿,只能说回去再解释。 郝峡当是土土受了伤,追着池牧遥骂了一路,骂到了御宠派才结束。 考学 回到御宠派, 郝峡气急败坏地抱过土土查看,看看土土有没有受伤,眼睛有没有不舒服。 还好池牧遥一直用毯子包着土土, 且照顾得很好。 掌门伊阑也跟着过来了, 询问他们这次历练怎么样。 池牧遥和伊浅晞都很严肃,池牧遥则是说道:“还请师父开御山阵,要隐蔽的环境。” 伊阑非常惊讶, 问道:“为何?” 伊浅晞干脆跳脚:“爹, 开就是了!” 御宠派的御山阵比较特殊, 他们时不时就会开一次, 开了也不是因为怕人入侵, 而是怕山内什么灵兽跑了。 所以他们就算是开了御山阵,也不会有其他的门派当回事。 御宠派没有仇敌, 还没有存在感,谁能找他们麻烦? 伊阑还是听了, 毕竟平日里也都是池牧遥负责门派事宜,他也乐呵呵地做了甩手掌柜。 待开阵结束,这几个人重聚在一块, 郝峡还心疼地抱着土土骂道:“装神弄鬼,这是怕你们历练的成绩太差,我们骂你们的声音传出山去?” 池牧遥跟伊浅晞示意了一下,说道:“还是一件一件来吧。” 循序渐进,不然真容易吓到这两位。 伊浅晞点头, 从乾坤袋里拿出两块云菲玉:“我和师弟此次历练分别排行第三、第四, 拿了两块云菲玉。” 郝峡惊讶得放下了土土。 伊阑也跟着查看云菲玉, 接着询问:“为何要了两块?你们二人轮番去修炼不就好了, 可以再要一件合适的法器, 比如可以捕捉灵兽的。” 池牧遥没有回答,拿出了伊浅晞的两个竹筒说道:“这里面是金瞳天狼的尸身,师姐留了大半,我拿到了头狼的妖丹。” 郝峡简直蹦起来了:“金瞳天狼?!” 伊阑也是一惊:“你、你们怎么拿到的?这次历练有元婴期前辈去了?” 池牧遥和伊浅晞交替着,把金瞳天狼破阵,奚淮等人去阻拦的事情说了。 郝峡瘫坐在椅子上,后背紧紧贴着椅背,唏嘘道:“早年便听说那魔门契约了虺的后生厉害,就算是元婴期的天尊他都能坚持对战一会儿,我还当是魔门吹嘘。现在看来,这倒是所说非虚,到底是虺啊……” 伊阑:“那么多暖烟阁弟子只有禹衍书一个人去了,够他们丢人的。” 池牧遥垂着眸子回答:“筑基期弟子不是金瞳天狼的对手,这是大家的共识,他们会躲起来也是人之常情。” 伊阑:“可惜,暖烟阁很在意颜面,这次也只有观南天尊能抬起头来。” 郝峡抱着土土又问:“你们两个人趁着混乱去捡漏了?居然能捡这么多?胆子也够大的,就不怕再有危险吗?” 伊浅晞回答:“当时所有人都吓得不敢出去,我着急找师弟才赶上了,后来才知道那头狼是师弟杀的。” 伊阑惊讶地问:“遥遥杀的?” 池牧遥点头:“当时金瞳天狼已经重伤,我是补刀的。” 就算是金瞳天狼重伤,也不是一般人都能补刀的。很多灵兽临死前都有鱼死网破的法子,蓄力一击往往非常可怕。 在屋内的都是御宠派的,深知这一点。 池牧遥不再隐瞒,说了无色云霓鹿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全部说了,并且从葫芦里放出了小无色云霓鹿,还展示了自己额头的鹿角。 郝峡和伊阑都听得呆呆的,当看到小无色云霓鹿出来后,齐齐跪倒在地。 二人给小鹿磕了头,一时间竟然老泪纵横。 伊阑颤颤巍巍地说道:“弟子是御宠派第十二代掌门伊阑,定然不负嘱托,倾尽门派之力将幼鹿抚养长大。” 郝峡也是激动万分,身体匍匐着带着崇高的敬意,还忍不住想多看小鹿两眼,翻着眼睛抬头,额头挤出抬头纹来偷偷看了两眼。 看到之后激动得眼眶都红了。 池牧遥看在眼里。 他从进入御宠派后便知道,御宠派内的众人虽然懒散,但是心地善良,并且对于灵兽是真心地热爱。 相比较而言,他们都比他更适合抚养无色云霓鹿。 待一切都交代清楚了,郝峡开始研究如何完美地利用云菲玉给小鹿弄一个窝。 伊阑则在小鹿来了之后椅子都不敢坐了,怕自己逾矩了,只是盘腿坐在蒲团上感叹:“机缘啊,这都是机缘。刚好历练时遇到了这些事情,我们御宠派弟子也刚巧在,不然……怕是幼鹿也……” 无色云霓鹿想要灵契也会挑选人,如果当时没有御宠派的弟子,其他人它都不会选,只会安安静静地死去。 这也是天不想亡了这头小鹿。 伊浅晞和池牧遥跪在一边,伊浅晞可怜巴巴地问:“以后我们在门派里只能跪着吗?” 伊阑当即训斥道:“这是自然!这是祖宗的规矩!我们能抚养它都是恩赐!我们要感恩!” 池牧遥有点为难:“门中其他弟子还不知情,这样太过明显了。” 年轻些的弟子对无色云霓鹿还没有这么深刻的敬意,他们也怕出问题,目前抚养小鹿的事情只有他们这四个人知晓。 伊阑一想也是,太过明显了反而蠢,这才站起身来,让池牧遥和伊浅晞也站起来。 伊阑看着小鹿一脸惆怅,又问池牧遥:“百味粮会不会委屈了它?” “其实是可以的,偶尔也可以采些仙草来改善一下。我过几日去集市买些种子,种些它喜欢的。” “要不换成仙味粮?” “先不说门派能提供多久的仙味粮,只要我们买了,旁人也就知道我们有了高级别的灵兽,怕是会有人来打听。” 很多商贩都和御宠派有合作关系。 御宠派定期给他们提供炮制过的灵兽材料,有好东西了,比如稀有灵兽的皮毛,好些商家都会抢,或者提前订购。 有时为了抢生意,还钩心斗角的,池牧遥就被人贿赂过。 伊阑想想也是,点了点头:“也别过几日了,今日你们便去,金瞳天狼的尸身也带下去卖一些,皮毛留下来些做披风。至于头狼的妖丹你自己收着,这是你靠实力拼来的,有时间闭关了,就把妖丹的灵力吸收了,估计可以一举进入金丹期,这是你的机缘。” “嗯!”池牧遥点了点头,虽是掌门,但是不贪图弟子的机缘,这点池牧遥对伊阑还是很认可的。 和伊浅晞结伴出蒲荷时,池牧遥还在嘱咐:“出去一定要说我们也没抢来多少,不然会引人觊觎。东西也不能卖得过多,不然也会有人惦记,适当即可。东西留在竹筒里不会坏,我们等小鹿长大了再卖也来得及。” “嗯,好。”伊浅晞全部都答应了。 这一次去坊市可谓是一场战争。 历练刚刚结束,不少人就听到了些许消息,说是历练时出了金瞳天狼。 紧接着,池牧遥和伊浅晞便带着金瞳天狼的部分尸身来卖了,轰动了整个坊市。 坊市里所有的商贩都聚了过来,最后池牧遥提议拍卖。 “哟!真是金瞳天狼,看看周围散发着的灵力,天级!” “一块肉都能做药引子,一根骨头就能炼制法器,那么大一头狼,这得值多少灵石?!” “没见识了吧?皮毛才是最好的,做成法衣或者披风,那防御性可不是吹的,穿上后保准刀枪不入。金丹期修者的攻击都能抗一抗!天级灵兽的皮!天级啊!” 商贩们垂涎不已,纷纷询问:“小兄弟,你最起码告诉我们都有什么可以买吧?” “对啊对啊,别我们倾家荡产地买了前面的东西,后面还有更好的东西呢。” 池牧遥朗声回答:“狼身上有哪些可用部位你们还不知道吗?我们也是经历过交换,好的都被大门派抢走了,我们还是靠炮制手艺才换来了一些。具体还剩下些什么我也不清楚,你们看着买,我也看着卖,成吗?” 伊浅晞留下的都是好东西,是比较值钱的部分。 狼肝被炼制丹药的商贩买走了,狼尾可以做毛笔之类的东西,皮毛他们也带出来了一些。 这些卖完了之后,拿到的灵石需要他们再买两个乾坤袋才能装下。 这要是平日里,伊浅晞一准去选两身好看的衣裳,或者买个格子多的储物法器。这次倒是老老实实地去买了百味粮,之后帮小鹿买了一些它需要的东西。 池牧遥则是选了很多仙草的种子,打算带回蒲荷种。 蒲荷别的不行,土壤倒是极好的,这也是能留住灵兽的原因所在。 回到御宠派,池牧遥去掌门房间送灵石。敲门进去后,看到伊阑正跪在小鹿旁边帮它梳理毛发,一边梳一边激动得落泪。 池牧遥只能叹气,留下东西便离开了。 这习惯怕是得改一阵子。 * 这日,宗斯辰执笔,给卿泽宗写了一封家书。 敬启: 敬爱的掌门,慈爱的樽月宫宫主,以及家父,这是一封通告平安的信。 由于少宗主一不小心又做了好人好事,感动了这些名门正派,观南天尊特邀我等到暖烟阁做客听学,教导我们一心向善。 我们并非被囚禁,而是在认真学习。 不用攻打暖烟阁,我们没有出事,一切安好。 注:暖烟阁是好意,并非有意羞辱,请不要生气,我们被盛情款待了。 注二:让门派弟子给我送些衣物过来,这里女弟子颇多,我想多留一阵。 宗斯辰 隔日他们便收到了回信。 回他们的消息在暖烟阁的天池出现,三道紫雷劈到暖烟阁天池上空。□□突兀地乌云盖日,烟尘滚滚,紫雷轰然骤降。 这是修真界最高级别的传信,修为再高也无法窃取。 奚淮等人晃晃悠悠地过去,在暖烟阁众弟子的注视中伸手拿了回信。三人看完回信后信由奚淮烧毁了,实在是这回信气势很足,却没什么实际的用处。 回信有两封,一封是卿泽宗宗主奚霖写的。 小王八羔子,整日里游手好闲不务正业,还躲到暖烟阁去了,赶紧给我回来闭关结丹! 第二封是宗斯辰他爹写的。 没出息的东西,勾搭女弟子还得靠衣服?看中哪个了,老子派弟子过去攻打暖烟阁,给你抢回来。 宗斯辰有点惆怅:“衣服也没给我送过来,还说了一堆废话。” 松未樾则是叹气:“我就说我爹该学学认字,你们爹都能写封信,我爹就干巴巴地劈了道雷……” 奚淮不屑地回答:“有些话还不如不说。” 不过暖烟阁的众人都知道,这三道紫雷是卿泽宗在给这三个人撑门面,气势汹汹的三道紫雷,冲破了暖烟阁的禁制,警告意味十足。 仿佛在告诫他们,若是这三个人有什么三长两短,卿泽宗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这也就是暖烟阁,旁的小门小派早就吓得把人恭恭敬敬地送回去了。 虽然被迫留在暖烟阁,但听说最近不少弟子都会过来听学,奚淮还是很感兴趣,每日都坐在签到处旁。 他万宝铃里的法器多,其中一个便是一处水榭凉亭,他坐于其中翘着二郎腿,单手托着下巴去瞧来的弟子。 参加考学是能进入暖烟阁的大好机会,能长长见识,还能学到不少东西,很多人都愿意来。 上次历练是需要机缘的弟子才会去,这次各派弟子倒是来得很齐,各大门派的筑基期弟子聚集在一起足有几千人。 奚淮颇为无聊地看了三日,直到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暖烟阁要求来者衣衫皆为青色,池牧遥和伊浅晞专门换上了烟青色的道袍,头发整理得整齐,头顶一个玉石发冠固定,整个人都显得干净、素雅。 在二人排队登记时,奚淮终于起身从凉亭里出来。 池牧遥在排队时,便听到旁边人的窃窃私语:“旁边那三个人是魔门弟子吧?” “对,听说上次历练又救了人,现在是观南天尊请来的客人。” “眼神好可怕……” “啊!他来了,他不会听到了吧?” 这时宗斯辰首先笑着解释:“姑娘莫怕,我们不咬人。” 这几个女孩子还是被他吓了一跳,纷纷躲开。 偏宗斯辰很健谈,跟在她们身边继续与她们聊天,断断续续的还能聊一会儿。 松未樾则是依旧坐在凉亭里拿着个词典看,他最近立誓要超过他爹,不能做个文盲,可惜词典看得他直犯困。 池牧遥下意识朝奚淮看过去。 奚淮身材高大,身上换了一身衣服,怕是进了暖烟阁不得不妥协,也换了一身偏绿色的衣服,只不过…… 他换了一件墨色的法衣,外罩一件偏墨绿色的外衫,绿得不太明显,远瞧怕是会觉得是黑色,阳光下才会有些绿的颜色,上面有着昙花的装饰图案。 肩膀上有羽毛一样的披风装饰,披风整体偏墨绿色,在阳光下显现出五彩斑斓的绿,带着镭射的效果。 非常……骚气。 奚淮走到了池牧遥身边俯下身来,一直盯着他看,眼神轻佻。 池牧遥下意识身体后仰躲开,左右看了看,看到来报到的以及暖烟阁的弟子都在看向他们,有一瞬间的慌张。 他突然有种穿书前去上学,路上遇到坏学生,周围还没人帮忙的无助感。 好在奚淮只是看着他,之后什么也不说,站在他身边跟着他一起排队。 池牧遥也不与他说话,本分地排队登记完,拿着自己的牌子往里走,有弟子给他们引路。 走路时奚淮伸手拿走了池牧遥手中的牌子,看了池牧遥住宿的地址后又还给了他,转身走了,到头来真的什么都没跟他说。 伊浅晞不解,神识传音给池牧遥:“他看你门牌做什么?难不成还要去你房间?” 这一个问题问得池牧遥心里咯噔一下,当即腿都软了,膝盖隐隐作痛。 考学 锦瑟处是一整片灵气充裕的山脉, 绵延千里而不绝。 暖烟阁占据了整个山脉,共有二十七宿,观南天尊及其门下弟子是第三宿的其中一脉。 每一宿下都有数量不一的支脉, 第三宿的支脉较少, 原因在于前七宿的支脉多是家族支脉,这些家族里的人都是天资极好的修者,或者是外招的精英弟子, 数量少但精。 整个修真界只要有人说自己是暖烟阁七宿的弟子, 就会被高看一眼。 这也是原著男主席子赫加入了暖烟阁第三宿, 成为观南天尊的弟子后遭到质疑的原因所在。 席子赫的三系灵根让他们前七宿显得不纯了, 一群单灵根里混进了一个劣质的三灵根, 是对他们的侮辱,甚至让前七宿随之降格。 前七宿是精英的聚集地, 所占的位置也是锦瑟处最好的位置,被称之为内围。 这次承办考学的是第三宿, 让许多弟子兴奋非常,毕竟他们能有幸进入暖烟阁内围一阵子。 这也导致洞府极为受欢迎,都来到暖烟阁了, 自然要感受一下暖烟阁的洞府。 洞府与后期建造的房屋不同。 洞府内的灵气显然更加充裕纯粹,修者想要提升修为都会选择在洞府居住。 因考学来了很多弟子,洞府里出现了合寝的情况,几名弟子被安排在一个洞府。 池牧遥和伊浅晞不在意洞府,选择了房屋, 竟然还有单间可以住。 池牧遥进入到自己的房间, 里面干干净净的无须他来清扫, 暖烟阁的牌面自然毋庸置疑。 他将自己常用的东西摆放在了房间里, 对伊浅晞说道:“师姐, 你把你要熏的衣服送过来吧。” “衣服是新做的,应该不用吧?”伊浅晞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问。 “送过来吧,其他门派总嫌我们身上有味道,不要落人口舌。” 伊浅晞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 他们御宠派在各方面总是被嫌弃,连身上有灵兽的味道都会被人嘲讽。 池牧遥进入御宠派也快两年了,改变了些许御宠派的风评,但是根深蒂固的偏见还在,这需要长期的努力才能扭转。 伊浅晞从乾坤袋里取出衣服给了池牧遥,接着叮嘱:“你把房间门窗锁严了,不要让登徒子进来了。” “嗯,好的。” 他们不知道的是,被称之为“登徒子”的奚淮,早就已经进入了池牧遥的房间,并且此时就坐在和伊浅晞间隔一个小桌的椅子上,听着他们两个人说话。 奚淮万宝铃中的宝贝千奇百怪,他此时便用了一个隐身的法宝,佩戴在身上后会隐去身影和灵力。 他在一刻钟前,跟着暖烟阁送书籍的弟子一同进来,进来后便直接坐下了。 他不出声,不乱动,只是隐身坐在椅子上看着这师姐弟二人,等待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伊浅晞坐了一会儿便走了,回自己的房间去休息。 池牧遥在伊浅晞离开后关上了门窗,还特意绕着房间走了一圈,依旧不放心,在门和窗的后面都贴了封门的符箓。 奚淮在池牧遥绕着房间走的同时,一直跟在池牧遥的身后。 他双手环胸地看着池牧遥封门窗,对于池牧遥的手法还是非常认可的,但是多少觉得池牧遥有点瞧不起他,他要是真想进来,几张符箓能拦得住? 池牧遥做完这些似乎松了一口气,重新朝屋内走的同时解开了腰带。 这是要脱? 奚淮突然有一瞬间的纠结,看?还是不看? 看了,如果他不是阿九,这样是不是有点对不起阿九? 不看他留在这里做什么?给池牧遥看门吗? 转念一想,奚淮很快释然了。 上次在弥天桐阴阵内所有符合条件的人他都观察过,思来想去,只有池牧遥最像是阿九,也是他现在唯一怀疑的对象。 他现在进入池牧遥的房间,就是想要探查池牧遥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为什么能把所有痕迹都隐藏得干干净净。 好在池牧遥并没有继续脱,只脱掉了外套搭在了架子上。 之后又将伊浅晞的衣服展开,搭在了另外一个架子上。 紧接着从乾坤袋里取出一个香薰炉,双指捏着打开盖子,点燃其中的熏香后再盖上。 熏香的烟雾从香薰炉盖子的缝隙里袅袅飘散,散发着淡雅的香味,是一种不艳俗、不争不抢的香味。 做完这些,池牧遥穿着中衣在房间里忙碌。 先是为自己铺好被子,接着从灵宠袋中放出啾啾来,让它自己在房间里玩。 他则是拿出了一个锤子一样的东西,一个木棒上绑着一个球形的头,头里似乎都是棉絮一样的东西。 他拿着这个小锤子捶捶背,坐下时再捶捶膝盖。 奚淮觉得池牧遥这个举动非常奇怪,为什么要自己打自己? 还用一个这么古怪的东西。 池牧遥坐在了桌前,为自己沏了壶茶后放在了一侧,伸手拿来暖烟阁弟子送来的书翻看。 奚淮也耐着性子在不远处看着池牧遥看书。 池牧遥真的非常有耐心,坐在椅子上看书的同时还在用那个古怪的锤子锤背,偶尔拿来茶杯喝一口茶,再翻一页书,一看就是两个时辰。 奚淮觉得自己简直是在浪费时间,有这个时间都能揍松未樾两顿了。 终于,池牧遥看完了书站起身来。 奚淮看到这一幕居然松了一口气,至少不会那么无聊了。 池牧遥拉开屏风,放好木桶后俯身研究泉眼,注入灵力后也没有水流出来,让他非常疑惑,凑过去看的时候水突然涌出喷了他一脸。 他狼狈地起身用手抹了一把脸,扯着自己的衣襟看着湿了的衣服,一脸委屈和迷茫。 奚淮看完差点笑出声来。 果然,他身上的衣服还是普通的衣裳,并非法衣,遇水就湿。 不过,奚淮的笑容很快就收敛了,他看到池牧遥脱掉了上衣丢到了一边。 池牧遥的身材纤细,衣衫脱了后看得更加分明。 池牧遥的肩膀很薄,却有着漂亮的直角肩,后背和腰都透着纤弱,身上也没什么肌肉,好在不会显得病弱。 他看着池牧遥抬手拆掉了头顶的发冠,一头如墨般的青丝瞬间倾泻而下,落在肩头和后背,还自然地晃了晃才停下来。 肩膀上是散落的发,发色与肤色黑白分明。 纤长的脖颈在发隙间隐约可见,是完美的天鹅颈,上面还缠着奚淮给他绕上的红色丝带,更是有了一抹隐晦的艳色,让奚淮下意识吞咽了一口唾沫。 他像是涂了蜜糖,若隐若现地透着香甜,引得人移不开目光。 池牧遥伸手试了试水温,俯身时木桶中的热气如浓雾围绕在他的周身,极美的样貌在雾气中更显得有些缥缈。 奚淮看着池牧遥的侧颜,眼睛在他的鼻尖处停留。 他吻过阿九的鼻尖,不知……是不是就是这样圆润玲珑。 池牧遥站在木桶边解开自己裤带,奚淮终于回过神来,下意识侧过头不去看了。 他总觉得如果认错了人,看了除阿九以外的人,阿九日后知道了定然会生气。 直到听到水声,他才又看了一眼池牧遥。 池牧遥坐在浴桶里,啾啾也跟着飞了过来和池牧遥一起洗澡。啾啾在水里一个劲地扑腾,溅起了一片水花,池牧遥也不在意,还在往它的头顶淋水。 奚淮在这时走到了外间等待,毕竟洗澡的时候也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然而等了许久池牧遥也没出来,他还听到了池牧遥的声音:“嗯——” 似乎是泡得很舒服。 不久后:“咕噜咕噜——” 奚淮赶紧起身,走到浴桶旁边果然看到池牧遥洗得睡着了,人滑进了浴桶里淹了水,水面都是泡泡。 他赶紧伸手托着池牧遥的下巴,把池牧遥给托起来。 池牧遥也在这时悠悠转醒,迷茫地看着空旷的房间,重新坐直后没有动。 奚淮也在此时收回手,再次到了外间等池牧遥。 池牧遥在水中悄悄掐诀,用无色云霓鹿赐予自己的力量偷偷查看房间,很快又收回了手,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他从浴桶里走出来,出来的同时让身上的水蒸发,快速恢复清爽,接着用控物术取来新的衣物披上。 接着光着腿从屏风内跑出来到了床的纱帐后,拿起乾坤袋,从里面拿出了新的裤子快速套上。 奚淮没有动用灵力,只看到了池牧遥跑动的画面。 上衣半遮半掩,他只能看到池牧遥被衣摆遮住的光洁的小腿,很细很白,格外纤长。 池牧遥穿完衣服后走出来,走到了铜镜前照了照自己,接着开始扯颈间的红色丝带。 他似乎是在研究该如何解开丝带,尝试了很多方法,最终没能成功,叹了一口气后回到了床铺上躺下睡觉。 奚淮一直在一边看着,这居然算是他今日看到的唯一有用的一幕了。 如果是阿九,吸收了很多他的灵力,可以直接打开他的万宝铃,也可以控制这个丝带才对。 可是池牧遥解不开。 他做了一个深呼吸,接着悄无声息地使用了可以瞬移的法宝离开了池牧遥的房间。 在奚淮离开房间后不久,池牧遥重新睁开眼睛,再次探查了一遍后确定房间里没有别人了才松了一口气,接着坐起身来。 幸好他洗澡的时候没把丝带拿下来,不然就露馅了。 在奚淮将他托起来的时候,他一瞬间清醒,意识到房间里还有其他人。 其实他刚才慌了神,应该先把洗澡水放了再去演那一幕。 此刻才想起来,重新下了床去把水给放了,又整理好了房间和换洗的衣服。 将这些都整理好了,池牧遥还特意散了屋子里的水汽,免得在熏的衣服会潮湿。 做完这些池牧遥坐在窗边回忆。 奚淮什么时候来的? 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好像……也没做什么…… * 翌日,传学正式开始。 进入第三宿后可以有自己的选择,如果文化课薄弱,可以选择去学堂听学。 如果是法术方面薄弱,也可以去找其他的前辈请教,有教法术的,有教炼器的,有教斗法实战的,分了好几个地方。 池牧遥和伊浅晞是御宠派的,其他的都不行,只能过来学习文化知识。 考学对于御宠派的人来说简直是历劫。 让他们看书识字可以,动脑子不行。 让他们斗法、参加实战考试更不行。 其他加分项诸如炼器、炼丹他们统统不行。 难得抓灵兽行,但是不在考试内容里。 池牧遥坐在学堂的角落位置,盘膝坐得端正,面前还放着书本。 小说里的主角都喜欢靠窗的位置,要么前排,要么后排,他选择了倒数第四排,非常不起眼的偏后的位置。 伊浅晞坐在他旁边,拿着书没一会儿叹气了五六声,可见她此刻的痛苦程度。 没一会儿奚淮等三人也走了进来,奚淮直截了当地坐在了和池牧遥相邻的位置,身材高大,坐下后都显得比别人高大许多,腿长到似乎没地方放,坐得大咧咧的非常没有规矩。 池牧遥当即挺直了背脊。 松未樾和宗斯辰跟着坐在了他们的后排,宗斯辰一向是文质彬彬的模样,坐在学堂里装名门正派完全没有问题,甚至比暖烟阁弟子姿态还要端正。 松未樾则是翻开书,没看两眼就成了斗鸡眼的模样,骂骂咧咧地嘟囔:“这他娘写的都是什么……字怎么这么小?” 奚淮把识字帖丢给了松未樾:“你不适合直接看这本书,难度太大,你先识字吧。” 松未樾接过识字帖十分不悦:“我认字,就是这个字太小了……” 没多久,禹衍书也跟着坐在了学堂里,且距离他们的位置很近。 池牧遥有些奇怪,禹衍书这种弟子还用得着跟筑基期弟子一起听学? 不过再看看学堂里的几个人,他很快懂了,估计是观南天尊派禹衍书盯着这几个“问题客人”吧,奚淮会在这里,也是禹衍书求情,由他看着十分正常。 池牧遥原本还在等待上课,没一会儿又陆陆续续地来了弟子。 看到席子赫、韩清鸢、明韶洛都进入了学堂,他当即有点眼晕。 这是什么级别的聚会? 原著里没有这段吧? 明韶洛原本是要去学习斗法的,可又觉得也没什么好学的,来的弟子基础不一样,讲的都是最基本的,去了也是浪费时间。 看到席子赫和韩清鸢结伴来了学堂,她也跟着来了。 进入学堂后居然看到了奚淮以及那个所谓的三界第一美人池牧遥。 现在的情况是,她在弥天桐阴阵内耍了大小姐脾气,席子赫与韩清鸢患难见真情,感情似乎更好了,席子赫每次遇到她都只有无奈。 而且这次在阵内,席子赫也没有大放异彩了,反而是奚淮和禹衍书他们几个出尽了风头。 再看奚淮,曾经对她千依百顺的人,现如今都不愿意多看她一眼,整日里跟着池牧遥的屁股后跑。 狗男人…… 果然是只看脸的肤浅东西。 偏席子赫不看脸也不喜欢她。 她气得不行。 来讲学的前辈是一名金丹中期的修者,看了一眼,见在场的修者不算特别多,加一起还没坐满学堂,便开始了非常传统的讲学:“下丹田近后二穴,通脊脉,上达泥丸。泥丸,脑宫津名也。每三连咽,即速存下丹田所,得内元乐,以意送之,令入二穴。[1]” 池牧遥拿着书本认认真真地学,注意到不对劲后扭头看向奚淮,刚好与奚淮对视了。 奚淮没有正经上课,托着下巴一直盯着他看,眼神戏谑。 他被看得一阵不自在,突然觉得登徒子这个称号真的很符合奚淮这个人。 他不解,明明昨天夜里已经演过戏了,为什么奚淮还是盯着他呢? 而且他也给奚淮留小纸条了,他怎么还没放弃? 他只能红着耳朵继续听学,全程都不敢多动。 伊浅晞也注意到了,伸手去拽禹衍书的衣摆,待禹衍书回头了朝那边示意,希望禹衍书管一管。 禹衍书朝着奚淮看了一眼,指尖聚集水珠后朝奚淮一弹以示警告。 结果奚淮侧身躲开了,水珠砸在了后排松未樾的脸上。松未樾原本就看不懂书正烦着呢,突然被砸了一脸水,抬手把书给烧了,朝着禹衍书丢了过去。 讲学的修者看着那边突然打起来的弟子眉头一皱,骂道:“滚出去罚站。” 禹衍书这种根正苗红的弟子头一次被轰出学堂,不过还是站起身来走了出去站好,走出去的模样颇为壮烈。 松未樾跟着走了出去,站在禹衍书身边拿着识字帖认认真真地看,仿佛这种事情已经发生过千百万次,极为熟练且自然,毫不受影响。 伊浅晞连累禹衍书被罚站,愧疚得不敢再动了。 池牧遥也连连往门外看,头却不受控制地转了过来,朝着奚淮看过去。 奚淮居然用控物术转他的脸!迫使他不能看禹衍书,只能看向奚淮。 他和奚淮对视做什么? 看奚淮的眼神有多流氓吗? 他努力转过脸去闷头看书,却注意到有人在拽自己的袖子。 低头便看到自己的袖子自己飞了起来。 修真界有一种东西叫作鸳鸯袖,道侣之间常用的东西,两片小东西固定在袖口上,袖子飘起来的方向就是道侣所在的方向。 道侣之间的袖子仿佛牵着一条无形的线,一直联系着对方。更确切的形容是像两块吸铁石,一直吸引着对方,在两个人并排时,二人的袖子会合在一块,绸缪缱绻。 这是道侣一同去闹市游玩,防止他们在人群中走散的法器,奚淮却用在了他的身上。 他看着自己的袖子飘起来一角,奚淮的袖子也飘起来一角,他们还并排坐着,两个人的袖子一直往一起靠拢,不仔细看还当他们在偷偷牵手。 池牧遥慌乱地按住了袖子,却看到自己的衣摆也朝那边飘了起来。 他只能再次按住,紧接着自己整个人都朝着奚淮那边靠拢过去,嗖的一下子扑在了奚淮的身上,撞得桌子横移开,发出极大的声响。 普通道侣之间用一对鸳鸯袖就够了。 但是奚淮不一样,他一次性用一千个,迫使池牧遥整个人都贴在了他的身上。 讲学的金丹期修者抬头看了一眼,竟然也被这一幕惊到了。 大庭广众之下,两个人依偎在一起成何体统? 他当即说道:“你们两个也给我滚出去。” 奚淮身为一个反派,被人训斥了居然还很愉悦,揽着池牧遥走了出去。 池牧遥只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贴着奚淮出去,因为他整个人都被吸在了奚淮的身上,拔都拔不下来。 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脸红得要滴出血来。 考学 029 看着这两个人贴在一起出来, 原本在罚站的两个人也是目瞪口呆,也不怪学堂内的人议论纷纷。 这画面当真……有些神奇。 被鸳鸯袖吸引在一起的是衣服,而非身体。 池牧遥的衣衫严丝合缝地贴在奚淮的衣服上, 衣服牵制着池牧遥, 拽着他贴在了奚淮的身上。 禹衍书脸色铁青,眉头微蹙,看得目瞪口呆, 许久没动一下, 甚至忘记了呼吸, 半晌才想起来深喘了一口气。 一向无脑护友的松未樾看到这一幕都忍不住“咝……”了一声。 就算松未樾和奚淮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奚淮就是杀人放火松未樾都能拍手叫好, 偏偏耍流氓他有点受不住。 他总不能去夸奚淮你好不要脸哦,你耍流氓的方法真棒。 “你、你松开我。”池牧遥努力挣扎, 想要离奚淮远一点。 奚淮似乎很无辜,摊开手示意:“我没控制你。” 偏两个人的衣服贴在一起, 奚淮动,他也跟着动,他的手跟着奚淮举了起来, 手举在奚淮的两耳边,像是要求抱抱似的。 他一瞬间羞恼得眼眶都红了。 他努力去扯自己的衣服,想要将自己从奚淮身上扯下来,然而太过用力,竟然听到了布料撕裂的声音, 他瞬间不动了。 这身衣服要坚持到考学结束, 若是现在坏了都没有换洗的衣服了。 他们御宠派真的很穷, 一套富余的衣服都没有。 一旁的禹衍书单手掐诀, 想要帮池牧遥解除这些鸳鸯袖的控制。 松未樾意识到了, 当即按住他的手:“别多管闲事。” 好兄弟不但要在关键时刻两肋插刀,在兄弟耍流氓的时候也得铲平一切困难,让兄弟的流氓耍得足够顺利。 “我还当你们有心向善,结果来了暖烟阁就做这种下三烂的事情吗?”禹衍书气得双目圆睁,厉声问道。 松未樾扬起下巴臭不要脸地回答:“挖地三尺有神明,天地为证,我们三个人从来就没有过一心向善的时候。” 禹衍书不愧是禹衍书,就算在吵架也依旧严谨,还能纠正松未樾的错误:“是举头三尺有神明。” 松未樾想了想“哦”了一声,突然回过味来:“用得着你提醒吗?!你是不是就瞧不起我不识字?” “你不识字?”禹衍书诧异地问。 “……”松未樾做了一个深呼吸,“你我二人水火不容,今日你若真的多管闲事,就别怪我不客气。” 池牧遥扭头去看那边两个人吵架,偏奚淮再次用控物术掉转了他脸的朝向,迫使他看向自己。 两个人的身体贴在一起,还这样四目相对,更显暧昧。 奚淮低着头,垂着眼眸,瞳中映出他的轮廓。 他只能仰起头像要吞剑一样才能与奚淮对视。 这是一片繁茂的竹林,竹林深处一栋三层高的小楼,便是暖烟阁的学堂。 他们此时在学堂三楼的露台上,林中的竹叶垂到了围栏边。 清风徐徐,林中竹叶摇摆如涛。 林中有小泉丘壑,流水叮咚,潺潺流水载着竹叶缓缓而过。 水声、树叶沙沙声交伴,草木清香与衣服上的熏香味道交织在一起被吸进鼻腔,他们的距离近到呼吸里都有对方的味道。 池牧遥又挣扎了几下,问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无聊,你比较有趣。” “你松开我,不然……” “不然怎么样?” “放鸟啄你!” “哪个鸟?” “……” 奚淮觉得满足了,扬起嘴角收回了鸳鸯袖,池牧遥终于重获自由。 他连续往后退了五六步才停下,下意识地想要躲到禹衍书的身后去,才走了没两步,鸳鸯袖的磁性再次出现,吸得他不得不靠近奚淮。 他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身体,双脚撑着地面,身体却还是移了几个身位,直到远离了禹衍书才停下。 这个时候他终于意识到了,奚淮不许他看禹衍书,不许他靠近禹衍书。 这让他很为难,最后远离他们三个人,独自一人站到了角落的位置。这里靠近窗口,可以悄悄使用控物术将书拿出来,站在窗口继续听学。 他本就身材纤细瘦弱,身着烟青色道袍,站在角落里拿着书看,显出了几分文弱的书生气来。 一阵清风拂过,吹动池牧遥额前的碎发,手中的书本也跟着风肆意摆动。 池牧遥用手按住书,手指盖在书页上,指尖上落了一抹光,像是在指甲上镶嵌了一轮太阳。 奚淮一直看着池牧遥,不舍得移开目光似的。 奚淮的心中想法明确。 池牧遥就是阿九,只是不能最终确定他是阿九而已。在弥天桐阴阵内的人他都去观察过,只有和池牧遥相处的时候,最有和阿九相处时的感觉。 奚淮认定自己的直觉没有错。 他是他,却无法确定是他。 奚淮很迷茫,不知道该如何最终确定,池牧遥比他想象中狡猾。 他也是回到自己的房间才意识到,洗澡之前不去拆丝带,洗完澡了才去拆,演给谁看呢?在拆丝带之前,池牧遥穿衣服确实有一阵慌张,明明可以用控物术,却自己去取,显然乱了分寸。 最终的确定,也只是给自己吃一颗定心丸。 就好像阿九明明就站在他的面前,在距离他不到三尺远的地方,他却不能去触碰阿九。 没有最终的确定,始终不能放肆。 如果……确定了,他估计会把池牧遥抱进怀里,恨不得揉进肋骨里。 就看池牧遥什么时候能够露出破绽了。 可是,少年心性。 他意识到自己中意的人就在眼前,总是安分不下来。 戏弄也好,撩拨也罢,只要池牧遥能够看向他,他能够吸引池牧遥的注意就好了。 仅此而已。 禹衍书见奚淮不再调戏池牧遥了,便站在一旁继续罚站,站得端正。 松未樾则是坐在了栏杆上,懒洋洋地抬头吹风,像是午后慵懒的猫。 这时,应该是学堂中的纸张被吹了出来,纷纷扬扬地从窗户飞了出来。 池牧遥想去捡,却看到有人比他还快。 是坐在窗边的席子赫跟韩清鸢纵身出来,一起去捡散落的纸张。 青涩的少年,娇俏的少女,周围是竹子与飞扬的纸张,两个人同时伸手去捡一张纸,手指触碰后抬头看向对方,停顿,四目相对时有火光流动。 池牧遥捧着书看着这个画面,感叹,男女主无时无刻不在撒狗粮。 回过神来时,奚淮居然站在了他的身边跟着往楼下看,仿佛只是在看一个无趣的小场面。 他再去看旁边,禹衍书和松未樾也在围观男女主四目相对的画面。 集体围观男女主谈恋爱。 他和松未樾也就罢了,这男二和反派怎么跟没事人似的? 奚淮对韩清鸢不感兴趣也就罢了,禹衍书呢? 你不吃醋的话,男女主都要结成道侣,三年抱俩了! 可禹衍书只是看了一眼后便继续认认真真地罚站了,似乎没什么感觉。 池牧遥有点着急,问道:“禹师兄,你对席师兄怎么看?” 禹衍书当他在问三系灵根加入第三宿的事情,坦然回答道:“他对阵法有些研究,人也很有悟性,心地善良,进入第三宿也没什么问题。” “那韩师姐呢?” “哪个韩师姐?” “她。”池牧遥指了一下楼下的韩清鸢。 禹衍书回头看了一眼,似乎是在努力回忆,接着说道:“她非第三宿弟子,应该是第五宿的,我并不熟悉。她人很乖巧,资质不错,如若努力也有修成元婴之时。” “没了?”池牧遥又问。 “呃……”禹衍书犹豫了一会儿,“和席师弟很相配。” 池牧遥捧着书陷入沉思,目前看来禹衍书甚至和韩清鸢不熟。 他没参与到他们三个人的剧情里,没有外力干扰,怎么禹衍书和韩清鸢的感情线突然夭折了呢? 那边松未樾突然开始头疼,走过来安慰奚淮:“哎哟,消消气,消消气。” 池牧遥这才疑惑地看向奚淮,发现奚淮一脸不悦地站在他身边。 松未樾和奚淮神识互认过,能够感知到奚淮的情绪,意识到奚淮不高兴了过来劝两句。 可池牧遥看得明白,他们能神识传音,自然可以神识内提醒,这般坦然地说出来,怕是说给他听的。 于是,他开始装没听见。 池牧遥看似淡定,心中却在腹诽:醋劲真大。 不能一起修炼过就是你的所有物啊!再说修炼前都说好了出了洞穴互不干扰,怎么说话不算数呢。 你说你大好年华的,跟我一个老头耗什么劲儿呢?我这老胳膊老腿的,经不起你的折腾。 * 入暖烟阁三日后,暖烟阁终于出了考学的告示。 暖烟阁的告示自然也非同寻常。 第三宿正院围绕着七七四十九根玉柱,玉柱顶端雕刻着不同的吉兽,姿态不一,煌煌威势。 广场的正北方是前殿,南方是玉堂,告示展示在东南方位的凤阙楼一侧。放眼望去香焚宝鼎,紫雾漾漾,一棵参天巨树枝桠横生,斜倚着楼阁一样。 楼与楼之间有飞阁辇道连接,告示便在辇道前。两根立柱耸立一边,中间本无一物,发布告示时才会出现一片屏障,上面有金字浮空展示。 比较受人重视的文考和最后的大考在最后,从今日起,修者们便可以去参加加分项的考试了。 池牧遥和伊浅晞混在人群中去看告示,伊浅晞看得需要掐着手指头算。 池牧遥此次前来考学,主要目的是获得结丹的辅助丹药。 他升筑基期没有筑基丹,全靠自己努力,险些走火入魔,筑基时非常吃力。 这一次他得到了金瞳天狼的妖丹,有机会冲击金丹期。可他资质有限,能够获得修为,结丹却是吃力的事情。 少则三年五载,多则二十余年才能结丹成功。 如果他在这次考学中能够达到一定名次,可以获得辅助结丹的丹药,这样还能快一些。 修真界的丹药多种多样。 辅助结丹的丹药是其一,还有稳固修为的丹药,在结丹成功后服用,资质好的可以顺势继续修炼,修为还能推进一些,逐渐靠近金丹中期修为。 池牧遥想着能拿到一些是一些。 最后的文考他可以试试看,本来就是一个学霸,人也不算笨,稍微努努力估计也可以考得可以。 大比他就不指望了,毕竟他修为不够,比了也没什么成绩。 这样他只有一项成绩,想要拿到丹药远远不够,还得参加一个加分项的考试。 炼器、炼丹他直接略过,毕竟他都没接触过。单独斗法的擂台他也放弃了,这个他更不擅长了,毕竟他只擅长偷袭。 阵法考试他倒是可以去试着参加一下,说不定还能有点成绩。 到时候文考成绩和大比的滥竽充数的成绩,加上这个加分项,也可以试着换个丹药。 池牧遥想了想后,决定排队去报名阵法加试。 排队时,他听到了周围的议论声。 “他就是那个传闻中的三界第一美人?好看是好看,但是看着也没那么超凡脱俗。” “他脖颈上红色的东西是什么,看着好奇怪。” “听说是魔门的人给他系上的,怕是被魔门的人看上了,还是个男的……” “啧啧,庸脂俗粉吸引的果然都是邪门歪道,还是明师姐更为仙姿绝伦。” 现如今池牧遥已经听说了三界第一美人之说了,也难怪明韶洛会盯上他。 明韶洛是小说里标准的女二人设,容易嫉妒,嫉妒后就会找碴,算计,诋毁,最终还能黑化成:该死的东西都毁灭吧! 明韶洛瞧不上奚淮,独独喜欢席子赫,盲。 奚淮无论明韶洛怎么作天作地也爱她,瞎。 这二人绝配。 队伍终于排到了池牧遥,他交出了自己的牌子,接着在大榜上渡入自己的灵力。 与此同时,一旁告示上他的名字也出现了。 在告示上,报名参加加试的弟子的名字会出现在每一项加试项目名称之下,让大家能够知晓都有谁参加了这场加试,从而掂量要不要参加。 池牧遥逐渐出名了,加上御宠派这个门派名就更加吸睛了。 此刻聚集在广场的修者众多,当池牧遥的名字出现后,没注意到排队情况的人也都看到了池牧遥的名字,很快引起了骚动。 “御宠派的修者居然也报名加试了?真当这次也是去抓灵兽的?哈哈哈,滑天下之大稽。” “池牧遥?那个三界第一美人池牧遥吗?那当真要去看看了。” “有什么好看的?皮囊废物罢了。” “看美人是怎么出丑的岂不有趣?” “还真是!笑死人了。” 池牧遥闭上眼睛做了一个深呼吸。 伊浅晞走过来想要安慰他:“师弟……” “没事,等着瞧吧。” 考学 在暖烟阁参加考试, 自然不能用二十四杀阵,这阵法太凶蛮且能暴露他原来魔门弟子的身份。 好在他之前专研过阵法基础,这种情况也能应对一二。 趁着在暖烟阁的机会, 他去暖烟阁的书阁寻找到了有关阵法的书籍, 巩固了一下正派阵法的基础知识。 修仙界的书籍也分很多种。 如果是修者撰写的竹简,后人渡入灵力,竹简的内容便会进入其识海储存起来, 他就可以在识海中自由浏览, 十分方便。 这种竹简在撰写的时候便需要渡入灵力, 以至于都是比较重要的内容才会采取这种耗神的法子, 且撰写速度很慢, 不能批量生产。 有些基础秘籍是最常见的书本,这种形式生产起来简单方便, 甚至可以由坊市生产,不用浪费修者的时间。 池牧遥找来了几本基础的阵法书, 到学堂里盘膝坐下翻阅起来。 他看书一向很有耐心,能闷头看几个时辰不吃不喝不动地方,且不会分神。他的理解速度也很快, 看过后很快会得其三昧。 他穿书前便喜欢学习,刻苦到猝死,这才导致他在穿书后不务正业了许多。 现如今既然有了妖丹,也就是有了机缘,寻常人求之不得的东西他有了, 自然不可浪费了这大好机缘, 于是他决定再努力一次。 看了一会儿书后, 学堂内进入了其他的修者, 错落坐下。 讲学的前辈还没来, 修者们进来后也大多在认真看书。 又有几人走了进来,还是池牧遥眼熟的人。 进来的是木仁以及明韶洛的爱慕者唐铭,唐铭看到池牧遥后扬起嘴角笑得戏谑,朝着池牧遥走过来说道:“这不是池师弟吗?好久不见。” 偏他不好好说话,池师弟发音出来像“吃|屎的”,侮辱性很强。 一声问好便引得周围不少人发笑。 池牧遥抬起头来,似乎没听出来,眼神里一片真挚,笑着打招呼:“原来是唐师兄,上次在阵中,后半程都没能见到你,确实很久没见了。” 唐铭,上次躲到历练结束,气得师父大发雷霆的弟子之一。 唐铭一瞬间表情变得狰狞。 木仁走过来,拿起池牧遥在看的书看了看封面,当即冷笑了一声:“阵法入门,现在才开始学习有点晚了吧?” 唐铭听完表情为之一变,也大笑出声:“还当是有些能耐才报名的,结果是去滥竽充数的?” 池牧遥看着他们两个人多少有点无奈,甚至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幸好伊浅晞此刻在午睡没有过来,不然一准吵起来。 木仁一向不喜欢魔门弟子,以至于跟着不喜欢和魔门相处看似融洽的池牧遥。 再加上他心高气傲,曾被池牧遥压过一头,心中一直气不过。 唐铭自然不用说,书中的无脑龙套,标准的谄上傲下的斗筲之人。他倾心于明韶洛,明韶洛又对席子赫存有好感,他在书里没少干欺负席子赫的事情。 当然,结局也挺惨的。 小说铁一样的规律:炮灰作死不得好死。放肆作死,死得不能再死。 或许,女孩子对长得不错的同性和异性尚且会存有好感。 但是有一些男性对于长相偏柔美的男性是极端厌恶的,觉得他们没有阳刚之气,尤其是被称为美人的,更觉得像是从事凡间勾栏行当的。 他们承认池牧遥长得不错,但是着实欣赏不来。 以至于,这两个人厌恶起了池牧遥,表现得分明。 木仁将书丢还给池牧遥,书却没能重新落在书桌上,而是掉在了一边,书名朝上,显得孤零零的。 他一脸嫌弃地劝解:“你这种人多少有点不尊重考学了,考学是很多修者证明自己的机会,还能靠成绩换取他们最需要的资源,是十分严肃的事情。你这样胡乱报名碰运气,简直是在自取其辱,也是对其他修者努力的不尊重。” 唐铭双手环胸,顺便看了一眼席子赫,说道:“人生来便有不同,有些人天生资质很差,怎么努力都没用,日后也成不了气候。你呢,连某些资质差只能努力的废物都不如,不成气候还临阵磨枪。” 池牧遥伸手捡起书回答:“我只是想趁机看看暖烟阁的书,并非以前从未学习过,让二位费心了,我会努力考试的。” 唐铭嘟囔道:“努力又有什么用呢……” 这时,一个人的冷笑声传来,那人大步走近说道:“都是杂灵根,居然还互相瞧不起?” 奚淮走进来后坐在了池牧遥旁边的座位上,看着木仁他们,笑容里透着杀气。显然,他的眼底一点笑意都没有。 奚淮的话让木仁和唐铭都有些尴尬。 修真界内单灵根已经是凤毛麟角的存在了,像奚淮这种异灵根更是整个修真界千百年才出这么一个。 暖烟阁前七宿的修者也是双系灵根居多。 前七宿外的修者才会出现三系灵根。 在双灵根的修者看来,他们的资质已经非常不错了。 尤其是木仁,他虽是双灵根,但其中一个灵根很弱,干脆放弃了那个灵根专修木系灵根法术。 灵根多,就意味着他们需要拿出更多的时间来修炼其他灵根的法术。 散,就会浪费时间精力。而且被另外一个灵根分散导致灵根纯度不够,会发挥不出这个灵根的极致。 专,才精。 双灵根的确优秀,但是在奚淮面前依旧是杂灵根。 都是杂灵根,还分起三六九等,谁比谁金贵了,简直可笑。 木仁握拳回答:“自然是不如你这种专门配出来的人资质好。” 松未樾听到木仁这句话,当即祭出了法器,提着锤子便要揍木仁。 他们几个人从来不和别人吵架,惹到他了杀了就是了。 奚淮也不拦他,说道:“舌头剁下来。” “那我换法器。”松未樾说完收起了锤子,换了佩剑。 池牧遥一边翻书一边状似不经意地开口:“人的出生过程都是一样的,就像人种植的稻谷,从播种到收割都是一样的步骤。他的父母可能是没有感情吧,但是他很优秀。你的父母有感情,可惜你是我们这样的杂灵根。有得有失的事情,也没必要细分。” 木仁听到之后骂道:“谁跟你一样?” 松未樾十分疑惑:“那你跟我们一样?” 木仁瞬间哑口无言,脸涨成了猪肝色。 池牧遥又翻了一页书:“多谢两位师兄对我的谆谆教诲,我定然耳提面命,谨记在心。一会儿怕是要讲学了,还请落座吧。” 木仁和唐铭也不想和奚淮他们发生冲突,尤其唐铭,从奚淮进来后便没有了声音,标准的欺软怕硬。他推着木仁离开,到距离池牧遥最远的位置坐下。 奚淮则是坐在了池牧遥的一侧,显然又是来混日子的,坐下后不久便摆出了单手托脸一直看池牧遥的姿势。 若只是单纯地看也就罢了,奚淮的眼神一向侵略感十足,骨子里透着野,像是拥有野兽的狩猎本能,看到他想要得到的东西,目光坦然到发烫。 池牧遥:“……” 修者的六感敏锐一些,池牧遥注意到了什么,扭头朝着席子赫的方向看过去。 席子赫果然在看他,并且对他友善一笑。 他能够感受到席子赫对他的印象不错,这也让他松一口气,不被主角讨厌等同于保住了半条命。 不过很快他意识到席子赫一阵错愕,看向了奚淮,有些慌张失措。 池牧遥不用去看就知道奚淮在眼神恐吓席子赫,他只能快速收回目光,继续看书。 席子赫也没打算一直看池牧遥,快速调整姿势等待传学。 他发现奚淮就是爱吃醋的巨型犬属性,他只要和谁有点交流,奚淮立即会朝那个人龇牙。 他如果被人欺负了,奚淮也会忠心“护主”,并且十分黏人,无时无刻不跟在他身边。 本来还能盖一个忠犬的标签,可惜他有三十六宫,只能算是“种狗”。 奚淮看着池牧遥,发现池牧遥似乎逐渐习惯了被自己盯着,并且可以泰然处之了。 他记得阿九也会阵法,并且有点门道,可惜他们很少聊这方面。 上一次出现虺龙焰伤人的情况时,地面上也有阵法的痕迹。 现在,池牧遥报名了阵法加试。 这是不打算隐瞒了? 转念一想,他突然勾起嘴角笑了起来。 他这样一直跟着池牧遥,池牧遥也不是笨蛋,知道他已经基本确定他的身份了,也就放弃挣扎了,不会为了隐瞒他而耽误自己的事情。 偏偏池牧遥无赖在不承认,他也找不到其他能够确定他身份的方法,他们便继续僵持着。 金丹期修者讲学进行到一半突然正襟危坐,整个人都紧张起来。 学堂内其他的修者也纷纷感受到了压迫感。 来了一位元婴期天尊。 元婴期天尊出现,修为不及他的修者都会感到威压。 元婴和筑基的阶级差距巨大到元婴期前辈一抬手,就能要了他们的命,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娴悦天尊坦然地站在学堂的门口,双手环胸,目光落在了奚淮等人的身上。 奚淮注意到了,抬头看向娴悦天尊,眼神玩味,似乎并不觉得被一位元婴期的天尊眉头紧锁地盯着有什么问题。 嚣张,还有些许不屑,一脸的玩世不恭。 在讲学结束后,娴悦天尊对奚淮说道:“卿泽宗的三名弟子跟我来一下。” 说完准备离开时,眼神似有似无地看了池牧遥一眼,嘴角微微向下抿,接着首先快步走出去。 奚淮他们几个人没理,奚淮似乎还想跟着池牧遥,并且说道:“晚上我们几个会乘坐空中楼阁在暖烟阁上空转转,你要不要一起?” 池牧遥摇了摇头:“不要。”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我还要看书。” “那个阵法书?你阵法不是很厉害吗?对阵法还算有点悟性。”奚淮扬眉问道。 池牧遥将自己的物品放进乾坤袋里,回答道:“樗栎庸材罢了。” 奚淮还要说什么,面前却突兀地出现了道道金芒,将他逼退。 使用金芒的人似乎料到了奚淮的行动路线,以至于所有的金芒都是让奚淮按照她想要让他移动的方向走。 奚淮不得不离开了学堂,到了娴悦天尊的身前。 这一举动让很多修者都躲得远远的,人群散开,却又有些好奇,在稍远的位置驻足想要看看是怎么回事。 也有知道内情的,与其他人窃窃私语。 奚淮刚刚站稳,便是一道虺龙焰丢了过去,毫不客气,甚至不需要犹豫。 娴悦天尊当即用了压制的法术,让虺龙焰少了许多威力,抵挡了这一击,接着说道:“我本不想出手。” “呵,我也不想理你。”奚淮冷笑了一声,微微扬起下巴看向她。 “我知道你是观南天尊带来听学悔过的,但是你对暖烟阁不太尊重,是将暖烟阁当成游玩之地了吗?成日里到处乱逛,昨日还伤了我暖烟阁弟子,烧了一处亭子。” 昨天夜里奚淮等人无聊,便到处闲逛,接着去了五宿的界内,见到一处景色不错便闲坐了一会儿。 松未樾和宗斯辰贪杯,坐在亭子里喝酒聊天,奚淮则是斜坐着闭目养神。 五宿弟子过来后见到了他们三个人,当即制止了他们,说这里是五宿,五宿不欢迎魔门弟子。 松未樾向来脾气大,自然会与那几名弟子吵上几句,那几名金丹期弟子觉得他们不过是筑基期的晚辈,便想出手教训。 奚淮不可能让旁人动自己的人,又是越级挑战,自然要召唤虺。 虺出现,只烧了一个亭子而已,够收敛了。 五宿弟子联手也没打过奚淮一人,还伤得很重。 娴悦天尊是五宿的人,听闻此事前来三宿找奚淮等人,想要警告一二。 奚淮手里玩着虺龙焰,像是在把玩什么有趣的小物件,问道:“那又怎样?” “这里不是你们云外天,不是你想怎样就能怎样的地方,我们暖烟阁不欢迎你这样的客人。若是不想留便走吧,我会跟观南天尊说。” 奚淮听完懂了,突然觉得很有意思:“你这是来赶我走的?真当我是你们能呼来喝去的人?你一个天尊却来与我这种小辈说话,是不是有些丢了身份?哦……我知道了,怕是你座下金丹期的弟子都不能与我一战,只能你自己来了?” 奚淮问完,宗斯辰和松未樾都笑出了声。 娴悦天尊被奚淮问得脸色一沉。 奚淮还真的说对了。 昨日与奚淮发生冲突的人是五名金丹期弟子。 在修真界,每个境界之间都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偏奚淮是个例外 他在筑基期巅峰已经停留了很久了,一直不肯闭关冲击金丹。偏与虺灵契,就算是元婴期的修者都可一战。 五名金丹期修者完全不是奚淮的对手,被打得满地找牙。 如果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他们五宿的脸往哪放? 她一向沉不住气,几百岁了依旧不够沉稳,干脆亲自来找奚淮了,打算将他赶出去。 娴悦天尊再次开口:“我念你是个晚辈,年纪尚轻,不与你计较。你低头与我认个错接着离开暖烟阁,我便放你一马。” 奚淮懒得与她费口舌,打算召唤出虺将她赶走。 他在暖烟阁待得好好的,池牧遥还在这里,他可不舍得离开。 等他召唤的时候却发现没有反应,才注意到娴悦天尊身边还跟着一位元婴期天尊,看起来是一位中年男性。留着一撮胡子,法令纹尤其深,嘴唇抿成一条直线,透漏着他的不苟言笑。 他单手掐诀,目光锁定在奚淮身上,显然是在施展镇压之术。 有土系单灵根修者,到了元婴期修为,便可以修炼镇压之术。 这种法术施展时该修者不能发动攻击,只能站立保持掐诀的状态,由其他人去攻击。 法术施展后,可以压制对方攻击的强度,有些符箓和阵法等根本无法运作,甚至是无法召唤灵契的灵兽。 如果此刻站在这里的是奚霖,元婴期巅峰的奚霖自然能破除这种压制。 但是没有虺的帮助,修为只有筑基期巅峰的奚淮做不到。 松未樾在三人中算是防御能力比较弱的,被这名元婴期天尊压制得膝盖微微弯曲,眼看着就要跪下了。 娴悦天尊微微扬起嘴角,看着这三个嚣张跋扈的小子脸色铁青地被压制着,心中一阵畅快。 签署了和平协议后,这些魔门的人越发张狂了。尤其是这个奚淮,简直不把他们名门正派的前辈放在眼里,偏这个奚淮还总做好事轻易动不得。 当初她想让明韶洛在大招的时候一展身手,结果被奚淮拔得头筹,她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说到底,奚淮也只有筑基期的修为,在她的面前不过是蝼蚁。 之前天雷传信到暖烟阁来,现在还在他们暖烟阁烧亭子,不给这魔门小子点厉害尝尝,他们真当自己天下无敌了! 就在这时,她的面前突兀地出现了什么东西,她想躲闪时已然来不及了,飞来的暗器割伤了她的脸颊。 暗器划过她的脸颊,留下一道血痕,血珠从伤口流下。 在掐诀的修者注意到暗器最终目标是自己,当即晃身躲开。 这暗器角度极其刁钻,只用一击,能伤到娴悦天尊,还能攻击到掐诀的修者。丢暗器者要么实战经验非常丰富,要么……是个学霸,几何题目的摧残让他能在暗器方面入门便精。 娴悦天尊的注意力都在奚淮等三人这里,并且觉得暖烟阁内绝对安全,绝对不会有人敢出手伤她,所以没有防范。 这枚暗器又来得悄无声息,伤害性不高,但是非常关键。 只有一瞬间的疏忽,也让奚淮召唤出了虺,并且挡住了娴悦天尊的攻击。 与此同时,数道神识朝着丢暗器的方向探查过去,居然没有探查到任何人。 不过从这种手法就能推断出来。 是合欢宗的人。 娴悦天尊看到虺之后有些懊恼,却还是从丹田内祭出佩剑来握在手中,以防奚淮攻击过来。 不过,她若是当真与筑基期晚辈动手了,传出去注定不好听。 这是她始料未及的。 丢暗器的人让她陷入了极其尴尬的境地。 好在观南天尊很快来了,制止了斗争:“娴悦天尊,他是我的客人,他若是有什么过错你当先与我说,你这般直接来找他逾越了吧?” 娴悦天尊看到观南天尊后更加羞愤难当,握着剑有些尴尬。 奚淮随时有可能攻击过来,她还要防范着。这边又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观南天尊,又羞又恼。 “暖烟阁内混进了合欢宗弟子。”她干脆转移话题。 观南天尊却觉得无所谓:“此次来参加考学的修者众多,混进一两个合欢宗弟子有什么可稀奇的?” “你不怕这群合欢宗弟子会扰乱这次考学吗?” “她们的目的无非是用她们的方式修炼,也能让那群鬼迷心窍的男弟子知晓人间险恶。” “……”真不是嫌弃搜寻合欢宗弟子麻烦,您没耐心? 观南天尊又对奚淮说道:“你莫要在意,我与她说清楚了再派弟子去寻你。” 娴悦天尊到底是同辈,观南天尊不得不亲自出面。 之后处理奚淮就派弟子去吧,他没那个耐心。 偏奚淮很快收起了虺,纵身离开,只有声音留下:“我并不在意,毕竟我懒得理她。” 说完便急匆匆地离开了。 奚淮这般离开确实不用和娴悦天尊打了,但是那句话侮辱性太强,让娴悦天尊一瞬间脸色铁青。 这次不光没找回颜面,还丢了身份。 周围都是旁观的弟子,她此次找魔门弟子示威不成反而陷入了被动的局面,怕是过不了多久就要传为笑谈了。 奚淮离开后,松未樾和宗斯辰都兴奋地跟了过去:抓阿九啦! 考学 等池牧遥回过神来, 他已经到了另外一处地方。 这里周围都是树木,还有陡峭的山坡,竹影婆娑间可以看到隐隐约约的屋舍楼顶的九脊顶。 显然, 他所处的位置已经不在三宿弟子主要的活动范围内了。 他站稳后左右看了看, 扶着他手臂的人松开了他,接着用食指在他额头一推:“胆子挺大啊你。” 池牧遥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知善天尊,张了张嘴想要称呼, 出于谨慎又吞了回去, 低头解释:“我只是一时情急。” “娴悦虽然人品不怎么样, 但是到底是元婴期修者, 你这般挑衅于她, 我若是不救你,你定然会被她神识扫到, 到时候身份就暴露了。” “我在使用暗器前已经做好离开的准备了。” “你能跑得过元婴期修者?” “奚淮会帮我拦着她的……”这点他对奚淮还是很信任的。 知善天尊看着池牧遥,一改平日里温婉贤良的模样, 掐着腰,眉毛上挑,似乎在审视他。 他只能低头任由她审视, 站得规规矩矩的。 不过知善天尊没太在意,说道:“说起来昨天夜里奚淮惹了事,我本来需要去处理的,这么一闹,我就不用去跟五宿的人打交道了, 也挺好。” “奚淮不是故意的, 您就是去了也有底气……”池牧遥小声说道。 知善天尊一脸儿大不中留的遗憾表情, 问:“他闹出那么大动静, 我还有底气?” “我御宠派的小师姐听说有热闹, 跑去五宿看了许久,回来后与我说了。她说是五宿弟子看到奚淮他们三个,不依不饶,且是五宿的弟子先动手的。金丹期弟子跟筑基期的松未樾动手,这本来就是欺负人,奚淮只能召唤虺。” “可他烧了亭子。” “虺那么大!”池牧遥用双手比量了一下,表情夸张地说道,“攻击还都是火系的功法,火系功法都霸道,加上虺龙焰一般的方法灭不掉,随便几个攻击就能烧山了。他很努力地克制,才只烧了一个亭子。” “啧。”知善天尊听完居然被逗笑了,“他烧了一个亭子还得夸他控制得好了?” “这倒是不至于。”池牧遥快速看了知善天尊一眼,继续解释,“暖烟阁的建筑本就错落分布,没有明确的地界划分,奚淮他们到处逛逛,到了相邻的五宿也只是坐在凉亭里而已,又没惹事,是五宿的人不依不饶。而且奚淮要赔他们灵石,他们不要,说什么在羞辱他们,脑子多少有点问题……” “嗯嗯。”知善天尊听着池牧遥一再袒护奚淮,敷衍地点头,突然凑过去问池牧遥,“卿泽宗的少宗主……滋味如何?” 池牧遥当即红了一张脸,耳朵红得可以滴血。 他慌张地后退,眼神游移,结结巴巴地解释:“不、不是的,当时情况所迫,我、我、我……” “说起来我应该去找药翁算账,可惜我这边离不开,娴悦盯我盯得紧,容易身份暴露。后来想想,他要是不来这么一手,你怕是也殒了。罢了,就当他间接地帮忙了,我抽空去砸他几个丹炉就了了。” “哦……其实不用劳烦宗主为我报仇。” 知善天尊看着池牧遥觉得非常有意思,伸手捏了捏池牧遥的脸:“现如今也是三界第一美人了。” “这是旁人乱说的!” 他穿书前也长这样,就没人说他是地球第一美男。顶多是总被人要微信号罢了,不过找他要微信号的人有男有女…… “我是认可的!”知善天尊笑道,“这也是我当初留下你的理由,这么漂亮的脸蛋,这几百年来我也是第一次见。” “您、您莫要戏弄我了,我也九十多岁了,不能总被当成孩子戏弄。” “在我眼里你一直都是个小孩。”知善天尊说完往后退了一步,“而且三界第一美人是你我心里开心,我早就看娴悦不顺眼了,脑袋里都是水,走一步都能漾出水声,整日里觉得自己美若天仙似的。这么久了修为都没有什么精进,眼角都要长褶子了,还美呢,我都想传给她合欢宗的心法了。” 池牧遥也知道知善天尊和娴悦天尊是老情敌,接不上话便不说了。 知善天尊又警告道:“这次我救了你就罢了,日后不要再招惹娴悦,她不是什么好东西,尤其记仇。我也不是什么好人,我不怕她,大不了我跟她鱼死网破。但是你不行,修为低,还傻乎乎的,她若是悄无声息地杀了你,我都找不到理由找她报仇。” 娴悦想杀他,一点痕迹都不会留。 没有证据,别人都没办法帮他报仇。 他乖巧地点头。 知善天尊又问他:“你参加加试了,用不用师祖帮你作个弊?” “不用了。”提起这个池牧遥并不慌,“和一群小孩子一起考试,我还是有些把握的。” 知善天尊对这点还是很认可的:“你啊,资质一般,但是很聪明,而且运气也不错。但是你和卿泽宗少宗主的捉迷藏我着实没看懂。” 池牧遥有些为难,还是解释了:“我不想和他在一起……” “为何?那么好的炉鼎,他还倾心于你,你为何不用?” “炉鼎是好炉鼎,但是……我容易被他给炼了,他是我生命无法承受之重。” 谁知知善天尊没跟他共情,反而“哇哦”了一声。 他的脸更红了。 合欢宗出了一个能被炉鼎给炼了的弟子,也是罕见。 知善天尊和池牧遥的师父也没怎么认真教池牧遥,毕竟是男子之间的情|事,她们不了解。 池牧遥成功筑基了,也算是万幸了。 知善天尊本想离开,想到了什么后问:“承宇阁的弟子是你伤的?” “嗯,他调戏娄琼知。” “你当初就应该入暖烟阁,我还能照拂到你。” “我的资质进不了三宿,离您远,怕是也得不到什么关照,还不如去御宠派,活得自在。” 知善天尊没再说什么,只是说道:“我知道了,之后小心些,我走了。” “嗯嗯,师祖再见。” 转瞬间,知善天尊已经消失不见。 池牧遥留在林中有些发愁,他没有可以御物飞行的法器,平时都是蹭伊浅晞的。 想了想,只能步行下山了。 他回到房间,推开门后看到里面坐着一个人,立即退了出去又合上了门。 他站在门口看着门牌陷入沉思,门却从里面打开了,奚淮伸手将他拽了进去,接着将门关上。 他甚至没有挣扎的余地,便被抓小鸡一样地抓了进去。 抬头看向奚淮,他一阵手足无措,这还是他们两个人罕见的二人相处。 他有些慌神,询问:“你、你有事吗?” 奚淮倒是比他淡定多了,说话时还有种教训晚回家孩子的语气:“你去哪了?” “我去了一趟后山。” “去那做什么?” “抓虫子喂鸟。” “……” 奚淮扫了池牧遥一眼,池牧遥穿的并非炼制的鞋子,鞋侧有些许泥土,显然真的去了后山。 他再次开口:“以你的脚程,这段时间没办法在后山来回一趟,你是怎么过去的?” “我又不用进去很久,在边上就能抓到虫子了。” 他干脆伸手抢来池牧遥的乾坤袋,这种低阶的乾坤袋渡入灵力即可打开,没有认主功能。 他看到池牧遥的乾坤袋内有书籍、被褥等常用的东西。 再抢来另外一个,这是御宠派专用的,里面是虫子、百味粮…… 多少有点寒碜。 很难想象这是一名筑基期修者的全部身家。 他将乾坤袋还给了池牧遥,并没有在里面发现暗器,于是问道:“你灵石怎么这么少?是之前给出去过?” “你知道百味粮有多贵吗?我来暖烟阁之前买了新的百味粮。” “……”奚淮不解,百味粮有什么贵的? 或许是觉得池牧遥太穷了,奚淮从自己的万宝铃里取出一袋灵石来丢给了池牧遥:“你留着用。” “这……我怎么能无缘无故收你灵石?” “我平时拿这些灵石打水漂玩,你要是觉得这么收不好意思,等我下次打水漂的时候你可以去水里捡。” “……”那他在水里的时候,奚淮是打水漂还是打他? 在他纠结的时候,奚淮大步走到了他的床边坐下,同时还在脱靴:“你是不是要睡觉了?” “呃……”池牧遥目瞪口呆地看着奚淮。 既然池牧遥这么无赖地不承认自己是阿九,那么奚淮也打算开始耍无赖了。死皮赖脸,霸王硬上弓什么的统统用上,总能找到什么破绽。 池牧遥从乾坤袋里取出书来:“我还想看会儿书。” 奚淮倒是知道池牧遥的习惯,上次也是这样看了几个时辰的书。 奚淮也不着急,盘膝坐在池牧遥的床上打坐调息,二人互不打扰。 池牧遥看着他有点发愁,要不要请来长辈把奚淮赶走? 如果找来人了,是不是也会闹大?到时候奚淮再烧一栋房子? 他坐在桌子前认认真真看书,一直看到深夜。 等了两个时辰,奚淮终于等得不耐烦了,问道:“你还不沐浴吗?” 池牧遥听到这句话,就知道奚淮已经意识到他在自己房间隐身的那天,自己察觉到他来了,竟然不作掩饰了。 他回答:“我用小洗涤术洗一下就好。” “那你洗吧。” “……” 反客为主这一方面,谁能比奚淮做得还坦然? 池牧遥依旧不动:“不用了,你要是想在这里休息就休息吧,我可以一直看书。” “也对,你是能在一个地方一动不动坐几天的人。” “这……倒也没有。” “怎么没有?你定力好得很,放着那么好的炉鼎都不用,还得我主动邀请。” “你在说什么我不懂。” “也是,你懂或者不懂有什么区别呢?技术差成那样,还不如说成是不懂,这样还不算太丢人。” 池牧遥挺直背脊,一瞬间羞愤难当,他只能继续低头看书。 奚淮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笑道:“你这么爱脸红的吗?这次脸红是因为什么?自己技术差不好意思?还是说你在说谎,所以心里忐忑?” “我认生,与旁人说话容易脸红。” “不生,我们可熟了。” “我们不过几面之缘。” “嗯,这倒是事实,你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样。你长得太招摇了,不好。” 池牧遥真的不想和奚淮聊天了,抿着嘴唇继续看书。 奚淮有点等不得了,再次用了千余个鸳鸯袖。池牧遥身体被吸得几乎是凭空浮了起来,然后快速贴在了奚淮的身上。 奚淮早就准备好了,在他过来时便已经张开了双臂等待他到自己怀里。以至于他过来时,稳稳地到了奚淮怀里,位置恰好。 接着,奚淮用手臂环着他低声说:“谢谢你今天帮我,不然我绝对会血洗暖烟阁。” 奚淮脾气不好,受不得半点委屈。 如果今天娴悦天尊警告成功,奚淮定然会大发雷霆从而把事情闹大。 到时会不会连累得两界发生战争,都说不好。 抱了一下,奚淮便松开了他,收了鸳鸯袖,双手放在他的腋下将他拎上了床,放在了里侧,说道:“睡吧。” “可、可我还想看会儿书……” “别看书了,都猝死过了。” 他记性怎么这么好? 池牧遥只能穿得整整齐齐地躺在了床上,发髻都不拆。 奚淮侧身看着他,看着他这种“等待死亡”的睡姿说道:“不用小洗涤术吗?” “哦……”池牧遥双手掐诀,用了正派的小洗涤术。 没有破绽。 完美。 谁知,奚淮再次开口:“我呢?还没给我洗呢。” “你、你不要脸!” “嗯,你看你多了解我,我确实是寡廉鲜耻之人。”奚淮突然凑近了他小声补充,“狂蜂浪蝶。” “我不,你自己来。” “快点,实在不行你吃颗壮胆的药。” 池牧遥只能双手掐诀使用了小洗涤术帮奚淮清洗干净。 其实他做得已经十分熟练了,可是这般在外界帮别人清洗身体,他还是有些不自在。 奚淮终于老实了,侧躺在池牧遥身边,一直盯着他看。 他则是努力让自己淡定下来,用灵力调息,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紧绷。 可奚淮却在这时伸出手来,抽掉了他固定发冠的簪子,将他的发冠拿下来,散开了他的头发。 他伸手接过发冠放在了一边,继续睡觉。 在池牧遥睡着后,奚淮依旧醒着,他向来不睡,此刻能一直静静看着池牧遥。 他在洞穴里发了疯地想要知道阿九的相貌,出来后看到了池牧遥,心口颤抖,真真被震撼了,还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 他甚至希望阿九只是长相清秀,别人注意不到,他就可以一个人独占阿九。 但是阿九如果是池牧遥现在的样子,着实太招摇了。这张脸许多人都会动心,他若是保护不了阿九该怎么办? 他之前不愿意闭关结丹,怕自己修为提升了不方便找阿九。 毕竟以他现在的修为,去筑基期修者历练的地方找人更加方便,有些大阵金丹期修者根本进不去,有修为限制。 现在他突然又动摇了,确定池牧遥的身份后就回卿泽宗结丹吧,不然碰到娴悦天尊那种人出手伤害池牧遥,他也不能保护他万全。 他撩起了池牧遥的一缕发丝,提起来嗅了嗅发间的味道,很淡雅的香味,与在洞穴中时不同。 他继续把玩着这缕头发,竟然有些爱不释手。 他终于能碰到他的阿九了,就算只是头发也欢喜。 这时,他注意到池牧遥用控物术一点点将自己的发丝从他手里抽出来。 他当即用了鸳鸯袖,让池牧遥的身体都在朝他靠拢。 池牧遥赶紧用手把自己的头发放进了奚淮的手心里,接着继续睡觉。 他笑着收回了鸳鸯袖。 考学 池牧遥醒来时奚淮已经不在他的房间里了, 他甚至不知道奚淮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一点动静都没有,他因此也没醒过来。 他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 确定是整齐的, 才下了床用小洗涤术把自己清洗干净。 整理了自己的东西时,出于谨慎还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乾坤袋。 在乾坤袋内发现了不熟悉的东西,他赶紧拿出来看了看。 里面规规矩矩地放着一袋灵石, 是奚淮之前给他的那袋。注入灵力查看, 粗略估计能有五千, 他这辈子都没存过这么多灵石。 他一瞬间有了穷人乍富, 生怕弄丢了如此巨款的恐惧感。 乾坤袋内还有一身法衣和一双靴子, 显然是一套的。法衣通体银白,有着繁复的印花, 肩角、袖口和衣襟都有水蓝色点缀,腰带上镶嵌着浅蓝色的宝石用以增加防御力, 看起来华贵绝美。 这还是一件可认主的法衣,只要他渡入灵力便可使法衣认主,认主后法衣听候他的召唤, 随时可以穿脱,极为方便。 他看了一眼后忍不住“哇”了一声,再次展现了自己的没见识。 真好看,他都不舍得穿,这种高防御性的法衣非常适合度劫的时候穿。不过上次奚淮的法衣都被雷劫劈坏了, 这么好看的法衣被雷劫劈得焦糊又有点可惜。 在他看法衣的时候, 伊浅晞到了他房间门口叫他:“师弟, 你起床了吗?” 池牧遥赶紧将东西重新放回乾坤袋, 快步走出去说道:“好了。” “走吧, 我的法器速度一般,我们早点过去。” 今日是加试考试开始的日子。 池牧遥报名了阵法加试,需要早早排队入阵。 阵法考试的地点在暖烟阁的试炼之地,距离三宿颇远,池牧遥需要伊浅晞送他才能过去。 前往试炼之地的途中,远远的,便可以看到九九琉璃塔。 清晨的雾气尚未散去,叠叠卷卷的雾气中,九九琉璃塔像是从白雾绿林中冲出来的,威严耸立。 一阵轻柔的风袭来,竹林临风起舞,雾气漾开,呈现出了涟漪的模样,与天边的薄云一样轻盈,竟一时间让人分不清天与地交界处在哪里,天地共莹白。 池牧遥与伊浅晞一同落地,站稳后四处看看,发现此时已经聚集了很多弟子了。 会这么早来这边的多是来考试的弟子,想看热闹的两日后才会陆陆续续地过来。 报名时大家尚且有心情聚在一起聊聊天,到了这个时候都各自在各处休息了。 池牧遥在人群中看到了席子赫,不过席子赫正和韩清鸢站在一处,他便没去打招呼。 这对男女主角当真是形影不离。 伊浅晞指着九九琉璃塔说道:“看到第九层没?那里要比其他的地方宽一圈。” 池牧遥点头:“嗯,看到了。” “等你们通关到第九层之后我们就可以看到你们的考试过程了,中间是你们进入的阵法空间,宽出来的那圈是看台,可以在看台看到你们是如何破阵的。如果两日后你没回来,我就去那里看你考试。” “嗯,好的。” “不过还是以安全为重,如果真受伤了,坚持不住了就出来。我听说里面虽然没有死阵,但是有小倒霉蛋把考试法阵破解成了死阵,直接殒在里面了。” 伊浅晞虽然知道池牧遥有无色云霓鹿的治愈能力,但是考试时偶尔会有高阶前辈的神识扫过,若是被发现了会引来麻烦。 所以,池牧遥就算受伤了也只能先撒药粉,之后再暗暗让伤口慢慢好起来。 池牧遥听完很诧异,回答道:“换个角度来说,考试法阵都能破成杀阵,他也是破阵鬼才。” “真亏得你夸得出来,那是不自量力,还胡乱破阵。” “其实在其他人看来,我也是不自量力。” “你行的,你只要能坚持到第三层就能有积分了。我们不求最好,只要能拿到辅助结丹的丹药!” 池牧遥受到了小师姐的鼓舞,跟着振奋:“嗯,我会努力的!” 池牧遥将自己的灵宠袋给了伊浅晞:“师姐,你帮我看着啾啾,它来暖烟阁受了委屈,许多天没出来透气了,你晚间带它出去飞一飞。” “好,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这只胖鸟的。” “它不喜欢旁人说它胖。” “可它本来就胖,胖得要飞不起来了。” 池牧遥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没一会儿,他看到了姗姗来迟的木仁,还有明韶洛等人。 明韶洛落地后先看了席子赫一眼,眼中全是愤懑,显然她和席子赫之间依旧没有什么进展,且两个人的关系被她的大小姐脾气搞得越来越糟糕。 她目光幽怨,觉得席子赫就是一个没有心的人,她真心相对,他却只觉得韩清鸢善良。 之后她才注意到了池牧遥,眼神很快变得有些狡黠,接着走到了池牧遥身边说道:“池师弟,一会儿入阵时如果不嫌弃,可以和我们一同进入,说不定还能被传送到一个阵中互助破阵。” 池牧遥和伊浅晞两个人对这群人都没有什么好印象,大致可以总结为:不靠谱的队友。 和他们组队,还不如独自破阵安全呢,他们反而是最大的安全隐患。 女二有什么特点呢? 就是喜欢找看似平庸的女主做自己的对照组。 女二有什么命运呢? 就是对照不成功,反而成了女主的对照组,狼狈收场。 偏偏她被打脸后,心中还不服,被人嘲讽后会把怨恨放在女主的身上,继续去害女主。 最近明韶洛不想她和席子赫的关系继续恶化,不再去招惹韩清鸢了,居然把矛头对准了池牧遥,这对于池牧遥来说还真是无妄之灾。 明韶洛的人设稳稳的,是池牧遥穿书后遇到的所有主要角色中还原度最高的。 奚淮则是崩坏得最严重的角色,好好的反派开始做起好人好事。 旁人做好事不留名,他每次做好事都轰动修真界……这是什么离奇的走向? 池牧遥自然拒绝了:“还是不要了,我怕成为你们的拖累。” 他不过是说了一句客套话,可偏偏这些人信了,木仁还开口道:“就是知道你阵法技艺不精,才想照拂你一二,劝你不要不识抬举。” 池牧遥目光看向别处,都不想多看他们一眼:“感谢,我心领了。” 木仁又看了池牧遥两眼,最终甩袖离去。 九九琉璃塔本身空间已经非常巨大了,在要考试的弟子进入每个小房间的法阵后,空间还会在阵法的作用下扩大,甚至有可能变成一个无穷大的世界,许久找不到阵眼。 原则上,考试时需要每个人单独进行,但是由于在一层考试时参与者多,会有多人被传送进同一法阵内同时破阵。 这也是会有人滥竽充数的原因。 运气好的话,遇到同组之人成功破阵,他们可以浑水摸鱼跟着通关。如果幸运地混到了第三层便有积分了,何乐而不为? 法阵传送是随机的。 但是暖烟阁的参与者多,年头也久,渐渐地弟子们摸索出了一些规律,比如第三个进的和第十六个进的很有可能碰到一块。 这样,他们进阵之前达成一致,便可以或早或晚地在阵中遇到。 这也是明韶洛想拽着池牧遥一起好表现自己的倚仗。 池牧遥有意避开他们,躲得远远的。 偏在这时池牧遥遇到了一名少年,那少年看起来十四五岁,筑基期修为。 一身烟青色的法衣看起来极其素雅,腰带上也没有防御类的宝石,一切都平平无奇,似乎不是出身于大家族的子弟。 他留着水母一样的发型,鬓角的位置绑着一个麻花辫,辫子上还系着一个铃铛。铃铛看似平平无奇,实则有着极为考究的雕刻,小小的铃铛上雕刻着九只蝙蝠,神态动作不一。 他有着极好的面容,眼角微微上挑,整个人的气质都带着凌厉,双手环胸看着队伍时散发着漫不经心的感觉,似乎也想和其他人避开。 两个人这般躲开反而显眼,导致他们对视了。 池牧遥看到他之后心中一惊,赶紧收回了目光,当自己没看到。他不是认出了这个人,而是认出了铃铛。 谁知少年还是注意到了他,勾起嘴角一笑:“小哥哥,你长得好漂亮啊!” 被这般搭话,池牧遥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硬着头皮回答:“您谬赞了。” “小哥哥,你——” 少年话还没说完,池牧遥便再次客客气气地回答:“看您非暖烟阁弟子,叫我道友便是。” 被您老人家叫过小哥哥的都没什么好下场…… “哦……”少年挑眉一笑。 少年又看了看池牧遥,目光在池牧遥的额头上流连许久。 明明池牧遥的鹿角已经隐藏了…… 这让池牧遥更加不安。 少年再次喃喃自语:“真的好漂亮。” 这次感叹的是什么池牧遥并不知晓。 排队入阵的人渐渐少了,少年这才走了过去:“那我先走咯,小道友。” “嗯。”池牧遥点头。 少年没再停留,走了进去。 池牧遥看着少年进入,突然有一瞬间的失神,剧情才进行到这里,这位怎么就出来了? 他不记得这里这位有戏份…… 不过转念一想,他很快释然了,他在这里也不该有戏份才对。 他跟着进入了九九琉璃塔。 琉璃塔内并没有富丽堂皇的景象,走进去只有一个密闭的小空间。这里没有门,只有拱形的石墙,石墙上雕刻着飞禽走兽,还有云雾莲盘。 当他走进圆形的空地后,汉白玉的地面出现了阵盘图,传送阵启动,将他送进了考试的法阵中。 他恐怕是这个阵法考试中最后一个进来的,原本在阵中的修者纷纷看向池牧遥,看到是他之后有几声叹息飘出人群。 他有点羞愧,便只是规规矩矩地站在一侧,一抬头,好巧不巧地看到了木仁。 见周围的人都不在意他了,全部都围着木仁转,他便悄无声息地四处打量法阵,衣袖里的手指暗暗捏算着。 木仁却在这时回身恶狠狠地朝着池牧遥说道:“你莫要胡乱走动,乱了法阵内的布置。” 木仁说完,那些崇拜木仁的修者纷纷跟着说道:“就是,跟着混分的就不要捣乱了,老老实实地站着就行。” “还挺走运的,胡乱进也能进入到这个队伍里来,真是靠运气修炼。” 池牧遥不但不气,反而微笑着回答:“那诸位的运气也很好啊。” 那些人没办法再言语了,在木仁面前,他们也没比池牧遥好多少,谁也别笑谁。 阵法加试的法阵有九层难度,此时只是第一层,可以让修者适应九九琉璃塔的机制,慢慢过渡到高层。 池牧遥初步观察这个法阵,确定这是云垂万剑阵。 这个法阵由于特殊设置此时并非杀阵,但是实际战斗时运用它绝对可以杀人于无形,威力十足,在第一层的阵法加试中算是颇为危险的法阵了。 池牧遥穿书前喜欢读些杂书,《风后八阵兵法图》中便有云垂阵[1]。 书中记载:东北之地为艮居,艮者为山,山川出云,为云阵。云垂阵乃八阵二十四阵正兵位艮主惊门之六阵之合阵,此阵主大凶之门。 云垂万剑阵在此基础上有所改变,将兵变为剑,一剑为一兵。 剑阵初始为无形,云附于剑阵之中,后如翔鸟腾飞,云可作隐蔽变化,剑式来去如潮,变化莫测。 木仁一直盯着周围环境看,接着指挥道:“大家后退,站于巽位,开、休、生三个吉门……” 他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朝着巽位看过去,发现池牧遥早早便站在那里了,像是一直在等着他们过去似的。 这让他有些意外,心中产生了些许异样,难不成这个池牧遥真的有些道行? 池牧遥是最后一个入阵的,却是第一个站在应对位置的,用时最短,观察得比他还快? 暗暗惊讶的不止木仁一人,之前或叹息或嘲讽的人也都注意到了。 他们的表情有所变化,却不能表现出来,不然太丢人,默契地都当成什么都没注意到。 心中齐齐想着,恐怕只是巧合吧。 在修真界,多数修者专研于道法修炼,或者痴迷于剑道,毕竟可以提升自身实力。 会研修阵法的,有的是天资极佳者,用闲暇时间提升自己。 有的则是自身资质一般,只能靠阵法这种外力提升实力,遇到危险的时候也能有一战之力。 禹衍书那种人便是前者。 池牧遥与阵中大部分人则是后者。 至于木仁,则是为了会些阵法,弥补自己不是单灵根这一点缺陷。他事事要强,想要证明自己,于是自己和自己死磕。 这三者不能说他们努力的程度不一样,只能说阵法面前不分三六九等,只看悟性与慧根。 书中的男主资质不够优秀,也靠阵法一路杀出重围,后期得到了极多天材地宝,就此成为修真界的强者。 可是大家还是会慕强,进入这种场合考试也会下意识地觉得木仁才是最厉害的。 池牧遥不争不抢,听着木仁指挥,全程配合得没出任何差池。 法阵虽霸道,但是让他们不至于过得狼狈。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这时法阵发生了变化,万剑散开如雨滴坠落。 木仁抬头看去,吩咐道:“天任位六合!” 一直配合的池牧遥突然开口:“不,天心勾陈!” 一切都在风驰雨骤之间,时间极短,所有人下意识地听了木仁的指挥。法阵再变,万剑错乱自四面八方而来。 万剑齐动,剑划破空气的声音一齐响起,让人不禁瑟瑟。 声势浩大的剑阵犹如夺命的万个杀机,个个都朝着他们的要害而来。 破错了阵,会让法阵更凶险。 法阵变化极快,转瞬间即可定生死。 考试法阵中的剑实际为虚影,当真攻击到修者了,修者会被判定为“死亡”传送出阵,考试即算结束。 眼看着法阵出现了错误,有修者慌乱不已,有两人被虚影攻击到,就此消失在阵内。 木仁看到这一幕有些错愕。 池牧遥不再听从指挥了,快速从自己的乾坤袋内取出灵石,用手指夹着,目光盯着变化的法阵说道:“别傻站着,以阵克阵,我站天心,木仁天柱,其他人各归九星。” 说完,快速丢出灵石,快且准地丢在了准确的位置。 这时众人都知道了,刚才池牧遥的指挥是对的,木仁的指挥才是错误的。此时众人已经不会再去质疑池牧遥了,而是跟着站位。 池牧遥快速扫了一眼位置后说道:“土系勾陈。” 修者纷纷听从,不过依旧不能克制阵法。 池牧遥看着着急,对木仁说道:“土木灵根相辅相成,利用好了大有用处,为何不用?” 没指名道姓,但是木仁知道他说的是谁,咬紧牙关不再努力伪装单灵根,跟着一同破阵。 法阵破解成功,房间恢复为平静的小屋子,只有机关布置呈现在他们面前。 法阵需要一些关键性的东西来推动,比如:灵石、灵气。 还有具有针对性的物件,比如这个法阵的针对性物件便是三把剑。 池牧遥考完了之后还特意去看了看法阵布置,打算学习一下。 木仁走到了他斜后方,握住了拳头,嘴唇蠕动,欲言又止。 池牧遥注意到了,首先说道:“考试是自己的,他们一进来就全部靠你,给了你巨大的压力,会让你产生失误再正常不过。其实你的选择不算错,只是和我的选择有所偏差,导致法阵变凶险,破还是能破的。” 这么说,算是给木仁的失误留了颜面,木仁的错误也并非不可逆转的错误,只是还有更好的选择,他一时间没想到。 “我……”木仁是一个不善服软的人,与人抬杠的时候振振有词,这时倒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池牧遥没有等他继续说,毕竟他从未在意这些事情,也从未把这些人放在心上。 在他眼里,这些人不过是一群幼稚的小孩罢了。 他们各有所需,破了阵,之后便再无来往。 池牧遥走到阵法传送石前,手刚打算放上去,木仁终于开口了:“我错怪你了。” 房间内其他修者的表情都不太好看,有懊恼有羞愧,有些则是不愿与池牧遥对视。 可见,这些人都是有些尴尬的,有眼不识泰山,狗眼看人低。 “何出此言呢?”池牧遥笑道,“你只是从未了解过我,却来评价我。” 他说完,手放在传送石上,身影化作漫天齑粉消失,被传送入下一个法阵之中。 木仁如遭雷击,许久没能回过神来。 其他修者不敢大声言语,不过他似乎听到有人离开时嘟囔了一句:“不过如此。” 他在其他人的目光里有些难堪,拳头握紧了又松开,最终再次握紧。 心中五味杂陈。 考学 是夜。 日头西沉, 繁星渐升。 暗红色的衣袍在空中急速掠过,给黛色霜青的暖烟阁染上了一抹艳色。 奚淮落地后尚未站稳,啾啾便从他的手里飞了出去。 他心中一惊, 生怕把池牧遥的本命灵兽弄丢了, 在万宝铃内寻找东西打算再次抓住它。 谁知啾啾飞了一圈之后不但没走,反而回到了他的身边,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身体一晃一晃的, 似乎还在独自快活着。 一点也没有被绑架了的自觉。 趁着池牧遥在参加加试, 奚淮打算好好研究一下啾啾, 看看它身上会不会有虺龙焰的痕迹。 池牧遥能把虺龙焰隐藏得那么彻底, 这点实在太可疑了。 他有点无奈,用食指碰了碰啾啾脖颈上的羽毛, 问道:“你主人挺聪明的,你怎么傻乎乎的?” 啾啾能够感知人的情绪, 知道这不是一句好话,便转过身去不理他了,却也没离开他的肩膀。 他带着啾啾回到屋子里, 进去后便问道:“查到没有?” 宗斯辰快速翻阅着从暖烟阁偷来的书,同时回答:“暖烟阁的书废话太多,全是理论解释,都没有一句实用的话。” 松未樾也拿着一本书,看书的速度就没法和宗斯辰比了, 一边看一边嘟囔:“这说的都是什么啊……怎么连个图都没有?” 宗斯辰干脆丢了手里的那本书, 说道:“关于灵宠的记载实在太少, 也是我们都不太愿意耗费时间跟灵宠打好关系的缘故, 想要破除这只鸟身上的隐藏禁制, 怕是只能去御宠派问他们门人了。” 奚淮觉得他的想法很扯,坐下之后沉着脸问道:“我带着他们弟子的本命灵兽去他们的门派,让他们破除这只鸟身上的禁制?” 宗斯辰走到了奚淮的面前,俯下身看啾啾,愁眉苦脸的:“怎么才能探查它的灵力呢?灵兽有太多种,每种灵兽都有各自的不同之处。书中记载诸多,却不见有人用黄鹂鸟做本命灵兽的,怕是撰写者也不会想到有人会这么做……当真是无从下手啊。” 奚淮侧头看了看啾啾,说道:“我只是想要看看它体内有没有虺龙焰。” “知道知道,这不是有禁制吗?” 其实奚淮在池牧遥房间过夜时,已经悄悄地试探过啾啾了。 他放出消音的法器后,趁着池牧遥睡觉偷偷放出了啾啾,想要探查啾啾体内的灵力。 他还当探查灵宠的灵力和探查人的灵力是一样的方法,结果发现他的灵力注入啾啾的额头后,只导致啾啾肥硕的肚子一荡,再无其他的反应。 灵兽和人类不同,尤其是这种和人类契约过的本命灵兽,都有主人设置的特殊禁制。 松未樾也跟着放下书来盯着啾啾看,疑惑得不行:“这么一只黄鹂鸟,拿它做本命灵兽是怎么想的?它有攻击能力吗?打架的时候让它去啄对方吗?” 宗斯辰认真回忆:“从未见过池牧遥用过它,每次它仿佛都在……放哨。没错,是在放哨。” 奚淮又问:“一点都没查到吗?” “也查到了一些,要么是主人发布命令让它解除禁制,要么是它进入战斗状态后自愿解除禁制好使用灵力。” 三个人对着一只鸟陷入焦灼状态。 松未樾懒得动脑子,直接取出夕照来,说道:“我揍它一顿吧,它被揍了回击的话不就破除禁制了?” 奚淮当即抬手护住了啾啾:“不可,如果它真的只是一只普通的黄鹂鸟呢?岂不是被你打死了。” 松未樾拎着锤子几乎崩溃:“那怎么办?!池牧遥那个小师姐也不是善茬,和你都敢动刀,她把师弟的本命灵兽弄丢了,肯定会去找禹衍书,之后闹得满门派找一只鸟,结果鸟在我们这里?我们怎么说?觉得它肥想把它烤了?” 这时受到侮辱的啾啾突然张开翅膀“啾”了一声,接着飞了起来。 三个人抬头看着啾啾满屋子飞,不敢下重手怕伤着它,毕竟他们都是资质极佳的修者,随便一下攻击都够这只鸟受的。 于是他们不动用灵力,只用手或者网类法器捕捉。 别看啾啾身材肥硕,动作却十分敏捷,三个人纵着轻身术都抓不到它,它还瞄准松未樾,在松未樾头顶拉了屎。 松未樾到底是卿泽宗一宫之主的儿子,还是有所防备的,在头顶布下了结界。 但是看着那泡屎在自己头顶的屏障上散开也非常恶心…… 宗斯辰看笑了,说道:“哈哈哈,它还是有大招的,我们小瞧它了。” 松未樾赶紧蹦开老远,动作利索得像一只猴,最后蹲在一边的桌面上,脚底还踩着一本书。低头看了看,多少觉得这般踩着对书不太尊重,又把书扯了出来。 虽然看不懂,但是也是知识。 他拿起书拍了拍上面的灰尘,接着说道:“这个池牧遥也是有意思,进了御宠派,没怎么修炼就算了,本命灵兽还是一只黄鹂鸟,没上进心到这份上的也是少见。” 奚淮垂着眼眸回答:“人各有志,他只是喜欢其他的生活方式吧。” 宗斯辰点头,跟着分析:“所以,他喜欢的生活方式跟你完全不同,明知道你在寻他却不承认,是不是也有这方面的原因?被你寻到注定要经历很多,卿泽宗的日子从来都不太平,他如果到了你身边也会跟着经历这些,而这些不是他想要的,于是干脆不认,这样还能回避。” 现在他们俩也算是看明白了,奚淮就算找到阿九了,也不会惩罚他或者杀了他,不然没必要保护阿九的同时还保护了别人。 瞧着奚淮的状态就知道,奚淮心中喜欢上了阿九,只是一直没说而已。 现在帮奚淮分析这些,也是在分析二人的未来。 松未樾听笑了,说道:“你还真觉得池牧遥就是阿九了?少宗主就是觉得他长得好看,非得让他是阿九,不然哪能伪装得这么面面俱到的?我看我们还找什么阿九呢,真正的阿九看到少宗主整日去勾搭小美人,自然不愿意出来。” “可是……”宗斯辰有些犹豫,“在阵中有阿九,上次遇到娴悦老尼姑的时候也有阿九,两次都在的,且条件符合的不过数人。我渐渐也怀疑阿九是池牧遥了,难不成还能是席子赫?” 奚淮听着他们两个人的分析,脸色铁青。 一直没有确定答案,他的心中总是不踏实。 一颗心就像碧波中摇摆的浮萍,无所依靠,忽上忽下。 他的目光一直跟着啾啾,发现啾啾飞了一圈之后又落回到了他的肩膀上,并且在他的肩膀上跳跃着跟松未樾示威。 胆子还挺肥。 松未樾气得直接站了起来:“它在气我,它怎么那么自信?” 宗斯辰也觉得有意思,笑道:“它知道少宗主护着它,说起来,它还真挺喜欢少宗主的。” 奚淮让啾啾落在他的手上,再次试探性地注入灵力,依旧无法探知。 之后能想到的法器和方法都用了,依旧一无所获。 三个人都有些颓然,最终只能放弃,松未樾叹气:“看来此路不通。” 奚淮只能再将啾啾送回去。 他并未将啾啾送到伊浅晞那里去,而是送到了池牧遥居住的房屋里,将门窗都关上,省得它飞走了。 过了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伊浅晞推门进入池牧遥的房间,看到啾啾落在屏风上,歪着头看着她这才安心。 她当即走过去将啾啾召唤过来,捧着啾啾骂道:“你怎么自己飞回来了?我都要找疯了,嗷啊啊!” 为了让啾啾和自己的红狐透透气,不至于整日里在灵宠袋里憋着,伊浅晞特意去了后山。结果啾啾突然失踪,她急得要疯了, 她满暖烟阁地找,生怕发生啾啾被人当成练习火弹术的靶子,被人击中了之类的事情。 她第一个找的自然是禹衍书,禹衍书又召集了几个弟子帮忙,一群人到处寻找。 伊浅晞实在没办法了,来了池牧遥的房间,发现啾啾在这里终于放下心来,捧着啾啾便开始放声大哭,哭声震天响。 禹衍书站在她身边有些尴尬,伸手想劝,却又收回手来。 他不擅长做这种事情,只能发出传音符给帮忙的弟子,告诉他们啾啾找到了,接着看向四周,说道:“窗门紧闭,啾啾应该飞不进来,是有人将他送进来的。” 转移话题是有效果的,伊浅晞立即问:“它真的是被人掳走的?” “看来是的,之后又给送了回来。” “卿泽宗的人做的?” “不知道。” 伊浅晞终于擦了擦眼泪,气得跺脚:“登徒子,死断袖,看我师弟长得好看就动歪心思!” “池师弟考试这几日你照顾好啾啾,我会一直盯着他们几个的。”禹衍书说完指了指啾啾,“它有受伤吗?” 伊浅晞查看了一番后,眉毛微动,接着回答:“没有。” “那就好,我先走了。”禹衍书不想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太久,赶紧走了。 等禹衍书离开后,伊浅晞才再次查看了啾啾体内的禁制,接着再次加固。 如此看来,啾啾真的是被人掳走的了…… * 池牧遥坐在凤凰亭内,晃着脚,看着其他的修者忙碌。 对比他们的焦躁,他的冷静反而有些格格不入。 此处的凤凰亭是三座亭子相互连在一起,中间亭子较高,檐角翘起优美的弧,两侧的亭子如同展开的翅膀。 他坐在六边形的主亭内,清风徐徐,带来一阵草木清香。 试炼之地的九九琉璃塔,每一层都有诸多法阵。参加考试的修者需要在每层进入三个法阵,三个法阵皆通过方可上升一层。 考试已经进行了一天,池牧遥坚持到了第三层,进来后看到明韶洛等人便觉得眼前一黑。 终究没能躲过。 其实从见到木仁起,他便预料到了自己误打误撞地还是进入了规律里,会和明韶洛等人遇到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不过,明韶洛对于能在第三层看到池牧遥显然非常震惊,不然也不会表情不受控制地盯着池牧遥看了许久。 待准备就绪后,明韶洛成了领导者,开始带领所有修者共同破阵。 到了第三层后,法阵就要复杂许多,这一处法阵便是这样。人像是置身于真实的景象之中,草木有香气,凉亭可以坐,风里还夹杂着凉意。 雾还未散,凉亭前有一片青草在风里慢慢地摇,柳枝拂过河岸花,青石布青苔。 一方天地,别有风情。 只是这阵太过迷惑人,雾气是干扰,会让人分辨不清方向。 人们在阵中周旋,走了许久都没有到尽头,恍惚间仿佛又回了原处,但此处又与之前有所不同。 迷阵,困人的法阵,如若不找到阵眼,怕是会一直在阵中徘徊,永远出不去。 这个阵太平静了,平静到他们无从下手,甚至看不出哪里可以是阵眼。 池牧遥看着他们忙碌觉得有些无聊。 这种阵他熟,他们合欢宗最擅长用幻术,这阵中便蕴含了幻术。 他只需要大致看一眼,便可以看到破绽,却不想抢了明韶洛的风头,还不想跟着他们一起奔走。 不过他坐在这里等待时竟然也感到了一丝疲惫。 他最终还是坐不住了,起身打算跟着一起忙碌。 他在阵眼周围徘徊,研究阵眼的玄妙时听到了旁人的议论声:“那个御宠派的在石阶旁徘徊好久了。” “不会觉得这种东西是阵眼吧?” “我刚才在这里走了几趟了,也不见有什么不同,果然是来混分的,还不想表现得太明显,真亏得他能坚持到三层。” “先是傻坐着,现在开始研究石阶,笑死人了。” 木仁由远至近而来,叹了一口气:“你们又怎知他不是在认真观察?” 听到木仁帮池牧遥说话,这些人纷纷闭嘴了。 明韶洛也在不远处,笑着问:“木仁,你对他的态度不太一样了,之前遇到过?” “嗯,遇到过一次。”木仁不愿意多说,也没再关注池牧遥,独自寻找。 木仁木系灵根比较出众,进入凉亭内盘膝打坐与草木神识相连,准备感受这阵中的不同之处。 阵中其他修者能够坚持到第三层自然也非等闲之辈,开始各用各的方法。 待木仁再睁开眼,便和池牧遥对视了。 木仁有一丝尴尬,还是朝着池牧遥走了过去。 “你为何……”木仁似乎想问池牧遥为何不直接解开迷幻阵,随后又看向了明韶洛,他也是心思通透的人,便不再问了,阵由他破解。 一瞬间,天地一变。 昼夜交替,明月挂空,繁星如秋时落的叶散落天际。 凤凰亭消失,草木变为石板地面。 这地面由阵眼的那一段石阶无限延伸开来,变为看不见尽头的地面。 月色下飘散着红绸与鼓阵,鼓是常见的红鼓,牛皮的鼓面,有金色鼓钉、鼓环点缀。 红绸环绕着这九九八十一个鼓,鼓在动,红绸也在动。 这时阵中有琴声响起,旋律悠扬却又有着分明的节奏感。 依旧是具有的迷惑性的法阵,红绸是干扰,夜色也是干扰,随机的变化导致人们很难寻到鼓变化的规律。 这个法阵每次只能由一名修者去击鼓,在合适的时间,击中指定的鼓。此人还需要精通音律,从音律中得出暗示的方位,才能找准是哪个鼓。 无法浑水摸鱼的阵。 有不懂音律者干脆放弃了,站在一侧等待看其他人破阵。 明韶洛之前一直在带头,但是第一个阵眼并非她破解的,此刻自然第一个尝试:“我来探一探。” 池牧遥也不急,看着明韶洛纵身进入阵中,听着音乐寻找方位。 别看明韶洛性格刁蛮,她也是有高傲的资本的,她资质不错,是土系单灵根,长得好,家世背景好。 她在阵中跃着,竟然像是在旋转而舞。 衣袖翩翩,犹如桃花初绽。 这鼓需要击八十一次,少一次都不算完成,但凡有一次击错便需要重来。 八十一个鼓,八十一次,每一个鼓都要击中一次才可以。 鼓在动,位置不确定,若是没跟上节拍也会导致破阵失败。 围观的人中有人感叹:“太难了。” “明师姐果然厉害,若是我上去,就算用神识观察着每一个鼓也会手忙脚乱。” “确实。” 明韶洛第一次尝试便连续击中了四十二次,第四十三次时没跟上节奏,在需要击鼓时没追上那个鼓,非常遗憾地破阵失败。 她走出阵后长长地叹气,娇嗔地说道:“好难啊!” 说是这样说,心中却在暗暗窃喜,她知道她已经做得非常不错了。 这阵她重生前曾经破过一次。 当时第一个阵眼便是木仁找到的,她没注意到木仁是在哪里找到的阵眼,只看到了天地一变进入了第二关。 这第二关当时着实是为难住了他们,所有人上去轮番尝试,耗时两天,她才第一个过了此关。 因为尝试的次数太多,她甚至要背下音律了。 她刚才本想一次成功大展身手,没想到慌乱间还是没跟上节拍失手了。不过她确定,不会有人比她做得更好了。 她记得这一个法阵能够通关的最后只有她和木仁。 木仁严肃地看着法阵,夸赞道:“这法阵非常难,你已经非常厉害了。” “木师兄去试一试吗?” “嗯,好。”木仁说着纵着轻身术进入阵内,努力镇定下来听着音律破阵,第一次尝试居然只连续击鼓了十四次。 之后其他的人也依次尝试,纷纷失败。 明韶洛看向一直不争不抢的池牧遥,说道:“池师弟也去试试吧。” 得让所有人都尝试一遍,让他们切身体会过这阵法有多难,他们才能知道她有多厉害。 她甚至已经能想到她轻松破阵的事情传到席子赫耳中,让席子赫对她的看法有所改变。 毕竟席子赫最痴迷法阵了。 池牧遥点头后走上前,木仁突然说道:“正常尝试。” 他回头看向木仁,木仁又动用了自己说教般的语气:“之后你闯上了后面几层,旁人还是会知道,你此刻没必要这样,省些时间精力。” 他想了想后回答:“嗯,你说得对。” 众人不解,这两个人对什么暗号呢? 明韶洛却微微蹙眉,池牧遥进入这个法阵不在她的预料之中,她还真有点好奇池牧遥的实力。 池牧遥站在阵中听着音律,看着阵中的鼓开始破阵。 合欢宗的弟子都精通音律,甚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以此来吸引“炉鼎”上钩。 池牧遥在耳濡目染之下自然也是会的,虽不如其他师姐、师妹,但也不差。 他纵身击鼓之时会在敲击过的鼓面上留下只有合欢宗弟子能看到的桃粉色荧光,以此记录这个鼓他击中过。 池牧遥在鼓阵之中游走,旋身间竟然像是在翩然起舞。 月色凉凉,银芒散落,在池牧遥的发梢与衣摆上镀了一层银白。 琴声悠悠,舞姿轻盈,倩影落于鼓面与红绸之上。 他的身影在不停换位的鼓与红绸之间忽隐忽现,衣袖翻飞,长发飘扬。 他丢出了一颗灵石,接着踏着灵石跃起,脚踏在灵石上后让灵石破碎,灵石内的灵力瞬间被吸收。碎屑坠落时像碎了的梨花,散了的柳絮,竟然也意外地好看。 唐铭一向是明韶洛疯狂的追求者,沉迷于明韶洛的美貌。 在看到池牧遥破阵时竟然情不自禁地感叹:“好美啊……” 话语脱口而出,说出来后才注意到这句话引得明韶洛不高兴了,赶紧收敛了自己沉醉的目光,狼狈地吞咽了一口唾沫,以此掩饰自己刚才的失神。 木仁看着池牧遥破阵,默默地数着,初期还是无声的,到了七十后便渐渐出了声音。 阵中围观的其他人也跟着睁大了双眼,一直下意识地提着一口气。 最关键的最后几击了! “七十,七十一……八十,八十一!”最后一声,木仁声音提高了许多,话语里含着惊喜。 成功了! 一次性成功! 做得干净利落,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数完之后木仁竟然替池牧遥松了一口气,之前还看不起池牧遥,此刻竟然对他是认可的态度。 遇到真正有实力的人,他反而会转变自己的态度。 明韶洛难以置信地看着池牧遥顺利通关,木仁都一改往日里厌恶池牧遥的样子,甚至因为池牧遥破阵成功重拾信心,打算再次尝试了。 似乎在池牧遥破阵时,木仁也在同时总结经验。 怎么会这样? 这个池牧遥到底什么来头?! 怎么可能? 一个御宠派的废物! 怎么可能?!! 她左右去看其他人,大家似乎都在惊叹池牧遥的破阵能力,有人震惊,有人质疑,有人垮了一张脸。 但是更多的,是被惊艳后的震惊久久不能褪去。 “这个御宠派的弟子好厉害啊。” “突然觉得三界第一美人的名头实至名归,他刚才击鼓的画面太美了!” “没想到他还真有两下子……” * 此时已经破阵成功被传送出去的池牧遥,自然不知道明韶洛气得咬破了嘴唇。 他在房间里许久没有去碰传送石,而是扶着墙静静地站着。 “我的老腰……啊,疼疼疼!” 他疼得不敢乱动,一手扶腰,一手扶墙静站了许久。 他在破阵的时候腰闪了,静站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有治愈能力,接着偷偷治疗自己的腰。 他的破膝盖破腰有陈年旧“疾”,不适合做这种动作。 “疾”是当年在洞穴中造成的。 考学 034 池牧遥在参加下一层阵法考试的时候, 明显感觉到法阵难度有着阶梯性地跳跃,难度跨度很大,每个法阵都非常棘手。 他以为他去了第四层, 实则他直接跳跃到了第六层。 他之前破的九九韵鼓阵是一个高难度的法阵, 法阵中设置,如果有人可以一次性通过这个法阵,便可以直接跨越两层, 到第六层去考试。 这个机制已经施行很久了, 但是一直没有人做到, 一是破这个阵的弟子中没人能一次性通过, 二是能一次通过的人没能随机到这个法阵。 久而久之, 大家已经淡忘了这个规则。 池牧遥更是不知情。 他只当是到了第四层难度提升了,继续认认真真地破阵。 他的目标是坚持到第七层, 最好是第八层也能通过两个法阵,第九层便不想去了。 到了第九层会被围观, 还有很多元婴期的前辈在,他若是用错了招式被发现了是合欢宗弟子的端倪就不好了。 在前八层,是前辈的神识偶尔扫过, 单纯地检查参加考试的修者是否安全。 在第九层,就是被众人围观了。 可惜,在他以为自己进入到第七层时,他已经走进了众人可以观看到的第九层。 他还在心中盘算着,这一层的法阵要好好破。 * 在池牧遥破解第八层最后一个法阵时, 塔内监督的前辈便通报了观南天尊。 观南天尊和知善天尊结伴而来, 在第九层等待破阵者出现。 这二位都来了, 其他的弟子闻讯也跟着赶来, 到了第九层后站在屏障外朝下看, 能够看到第九层空旷的场地。 为了方便观看,第九层只有一个法阵空间。 升到第九层的修者如果遇到法阵已经启动,就只能在阵外等待,等前一批人破阵成功或者破阵失败了才能进来。有时遇到前一批人破阵时间过长的情况,往往会等待几个时辰或者更久。 伊浅晞风风火火地到了九层,想要占一个好位置,发现前排位置都被占了,正苦恼呢,突然发现有一处有空缺赶紧走过去。 到了空缺处才明白为什么这里会空一块了,因为卿泽宗的三人站在这里,其他名门正派的修者纷纷退开很远。 她没好气地看了他们一眼,想要收回啾啾。 没承想,啾啾自己飞到了奚淮的肩膀上落下了,蹲在他的肩头跟着往下看。 这时禹衍书也走了过来,站在了她的身边,跟着往下看,目光有一瞬间的错愕。 伊浅晞还没往下看呢,只是和禹衍书打招呼:“这群人来得可真快,不是刚有人上来吗?也不知道我师弟多久才能……” 说着朝下看过去,也跟着傻了眼。 只见池牧遥在法阵中的安全位置,盖着一个小毯子正在……睡觉! 进入法阵后,只有正式开始破阵了法阵才会启动,未启动之前修者都可以选择在一个安全位置观察法阵,或者是短暂休息。 等待的过程中,其他修者也有机会进来。为了不让其他修者久等,第一个进入阵中的人有时会等一等才启动法阵。 池牧遥在九九琉璃塔内也有三日之久,进了“第七层”第一个法阵后打算休息一下,于是拿着毯子盖上后,在不会启动法阵的地方睡起觉来。 他怎么会知道他进入的是第九层,还在众目睽睽之下睡觉? 伊浅晞直揉脸,替小师弟觉得尴尬,偷偷朝着前辈们观看的座位看过去。 那里有纱帘遮挡,她只能隐隐约约地看到里面坐着五名左右的前辈,室内静悄悄的,安静得有些诡异。 渐渐地,有了议论的声音:“第一个达到第九层的居然是他?” “他是谁?”还有人不认识池牧遥。 “御宠派的,传说中的三界第一美人。” “御宠派的?当真?” 话音一落,有人朝着伊浅晞看了过来。 伊浅晞故作镇定,不为所动。 禹衍书似乎也很好奇,问道:“你们还钻研阵法?” 之前池牧遥说想参加阵法加试,禹衍书想着参加也好,能拿些分就拿些分。现在看到池牧遥第一个出现在第九层,不由得惊讶,没想到池牧遥的阵法造诣还不错。 伊浅晞回答:“这是师弟的个人喜好,我更喜好毛茸茸的灵宠。” 其他御宠派弟子都只对灵兽感兴趣,阵法什么的统统不感兴趣,就连结成道侣什么的也不太感兴趣,之前他们都没觉得池牧遥有多好看。 还是伊浅晞和池牧遥一同出来历练,旁人看着池牧遥目瞪口呆的,她才意识到池牧遥在直立行走的动物中算是长得漂亮的。 前辈们来了一炷香的时间,池牧遥也睡了一炷香的时间,还没有醒来的迹象。 这时观看的前辈们终于出声了,首先是知善天尊看着池牧遥轻笑出声。 接着娴悦天尊问道:“这个孩子是怎么回事?” 回答的是一名金丹期修者:“他在九九韵鼓阵一次性通过连升两层,恐怕他自己不知规则,还当是在第七层,此时正在休息。” 娴悦天尊蹙眉问道:“要不要提醒他一下?” 知善天尊却拒绝了:“破阵本来便耗力伤神,他这般休息调整也没什么不对,心态也很好。若是此时提醒他了,反而会让他紧张。” 这时众人看向了观南天尊,想让他来做最终决定。 观南天尊单手托着侧脸,颇为无聊地看着场内,冷声问道:“他一次性过了九九韵鼓阵?” 金丹期修者回答:“是。” “把他怎么过的放出来看看。” “好。” 看一看池牧遥是如何通过的,这样在观看的众人也不会觉得无聊。 金丹期修者唤出一面屏障,手指一点,屏障上出现了池牧遥等人破阵的情况。 九九琉璃塔内破阵的情形都会被纪录,还能投放出来。观看者就算站在各个方位,看到的也是完整的景象。 屏障上是夜色朦胧的场景,池牧遥在鼓阵中跃起击鼓,旋转至另外一个方位,动作灵活,画面绝美,看得众人啧啧称奇。 奚淮抬头看着池牧遥破阵的画面,目不转睛,看得十分认真。 宗斯辰则是托着下巴跟奚淮神识传音:“这身法……” 没多说,怕那几位长辈能听到他们的传音,只三个字这三人都能懂。 池牧遥的身法极快,轻身术运用了得,看起来没什么破绽。 但是如果联想到池牧遥是合欢宗的呢?那这种轻快的身法就没什么稀奇的了。 松未樾则是倒吸了一口气:“这他娘的……也太好看了吧?” 接着发现自己未用神识传音,话语脱口而出,不由得有点尴尬,赶紧看向其他人,发现似乎没有人在意他的这句话,仿佛每个人心里都是这个想法。 破个阵,都能破成这种美不胜收的画面? 美人就是美人。 禹衍书又问伊浅晞:“你们御宠派的弟子还会跳舞吗?” 伊浅晞真的受不住了,他们不会破阵,不会跳舞! 她只能硬着头皮回答:“这都算跳舞了?这是在破阵,没看到他每次都火急火燎地往下一个鼓那赶吗?谁破阵的时候跳舞啊!花里胡哨的。” 这时又有人来了第九层,是已经离开九九琉璃塔的几个参与加试的弟子。 明韶洛坚持到了第六层,唐铭连第四层都未能通过。 木仁通过了第六层,可是在第七层第一个阵便败下阵来,只能离开。 上来时正好看到了这一幕,让明韶洛很难保持得体的笑容。 他们朝着人少的位置走过来,看到奚淮等人居然在这里,明韶洛马上展现出倨傲的模样,似乎不想去理会奚淮。 片刻后她却发现,奚淮似乎根本没注意到她来了,甚至她来不来都无所谓。 奚淮一直在看池牧遥破阵的画面,结束后才扭头看向宗斯辰,问:“这个影像能保留吗?” 宗斯辰有点为难:“我们带着的法器没有这方面的功能,而且这是塔内的机关设置,带不走啊……” 奚淮听了之后十分懊恼,握紧了拳头,气得差点发狂:“攻占暖烟阁吧……” 宗斯辰赶紧劝:“不至于不至于。” 那边坐着五位元婴期天尊呢,您在这里口出狂言,真不怕被人家当场拿下? 您对阵一个还可以,五个就有点难了。 那边五位听到了,有人似乎朝他们这边看了过来。 只有知善天尊再次被逗笑了。 在场众人看完了池牧遥破九九韵鼓阵的全过程后,池牧遥依旧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几位前辈也都非常尴尬,不知道该继续观看,还是等池牧遥醒了他们再过来。 好在池牧遥在半个时辰后醒了,坐起身来目光呆滞地看向周围,许久没有回神。 睡醒时那懵懂的模样,和破阵时的美人判若两人,有着可爱迷糊感。 前辈们终于开始说话了,其他修者静静地听前辈们分析,从中总结经验。 知善天尊看了一会儿,说道:“北斗摘星阵,也不知他是幸运,还是不幸。” 观南天尊跟着说道:“嗯,这北斗摘星阵和九九韵鼓阵为同系法阵,难度却要比九九韵鼓阵难上百倍,就看他几次能通过了……” 宗斯辰有些溜号,神识传音给另外两人:“素来听闻观南和知善之间的感情不和,全靠知善苦苦维持,现在看来并不是。” 松未樾朝那边看了看后问:“怎么不是了?” “每次观南都是在知善说完话之后才会出声,娴悦老尼姑说话他从来不搭理。” “还真是……” 几个人不过是在神识传音,却也感受到了一股威压。 显然这几位元婴期前辈能听到他们的神识传音,并且注意到了他们的言论,引得娴悦天尊十分不悦。 娴悦天尊不高兴,他们便高兴了。 奚淮没理会他们,从万宝铃内取出一把椅子,接着坐在椅子上悠闲地等待池牧遥破阵。 几位前辈坐的也不过是檀木椅子,奚淮坐的却是通体用聚灵玉制成的椅子。这种玉极为珍贵,寻常修者都用来做玉佩,在修炼时才舍得拿出来协助自己修炼。 奚淮这块居然这么大,还雕刻成了一把椅子,还是闲来无聊看人破阵时坐的,引得众多修者纷纷侧目。 极致奢侈! 再一看,奚淮认真看着阵内的神情,和蹲在他肩头的黄鹂鸟如出一辙。 一人一鸟都真心实意地关心着法阵内的人。 金丹期修者低头看了看,说道:“席子赫马上就要通过法阵了,不知道能不能赶在法阵启动前进来。” 提起席子赫,观南天尊的眸子里难得有了一丝暖意,说道:“表现得还不错。” 池牧遥是跳了两层,席子赫却是一层一层挑战上来的,实际用时比池牧遥短很多。 谁又能想到会有人在破阵时总是等着别人呢,这种耐心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至少观南天尊没有。 * 池牧遥叠好小毯子,走到阵中心双手环胸盯着阵眼看了看。 他没想到“第七层”的法阵会这般复杂。 头顶是万千星辰,繁星闪烁,很多星星忽明忽暗,时隐时现。 脚下用图腾布局,分别在[1]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七个方位有着图腾,每个图案都各有玄妙。 他低头看了看每个图腾,做了一个深呼吸后启动了阵法。 即将破阵的席子赫并未赶上与池牧遥一同破阵。 这个法阵和九九韵鼓阵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不过要比九九韵鼓阵更为复杂。 之前的法阵主要是跟上音律击鼓,难度也在这里,好在只有八十一个鼓。 这个法阵却有万千星辰,无需直接击中,却也要跟着地面图腾的变化,让灵力向着那颗星的方向而去。 池牧遥抬起一只手来,在衣袖里掐着手诀。 很快,在他的脚底下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发着银色荧光的罗盘,以自身为阵眼,由阵为盘。 [2]这种罗盘由三层二十四个方位组成,有内盘、外盘、天心十道,他以自身为天池指南针。其盘型复杂,不懂者会看得眼花缭乱。 毕竟,术法中是三百六十度圆周方位,细致到二百四十个分金,也就是二百四十个方位,用罗盘测算更为简单。 罗盘升腾而起,在他的周身散开,每针为一个圆环,像一个陀螺仪一样绕着他旋转,最终确定了位置。 他站在中心位置看着自己手指向的位置,掐指捏算。 他在用罗盘辨星位。 法阵启动后,阵中产生了风,不仅仅有星辰,还有流光汇入星辰进行干扰。 池牧遥分辨片刻,由于正在掐算,没有时间去顾及其他,只能拔下自己的发簪朝着一个方向丢过去,直直插中了流光的阵眼。 这一下手法精准,毫不含糊。 一头长发就此瀑布般倾泄而下搭在肩头,被风吹得与衣衫一同飘起。 身周银色罗盘光环再次旋转,他开始进行下一轮计算。 * 看台上,众人看到池牧遥周身的罗盘不由得惊讶,不知这是什么。 修者的视力十分优秀,能够看清罗盘上的文字,这般奇术引得众人议论纷纷。 宗斯辰对这个以阵为罗盘的方法还挺感兴趣的,认真地看着,问:“这种起阵的方式倒是有意思,自创的阵法吗?是用着比较方便吗?” 禹衍书则是叹了一口气:“也有可能是买不起罗盘法器。” 松未樾一惊:“这、这都买不起?” 禹衍书点头:“嗯,毕竟他至今连能御物飞行的法器都没有。” 松未樾和宗斯辰同时看向奚淮,他们都知道,阿九两次道歉都给了奚淮灵石。 在他们看来很寒酸,但是那的确是阿九的全部身家了。 现在看到池牧遥穷成这样,让他们开始怀疑阿九这两年是不是也是这般贫寒。 伊浅晞赶紧解释:“不是我们御宠派苛责他,门派他管账,他可以自己买啊!” 禹衍书则是耐心回答:“他管账,就更不能擅动账目了,你们不提,他便不能擅自挪为私用。” 伊浅晞抿着嘴唇,也觉得他们待池牧遥不够仔细了,回去是该给师弟添一件法器了,毕竟金瞳天狼的部件也卖了不少灵石。 奚淮想起池牧遥去哪里都要步行,不由得蹙眉,紧接着问:“池牧遥在你们门派的执事堂工作?” “我们门派没有执事堂。”伊浅晞不太愿意和奚淮说话,“整个门派都归他管。” 奚淮再次问道:“你们御宠派还会练习暗器吗?” 伊浅晞白了奚淮一眼:“我们经常用这一招打鸟。” 说着还看了啾啾一眼,看得啾啾一激灵。 奚淮点头,又问:“不知你可否展示一下?” 伊浅晞气得不行:“我凭什么要展示给你看?” 禹衍书跟着说道:“善用阵法者都有破阵眼的招数,他破得也算熟练。” 这能解释得过去,所以池牧遥快速破阵眼没人在意,毕竟是能坚持到第九层的人。 松未樾看着那些旋转的圆盘觉得眼晕,不由得问:“他干什么呢?半天不动。” “他在计算。”奚淮淡然地回答。 “算什么?” “他习惯把所有可能性都计算一遍,这样才能有十足的把握。” “一万多颗星星,他能算全了?就算都算出来了,他记得住吗?” “他能。”奚淮知道,阿九可以。 禹衍书也跟着说道:“他不会一颗星一颗星地算,而是计算一片区域的星辰变化,接着记在心里。” 宗斯辰看得面露笑容:“那真应该把他带回卿泽宗去,我能文,他能算,他还能管理宗门,挺好。” 松未樾“啧”了一声:“真带回去了还用得着你,你怎么知道他不能文?” 宗斯辰:“……” * 与此同时,一位少年坐在石阶上掐指算着什么,有人进入他布置过的法阵了。 水母一样的发型被风吹得扬了起来,头发上系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 观察了一会后,他惊叹:“咦?是他在破阵?呵……可惜了。” 考学 池牧遥的计算持续了能有一刻钟的时间, 接着罗盘法阵消失。 他做了一个深呼吸后,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再次抬头看向漫天星辰。 一直在围观的唐铭忍不住嘟囔:“故弄玄虚。” 木仁看都没看他:“那你也来开一个罗盘阵试试。” 唐铭:“……” 这个木仁到底怎么回事?最近怎么总帮着那个御宠派的说话? 这时池牧遥终于动了, 从乾坤袋内取出灵石来, 快速吸收了灵气,随手将化为齑粉的灵石碎末甩开,扬起的一片有形的风, 在他的身后形成了旗帜一样的东西又快速散开。 接着他跃身而起踏星辰。 古人总是对星辰充满了幻想, 修真者更是有着“手可毁星辰”的理想, 却不知每颗星都很大, 都不用说木星, 海王星都比他们生活的地方还大。 所以,这里的星辰都不太对劲, 似乎只是一个个发光的石块,池牧遥可以直接踏上去, 在繁星中游走。 他像是游在星海中的水母,脚下一蹬,衣袖与长发散开又合拢, 一鼓一鼓的。 浩瀚的星空,蔚蓝蔓延至看不见的边际。 犹如打翻了首饰盒子,撒下了一颗颗晶莹的珍珠,大大小小,璀璨非常, 点缀着这片蔚蓝。 北斗摘星阵, 法阵启动后观察地面的北斗图腾, 在星空中摘星, 或者用自己的灵力环绕住指定的那颗星。 计算过后, 池牧遥将星辰所有的变化都记在了心中,他看到地面的图腾变化后,踏着一颗星朝着一个方向跃过去,用手摘下一颗后将其朝着图腾丢去。 星归于天枢位。 在第二个图腾尚未出现时,他已经提前动了,到了他计算出的区域,低头看一眼地面的图腾,手指掐算了一个呼吸的时间便已经算出是哪一颗星,伸手一摘。 第二颗星归于天璇位。 一系列动作下来毫不拖泥带水,做得干净利落。 甚至做出了对法阵的预判。 在没有其他人干扰时破阵,他一向做得很好,而且放得开,不会像在之前几层那样浪费时间。 每一次图腾变化,其实都有给修者计算的时间。 但是这个时间对于池牧遥来说有些长了,他已经到了下一个方位,图腾还未出现,便开始在星海里玩了起来。 他在一个位置握拳,又突兀地张开手,手心里突然出现了一颗星。 明眼人都看得出,这颗星辰在之前是隐藏起来的,他计算到了这里会出现一颗星才会做这样的小动作,仿佛这颗星是他变出来的。 小小的举动,却引来了看台一阵轰动,不少人开始惊叹:“这是何等出色的记忆能力?” “他当真能计算得出?” “第九层的法阵他破得像在玩耍一样。” “他当初为什么要进御宠派,真靠阵法参加大招的话,说不定入观南天尊门下的就是他而非席子赫。” 四面八方都是议论的声音,却已经听不到诋毁的声音了,仿佛之前瞧不起御宠派修者的那些人不是他们。 此刻他们的态度突然变成了“我早就料到他不一般”“他真的好美啊”之类的。 人总是如此善变。 最后一颗星归于摇光。 阵已破。 传闻中,让众多修者闻之色变的复杂法阵居然变得普通起来,除了初期的计算,他没再费什么周折。 轻松破阵。 观南天尊一直在观看,不由得扬眉,接着看向了知善天尊。 知善天尊没注意到他的眼神,只是看着池牧遥破阵,嘴角挂着浅笑。 观南天尊继续托着下巴,颇为无聊地继续看,什么都没说。 说不定池牧遥可以顺顺利利地在第九层连过三阵。 伊浅晞高兴得不得了,想要和人击掌庆祝一下,看向禹衍书后迅速顿住,这位不是能和她庆祝的人。 再看向另外一边的奚淮他们,反而高兴不起来了,只能作罢。 不过,她还是能独自美滋滋半天。 她的师弟好厉害! 那边明韶洛看着阵中,想着自己能否破阵。她一直在看图腾变化,接着去看繁星,还没有算到会是哪片区域,就已经变换图腾了,根本做不到像池牧遥那么快。 最后她只能叹气。 听着周围都是赞美池牧遥的声音,她非常难受。 重生前她得不到席子赫的心,至少还是三界第一美人,现如今这个称号也要被夺走了吗? 身边的木仁还在感叹:“嗯,果然过得不错。” 那模样就好像池牧遥能破阵是他指点的似的,明明之前还看池牧遥不顺眼,现如今已经被征服成了池牧遥的赞美者。 平日里,这种时候唐铭肯定会嘴碎几句,这一次竟然憋了半晌什么都没说出来,也不敢看明韶洛。 明明大家都在看池牧遥,没有人会拿她做对比,但是她还是觉得自己被比下来了。 她不再是最耀眼的那个人了。 很快,大家都发现了不对劲,池牧遥未能从阵中退出去,反而被留在阵内。 阵中的池牧遥显然也十分疑惑,抬头看着星辰,再看看北斗图腾,反复确定自己是不是没破阵成功,不然为什么没有被传送出去? 就在这时,漫天星辰发生了变化,有几颗星的变化轨迹与他计算的不同。 他很快发现了不对,在阵中试图控制法阵。 他刚刚用灵力控制住发生诡异变化的星辰,便被阵中蕴含的力量弹开,身体重重撞击向地面,落地后身体还小幅度地弹起又落下。他艰难地侧过身,却一口血呕了出来,显然受伤颇重。 法阵不对劲! 这个法阵被人动过手脚,此刻是在朝着杀阵变化。 观南天尊快速站了起来:“漫天诛杀阵!” 其他人也纷纷震惊,知善天尊紧张得想要跃进阵中帮忙,却被观南天尊拦住:“你不懂阵法,进去只会添乱,要这小辈保护你才行。” 娴悦天尊也看出来了,跟着起身说道:“这法阵在往外延伸!如果你此刻进去,屏障会被打开,让法阵加快扩张出来的速度。到时候阵中星辰覆盖了暖烟阁上空,这漫天诛杀阵就会吞噬整个暖烟阁!” 娴悦天尊所说不假,这漫天诛杀阵颇为霸道,妖星横生,吉星位移,诸天皆变。 恒变瞬,不移变旋转,生变死。 妖阵已经不愿意被束缚在法阵小房间中了,用彪悍的架势往外冲撞,九九琉璃塔的整个塔身都在剧烈摇晃,地面震颤,屏障都出现了裂痕。 知善天尊一向是温婉的,说话向来非常温柔,此刻却急了,声音发颤地问:“那怎么办?看着他死在阵里吗?!” 一直监督塔内情况的金丹期修者看着在往外涌,朝着屏障攻击的星辰,吓得魂飞魄散,舌头不利索地说道:“封、封了阵!绝对不能让阵扩张出来!现在如、如果控制住了,殒的只有他一个,但如果扩张出来了就不知道会死多少人了!” 只有懂阵法的人,才知道这个法阵有多可怕! 绝对不能放出来! 如果放出来那注定是生灵涂炭的场面! 从此法阵凶蛮的程度就可以看出来,动手脚的人修为绝对在元婴期以上,且阵法造诣极高,不然不会改得这般巧妙,之前观看池牧遥破阵的观南天尊都没能看出端倪。 他的话音刚落,身上便燃起了诡异的火,用法术都灭不掉。这放火的人显然是奔着要他性命来的,火势凶蛮,顷刻间整个人都被吞噬在火中。 最后是观南天尊随手一扬灭了火,可该名金丹期弟子还是身上灼伤遍布。 有人赶紧过去帮忙疗伤,本愤恨地瞪了奚淮一眼,和奚淮对视后又讪讪地收回了目光。 奚淮看着他恶狠狠地说道:“若是他出了事,我让你们整个暖烟阁陪葬!” 说着,手中握着疏狂看着屏障,准备直接破开屏障进去救池牧遥出来。 旁人惧怕这个法阵的厉害,但是他不怕。 观南天尊知道这件事情不能放任不管,九九琉璃塔内还有其他在破阵的弟子,能坚持到此刻的都是精英。 但是,这阵绝对不可以扩张出来,于是对他们说道:“我进去帮他,我进去之后你们用法术封上屏障……” 观南天尊还未说完,奚淮也未能成功进入,便发现法阵从内部被封住了,他们甚至也看不到里面的画面了。 奚淮想要用剑破开屏障,却被知善天尊丢出的结界挡住,对他说道:“是池牧遥自己从里面封住了法阵,他是用自身全部修为封印的,你若是强行攻击,他也会遭受攻击。” “他为何这么做?!”奚淮急得不行。 “他也注意到法阵在试图往外扩,他不想损伤变大,于是封住了法阵想要独自破阵。” “他听到你们说话了?他刚才只是试图改变就已经被反噬得吐血了!” “不是,他看不到外界,不然也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睡觉,只有我们能看到他,他……是自愿封阵的。” 知善天尊回答完心疼得眼眶发红,他们这些前辈的觉悟还不如一个筑基期的小弟子。 有些人想着舍弃他人,有些人想着舍弃自己。 知善天尊回答完并没有闲着,开始动用灵力注法入阵内,用自己的灵力帮池牧遥镇住法阵,降低法阵的威力,这样池牧遥还能有周旋的余地。 另外两名元婴期前辈也跟着注入灵力。 奚淮觉得自己的心脏在抽紧,那种让人窒息的心疼笼罩着他。 明明还没相认……就要失去了吗? 他苦苦寻找的人就在他的眼前,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人独自面对危险,甚至不能站在他的身边。 那个人是他。 那个人又不是他。 看他受伤,恨不得去把周围所有的一切都毁灭。 尚存的理智告诉他不能这样做,镇定下来后能做的,只有跟着帮助镇住法阵。 观南天尊已经下了第九层看台,打算从内部进入。 奚淮等人不熟悉塔内环境,去了反而耽误时间,于是干脆留下来和知善天尊以及另外两位天尊一起用灵力镇压法阵。 娴悦天尊则是对明韶洛等人说道:“去通知所有弟子隐藏好自己,我用传音符通知其他宿有人入侵。这个入侵者定然有其他目的,这里只是转移注意力的障眼法。” “好!”明韶洛等人回过神来,也快速离开了。 这种时刻不是使小性子的时候。 伊浅晞注意到了啾啾的状态不对,想伸手去抓啾啾,还是看到啾啾张开翅膀“啾”的一声突兀消失。 它是池牧遥的本命灵兽,与其他人不同,它能瞬间回到主人的身边,此刻它已经进入法阵去找池牧遥了。 它知道稍有不慎就会殒命,但是它选择陪在池牧遥身边。 伊浅晞想跟着一起压制法阵,却被负责疏散的金丹期前辈们轰走。 这一刻,她此生第一次意识到实力的重要性。 如果不够强大,连在意的人都救不了。 * 阵中的池牧遥已经能够确定了,这个法阵被人动过手脚。 他甚至知道动手脚的人是谁。 守棺人苏又。 苏又可以说是这个大世界的第一老妖精,明明是整个修真界活跃的人中年纪最大的,却喜欢装成少年的模样,头发上常年系着一个铃铛。 那并非寻常的铃铛,而是一具被炼制过的棺材,铃铛的图案便是棺材用的镇尸图案,铃铛用来储存一具尸体。 苏又此人几次冲击化神期都没能成功,并非修为不够,而是有心魔,他一直被心魔所困。 他还因着心魔而变得疯疯癫癫,思路与寻常人不一样,坏事做尽,只是为了自己能够畅快,也是为了他的棺中人。 这人在原著中初期与奚淮是合作关系,后来两个人意见不一,逐渐闹崩,奚淮趁着他心魔扰心之际杀了苏又。 如果不是如此,这修真界罕见能与苏又成为对手的人。 此人修为太高,在暖烟阁掌门和奚霖双双殒落后,他成为了修真界第一高手。 池牧遥看到法阵变化时产生的情绪并非恐惧,而是懊恼。 他在阵外明明见到苏又了,自然该想到苏又此行不会没有目的,但是他没有提醒暖烟阁的人。 他不知该如何解释,难道告诉大家自己看过原著,知道他是个大坏蛋吗? 现在想来,这法阵还好是被他遇到了,这样也能弥补他没有及时通报的错误。 这个杀阵由他来破,倾尽全力也不能让它延伸出去,遭殃的只有他一个人即可。 大不了殒在这里,也算是无憾了,他本非书中人,也不该书中留。 他只是不知道,他这个决定险些要了奚淮半条命。 寻不到,至少还有个念想。 他若是没了,奚淮也就疯了。 考学 池牧遥看到啾啾居然进入了阵内, 不由得惊讶:“你怎么也进来了?” “啾!”啾啾言简意赅地回答了。 池牧遥有一瞬间的错愕,抬头看向天空,却什么都看不到。 他与啾啾五感是可以互通的, 就算啾啾总是不太聪明的样子, 并且说不清楚事情,他还是能够感知到一些。 他感知到啾啾看到自己破阵了,知道自己有危险了, 它便来了。 为什么啾啾能看到他破阵? 他一瞬间想到自己可能到了第九层, 抬头却什么也看不到。 他应该没有记错关卡, 怎么会到第九层了呢?难道是规则改了? 不过此时不适合想这个, 他语速极快地指挥啾啾, 不耽误半点时间:“破坏掉我指定的那几颗星,记得躲开反噬。” 啾啾很快懂了, 张开翅膀,鸟身变为巨型凤凰一样, 脚踏虺龙焰,像是在夜色下燃起了一团艳红的晚霞。 池牧遥用自己的灵力一点,告诉它是哪一颗星, 啾啾立即发动虺龙焰对那颗星进行攻击。 灵兽也有灵根。 啾啾的灵根竟然是难得的火系单灵根,又意外地遇到了池牧遥度劫。 雷劫看似是对修者逆天改命的惩罚,实则也有炼体的功效。只有经历过雷劫的淬炼才能让身体变得强韧,能够承受得住更高阶的修为。 啾啾资质极好,还经历过雷劫炼体, 又有池牧遥用从奚淮那里吸来的虺龙焰滋养, 现如今已经是一只非常厉害的灵兽了。 旁人都觉得啾啾很弱, 只有池牧遥知道它的厉害, 若是他舍得, 他甚至可以骑在啾啾的背上,让啾啾带自己去任何地方。 唯一的缺点是:这只鸟是真的不太聪明。 尤其在认贼作父这方面。 池牧遥与啾啾相互配合着阻挠法阵的变化,如果无法将那些星辰移回该在的位置,那么便毁了。 这样这个法阵就算变不回普通的法阵,至少不会演变成更可怕的杀阵。 池牧遥和啾啾都会遭受强行更改法阵的反噬。筑基期修者及其契约灵兽若是强行破解元婴期巅峰修者布下的法阵,一般一次反噬就能要他们的命了。 但是他有无色云霓鹿的技能,将治愈法术围绕在他与啾啾的周身,受伤的一瞬间伤口便会复原。 这让他们变成了不死的战士,能永无休止地继续破阵。 时间长了,啾啾呜咽了一声。 就算伤口会很快复原,被攻击到产生伤口时还会有一瞬间的疼痛,就好像针扎在皮肤上,就算只有一瞬间的疼痛,还是会让人惧怕。 池牧遥只能去安慰啾啾,然而他还是心疼得想哭。 他宁愿他自己一个人在这里破阵,也不想啾啾经历这些。 注意到似乎有人要进入法阵了,池牧遥赶紧收回了治愈能力,让啾啾变回原形,接着躲到了安全的地方。 最后伸手,利用回春能力瞬间清扫了虺龙焰的痕迹。 观南天尊进入法阵后,看到阵中的情况不由得惊讶,接着看向躲在一边的池牧遥夸赞道:“能控制成这样很不错。” 说完丢给了池牧遥一个保护结界,接着开始在池牧遥面前破阵。 观南天尊是所有元婴期天尊中阵法造诣最高的前辈,阵法水平在整个修真界都是最好的,这也是他出大招题目,会出阵法的原因所在。 他喜欢阵法水平不错的弟子,也愿意指点一二。 一般筑基期修为的修者,能有一名金丹期修为的师父就不错了。 席子赫靠着阵法水平逆天改命,成了观南天尊的弟子,这绝对是极大的机缘了。 池牧遥没有观南天尊这样的师父,只能在观南天尊破阵的时候躲在结界里去观察观南天尊是如何扭转乾坤的。 他看得仔细,发现观南天尊破阵的大体思路与他一样,不过修为更高,对阵法也更加熟悉,破得要比他快多了。 加之外界有人帮忙镇压法阵,法阵威力减弱,观南天尊破得并不费力。 待观南天尊控制住了法阵,打开了封锁结界后,奚淮很快跃进了法阵中。 显然,他是强行破除屏障进来的,法阵上空还能听到有人的骂声。 奚淮没管,朝着池牧遥走过来问道:“有没有受伤?” 池牧遥抬头愣愣地看着他,又看向了屏障的位置,终于确定了,他当真是在第九层。 “我没什么大碍……”池牧遥回答。 奚淮从自己的万宝铃里拿出了几个盒子,打开盖子取出丹药想要喂给池牧遥,却看到了观南天尊的结界,这让他无法触碰到池牧遥。 观南天尊也在这时收回了结界,纵身上去看台问道:“抓住入侵者了吗?” 知善天尊回答:“掌门师兄和他打起来了,我们快过去帮忙。” “你留下来善后即可。”观南天尊说完纵身离开。 如果知善不留下,奚淮等人和暖烟阁弟子必起冲突。 池牧遥说话的工夫都没有,便被奚淮喂了几颗丹药,这些都是大补的丹药,补得池牧遥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 他捧着脸,发现自己体内灵力□□,浑身很热。 知道的明白奚淮是帮他补身体,不知道还以为奚淮在给他壮阳。 “效、效果挺好。”池牧遥说完赶紧捂鼻子,生怕流出鼻血来。 奚淮伸手拉住了他的手,帮他平息体内暴走的灵力,又上下打量他,确定没有大碍才放下心来。 他又回头去看法阵,没有发现虺龙焰的痕迹。 难道他猜错了,虺龙焰不在啾啾体内? 知善天尊对禹衍书吩咐道:“衍书,你带着这三位客人去静思堂,我先带这名御宠派弟子去疗伤,一会儿便到。” 她说完也跟着进入了法阵内。 奚淮回头看了知善天尊一眼,迟疑了一会儿居然同意了,没有让局面闹得更僵。 怕是看到刚才知善对池牧遥的维护,让他难得对知善天尊的印象还不错,愿意给知善天尊一个面子。 池牧遥被知善天尊带到了一个洞府内,知善天尊让他盘腿坐在云菲玉制成的莲花盘上。 她本想运功给池牧遥疗伤,却发现池牧遥身上并没有什么严重的伤,当即放下心来:“看到你破阵出了问题,我担心得不行。” “给您添麻烦了。” “你是不是傻啊,如果你不封阵观南还能更快进入法阵内救你。” 池牧遥盘膝规规矩矩地坐着,接着回答:“我……没想到我会在第九层。而且我在进入九九琉璃塔之前就注意到那个异常的人了,但是我没跟你们说,我当时没有证据,怕说错了。现在法阵被人动了手脚,也有我的问题,我一个人来承受这个结果也理所应当,本就是我的错误——” 知善天尊不等他说完便打断了他:“你说你在人界也该是长者的年纪了,怎么还这么傻呢?你明明是受害者啊,错怎么能在你呢?错的人是制造危险的那个人。” “如果我能提前通报,说不定不会造成这么大的影响。” “这不该是你承担的,你若是去报信了,怕是在途中就会被那个元婴期的魔修给杀了,他又怎么可能放任你去报信呢?” 池牧遥不再说什么了。 想来也是,他如果发现异样后放弃入塔去报信,肯定会被苏又灭口。 知善天尊运行了疗伤阵,帮池牧遥运功调整内息时提起:“奚淮似乎还挺在意你的,你出事的时候他很紧张,你真的不愿意和他成为道侣吗?” 池牧遥垂着眸子沉思了一会儿,才回答:“我知道他对我有情,可这份情我不能接受。” “为何?”知善天尊不解。 “您不觉得这种感情有些可怕吗?” “可怕?” “嗯。”池牧遥认真地点头,“奚淮是一个偏执的人,他付出了一腔真情,到头来发现我并不喜欢他,他会不会恼羞成怒?” 知善天尊终于发现了重点:“你不喜欢他?” “不喜欢。”他回答得十分肯定,“其实在弥天桐阴阵内时我有过一瞬间的心动,甚至有去找他。可冷静下来后我发现,我当时是感动,而非喜欢。不能因为感动便和一个人在一起,那样也是对他真情的欺骗。” “若是不喜欢,还真不能强求。”知善天尊也这样认为,不过还是有些好奇,“你为何不喜欢他,或者说你喜欢什么样的?” “我喜欢能让我心灵安静下来的人,会给我安逸感觉的。他不是,他脾气很坏,行事风风火火,还不听劝。他年纪还小,有很多不确定感。修者的一生太长了,长到可能有千万种未来,我若是决定与他一起了便是一生一世,但是他呢?他说不定会遇到其他人。” “那你想怎么办,继续这么和他僵持下去吗?” 池牧遥想到这里有些难过,他也很迷茫:“我其实很笨,不擅长处理感情的事情,我总想着不承认便可以回避这件事情了。而且,他这么明目张胆地寻我,我却不站出来,不已经是一种拒绝了吗?他为何还不放弃?” “他恐怕就是那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吧,年轻气盛。” “有时我也会害怕,如果我处理不好和他的关系,会不会连累合欢宗?他……”池牧遥说不下去了,他知道,奚淮在原著里虐杀了很多合欢宗弟子。 合欢宗为了自保只能散了,所有弟子此生不再提及自己曾是合欢宗弟子,不然会引来杀身之祸。 知善天尊突然笑了:“我有的时候在想,你不这么懂事,不再这么照顾别人,凡事为自己着想会不会活得更自在一些。我们合欢宗的心法就是会招惹人,不招惹人就不是我们门派的风格了。不过师祖还是得提醒你一句——真心难求。奚淮为你做到如此已属不易。” “我最近也很头疼……”池牧遥无奈叹气,“爱情太难了。” 知善天尊本来应该跟池牧遥共情,偏偏看着池牧遥那张稚嫩的脸露出愁眉苦脸的表情,还说出这样一句话,没来由地又被逗笑了:“这就难了?” “您呢?与观南天尊这么多年是否也产生了真感情?”池牧遥问道。 知善天尊转过身,撩自己的衣服:“始祖给你看看背?” “不!我不看!不合适!我到底还是个男的!你们怎么总是忘记?!” “他嫌门派事物烦扰,有事统统交给我处理。我呢……也舍不得他,毕竟再难找到长得这么好看,修为还高于我的炉鼎了。” 世人皆说,知善天尊爱观南天尊爱到卑微。 她为了观南天尊倾尽所有,无时无刻不跟在他身边,当年更是疯狂地追求,如今也像个仆人一样地照顾他。 偏他从不正眼看她,只是当个摆设。 这道侣关系维持得像是合作关系。 只有合欢宗弟子知道,他们看中优秀的炉鼎后,为了得到他都会无所不用其极,追求当然凶猛。 卑微就卑微,至少观南天尊把她的修为提高到了元婴期。 在她看来,观南天尊也不过是个炉鼎。 谁都不亏。 合欢宗弟子很特殊,他们如果哪一日动了真情,那便是一辈子的事情。 他们会为对方绽放一背繁花,那一背的繁花文身在他们身上永远不会褪下去,证明他们爱得轰轰烈烈。 繁花姹紫嫣红,唯独没有桃花,也证明他们此生不会再有其他桃花。 这也是池牧遥对于爱情十分谨慎的原因。 这一背繁花只为一人而绽放,如若那个人不能一直爱他们,滋养他们,后背繁花枯萎,他们也会随之殒落。 知善天尊和观南天尊相伴也有两百年之久,知善天尊至今仍在隐瞒身份,后背也没有出现文身。 他们整个合欢宗立派以来,只有两个人这么做过。 一人幸福百年,一人衰竭而亡。 知善天尊不再说什么了,对池牧遥叮嘱道:“现在门派里肯定一片混乱,我去处理一下。你自己调息吧,合欢宗不需要你来关心,反正宗门里目前也没有多少人,大不了先散一段时间,以后再聚。” “嗯,您去忙吧。” * 伊浅晞在四个时辰后出现在了洞府里,她来了之后,池牧遥终于知道了外界的消息。 考学延后了。 暖烟阁里来了一名魔修,对阵法考试做了手脚,想要引起大骚乱转移注意力,实则为了盗取暖烟阁的一样东西。 暖烟阁掌门出现得还算及时,不过二人堪堪打成平手,东西未能夺回来,还让那名受了重伤的魔修逃走了。听说掌门也要闭关养伤了,想来伤得也很重。 暖烟阁几位天尊怕门派内还有其他的隐患,只能进行大型排查,这次考学也只能延后了。 奚淮他们三人被请出了暖烟阁。 实在是这三位惹了太多事,之前招惹了五宿也就罢了,好不容易平静一些了,奚淮又在九九琉璃塔上伤了人。 暖烟阁内又陷入了混乱,还是魔修造成的,观南天尊也就留不住他们了。 当初请他们来暖烟阁也是为了让他们躲避承宇阁的追讨,现在奚淮他们已经避开承宇阁了,暖烟阁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池牧遥听完点了点头:“想要辅助结丹的丹药只能延后了。” “嗯,只能这样了,等恢复考学了我们再来。而且你这次表现很好,暖烟阁应该会给我们送点慰问品,至少会有不少滋补丹药。” 池牧遥抬手揉了揉伊浅晞的头:“我在阵内的时候你担心坏了吧?抱歉。” 伊浅晞眼圈一红,“哼”了一声:“你是不是傻子啊,自己把法阵封了,你才筑基初期的修为,你能破了那个阵吗?你都吐血了!” “情急之下……欠缺考虑。” “哼!” 禹衍书在这时来了洞府,询问了池牧遥的伤势,接着说道:“师娘给了我飞行法器,我会送你们回御宠派。” 池牧遥赶紧摇头:“暖烟阁很多事情要忙吧,不麻烦了,我和小师姐一同回去即可。” “你的伤……” “无碍的,知善天尊都帮我看过了。” 禹衍书从自己的储物袋里拿出了一沓传音符给了他:“这是我个人的传音符,若是遇到了危险,或者有什么事情可以立即传音给我,我会赶过去。” 传音符也分品阶。 池牧遥有的都是低阶传音符,听过一次就没了。 禹衍书的传音符则是认主的,瞬间即可到禹衍书身边来,速度、品质都很不错。 池牧遥接过来后点了点头。 禹衍书迟疑了一会儿后突然说道:“你的阵法非常厉害,不要落下,好好钻研。” “我会的。” 禹衍书将二人送了出去。 让池牧遥没想到的是,他刚刚走出知善天尊住处没多远,木仁便迎了过来,显然是一直等候在这里:“池师弟,我看到你在阵中似乎受了伤,有没有伤到脏腑?” 木仁居然会来关心他,这让他大感意外,愣了愣后回答:“并无大碍,劳烦师兄挂心了。” 木仁上下打量他,确认他真的没有问题后才松了一口气:“你在阵中的应对是我做不出来的,这点我不得不承认。” “师兄过奖了,当时只是下意识的举动。” “这种急救之举更能说明你的本质是好的,如果不是之前被魔门子弟哄骗了,也是一个很好的修者。” “……”这天该怎么聊呢…… 他们闲聊之时,渐渐有其他修者围了过来。 “他就是池牧遥吗?听说他独自一人面对元婴期修者布下的杀阵许久,实力了得。” “还不是观南天尊进阵才控制住了阵法?他在阵中不过是苦苦维持罢了。” 木仁听到这人的话后非常不悦,当即朗声反驳:“如果在阵中的是你,你面对那种情况会自愿封锁阵法吗?他的选择已经超越很多修者了。” 那人听到木仁的问话不由得一阵尴尬,竟被问得哑口无言。 木仁冷哼了一声,继续道:“且不说你能不能在阵中维持到观南仙尊进阵救人,就凭你,怕是九九琉璃塔的三层都到不了,怎么有资格这般说他?” 还有其他的修者跟着说道:“就是,池道友的境界在你我之上,你这般说话当真遭人厌。” “我去第九层看过他破阵,破阵水平极高,计算能力惊人,莫要再说什么资质了,阵法能达到这种境界的已经是凤毛麟角的稀缺人才了。” 池牧遥看到这么多人帮自己说话有些感动,对他们行了一礼,之后快步离开,他不喜欢被人围观打量。 池牧遥原本打算到允许御物飞行的区域便离开,没想到半路居然被人拦住了,一名少女羞红了脸颊问他:“池师弟,我可以跟你交换传音符吗?” 在修真界交换传音符,其含义跟他穿书之前被人要微信号是一样的。 他被女孩子主动搭讪了…… 池牧遥有些为难:“实不相瞒,我的传音符不足够交换。” 少女连连摆手:“哦,没事的,我这里还有尚未使用过的传音符,你渡入灵力之后再给我就行。” 池牧遥支支吾吾了一会,不知道该如何拒绝。 他完全没想过去认识女孩子,也没想过找道侣,这种事情似乎会影响到他养花养草的闲情逸趣。 尤其是在合欢宗待过那么多年,身边都是女孩子,他对女孩子已经近乎于麻木了。 禹衍书看出了他的为难,在这时帮他说话:“池师弟身上还有伤,不便动用灵力,姑娘请回吧。” 禹衍书都开口了,旁人自然不会继续纠缠。 少女有些沮丧,不过抬起头和池牧遥对视后便羞红了脸,这种惊心动魄的美如此近的呈现在她的眼前,引得她心口狂跳,羞得扭头跑开了。 不远处还有在等她的女弟子,见她回来纷纷询问情况。 她羞得语无伦次,到最后也只说了一句话:“他、他、他真的太好看了,怎么能有人长成这个样子?” 这一边。 禹衍书非常愧疚,说道:“池师弟,只能送你到这里了,实在抱歉。” “门派动乱,我都理解,我们再次再见。” “嗯。”禹衍书想了想后,从自己的百宝玉里取出了几颗丹药给了他,“这是滋补身体的丹药,你拿回去。” “谢谢禹师兄。” * 御物飞行需要灵力加持。 伊浅晞带着池牧遥回到蒲荷附近便累了,下了法器乘船去往御宠派。 小船不急不缓在水面上漂着,船身在水面带起一片涟漪,让水面上的荷花也跟着左右摇摆。 师姐弟二人本来还在盘膝小憩,船身突然一荡。 池牧遥睁开眼睛,便看到有三个人落在了船头。 他睁大了眼睛看着奚淮,奚淮背着光,阳光从奚淮背后照向他。他能看到奚淮背着光的脸颊上有着狡黠的笑,眼眸弯弯的,像是小月牙。 伊浅晞比他反应得快,在他愣神的工夫已经拔了匕首:“你们三个来这里做什么?没完了吗?” 奚淮没回答这个问题,朝着伊浅晞丢来了一袋东西:“见面礼,成吗?” 伊浅晞非常高傲地回答:“不欢迎!” “我也不知道灵宠喜欢吃什么,圣灵草和笛阳粮可以吗?” 伊浅晞缓缓收回匕首,伸手拿起百物锦,探入神识查看,一百个格子里满满的都是圣灵草和笛阳粮。 这两种宠物粮要比百味粮好上两个档次不止。 她不动声色地查看完,又扭头看向了池牧遥,陷入了沉思。 池牧遥试图唤回她的理智:“师姐……” “我……”她重重地吞咽了一口唾沫,“我给你们烧洗澡水?” “师姐!” “师弟不行!”她终于恢复了理智,又问,“我把我爹送你们行吗?我爹是掌门。” 真是个好女儿…… 奚淮翻了一个白眼:“不要。” “我也行……”她豁出去了。 “不要。” 她又看了看百物锦,再看看池牧遥,最后一狠心把百物锦丢了回去:“不行!” 宗斯辰看到这一幕笑得不行,说道:“小妹妹,我们只是做客,不会强抢你师弟,这是见面礼。” “当真只是做客?”她又来了精神。 “对!”宗斯辰开始说瞎话,“承宇阁追得紧,我们来你们这躲一躲。” “那……那也行。”她又伸手把百物锦拿了回来。 池牧遥赶紧拽她的袖子:“师姐,你这是引贼入室!” “你看哪家贼是送东西来的?” 池牧遥抬手揉自己的额头,提醒小无色云霓鹿还在门派呢。 伊浅晞对船夫说道:“莫爷爷,去生灵岛。” 生灵岛,也在蒲荷山脉,是御宠派众人度假时才去的地方。 所谓的度假,不过是门派内的草吃光了,换个地方给灵兽喂新草。 不去御宠派,带他们去小山庄。不就是避一避吗?收留了奚淮他们,粮也有了。 蒲荷欢迎您 到了生灵岛, 奚淮注意到这里是个空壳子,没人居住在这里,一个简陋的二层小木屋已经是岛上难得的建筑了。 这荆榛满目的模样, 怎么看怎么像在戏耍他们。 池牧遥要跟着伊浅晞回御宠派, 奚淮等人当即不愿意了。 伊浅晞把百物锦往自己的怀里一揣,掐着腰理直气壮地回答:“不是做客吗?我们御宠派都是在这里招待客人,而且在这里躲承宇阁的人够了。” 宗斯辰气得直拍额头, 谁能想到穷乡僻壤的蒲荷居然还有挺多岛的? 失策失策。 宗斯辰赶紧说道:“我们想跟你们去看看灵兽们。” 伊浅晞朝着生灵岛上指:“岛上有的是!” “那这位小师弟偶尔会过来吗?”宗斯辰又问。 “需要送什么东西过来的话, 偶尔可以来一次, 给我们发传音符就行了。” 奚淮站在岸边, 面色阴沉地看着池牧遥和伊浅晞乘船离开。 池牧遥坐在船里, 回头朝着他们看过去,很快和奚淮对视了, 被奚淮炙热的眼神灼到了,堪堪收回目光重新坐好。 只是被看一眼都觉得格外心虚。 离生灵岛远了, 池牧遥才对伊浅晞说道:“我如果不在那个岛上,他们肯定会偷偷来御宠派的。” “我如果拒绝了,他们还是会偷偷来, 还不如收了粮,反正我们也管不住那三个人。”伊浅晞坐下之后神识传音给池牧遥,“不过小鹿更得藏好了。” “嗯!” 池牧遥和伊浅晞回了御宠派,郝峡还有些惊讶:“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这是……你们学得太差,提前被赶回来了?” 与世隔绝的御宠派都不知道暖烟阁出了事。 伊浅晞说了之前遇到的事情, 郝峡和伊阑都震惊万分, 接着反复查看池牧遥的身体状态。 伊浅晞把百物锦丢到了桌面上, 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 一边吃瓜子一边说:“洞挖得怎么样了?” 两位长辈聚在一起看百物锦, 郝峡抽空回答了一句:“装饰得差不多了,云菲玉也雕刻出来了。” 郝峡的本命灵兽是土土,当初怕他们出危险,郝峡把本命灵兽都送了出来给他们保命,也算一位不错的长辈,只是大多数时间不太靠谱。 现在小无色云霓鹿在他们御宠派,他们心里总是不踏实,于是利用土土的才能挖了洞,并且让土土一直在洞内隐藏小无色云霓鹿的气息。 这样旁人就算来了御宠派,也探查不到小鹿的存在。 他们总怕住在洞里,偶尔才能出来委屈了小鹿,所以在池牧遥和伊浅晞考学的这段日子,两位长辈一直在努力装饰这个洞,让小鹿住着不会太委屈。 伊浅晞放下心来,接着朝着池牧遥一指:“魔门少宗主看上我师弟了。” 郝峡和伊阑看着百物锦激动得不行,随手就送这么贵重的礼物,就算是魔门也可以考虑考虑。 郝峡没好气地回答:“你就不能努努力让他看上你?!” 伊浅晞不乐意了:“这是我能努力的事儿吗?这得怪我爹没把我生成一个男的!那少宗主是断袖!” 郝峡快速看了看池牧遥,见池牧遥不愿意,不由得叹气:“哎哟,那……那……那就算了吧。” 伊浅晞跟着点头:“我觉得也是,能收这么一次已经赚到了。” 伊阑则是开始捣腾里面的圣灵草,口中念叨着:“这些都留给仙鹿!我们终于不用委屈仙鹿了,呜呜……” 说着哭了起来。 这模样真不像个掌门。 池牧遥之前一直看着他们,表情十分警惕,生怕他们为了灵兽粮真把他嫁到卿泽宗去。 这样他又得跑一次了。 好在他们几个还算有良心。 他终于出声了:“我去考学这段时间的记事簿给我看看。” 郝峡立即回答:“我在挖洞。” 伊阑轻咳了一声:“我在监督挖洞。” 池牧遥只能自己到处检查清点,接着记录。 他还趁机会去看了看小鹿。他这次多亏了无色云霓鹿的技能才能活命,自己却因为各种事情不能一直守在小鹿身边,他十分愧疚,所以打算去好好陪陪小鹿。 池牧遥去忙碌的时候,伊浅晞对伊阑、郝峡招手:“师弟都没有御物飞行的法器,这实在太不方便了,我们给他买一个吧。” 伊阑一惊:“还没有吗?这不应该师父给的吗?” 郝峡有点尴尬:“我身无长物的。” 伊浅晞跟着说道:“师弟马上十八岁生日了,那天给他吧,过几日我去坊市采买时定做一个,做个什么好?” 郝峡很快回答:“肯定得是佩剑。” 伊阑摇头:“我们御宠派也不教剑法,晞晞你和遥遥在一起的时间长,他喜欢什么?” “他对阵法感兴趣,但是罗盘怕是不用了,我们给他定制破阵的阵法针之类的吧。” 阵法针,可以快速击破阵眼的法器,其形状看起来像长矛的头,尾端会有一些穗子,上面系着宝石增加攻击力。 池牧遥上次破阵用的是发簪,她暗暗记住了这个小细节,确实委屈了。 三个人很快达成一致。 就做这个了。 * 果不其然,奚淮他们三个人还是在第二日来了御宠派,来了之后也不叩门,直接走了进来。 他们不直接御物飞行到正院大门口已经给足御宠派面子了。 院子里的小弟子看到他们都有些慌张,匆匆跑去通报。 郝峡从窝棚里探头出来看一眼,喊道:“他们在后山抓猪呢!” 奚淮听完愣了愣,发现郝峡在补窝棚地面的漏洞。显然是猪挖地洞破了法阵跑出去了,池牧遥他们则是去抓猪了。 宗斯辰听完有些不想去:“有辱斯文。” 结果还是被奚淮拎着衣领带去了后山。 他们在后山寻找了一阵子,很快找到了池牧遥。 不过此刻的池牧遥没空理他们,提着衣摆在林中和伊浅晞配合着围堵一只小野猪。 小野猪也是修真界的灵兽,比人界的猪聪明很多,奔跑速度极快,且身经百战,还会躲避捕捉类法器。 奚淮想和池牧遥说话,刚走过去却看见小野猪冲向了他,他赶紧闪身躲开。 池牧遥追过来急急地问:“你怎么躲开了?” “不然呢?”奚淮诧异地问。 “抓住它啊!” “我……”奚淮指着自己,“抓猪?” “那你就让开,别碍事。” “我碍事?!” “抓猪方面你不行啊!” “我不行?!”奚淮难以置信,居然有人说他不行。 池牧遥没再说什么,纵身又去追猪了。 池牧遥和伊浅晞斗法方面并不见长,但是捕捉灵兽还是很厉害的,在林中穿梭的动作灵敏,快且能躲开障碍物,接着朝着灵兽丢出捕捉类法器。 丢东西的手法也真的练过。 松未樾看着抓猪的两个人感叹:“之前觉得池牧遥身法很快,估计是合欢宗的,现在看来是平日里练出来的。” 他至今不觉得池牧遥是阿九。 毕竟池牧遥看着比他还懵懂呢。 奚淮看着池牧遥在林间奔走的样子有点心疼,接着吩咐:“你们去帮忙。” 宗斯辰连连摇头:“我这种儒雅的人不适合做粗鲁事情。” 松未樾也跟着摇头:“我容易一掌把那只小猪拍死。” 奚淮为难了一阵子,纠结到面目狰狞,本来就是长得很凶的一个人此时更显得凶恶了,最后还真的纵身帮池牧遥抓猪去了。 宗斯辰看得目瞪口呆:“这事儿绝对不能让宗主知道,不然我们都得没命。” 松未樾则是连连感叹:“疯了疯了,绝对疯了。” 人间奇景:少宗主抓猪。 奚淮在帮忙的时候从万宝铃取出了一件法器,池牧遥看到之后赶紧拦住了:“别用这种消耗品,用一次我们整座岛赔给你都不够,你要是抓不着可以躲树上去,不碍事就行。” 偏奚淮还来劲儿了:“我抓得住!” “哦……那你很厉害啊。”说完又快速越过他离开了。 奚淮的尊严受到了重创。 他堂堂卿泽宗少宗主,天不怕地不怕,从来没有什么事情能难住他,他能抓不住一头猪吗? 没有他做不到的事情! 没有! 奚淮到了林间,挡在了野猪的身前,在野猪即将过去的时候突然迟疑了,问:“用手抓吗?” 池牧遥都无奈了:“不然呢?用你隐藏的翅膀吗?” “什么翅膀?”奚淮没懂。 穿书者池牧遥再次闭嘴。 池牧遥也不知道奚淮帮忙抓猪是帮忙,还是添乱,最终还是伊浅晞抓住了野猪。 伊浅晞抱着野猪回头看了奚淮一眼,满眼的嫌弃,眼神仿佛在说:师弟,这个人抓猪都不行,这个师弟夫她觉得不行。 池牧遥也有点尴尬,指了指山下说道:“我们回去吧。” “哦……”奚淮有些不爽,沉着脸跟着池牧遥一同下山。 到了山下,池牧遥在正堂招待三人,分别给他们倒了茶水,不过这个茶水倒得颇为艰难。 倒第一杯时,郝峡进来问:“遥遥啊,窝棚里布阵的阵钉在哪呢?” “哦,在账房墙壁上挂着呢,右数第三个乾坤袋。” 郝峡扭头就走了。 倒第三杯时,伊浅晞抱着野猪进来了,给他看:“师弟,你看它蹄子是不是受伤了?药粉在哪呢?” “在粮仓里,那个碧绿色的乾坤袋里。” 伊浅晞又抱着野猪出去了。 奚淮看着池牧遥,问:“你每天都做这些吗?” 池牧遥放下茶壶摇头:“野猪也不是每天都逃跑。” “那你平日里都做什么?” “吃饭、睡觉、钓鱼、记账……啊,似乎没别的了。” “……”都不修炼的吗? 这个时候啾啾从门外飞了进来,看到奚淮后兴奋地在桌面上跳跃。 池牧遥伸手将它捧起来,想要带走,结果啾啾又飞出去了。 没一会儿,啾啾叼着几条虫子回来了,放在了奚淮的面前。 奚淮看着虫子,再看了看啾啾,问:“它在羞辱我吗?” 池牧遥赶紧解释:“它是在欢迎你,这是它最喜欢的食物,想用这个来招待你。” “那我还得感谢它吗?” “这倒也不必。” 奚淮看着虫子觉得一阵恶心,想要用法术弄走,又有些不忍心。 再看向啾啾,看到啾啾一直在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他指着啾啾又问:“它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池牧遥回答得有些为难:“它……想看着你吃……” 宗斯辰单手掩着嘴唇,努力不让自己的幸灾乐祸表现得太明显。 松未樾忍着笑回答:“我第一次觉得被一只鸟喜欢也不是什么好事情。” 池牧遥发觉奚淮的表情越来越臭,赶紧耐心跟啾啾解释:“啾啾,他是不吃虫子的,他辟谷了,不吃东西。” “啾!” “哎呀,你怎么听不懂呢,鸟才吃虫子,人不吃虫子。” 啾啾张开翅膀:“啾!” “他头上长角也不是动物啊!” “啾!!”啾啾又开始认贼作父了,觉得它和奚淮有一样的虺龙焰,他们就是同类,完全不听劝。 松未樾笑出声来:“少宗主,这……盛情难却啊!要不你凑合吃两口?” “滚!”奚淮没好气地回答。 最终,奚淮只能从自己的万宝铃里拿出一个八边形的小盒子,上面雕花讲究,还镶嵌着宝石,一般是储存重要物品的。 丹药储存在里面可以保质,活物甚至还能生存。 他用控物术把虫子放进盒子里:“我把它们养起来,行了吧?” 极品储物盒子被用来养虫子。 啾啾回头看了看:“啾!” 池牧遥赶紧翻译:“它很开心。” 池牧遥并没有一直招待他们。 他刚回御宠派,门派内遗留了一堆工作要做,他还得去忙。 奚淮跟着出了正堂,便看到他跟伊浅晞一起坐在凉亭里,用法器炮制灵宠粮。 有些特别的灵宠需要他们种植一些花花草草来喂养,花瓣是一种灵兽的粮食,花叶是另外一种灵兽的粮食,有些则是只吃炮制过的花种和根茎,这些都需要他们来处理。 奚淮坐在凉亭里,看到池牧遥换上了劲装,袖子挽了起来,露出纤细的手臂来。 他很快用控物术把池牧遥的袖子放了下来,挡住手臂。 池牧遥一怔,看向奚淮。 奚淮嫌弃地说道:“怕你冷。” 池牧遥:“……” 现如今是夏天,您不对劲! * 四日后是池牧遥的生辰。 御宠派帮池牧遥办了一场小型宴席来过生日,还挺隆重的。 御宠派众人不辟谷,还是会时不时吃些东西,门派内的小弟子做了十几道菜,还有池牧遥一向爱吃的枣糕。 御宠派也没什么装饰的东西,便把灯笼挂出来了,以显隆重。 池牧遥很惊喜,如果奚淮他们不在的话他会更开心。 奚淮等人辟谷多年,不用进食,坐在宴席上也不动筷子,只是干坐着,周围其他人都倍感压力。 池牧遥和奚淮一向是聊天动不动就会聊死的组合。 比如此时,奚淮看着他认真地说道:“我曾经错过一位故友的九十大寿,一度惋惜许久,现在能参加你十八岁生辰宴席也不错,很有纪念意义。” 池牧遥努力挤出微笑来:“嗯,那真的很荣幸啊!” “你应该觉得荣幸,我长这么大都没参加过几个人的生辰宴,参加过几个来着……唉,记不得了,我年纪大了记忆力不太好了,毕竟也二十好几了,不像你只有十八岁。” “呵呵……”池牧遥笑得非常吃力。 不会说话你就少说点。 伊浅晞听不懂奚淮在说什么,只是隆重地拿出了他们给池牧遥准备的法器:破阵针。 “这是我们专门定制的,雕花特意选的你喜欢的花样!” 这针通体银白,圆锥形,上面有着精细的雕花,居然还是花鸟的,是池牧遥喜欢的图案。法器尾端有银白色的穗子,绳子上有一颗宝蓝色的宝石。 池牧遥接过来后觉得非常惊喜,捧着看了许久,显然十分喜欢:“谢谢你们。” 奚淮看了看后,从自己的万宝铃里拿出了一个坠子,伸手抢走了池牧遥的破阵针,拿下穗子后往上面加了自己的坠子。 坠子是一个银色的圆形雕花笼子,里面有一个蓝色的月牙形宝石,悬空时会在笼子里旋转,看起来华贵且精致,倒是与破阵针非常搭。 最后再把穗子挂上去,还给了池牧遥。 池牧遥再次接过破阵针,对奚淮说道:“谢谢……” 接过后就能感受到坠子里蕴含着充沛的灵力,怕是贵重非常,他收得也很心虚。 偏奚淮说不出来好听的:“不用,等你百岁宴的时候我送你个更好的。” “……”您还是闭嘴吧,真高兴不起来呢! 蒲荷欢迎您 又过几日, 奚淮他们来到御宠派又不见池牧遥的身影了。 御宠派的小弟子们都习惯这几名魔门弟子来他们御宠派了,知道这几人不会伤他们,渐渐不怕了。 小弟子抽空指路:“小师弟和小师姐在种地呢。” 这又引得奚淮蹙眉:“还得种地?” 小弟子回答:“对, 小师弟最喜欢种花种草种地了。” 宗斯辰伸手架住了奚淮的手臂。 松未樾挡在了奚淮的身前。 他们不想再看到少宗主种地的奇景了, 看多了有心理阴影。 结果二人还是被奚淮夹着去了田边。 修仙界的种田与人界的有所不同。 池牧遥和其他弟子一齐用控物术小心翼翼地将稻苗插|进地里去,再用控物术合拢泥土。 田里还有一条红色狐狸在泥里奔跑,时不时还跃起来扑黄鹂鸟, 不过此时它已经成了泥狐狸, 倒是可以利用它来翻动泥土。 操|控控物术也需要灵力加持, 御宠派弟子的灵力都不算充裕, 只有伊浅晞算是灵力充足, 就连池牧遥都得干一会儿歇一会儿。 奚淮等人过来后站在池牧遥身边,微微俯下身。 池牧遥正坐在一块石头上盘膝休息, 手里捧着一杯茶惬意非常,注意到有人靠近, 一扭头被先看到的暗红色的龙角吓了一跳。 反应过来是奚淮他才松了一口气,问道:“你们要在蒲荷躲到什么时候?” “月底走。” “也就是还有十天就走了。” “嗯。” “回卿泽宗吗?” “回去结个丹再来找你。” 池牧遥突然沉默了。 他虽然得到了金瞳天狼头狼的妖丹,有了冲击金丹期的希望, 但还是进行得非常艰难,至今还没有拿到辅助丹药。 但是在奚淮这里结丹就非常简单了,似乎回去闭个关,度个劫,换件法衣就又能来找他了。 真好。 伊浅晞也累了, 伸着懒腰走过来对池牧遥说道:“师弟, 我也累了, 你去接班吧。” “嗯, 好。”池牧遥放下自己的茶杯, 拿出来了一个新的茶杯帮伊浅晞倒了一杯茶才去了田边,掐着指诀准备开始插秧。 奚淮也跟在他身边,指着一边的竹筐问:“把里面的苗种到田里就行?” “嗯。” 奚淮对着竹筐抬起手指,十余个竹筐里的苗全部腾空而起。 接着,这些苗像天女散花一样同时坠入了田里,动作快狠准。那架势不是种田,那是丢了百余枚暗器。 池牧遥:“……” 他掐腰看了看田,又抬头看向奚淮,表情居然有点凶。 奚淮很疑惑,怎么不夸他还瞪他? “这苗都要摔死了,而且插|得一点都不准!” “我插|得不准?” “对!” “怎么不准了?” “你看看这苗东倒西歪的,根本没种到地方,过不了两天就死了!” 奚淮跟着探身去看,还有点不服:“种上不就行了?” 池牧遥只能自己用控物术去调整,后来发现自己的控物术不太行,干脆脱了靴子打算进田里亲自动手。 奚淮在这时看向自己的两位好友,这二人赶紧架着伊浅晞,招呼其他弟子跑路,不管他们了。 一条泥狐狸后知后觉,也赶紧跟着主人跑了。 田边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跟一只黄鹂鸟。 池牧遥没太在意,光着脚进了泥里,俯下身去把稻苗扶正,还跟奚淮讲解:“看到没有,需要种在这里,根要进入泥土里。” 奚淮站在田边看着,目光扫过池牧遥的小腿。 池牧遥的裤腿被挽了起来,他的皮肤极白,白得如同失去了世间的色彩,才会这般素白。 小腿上沾了泥土,泥土和白皙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走动间可以看到他有些纤细秀气的脚,看起来似乎盈盈可握。 他调整了几棵稻苗之后突然回过神来,呢喃般地嘟囔:“我教你这个做什么……” 奚淮除了帮倒忙之外什么都不会,他还指望教会卿泽宗少宗主种田,然后少宗主带领魔门弟子另辟蹊径发家致富吗? 谁知奚淮竟然也脱了靴子走了下来,俯下|身来扶正下一棵稻苗,问:“这样?” 池牧遥歪着头观察了一下:“嗯,对。” 这种难度奚淮用控物术就能做到,没必要和池牧遥一起在田里亲自动手。偏奚淮没有这样做,反而很感兴趣似的陪着池牧遥在田里忙活了一上午。 啾啾似乎很享受这样的氛围,一会儿落在池牧遥的头顶,一会儿落在奚淮的肩膀上,过一会儿又在天空飞了一圈“啾啾”地叫。 几亩地全部种好了之后池牧遥没用小洗涤术洗干净自己,而是用控物术带着靴子朝着一个方向小跑,还叫奚淮:“你跟我来。” 奚淮跟着用控物术带着自己的靴子跟着池牧遥朝着同一边走。 蒲荷山清水秀,水特别好。 这里不但岛的四面环水,岛上还有不少小溪,潺潺溪水由上至下静静流淌。 枝丫上叶片肥硕,枝干干脆被压得垂进了溪水里,在溪水的浸泡下倒是巧妙地与水中植物融为一体了,看着并不违和。 池牧遥到了小溪边坐下,将两只脚放进溪水里冲洗,坐下后还会俯下|身盯着溪水从他脚面流淌而过时的波纹。 奚淮坐在了他身边,双脚跟着放进了溪水里,并且控制一股溪水到了他面前,清洗干净自己的双手。 水还未散,池牧遥便跟着伸出手来,在这股溪水里洗手。 晶莹的水流在阳光下泛着莹莹光亮,包裹着那双如柔荑般的纤纤玉手,洗手的画面竟然都格外好看。 池牧遥洗完手朝着水里看了一会儿后,指着一个位置说道:“看到没,那是碧琼游鲤带着小鱼觅食呢。这种鱼非常有意思,你看到它有两条尾鳍了吗?其实是雌鱼躲在雄鱼的肚皮下呢。雌鱼产下卵之后,卵都是由雄鱼来照顾,而且雄鱼还要同时照顾雌鱼,非常恩爱。” “哦……”奚淮对鱼不感兴趣。 “水有点凉了。”池牧遥想要缩回脚,想了想用脚碰了一下奚淮的脚,“你的脚是不是都不会凉?” 细腻的溪水在两个人的足间流淌而过,碰触后还有柔软的触感,清清凉凉的。 奚淮的脚果然很热,在凉凉的水里都不会有什么变化。 他碰了一下便收了回来。 如果池牧遥不碰奚淮,奚淮也只是偶尔扫一眼他而已。被碰触后,仿佛火星点燃了干草,瞬间燎原,奚淮再难忍耐,干脆伸手抓住了池牧遥的脚。 池牧遥被奚淮吓了一跳,赶紧挣扎着想要抽回自己的脚:“你、你松开!” 奚淮不愧是奚淮,耍流氓都理直气壮:“我帮你暖暖。” “不用!” 可惜奚淮不肯松开,握着他的脚认真地看,把玩好玩的物件似的。 他闹了个大红脸,赶紧左右看了看,看看有没有别人在。 确定没其他人后干脆蓄力踹了奚淮一脚,却踹进了奚淮的怀里,奚淮干脆捧着他的脚不松开了。 奚淮在洞穴里忍了三年。 这三年里他总是想要碰一碰阿九,哪里都好,只要能碰到。 他好奇阿九的体温,阿九皮肤的质感,好奇关于阿九的一切。 他想挣脱那些铁链束缚,想对阿九做很多事情,放肆的,畅快的,不顾一切的。 现在,他看到池牧遥坐在他的面前,就连脚都想碰一碰。 可惜池牧遥挣扎得厉害,他怕给池牧遥握疼了只能松开。 池牧遥赶紧起身套上足袋穿上靴子,扭头就走。 奚淮也不在意,起身穿上靴子不急不缓地跟在他身后。 池牧遥气势汹汹地走在前面,风扬起他的长发与衣袖。 奚淮跟在他的身后,保持离他两步远的距离,一直盯着他的后背看,嘴角微微扬起。 抬头是湛蓝的云雾缥缈的天,周围围绕的是温暖又和煦的阳光,微风带来草木清香,山中不知是什么花开了,清香阵阵。 青涩的情感,说不清道不明,丝丝绕绕地围绕在心间。 愤怒会变得莫名,喜悦也会变得轻易,就连池牧遥走时怕奚淮跟丢了会回头看他一眼,都会让他心里泛起一丝甜蜜来。 喜欢,因为能和你在一起而更加绚烂,因能看着你而芬芳了心田。 * 池牧遥拿了几个乾坤袋系在腰间,又将自己的账簿放了进去,最后去询问门派其他人有没有谁需要带东西。 他一会儿要去坊市采买,外加售卖一些他们刚刚产出的东西。 奚淮看了看池牧遥腰间一整排的乾坤袋,蹙着眉头问:“系这么多个乾坤袋不觉得累赘吗?” 池牧遥低头看了看,接着解释道:“一个乾坤袋要四十块灵石,有三十格。一个百物锦要二百块灵石,有一百格,你算算哪个便宜?” “没差多少。”奚淮并不觉得差距很大。 池牧遥决定换个方法跟他解释:“你可知我一年能存多少块灵石吗?” “两年七十块的话,一年三十多块?” 毕竟前阵子他刚收到池牧遥送来的全部身家。 “……”池牧遥胸脯一挺,继续嘴硬,“有五十多块!” “哦,看来没全给我啊。”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池牧遥取出破阵钉打算御物去坊市,这还是他拿到法器后第一次独自御物飞行,想想还有点小激动。 伊浅晞坐在一边吃着水果问池牧遥:“师弟,你想到给法器取什么名字了吗?” “叫叮叮吧。”池牧遥很快决定下来。 伊浅晞叹气摇头:“我就不应该对你起名字的能力抱有幻想。” 灵兽取名叫啾啾,法器取名叫叮叮,这倒是池牧遥的风格。 幸好池牧遥的名字不是自己给自己起的,不然多半叫池池。 “我喜欢!”池牧遥说完,纵着叮叮朝着坊市去了。 在途中,他突然听到了一声叹气声,扭过头便看到奚淮踩在疏狂上追上了他:“我比你晚了一刻钟的时间还能追上你。” “法器品阶不一样嘛,不过我很喜欢我的法器。” “过来。”奚淮突然伸手去抓池牧遥。 “干什么?欸……喂!” 奚淮拽着他跃下了法器,直直往下坠去。 池牧遥堪堪握住了叮叮,抬头看着疏狂追着奚淮一直持续飞行,就算奚淮在自由落体疏狂也跟着一起落,这就是认主法器的灵性吧? 眼看着他们就要落在地上了,奚淮才丢出一个飞行法器来接住了两个人。 这件飞行法器是一个竹简画卷,展开后可以让两个人乘坐。 池牧遥跌到画卷上后身体惯性地朝后一仰,接着坐进了奚淮的怀里,靠着奚淮的胸膛。 奚淮扶稳他之后操|控着飞行法器再次冲上天空,一口气插|进云霄里腾云而出,又像鱼儿跃出水面后坠回水中一样冲回云层之下。 这坐云霄飞车一样的感觉让池牧遥有些受不住,下意识伸手扶着奚淮的腿。 奚淮终于不再逗他了,从他的身后抱着他的腰,将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巨型犬一样地赖在他身后。 “你松开……”池牧遥有些不喜欢。 “竹简太小了,我个子高,只能挤一挤。”奚淮说话的时候气息喷吐在池牧遥的颈间,温热又轻软,最后在他的耳畔散开。 “我可以自己御物飞行。” “你的那东西太慢了。”奚淮看了看池牧遥通红的耳垂,又问,“你有耳洞?” “嗯,方便佩戴防御法器,你不也有?” “嗯……”奚淮说完不再说话了,老老实实地抱着他,不再调戏他,这样还能抱得久一些。 池牧遥知道奚淮的泼皮性子,他若是不同意必定会继续胡搅蛮缠。 原著里女二不喜欢他,也是因为他这个性子。 他干脆放弃挣扎,省得奚淮换一种方法戏弄他。 两个人到了坊市,落地时这新奇的飞行法器还引来了不少人的目光,毕竟这里资质差的修者与普通凡人居多,他们又时不时能接触到修仙者,向往至极。 池牧遥故作镇定地朝着熟悉的店铺走过去,进去贩卖东西。 这家店的老板一向喜欢压低价格,尤其是看池牧遥长得小,没什么经验的样子,更愿意欺负一番。不过御宠派还是常年来这家店,主要是他们只是小气,但是拿得出灵石,其他店铺干脆拿不出。 池牧遥也不肯吃亏,两人总是会扯皮很久。 今天店老板倒是换了一种态度,看了看池牧遥送来的兽骨,再抬眼偷偷看一眼站在池牧遥身后凶神恶煞的奚淮。 “这……三十灵石,你觉得合适吗?”这是店老板难得的客气。 怕是这位以为御宠派找了一个镇场子的,价格给得不合适了,这位高大的男人就会砸了他们的店。 池牧遥心中掂量了一下,点头:“这次的价格倒是合适。” 成交之后店老板松了一口气,距离奚淮远了一些,他才偷偷问池牧遥:“那位侠士是……” 池牧遥不敢说奚淮是魔门弟子,怕是会吓到这群人,他们和靠近魔门的坊市不太一样,于是回答:“哦,是……御宠派的新弟子。” “看着不算面善啊。” 何止不面善,这可是第一反派的脸,随便一个眼神都蕴含着“杀你全家”的杀意。 池牧遥只能点头:“嗯,孩子面相不太好。” 店老板又偷偷看了看奚淮,接着小声问:“他头顶的是什么?” “灵兽角,可以增加攻击力。” “用得着贴头顶吗?” 池牧遥继续含糊地回答:“用着方便。” “卖吗?” “不卖。”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交易完毕后池牧遥带着奚淮走出店铺,突然觉得带着奚淮出来还挺管用的,以前爱欺负人的店主都不敢大声说话了。 奚淮走在他身边,微微俯下|身问:“你怎么称呼我为孩子?你不是比我小吗?” 显然奚淮听到他和店主刚才的对话了。 “我说你是小弟子了,所以就这么叫咯。” “哦……” 奚淮心情不错似的走在他身边,看到了什么走了过去,拿了一个糖葫芦递给了池牧遥:“给孩子买的。” 接着拿出一锭金子要给卖糖葫芦的人,池牧遥赶紧抢着付了几文钱,拦下了那锭金子。 奚淮要给池牧遥买,他却自己付了钱,这让奚淮非常不高兴,还想继续自己付钱,却被池牧遥扯着袖子拽出了老远。 他带着奚淮到了一边后,给了奚淮几十枚铜钱,又给了五两银子,接着说道:“有这些钱,你在这坊市就是大爷。” “可……”奚淮还是有些犹豫。 池牧遥不客气地拿走了奚淮手里的金锭,说道:“这个给我行不行?实在不行我们先走个程序,你去打水漂我去捞。” 奚淮本来还很不开心,听到这里终于笑了起来,一脸的冰寒都散开了:“罢了。” 池牧遥吃着糖葫芦走在坊市到处去看,问奚淮:“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我给你买。” “你好像很有钱?” “嗯,凡间的银钱还是有些的,我甚至可以在这里买一间宅子住。” “那为什么没有灵石?” “买百味粮了。” 两个人路过了坊市的青楼,奚淮突然停下来看向楼上招呼客人上楼的女人。 池牧遥吃着糖葫芦跟着看,倍感欣慰,小色批终于有了正常取向的苗头了,他竟然有一种孩子终于长大了的欣喜感。 谁知奚淮走到了门口给了老鸨五两银子:“我要她手里的团扇。” 老鸨拿着银子愣了愣,跟着抬头往二楼看,对着姑娘招手喊了两句,姑娘很快把团扇丢了下来,被奚淮稳稳地接住。 这神奇的转折看得池牧遥目瞪口呆。 奚淮拿过团扇后递给了池牧遥,他下意识地接过来拿在手中,非常莫名。 奚淮看着他的样子格外满意,笑道:“原来你拿团扇是这个样子的。” 池牧遥恨不得当场把团扇扔出去! 奚淮没理,又扯着池牧遥朝着衣舍走,到了门口后奚淮问道:“有粉色的男装吗?” 店家都被问蒙了,人界不兴这个颜色的男装,他们根本没有货。 池牧遥拉着奚淮往外走:“你别闹了!” “你怎么知道我是要给你买?” “你的团扇都给我了!” “我想给宗斯辰穿,他适合。” “哦……” “那你能不能给我推荐一家店?” “我又不买粉色的衣服。” “哦,那好可惜。” 池牧遥故作镇定地走在坊市的街道上,继续吃着糖葫芦。 奚淮突然停下来问:“好吃吗?” “挺好吃的。” “喂我一个。” “你不是辟谷了吗?” “想尝尝看。”奚淮说着俯下|身来。 池牧遥举起糖葫芦喂给奚淮,奚淮吃了一个,眼睛却一直盯着他。 他一阵慌张,暗骂奚淮是个祸害。 糖葫芦都吃得这么欲…… 蒲荷欢迎您 池牧遥和奚淮两个人乘着竹简回到御宠派的时候, 发现御宠派有些热闹。 禹衍书和席子赫被派来给池牧遥送一些丹药。 来了之后刚进院门便遇到了在院子里逗狐狸玩的松未樾和宗斯辰。 禹衍书自然要询问几句,言下之意是如果御宠派不欢迎这些魔门弟子他可以帮忙赶走。 松未樾何等嘴贱,当即质问:“是不是我们少宗主没在这里你才敢这么说?你自己也知道你绝非少宗主的对手吧?” “他灵契了虺, 我自然不敌。”这一点禹衍书自己也承认, 但是他不觉得在没有虺的情况下,他会不是奚淮的对手。 “就算没灵契你也不是对手,他筑基比你早, 如果不是……被耽误了, 肯定比你更早结出金丹。现在倒好, 你成了修真界结出金丹的最年轻的修者, 好像你多厉害似的, 实则是我们少宗主让着你。” 为此,松未樾还不爽了许久。 “那可真要多谢他了。”禹衍书说得客气, 实则是嘲讽的语气。 两边的气氛一瞬间剑拔弩张,似乎下一刻就要动手了。 刚巧此时池牧遥和奚淮回来了, 两个男人偏要挤在一个小的飞行法器上,亲亲密密地搂着,比碧琼游鲤还要过分。 池牧遥注意到这么多人都在看他们, 下了法器赶紧起身想要甩开奚淮,偏奚淮不松开他,还拉着他问:“他经常过来吗?” 他,指的是禹衍书。 禹衍书代替池牧遥回答道:“没错。” 接着走过来帮助池牧遥脱离奚淮的控制,质问奚淮:“你这是缠上他了吗?你没看出他不愿意吗?” 池牧遥还未站稳, 身体再次位移, 被奚淮推得远离禹衍书。 奚淮看着禹衍书, 压低嗓音问道:“你怎么看出来的?暖烟阁还教你们知人情, 懂人味, 专门研究别人的小情绪吗?” “他若是愿意,刚才会甩开你吗?” 池牧遥赶紧伸手挡了一下:“你们别……” 奚淮凶巴巴地凶他:“闭嘴。” 禹衍书则是安慰:“没事。” 池牧遥看书的时候喜欢修罗场的情节,但是不想亲身经历修罗场。 他赶紧说道:“禹师兄,他们只是来这里避一避承宇阁的人,月底就会走了。你们送什么过来了,让我看看。” 禹衍书追问:“他没欺负你吧?” “没!”池牧遥说着指着乾坤袋问,“我带了西瓜回来,你要吃吗?” 禹衍书不想让这几个人看到自己一个人吃完一整个西瓜的样子,现在想想还有些羞愧,于是摇头拒绝了:“我这次过来给你带了一些补药,师娘还给了你一件法器,你都好生留着。” “嗯,好。” 池牧遥跟着禹衍书去正堂看他们送来的东西。 途中席子赫跟他打招呼:“池师弟,那一日让你受苦了,其实你如果再晚一刻钟开阵,我就会和你一起在阵中了。” 池牧遥听完有些唏嘘:“幸好我开得早了,那阵着实危险,就算我们两个一起也不能有什么转机,而且最后还是观南天尊破的阵。” “嗯,师父他老人家阵法造诣极高,破这种法阵绝对不在话下。” 宗斯辰看着池牧遥和席子赫聊着天的样子,忍不住感叹:“哎哟,这可真是两个小宝贝。” 松未樾没看出来,问:“怎么?” “修真界难得出两个心地善良,长得也纯净的小男孩,两个人关系还不错,总觉得他们两个人站在一起的画面都格外和谐。” “……”松未樾掐了宗斯辰一把。 很快,宗斯辰就看到奚淮站在了池牧遥和席子赫中间,三人形成了一个“凸”字形。 宗斯辰:“……” 他不该嘴贱,他们少宗主什么醋都吃。 他就应该说池牧遥这种心思纯净的人适合和心思邪恶的小龙人在一起。 暖烟阁送来的是几颗滋补的丹药,也有协助修炼的,但是没有池牧遥最想要的。 辅助结丹的丹药极为珍贵,就算是暖烟阁也不会随意分发给门内弟子,毕竟并不是所有人都能一次结丹成功。 有时给了,但结丹不成功第二次就不给了,弟子也会慎重选择这一次要不要服用。 池牧遥作为御宠派弟子就更不用想了。 法器是知善天尊送给他的,是一个固阵盘,可以在布阵时使用,使得布阵无须那么吃力,且比自己布阵更为牢靠。 比如,池牧遥有时要丢灵石到各个位置布阵,若是灵石位置变动了也会影响法阵的杀伤力,有了固阵盘就会好很多。 池牧遥拿着法器看了看,随后对禹衍书和席子赫道谢:“谢谢二位辛苦前来,也帮我谢过观南天尊和知善天尊。最近暖烟阁里依旧很乱吧?” 禹衍书听完这个问题下意识蹙眉,眼中甚至有几分嫌恶,显然想起门派中的事情就让他心情糟糕。 他一向温文尔雅,鲜少有这种表情,所以显得十分违和,最后还是如实回答:“没错,门内事务确实有些棘手,我们正在积极处理。” 池牧遥也算识趣:“嗯,那不耽搁二位了。” 禹衍书又看了奚淮一眼,接着说道:“若是有事传传音符给我,实在不行我可以让师父过来赶人。” 池牧遥生怕奚淮气得和禹衍书打起来,主动送禹衍书出门。 送走了人,奚淮直截了当地去了池牧遥的房间等他。 他忍不住叹气,奚淮最近真的越来越直白了,御宠派上下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状态,没法管,也管不了。 他只能自己一个人去了账房,记录今日买卖情况,躲开奚淮。 伊浅晞蹦蹦跳跳地进了账房,跟池牧遥说起了八卦:“我今日去药宗送兽骨时听说,最近暖烟阁闹得格外厉害,前七宿争起代理掌门的位置来了,门派的烂摊子还没处理好呢,这件事情倒是争得厉害。” “掌门受伤也有几日了,一直没有推选出来吗?” “大部分人肯定想让观南天尊来做代理掌门,毕竟他是除掌门外法力最为高强的人。但是娴悦天尊不愿意,说是观南天尊不管事,真让他做了掌门,也是知善天尊代理门派事务,到时候暖烟阁就是外人的了……” 知善天尊并非暖烟阁内大家族的孩子,而是选拔进来的弟子,就算她在暖烟阁也有二百余年了,依旧是个“外人”,真选代理掌门也轮不到知善天尊,连带观南天尊也不被考虑了。 池牧遥听完也不觉得惋惜,他觉得师祖她老人家自己都不愿意接手这些烂摊子,要不是能睡观南天尊,三宿的事情她都不想管。 真起了抢位之心,那也是不想娴悦天尊做代理掌门,不然娴悦天尊一准给她穿小鞋。 池牧遥拿着毛笔继续记录:“想来暖烟阁长辈们也很是头疼吧?” “对啊,每一宿的弟子之间都渐渐有了敌对的阵仗,我有些不懂,为什么只是一个代理掌门就争成这样?” “这也正常,暖烟阁掌门寿元将尽,化神无望,这个位置迟早会让出来。现如今谁做了代理掌门,怕是在真正需要选拔下任掌门之时也有竞争优势。” “但是他们把门派搅得都要决裂了啊!” “暖烟阁前七宿之间素来都有纠葛,几大家族也总因为资源分配问题产生矛盾,现如今只是问题齐齐爆发了而已。他们平日里注重颜面与表面关系,现如今有了爆发点就干脆新账旧账一起算。等掌门之事彻底尘埃落定了,便会恢复平日里的和乐融融。” 伊浅晞思考了一会儿嘟囔:“这么复杂呢……” “对啊,所以这件事你也不用想了,不是我们能关心的事情。当然,我们是三宿关照的,所以也需要向着三宿一些,不然会被骂是白眼狼。不过真站队的时候我们不会出面,毕竟我们势单力薄,去了也只是被卷入是非里,我们不去也没人说什么,毕竟都没人记得我们。” “嗯,我们肯定不掺和!”伊浅晞说完,又开开心心地出了账房,似乎没有什么值得发愁的事情。 池牧遥在她离开后将毛笔放在了笔山上,盯着面前的账本陷入了沉思。 账房内的熏香还在袅袅地飘着烟雾,缭绕中似乎勾勒出一幅山水画卷。 一阵风吹进屋中,摇晃了窗口的铃铛,铃声清脆悦耳。 现在这本书的剧情已经完全混乱了。 全书还算未脱轨的只有男女主至深至爱的爱情,唯有此情;女二一如既往地尖酸刻薄,喜欢找碴后被打脸。 其他的,全乱了。 暖烟阁提前百年陷入了混乱,这时的禹衍书才金丹期,百年后能否顺利成为掌门都是未知数了。 他有些不解,为何他当初想要逃离合欢宗无论如何都离不开,但是其他的剧情崩坏却没被纠正? 难道是因为小炮灰没有人权? 他曾一度以为剧情无法改变,因此惧怕奚淮那么多年,现在看来,之前的惧怕反而成了多虑。 他看向自己的房间,再次叹气,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该怎么面对奚淮? 他该怎么处理才算得体? 如果处理不好,合欢宗最后会和原著有一样的下场吗?御宠派会不会被连累? 他和奚淮……会是怎样的结果? 这时他面前的书桌突兀地摇晃起来,窗口的铃铛摇晃得更加剧烈且连续。 他赶紧起身,出门后看到院子里其他弟子也都纷纷出门了。 池牧遥赶紧给他们分配了工作,接着拿出叮叮朝着山顶赶过去。 他们蒲荷山脉总会出现地震,震感有时强烈,有时很弱,他们平日里便会做好防范,房屋也都有着法阵加固。 不过很多灵兽居住的地方没有这层保护。 灵兽都是跟着生存环境的变化而迁徙的,或者生育时会再换一个地方,有些他们能照顾到的可以布下法阵保护,但是灵兽若是自己跑了,他们也不能第一时间追过去布阵。 现在出现了地震的情况,池牧遥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山顶有扁嘴钳兽刚刚下了蛋。 这种灵兽总是不太负责任,不会一直守在幼崽身边,自己饿了便会出去觅食,留下蛋在洞中。 它们还喜欢在山顶找窝,地震时那里总是最危险的。 池牧遥御物到达山顶,看到山洞顶部有巨石滚落,轰隆间尘埃轰然而起,砸出一朵朵蘑菇云来。 他灵巧地纵身躲开,试探性地想要进洞看一看。 刚刚靠近,便有人拽住了他的手臂:“山洞要塌了你没看到吗?怎么还往里进?” 池牧遥看向奚淮有些诧异,他第一时间过来保护灵兽蛋,奚淮则是第一时间追上他确定他的安全。 池牧遥指着山洞解释:“里面还有蛋。” “蛋?什么蛋?” “扁嘴钳兽的。” “……”扁嘴钳兽又是什么?御宠派怎么总是奇奇怪怪的? 池牧遥有点着急,拽着奚淮的袖子问:“你有没有什么方法能稳固一下这个山洞?我们进去看看。” 山洞在整座岛最高的一座山上,且在顶端。 在地震的时候,越是高的地方震感越强,这里摇晃得最为激烈,山洞眼看着就要坍塌了。 奚淮看着池牧遥拽着自己袖子的手,再看看池牧遥,最后用结界护着池牧遥进了山洞。 这是池牧遥第一次求他帮忙。 “走近点,结界范围小会比较坚固。”奚淮拽着池牧遥到自己身边。 池牧遥此刻比较关心灵兽的蛋,并未在意这些小细节,拽着奚淮的手臂朝着前方走,说道:“这边,这里被堵住了。” 奚淮抬起手来,池牧遥赶紧按住他的手:“你别破坏了蛋。” “……”奚淮只能放弃使用攻击,而是用控物术移开了石块与尘土。 进入小洞穴,这里密不透风,伸手不见五指。好在他们都是修真者,视力较好,能看清一些。 池牧遥发现里面原有的法阵还在艰难地运转着,不负责任的扁嘴钳兽父母果然都不在。 池牧遥进来后赶紧放出固阵盘,开始加固法阵。他不能带走蛋,不然扁嘴钳兽回来后看不到蛋会认为蛋没了,之后便不会再孵蛋了,再送回来它们也不认。 奚淮则是趁这个工夫走过去看了看那些蛋,这些蛋的蛋壳居然是茶绿色的,上面还有米黄色的花纹,看起来很有意思。 他又抬头看了看,看到山洞里居然还有一张石床。 他看着石床问:“这里以前住过人?” 池牧遥随便看了一眼后解释:“扁嘴钳兽太不负责任了,孵蛋的时间经常不够,导致小灵兽孵不出来。我师父干脆在这里做了一张石床,看着扁嘴钳兽,监督它们孵蛋。” 奚淮走到石床前站定,用小洗涤术将石床清理干净,接着仰面躺在了石床上。 池牧遥加固完法阵后看向他,这个奇怪的举动引得他万分好奇,问:“你……在做什么?” “法阵加固好了?” “嗯。” 奚淮当即强制性地用控物术使池牧遥悬浮起来,让他坐在了自己的身上,是他熟悉的位置。 池牧遥坐下后吃了一惊,慌张地要起来,奚淮却按着他不让他移动。 他赶紧问道:“你干什么!?” “感受一下。” “感受什么……”他越发心虚起来,这个位置他太熟悉了,那三年里重复坐了无数次。 “感受你的大腿根到膝盖的长度,膝盖到脚踝的长度,以及你脚的长度。可能是看不到,只能听得到,感觉到,我才会对这方面特别敏感,你的腿有多长我记得很清楚。” 池牧遥被吓得心口一颤,挣扎得更厉害了,特别想要直接逃走。 奚淮却在这个时候坐起身来,按着他让他继续坐着,同时凑近了盯着他看。 他被看得一阵紧张,下意识地吞咽了一口唾沫,躲开奚淮的目光。 他用手臂抵着奚淮,让奚淮不能靠得更近,微微侧过头说道:“你、你松开我,这里震得厉害,我别压到你了。” 奚淮用胸膛顶回他的手臂,凑近他,在他的耳畔用低沉的声音说道:“我不怕,以前有人用这个姿势震得更厉害,又晃又摇,又哭又叫的,我都适应了,你这算什么。” 暧昧的声音在他的耳畔旖旎,柔柔软软,许久不散。 “可、可、可我们萍水相逢的……你与我说这些奇奇怪怪的话做什么?” “池牧遥。”奚淮突然唤他的名字。 “嗯?” “你叫池牧遥,池牧遥,你的名字叫池牧遥。”奚淮呢喃着重复他的名字,一遍一遍地在他的耳畔叫他,“池牧遥,这是你的名字?” “嗯。” 奚淮的目光向下扫过,那双充满侵略性的眼看着池牧遥双臂抵挡,面颊通红的样子,带着玩味的笑,又问:“为何害羞,当时不是连裤子都不穿的吗?说起来真是遗憾,我都没看过在那身粉衣下光着腿是怎样的风情,好不甘心……” “你都是这般与人说话的吗?!”池牧遥羞到一定份上之后干脆凶了起来。 这些都与人说? 奚淮否认了:“不,我不与旁人说话。” “那、那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愿意与我说话,但是我不想听这些!” 奚淮盯着他轻笑出声,再次将他拽向自己,在他惊慌抬头时凑过去想要吻他。 距离很近,呼吸都喷吐在了他的面颊上,鼻尖甚至碰到了。 他赶紧往后躲开了,还抽了奚淮一巴掌。 这巴掌抽在了侧脸,对于修真者来说,这种力道轻到离谱,连警告的力度都没有,甚至像是小孩子在打闹。 就是这样也引得奚淮不悦,看着他问:“你敢打我?!” 奚淮长了一张不怒自威的脸,微微蹙眉就是愤怒的模样,这般看着池牧遥还真有些凶恶。 池牧遥被吓得僵直了背脊,却还是理直气壮地回答:“嗯,打你了又怎么样?明明是你耍流氓,你还凶我?” “我没凶你……”奚淮都不知道该怎么收敛自己的语气,他平日里说话便是这种语气,“我一直这样。” “你松开我!”池牧遥又挣扎了起来。 奚淮没松开,反而抱住了他,将脸埋在他的颈间,耍赖似的说道:“不要,地震了我害怕,九爷爷得保护我。” “……”池牧遥被抱得身体僵硬,一动都不敢动,继续死鸭子嘴硬,“我叫池牧遥。” “嗯嗯,你叫池牧遥,池牧遥……”奚淮又陷入了梦境一般地说着奇奇怪怪的话,“水、土、木三系灵根,今年十八岁,御宠派小弟子,是杏仁眼,鼻子很小,嘴唇有些薄,腿很长,腿的长度和我的阿九一模一样……” 千宗会 池牧遥被抱得战战兢兢的。 他们二人此刻的状态就好像一只小兔子被一头猛虎抱着, 小兔子慌乱且紧张,心脏扑通扑通的,几乎要跃出心口了, 恨不得蹦出来给猛虎看看自己究竟有多不安。 他的身体僵直着, 手臂半举,手指悬空,指尖微微发颤。 奚淮每一次的呼吸都喷吐在他的颈间, 温热且柔软, 环绕着他。 奚淮的气息笼罩着他, 他整个人都在奚淮的控制范围内。 大地还在震颤, 幅度不一, 时不时有细碎的石子落在法阵外围,最后咕噜噜地滚落下去。 因为在洞中, 可以真切地听到大地出现裂缝、断层的声音,还有地震时的震撼声响。 偏两个人都没有动, 任由地动山摇也静静地抱着。 不得不说奚淮的怀抱很宽,很舒服。 奚淮宽肩窄腰,身材高大, 能将纤细的他完全罩进怀里去。 似乎连山洞真的坍塌了他也不用怕,奚淮能好好地保护他。 明明奚淮才是带来危险气息的人,他又奇异的,可以从奚淮的身上感觉到安全感。 许久,他才叫奚淮的名字:“奚淮。” “嗯。” “我们……我们出去吧, 我得去看看其他的地方。” “你不打算回应我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奚淮终于松开了池牧遥, 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后放过了他。 他赶紧下了石床, 整理了一下衣服, 又去看了一眼蛋和法阵。 奚淮站在一边等他, 呼出一口气来。 忽上忽下的心依旧得不到安稳,他曾经以为是因为找不到阿九才会如此不安。 后来发现,他找到了阿九,阿九不愿意承认才更难受。 这让他更加彷徨,总觉得阿九就在眼前,却似梦似月,非花非雾。 心在游移,如梗泛萍漂,漂泊不定。 明明是他,又不是他。 出了洞穴后池牧遥又去了几个地方,奚淮一直跟在他身边。池牧遥给山崖边的鸟窝移动位置的时候脚下一滑,身体不稳险些跌下去。 奚淮迅速用疏狂扶住了池牧遥,另外一只手稳稳地接住了鸟窝。 看池牧遥站稳了后,奚淮收回了疏狂,将鸟窝递给了他。 他抬头看了看奚淮,伸手接过鸟窝说道:“谢谢。” “嗯。”奚淮只回应了一声鼻音。 池牧遥注意到了,奚淮又开始和他保持距离了,怕是奚淮感受到了他的拒绝,所以和他保持距离不再纠缠。 这样……也挺好的。 如果奚淮能就此放弃,安安静静地就此作罢,那么他的心里也能轻松一些。 回到御宠派,门派内依旧在忙碌,弟子把无家可归的灵兽带回了门派,有些受了伤,有些受到了惊吓,导致御宠派的弟子们都很忙碌。 郝峡和伊阑忙碌个不停,没空理会他们。 池牧遥并未休息,也跟着加入了忙碌的队伍中。 奚淮看了一会儿后,对宗斯辰和松未樾招手。 这两人还当奚淮不想站在这里看他们处理灵兽的事情,本打算一同回生灵岛,没想到奚淮拿出了大型飞行法器说道:“回卿泽宗。” 宗斯辰有些意外:“这就回去了?” 松未樾也跟着问:“不打个招呼吗?” “没必要,他又不会挽留我。” 说完带着他们二人离开。 二人不敢多问,看奚淮说话的样子就知道他和池牧遥之间不太愉快,问了容易被揍。 池牧遥帮灵兽疗伤期间抬头朝着天空看了一眼,看到那风筝一样的飞行法器逐渐变小,直至消失在夜空中,只留下星河浩瀚。 他有一瞬间的怅然若失,不过很快便恢复过来,继续忙碌灵兽的事情。 * 更残漏断。 池牧遥坐在自己的房间里看有关阵法的书籍,这时房间里飘进了一朵桃花,花翩然落下,轻轻地落于他的桌面。 他放下书本,仿佛只是起身要去睡觉,随手一挥灭了灯盏,接着悄然离开了房间。 一系列动作做下来一点声响都没有,仿佛人从未离开过房间。 出了御宠派的范围,他疾行到了林中。 确定来的人是他之后,从树上跃下了一个人。那女子身体轻盈,落地无声,落地后长发落于肩上,又被风拂下肩头。 她穿着一身劲装,暗灰色的衣衫,腰间佩着乌木长剑,腰带上挂着一个百物锦。 一切都看不出什么奇怪来,偏穿得这般低调,还是会不经意流露出万般风情来。 他看到女子后惊喜地唤道:“师姐!” 徐冉竹看到他后轻笑了一声,说道:“有段日子没见了,都成了三界第一美人了。” “你就别取笑我了。” “卿泽宗小宗主找到你了吗?”徐冉竹走过来问他,似乎对这件事情还挺感兴趣的。 她当初可是被宗斯辰找过去问过话的,也是她说出狐狸眼,敞衣襟等特征的。 池牧遥回答:“我觉得他已经确定了,不过没有为难我,我也没有承认。” 徐冉竹听完笑出声来:“谁能想到卿泽宗小宗主居然是个情种,遇到这种比不讲理的还难办,他身边那个宗斯辰就够我头疼的,他还要更疯一些。” 池牧遥吃了一惊:“你还和宗斯辰……有过?” “嗯。” “他才多大啊你也下得去手!” “年纪小的才猛呢。” “……”池牧遥扭过头,他不听,他不听。 徐冉竹也不逗他了,说起了正事:“前阵子你不是跟我打听了幻雾玉吗?我打听到了,及仙草的种子也在同一个地方。” 他当即惊喜起来:“找到了?四千多灵石够买吗?” 这四千多灵石还是奚淮给他的,他本来该退回去,但是估计退回去奚淮真的会全部丢水里打水漂,毕竟奚淮就是那么一个破脾气。 他最终还是留了下来。 他想要幻雾玉,这是合欢宗弟子眼中的宝贝,也是很多人想要的东西。 有了这块玉可以成功易容,除非遇到元婴期及更高修为的修者伪装不过去,其他修者都能瞒过去。幻术了得的合欢宗弟子有了幻雾玉,连自身的一些气息特征都能够隐藏。 他最开始没想过要这个,就连逃避奚淮都没想过,但是最近还是想要了。 如果有了这块玉,他就可以改变无色云霓鹿的模样,将它变为普通鹿的模样,这样小鹿就不用一直在洞里了。 只要他们御宠派不来元婴期修者,其他的人都看不出来。 而且,变化模样后,再有合欢宗的幻术加持,天级凶兽也辨别不出无色云霓鹿,毕竟灵兽相比较于人类还是不够聪明。 那样小鹿就能安全了。 他得到了大鹿的能力,大鹿还不用他留在阵中,他也不能让小鹿受苦。 及仙草也是给小鹿准备的,小鹿还在长身体,应该吃一些好的。 不出去买,自己种的话应该还低调一些。 就算被人看到了种植的及仙草也无所谓,毕竟来他们御宠派的人少,那些人也没有坊市的人嘴碎。最近御宠派还发了金瞳天狼的财,奢侈一下不会被说什么。 更多的可能性是他们根本不认识及仙草。 只是及仙草种子有些难寻,他托人打听了很久。 徐冉竹点头,不过有些为难:“有着落了,不过具体需要多少灵石我也不知道,毕竟需要竞拍。千宗会你知道吧,会在那时出现。” 池牧遥听完陷入了沉思:“知道。” 千宗会,魔门最为盛大的聚会,没有之一。 正派的一般会起名为:××阁,××派。 魔门则是会起名为:××宗。 值得一提的是,魔门的娱乐类场所,花街柳巷才会起名为阁,比如徵羽阁,嘲讽味十足。 千宗会,也就是千个宗门的聚会。 魔门不像正派这般以暖烟阁为尊,凡是集会都是暖烟阁来举办。 魔门很散,宗门也多,有些小的宗门几十人也算是自立门户了,他们喜欢自由,无拘无束,占地为王,自己当自己的爷儿。 千宗会是魔门难得聚在一起的大型活动,会有大型的游街活动,还会有很多人趁机过来售卖宝贝,也可以在千宗会切磋斗法,斗法若是赢了还能得到不少灵石。 有时,魔门有什么大的事情要商议了,也会趁着这个时机聚在一起商议。不过结果好的是不欢而散,坏的是大打出手。 这种情况在奚淮做了魔尊之后才好了起来,现如今,魔门还是一群散虾。 徐冉竹看着他表情凝重,问道:“你要去吗?实在不行我可以代你去争取一下。” 池牧遥迟疑了一会儿回答:“我去,及仙草的种子很容易掺假,魔门的人都坏,作假概率很大,你容易认不出。” “你不怕那位小宗主了?” “他最近闭关结丹,怕是一时半会儿不会出关,我可以放心过去。再说,我会戴着桃花面,旁人也认不出。” “那好,我给你安排。你能给暖烟阁传消息吗?你问问娄琼知去不去,那丫头最喜欢凑热闹了。最近暖烟阁守卫森严,我根本进不去。” “嗯,我能想办法进去。” 徐冉竹递给了池牧遥一沓传音符:“有事联系我。” “好,谢谢师姐。” * 池牧遥整理了自己的东西,和御宠派的人说自己想出去租用洞府闭关一阵子。 蒲荷灵气不够充裕,弟子想要修炼都需要出去租用洞府。 伊阑知道他得到了天阶灵兽的妖丹,可能是想先稳固一下修为,也没多疑,便让他去了。 他出了御宠派后到了坊市走进茶馆里,和一身素衣打扮的徐冉竹会合。 茶馆里生意兴隆,聚集了许多小门派的修者,坐在一起高谈阔论,茶馆内沸反盈天。 他们两个人偶尔闲聊,又等了半个时辰左右,娄琼知便蹦蹦跳跳地来了,兴奋得不行。 娄琼知也换了一身素雅的衣服,头发全部绾了起来,打扮得低调,却拘不住那股子机灵古怪的模样。 她进来后连续喝了三杯茶,接着诉苦:“现在的门派不能待了,我赶紧逃出来了,还好有师祖给我安排了一份可以出来的差事。” 在外不方便说暖烟阁,她只能说是门派。 三人在茶馆里没有多聊,结伴走出去,在路上池牧遥看着娄琼知微笑,问道:“暖烟阁依旧很乱?” “何止啊,大家钩心斗角,手段层出不穷,甚至还有人故意暗算,让竞选的人出现道德方面的错误。之后被诬陷的人拿出证据证明自己,事情又反转,直指栽赃嫁祸的人。没想到这样了还能反转,后来又证实被陷害的人是故意展示漏洞,引那人上钩。” “都是几百岁的人精了,精明得很,还互相了解,代理掌门一事关乎到暖烟阁各大家族的利益,自然斗得厉害。” “连一位天尊和一位仙尊的师徒恋都被他们捅出来了,哎哟,给我羡慕的啊,也不用元婴期天尊,金丹期仙尊来跟我沟通沟通感情,晚上说说心里话也行啊。” 池牧遥听得无奈叹气。 徐冉竹听完大笑出声,问:“去暖烟阁几年了,开|苞了吗?” 娄琼知突然小声回答:“羞答答的小师弟太香了,他全程都羞得不行,还得我脱他衣服。不过他不太努力,现在修为不如我了,我再和他睡也没什么用了,也就不找他了。” 徐冉竹好奇:“小师弟没再找过你?” “找过啊,哭唧唧的,烦得很。啧,有空哭不如好好修炼,大家和平分手嘛。” 到了无人的地段后,修为最高的徐冉竹神识探查了一圈后,说道:“疾。” 话音一落,三人同时消失在原处。 再去寻找,三人已在百里之外。 三人瞬间换好了合欢宗的门派服装,各大门派的服装都是可以用灵力调动的,转瞬间便换衣完毕。 三人各一身粉色和白色相间的衣衫,脖子上戴着桃花白蝶链,面上覆着桃花面。 疾行间,有桃花幻影以及白色荧光留下,粉色的宽袍大袖张开,像是飞起的粉蝶,接着又悄然消失。 翩然而来,雾散般去。 * 来参加这一次千宗会的合欢宗弟子一共有十二人。 合欢宗弟子向来四处奔走,就连宗主都在暖烟阁做天尊夫人呢,能聚起十二个人已经实属不易了。 一群人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说着她们最近的收获,听得池牧遥小脸通红,全程抿着嘴装成是雕塑。 娄琼知拿过来了两个馒头,池牧遥下意识接过来说道:“我不饿。” “谁让你吃了?”娄琼知说着扯开池牧遥的衣襟,吓得他赶紧抬手按住了,惊恐地看着她。 她的下巴一挑,示意:“把这个垫胸前,这样就能装成是女孩子了。” 他抬起下巴给她看:“我有喉结的。” “有桃花面遮着呢,不仔细看你是看不到的,快点,不然被知道合欢宗有男弟子了,影响我们宗门风评。” 合欢宗还有什么好的风评吗? 池牧遥一百个不愿意,拒绝一句便有几个女孩子凑过来扯他衣襟,他只能自己垫上了,省着被一群女孩子碎碎念。 一群师姐师妹围着池牧遥看,笑着讨论:“瞧瞧小师哥这小腰。” “这么一看,阿九的身材竟然比我们都好。” “难怪卿泽宗少宗主魂牵梦绕,这要是我,我也恨不得多欺负几天。” “还是小师哥下手狠,我们可找不到这般资质的。” 池牧遥顶着红彤彤的脸反驳:“我和他已经没关系了!” 娄琼知突然提起:“师姐,宗斯辰也不错啊,你不准备……” 徐冉竹摇头:“我都金丹了,他还是筑基期巅峰呢。” 池牧遥忍不住问:“那如果他修为超过你了呢?” 徐冉竹想了想后回答:“再说吧。” 他们合欢宗的炉鼎只能是修为高于自己的修者,这也使得她们只能使出十八般武艺让对方心甘情愿地跟自己双修了。 几个人到了举办千宗会的街道,看到这里装饰得极为华丽,整条街道都布满了灯笼,还有红色飘带装饰,想来夜里开了灯会十分华丽。 街道两侧的商铺与人界的也不是一个风格的,造型夸张霸气,比如眼前的建筑,墙面便雕刻了上百凶兽,画面栩栩如生,工艺鬼斧天工。 池牧遥又忍不住到处看了,总觉得修真界的一些物件也够他看半天的。 即将进入聚会正堂时,他们听到有人提及了合欢宗。 “这些舞姬跳得真不怎么样,晃来晃去,索然无味,姿色也着实一般。” “那你去把合欢宗的弟子请来啊,她们入门时挑选的都是长相极好的女娃子,培养出来的也都个个出挑,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跳舞更是不在话下,说不定跳着跳着就脱了呢……” “晦气!提起那群女人就觉得恶心,真不知道前一刻她们身上压着的是谁!想到这个,无论多美也下不去手。” “就是。” 徐冉竹直截了当地带着其他弟子走进去,身体跃起翩然落在室内,朝着一方的座位走去,说道:“诸位多虑了,我们门派挑人极为讲究,尔等这些杂灵根入不了我们的眼,真修炼了也只会吸来一堆杂质垃圾,没必要这般亏待自己。” 十余个穿着粉衣的合欢宗弟子鱼贯入场,都是姿态极好、亭亭玉立的仙娥模样,就算戴着桃花面面具,这么十几人聚在一起也是令人赏心悦目的美景。 整个修真界,都觉得美人在名门正派,毕竟个个丰神绰约,仪态翩翩。 但是没有一个人能否认合欢宗弟子的绰约多姿,风情万种,个个都是烈焰般的美人儿。 被嘲讽的人恼羞成怒,奋袂而起:“一群浪荡的女人,还不如这些舞姬干净,如今倒是清高起来了?” 徐冉竹冷笑:“怎么,我们瞧不上你们,觉得你们不配做炉鼎,所以你们恼羞成怒了吗?” 又有人回答:“你们合欢宗祸害的人还不够多吗?传出去的风流韵事少了?” “放心吧。”徐冉竹一掀衣摆坦然入座,“你,你们,你们的道侣是什么资质,你们自己心里有数,根本不会残害到你们身上,不必多虑。诸位若是还有雅兴,不如继续欣赏歌舞?” 池牧遥跟着入座,看着那些人或愤怒,或是幸灾乐祸的样子,不由得觉得名门正派的聚会也挺好,虽然暗斗得厉害,但是至少表面上不会这么吵,暗斗也不会波及到身在御宠派的他,他也落得清静。 魔门聚会,进门便吵已经是家常便饭了,大家都见怪不怪了。 这边徐冉竹吵得厉害,那边娄琼知还有心情给他要了一碟瓜子:“小师……姐,带甜味的瓜子。” 他乖巧地接过,小声说道:“谢谢。” 徐冉竹吵架的期间还抽空回身喂了池牧遥一颗丹药:“以防万一。” “哦……”再出声,已经变成了以前在合欢宗时的声音了,也就是在洞穴中奚淮熟悉的声音。 其他人时不时还会和徐冉竹吵两句。 池牧遥和娄琼知坐在徐冉竹身后,“咔嚓咔嚓”地嗑瓜子,嘴就没停过。 直到另外一边两个宗门的人大打出手,掀了桌子,众人被吸引了注意力,徐冉竹才不跟人吵架了,跟着看热闹。 大堂里陆陆续续来了其他人,直到聚会即将开始,大堂的天棚敞开,露出天空来。 来迟的修真者干脆御剑到了室内。 最后来的,总是最为重量级的,场内甚至因为他们的到来响起了鼓声,这也算是对卿泽宗的尊重。 娄琼知凑到前面小声跟徐冉竹说:“宗斯辰会不会来?到时候会不会找你?” “找我做什么?哭唧唧?” “容易——” “唉,别提他了,扫兴。” 池牧遥吃着瓜子的动作突然出现了停顿,因为他看到御剑而来的人中,最前面的人竟然是奚淮。 卿泽宗出门在外的队伍里有奚淮在的情况下,门内元婴期天尊都只能在他左右,听从他的指挥,这便是卿泽宗少宗主的地位。 奚淮落地后,衣袂轻柔地落在身侧,身姿挺拔,走路带风,朝着最中间的位置走过去,直接落座。 其他元婴期天尊落地后坐在他的左右,像是给他坐镇的。 这时传来了其他修者的谈论声:“不愧是卿泽宗的少宗主,三天便结丹成功了,还在几位天尊的协助下一口气冲到了金丹中期的修为,怕是过不了多久就能到金丹期巅峰了。” “难不成他会成为修真界修成元婴最年轻的修者?” “估计会,毕竟天资极佳,千年难得一遇。” 池牧遥指尖捏着的尚未吃的瓜子掉落在地面上。 万万没想到,有人能三天结丹,他最初想着奚淮最快也得三五个月才能出关。 这……这…… 他和他胸口的馒头都陷入了极度的不安之中。 千宗会 在场的不止池牧遥一个人在紧张。 在奚淮入场之后, 整个合欢宗的弟子都安静了下来,估计现在有人主动找合欢宗的碴,徐冉竹都不会理会了。 娄琼知也在池牧遥旁边观察起了最佳的逃跑路线, 思考是从房顶飞出去快些, 还是从正门出去快些? 那几位元婴期天尊会帮忙抓人吗?真抓的话他们能跑出去几个? 池牧遥开始努力往前拢自己的头发,努力挡住喉结,再挺一挺自己傲人的“胸脯”, 以此展示自己是个“女的”。 他还在心中安慰自己, 奚淮已经放弃他了, 他此刻的紧张是多虑了。 宗斯辰和松未樾在卿泽宗只能算是晚辈, 跟在队伍后面。 宗斯辰入场后看到了那一片粉色门派服装, 下意识想要走过来,结果被他爹用控物术给嗖的一下拽回了卿泽宗的座位范围内。 宗斯辰被拽走后, 合欢宗众人齐齐松了一口气。 这时有人朗声询问:“现在人算是到齐了吧?” 偏还有人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合欢宗也算千宗里的?大半弟子混进正派里去了。” “就是,她们怎么好意思来?” 徐冉竹装没听见, 恨不得当场敲木鱼。 坐在主位的奚淮朝着合欢宗那边看了一眼,接着托着下巴回答道:“青蝠宗以吸食人血的方式修炼,还会用人血炼丹, 听说在座不少人都吃过这种丹药。合欢宗的修炼说到底是你情我愿的事情,还能快活一阵,目标也都是正派的男子,青蝠宗则是纯粹地害人。青蝠宗、罗刹宗的人还有脸活着,合欢宗的人怎么不好意思来?” 奚淮话音一落, 场面一静。 所谓魔门, 都是修炼方式千奇百怪的门派。 青蝠宗吸食活人血, 伤天害理的事情做得更多。 还有罗刹宗炼化人粽, 利用傀儡人做自己的战力, 初期只是挖坟掘墓,后期干脆伤人害命,也违背天理。 这些宗门都不提,现在独独攻击一群女子,是什么道理? 别看奚淮话不多,但是噎人着实厉害,总是一句话让对方哑口无言。 当然,他噎池牧遥的次数最多,好几次都让池牧遥独自生气。 他甚至想劝广大女修者找道侣不要找奚淮这样的,吵架真的吵不过。世间修者千千万万,何必找一个这么擅长惹人生气的道侣? 但这一次,倒是难得让池牧遥觉得畅快了。 娄琼知听完开心得不行,偷偷在衣袖里竖大拇指,用嘴型夸:你是最好的炉鼎! 毕竟发出声音就会被几位元婴期天尊听到。 奚淮见全场寂静,颇感无聊,催促道:“开始吧。” “咳咳。”一位看起来而立之年的男子站起身来,说道,“最近暖烟阁颇为不太平……” 看到奚淮似乎没在意他们这边,池牧遥暗暗放下心来,看来他的伪装到位了。 又或者是奚淮真的放弃了,其实他们之间也没有那么难舍难分的感情。 池牧遥开始用手指剥瓜子,小心翼翼地塞进嘴里吃,心里想着,暖烟阁不太平,你们是想去攻打吗? 幸好御宠派的洞已经挖好了,你们打吧,不关我的事。 男子继续说了下去:“魔门和正派之间的和平协议是暖烟阁这一任掌门签订的,我听说其他的人并不信服。如果现任掌门溘然长逝,那么暖烟阁新任掌门很有可能废除之前的协议,再次攻打我们。” 其他魔门修者纷纷应和。 娄琼知伸手拿来茶杯,小声问:“喝茶吗?” 池牧遥不敢说话,只点了点头,接着伸手接了过来。 古代的瓜子甜得有点齁,味儿不正。 男子还在继续:“正派里暖烟阁一家独大,其他门派对其唯命是从,暖烟阁只要一招手就能召集来众多修者。但是我们魔门却是一盘散沙,真被攻击了也聚集不来多少修者,只能被暖烟阁逐个攻破。” 其他人询问:“那你是什么意思?” “说话别拐弯抹角的!” 魔门中,许多宗主都不识字,没文化得很,和他们说话只能直白地说,说复杂了很多人都听不懂。 就好像此刻,松未樾和他爹就在掏耳朵。 男子终于说了重点:“所以我们应该推选出一位魔尊,这样有人组织千宗行事,真出了事也能大家聚集在一起。” 池牧遥听完一怔,这么早就选魔尊了? 想来也是,暖烟阁已经乱成那样了,魔门再一直坐以待毙就真的有些傻了,他们也要有所应对才行。 他又喝了一口茶,心中掂量着,这次也不知是会选奚霖为魔尊,还是奚淮。 原著里奚霖殒落,奚淮彻底黑化后召集了魔门千宗,以强硬的手段做了魔尊,就此成为最大的反派。 奚淮一向以心狠手辣,杀人如麻著称,魔门千宗无一不惧怕。 不过,他突然想起来,咝——现在的奚淮沉迷于做好人好事,千宗没理由怕他了…… 现在这个情况,这魔尊不太好做啊! 那估计得奚霖来做了吧,之后再传位给奚淮。 男子提议完,众人便看向了卿泽宗,似乎想听听看魔门最为强大的宗门怎么说。 奚淮眼皮都不抬一下,用不耐烦的语气回答:“不感兴趣。” 樽月宫宫主也跟着说道:“呵,暖烟阁若是想来便让他们来,我们卿泽宗会怕了他们?” 池牧遥听完忍不住叹气。 狂妄自大,你们就是这么被灭门的,要不是奚淮灵契了虺,后期血厚输出也高,卿泽宗都坚持不到大结局。 不过也是,奚淮没喜欢上明韶洛,也没和席子赫建立起仇恨,也没做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不想做魔尊也正常。 过几年再看看吧,现在奚淮已经放弃他了,接着会渐渐发现自己还是喜欢女孩子,再次对明韶洛感兴趣,这剧情就支棱起来了。 谁知,奚淮不感兴趣,其他人反而不愿意了:“一直听闻少宗主总在往正派那边跑,还救了不少人,怎么?魔门留不住你们卿泽宗了,你们想朝正派发展了?现在不想做魔尊,是不是不想与我们为伍了?” 奚淮烦得很:“那行,我做。” 问话的人:“……” 千宗其他人:“……” 这么随意的吗? 樽月宫宫主也跟着改口了:“那就恭喜魔尊大人了。” 卿泽宗其他人也跟着纷纷道贺。 一唱一和的配合得默契非常。 提议的男子有些慌张:“就、就这么定了吗?” 樽月宫宫主当即不悦,沉声问道:“怎么,我们少宗主想做魔尊你们有什么意见?不妨现在便到本座的面前说说看。” 言下之意:只要你敢站出来,看老子打不死你。 卿泽宗的无脑护短体现得淋漓尽致。 在座众人面面相觑,魔尊就这么定了? 但是看着卿泽宗来了几位天尊,他们哪敢造次?天尊稍微有些动怒,他们就已经感到了威压,只能赶紧起身行礼:“见过魔尊。” 池牧遥捧着茶杯看得目瞪口呆。 想当初奚淮做魔尊也是用了些手段的,千宗不服,却不得不为了生存妥协。 现在这个场面不太对劲,至少池牧遥这个原著党看着有些心理落差。 不过,他还是被同门拽起来跟着行礼。 奚淮冷淡地回应:“嗯。” 待众人重新坐好之后,奚淮又扫视了一眼,接着问:“还有其他事情吗?” 一人当即站起来说道:“是该声讨一下罗刹宗了,上一次……” 奚淮手指一抬,说道:“直接灭门吧。” 奚淮这么干脆,提议的人一愣,迟疑了一瞬间又说道:“不、不至于,我就是想跟那个炼了我爹尸身的修者要个说法。” 奚淮不解:“这与杀父之仇有何不同?为何不灭了罗刹宗?” 那人吞咽了一口唾沫:“我爹也死了十几年了,他们若是赔我一件法器,我——” 奚淮直翻白眼:“就你这种不孝子还不如死了,你自杀去吧。” “可——” “再废话我亲自杀了你。” 那人站着也不是,坐下也不是,杵在中间尴尬万分。 奚淮又问:“还有其他事吗?” 这位新任魔尊的处事方式着实让人不敢恭维,其他人有事也不提了。 奚淮终于完成了任务,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摆说道:“那我可以抓人了吧?” 别的人不解,合欢宗弟子却懂了,徐冉竹当即低声说道:“疾!” 话音一落,合欢宗众弟子一瞬间消失不见,之前被池牧遥捧着的茶杯也跟着落在地面上摔得粉碎,显得孤零零的。 奚淮早有防备,对身边的几位元婴期前辈示意。 这几人当即得令,跟着追了出去。 奚淮不急不缓地在其他人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后跟了出去,走出去不久便看到了信号弹,不由得扬眉。 短短的一瞬间还跑得挺远的,信号弹发射的位置距离这里颇远。 他御物飞行过去,到达时衣袖翻飞像是在夜里燃起了一团火来,他燃火而来,走向被关在透明结界中的十几名合欢宗弟子。 徐冉竹赶紧挡在池牧遥身前,说道:“少……魔尊大人,有话好好说。” “在此之前我还没与你们说话,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好好说话?” “呃……”徐冉竹竟然回答不出了。 奚淮歪着头,仗着个子高,能够看到人群中低着头的池牧遥,终于没了之前不耐烦的表情,微微弯起眼眸来,似笑非笑,表情看起来并不算凶恶。 池牧遥本就比这群女孩子高一些,低着头也没办法完美地隐藏在人群中。 池牧遥只能认命地走出来,询问:“能把她们放了吗?” 奚淮有一瞬间的错愕,这居然是阿九的声音,而非池牧遥的声音。 原来还能变回去。 他的目光在池牧遥的身上游走,从上看到下。 他幻想过很多次池牧遥穿上合欢宗门派服装,戴着桃花面的样子,这次终于看到了。 以前他总觉得一个男人穿粉色门派服装,那画面简直没法看。 现在看到这样的池牧遥,他竟然心中一荡,心口痒得厉害,似乎被千根羽毛轻轻地刮着。 原来这天地间还有这么适合穿粉衣的男子,不显得娘气,粉衣只会突出他的温柔秀美,白皙的皮肤和衣服极衬,桃花面下的珠帘半遮半掩着那漂亮的下巴,嘴唇颜色红得恰到好处。 奚淮一看再看。 奚淮没回答,走到他身前伸手戳了一下馒头,接着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池牧遥觉得,他羞得脑袋都要炸开了。 奚淮在他腰带的位置点了一下,问:“你的衣襟不是敞到这里吗?敞一个我看看。” 池牧遥:“……” 让他死了算了。 千宗会 合欢宗的修炼方式特殊, 能够修炼到金丹期已实属不易,元婴期修者更是只有知善天尊一个,凭借的是“背靠大树好乘凉”。 在场的合欢宗弟子多是筑基期修为, 只有两人是金丹期修为, 他们想要逃离元婴期天尊的追捕简直是天方夜谭。 合欢宗弟子看到池牧遥被逮到,个个心中忐忑,搞不清楚卿泽宗的少宗主对池牧遥究竟是什么态度, 真抓住了会不会为难他。 不过看到奚淮看池牧遥的眼神, 这群老狐狸心中已经明白了大半。 奚淮在会议时冷着一张脸, 仿佛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趣。 在见到池牧遥之后眼睛都亮了, 眼眸弯弯的, 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分明是少年人坠入爱河的模样。看到喜欢的人, 便会控制不住眼底的喜欢。 池牧遥慌张无措时,还是比较关心自己的同门, 支支吾吾地重复问:“你能不能放了她们?” 奚淮不肯:“千宗会不算太平,鱼龙混杂,她们一群女孩子不安全, 不如大家在一起,还能互相照应。” “可……她们跑得快啊。” “这不也被抓住了吗?” “是被元婴期的前辈抓住的呀。” “对啊,千宗会元婴期的前辈很多……” 徐冉竹率先说道:“没事,一起就一起。” 也算是安慰池牧遥。 池牧遥觉得很愧疚,抬头看了同门一眼, 最后叹了一口气, 总觉得是自己连累了她们。 认命后, 他微微侧过身去, 把馒头从衣服里拿了出来, 最后没舍得丢,怕浪费了,又放进了自己的乾坤袋里。 奚淮一直看着他,看到他的举动忍俊不禁。 池牧遥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衣服,思考着该如何敞开衣襟才符合徐冉竹说的话。 他又抬头问奚淮:“敞外衫行吗?” 中衣就别敞了吧,他也有点不好意思。 奚淮反而瞬间变了脸色,按住了他的手不让他继续松腰带,看向周围。 原本还在看热闹的樽月宫宫主立即仰头,好像什么都没看到似的。 接着,奚淮伸出手握住了他纤细的手腕,说道:“随我来。” 他被奚淮带上了双人的飞行法器,奚淮一路护着他回了之前那条街。 千宗会第一日的夜间有千宗夜行。 所谓的千宗夜行,便是每个门派都有几个人可以乘坐上统一的飞行法器,排着队进入夜行街。 街道两侧会有各式各样的灯与其他装饰,还会在石雕玉刻周围放上可以发出荧光的法器。 这一路上可以路过很多地方,所经之地都会布置上彩灯以供观看。 下了奚淮的飞行法器,奚淮一直拉着池牧遥的手腕进入人群。 在魔门的地界,人人都熟悉卿泽宗的少宗主,奚淮额头的龙角实在太具有标志性,就算不认识他也能认出龙角来。 当然,大家也熟识合欢宗的门派服装。 当奚淮拉着一名合欢宗弟子走进人群,这着实是引人瞩目的一幕。 那一身暗红色衣衫的男人牵着一抹粉,与粉红沾了边,似乎连那个高大的男人都跟着温柔了三分。 其他人议论纷纷。 “少宗主怎么和一个合欢宗的弟子在一起?看起来关系不错,难怪之前那么维护合欢宗。” “我怎么觉得这个合欢宗的弟子是个男的?” “男的?不可能吧,合欢宗还有男弟子?” “真的,你看他的身高,再看身材,确实是个男的。” 池牧遥明明覆着桃花面,依旧觉得有些窘迫,他试图抽回自己的手,可惜奚淮不松开。 他赶紧提醒奚淮:“你别拉着我,别人看了会误会的。” “误会什么?”奚淮突然将他拉到了自己的身边,使得他撞在了自己的身上,他再抬头便与奚淮四目相对了。 那侵略感十足的目光让他对上奚淮眼睛后下意识瑟缩了一下,心口猛地一跳。 他避开奚淮的目光解释:“误会我们之间的关系。” “我们之间什么关系?” “我们、我们……是老相识。” “哦,对啊,我们是老相识,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对不对?” “嗯,可以这么说。” “所以我拉着你有什么不妥吗?” “不妥,我们并肩走行吗?” “好啊。” 池牧遥还当奚淮突然通情达理地答应了,谁知手刚松开,诸多鸳鸯袖便到了他的袖子上,他的袖子和奚淮的袖子粘在了一起,迫使他只能和奚淮手臂贴着手臂走路,靠得更近。 他走路的姿势都有些别扭了,跼天蹐地的,还频频回首去看自己的同门安不安全。 宗斯辰和松未樾姗姗来迟,到了之后追上了奚淮和池牧遥,绕着两人走了一圈。 觉得没看清,他们又追上两人仔细打量。 松未樾本就有一双大眼睛,此刻更是睁得老大,嘴巴微微张开,舌尖一直悬着。 宗斯辰也是看得目瞪口呆,难得暂时放下了平时的儒雅,接着和松未樾对视了一眼。只需一眼,就可以确定对方眼里的震惊。 活的阿九! 就在奚淮的身边! 两年多了,终于找到了!这让他们觉得有些神奇。 松未樾还想和池牧遥说话,却被宗斯辰拽住了,最终只是跟在他们的身后。 松未樾盯着前面的两个人看,看得直撇嘴,神识传音给除池牧遥的另外二人:“我虽然不太聪明,但是也不是个傻子吧,池牧遥真当我们看不出来?就那下巴那小嘴,那戴上面具,面具都会空出来一截的小脸,还有那脖颈,那身材,不就是池牧遥吗?” 宗斯辰也跟着看了看:“嗯……他还在伪装吗?” 奚淮突然回答:“让他装!” 松未樾开始感叹起来:“还真是池牧遥啊,怎么可能是他啊!我的天!老头长这样的吗?老头该长这样吗?这和我想象中的老头不一样啊!他看着比我还嫩呢!” 宗斯辰则是一个劲地重复:“不亏不亏,这三年值了,找了两年也值了!不对,这是赚了!这哪里是老头,这是美得比较久。” 松未樾已经开始考虑二人的未来了:“我也觉得……说不定宗主都能看在池牧遥长得这么美的分上,同意少宗主和合欢宗的弟子在一起。” 宗斯辰也跟着感叹:“我要是长这样,我都不舍得戴面具。现在周围的人只是诧异少宗主和合欢宗的弟子在一起,或者是惊讶合欢宗有男弟子。如果面具摘下来,那绝对是另外一种效果。赏什么灯啊,大家聚在一起赏美人就不虚此行了。” 奚淮不想听这两个人没完没了的胡说八道,提醒道:“睡你的奶奶在后面呢。” 宗斯辰听完当即来了精神,回过神去人群里找徐冉竹,还真在十一个戴面具的女孩子里一眼认出来了她,走到了她身边:“许久未见,近来可好?” “还成。”徐冉竹冷淡地回答。 “有没有想我啊?” “哟,您哪位?” “别这样了,过几日我也闭关结丹了,我努力修炼好不好?” 从某种角度来想,找合欢宗弟子做道侣也很刺激上进心。 毕竟他们的修为若是一朝落下,他们的道侣就容易跟别人跑了。 娄琼知见徐冉竹不太想理宗斯辰,当即出了大招,拽了拽徐冉竹的衣角:“娘,他是谁啊?” 不止是松未樾和宗斯辰,连徐冉竹自己都愣了愣,接着回过神来回答:“哦,旧识。” 宗斯辰如遭雷劈,整个人傻在当场,声音颤抖着问:“你、你都有孩子了?” 徐冉竹点头承认了:“对。” 一般来讲,这是终极大招,一瞬间就能让死缠烂打的人死心。 果然,宗斯辰听完整个人都傻了,许久后才问:“那你有几个孩子?” “没几个。” “孩子们都多大年纪?如果比我年纪还大,我做他们爹还是很有压力的……” 内心挣扎了许久,宗斯辰居然说出了这样一段话,合欢宗众弟子都震惊了,娄琼知更是笑得前仰后合。 徐冉竹也很惊讶,最后无奈地笑了起来,也不回答,搞得宗斯辰很忐忑。 娄琼知终于不笑了,对宗斯辰说道:“那爹爹要加油修炼哦。” 徐冉竹很快骂道:“滚蛋。” 这会儿宗斯辰算是知道自己被逗了,松了一口气。 松未樾则是好奇,问她们:“你们宗门有这样一个大美人,你们怎么没人和他做道侣的?” 娄琼知问:“你是说小师哥?” 松未樾:“对啊!” 娄琼知摇了摇头:“第一,我们不喜欢修为低于我们的;第二,我们其实不太喜欢和小师哥在一起,不然会显得我们很丑。” 松未樾想了想点头:“说得也是。” 这就是承认池牧遥长得美,她们都不及池牧遥了。 偏她们来气,却什么也说不出。 娄琼知又问:“你们少宗主抓住小师哥后会怎么样?” 宗斯辰想了想后回答:“多半是带回卿泽宗去。” 她赶紧追问:“带回去做什么?” 宗斯辰被问笑了:“还能做什么?把你们小师哥送上金丹期。” 娄琼知突然抿嘴,贼兮兮地看着前方的两个人许久,似乎觉得还不错,随即又小声嘟囔:“这小别胜新婚的,小师哥受得住吗?” 宗斯辰倒是觉得没什么:“这有什么?那三年不也好好的?” “可是那三年少宗主被拴着啊!现在拴不住他了!” 宗斯辰听完忍笑许久,才道:“这个拴字用得很有灵性。” 不过,宗斯辰还是看了看奚淮和池牧遥并肩前行的背影,安慰道:“放心吧,少宗主珍惜着呢。” * 池牧遥被奚淮带着上了夜行队伍的第一个飞行法器。 法器像是一顶轿子,但是只有底座和顶棚是封闭的,四周只垂着纱帘,白色半透明的薄纱围绕着四梁,四面都可以掀开去看外界。此时是夜间,夜风嚣张,风会替他们扬起白纱,无须自己动手。 大家都是修仙者,这层薄纱也只是增加了朦胧感,并不会彻底隔绝视线。 池牧遥和奚淮坐进了法器里,便再也没有其他人上来了。 他看到樽月宫宫主等人都只能坐在他们后面的法器上,松未樾等人坐得更往后了。 这让他有种逾越了的感觉,有些坐立不安。 待千宗坐齐了,法器缓缓向前。他们的法器是打头阵的那一个,这让池牧遥看得更分明,那些没有资格乘坐法器的魔门修者很多都围在街道两边,围观夜行的队伍。 当他们的法器到了这些人的面前,街道两侧的修者会如浪潮般地动起来,俯下身来给他们行礼。 这是卿泽宗少宗主才有的殊荣。 池牧遥坐在奚淮的身边挺直背脊,第一次感受被万人围观,又被万人朝拜。 穿书后,他一直是被人瞧不起的小角色,被人欺辱,只能靠自己为自己挽回尊严,还是第一次得到如此大的尊敬。 他知道,这种尊敬源于身边人。 在他不安之时,奚淮在袖中悄悄地握住了他的手。 他看向奚淮,才发现奚淮一直在看着自己,目光柔柔的。 奚淮是故意的,他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合欢宗的这个男弟子是他的。 他也是这个人的。 “看前面。”奚淮提醒道。 池牧遥看向前面,奚淮使出了一串法术,前方烟花绽放。 烟花伴着火系法术,艳红的火焰像是要撕裂天际,花朝月夕之下,留下了绚烂的火树银花。 池牧遥睁大了眼眸,眼眸中映着璀璨的烟火,一朵一朵在他的眸中炸开,眸子因烟火而变得缤纷。 他开心地看着天空。 奚淮看着他,在他的眸中欣赏了一场盛大的烟火。 * 那一日,整个魔门的修者都看到卿泽宗的少宗主,带着合欢宗的弟子上了自己的法器。 还是一名仙姿绝然的男弟子。 那男弟子一身粉衣,戴着桃花面,桃花面的珠帘盈盈晃动,却遮不住那张未点却朱的唇。 他的皮肤极白,却有着极黑的三千青丝。 明明没有露出全部面容,却还是会给人留下美的印象。美的是气质,是身姿,是少宗主看向他时眼中拘不住的光。 听说,那一日不少对奚淮倾心的女修伤了心,哭得肝肠寸断。 甚至有人追着法器走了许久,一直喊奚淮的名字,都未能让奚淮看其一眼。 因为奚淮的眼里只有池牧遥一人。 奚淮曾心比天高,是臭名昭著的暴戾鬼刹,注定会过糜烂的生活,却有一日绕过了声色犬马,只想和一人携手,温柔了眼神,柔软了脾气。 只为他。 只陪他。 都是他。 千宗会 法器的前进速度很慢, 堪比真人抬的轿子。 渐渐走出了人群聚集的区域,终于能够看到更多的美景了。 十里长灯,橘黄的灯与红色的绸交相呼应, 抬头可见一些巨兽的雕刻, 咆哮着,露出青齿獠牙,个个赫赫巍巍, 威风凛凛。 魔门区域内多是悬崖峭壁, 建筑经常建造在悬崖之上。 抬头隐约可见长梯是在崖壁上雕琢出来的, 一个个建筑物和山体完美地结合, 房檐延伸而出。室内亮着灯, 楼梯间也挂着灯笼,在夜色下有着诡谲的美感。 山体大片的地方雕刻着暗八仙。 传说中的八仙法器分别是:笛子、云板、荷花、扇子、鱼鼓、花篮、葫芦、宝剑[1]。 山体的雕刻把这些法器融入其中, 圆形布局,雕刻细致, 引得池牧遥看了又看,他一向喜欢看这些东西。 或许是因为周围没有其他围观的人了,池牧遥终于自在了一些, 还指着一个方向问奚淮:“你看那里,雕的是虺吗?” “你应该没见过虺才对。” “……”池牧遥在弥天桐阴阵里见过……他只能装成不知道:“所以虺是那个样子吗?” 奚淮跟着看过去,仔细打量了一下后回答:“雕小了,而且真正的虺比雕刻出来的更凶。” “哦……” “这次来千宗会想要做什么?你这般躲我,不应该来这种场合才对。” “我有想买的东西, 这次千宗会有人拍卖, 所以我想过来看看能不能买到。” “哦, 拍卖在哪一天?” “两天后。” “啧。” 池牧遥不知道奚淮这个“啧”是什么意思, 还当是奚淮不愿意和自己聊天, 很快闭了嘴,独自去看周围的夜景。 奚淮则是比较烦,他想一会儿就带着池牧遥回卿泽宗去,偏还要再等两天。 须臾,奚淮再次问道:“你想买什么?我让宗斯辰他们带给你。” “怕是不行,那个东西容易作假,我要亲自看才行,不然也不会过来。” “麻烦。” “可以先松开一会儿吗?”池牧遥晃了晃两个人牵着的手,“你的手太热了,我们手心都出汗了。” “……”奚淮不愿意。 池牧遥没办法,只能取出团扇来,再举起两个人牵在一起的手,对着手扇风,这样还能消消汗。 奚淮:“……” 奚淮又看了看池牧遥手里的团扇,再看看他穿门派服装的样子,竟然百看不厌。 明明粉色是以前最不喜欢的颜色,现在居然跟着喜欢了起来。 池牧遥不急不缓地扇着团扇,眼睛还在四处去看,奚淮刚好可以看到他精致的侧脸,桃花面没有遮住的下颚曲线流畅,弧度都恰当好处。 千宗夜行会进行一个时辰。 到了后半段池牧遥似乎是累了,坐在法器里摇摇晃晃,眼皮也在打架。 池牧遥因熬夜学习猝死导致穿书后,到了这个世界就开始养生了,每天亥时准时入睡。 如今时辰已经到了,加之白天奔走了许久,他有些乏,多少有些犯困。 刚刚被奚淮逮到时还有些害怕,此刻发现奚淮没有发脾气又淡然了,加之和奚淮有着共同在洞中生活三年的经历,使得他在奚淮身边还挺适应的,没一会儿真的睡着了。 奚淮伸手将池牧遥扶到自己的肩膀上,让他依着自己的睡。 接着布下了结界,法器四梁上的白纱瞬间垂下,再没有风能够吹进来。 做完这些,奚淮抬起他的手,在他的指尖轻轻亲吻了一下,随即从他另外一只手中拿走了团扇,给他扇风。 外界的风太肆意,容易让池牧遥着凉。 但是布下结界后又太闷,只能奚淮亲自扇风,免得池牧遥觉得他身上热而不愿意靠着他。 等法器到了终点,其他法器上的修者纷纷离开了,只有奚淮他们二人迟迟未动。 月暮宫宫主站在法器旁边,也不说话,用眼神示意奚淮所在的法器。 樽月宫宫主则是叹气,不想去管,他现在已经在头疼宗主知道这件事情后,暴跳如雷打儿子的时候他要不要帮忙拦着了。 两位元婴期天尊也是百余岁的人了,居然为少宗主的情窦初开头疼。 看上谁不好,偏看上了合欢宗的,还是个男弟子。说好听了他们是卿泽宗,说不好听了,那就是青泽宗,或者青青草原宗。 这时奚淮乘坐的法器终于动了,朝着奚淮暂时居住的洞府去了,显然是准备直接将人送过去。 二人对了一个眼神,都没管,任由奚淮去了。 奚淮等人暂住的洞府也都是附近条件最好的,且足够安静。 他控制着法器在洞府外停住,接着抱着池牧遥进了洞府内,打开了洞府结界。 有了这层结界,就算是元婴期天尊都很难窥到洞府内的景象。 将池牧遥放在石床上后,他迟疑了一会儿没有拿出照明的法器,而是在洞府内轻手轻脚地整理东西,接着脱掉了法衣外衫,搭在了一边。 他又走回石床边盘膝坐下,打坐调息。 他可以清晰地听到池牧遥翻身时窸窸窣窣的声响,似乎是觉得身上的链子有些硌,池牧遥挣扎着拿掉了桃花白蝶链。 又过了一会儿,池牧遥又翻了一个身,脚开始往他的腿底伸。 他睁开眼睛,扭头看了池牧遥一眼,用控物术拿来了自己的法衣给池牧遥披上了。 时间流转,到了清晨时分,池牧遥终于悠悠转醒。 醒来后并没有立即起床,而是迷茫地看着洞府内的环境,回过神来后突兀地坐起身来,看向奚淮。 奚淮扭过头与他对视。 他先是掀起奚淮的法衣看了看自己,确认自己还穿着衣服这才松了一口气,看起来奚淮还没有那么禽兽。 他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来使用小洗涤术清洗干净自己,还非常特意地用奚淮教他的那种小洗涤术。 奚淮突然开口:“我呢?” 他回头看向奚淮,接着使用小洗涤术也帮奚淮洗干净。 这个人真离谱,当初在洞穴里不方便,他帮忙也就罢了,现在有手有脚的还非得他来帮忙,明显就是戏弄人呢。 奚淮站起身来,伸手钩了一下池牧遥的衣襟,低下头对他说道:“好了,你可以敞衣襟了。” “一定要这样吗?” “嗯。”在外面的时候,他不愿意让别人看,但是在洞府里面了,他还是想看一眼的。 池牧遥依旧在惦记自己的同门:“我的同门她们还安全吗?” “应该吧。” “那、那我敞了,你能放了她们吗?” “可以。” 池牧遥抬头看了看奚淮,嘴唇紧抿,最终还是咬牙去松自己的腰带。 他的衣服一向穿得整整齐齐,想要敞开也有些吃力,好不容易将衣襟抽出来一些敞开,他也豁出去了,转过身展示给奚淮看:“敞了。” “中衣工工整整的,你敞个外衫有什么用?” 他只能继续扯衣服,将衣襟再敞开了一些,低头看着自己的小身板,真觉得这么敞着不太好看。 “行了吗?”他转过身给奚淮看,表情委屈巴巴的。 奚淮看完扬起嘴角,问:“就这?” “可以了!”说着就要整理好衣服。 但是奚淮没让,大步朝他走过来,低下头来突然吻住了他。 他被吻得一怔,下意识朝后躲,却被奚淮捞回了怀里。 他被控制着,只能仰起头来,桃花面的珠帘顺着脸颊分开,让奚淮吻得更为顺利。 似乎是觉得一直低着头很累,奚淮干脆将他抱起来放在了桌子上,紧紧地抱着他。 属于奚淮的味道,伴着奚淮独有的霸道,气势汹汹而来。 他手足无措之时,只能扯着奚淮的衣襟。 池牧遥下意识地蜷缩膝盖想把奚淮顶开,却被奚淮用手拽着向前,更难逃离。 他只能推开奚淮的脸,求饶似的说道:“奚淮,你别……” “你该知道我不会听。” “我会生气的。” “阿九。”奚淮侧过头,压低声音说道,“在洞穴里你哭得厉害,也让我别那样,可是你只要离开我,我就抓不到你了。但是你一次都没离开,你是喜欢的,对不对?” 他听得身体僵直,羞得耳朵和脸颊都红透了,像是要熟了似的。 他一向脾气很好。 但是极度害羞后容易恼羞成怒。 当然,有关乎尊严的事情被质疑的时候,他也会生气。 此刻的池牧遥生气了,简直要拍案而起:“我在洞穴里是为了谁?!” 他突然提高音量,这般气势汹汹地吼出来,反而让正在耍流氓的奚淮一怔,诧异地看着他。 他继续跟奚淮讲道理:“我为了你才努力修炼到筑基期的,还因为不熟练一直在磨练,吃了不少苦,还晕过去过!哪一次没疼得直哭?就这样我也坚持了三年,却换来你这样的对待吗?我没有拒绝是因为礼貌,不想打断你的努力,你怎么反而数落起我来了?拿这种事情来嘲笑别人最过分了!你这个人真!差!劲!” 奚淮:“……” 他诧异地眨了眨眼睛。 上一次池牧遥这么生气,还是奚淮质疑池牧遥技术差的时候。 奚淮轻咳了一声想要开口,池牧遥再次补充:“奚淮,你有没有良心?!” 一向能噎人的奚淮居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我……” “你没有!我就连离开的时候都在替你着想,怕你因为做过炉鼎而被人嘲笑,还帮你隐瞒。你再看看你,大张旗鼓地抓我,现在还关押着我的同门,你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吗?!” “对。” “呃……对?”池牧遥骂到卡壳。 “我想让别人知道我们之间的事情。” “你、你不觉得……” “不觉得,我要让大家都知道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怎么了?” 池牧遥的这一口气居然又憋回去了。 怎么救的你,你心里没数吗? 我什么身份你心里不清楚吗? 做炉鼎做得这么骄傲你爹知道吗? 池牧遥不管了,推开奚淮下了桌子,背对着奚淮整理自己的衣服。 奚淮站在他身后一直看着他,也不着急,反而不受控制地想要笑,觉得池牧遥恼羞成怒的样子还蛮可爱的。 池牧遥刚整理好衣服,便兔子一样地跳起来,再次对奚淮奶凶奶凶地说道:“可以放了她们了吧?!” “哦,昨天就放了。” “……” “我们没地方给她们住,所以昨天晚上就放了,你之前只问我她们安不安全,我想她们应该是安全的。” “……” 池牧遥气得握拳,原本就红的脸颊涨得更加红,最后走到奚淮面前踢了他一脚。 还生怕奚淮反过来揍他,用了合欢宗的疾行术躲得老远。 结果奚淮没理他,穿上法衣外衫问他:“今天要出去逛一逛吗?” “不要!”他不想再跟着奚淮出去招摇了,昨天被人围观得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那我们就留在洞府里,你我二人,做点什么呢?” “出去!”他瞬间改变了主意。 奚淮带着池牧遥出了洞府,这一次奚淮很收敛,两个人身上只用了一个鸳鸯袖。 池牧遥走在坊市的街道上,回头看到一处有修者突然打了起来,其他修者喜闻乐见地围观,还有人丢灵石过去加油叫好。 再看斜前方,似乎有一名男修者盯着女修者的身材打量,眼神猥琐,结果被女修者当众给揍哭了,跪地求饶。 “咝——”这魔门修者聚集的坊市,画风果然不同,他当年刚刚出了洞穴藏身的坊市都不及这里混乱。 才走了没几步,便有两场纠纷,这样的情况下商家们还在做生意,路过的修者也没人太关注那些事情。 不过,奚淮和池牧遥并肩走在一起,还是会引起不少人侧目。 他们看看这两个人,再看看两个人衣袖上的鸳鸯袖,都懂了似的议论纷纷。 昨日夜里二人一起夜行就已经引起了骚动,今日又结伴而行了,这二人的关系果然非比寻常。 池牧遥连逛坊市的心情都没有了。 被围观也就罢了,身后还有两位看起来在逛坊市的元婴期天尊,一直不紧不慢地跟着他们二人。 卿泽宗少宗主就是霸气,元婴期的前辈被他当保镖用。 池牧遥小声问奚淮:“这么麻烦两位天尊不好吧?” “毕竟你太能跑了,我一个人恐怕追不上你。” “……” 池牧遥第一次逛坊市逛得很有负罪感,感觉自己麻烦了不少人。 奚淮的架势还真的是要买东西,到了一个店铺里说道:“飞行法器,合适他的。” 说着指向池牧遥。 池牧遥刚刚进店便听到这么一句,当即摇头:“不必不必。” 奚淮说得坦然:“买给我的救命恩人怎么了?” “其实也没什么……” “怎么能没什么?你是为了我才辛苦修炼到——” “我要!”池牧遥赶紧打断他的话,生怕他说出什么浑话来。 店主看到奚淮后当即笑得格外灿烂。 在修真界,卿泽宗可以与另外几个字画上等号——财大气粗。 只要卿泽宗少宗主高兴,包了他们店里所有的东西都是随手的事情。 奚淮坐在了一边的椅子上,懒洋洋地托着下巴对池牧遥示意:“你跟他说你想要什么样的。” 池牧遥只能思考了一会儿,问:“能做筋斗云吗?” “大圣的?” “嗯嗯,就是类似那种的。” “可以可以,但是没有那么快,但品阶也可以达到地级。” “玄级也行……”池牧遥的气场有点弱,地级是他消费不起的。 这时奚淮突然很嫌弃似的说道:“要天级的,需要什么材料跟我说,卿泽宗给你们备齐。” 池牧遥赶紧摆手拒绝:“速度太快了也不行,容易造成空中交通事故。速度快力量更大,就好像控制变量法,假设因素恒定,加速度越大,相同条件下受力……” 奚淮:“……” 池牧遥解释完认真地问:“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奚淮点头,接着对店主说:“要天级,增加防御属性。” 池牧遥:“……” 也算是理解了吧,只是解决方式没有按照他的思路来。 店主很快记了下来,又问:“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要求?” 池牧遥只能继续说道:“白色的云就行。” 奚淮又开口了:“要粉色的。” 他当即不乐意了:“我一个大男人用什么粉色的飞行法器?” “可以和你的门派服装配套。” “我也会换其他的衣服啊,到时候踩着一朵粉云太奇怪了,要白色的。” 奚淮也不执着,对店主说:“那做两个,一个粉色的一个白色的。” 池牧遥更肉疼了:“做那么多干什么?” “你一个,我一个,粉色的归我,行吗?” “你不是有很多飞行法器了吗?” “没有粉的。” “……” 店主更开心了,手指一掐一算,又偷偷看了看奚淮,接着报价:“得四十万灵石,您怎么付?” “四十万?!”池牧遥当即急了,对店主说道,“你把所需的物品清单列出来给我。” 店主一怔,不过还是规规矩矩地列了出来。 池牧遥拿过单子看了一眼后说道:“这些材料的价格我都知道,加起来不足你报价的两成,就算炼制加工需要费用,你这个价格也太虚高了。” “这……”谁能想到卿泽宗少宗主会在意价格? 池牧遥主动报出了价格:“十五万你们能不能做?不能做我们换地方。” 店主又看了看奚淮,发现奚淮只坐在一边看热闹,也不说话,任由池牧遥安排,店主只能硬着头皮点头:“能做能做。” 奚淮从万宝铃里拿出了一块聚灵玉来,问道:“这个够不够?” 修真界一般用灵石交易,如果交易数额比较大的估计需要搬一座山的灵石来,通常便用等价的物品作为交换。 店主看到这么大一块聚灵玉眼眸都亮了,刚想伸手接过,池牧遥又拦住了:“只付定金,这样之后做出来不合适了还能讨说法。” “我们卿泽宗讨说法,和你们合欢宗不一样。”奚淮说得简单,但是听到的人都懂,他们卿泽宗如果讨说法绝对不是不付尾款这么简单,轻则砸店,重则要你狗命。 一句话,让店主不寒而栗,偷偷擦了一把额头的汗。 池牧遥没管,走到奚淮身边,自顾自地用神识探入奚淮的万宝铃查找,之后询问:“那块曜黑石可以用吗?” “嗯,你拿出来吧。” 池牧遥拿出了曜黑石给了店主:“用这个做定金,其余的等法器做出来再付。” “行。” 出了店,池牧遥还在看那张清单。 奚淮轻笑了一声,问他:“你在合欢宗执事堂的时候就负责这种事情吗?” 他点了点头:“嗯,我有时会负责采买,总能碰到一些奸商,只能自己精明点。” “现在连我都管上了?” “你都不知道被人骗去多少灵石了,长得挺聪明的,结果被人骗财。” “哦……我错了。” 池牧遥终于消了气。 * 这一日之后,魔门千宗都听说了一些事情。 这些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似的,飞到了千宗会的各个角落,渐渐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和卿泽宗少宗主一起夜行的果然是合欢宗的弟子,真的是男的!还精明会算! 最重要的是他能打开认主奚淮的万宝铃! 这是道侣之间才能做的事情吧? 所以,少宗主恐怕真的…… 哎哟,这事儿他们都不敢细想。 偏偏不能细想的事情,却还是偷偷想得很深。 怕是过不了多久这二人的话本都能悄然问世。 《少宗主与合欢宗男弟子的私密事》《粉衣男子轻轻亲吻了邪魅少主的龙角》等等…… 千宗会 奚淮想要买的东西很多, 都是买给池牧遥的。 池牧遥不能拒绝,不然就是拒绝奚淮的报恩。 给池牧遥买完了飞行法器,他们还去挑了适合池牧遥的防御法器、攻击法器, 最后高价买了一个千宝铃。 千宝铃已经算是修真界的高阶消费品了, 价格比百物锦的高了百倍,一般没有现货,都需要提前定制, 因为炼制时间很长。 这千宝铃本来是其他修者一年前定制的, 刚刚做出来没多久, 修者尚未来取, 便被奚淮给截和了。 奚淮先是问了是谁定的, 接着给那个宗门的宗主发去了一个传音符,也不知道说了什么, 对方居然欣然让出了千宝铃。 想来,能因此和卿泽宗少宗主结识, 那位修者也不算亏。 本来奚淮想再定做一个万宝铃,但是池牧遥没要。 池牧遥说得一板一眼:“先不说万宝铃得炼制两年这件事情,我也没有那么多东西装进去。别人看到我的铃铛当我多富有呢, 结果看到铃铛里装的是小毯子、毛笔什么的,岂不是很失望?” “所以你在暗示我应该把里面装满吗?” 他当即慌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然而回到洞府里,池牧遥盖上小毯子准备睡午觉了,奚淮还坐在石桌前认认真真地从自己的万宝铃里拿东西出来。 池牧遥看着奚淮一丝不苟地摆了两排疗伤的丹药,还有一些涂伤口的药膏, 忍不住叹气, 他用不到这些东西, 又不能说。 池牧遥躺在石床上没一会儿便进入了梦乡, 做梦都梦到奚淮说什么都要给他买粉红色的小裙子, 他怎么拒绝都没用,奚淮还非得让他穿上,他愣是被吓醒了。 再睁眼,奚淮还在往他的千宝铃里放东西,此刻正在放的是一把两米长的长|枪。 池牧遥看完下意识后仰,这东西他不会用啊! 最终他还是忍不住了,走过来拿走千宝铃探入神识,查看里面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拎出来一个东西问:“这是什么?” “将这个扎入人的头顶,里面的水银会注入人体,可以将一个人的皮全部剥下来。” “你自己留着吧。”他立即丢给奚淮。 他怕是这辈子都不会用这么恐怖的东西。 他再拿出一样东西,看了看后问:“皮带?” “双修的时候你的腿蜷起来,大腿和小腿折叠的时候把它绑在上面,这样你的腿就伸不直了。” 他将东西丢到了地面上:“烧了它。” 他这老胳膊老腿的,可经不起这东西的折腾。 奚淮直截了当地拒绝了:“不要。” “我不要!” “那我自己留着。”奚淮说着捡了回来。 池牧遥赶紧抢了回来,放在他这里不让奚淮拿走自己还能安全一点。 在此之后,他首先把长|枪拿了出来,放回了奚淮的万宝铃里。 他甚至没想明白奚淮把长|枪给他的意图,难道是想让这把枪当镇铃之宝? 又翻了翻,拿出了好多东西还了回去。这些东西放在他这里就是占地方,他根本用不到。 整理得差不多了,他拎着千宝铃看了看,还真挺精致的,银白色铃铛上雕着英兰草,点缀着蓝色的细碎宝石,格外好看。 奚淮正觉得满足,就看到他把千宝铃放进了乾坤袋里,表情当即垮了:“你放在那里做什么?是不想让别人看到我给你买的东西?” 池牧遥放完之后回答:“修真界杀人夺宝的事情太多了,我修为不高,只会暗器、幻术,最多还会一点点阵法,真遇上高手想要杀我,我完全没法应对。你和我不同,你是卿泽宗少宗主,就算真有人抢了你的万宝铃,里面的东西他们都不敢用,不然会引火烧身。” “如果你随我入了卿泽宗,别人也不敢动你的东西。” “我前脚入了卿泽宗,后脚就会被你爹一掌劈死。” 奚淮垂眸思考了片刻,回答:“我会处理好这件事情。” “不用,我并不想和你做道侣。我是男子,还是合欢宗弟子,我们并不登对,我和你在一起也会影响你的风评——” 池牧遥说到一半时发现奚淮一直看着他,瞳孔逐渐变红,虽然很快又变回黑色,但是隐隐地有要发狂的征兆。 这是一双无法隐藏悲伤的眼睛,稍微有些情绪波动,就能被人看出来。 他又想起奚淮发狂后无法自控的模样了,无限杀戮,放肆纵火。现在正值千宗会,周围的人这么多,如果奚淮发狂,必定会引发极大的骚动。 他突兀地话锋一转:“你是最棒的!” “……”奚淮原本还在强忍着内心的难受,突然听到这样一句话,他一怔。 紧接着便看到池牧遥一直盯着他的眼睛看,还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顶,似乎是在认真照顾他的情绪。 他很快明白过来…… 池牧遥爱他。 但是池牧遥不想他和父亲因为自己闹得太僵,所以才会逃跑这么久,此刻还在拒绝他,也是不想他为难。如果不是爱他,怎么会在说了绝情的话后便来安慰自己? 没错。 就是这样。 在他受伤的时候,池牧遥冒着生命危险来救他。 在他被元婴期天尊为难的时候,池牧遥也冒险帮他解围。 现在也是处处为他着想。 是他做得不够好,才让池牧遥在外奔走了两年,想来他吃了不少苦。 此时的池牧遥则是有些担忧,他稍微拒绝一句奚淮就险些发狂,如果自己直接说出不喜欢奚淮,不想和奚淮做道侣,他们两个人最好也别扯上什么关系,奚淮会不会当场表演一个反派发狂,大杀四方? 他绝对是第一个被杀的。 他还会连累其他修者一起陷入危险之中。 正思考着,他突然被奚淮抱进了怀里,他只能扶着奚淮的肩膀,错愕得不行。 怎么回事? 奚淮将脸埋在他的颈窝处,说出沉甸甸的誓言:“我以后绝对不会让你吃苦。” “啊?”他很奇怪,为什么会突然说这样的话? 奚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似乎想让自己的鼻腔里充满池牧遥的味道。 不是合欢宗留香珠的味道,是池牧遥原本的味道,在御宠派抱着池牧遥时一模一样的味道。 池牧遥低下头看了看奚淮,心中腹诽:你吸猫呢? 池牧遥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人已经被放在了石床上,他想伸手去推奚淮,却被奚淮拽住了手腕,让他的手顺势环住了自己的肩膀。 接下来是一个温柔到让他意外的吻,他似乎从未想到过,奚淮也会这般温柔。 渐渐地,他有些乱了,合欢宗的心法让他有种沉浸其中的感觉。 合欢宗的心法,有一种是通过被爱滋养来运转。 奚淮此时的状态就是最为滋养他们的,对巩固他们的修为尤其有益,使他们如沐春风。 * 池牧遥扯了扯衣服,翻了一个身,蜷缩着身体,内心崩溃不已。 这一次他们没有修炼。 但是……大反派奚淮居然帮他了! 还吞下去了! 这种感觉就好像内心经历了一场浩大的地动山摇、天地崩塌、万物俱碎。 再想一想当时他低下头,刚好与奚淮对视,那一刻奚淮的眼神简直让人脑袋炸裂,血液倒流。 啊啊啊,不是真的吧?! 怎么会这样?!他和奚淮之间还有不修炼,只是奚淮单纯为他服务的时候? 最该死的是,他居然……不讨厌? 奚淮似乎是离开了石床,不知道在整理什么。 他不敢看奚淮,手里扯着衣服,不知道自己应该先把衣服整理好,还是先穿好裤子。 在他悄悄用控物术穿裤子的时候,奚淮在不远处说道:“待你买完想要的东西后,我便带你回卿泽宗见我爹。” 他吃了一惊:“什么?!” 奚淮知道他紧张,安慰道:“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他伤害你,出了事有我顶着,你只需要留在我的洞府内即可。” “我能不能不去,我想——” “不可以,我绝对不会让你再去过颠沛流离的日子了。” “没有!挺自由快乐的。” “你不必安慰我,我已经下定决心了。” 池牧遥坐起身来,双手撑着石床边沿想劝住奚淮,没想到奚淮已经重新套好外衫,走到了洞府门口:“我去跟两位前辈商议此事,你在洞府里等我即可。” “等等——” 池牧遥根本没留住奚淮,奚淮很快走出了洞府。 他有些绝望,他不应该贪图一时的滋养坏了大事,他也不能因为在奚淮口中快乐了一次就折在他手里。 他赶紧起身整理好衣服,穿戴整齐后拿着自己的东西打算离开洞府。 东西他不买了! 此处不宜久留。 然而他在洞府门口尝试了几十种方法,也没打开奚淮留下的禁制,当即陷入了绝望之中。 他只能等奚淮回来了。 他居然有了独守空房的妻子等夜不归宿的丈夫回家的心情。 他一直等到了第二日清晨,奚淮才重新回到洞府,进来后看着他诧异地问:“你怎么没睡?” 他困得有些迷糊:“哦……我在等你。” 奚淮瞬间温柔下来,走过来俯下身在他额头亲了一下:“抱歉,这次去得有些久,以后我带着你一起过去。” “这倒也不必,你别关着我就行了。” “不可,你定然会再次离开,想到你曾经踽踽凉凉两年,我便心疼得不行。” “其实挺自在的……” “不必安慰我,走,我带你去拍卖场。” 池牧遥想着,既然已经到这个时候了,还是去争取一下及仙草和幻雾玉吧。 他站起身跟着奚淮走出去,奚淮边走边看他的脖颈,问道:“为何红印不见了?” “涂了药膏。” “还管这个?” “嗯。” 奚淮没再注意这个,伸手拉住了他的手,手指错位后十指紧扣。 他有些不自在,推拒道:“要让别人看到了。” “那就让他们看去。” 奚淮说着,带着他上了双人的飞行法器,直奔拍卖场而去。 拍卖场的造型格外别致,是围拢的商圈。 横屋是拍卖场,围拢的其他商铺则是以半弧形排列,整整围了三圈,三堂六横为一围。 到了拍卖场后,松未樾和宗斯辰已经在等了,同行的还有徐冉竹和娄琼知。 合欢宗的弟子担心池牧遥的安危,看到池牧遥很安全,还是和奚淮牵手来的,她们便知道她们果然多虑了。 几个人集合后,池牧遥要先去看看拍卖品,他在商圈里找到了及仙草种子,捧起来认认真真地去检查这些种子,看看是否掺假。 及仙草的种子很讲究品质,外形还不算独特,可以用低级的火云草种子来冒充。或者是用陈年的种子来以次充好,陈年的种子都会无法正常生长。 奚淮看着他挑选种子的样子问:“你们合欢宗还需要种植喂养灵兽的及仙草吗?” 池牧遥被吓得猛地抬头,看向奚淮,许久才支支吾吾地回答:“合欢宗院子里……需要花草。” “据我所知,合欢宗里桃花居多,及仙草样貌与其并不相配。” “我们想改变风格。” “哦——”奚淮拉长音地回答,“好,我信了。” “那谢谢你。” 宗斯辰和松未樾一起笑出声。 徐冉竹更是直揉额头,知道自己的师弟怕是瞒不过去了。 娄琼知直吧唧嘴:“瞧瞧,像逗小孩似的,他们两个人真的是反了过来。” 徐冉竹帮池牧遥说话:“阿九鲜少离开合欢宗,没经历过什么风雨,还是孩子心性,这也正常。” 确定及仙草的种子没问题后,池牧遥心情忐忑地跟着奚淮去了拍卖场的坐席区。 他本来想走向一楼的座椅,却被奚淮拽着离开,直接去了二楼。 二楼有几个隔间,窗口用竹帘挡着,且布下了结界,一楼大堂根本看不到里面坐的人是谁。 池牧遥坐到了隔间里才发现,这个竹帘自有玄妙,坐在竹帘后居然可以清清楚楚地看清外界,视野完全不受干扰。 少见多怪的池牧遥又盯着竹帘看了半晌。 这时,他突兀地听到了一阵铃铛的声响。 奚淮未动,万宝铃不会响,他的千宝铃在乾坤袋里,也不会发出声响。 他下意识地看向旁边的隔间,耳边突然传来了一个人的传音:“小道友好久不见。” 少年的嗓音,愉悦的语气,轻飘飘的却带着森然威势。 池牧遥吃了一惊,赶紧扭头去看奚淮,发现奚淮没有异动,手里拿着一个竹简正在看今日拍卖的都有什么。 他再去看同隔间的两位元婴期天尊,他们都没有听到什么声音似的,反而疑惑地看向他。 看来只有他听到了。 他的心一瞬间提起来了,紧张得浑身僵直。他知道,这个人能瞒过两位元婴期天尊单独与他传音,实力必在他们之上。 他不敢妄动,因为他知道传音给他的是谁。 苏又。 苏又这种距离化神期只差临门一脚的人,就算对上他身边两位天尊也能应付,怕是只有卿泽宗宗主奚霖是他的对手。 现在苏又受了伤,也不知这两位天尊是不是他的对手。 苏又像是能猜到他在想什么似的,再次传音给他:“他们不是我的对手。” 池牧遥的心脏像是遭遇了重锤击打,怦的一下,让他的三魂七魄都颤了一颤。 苏又幽幽叹息,又问:“我的确受了伤,小道友是不是能帮我疗伤?” 苏又是来找他的吗? 他依旧没动,紧张得双手紧紧地握住了椅子的扶手。 他不能替苏又疗伤,不然绝对会是农夫与蛇的故事。 “你果然不愿意啊……”苏又很忧愁似的,明明是少年的声音,却让人不寒而栗。 池牧遥依旧没有回应。 苏又又道:“你可以用神识回答我,我控制着呢,只有我能听到。” 池牧遥终于做出了回应:“如果你真的跟两位前辈交手,我可以努力为他们疗伤,总能坚持到卿泽宗宗主赶过来。” 苏又大笑起来:“奚老龙啊,他的确有些麻烦,脑子不太好使,但是斗法真真厉害,我和他交手过几次,每次都只能勉强支撑。” 苏又等了一会儿,发现池牧遥又不回应了,再次开始唉声叹气:“小道友平日里话也这么少吗?还是不愿意与我说话?” 池牧遥不答。 苏又开始了喃喃自语的模式:“你身边是奚老龙的儿子吧? “这个龙角很有特点,看来是了……你知道他娘是谁吗?你知道他娘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答应和奚老龙生子的吗?他们父子俩都一个德行,都是狗东西。 “你帮我疗伤,我帮你杀了那个小子,让他再也没办法纠缠你。我不怕奚老龙报复,他来杀我的时候,你来帮我疗伤就可以了,这样我能连奚老龙也杀了。” 原著里确实没有怎么写过奚淮的生母,只是外界都说奚淮父母之间没有感情,奚淮是为了帮奚霖分担痛苦才被生出来的。 只是一个工具。 池牧遥听完苏又的话,赶紧伸手拉住了奚淮的手,使得奚淮手中竹简的一端掉落在了他的腿上。 奚淮抬头看向池牧遥,突然温柔一笑,配合地跟他十指紧扣。 他看着奚淮,似乎在这种时候和奚淮牵着手会给他安全感。 他知道,继承了无色云霓鹿的能力后,注定会引来麻烦。 只是他从未想过这个麻烦会是苏又,苏又又是他绝无可能挑战的存在。 他们实力差距不啻天渊,如何挑战? 苏又轻笑起来,问道:“你还挺在意那个臭小子的?” 池牧遥难得用神识回答:“他是无辜的,什么都没有做,不应该伤害他。” “你不是不想他纠缠你吗?” “但我也不想他被伤害,只是不喜欢他罢了,没必要。” “嗯——”苏又用鼻音回答,一个字却出现了几个声调,“那你帮我疗伤,我就不杀他。” 池牧遥又不说话了。 苏又又一次语出惊人:“你别跟着这小子了,跟我走吧。我修为比他高,你若是不喜欢我现在的模样,我可以变成二十岁的样子,你觉得行吗?” 池牧遥一阵不悦:“我的确是合欢宗弟子,但是不是你想的那种。” “那是哪种?” “我不会跟你走的,我也不是随随便便就会和谁双修。” “和我在一起,不出几年你就能到元婴期。而且我这么多年的积攒也够你生活,不会比他给的少。” “不必。” 苏又终于不耐烦了:“真麻烦,你知道我不舍得杀你,你是个宝贝,若是死了着实可惜。但是我没有什么耐心,你别想跟我耗。” “不帮。”池牧遥用神识回答。 苏又怒极反笑:“小道友倒是很有骨气,你若是不帮,我就屠了合欢宗,灭了御宠派,你觉得如何?” 千宗会 池牧遥的呼吸发紧, 微微蹙眉,苏又的确是拿捏住了他的命门。 像是坠入了幽暗的枯井,井底封闭狭窄, 压抑感充斥四肢百骸, 让他冷汗涔涔。 最终,他只能故作镇定,控制自己的语气, 尽可能平静地回答:“那我便在你杀他们之前自杀, 大不了一死了之, 反正不会帮你。” “呵, 脾气还挺烈, 疗个伤而已至于吗?” “只是疗伤吗?”池牧遥当然知道,这件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苏又可不是这样好应付的人。 “……”苏又沉默了片刻问,“你猜到了什么?” “我治不了心魔, 也治不了其他的,你不必纠缠我。” 苏又终于不再说话了。 苏又无法修炼到化神期,乃是因为他有心魔侵扰。 他的心魔极重, 千百年来想尽办法也没能消除。而他心中的魔,便是他发上铃铛里装着的尸身带来的。 他想复活那个人,用了很多方法,为此杀人威胁,甚至祭炼千尸, 都没能成功复生那个人。 现在他注意到了池牧遥与无色云霓鹿的灵契, 怕是惦记上了池牧遥的能力。 池牧遥自然不会治愈他的心魔, 苏又如果成功飞升到化神期, 将会后患无穷。能与苏又为伍的会是什么样的人谁也不敢保证, 如果复活之后是另外一个祸害呢? 原著里奚淮疯,是因为被虺龙焰控制陷入无意识的状态,后期黑化也是逐步来的。 苏又也疯,出场已成魔,诸般作恶只为一人,屠杀了许多无辜的人。 池牧遥如果帮了他,就是害了千千万万的人,他不能这样做。 半晌,苏又突然笑了:“奚老龙的儿子发现我了,在传音给他的好友帮你买东西,这个时候还惦记着及仙草……他意识不到我想杀他吗?” 池牧遥有些意外,扭头看向奚淮。 奚淮正不紧不慢地卷上竹简,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后安慰道:“没事。” 声音低沉且温柔,似乎早就经历过很多事情,遇到什么都可以做到波澜不惊了。 奚淮了解池牧遥,还喜欢盯着他看,自然能够注意到池牧遥的不自然。 他当即用神识探查周围,很快发现了隔壁的不对劲,他能够感知到那里的人深不可测。 两位元婴期天尊也注意到了,跟着探查过去,果然也都发现了不对劲。 奚淮从万宝铃内取出了瞬移的法器,打开后拉着池牧遥的手带着他进入其中。 他有些担心其他人,动作有些迟疑,却听到奚淮对他说:“有两位前辈在,而且卿泽宗其他的前辈也来了,如果他们几个人都无法解决的话,你留下也无济于事。” 他灵契无色云霓鹿的事情不能与旁人说,只能跟着奚淮离开。 他们跨入法器后,传送法器收起,他们瞬间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池牧遥正在打量周围,便听到奚淮说:“这是我在卿泽宗的洞府。” “啊?”他们真来了卿泽宗? “嗯,我去找我父亲说这件事情,你进入洞府不要乱走。” “哦,好的。” 池牧遥被留在了奚淮的洞府外,多少有些忐忑,双手握着,来回揉捏自己的手指。 他以前玩过游戏,知道游戏里的套路是群战时先杀奶妈。他在战斗时充当的恐怕就是“奶妈”的角色,到时候他的任务是辅助,他也不能保证自己的存在不会是添乱。 他只有筑基期修为,元婴期修者斗法的灵力余波都能让他身体遭受重创,他就算留在那里也帮不了什么忙,自我治疗都来不及。 他果然还是太弱了…… 他也知晓现在过多地纠结也是无用,于是看向奚淮的洞府,决定先进去等待消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能有解决的办法。 他走到洞府门口尝试开门,用自己的灵力尝试,发现自己果然能够轻易打开奚淮洞府的禁制。 禁制打开,他看着大门敞开的洞府,不由得张开嘴巴惊叹。 这是何等气派? 黑漆大门,四叩,镇八钉。 四叩,便是叩门的门环,人界用人力开门,寻常的门两个门环便可打开,门板极重且高大的门才会用四叩。修真界用灵力开门,用四叩只为显露身份。 镇八钉,意味着这座山灵气充裕,洞府更是灵气汇聚之地,需要镇灵钉镇住灵气。 这镇灵钉有着聚集灵气的作用,还能将聚集来的灵气拘在洞府内,既聚又锁,是修真界常用的东西。寻常的洞府用两颗镇灵钉即可,除非灵气充裕到实在镇不住了,才会加钉。 合欢宗最好的洞府才镇四钉。 御宠派……无钉…… 他走进洞府想要找一个地方休息,刚走了两步就看到镶嵌在墙壁上的夜明珠,不由得停住脚步陷入了沉思。他真怕再走进去会看到更奢侈的东西,闪瞎他的眼,让他感慨自己在书里穷了几十年。 还好走进去,洞府的装饰还算是正常,只是洞府内放着的法器都是天级的,就连椅子都是聚灵玉做的。 他居然已经觉得很低调了。 他走进去坐在聚灵玉制成的椅子上,后背紧紧贴着椅背发呆。 他喜欢这样坐着,后背靠着椅背会让他觉得踏实。 然后开始了毫无目的地发呆,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一个方向,并不是在认真看什么东西,甚至没注意到目光所及之处究竟有什么,只是闲坐而已。 穿书后,他发现逃脱不了炮灰的命运,便在宗门内认真生活,想着能多活几年已经是幸运的事情了,过得也算惬意,没什么烦恼。 知道自己资质不好,便认真学习阵法、幻术、暗器、疾行术,想着有朝一日说不定也能派上用场。 可偏偏无色云霓鹿将逝之时被他遇到了,紧急时刻他灵契了大鹿。 现在因为这种治愈能力引来了苏又的惦记,让他坠入了深渊般的绝望中。 他果然太弱了。 之后就算得到了丹药,靠着金瞳天狼的妖丹飞升到了金丹期,他依旧不是苏又的对手。 为什么偏偏遇到苏又了呢…… 苏又已经算是这本书里的战力天花板了吧? 此刻的大反派还没长大,也没黑化呢!就连男女主角也只有筑基期,天花板就这么突然地出现了! 池牧遥在奚淮的洞府里等了许久,奚淮都没回来。 在等待的期间他总是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他的脑海里甚至想象千宗会那边已经血流成河,无人生还了。 会不会奚霖也不是苏又的对手? 卿泽宗掌门重伤闭关,奚淮不敌,到时候谁能制伏得了苏又? 等了足有三个时辰,洞府外才有了声音,是宗斯辰和松未樾过来了。 池牧遥赶紧出了洞府,甚至用了疾行术迎出去问:“怎么样了?” 宗斯辰将手里的乾坤袋给了他:“全部的及仙草种子和幻雾玉都被我们包了,你听说过点天灯吗?” 池牧遥下意识接过来,捧在手里看了看问:“这些东西不会被竞价到很高吧?” “不会,只要是我们卿泽宗想买的东西,没人敢竞价。” 池牧遥居然被带得思路跑偏了,回过神来后赶紧问:“千宗会没出什么乱子吗?” “没啊!”松未樾回答得非常直接,似乎还带着些许不解,为什么会出乱子? 池牧遥赶紧补充:“我过来时两位元婴期的前辈好像正要去跟谁对阵。” “哦!”松未樾终于懂了,“没逮到人,那人跑得可快了,是谁都没看到,不过我爹说对方绝对是高手,他和宗斯辰他爹一起都不一定能打得过。” 池牧遥听得目瞪口呆,他在之前三个时辰里想了很多,怀疑人生,自我否定,还觉得自己就是个拖累。 想得多了,人都变得悲观了,有了很多壮烈的想法,甚至想过以死明志,只是有些辜负了无色云霓鹿。 现在却得知无事发生,是他多虑了。 这让他有些缓不过来。 想来苏又受了伤,也不想跟人斗法,而且苏又的目标只有他,没必要跟其他人打起来。 他把事情想得太严重了。 他终于松了一口气,又问:“奚淮为何迟迟未归?” 松未樾大咧咧地回答:“他啊,挨揍呢。” 他吃了一惊:“挨揍?!” 短短几个瞬间,心情起伏几次,真够他受的。 松未樾点头:“对,他跟宗主说要正式迎娶你,气得宗主揍人。我爹和宗斯辰他爹,还有几位前辈都没拦住,少宗主估计还是挨了几鞭子。” 他听完急得不行,手里拿着的乾坤袋都忘记收起来,急匆匆往外走,因为着急语速都快了许多:“那怎么办?我们得想想办法啊!现在能不能去求情?” 宗斯辰赶紧拦住了他:“你可别去,你现在去了宗主更生气,他可从来没想到两个男子还能成为道侣。” 奚霖,钢铁直男,完全无法理解奚淮怎么就能看上一个男的!? 之前奚淮到处寻人,奚霖还当奚淮是记仇,为了报复,现在他们突然“相爱”了? 要多离谱有多离谱! 奚霖受不了,奚霖都要气疯了。 池牧遥急得原地打转:“那怎么办?让他一直挨打吗?” 宗斯辰和松未樾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很无奈。 宗斯辰摊手耸肩说道:“如果连我爹他们都拦不住,我们去了也没办法。” 松未樾也跟着说道:“宗主一直因为虺的事情,总觉得自己亏欠少宗主,平日里也对他纵容得很。我想着这次估计也只会发一阵子脾气,时间久了,宗主心软了,说不定也会同意你们两个人的事情的。” 池牧遥有点纠结,他没想到奚淮会直接跟他爹说这件事情,这简直是平白挨打! 他根本没想过要做奚淮的道侣! 现在奚淮挨了打,他也不喜欢奚淮,奚淮岂不是很可怜? 可怜到池牧遥愧疚得心脏都揪紧了,心脏像是被束缚类法器紧紧地捆着,一次次地收紧,让他的血液流通不畅,心口疼,脑袋也涨涨的。 如此难受,导致脚下虚浮,险些倒下了,好在被宗斯辰用佩剑扶了一下。 宗斯辰见他担忧,赶紧安慰道:“你放心,我们宗主还是很讲道理的,遇上这种事情只会教训自己的儿子,不会找你的麻烦。” 松未樾跟着点头,急急地说道:“对,而且你长得那么好看,我觉得宗主看到之后肯定会惊讶的,到时候,说不定就同意了呢。” 池牧遥看着他们:“……” 他戴着桃花面,他们怎么知道自己长得好看? 他觉得他现在这个马甲已经逐渐变得透明,他这般用力地捂着,也只是能让自己多层防护,显得“暖和”一些,算是一种心灵慰藉。 可怜其他人还要配合他的表演,装成从未发现。 宗斯辰和松未樾没有多留,送来了东西便下山了,估计也是想下山打听一下消息。 池牧遥拿着乾坤袋探入神识看了看,确定是自己想要的东西,且数量惊人,不由得有些惊讶。 收好了乾坤袋,他又走回了洞府,进去等奚淮回来。 奚淮在第二天早晨才回来,是被松未樾扶着回来的,看样子已经处理过伤口了,只不过身体还是有些不适。 池牧遥迎到了门口,松未樾将奚淮交给了他,之后是由他扶着奚淮进入的洞府。松未樾溜得特别快,估计是不想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 他扶着奚淮进入洞府。 他之前都只是坐在椅子上等待,不熟悉洞府内的构造,还是在奚淮的指挥下才进入了里面的房间。 当他看到那大得有些离谱的床时,脚步不由得一顿。 这床是直径足有五米的圆床,占据着房间正中间的位置,上方有一圈的帷幔垂下来,笼罩着整个床铺。 层层叠叠的帷幔,有锦缎,有纱帘,站在外界只能隐约看到床铺的轮廓。 床铺周围放着各式的家具柜子,桌椅摆放整齐,还有立式的烛台。 洞府内一直开启着除尘阵,使得洞府时刻保持整洁干净,空气清新,不会有潮湿腐味。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掀开帷幔,将奚淮送到了床铺上,让奚淮躺好,接着靠过去询问:“你哪里受伤了?给我看看。” 奚淮翻了个身,不准备给他看:“你无须担心,都是小伤,已经处理过了。” “那我看看恢复得怎么样了。”他跟过去扯奚淮的衣服,发现了奚淮的闪躲。 池牧遥跪坐在床边,不死心地扯奚淮的外衣,态度强硬地说道:“奚淮,给我看看!” 奚淮抬头看了看他,有些迟疑,不过手已经按得没有那么用力了。 他当即扯开衣襟看了看,就算做好了心理准备,看到伤口时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们都是修真者,经历过炼体,身体强韧,再配上药膏,寻常的伤口一般可以迅速康复。 这一点奚霖自然知道,动了真火后,用的武器也不寻常,他用的鞭子是五雷荆藤。 这种法器每一鞭子都会蕴含着灵力,抽在身上造成的伤口不会立即康复,而是持续一阵子都会带着雷电,涂再好的药膏疗伤都无用,只能等伤口处的雷电全部散了,才能康复。 而这种雷电会持续数月之久。 想象一下,已经被抽得皮开肉绽,伤口处还长期被雷电持续不断地折磨,是怎样的痛苦? 池牧遥看得指尖一颤,眼圈一瞬间红了,问道:“你爹他怎么下得去手?他怎么舍得?” “这次他发的火比较大……” 毕竟是卿泽宗的少宗主,做了合欢宗弟子的炉鼎,对于卿泽宗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这伤口该怎么办?”他说着,伸手想要帮奚淮导出伤口的雷电,却被奚淮握住了手腕。 “你别碰,雷电会伤到你。” 这种伤口里蕴含的雷电非常难缠,不但会折磨受伤的人,如果有人碰触到伤口,都会被伤口处的雷电伤到。 皮肤完整的人碰触到雷电都像百针乱扎般痛苦,更何况有着伤口的人了。 池牧遥看得心疼不已,愧疚感更重。 他迟疑了一会儿,取出桃清酿来给了奚淮:“要不你先醉一会儿,这样就不用一直承受痛苦。” 奚淮看到桃清酿突然笑了,问:“你又想跑?” “我要是想跑,你挨揍的时候我就跑了,那个时候你们也没心情关我。喏,你先喝了。” “我喝完了睡着之后,你不会傻乎乎地帮我疗伤吧?” “我哪有那个能耐!” 奚淮想了想,还是坐起身来,拿着桃清酿喝了两口,本来还想把竹筒递还给池牧遥,手刚移动位置便醉倒了,身体后仰躺在了床铺上。 醉得一如既往地快。 池牧遥收起桃清酿,凑过来研究奚淮的伤口。 这种伤很棘手,如果只是普通的伤,他瞬间就可以治疗完毕,估计奚淮万宝铃里的药膏也能做到。 但是他如果想要治疗这种伤,得先解决了伤口处的雷电。 他伸出手去,尝试着引出紫电来,刚刚碰触到伤口便被刺得身体一颤。 他快速收回手来,再去看奚淮,就算已经醉酒依旧在蹙眉,想来他的痛苦更甚。 终于,他下定决心,合欢宗的吸收功法和无色云霓鹿的能力同时运用,将紫电吸收到自己的身上来,再转移出去。 转瞬间,电光流转。 奚淮身上的雷电源源不断地通过池牧遥伸出的两指,导入到他的身上来。 他身上汇聚着紫色雷电,雷电相撞劈啪作响,竟然产生了一阵电光。紫光环绕在他的周身,放肆地旋转,炸起又消失,像是他经历了一场持续不断的雷劫。 他银牙紧咬,强行忍受这种痛苦,到后期竟然痛苦到低吼出声。 直到坚持不住了,他才眼前一黑,晕倒在了奚淮的身边。 室内恢复安静。 就像在洞穴时池牧遥救奚淮后那样,奚淮仰面躺着,池牧遥趴着,两个人并排在一起。 静寂无声。 千宗会 奚霖和几位宫主拉扯着到了奚淮洞府所在的山上来。 都是元婴期的天尊了, 却都没有动用灵力,而是普通地用力量较量。 都是百年的好友了,怎么可能真的动手? “你别拉我, 我倒是要看看, 是什么样的男妖精,能让他自甘堕落到当人家的炉鼎!炉鼎!卿泽宗少宗主去做炉鼎,说出去也不嫌丢人!”奚霖本就脾气火爆, 此刻气还没消, 理智也没回来, 还险些因虺龙焰不受控制而发狂放火烧山。 月暮宫宫主, 也就是宗斯辰的父亲只能好言相劝:“他们二人在洞穴里相处了三年, 日久生情也正常,之后这合欢宗的小弟子逃了两年, 少宗主也说了,这小弟子是不想让他落人笑柄才独自颠沛流离了两年, 两个人都很不容易。现在二人好不容易重聚,你不能棒打鸳鸯啊!” 奚霖破口大骂:“日?哪个日?他可真是刻苦,相处三年就把一个杂灵根喂到筑基期了, 你还好意思提?” 月暮宫宫主只能解释:“日久生情是一个成语。” 奚霖不管,继续往山上去:“松开我,我不揍人,我不可能欺负一个筑基期的。我就是想看看那个合欢宗的是人是妖,怎么这么会勾人魂魄!能让小王八羔子迷恋成这样!” 拉扯着, 几个人到了奚淮洞府门外。 奚霖并没有立即进去, 在门外拍门吼道:“开门!滚出来!” 等了片刻, 无人回应。 奚淮的洞府有禁制, 还是几位元婴期前辈亲自布下的, 奚霖也探查不到其中的情况,只能再次敲门,说道:“再不开门我就自己进去了!” 依旧无人理会。 奚霖推开门大步走了进去,他们亲自布下的,自然也知道破解之法,只是之前不想太过暴力而已。 他到了奚淮房间门口还有些迟疑,怕看到什么不妥的画面,在门口听了一会儿里面的呼吸声,又警告了一遍才走进去。 进去后看到在床铺上的二人,愤怒的表情缓缓变为惊愕。 奚淮仰面躺着,衣襟微微敞开,身上伤口处的雷电已经被吸走了七成。 再看倒在他身边身穿粉衣的男子,此时显然是昏厥了过去,手垂在身侧。 粉衣男子修为较低,强行吸走了雷电,导致食指与中指的指尖都有了焦煳的痕迹,整个手掌上都是雷电击打后的伤痕,血液凝结,逐渐成痂。 他估计是想将雷电全部吸走后再为自己疗伤,可惜吸收了七成便支撑不住晕了过去,自己身上的伤就此残留。 他看着这两人,嘴唇紧抿,最终还是走过来,手一挥带走了依旧环绕着两人的雷电,接着转身离开。 罢了。 这事儿以后再说。 等候在门口的几位宫主看到奚霖出来,纷纷松了一口气,他们都担心看到一幕合欢宗弟子哭泣苦求成全的画面,他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劝。 修炼百年,树敌无数,偏只在家长里短的事情上他们伤透脑筋,劝解都不如出去和别人干一架来得敞快。 樽月宫宫主没听到什么动静,不由得好奇,问:“这二人私奔了?” 奚霖表情有些复杂,最后叹气:“小王八羔子找了个不要命的傻子,懒得管了。” 说完后径直下了山。 几人帮忙把洞府门合上,跟着下了山。 虽然不知道洞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奚霖的盛怒算是过去了。 * 奚淮醒来后便发现身上的雷电之力消失了,当即吃了一惊。 翻过身看到躺在他身边的池牧遥,伸手试探了一下,发现池牧遥的身上没有雷电。刚刚放下心来,便看到了池牧遥的手。 他握着池牧遥的手抬起来仔细查看,接着吻了一下池牧遥的指尖。 紧握的手探入灵力查看池牧遥的身体,发现池牧遥体内灵力混乱,灵力出现暴走不受控制的状况。 他知道,池牧遥绝对控制不了雷电之力,就连他都不能完美控制,池牧遥又怎么可能控制得住? 估计是洞府内来了人,帮他们二人带走了雷电之力。 可是仅仅抽走了雷电之力,池牧遥还是被雷电冲击了身体,导致他昏迷不醒,灵力暴走。 他不知道在帮忙的人来之前,池牧遥的身体已经被雷电之力折磨了多久,也不知道池牧遥怎么这么傻,这是池牧遥承受不住的痛苦,为何要往自己的身上引? 他心疼得不行,握着池牧遥的手帮池牧遥稳住□□的灵力,竭尽可能地治疗池牧遥的身体。 许久后,池牧遥才醒过来,转头间桃花面的珠帘发出珠链撞击的清脆声响。 接着二人四目相对。 池牧遥伸出手来,小心翼翼地触碰了奚淮一下,问道:“你好些了吗?” “你呢?” 池牧遥撑起身体感受了一下,又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奇怪地说道:“雷电怎么消失了?是因为我碰触到了绝缘体吗?还是说这个房间里有避雷针?” “……”奚淮看着池牧遥心情复杂,他怎么总是听不懂池牧遥在说什么? 好在池牧遥没有继续说“鬼话”,而是凑过去看奚淮的伤口:“这个伤口,现在涂药就能好了吧?” “嗯,应该可以。” 他醒过来后只顾着查看池牧遥的情况,如果不是池牧遥提起,他都要忘记自己身上还有伤了。 现在才低头看了看伤口,确定已经变为普通的伤口了。 池牧遥赶紧坐起身来,怕脏了奚淮的床铺特意脱掉了靴子。 接着,在奚淮的面前拿出自己的乾坤袋,再在乾坤袋内拿出千宝铃,再从千宝铃里拿出了一个小盒子…… 小盒子? 见奚淮不解,池牧遥打开盒子的时候跟他解释:“这个叫收纳盒。你看,你一瓶药在千宝铃占一个格子多浪费?这样放在收纳盒里,一个格子就能放十瓶药了,省了整整九个格子。” “哦……那很好啊。” 很会过日子的池牧遥没看出奚淮的神色复杂,拿出了药膏帮他涂药。 奚淮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说道:“我知道前些年你过得不太好,现在你不用再这样委屈自己了,需要什么我都可以满足你,不必这般节俭。” 池牧遥挖出药膏轻轻地帮他涂抹伤口,不解地问:“善于收纳就是节俭吗?这叫合理利用资源。” 奚淮知道生活习惯不能一朝夕便改变,于是跟着拿起药膏,帮池牧遥涂药:“你的指尖差点熟了。” 提起这个池牧遥就笑了起来:“当初啾啾也被雷劈得三分熟……” 奚淮当即笑出声来。 池牧遥涂药的动作一顿。 合欢宗执事堂的阿九,提起了御宠派池牧遥的本命灵兽啾啾…… 这……这…… 这真是知道瞒不住了,已经没有警戒心了,自己就在往外说一些有的没的。 两个人僵持了一会儿,池牧遥才强行挽救:“我、我听说的。” 奚淮哄小孩似的回答:“嗯,我信。” “我不是那个谁。” “哦。” 他再次试图补救,反复强调:“真的。” “嗯,你不是,你随便发个誓就行了。” “嗯,我发誓我不是那个谁。” “好,如果你撒谎了,就和我闭关双修二十年,怎么样?” 池牧遥觉得这个誓言有点可怕,这和要他老命有什么区别,赶紧摇头:“不能发这种毒誓!” 奚淮一阵不悦:“和我闭关很可怕?还毒誓……” “当然!你自己的家伙什儿自己不了解吗?撑到要裂开还一个劲地猛攻,是谁都得没了半条命。就算我是合欢宗的,有门派心法,也不是金刚不坏之身,受不了你那般折腾。” “我……太凶了?” “嗯!” “我上一次只是太激动了,有些急。” “只有上次吗?”池牧遥说完还瞪了奚淮一眼。 奚淮知道自己理亏,只能继续帮池牧遥涂药。 池牧遥用左手帮奚淮涂身上的伤口,奚淮则拉着池牧遥的右手,帮他的指尖和手臂上药。 两个人互相涂药,没有言语,房间内一时只有衣服窸窸窣窣的声音。 奚淮的药膏的确管用,只是涂上了,伤口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可以称得上是极品宝贝了。 如果池牧遥没有无色云霓鹿的治愈能力,这药膏他一定要多备几瓶,说不定还能治愈膝盖旧患。 他凑过去仔细查看奚淮的伤口,确定都愈合了便扯着奚淮的衣服问道:“其他的地方还有伤口吗?” 奚淮比他还坦然:“不如你都脱了看看。” “……” 池牧遥终于意识到了气氛不对,故作镇定地收拾了药膏,盖上盖子放进收纳盒里。 奚淮还是再次靠了过来,越来越近。 他赶紧抬手推奚淮的脸颊:“你伤刚好……” “心疼还没好。” 他转过头来去看奚淮的心口位置:“心疼?宗主还用其他的方式打你了?” “是看到你因为我受伤了心疼,你以后如果再这样骗我然后做傻事,我就只能很凶地对待你了。” 池牧遥收好了收纳盒,干脆去推奚淮的肩膀:“你小子脑袋里都装了些什么,之前还疼得不行,现在又靠过来?你离我远点,我身上不舒服,想休息休息。” 奚淮停下来,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看,微微扬起嘴角,柔声问:“哪里还不舒服,我帮你看看。” “不用!” “我用。我心口疼,你帮我揉揉。”说着来拉他的手。 他赶紧把奚淮的手拍走,说道:“你换身衣服,法衣都破了。” “好。”奚淮终于退开了,让他松了一口气。 紧接着,他看到奚淮站在床边脱掉了法衣和中衣。 高大的身材,身上的肌肉高低起伏,线条流畅如海面波浪,结实的手臂,分明又不会过分夸张的胸肌和腹肌…… 他赶紧侧过头不看,偏奚淮在这时叫他:“我身上还有其他伤口吗?” “啊?”他一怔,接着故作镇定地看了看,“哦、哦,我看看。” “需要我靠近些吗?” “不用不用,看得到。”他还真看到了一处伤口没处理好,招呼奚淮过来,“还有一点,我给你涂上药。” 奚淮听话地俯下|身来,双手撑着床到了他身前,明明只是一个简单的姿势,却带着煌煌威势,侵略感十足。 他吞咽了一口唾沫,心脏狂跳,指尖都在微微发颤。 帮奚淮涂好了肩膀上的伤口,药膏的盖子刚刚盖好,奚淮便再次靠近,用鼻尖蹭了一下他的鼻尖,刮动了桃花面的珠帘,导致珠帘敞开。 接着落唇。 呼吸滚烫,暧昧流转,心潮荡漾。 他向后仰身想要躲开,却顺势仰面躺在床上。 奚淮吻着他的同时跟了上来…… 千宗会 可以摧毁一个人意志力的都有些什么呢? 可能是暧昧旖旎的氛围, 也可能是一个甜美到极致的吻。 从内心抗拒,下意识地推拒,到后来的迎接, 配合, 再到沉浸其中。 池牧遥想要抬手去推奚淮,可是此刻的奚淮不适合去触碰,他只能去推奚淮的脸颊。 可是奚淮没有离开。 侵略。 品尝。 强势又格外的温柔。 为什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明明想要拒绝, 却还是一直纠缠着。 躲不掉这个人, 拒绝不了这个人, 又顺从于这个人。 直到奚淮愿意放开他, 他才有机会喘匀气。 池牧遥觉得现在的相处方式非常不妥, 坐好后当即说道:“奚淮!你不准这样!” “嗯嗯。”奚淮只是非常含糊地回答,在万宝铃里找自己的衣服。 他看着奚淮满不在乎的模样就知道, 奚淮根本没把他的话当回事,在奚淮的概念里他就是那个在洞府里哭得厉害却不跑的人…… 还是得说清楚才行! 偏偏他还得防着奚淮发狂。 他只能小心翼翼地问道:“奚淮, 你现在心情怎么样?” 奚淮随口回答:“还好。” “那……我……” “有话就说,别吞吞吐吐的。” 池牧遥快速看了奚淮一眼,有些忐忑, 最终还是说了出来:“我仔细想过了,我们两个不合适。” 奚淮终于停下了动作,坐在了他的对面问道:“怎么不合适了?” “你先把衣服穿上。”奚淮这个样子,他都不好意思跟奚淮对视。 “好。”奚淮终于穿上了中衣。 待奚淮系好了衣襟,池牧遥才郑重地开口:“首先, 我们性别上不合适。” 奚淮听完轻笑了一声:“你才知道我们各自的性别吗?” “就是不合适啊!” 这点奚淮完全不在意:“嗯, 还有吗?” 池牧遥抛出了第二个点:“性格也不合适。” “挺合适的。” “哪里合适了?” “我觉得合适就是合适。” 他看着奚淮半晌居然没词了, 拒绝别人都应该说什么?他真的不擅长应付这样的场面, 他甚至更愿意去和不良商家讨价还价。 他最终还是放了大招:“而且, 我不喜欢你。” 这回可以了吧? 奚淮听到这里干脆笑了起来:“不喜欢我,还几次冒着生命危险来救我,你是有奉献精神吗?” “我、我就是有奉献精神。” 奚淮站起身来从万宝铃里取出了腰带缠上,手指再次拂过万宝铃,一件法衣外衫便出现在了他的身上。他同时安慰道:“你不用担心我爹那里,他阻挠不了我们。” “不是因为奚宗主。” “我也不在意别人的非议,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可是强扭的瓜不甜啊!” “挺甜的,我尝过了。”全部穿戴整齐了,奚淮朝外走了两步又问,“我去趟执事堂,安排他们送些东西过来,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池牧遥小声嘟囔:“刚刚拒绝了你,还跟你要东西?” “拒绝?”奚淮似乎不觉得刚才那些话是拒绝,并未在意,“你就算不是我道侣也是我救命恩人,你救过我几次,收点东西怎么了?凭你救我的次数,我都可以让我爹封你个宫主做做。” 池牧遥还真的纠结了一会儿。 他的确有想要的东西,一直在努力争取,却因为苏又的捣乱而被弄没了。 思前想后许久,他才用沉重的语气说道:“我确实有一件十分需要的东西。” 奚淮停住脚步看向他,注意到他表情这么认真,也跟着严肃起来,说道:“你说,只要我拿得到。” “我想要能辅助结丹的丹药。” “嗯。” 池牧遥看着奚淮,眼神真挚,仿佛说了一个非常无理的要求。 奚淮也一直看着他,许久没再动,举手投足间都带着慎重。 两个人这样一直看着对方许久,奚淮终于回过神来:“没了?” “嗯。” “就这?” “对啊!” “难得求我一次,就为了几颗破丹药?” 奚淮这么说话,池牧遥就不太高兴了:“各大门派里这类丹药都是稀缺资源,就连合欢宗都是一样,发放的数量有限,都得提前申请,确定真的有望成功进阶才能发放。我着急用,恐怕等不及合欢宗的预定流程了。” 丹药和法器一样,都需要时间炼制。顺利的话,火候掌握得好一次出了,也需要半年左右。 稍有不慎就可能前功尽弃,所以都需要等待。 “你着急用?”现在的池牧遥只有筑基初期的修为,却着急结丹? 他点头:“嗯,我在弥天桐阴阵里拿到了金瞳天狼的妖丹。” “哦,这倒是个好东西。”提起这个奚淮才想起来问,“那一日你来救我后,去追头狼了?你杀了它?” “算是吧……” “受伤了吗?” 池牧遥又想起了断臂的痛,虽然过后被无色云霓鹿恢复了,又重新有了手臂,但是那种恐惧与疼痛还是给他留下了心理阴影。 他垂着眼眸思量了一会儿,回答:“吃了些苦头,不过还好。” “如果你当时来找我,我不会去杀金瞳天狼,可以用其他的方法把你保护得很好,你也不必经历这一遭。” “这些就不提了吧。” 奚淮也没再提,走出洞府去了卿泽宗的执事堂。 池牧遥在床铺上探头看了看,听不到奚淮的声音了才重新坐好。 室内安静了,他又情不自禁地想起方才的吻,喉结一滚,捏着有些发红的耳垂调整了半天情绪,最终还拿出了团扇为自己扇风。 这洞府是不是有点热? 他脸颊烧得厉害。 没一会儿奚淮便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些东西。 一般来说,奚淮如果想吩咐什么事情,用一张传音符吩咐一下就可以了,本人过去则是想去取些东西过来,并且不想宗门内的弟子打扰到池牧遥。 奚淮带回来了一些糕点,还有池牧遥喜欢吃的枣糕。 奚淮将东西放在桌面上,招呼池牧遥过来吃东西。 他刚过来,奚淮便将丹药放在了他面前,说道:“你在卿泽宗结丹吧,我可以找两位前辈为你护法,在你出现问题的时候他们能安抚住你波动的灵力,顺便推你一把,让你更顺利地冲破屏障。” “我得回……回合欢宗种及仙草,不然会耽误及仙草生长,及仙草的种植有些讲究,我怕宗门其他人种不好。我资质不好,结丹闭关恐怕得用个三年五载的,还是不耽误前辈们了。” 奚淮并不在意:“不用他们时刻陪着,我会随时盯着你的修炼进度,遇到瓶颈了我再请他们过来。我的洞府内灵气充裕,还有聚灵玉这些法宝供你使用,这些都能减少你闭关的时间,加速你的提升。” 池牧遥伸手拿来丹药看了看,一直梦寐以求的东西,现在居然轻易得到了,让他有种做梦般的感觉。 小心翼翼地收好丹药,他又看了看奚淮:“我不是你的道侣,却在你这里闭关……”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可……” 奚淮没理会他的纠结,拿了一块枣糕问道:“这东西好吃吗?” “嗯,好吃。” 奚淮吃了一口,并未觉得多么好吃,便又放回了托盘里。 奚淮在洞府里走了一圈说道:“我刚刚闭关结束,洞府里的布置还在,你种完及仙草就赶紧回来,我可以告诉你一些需要注意的。对了,上次突破我看你有心魔,你怎么会有心魔呢?你的心魔是什么,闭关之前需要克服一下。” 问完之后,奚淮许久没听到回答,回到房间里便看到池牧遥正在大口地吃着枣糕。 连他吃剩的那块都吃掉了…… 他们吃了同一块糕点,想到这里,奚淮居然觉得喉间有些干渴的感觉。 注意到他回来了,池牧遥抬起头来,嘴巴里塞得满满的,咀嚼了好几下才吞咽下去,恢复了说话的能力:“我的心魔是你。” “我?”奚淮很意外。 池牧遥点头:“嗯。” “怎样的心魔?”奚淮很重视,走过来坐在了池牧遥身前打算仔细问问。 “你恨我。” 奚淮觉得格外离谱:“我恨你?” “因为我让你做了炉鼎,折磨了你几年,所以你恨我。你屠了合欢宗,还把我囚禁起来砍了我的手指。在你发狂的时候,你差点杀了我。” 奚淮愣了许久,只能回答:“你明明知道我有多喜欢你,怎么还会出现这种心魔?洞穴里的情况是怎么样的,我们两个人都清楚,我怎么会觉得你折磨我?我心甘情愿做你的炉鼎,愿意给你炼。” “可是心魔我又控制不住。” “你都在害怕些什么啊……”奚淮伸手将池牧遥抱进怀里,揉了揉他的头,“这个心魔我该怎么帮你克服呢?” “说不定这次就没有了呢?” “如果有心魔,那便不得不防,真走火入魔了说不定你结丹不成,反而会留下伤,这种伤寻常丹药都医不好。卿泽宗有几位前辈便有这种心疾,修炼过程中稍不注意就容易走火入魔。” 池牧遥又伸手拿来了一块糕点,吃了两口后感叹:“你们卿泽宗有自己的糕点师傅吗?做得好好吃。” “有一位宫主喜欢吃这些东西,我从他宫中抢来的。” “抢?” “嗯,三百多岁的人了,还护食护得厉害。” “这位前辈不会记恨上我吧?” “不会,顶多骂我两句,去我爹那里告状。我爹不是什么好脾气,还会借题发挥让他彻底辟谷。” 他刚刚松了一口气继续吃糕点,便听到奚淮说道:“既然你打算冲击金丹期,我也得帮你巩固一下修为才可以。” “嗯?巩固修为?”他吃着东西,声音含糊地问,“怎么巩固?” “我是炉鼎啊!” 似乎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居然有人能将这句话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理所当然,义正词严,他吃着东西都忘记咀嚼了。 他目瞪口呆地看了奚淮许久,才吞咽了嘴里的东西回答:“不必不必,大可不必!现在你是正常的人,不是我的炉鼎了!” “一日为炉鼎,终身为炉鼎,你怎么能半路抛弃我呢?” “这怎么能是我抛弃你呢?我们在洞穴里说好了的,修炼只是为了打开禁制,怎么成了终身制的了?” “从你第一次吞了我的物件起,你就得对我负责,那是随便能吞的地方吗?” “负责?是你日|我欸!” “可是你玷污了我!按照人界的规矩不就是应该负责?三媒六聘就不用了,炉鼎你得继续用,这事儿没的商量。” “你不讲道理!” “此话怎讲?是你要冲击金丹期,我要帮你巩固修为,你怎么还怪罪上我了?不过不急,你的伤刚刚恢复,先休息两日,两日后我们开始修炼。” 池牧遥突然觉得手里的糕点不好吃了。 他想着,他是不是得跑了? 幻雾玉到手了,不如易容,隐姓埋名,再逃一次?可是小鹿还在御宠派,他重新入一次御宠派?但是伊阑他们会防着他吧? 他觉得,他遇到了人生大难题,他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奚淮解释,他是真的不喜欢奚淮,而不是在为奚淮着想。 几次去救奚淮,也只是因为奚淮总是遇到危险,每次遇到危险的时候他都在,他不得不救。 他不救别人,是因为别人不像奚淮这么招灾引祸。 还有,这个炉鼎他也是真的不想再要了。 谁能想到他能被炉鼎给赖上了? 池牧遥,你争点气,做一个渣受吧!你要无情!你要狠毒!你要不择手段! 如果不解决了这件事情,是会被炉鼎压一辈子的! 千宗会 池牧遥在这两日得了空就会在奚淮的住处到处逛一逛。 他看过原著, 知晓奚淮独占了一座山,山上只有他一个人居住,但是他没想到这座山居然这么大。 他用疾行术在山中穿梭, 一时间都很难走到另一头, 他当初还以为这座山只有一座城池大小呢。 现在看来,他真的低估了卿泽宗,到底是魔门第一大宗门, 实力不容小觑。 这座山很奇特, 整座山是悬浮在空中的, 想要离开只有通过一道石梯。 在崖壁边朝周围看过去, 其他的山峰像是被埋在了云雾中, 犹如山峰冲破了天际,而他则置身于天宫。 崖边的瀑布上游, 里面的游鱼似乎没了天敌,个个肥硕, 腾起后再落下会砸出巨大的水花,飒沓鳞萃。 他想离开这座山必定要御物离开,可是在天上飞, 他的法器又很慢,没一会儿就会被逮到。 奚淮给他定制的飞行法器还得半年多才能炼制出来,他居然隐隐有些期待了。 仔细想想,那朵云似乎还挺适合用来逃跑的,尤其是从卿泽宗逃跑, 使用时估计会被地面上的人当成是一朵云忽略了, 毕竟这是一片云雾不分的山脉。 逛了两日, 他知晓想要从奚淮这里逃离很难。 他开始研究幻雾玉——要不易容出去吧。 在他坐在修炼室里研究如何配合幻雾玉使用幻术的时候, 奚淮又捧了一些糕点走了进来。 他被吓了一跳, 赶紧问道:“不是告诉过你不要随意进来吗?” “我敲门了。” “我没听到……” “你太用心了。” 池牧遥确实有这个毛病,学习或者钻研某种东西时总是废寝忘食,经常会忽略敲门声,或者其他的声音。 也是因为这个毛病,他才会穿书。 奚淮拿起他研究的幻雾玉看了看,说道:“有了这种东西,你们合欢宗的弟子是不是能易容?” “……”这能跟你说吗?我现在不就是研究怎么用这个东西躲你吗? 奚淮也只是看了看便放了回去,拿起了一块糕点喂到了池牧遥嘴边:“尝尝这个,那个宫主最护的就是这个。” 他张嘴吃了一口,表示了认同:“好吃。” 奚淮拿回被他咬过一口的糕点吃了一口:“一般,太甜了。” “那个……我伤好得差不多了,我想回去种及仙草了。”他悄无声息地将幻雾玉放回了自己的乾坤袋里,提起了离开的事情。 先礼后兵,万一奚淮愿意放过他呢? 奚淮直接坐在了桌面上,继续吃着糕点说道:“你先修炼一阵子再走,不然等你回来时修为巩固得太集中,你身体容易受不住。” “不用!我想现在就回去。” “那我们现在就修炼吧,分开两次修炼会好吸收一些。” “不不不!”池牧遥赶紧起身,“择日不如撞日,我今日便回合欢宗。” 说完起身便要离开,却被奚淮单手揽住了腰,奚淮将他带回到自己的怀里。 奚淮看着他,说道:“你知道破晓石吗?” 池牧遥听完脸当即垮了。 破晓石,专克幻雾玉的东西。 有破晓石在,幻雾玉配合任何幻术都会被发现。 奚淮笑着继续说道:“知晓你要买幻雾玉后,我立即买了破晓石,所以我不怕你研究这东西。” 池牧遥抬手去推奚淮:“你不能总这样拘着我,我要回合欢宗!你就这么对待救命恩人吗?你这是恩将仇报。” “我只是要帮你巩固修为,你现在的修为冲击金丹期还是不稳妥,现在先修炼一阵子,等你修为稳定了我会让你回去种及仙草。等你种完及仙草回来,我再帮你巩固一阵子修为,等你的修为到了筑基中期再去闭关更为稳妥。我不可能一直留着你,不然你会不开心,你不开心了我更不开心。” “不用——” “九爷爷就让我报个恩吧。” 每次奚淮叫他九爷爷,他就觉得脑袋发涨。 使不得使不得…… 您什么身份啊这么称呼我。 在他发愣的工夫,奚淮手上用力一带,将他带得更靠近自己,他几乎是撞进了他的怀里。 接着,奚淮用吻将池牧遥拒绝的话吞进喉咙里,吞咽进胃里。 池牧遥扯着他肩上的衣服往后拽,想将他扯开,他干脆将池牧遥抱起来,从修炼室抱到了卧房里。 动作轻柔地将池牧遥放在床上,他也贴了过去…… * 池牧遥觉得脑袋晕晕的。 睁开眼睛四处看了看,看到奚淮还坐在床铺边打坐调息,如果不是没穿上衣,真的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合欢宗的心法可以在体内运转,有助于他们恢复身体,不会出现纵|欲过度的情况,身体也不会因为双修而垮掉。 他们便是耕不坏的田。 可惜,再厉害的合欢宗弟子,也会惧怕过分热情的炉鼎。 他本想着奚淮一次结束后就能放过他,之后他吸收完了精元就可以离开了。 但是奚淮没让,说一次吸收的太少了效率太低,不如多吸几次然后一次性吸收。 他恐怕也真的是被日傻了,居然迷迷糊糊地真的与奚淮双修了整整十余日,如果不是他太累了昏睡了过去,奚淮怕是也不会放过他。 奚淮,不愧是书中第一反派。 他体内的虺龙焰可以给他提供源源不断的体能,肾都与寻常人不一样,不然怎么会这般难缠? 奚淮也彻底缓解了在洞穴里的渴望,现在池牧遥身上就没有奚淮没碰过的地方。 池牧遥翻了一个身,用手肘撑着身体起身,想要打坐调息吸收精元,起身后便发现身上只挂着合欢宗的门派上衣,用这种模样修炼着实有些……不雅。 他赶紧整理好衣衫,合上衣襟后到处翻找:“奚淮,我褶绔呢?” “洞府里。”奚淮睁开眼睛,看向他回答道。 他到奚淮身边,在奚淮的万宝铃内寻找,并没有找到。于是下了床,一边系腰带一边到处翻找,却看不到他褶绔的影子。 奚淮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四处翻找的模样,嘴角含着笑。 在洞穴生活的后期,池牧遥干脆放弃了穿裤子,每天都只穿着门派上衫而已。他当时灵力被封,看不到池牧遥的样子,脑中幻想了许多次,此时终于能看个够了。 合欢宗淡粉色的长衫在行走间会翩然飘起,衣摆铺张开,隐隐约约地可以看见两条白皙的腿来回摆动,纤细的脚踝,赤着的足,画面竟然格外地和谐。 或许是合欢宗常年练习疾行术的原因,池牧遥走路时步子会特别轻盈,落地无声,快步行走时更是如此。 瀑布一样的三千青丝披散在肩头,桃花面半遮着容颜,再配上一袭粉衣,雪白的长腿。 这画面让奚淮津津有味地看了许久。 看到池牧遥在蒲团下找到了褶绔,他还有一瞬间的失落。 池牧遥很快穿好了衣服,生怕奚淮再把他扛去双修,赶紧去了修炼室里,盘膝坐在聚灵玉做的莲花座上,手搭在膝盖上,手指捏莲花手诀。 这几日从奚淮身上吸来的精元很多,够他吸收一阵子的。 这一次的双修和在洞穴中的不太一样。 在洞穴内,奚淮的灵力被封印,他用合欢宗的吸收方法也只能吸收一部分他的灵力。 现在的情况完全不同,奚淮不但不再被封印修为,修为还到了金丹期。 加之洞府内灵气充裕,还有聚灵玉等法器的帮助,真真让池牧遥的修为精进了不少。 池牧遥再次睁开眼睛时,他不知道已经过去了几天。 离开药宗府的洞穴也有两年多了,他之前增长了一些修为,加上这一次的巩固,修为终于到了筑基中期。 这让他有些欣喜,毕竟对于资质一般的他来说,能有这样的修为简直像做梦一样。 没想到他真的做到了。 虽然过程有些……难以言说。 奚淮似乎一直在用神识关注着他这边的情况,他刚刚收功奚淮便走了进来,坐在了他的身边,伸手拉住了他的手,徐徐地往他的体内输送灵力,帮他巩固修为。 在进阶成功后,如果有修为更高的人在,能帮他巩固修为,顺带还能推他一把,把他的修为再往上送一送。 待池牧遥的修为彻底稳定了,奚淮才收回手,说道:“你在房间里休息一会儿,我去取些东西给你吃,你想吃什么?” “我想回——” “嗯嗯,我知道,你想去种及仙草,我明天给你一件飞行法器,你自己回去。” “真的?” “真的,说过了只是帮你巩固修为,不是强迫你留下。” 池牧遥很开心地点了几样东西,便去卧房休息了。 奚淮亲自去了执事堂,捧着东西回来时,池牧遥已经躺在床铺上睡着了。 他没打扰池牧遥,将食物放在了一边,掀起衣摆坐在了池牧遥身边,伸手握住了池牧遥的手。 他一向不是个好脾气,偏这辈子所有的温柔都给了池牧遥。 在他看来,池牧遥是一个能让他心思宁静的存在,和池牧遥在一起他会情不自禁地稳定情绪,像是被吸走了锐气的小兽。 更深夜阑,烛光摇曳。 橘色的光亮中,池牧遥睡得很沉,想是修炼得累了。 奚淮悄悄启用了法术,他的小拇指位置生出了一根红线,红线逐渐伸长,弯弯绕绕了几圈之后系在了池牧遥的小拇指上。 这根红线在修真界名叫道侣结,一名修者一生只能与一人系一次,如果二人之间恩断义绝,道侣结断后便无法再次成结了。 他一生的仅此一次给了池牧遥。 奚淮原本还在微笑,直到看到池牧遥小拇指边的线后,他的笑容瞬间不见了。 这道侣结不但没有成功系在池牧遥的手指上,只是徘徊在指边,池牧遥那一端的线还是纯白色的。 他看着他手指上的红线,再看看池牧遥那一端的白线,心脏一点点揪紧。 如果两个人是互相喜欢,那么道侣结会一次系成功,且两端都是红色的。 不过,如果一方不喜欢对方了,道侣结的颜色会逐渐变淡,直至成为白色,所以道侣结也是能检测感情的法器。 就好像现在,奚淮终于确定池牧遥不喜欢他了,稍微有一点点好感他那一端都不至于是纯白色的…… 他现在唯一能庆幸的,居然是池牧遥不讨厌他。 他静静地看着道侣结,再去看沉睡中的池牧遥。 眼眸中光被掠夺了,双眼黯淡了下来。 这一夜,池牧遥睡得很沉。 奚淮一直呆呆地坐在他身边,一动不动。 原来,这一段所谓的感情中一直只有他一厢情愿,本以为是刻骨铭心的爱情,其实不过是自作多情后的昙花一现。 千宗会 池牧遥早晨醒来时并未看到奚淮。 奚淮一向不会与他同眠, 都是用打坐调息来代替睡眠。 他起身用了小洗涤术清洗干净自己,整理好发鬓和衣衫,快步走了出去。 走出洞府, 他便看到奚淮背对着洞府门站着, 正在跟宗斯辰、松未樾说话。 风和日暖,清风徐徐,竟也显得奚淮高大的身材与玄色衣衫都柔和起来。 宗斯辰面朝洞府大门, 看到他出来, 立即对他招了招手问好:“小阿九。” 小阿九…… 池牧遥居然还挺喜欢这个称呼的。 “嗯!”池牧遥点头示意。 奚淮回过头来看向他, 直接拿出自己的万宝铃递给了他:“自己选一件飞行法器。” 他欢喜地接过来, 又看了看奚淮的表情, 似乎没有要反悔的迹象,赶紧在其中挑选了一件不算太出挑的, 取出来是一片荷叶。 荷叶完整轻薄,看起来与真的荷叶无异, 碧绿的颜色,清晰的叶片脉络,就连叶面弧形都格外真实。 他很快跃上荷叶, 盘膝坐在了荷叶之上,对奚淮等人说道:“那我回合欢宗啦!” 奚淮颔首:“嗯,去吧,如果不回来的话,我会亲自去接你。” “种植及仙草最少也得三个月, 不急, 你别来太快了。” “好, 我知道了。” 池牧遥在荷叶上坐得像一个小团子, 或许是因为粉衣配荷叶, 倒是多了几分童真。 他开心地回头对他们挥手道别:“拜拜。” “嗯。”三人异口同声。 待池牧遥走远了,松未樾忍不住问宗斯辰:“‘拜拜’是什么意思?” “回见的意思吧?”宗斯辰猜测。 “哦——”松未樾一脸学到了的表情,“我又学会了一个很有学问的新词。” “嗯。”宗斯辰也非常慎重,“估计是有才华的人才会说这样的词,我也是第一次听说。” 或许是亲眼目睹了池牧遥破阵,对池牧遥的才学十分认可,才会导致他随口说的一个简单的词汇他们都要思量半天,怕是其中别有深意。 只有奚淮一脸沉重地看着池牧遥离开,仿佛这一次见面,就是他们之间最后一次见面了。 越来越远的身影,标志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距离。 池牧遥是不是又要逃了? 被不喜欢的人这么纠缠会不会很痛苦? 和他在一起这么多天都没有这么开心过,只有在即将离开他的时候,才笑得这么开心。 果然是不想留在他身边。 宗斯辰见奚淮表情这么难看,赶紧劝:“少宗主,就算以后有了少宗主夫人,少夫人也是要经常回家看看的,你不能因为他暂时离开就这么沮丧,是不是?” “就是……他修为都到筑基中期了,这些日子你们俩也没闲着啊……”松未樾说得酸溜溜的,都是同龄人,奚淮居然突然有道侣了,他和宗斯辰还孤家寡人呢,跟谁说理去? 想到他们两个人跟着奚淮奔波了两年,奚淮带回了三界第一美人,他们什么都没捞到,他隐隐地还有些羡慕。 也不知有生之年,他能不能拥有一位道侣。 提起这个奚淮更气,快步走向院子里的凉亭,进去坐下后说道:“你们两个过来,我要问你们几个问题。” 两个人都跟着过来了,宗斯辰摇着折扇坐在了奚淮的斜对面。 松未樾一向不太老实,像只猴子似的蹲在栏杆上。 奚淮思考了一会儿问:“在你们看来,我这个人是不是很不好相处?” 宗斯辰开始思考如何措辞,想着怎么回答才不会被踢下山去。 松未樾倒是先回答了:“也不算不好相处。” 宗斯辰听完眼前一亮,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松未樾开始说人话了!这让他很惊喜。 奚淮则是问:“是吗?” “嗯!”松未樾认真地回答,“是我们根本就不想和你相处。” 奚淮:“……” 宗斯辰只觉得眼前一黑,赶紧补救:“哪能啊,不想和少宗主相处,我们怎么可能总是三个人一起?” 松未樾没听出来宗斯辰补救的意思,继续说道:“还不是因为全卿泽宗同龄的只有我们三个?这群老家伙就知道修炼,个个都找不到道侣,一百年里能有我们三个出生不错了!说来也是,如果不是少宗主当年被关在洞穴里,硬生生地和人培养出感情了,就我们卿泽宗这群蛮横之徒,能有人喜欢才怪呢!” 奚淮坐在凉亭里,明明只是普通地坐着,却像硬生生挨了几刀,每一刀都插在了他心口最痛的位置。 没人愿意和他相处。 他这种蛮横之徒不会有人喜欢…… 他做过什么不招池牧遥喜欢的事情了吗? 他仔细想了想,似乎每件事都挺不招人喜欢的…… 他为什么会那么自信,认为池牧遥是深爱他的? 是不是不这么自信,现在就不会因为心理落差太大而这么难受? 松未樾改为坐在栏杆上翘着二郎腿,继续说了起来:“就说我爹吧,当初和我娘斗法,打了十次,我爹赢了十次,气得我娘直哭。我爹看她哭还骂她弱,我娘火冒三丈砸了樽月宫的大门,赔不起就成了我爹的道侣,这是打来的道侣。” 宗斯辰赶紧打断他:“你娘不是赔完大门就不回卿泽宗了吗?” “我娘是想让我爹服个软,我爹硬是不服,五年了,两个人一句话没再说过,也是硬脾气。”松未樾说完又想了想,“不过我总觉得我娘是被半强迫的呢,其实她根本不喜欢我爹,只是赔不起大门。我娘对我还是可以的,就是提起我爹就生气……” 奚淮越来越蔫了。 他和池牧遥双修了,但是都是他半强迫的,不能因为他们两个双修过,就认为他们有感情了,说不定池牧遥是讨厌的……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就算在一起有了孩子还是不喜欢,就像池牧遥和他双修过百余次,还是不喜欢他。 奚淮双目无神。 他不喜欢我…… 一点点都不喜欢…… 他做了一个深呼吸,知道此刻自己要做的是惩忿窒欲,调整好心态。 他知道他不可能因此放弃池牧遥,他得想办法虏获芳心才可以。 只是……他此时很迷茫,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宗斯辰看着奚淮患得患失的表情,合上折扇开始支招:“少宗主莫要着急,感情是需要培养的。烈女怕缠郎,只要缠得紧,别说一个阿九,九十九个阿九都能拿下。” “怎么缠?”奚淮有病乱投医,还真认真请教了。 向来只会被人玩弄感情的宗斯辰也真的敢教:“阿九是合欢宗弟子,所以第一,要做到的是保证修为足够高,最起码要比他高。” “这点不难。” 奚淮的资质千年难得一遇,稍作努力,就很有可能成为修真界最年轻的元婴期修者。 池牧遥是合欢宗和御宠派的弟子,都不是专注自身修炼的门派。想提升修为,要么是遇到获得金瞳天狼妖丹这种机缘,要么就只能靠他。 “第二,你要保持威名。” “威名?” “对啊!我们是卿泽宗的,自然是让人闻风丧胆的存在。你要保持好少宗主的名望,不说恶贯满盈,也得名扬千里。这样阿九也会觉得和你在一起非常有面子。” “当真?” “自然!” 奚淮审视了宗斯辰良久,站起身说道:“我们去灭了罗刹宗。” 宗斯辰非常诧异:“我们三人?还用不用再叫两个人?” 奚淮本就心中不快,想要发泄一下,现在有了理由,那便去收拾他一直看不顺眼的宗门:“不用,罗刹宗遍地尸油,随便一把火他们都灭不了。” 松未樾则是突然精神了:“好啊好啊!走,打架去!” 说着跃下栏杆,跑得比奚淮还快。 * 与此同时。 池牧遥回到合欢宗,刚刚进入宗门的大门便被一群同门围了起来。 没参加千宗会的师妹怒道:“小师哥,你不声不响地消失了五年多,现在才知道回来?我们都要担心死了,要不是看到你的本命灯还亮着,我们都以为你是暗暗殒在某处了!” 徐冉竹双手环胸笑道:“还不是为了躲卿泽宗的少宗主。哦,对了,他现在是魔尊大人了。魔尊大人可是对我们阿九情有独钟,千宗会的时候和阿九看尽千里长灯。看看,才和我们分开一个月,修为就从筑基初期升至筑基中期了,这炉鼎着实不错。” “我见过魔尊,少年模样,身材高大伟岸,长相也俊得很,瞧着身量怕是……” 没见过奚淮的好奇得紧:“俊吗?有多俊?和观南天尊有的比吗?” “俊,和观南天尊不是一个类型的,若要我说啊,我还是喜欢奚淮这种类型的,看着就很行的样子……” 池牧遥怕她们的话越说越荤,赶紧制止:“不要乱说了,我回来住两天,之后要回御宠派。” 和他关系不错的小师妹怨声载道:“只回来两天?我们都想你了!” 池牧遥只能解释:“我是怕露馅才先回来缓两天,我回御宠派有事要做,不能陪你们了,等下一次我一定会多留些时日。” “好吧……” 池牧遥回到自己在合欢宗的住处。 他资质不好,洞府让给了其他人,自己住在执事堂的后屋。 现在房间依旧给他留着,房间里还是原来的模样。 他重新开启了除尘阵,整理自己房间里的东西。徐冉竹跟了过来,询问:“一会儿有空吗?” “有啊,怎么了?是宗门的事务堆积了很多吗?”池牧遥整理衣服的动作一顿,想到的还是合欢宗执事堂的事情。 “我们去药宗府放把火怎么样?” “啊?” “师祖很早便交代过我们,让我们去药宗府帮你报复药翁,但是你不在场我们报复起来多没意思?所以我们一起去,看看他们有多狼狈才畅快呢。” 说起来他也是气的,无缘无故被抓到洞穴里关了几年,而人家只是利用他来报复人。 他从未惹事,一直在执事堂里本本分分地工作,还是遭遇飞来横祸,怎能不在意? 他将叠好的衣服放好,点头:“走!” 此仇不报非君子。 合欢宗弟子都会疾行术,去的还是高手不太多的药宗府,时间选择也是非常随性,药宗府自然没有防范。 距离池牧遥被抓已经有五年多了,谁能想到合欢宗会在这个时间过来报复? 合欢宗弟子聚集在一处,池牧遥探头观察了一下药宗府内的弟子走动情况,找准时机后摆手示意。 先有几名弟子进入药宗府,找到药园和炮制药草的茅屋,撒了油,紧接着池牧遥朝着撒过油的地方丢了一个点燃的火折子,见火燃起来了,扭头便跑。 他们来无影去无踪,身法是全修真界最快的,药宗府的弟子甚至没注意到有人来了,等火势蔓延才被吸引过来。 院内灭火的弟子惨叫连连:“怎么着火了?之前被卿泽宗烧的地才修缮完没多久,现在又毁了!” “先扑屋里的火,那里有好多炮制好的珍贵药材!” “田里都是极品灵草啊!” “水灵根的快来!” 药宗府救火之时,合欢宗众弟子早就跑远了,聚集在不远处的山头,看着药宗府的火势大笑出声。 池牧遥也是心中一阵敞快,心里也跟着舒坦多了。 “来!”徐冉竹首先从百物锦里取出桃清酿来,“今日我们便看着这盛大的美景,庆祝阿九重归宗门。” 池牧遥也取出竹筒,晃了晃里面的桃清酿:“嗯,火烧仇人府邸,的确是美景,我喜欢。” 一位小师妹不太满意:“桃清酿跟水一样,喝了没意思,我这里有美酒要不要?我可最喜欢听小师哥酒后胡言乱语了,说得特别有意思。” 另外一位小师妹连连摆手:“别了别了,小师哥一喝醉酒就教我方程式,我到现在都不会写他的那种数字,还方程式呢!” 池牧遥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别笑我了,这么点糗事你们居然记了那么久。在外面先喝桃清酿吧,到宗门内再喝其他的酒,不然一群女孩子家家的不安全。” 徐冉竹叹气摇头:“又来了,你少说教两句能憋死?再说了,我们真醉了,危险的也是那群臭男人。” 池牧遥依旧执着:“还是不妥,回宗门吧。” 回去的途中,有人惊叹:“欸,罗刹宗怎么也着火了?” 徐冉竹看了一眼后说道:“他们作恶多端,仇家众多,活该有此一劫。” 池牧遥疾行途中朝着那边看了一眼,很快便消失在靡靡夜色之中,只留下了一抹淡粉的颜色。 一日内,两大宗门着火,从黄昏烧到夜幕,那漫天的火势像是要燃烧上苍穹。 焚如之行,毒燎虐焰。 * 池牧遥回到御宠派后,修为的提升还引得门派众人围观。 郝峡急吼吼地快步走了出来:“你不会提前用了妖丹,却只提升到了筑基中期吧?那可是天级灵兽的妖丹!” 池牧遥赶紧解释:“没有,我只是巩固了一下修为,这样冲击金丹更加稳妥。” 郝峡这才松了一口气:“那还行,修炼成果不错。” 伊浅晞欢喜得不行:“好厉害啊小师弟,没想到你闭关的效果还不错。” “之前就已经有一些修为的增长了。” “还是很快的!你肯定可以成为我们御宠派第三个金丹期修者。” “小师姐也得努力啊。” “努力着呢!” 池牧遥回到正堂,取出了及仙草的种子给他们看:“我走了几处地方,拿到了及仙草的种子,我们找一处地方种下吧,这样小鹿还能有好的口粮。” 另外三人看到之后都激动得不行,不敢怠慢,郝峡干脆直接出了正堂去备地了。 池牧遥本就喜欢种植一些花花草草,蒲荷不少花草都是他培育的。 现在及仙草自然也要他亲自来种,种植的期间还在教伊浅晞他们如何照顾,他们也都学习得认真,毕竟这和无色云霓鹿有关。 在池牧遥蹲下|身检查花草的时候,伊浅晞站在他的身后,突兀地看到池牧遥的脖颈处出现了花瓣,更多的部分则隐藏在衣服里。 她当即询问:“师弟你——” 话还没说完,池牧遥脖颈处的花瓣便消失了,她还当自己眼花了,按照池牧遥的性格,怎么会弄文身呢? “怎么了?”池牧遥抬头疑惑地问道。 “没事,我看错了。” “哦,你看看土壤的湿度,有这样的感觉水分就是足够了,但是水分多了会烂根,过几日我们需要在这里布下遮雨的结界……” “嗯嗯。”伊浅晞跟着蹲下|身去看泥土。在她蹲下的同时,池牧遥后颈的文身再次出现。 不过一个呼吸间,便再次消失。 自此之后,再没有出现过。 青祭怒天威 池牧遥抱着膝盖蹲在种植及仙草的法阵内感受阵内温度。最近静下来了, 总会情不自禁地想起奚淮。 他离开卿泽宗也有一个月了,当时对奚淮说种植及仙草最少需要三个月的时间,这期间奚淮真的没有来打扰他。 如果他在两个月后没有去卿泽宗闭关, 奚淮会不会来找他? 估计会直接来御宠派吧, 毕竟他已经确定自己的身份了。 之后该怎么和奚淮相处呢? 如果以御宠派小弟子身份示人的时候,奚淮突然来吻他该怎么办? 想到这里,又想起奚淮吻他时蛮横的样子, 一瞬间红了脸, 赶紧用手扇了扇风, 让自己的脸颊降温。 感受温度的时候不适合想奚淮, 容易影响他的体感判断。 这时, 伊浅晞快步到了法阵外说道:“小师弟,门派里来人了。” 池牧遥立即起身走出去, 询问:“是禹师兄吗?” 他们门派除了收灵兽尸身的商贩外,就只有禹衍书来得比较勤。 伊浅晞的表情不太好:“禹师兄和讨人厌的人。” 池牧遥心里有了数, 估计是弥天桐阴阵里给他们留下不好印象的人。 他和伊浅晞快步回了门派正堂,便看到里面坐着几个人。 禹衍书、席子赫、木仁、唐铭。 这奇异的组合…… 看到池牧遥来了,木仁居然是四人中最兴奋的一个, 第一个起身迎过来问:“池师弟,你的伤好些了吗?上一次看到你身陷杀阵,我也担心了一阵子,你若是缺什么可以和我说,我这里也有些滋补的丹药。” 木仁的热情让池牧遥有些受不住, 笑容有些尴尬:“早就没事了, 不知你们几位前来是有什么事情?” 禹衍书起身想要跟池牧遥解释, 却没来得及开口, 木仁比他先开口了:“是这样的, 我们一直照拂的小门派出了事情向暖烟阁求助,师尊派我们过去处理这件事情。听闻事情棘手,且与灵兽作乱有关,便想到来这里请你们出山协助。” 这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池牧遥和伊浅晞对视了一眼,伊浅晞只能无奈地耸肩。 伊阑是门派掌门,没听说过掌门和其他门派的弟子一同去处理问题的,掉价。 郝峡的确可以过去,但是郝峡和土土还得隐藏无色云霓鹿,半步都不能离开御宠派。 这一下能帮忙的就只剩下弟子了,伊浅晞和池牧遥的修为算是御宠派内比较高的,法术学得也不错,想来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去了。 池牧遥有些迟疑,他这边要种及仙草,过两个月还要闭关,不想插手此事。 但是让伊浅晞一个人去他也不放心,伊浅晞做事冒失,还受不得委屈,总会口无遮拦地骂人,他不管着不行。 木仁一直在看池牧遥,注意到池牧遥修为的提升高兴地道贺:“池师弟修为精进了不少,想来阵法那般了得,修炼也有自己的诀窍?” 池牧遥是三系灵根,这种资质寻常人百岁前能筑基就不错了。 他对外宣称的年龄是十八岁,修为却已经到了筑基中期,对于他的资质来说绝对是极高的修为了。 “还好还好,全靠一些机缘。”池牧遥含糊地回答。 木仁这个人着实极端,池牧遥当初被他看不上的时候就觉得很烦,被他认可了之后也没好多少。 无论是哪种态度,都让池牧遥有些不舒服。 禹衍书在这个时候才有机会插话说道:“实不相瞒,暖烟阁之前已经派过去了一批弟子。第一批一共去了二十人,却只有一道求救的传音符传回来。如果不是事出紧急,我们也不会过来请你们一同完成任务。” 席子赫也跟着紧张地说道:“没错,韩师妹她……” 之后的话没说下去。 唐铭也跟着说道:“韶洛也在那批人中,我非常担心,只能来求你们了。你们如果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出来,只要我能做到,定然会倾囊满足。” 看来之前去的是三宿弟子,女主韩清鸢和女二明韶洛都在那个队伍里。 正因为这两个女孩子在其中,席子赫和唐铭才会愿意跟来御宠派。 池牧遥记忆力还算不错,不记得原著里有这么一段。 看来剧情都开始偏离原著了。 池牧遥只能回答:“如果是极其凶险的环境,那我一个人去好了——” “不行不行!我也去!”伊浅晞当即打断了他的话。 池牧遥还想劝,却见伊浅晞眼睛一瞪,便不再多说了,不然伊浅晞容易跟他翻脸。 他不放心伊浅晞,伊浅晞也不放心他。 她再怎么说也是在御宠派长大的,关于灵宠的事情知晓得比他多,跟去也是理所当然。 池牧遥还是有些担心,问道:“明师姐也算是精英弟子了,且修为到了筑基期巅峰,如果她都被困在其中了,说明情况确实棘手,不知此次前去还有其他前辈吗?” 禹衍书回答:“有,加上我在内会有十名金丹期弟子过去。” 先派筑基期弟子过去,估计暖烟阁最开始也低估了任务的危险程度。现在重视了,加派了金丹期弟子过去。 元婴期天尊一般都有些牌面,除非陷入极度危险的困境,不然他们不会轻易出手。 这也很好理解,如果书里什么难题都由元婴期天尊出手解决了,那么主角哪有大展身手的机会? 池牧遥看了看席子赫,知晓这次会是英雄救美的情节。 池牧遥最终只能答应:“好,我会和师姐一同前去,不过能否给我点时间,我要教会师父如何种植植物,不然容易造成很大的损失。” 御宠派一向得暖烟阁照顾,可以说得上是被“定向扶贫”。 暖烟阁需要他们帮助的时候不多,真需要他们去了,他们也只能跟着前去,不然没了暖烟阁的照拂,他们御宠派之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他现在已经成了御宠派的弟子,在御宠派里快两年的时间,也要尽些责任才行。 禹衍书有些为难:“事情比较急,我们明日一早便要启程了。” “好,我知道了,我会在今天将门派的事情安排稳妥。” 事情谈妥,这四人离开了御宠派,唐铭忍不住问:“为何这件事是和他们门派的小师弟说?掌门都不出面。” 禹衍书回答:“御宠派的事务一向由这位池师弟做主,也多亏了池师弟,御宠派才有了蒸蒸日上的迹象。” “嗯——”木仁又回头看了看御宠派,“池师弟也是一位妙人。” 禹衍书渐渐意识到不对劲,朝木仁看了看,看到木仁的目光依旧留在御宠派,不由得跟着回头去看。 池牧遥依旧站在御宠派门口,目送他们离开。 一身鹅黄色的衣衫清新素雅,长发落在肩头,表情淡然,偏还是让人移不开目光。 那少年模样的男孩子,仿若落在凡间的又一轮灿阳,不争不抢,却有着足以让周遭事物黯然失色的万丈光芒。 * 和暖烟阁弟子一同出行需要御物飞行。 这种时候,池牧遥和伊浅晞的法器就都拿不出手了,速度跟不上其他人,这些人还非常着急,他们只能搭乘别人的法器。 池牧遥的确有奚淮给他的飞行法器可以用,但是此刻拿出来必定引起关注,他也不能说是他魔门的爱慕者给他的,那样木仁会瞬间从如今欣赏他的极端,无缝衔接为之前厌恶他的极端。 他们二人只能搭乘其他修者的飞行法器。 伊浅晞和同行的一位小师姐一起,那位小师姐的法器是佩剑。 木仁非常热情地邀请池牧遥:“池师弟,我这里有一件可以双人同乘的法器,是个玉葫芦。” 池牧遥下意识想拒绝,如果和木仁一起过去,岂不是得和木仁聊一路? 他想一想就觉得头疼。 禹衍书看出了他的为难,说道:“池师弟,我这里有莲花座,地方很大,不需要距离很近。” “嗯,好啊!”池牧遥当即答应了。 和禹衍书同行还能舒服一些,至少禹衍书话不多,足够安静。 木仁有些失落,不过池牧遥确实和禹衍书更熟悉,以前和他的关系很差,这么选择也正常。 朝着陵阙山脉前行的时候,禹衍书一直端正地站在法器上,单手掐诀,操|控着法器前行。 二人身前布下了屏障,可以抵挡疾风,让禹衍书能站得笔直。他一身浅青色的道服,头发梳理得整齐,甚至没有碎发漏出来。 俊朗的面容,沉稳的模样,神态举止都有着谦谦公子的儒雅。 池牧遥看了几眼,终于懂了《淇奥》里“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说的是怎样的男子了。 他盘膝坐在法器的后端,理所当然地划水摸鱼,此刻没有他能做的事情,只能如此静坐。 穷极无聊了,他取出了一本书看了起来。 看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他又看向了地面,高岸深谷,湖光山色,一派宁静美好。 也不知此行是否会安全,多久能回来,若是遵守不了三个月的约定,奚淮会不会生气? 他们到达陵阙山脉时已经到了夜幕时分,众人看到陵阙山脉的情况时全部一惊。 夜色都掩盖不住的黑色浓雾笼罩着整个山脉。 若是按照风水文化来说,有这种迹象的山脉就是极凶之地,容易聚煞养阴,倒是适合魔门来此炼尸炼蛊。 他们没有直接御物飞进陵阙山脉,而是在附近落地聚在一起,商议计划。 池牧遥落地后活动了一下身体,很快和伊浅晞站在一起,抬头跟着看向这处山脉。 暖烟阁十名金丹期弟子同时运功,探入神识排查山脉情况。 伊浅晞小声跟池牧遥说道:“这林子怎么这么瘆人呢?” “按理来说,陵阙山脉不该是这样的风水格局,这里似乎被外力更改过什么,就像普通法阵变为了杀阵一样,这里变为了极凶之地,瘴气四溢,甚至还在蔓延,怕是需要镇压了。” 道理她都懂,但是不解:“可是……风水方面的事情,我们御宠派也帮不了什么忙啊!” “既然提及了灵兽,应该是与灵兽有些关系。” “就算百来只天级凶兽在这座山脉上遍地拉屎,也不能把这座山污染成这样啊!” “咝——”池牧遥蹙眉看向伊浅晞,“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能不能别屎尿不离口。” “我就低俗——” 池牧遥不悦地看了她一眼。 她当即认怂:“我错了。” 其实风水一说里,最为讲究的就是一个“气”字。 [1]找风水宝地,便是寻找生气,加以利用后制造出阴阳之和、天人之和、身心之和的至善境界。 有生气的地方,应该是避风向阳、山清水秀、鸟语花香之地。 可此处,风不进,死水潭潭,树木静默,许久都不见树叶摆动。可见山中风不走,气不流,此乃不祥之象。 禹衍书已经起了伏羲八卦,想要探查山中的情况。 池牧遥拉着伊浅晞蹲下,拿出了照明的法器,抓起了一捧土给她看:“你看,这里的土已经成了黑土,黑土为凶。” “好可怕啊……这里怎么变成这样了?” 能被选为门派所在地的山脉,都是由前辈们看过风水的,他们定然不会选择这样的环境建造门派。 而且相皇阁之前几年也算繁盛,若是一直在极阴之地居住,怕是早就灭门了。 再将此处的环境和周围的环境对比,就会发现这里的风水凶得极为不和谐。 池牧遥叹气:“若是不早日镇压,这种阴煞之气会逐渐蔓延,越来越广,牵连甚多。” 伊浅晞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这相皇阁不会在山里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了吧?” “总之情况不妙,我们要小心。” “嗯。” 就在十名金丹期修者各用各法探查之时,突然从林中冲出一人来,不问青红皂白,直接拔剑攻击。 十名金丹期修者也非等闲之辈,个个是门派中的佼佼者,当即反应过来予以回击。 可回击了几招便缓和了攻势,因为他们发现发出攻击的人居然是明韶洛。 他们自然不能伤及同门,从攻击变为了抵挡,人群里有人询问:“明师妹,你为何突然动手?” 可明韶洛并不回答,眼中全是凶狠,朝着他们攻击的招式极为凌厉,每一招都是要人性命的杀招。 她扫视了一眼众人,接着朝着人群最后的池牧遥攻击过去。 一剑刺来,又快又狠。 池牧遥在看到明韶洛突然冲出攻击众人之时就已经有了防范,见她朝自己攻击过来,当即取出自己的叮叮抵挡了这一剑。尽管如此,还是被明韶洛身上霸道的真气逼退了几步。 他不擅长正面斗法,尤其还是跟明韶洛这种最擅长斗法的精英弟子单独对决。 好在他抵挡了两招之后禹衍书便已经挡在了他身前,帮他抵挡明韶洛的攻击。 禹衍书在抵挡的时候便说道:“明师姐的情况不对,怕是被外力控制了心魄,施法让她恢复理智。” 有修者想要使用镇魂之法,可惜还未使出便被打断了。 林中又冲出了数名修者来,当初派来的那二十名暖烟阁弟子以及相皇阁的弟子一同冲出,和他们一群人缠斗在一块,一时间打得难舍难分。 这场战斗的难点在于他们得有分寸,不能对对方下杀手,金丹期修者也不能使出全力,抵挡的同时还在布下镇魂的法阵。 但是对方却发狠似的战斗,十分难缠。 席子赫看到韩清鸢也在其中,当即惊呼:“韩师妹!师妹你怎么了?是我啊,席子赫!” 韩清鸢攻击的时候听到了他的声音,表情有一瞬间的挣扎,却还是继续攻击。 席子赫不舍得对韩清鸢动手,只能抵挡,一边抵挡一边还在施法唤回韩清鸢的理智。 韩清鸢的表情越来越狰狞,最后干脆扭头回了林中,席子赫跟着追了进去。 池牧遥赶紧喊道:“席师兄,林中有蹊跷,不可冒进!” 可惜,他没能阻止席子赫,他和伊浅晞也不得不进入了林中。因为明韶洛不知为何一直盯着池牧遥攻击,禹衍书在同门命在旦夕之际施以援手,只这么一瞬间的工夫便疏忽了明韶洛。 明韶洛的攻击意图很明显,每一击都有针对性,是故意把他们往林中赶。 池牧遥进入后便在伊浅晞的面门拍了一掌:“这山中瘴气可能会迷人心智,我用无色云霓鹿的力量可以帮你保持清醒一阵子,不过我们还是得在绕开明韶洛后立即出去,时间久了我也控制不住。” “哦哦,好的!”伊浅晞答应了,和池牧遥一同逃跑。 平日里在宗门内抓灵兽的优势很快体现了出来,他们绕树技能满点,任由明韶洛又劈又砍,攻击就是落不到他们身上。 他们好不容易甩开了明韶洛,躲在了角落处,大气都不敢喘。 他们努力隐藏,失了心智的明韶洛似乎不太聪明的样子,寻找得很吃力,也不会使用什么寻人法术和神识探查,让他们能够暂时躲避。 看到明韶洛渐渐走远,他们才松了一口气。 二人想要寻路离开诡异丛林时,突然听到了动静,赶紧藏匿在小树丛里。 等了片刻,二人扒开小树丛朝外看过去。 只见外面是席子赫和韩清鸢二人,席子赫抢走了韩清鸢的佩剑,正在试图唤醒韩清鸢。 池牧遥松了一口气,刚想出去,动作却突然一顿,接着伸手捂住了伊浅晞的眼睛。 只见韩清鸢盯着席子赫看了一会儿后,突兀走向席子赫。 席子赫不解,被韩清鸢步步逼退,最终靠在树干上才停下来,接着便看到韩清鸢捧着席子赫的脸,踮起脚来强吻了他。 池牧遥看得嘴巴张成了“O”形,眼睛也睁得老大。 记忆里的韩清鸢一直是一个温柔可人的女孩子,她心地善良,为人着想,哪里做过这么强势的事情。 再看席子赫,显然是被吻得有些蒙,手足无措还不舍得推开,双手只能去抠身后的树干控制自己。 池牧遥和这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不多,不知道他们发展成什么样了,不知道这是不是他们二人的初吻。 但是他知道,他目睹了精彩的一幕。 这要是在小说里,男女主的吻戏,还是女方主动,书评区绝对是尖叫声一片。 席子赫是一清秀少年,眉眼端正,为人正气,不然也不会引得女主、女二倾心于他。 韩清鸢也是个峨眉蝉鬓、蕙心纨质的小美人,少女模样,纯情可人。 这样两个人在阴森的林中亲吻,似乎都是绝美的画面,自成画卷。 伊浅晞不服气地神识传音给池牧遥:“你怎么不捂自己的眼睛?” 池牧遥回答得道貌岸然:“我得观察席师兄安不安全。” “怎么,他不安全你能救人吗?还是说你能替他被韩师妹亲啊?” “别,拆官配天打雷劈。” “什么是官配?” “就是相互喜欢的两个人。” 池牧遥蹲在林子里津津有味地看了好一会儿,心中还有点小开心。 男女主的吻戏,这是他能免费看的内容吗? 伊浅晞有点不耐烦了,再次传音问道:“还没亲完啊?” 池牧遥传音给伊浅晞:“韩师姐似乎回过神来了,两个人已经分开了,韩师姐正在不好意思,席师兄也手足无措,我们现在过去,他们两个人都会不好意思。” 伊浅晞拿开池牧遥的手,看了一眼后叹气:“啧啧,羞答答的……看着都着急。” “多纯情啊!” 池牧遥居然有点羡慕,奚淮要是有他们一半纯情,他都不至于这么怕奚淮。 奚淮是让他合不拢腿的人,简直可怕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