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在这里签字,契约就算生效了。” 晏双垂着脸,锅盖刘海大框眼镜,遮住了他大半张脸,朴素的衣着在高档餐厅的包厢里显得格格不入。 一双细白的手从桌下探出,爬上桌面缓缓抽走了合同,“我能再看看吗?” 银丝边眼镜闪着金属色光芒,魏易尘语调冷淡,“随意。” 合同上密密麻麻的条条框框,晏双一个字都没看进去,他的目光牢牢锁定在了合同名上。 ——“主仆契约”。 晏双:挺滑稽的。 “抱歉,数据延迟了一下,”系统机械的声音响起,“时间凝固,载入剧情内容,100%载入完成。” 脑海中书页‘哗啦啦’翻过的声音犹如海浪,整本书的剧情向晏双的大脑袭来。 故事是这样的—— 秦羽白,一个对自己异父异母的“亲兄弟”秦卿有着变态占有欲的男人,无意中发现了摘掉眼镜后的晏双拥有与秦卿极为相似的外貌,而晏双作为一个贫穷又天真的男大学生,毫不意外地落入了秦羽白的圈套,因为秦羽白的设计而欠下了巨额债务。 在晏双被逼还债走投无路的时候,秦羽白自导自演,从天而降,用主仆契约要求晏双做他一年的仆人归他使用。 晏双迫于无奈同意了秦羽白的要求,签下了主仆契约。 这个主仆契约的重点在于秦羽白有对晏双身体和时间完全的支配权。 于是,秦羽白当天就在酒店把晏双给不可描述了,场面一度非常涩情和血腥。 晏双忍不住打断,“这本书的剧情也太古早了吧!” 系统:“这是随机刷出来的剧情。” 晏双:“……”很好,退休果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看他要退休了,就故意给他安排这种埋了不知道多久的古早书籍,穿书局发不出养老金石锤。 不过区区古早味,根本不能阻止他退休的脚步。 干就完了! 晏双:“你继续。” 一段时间之后,秦羽白开始不满足于只在酒店和晏双不可描述,把晏双以仆人的身份带回了秦宅,让得不到的白月光与自己的情人同处一室。 秦羽白一面对晏双的身体欲罢不能,成天跟晏双在秦宅的各种地方没羞没臊,出于某种变态的想法,秦羽白最喜欢的就是拉着晏双在秦卿的画室里不可描述。 而这个晏双的体质设定也是相当的邪门,反正就是第一次疼第二次爽第三次就要要要了。 在跟秦羽白夜以继日各种突破下限的没羞没臊中,晏双无法自拔地爱上了秦羽白这个器大活好多金霸道的男人,契约结束后,心甘情愿地做了秦羽白的秘密情人。 在晏双的心里,他和秦羽白的he就只差一本结婚证的距离。 而在秦羽白的心里,晏双根本屁都不是。 在一次与秦羽白在秦卿画室的不可描述中,事后的晏双因为双腿发软站不住,直接摔了下去,倒在了画架上,压坏了秦卿未完成的一幅画。 晏双很羞耻又很歉疚,还没等他道歉,就迎来了秦羽白的一巴掌。 接着秦羽白就硬生生地打断了他的一只手。 缠绵过后,晏双浑身还都是秦羽白爱他的痕迹,就这样被秦羽白无情地打断了手,还被秦羽白光着身体扔到了冰冷的地下室自生自灭。 之后晏双在秦羽白一系列的羞辱之后,终于得知了真相,他——只是秦卿的替身。 晏双:有内味了! 经过这件事后,晏双被赶出了秦宅,住在了秦羽白的一栋公寓里。 接下来的情节就是各种参杂着十八禁的虐身虐心。 故事的转折点发生在有一次在搞虐恋淋雨后,晏双发高烧到了40度。 秦羽白在陪晏双的时候接到了家里的电话,管家告诉秦羽白,秦卿晚上没胃口,好像感冒了。 秦羽白纠结了一下,没回去,选择留在了晏双那,还顺带享受了一下晏双高烧的美妙身体。 第二天,从晏双床上醒来的秦羽白忽然悟了。 晏双只是发烧到40度而已,秦卿可是疑似感冒!他竟然为了一个小小的替身,而没有回家看秦卿! 啊,这不行,晏双影响了他对秦卿纯洁的爱,他必须结束和晏双的关系! 但是,秦羽白他还舍不得。 他也说不清是舍不得晏双绝妙的身体,还是舍不得晏双这个人,反正秦羽白一纠结,受伤的就是晏双。 于是两人又搞了一阵子虐恋。 搞得两个人都身心疲惫。 最终,秦羽白在自己沉底沦陷之前悬崖勒马,在一次赌局中故意把晏双输给了一直对晏双有意的纪遥。 而晏双,只不过是从一个渣攻落入了另一个渣攻的怀抱。 纪遥对晏双的态度与秦羽白如出一辙。 因为纪遥——他也喜欢秦卿! 到这里晏双实在忍不住了,“我能申请当秦卿吗?” 系统:“本书缺失角色只有一个,而且穿白月光的太多了,我们这本是文艺复兴。” 晏双:“……行,你继续。” 比起秦羽白,纪遥就更会玩那么一点。 他不止满足于在身体上把晏双当替身,更是升华到了内在层面。 秦卿是画家,他就让晏双放弃文学专业,转入美术系。 秦卿会弹钢琴,他就让晏双夜以继日地苦练钢琴。 总之,秦卿会的,晏双也必须会。 誓要将晏双打造成完美替身。 而随着晏双越来越像秦卿,纪遥对晏双也越来越好,让晏双在不知不觉中产生了一点错觉。 这个人是不是真的有一点点、一丝丝的喜欢他?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很快,残酷的现实就戳破了晏双天真的幻想。 秦卿得了肾衰竭。 晏双看到这里,他大概猜到了剧情的发展。 经典挖肾。 是的,纪遥命令晏双给秦卿捐一个肾。 ——如果有必要,也可以是两个。 晏双作为本书中的圣母贱受,他其实知道秦卿病了之后,就想主动要给秦卿捐肾,但是纪遥却用一种防着他的态度,生怕他不肯,生怕他妒忌秦卿,把晏双迷晕了再送到手术台上。 两人彻底决裂闹掰。 晏双用一个肾的代价结束了这段虐恋。 之后为他和秦卿做手术的戚斐云慢慢接近了他。 因为,戚斐云在做手术的过程中,对—秦—卿—一—见—钟—情! 晏双:人麻了。 秦卿这样一个玻璃做的可人儿,戚斐云当然舍不得动他。 于是作为一个医学鬼才,戚斐云在治疗晏双的过程中给晏双洗脑催眠,等晏双出院的时候,之前的记忆都被抹去,已经完全变成了戚斐云的洋娃娃。 戚斐云让他怎么样他就怎么样。 晏双:?外科手术医生还会这技能? 然后,戚斐云就开始在晏双身上探索人体姿势水平的极限。 完全不把晏双当人。 本来在他心里,晏双就是秦卿的替代品罢了。 终于,此时,本文出现了一个不爱白月光的渣攻四号——戚斐云的邻居盛光明,就和他的名字一样,盛光明是个正义之士,他看出了晏双的处境,趁戚斐云外出时,悄悄救走了晏双。 盛光明作为一个世俗意义上的好人,他用他的温柔治愈了晏双,晏双也在失忆的情况下逐渐爱上了盛光明。 一开始盛光明还是个直男,碰上晏双这个主角受后,在与晏双相处的过程中毫不意外地沉迷在了晏双的美色中,两人情投意合,过上了一段没羞没臊的幸福生活。 就在晏双以为自己终于能迎来he的大结局时,秦羽白和纪遥不知怎么找来了,盛光明在结婚前夕得知了晏双曾经被两人“包养”过后,盛光明心态崩了。 晏双太脏,配不上他。 于是盛光明也抛弃了他,晏双在多重刺激之下终于想起了一切,他心态也崩了,预备堕落到底,去酒吧陪酒买醉,反正他都那么脏了,不如就脏个痛快。 最后,秦羽白的管家魏易尘竟然跳出来捡漏了。 一直默默围观全程的魏易尘“不计较晏双复杂的过去”,愿意给晏双一个家,只要晏双满足他一个小小的要求——捐出眼角-膜给即将失明的秦卿。 晏双:“我想……” 系统:“不行。” 好吧。 怕晏双不同意,为了加大筹码,魏易尘还爆出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晏双其实就是秦卿失散多年的亲生弟弟! 晏双:“……”这很合理。 本性善良的晏双为了救自己“可怜”的哥哥,于是义无反顾地捐出了自己的眼角-膜。 手术还是戚斐云做的。 晏双:也行…… 别问,问就是医学鬼才。 书的结尾。 缺了一颗肾的瞎子晏双出院了,来接他的人低头吻了他,那个人身上有着熟悉的味道,但晏双也分不清来的到底是谁了。 就这种为虐而虐的渣攻贱受小说还整个开放式结局,晏双也真是被整无语了。 看完所有剧情的晏双深吸了一口气,“打出结局就行了吧?” 系统:“是的,剧情线感情线刷满,打出原定结局即算完成本书。” 晏双:“我攒了多少ooc点?” 系统:“0.5个点。” 退休世界一旦失败,就得从新人开始从头干起,而且之前积攒的退休金也会一并没收。 之前的穿书世界里,无论角色的人设有多么苛刻,晏双都百分百不打折扣地完成了,可谓是卧薪尝胆忍辱负重,就是因为前辈们说退休世界特别恶心,不攒点ooc点根本熬不下去。 前辈说的一点没错,退休世界果然恶毒。 “用了。” “好的,员工可修改人物其中一个标签。” 晏双的五个人设标签出现在面前——贫穷、善良、柔弱、倔强、好学。 只能改一个字。 五个标签各有各的恶心之处。 但还是其中一个最让晏双受不了。 “把贫穷……”晏双斟酌了一下,“改成贫乳。” 系统;“……人物固定属性不得更改。” 可恶,穿书局就穷成这样了吗?!每一次——每一次,他的角色都有贫穷这个属性! 好吧,既然穷不能改,晏双只能向第二妨碍他刷剧情的属性下手了。 “把善良改……” “员工,这是次固定属性,只可在原基础上进行修改,员工可对原字进行不超过三个笔画的修改。” 晏双;“……”穿书局是畜生吧?是吧? 辛辛苦苦攒了0.5个点,限制还这么多?三个笔画怎么改?搁这儿做小学语文练习题呢? 但这难不倒一心退休的晏双。 反复思索之后,晏双:“给‘良’旁边加个三点水。” 系统:“……收到,人设标签由‘善良’改为‘善浪’。” 用完ooc点后,晏双的人物属性变更为:贫穷、善浪、柔弱、倔强、好学。 晏双:勉强满意。 晏双和系统确认:“打出结局有规定时间吗?” 系统:“没有,但是本书的主线剧情中与几位主角的不可描述剧情是本书的核心,会直接算在剧情点中。” 晏双:“有多少?” 系统:“折合到日来算,秦羽白66,纪遥92,戚斐云108,盛光明52,魏易尘7。” 晏双:“这个日是指?” 系统:“……年月日的日。” 晏双:“懂了。” 系统:“提醒员工不得同时段刷取两个人物的不可描述剧情,这是违法的。” “知道,其他剧情线和感情线的先后顺序呢?有要求吗?” “没有。” “那我可以一起刷吗?”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员工可以试试。” 机械音竟然还带上了嘲讽,似乎在说,你试试就逝世。 晏双不以为意,“就这样吧……对了,痛觉屏蔽这里能用吧?” 系统:“可以使用,只关闭了辅助表演功能。” 换句话说,开无痛可以,到该痛的时候,表演的不好导致剧情线出问题可就自己活该了。 晏双:“开。” 演技这种东西,对他而言完全不具备挑战性,这书里那么多虐身的戏份,还搞器官拼多多,这不开个无痛咋顶得住。 “最后一个问题,这个世界收集到的金钱能算在退休金里吗?” “当然。” “我没问题了,开始吧。” “员工晏双的退休世界起动,如员工需要结束世界,请随时联系本系统,祝一切顺利。” 随着机械声音的消失,书中的时间也重新开始流动。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吗?”魏易尘冷冷道。 晏双翻动契约书,对上面的条条框框一律掠过,在契约金“一百万”那里目光停留了一瞬。 就这? 这他妈到底是几年前的书啊?! 现在总裁文不是早就通货膨胀到上亿起跳了吗? 肯定又是穿书局搞的鬼! 魏易尘注意到了,“一百万足够还清你的债务了,”魏易尘勾唇冷嘲,对轻易出卖自己的懦弱少年没有任何好感,“人要有自知之明,能卖出这个价,已经是物超所值,不要贪心太过。” 晏双抬手摘下眼镜,慢慢仰起头,乌发从他的额前散落,露出一张极为惊艳的脸孔。 雪白的皮肤,温顺若小鹿般的眼睛,鼻梁小巧,鼻尖微微翘起,与丰润嫣红的唇珠连成一线,漫画般的美感迎面扑来。 魏易尘的瞳孔微微一缩。 太像了,有一个瞬间,他以为坐在他面前的就是秦卿。 原来如此!怪不得秦羽白千方百计地设计一个平平无奇的大学生负债百万。 这样一张脸,何止价值百万! “魏先生,”晏双抿着唇,声音冷淡,“既然要卖,那就价高者得。” 魏易尘的双眼紧紧盯着那张与秦卿高度相似的脸。 “麻烦转告秦先生。” “一百万,还不够格。” “当然,”晏双带上眼镜,又是木讷又呆板的穷大学生,“魏先生咬一咬牙,也说不定能买得起我……” 红唇轻轻勾起,笑容干净,神情却是暗藏直白的轻佻,“……一晚上。” 【魏易尘感情线开启,进度:0%。】 2、第 2 章 “进度提示关闭。” 有点风吹草动就叮叮咚咚的,太影响他发挥了。 “收到。” 晏双拿起菜单,“魏先生,我还没吃午饭,不介意吧?” 来了高级餐厅就在这尬聊不是太不划算了,能白嫖一顿就白嫖一顿。 魏易尘神色复杂。 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大学生原来只是伪装,这次不光他走眼了,秦羽白也走眼了。 晏双旁若无人地点了份牛排。 “三分熟,谢谢。” 少年动作优雅,仿佛受过专门的西式用餐礼仪的培训,游刃有余地使用着刀叉,从容地食用着带着血丝的牛排,丰润的嘴唇逐渐被染得越来越红,与血色融为一体。 这不是个简单角色,魏易尘果断起身,“稍等。” 晏双笑了笑,“你还有一份甜品的时间。” 魏易尘在包厢走廊里跟秦羽白电话说明情况。 “他嫌少?” 秦羽白冷笑一声,“一个赝品也敢漫天要价。” 毫不掩饰要将晏双当作替身的打算。 “告诉他,他可以不签,让他等着给他养父收尸。” 电话挂断。 魏易尘回到包厢。 清瘦的背影佝偻着,正低着头吃他的甜品。 “晏先生,”魏易尘终于给了晏双一个称呼,他坐回晏双对面,传达了秦羽白的意思,“你的养父恐怕没时间等你讨价还价。” 秦羽白给晏双扣下的这笔债务可不是他自己欠的,而是晏双那个好赌的养父晏国富。 当然,这其中少不了秦羽白的推波助澜。 晏国富平常赌钱也只是小打小闹,输赢上千顶天了。 秦羽白看上晏双后,发现他养父好赌,立刻就利用了养父这个弱点。 那场令晏国富欠下百万赌债的赌局从头到尾都由秦羽白一手设计。 晏双拿到钱替养父还赌债,对秦羽白而言,这一百万不过是左手倒右手,他一分钱都没有出,就免费得到了一个与秦卿高度相似的替身。 果然无商不奸。 这才是真正的白嫖。 学到了。 晏双舔了舔冰激凌勺子,“当啷”一声干脆利落地放下勺子,起身背起放在一边的破帆布包,“多谢款待,我吃饱了。” 养父算个锤子,还是条赌狗,给爷死,麻溜死,打车死。 晏双头也不回地向包厢门口走去,手拉开门一点,他回头对魏易尘莞尔一笑,笑容纯洁无瑕,“如果反悔,随时打给我,无论是秦先生,还是魏先生你,我都欢迎,”他手指贴在嘴唇给了魏易尘一个飞吻,调皮地眨了眨眼睛,“我还是处男哦。” 个屁。 穿书世界里早就有过丰富性生活的晏双无所畏惧。 别以为这种古早味就能吓住他,不存在的。 为了退休,所有事都不算事! 吃饱喝足,晏双回了便利店继续打工。 在任务世界里赚到的钱出去就能换成退休金,打工是一定要打工的,好好赚钱才能享受美好的退休生活。 晏双早就看中了GKD43号行星,气候温度都很适宜,交通也方便,他已经快攒够买行星的钱了。 等他退休之后,他就在43号行星上吹着海风喝着果汁,美滋滋地享受生活。 “傻笑什么呢?” 同事调侃整理货架的晏双。 晏双微微一笑,“今天要发工资了,我高兴啊。” 一个月在便利店打工能赚900块。 省一省,够晏双两三个月的伙食费了。 晏双珍惜地拿着九张票子。 同事知道他家里的情况,好心提醒他,“钱你自己收好,别再给你爸了,那是个无底洞,你填不满的。” 晏国富好赌,输光了就从晏双这里要钱去赌。 同事曾亲眼见过晏双在小巷里哭着边给钱边求他爸爸不要再去赌了。 可怜晏双这么一个老实善良的孩子,怎么就摊上那么个爸爸。 晏双对同事甜甜一笑,“不会的。” 谁也别想从他手里抢走一毛钱。 晚上要下班前,晏双去小巷倒垃圾,一个黑影忽然从暗处窜了出来紧紧地抱住晏双大腿。 “小双,爸爸求你了,”晏国富跪在地上,痛哭流涕,“这是最后一次,你就答应秦总吧,再不还钱,他们会砍死我的!小双,我求求你我求求你,救爸爸最后一次……爸爸以后再也不赌了!” 晏双一手拎着和他半个人差不多大的垃圾袋,单薄的人要被垃圾袋和垃圾人一起往下拉扯,似乎马上就要垮了。 不远处,豪华车内,秦羽白抽着烟冷笑,“嘴倒是挺硬。” 有什么用呢? 最终不还是乖乖就范? 本性懦弱,对赌鬼父亲无止境的容忍,这样的人,除了被利用被剥削,没有其他出路。 他远不如秦卿冰雪聪明,事事通透。 算了,替代品而已,长得像就行,聊胜于无。 他也实在忍得太久了。 他不想伤害秦卿,所以要找个地方来发泄自己的欲望。 秦羽白吸了口烟,面色深沉,“下车。” 魏易尘下车替秦羽白开车门,目光扫过墙角被养父拖住的晏双。 果然不过是逞强吗? 可惜这些小手段在成人世界还是太不够看了。 “爸,”晏双开口了,他放下垃圾袋,从口袋里拿出九百块,“这是我刚发的工资,一共九百。” 秦羽白无声地冷笑了一下,九百相对于一百万的债务,无异于杯水车薪。 真是天真得令人发笑。 晏国富急红了眼,“小双,这次不是几百块的事,是……” 晏双在晏国富面前抖了抖九张票子,钞票发出清脆的响声,“我的,”他微微一笑,“不给你。” 看到这九百块了吗?我的,不给你。 晏国富呆住了。 晏双仔细收好钱,柔声道:“他们要砍死你,就砍死你好了。” 秦羽白脚步顿住。 拔出自己的大腿,晏双拖着垃圾袋向垃圾桶走去,费力地把垃圾袋扔进几乎一人高的垃圾桶,晏双拍了拍手,回头,秦羽白站在小巷尽头,晏国富正跪在他脚边磕头。 “秦总,我是他爸爸,我是他监护人,我替他签字……求求你帮帮忙……” 男人的嚎哭声在寂静的小巷里回荡。 晏双一个人,对面一群人。 晏国富要去抱秦羽白的腿,被保镖眼疾手快地踢到一边。 晏国富哀嚎一声,哭得更惨了,不死心地向对面的晏双摇摇晃晃地伸出手,“小双……救救爸爸……” 秦羽白缓步向前,他走到晏双面前,拔出口袋里的手掐住晏双的下巴,玩味道:“真想看他死?” 晏双在看秦羽白。 秦羽白的长相是浓颜系,高眉深目,鼻梁又高又挺,脸的轮廓很鲜明,有股混血味。 帅。 十分他给九点五分。 剩下零点五分扣在太抠,损害雄性魅力。 总体来说有资格跟他走不可描述的剧情。 秦羽白也在看晏双。 锅盖头的发型和丑陋的大框眼睛封印了他这张脸的美丽之处,但只要亲眼看过他摘下眼镜的样子,就不会再忘记那种惊艳。 更何况,他与秦卿如此相似。 秦羽白略微用力,“说话。” “不想。”晏双开口了。 秦羽白冷冷一笑,“不想看他死,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如果你们非要在我面前砍死他,”晏双认真道,“那我只好闭上眼睛。” 不是不想他死,是不想看他死。 重点在看。 秦羽白盯着晏双的眼睛,这双眼睛干净透明纯洁无瑕,是最像秦卿的地方。 “剁他一根手指。” “不要——” 哭声瞬间凄厉起来。 秦羽白紧紧地盯着晏双的眼睛,他不信晏双会无动于衷。 果然,那双眼睛闪烁了一下。 如果晏双知道秦羽白现在的想法,他一定会告诉他:冷知识,人平均每2秒钟就要眨一次眼睛。 晏双:“我要回去交班了。” “小双——” 啧,哭得跟杀猪似的。 晏双偏过头,挪开自己的下巴,从秦羽白身边走过,路过晏国富身边时,晏国富被保镖按住,挣扎着向晏双求救。 “剁他食指,”晏双贴心地向魏易尘建议,“他打麻将喜欢用食指搓牌。” 魏易尘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晏双悄悄向他眨了眨眼睛。 魏易尘眼皮一跳,脑海里不合时宜地飘过六个字。 ——“我还是处男哦”。 认真又轻佻,不加掩饰的放荡。 晏国富哭得很凄惨,一直到晏双收拾完下班,还能隐隐约约听到传来哭声。 这不是剁食指,这是剁吊了吧? 晏双背着旧包出来,被豪车拦住。 “上车。” 车内除了司机就秦羽白一个人,魏易尘估计去处理晏国富了。 晏双:白嫖的车,不坐白不坐。 相信秦羽白应该考虑清楚到底该怎么和他谈条件了。 车内,晏双抱着帆布包离秦羽白很远,他怕变态味熏着他。 “我帮你处理掉晏国富,再额外给你一百万。” 有进步。 最起码不白嫖了。 “你打算怎么处理晏国富?”晏双问,算是默认答应了秦羽白的条件。 原剧情线就这一百万,按照穿书局的抠比尿性,不可能再产出多余的金钱,这一百万能进自己口袋,已经算是薅到单位的羊毛了。 晏双见好就收,不再浪费时间和口舌。 “你想怎么处理?” 见识了晏双刚刚的决绝,如果现在晏双再祈求他放过晏国富,秦羽白会很失望的。 那说明晏双之前都只不过是在演戏,为了救他的人渣养父而强装无情。 就算是赝品,品质好一些,才有长久把玩的兴趣不是吗? “他怎么还他的赌债,是剁手还是跺脚我不管,但请留他一条命。” 赌债本来就是莫须有,秦羽白道:“这个你放心,他不会死。” 秦羽白心中已经对晏双逐渐失望。 虚张声势张牙舞爪,到底还是放不下自己的人渣养父。 骨子里的优柔寡断。 “麻烦再给他安排一个工作。” 这是本来就要走的剧情。 后期为了长久地控制晏双,秦羽白给晏国富安排了个看仓库工作,只要把晏国富攥在手里,就不怕晏双不听话。 剧情当然要走,晏双觉得这个剧情设置得相当好!完全可以调到前面来! 秦羽白嘴角微勾,窗外灯光闪过,照亮了他眼角眉梢的不屑。 “可以,”秦羽白淡淡道,“我会安顿好他。” 有了晏国富这张牌,晏双就很难逃他的手掌心,只是可惜了这个替代品的品质不过如此。 “我还有个要求。” 秦羽白哂笑,能有什么要求,无非又是围着这个赌鬼养父转,“说吧。” “到时候……请把他的工资打到我卡上。” 3、第 3 章 秦羽白能理解晏双这个要求。 控制养父的经济来源,防止他再去赌,也算是晏双这个对养父无止境容忍的一点点觉醒,他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车内又安静下来,秦羽白忽然道:“过来。” 晏双不理他,“契约时间一年太长了,三个月吧。” 秦羽白眯了眯眼,“不要得寸进尺。” 秦羽白的不可描述剧情是六十六天,预留一点意外时间加上其他走剧情要花费的时间,差不多三个月就够了。 压缩工期,将会大大提高日均收益! “从今天开始算一百天吧,”晏双自顾自道,“你不同意就算了,前面放我下车,我到了。” 司机放缓车速,等他的老板吩咐。 “继续往前开。” 奇货可居,秦羽白知道自己现在很被动,万幸再被动,他也是那个操控者,晏双才是那个被控制的。 一个赝品在他心里实在不值那个价钱。 没关系,晏双已经暴露了对自己养父的在意,他想留下晏双还不是手拿把攥。 说不定不出一个月,他已经腻了晏双这个赝品,正愁甩都甩不掉。 秦羽白不冷不热道:“还有别的要求一次性说清楚吧,别到了床上再加价。” 话语难听又刺耳,晏双侧脸白净,垂着眼眸,“没了。” 想到再说。 夜色渐深,车辆驶向高级酒店。 经过刚刚的对话,车内两人已经心照不宣。 既然条件已经谈妥,就该到兑现合约的时候了。 秦羽白的专属总统套房在酒店的顶楼。 套房内的豪华程度令晏双再次对秦羽白的抠门感到不满。 这么有钱,就给一百万?男人可以渣,但真的不该抠! 魏易尘的效率一流,重新拟定了合同书给两人签署,签署完后魏易尘自觉离开,将套房留给签订契约的双方。 秦羽白在弧形的意大利真皮沙发上坐下,双手舒展地靠在沙发上,极富侵略性的目光露骨地在晏双身上逡巡。 像打量一件商品。 冷冽的眼正挑剔地企图找出商品上的缺陷。 很遗憾,这正是一件直击他痛点的绝佳商品。 这样相似的面容,茫茫人海中,他也再找不出第二个了。 该走什么剧情,晏双心里有数。 进了穿书局,节操早就碎成渣的晏双根本无所谓,任务而已,再说食色性也,这也并不是他讨厌走的剧情类型。 既然这本小说的核心剧情就是不可描述,相信渣攻的技术应该也不会让他失望。 晏双放下帆布包,抬手很干脆地把发白的T恤脱了,当他要去脱裤子时,秦羽白叫了停,商品的包装还是由自己亲手来拆才有快感。 秦羽白起身,走到晏双面前。 作为一个刚成年不久的男孩,晏双仍然保留了少年那种雌雄莫辨的美,暴露出的上身玉雕一样毫无瑕疵。 肌肤并不是纯然的白,而是健康的象牙色,也许是天生皮肤薄,血液的流动似乎都一览无余。 这具躯体鲜活美好,生机勃勃,他适合做任何光明的向上的事情,而不是在这里等着一个男人……占有他。 秦羽白摘下晏双的眼镜扔到一边,大手用力地撩起晏双额头的黑发。 光洁无暇的白皙面容暴露在他的视线里。 其实还是有一些不同的。 秦卿是天上的月,可望而不可即的清冷,面前的晏双就是枝头妖娆的花,长在那,引人采撷。 问题出在了哪? 是更丰润的唇畔,是翘鼻上多出的一点痣,还是他清澈眼睛中散发出的淡薄得仿佛毫不在意的光芒? “怕吗?”秦羽白低低道。 “要上就上,”晏双冷漠道,“别说那么多废话。” 赶时间,谢谢。 秦羽白脸色扭曲了一瞬,“希望你的骨头和你的嘴一样硬。” 秦羽白原本就没想过要温柔地对待晏双。 这是他的奴仆,他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秦羽白凶狠地掐住晏双的脸颊。 那张白皙美丽的脸沾满了汗水,因为疼痛而花容失色,惨白又脆弱,眼泪从眼角渗入发丝,他是刚开放的花,还在含苞时就被人粗暴折下,毫不留情地在掌心亵玩。 晏双的身体没让秦羽白失望。 美极了。 也好极了。 除了鲜血,不必有任何辅助。 第一次总是要更带有破坏性,不见血,又怎么会有开辟新鲜肉-体的快乐。 他是第一个占有晏双的男人,他要晏双永远记住这一点。 雪白的床单上血渍点点,如玉般的身躯裹在床单里,细长的天鹅颈脆弱地低垂着,颈后被吮出的红痕极为刺目,乌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精巧的下巴和血迹斑斑的双唇。 秦羽白没有吻晏双。 他可以上他,但绝不会吻他。 嘴上的伤口是晏双自己咬出的杰作。 秦羽白站到床边,他拨开晏双脸上的黑发。 晏双正紧闭着眼睛,身体微微颤抖,似是不想面对现实。 秦羽白冷笑一声,并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这是他们结下的交易,他应得的,就算被他玩死,也是晏双咎由自取。 晏双的骨头也果然很硬,连叫都没叫一声。 秦羽白手指拨弄晏双受伤的嘴唇,“何苦呢?” 在他面前,根本不必有骨气,因为晏双也根本就不配。 晏双不出声。 秦羽白没让他失望。 活是真的好啊! 天赋异禀,简单粗暴,除了花样稍显单一,也可以理解,毕竟这几位渣攻的设定全是处男。 自己的身体被设定得实在太邪门,屏蔽了痛觉之后,更是只剩下让人头皮发麻的爽。 如果不是死死地咬住了嘴唇,晏双真怕叫得太嗨毁了这一场的剧情。 看着晏双咬住嘴唇微微颤抖的隐忍模样,秦羽白的身体又热了起来。 是啊,晏双受伤了,但那又怎么样?他只是他满足他欲望的工具,而现在——他还没有满足。 秦羽白捞起床单包裹住的晏双,声音低哑,“张开你的大腿。” 大战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清晨。 秦羽白原本没有过夜的打算,可晏双的身体实在太诱人。 等到第二天天亮时,秦羽白才猛然发觉他竟然在外面过夜了。 身边的晏双发丝凌乱,面容白里透红,一副被狠狠疼爱过可怜又慵懒的模样,尤其是嘴唇,为了不发出声音,他自己咬得太狠,上面印着点点齿痕,看上去极为煽情。 秦羽白挣扎了一下,重新压了上去。 他压抑了快三十年的欲望悉数发泄在了晏双身上。 等一切都结束的时候,晏双已经奄奄一息,连呼吸都变慢了。 秦羽白暂时魇足了,穿戴整齐,扣上自己的表带,居高临下地看着犹如破碎的花一般的晏双,冷漠道:“之后有需要,我会再打给你。” 晏双脸埋在枕头里,清瘦的身躯趴在深色的床单上,宛若一幅浓墨重彩的油画,是秦羽白在这副身躯上留下的重重烙印。 秦羽白目光平缓地滑过那些他留下的印记,掌印、吻痕、淤青,每一个都在向他控诉着他的失控和这具躯体的痛苦。 是不是太过火了?但这只是秦卿的替代品,他若温柔,岂不是高抬了这个赝品? 埋在枕头里的人声音清浅,“还有九十九天。”语调平淡而慵懒。 秦羽白脸色一冷,很好,看来他还远没有崩溃,“放心,我会物尽其用。” 秦羽白离开。 关门的时候很用力。 震得晏双一抖。 晏双从枕头里抬起脸,吐了吐黏在嘴唇边的发丝,屏蔽痛觉的好处是完全没有疼痛感,坏处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这具身体的初夜到底被糟蹋得有多惨。 不痛不代表不会受伤。 晏双爬起来,去浴室检查。 浴室里有一面等高的镜子,映照出晏双的身体。 皮肤的底色相当之白,也就更强烈地映衬出那些痕迹有多恐怖,大腿内侧一片鲜红,晏双摸了一下,不止是皮肤被摩擦的红,还有淡淡未干的血渍。 真是使用得很彻底。 不过还好,看上去都是些皮外伤,没什么大碍。 晏双给自己放了缸水,把自己洗干净后,裹了件浴袍出来。 魏易尘站在套房里,见到湿漉漉赤着脚的晏双,神情一滞。 大概是没想到房间里会进来人,晏双的浴袍没有裹得很紧,带子只是松松地打了个结,深V的浴袍露出一大片白皙的胸膛,胸膛上的吻痕经过热水的浸泡愈加鲜明。 “有事?”晏双漫不经心道,他一瘸一拐地走向床铺,不自然地坐下。 “秦总让我来送支票。”魏易尘从内衬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放在桌上。 “哦,放着吧,”晏双转过脸,湿发甩过,“能麻烦你帮我买支药膏吗?我流血了。” 他语气平淡,嘴里说的流血就像是手指流血一样寻常,但他和魏易尘都明白,流血的到底是哪。 魏易尘喉咙紧了紧,冷漠道:“稍等。” 魏易尘打了个电话给服务台。 很快,服务台就送上了一支药膏。 晏双拿着药膏又一瘸一拐地进了浴室给自己上药。 上完药出来,魏易尘还在,晏双惊讶地看着他,神情从疑惑逐渐转向了然,目光讥诮又轻佻地看向魏易尘。 “秦总吩咐我送你回去。”魏易尘在晏双说出奇怪的话之前为自己解释了。 晏双收回目光,“哦。” “总统套房应该管饭吧?”晏双道。 魏易尘皱了皱眉,“你想吃什么?” 晏双:“粥吧。” 白嫖了一顿饭之后,晏双穿好衣服,揣好支票,背上自己的旧帆布包,在要走时,忽然道:“那些水果我能带走吗?” 总统套房的桌上摆着一个果盘,每日更换新鲜空运来的特色水果,等他们离开之后,这些没人吃过的水果就会被处理掉。 魏易尘看不透晏双了。 他可以用自己的身体做交易和人讨价还价,扬言要价高者得,听上去像个虚荣的婊-子,也可以用干净的眼睛看着他,问他能不能带走没人吃的水果。 装模作样吗? 在他面前,似乎没这个必要。 “随你。” 晏双仔细地把水果全都装在帆布包里,“走吧。” 魏易尘开了另一辆车送晏双,“是去学校还是回家?” 晏双:“去星星福利院。” 星星福利院,晏双小时候就是在这里生活,一直长到八岁才被晏国富夫妇收养,他的养母对他不错,养父只把他当作政府发的一张饭票,领养孤儿,每个月有五百块补贴,里面大概十分之一能用在晏双身上已经不错了,养母死后,那笔补贴就彻底进了养父的口袋里。 “谢谢。”晏双礼貌地和魏易尘道谢,下车一瘸一拐地往星星福利院的大门走去,清瘦的人影很快就消失在了魏易尘的视线里。 “秦总,人我已经送走了……不,他没有回家,也没有去学校,他去了星星福利院。” “好的。” 魏易尘下了车。 秦羽白想知道晏双来福利院做什么。 离开魏易尘的视线之后,晏双就不装了,龙行虎步健步如飞。 “系统。” “为您服务。” “金钱收集锚点定在星星福利院。” “收到,金钱收集锚点设置完毕,从此刻起,你打入星星福利院的每一笔资金都将同步进入你的后台退休金,祝员工财源滚滚,早日暴富。” “谢谢。” 这话说的太中听了。 金钱收集锚点是穿书局用来鼓励员工的仅剩的福利手段。 员工可以把世界里收集到的原始金钱打入锚点,只能是由剧情线产生的金钱,规定员工不得在世界里强行敛财,以免产生沉迷赚钱完全不走剧情的现象发生。 而打入锚点的金钱既可以被锚点所使用,也可以被锚点采集到现实世界,两笔资金不同维度,互不干涉,相同的只有数额。 金钱收集锚点不得设置在任何可能产生盈利的地点,像银行、基金会、股市都是违法的。 一般来说,福利院、慈善机构都是热门锚点。 同时还得不崩人设。 像晏双在有些书里角色是带恶人,就不能这么干,每次找个金钱收集锚点都相当痛苦。 这本书就很奈斯,晏双就是星星福利院出身。 晏双:白莲花的微笑.jpg。 “一百万?!” 院长拿着支票手都在发抖,“小双,你哪来这么多钱?” “买彩票中的。”晏双微笑道。 院长:“这太多了……” 晏双:“不多,对于福利院来说,一百万只能做很少的事。” 院长感动得要命。 晏双一直是个好孩子,从福利院出去后,还经常打钱给福利院,小时候哪怕省一毛两毛的午餐费,晏双每年都要给福利院捐上几块钱,长大一点,晏双经常打工,他赚的钱,一大半给晏国富拿去赌了,一小半留给自己当生活费,还有一点就全给福利院了。 院长收下支票后,晏双想了想,马上要去秦宅走剧情了,好像也不需要九百那么多的伙食费,苍蝇再小也是肉。 “我这里还有五百,院长你也拿着吧。” “这怎么行呢你这傻孩子,你是不是又要吃馒头应付了,你看看你都瘦成这样了……” “没关系的院长,”晏双笑容温暖,“捐给福利院,我高兴。” 为了退休,冲了! 远处,魏易尘神色复杂地看着少年与院长来回推拒着那五百块钱。 最后还是少年赢了,把钱塞在院长手里后,他转身就走,就像没受过伤一样,连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向福利院门口走来的晏双看到了魏易尘。 像是从美好的梦境骤然回到了残酷的现实,少年在看到他的那一瞬,脸色一白,脚步又踉跄了起来。 魏易尘下意识地往前跨了一步,等他发现自己伸出手要扶的动作时,已经来不及收回,滚烫的手搭上了他的掌心。 苍白的脸微微扬起,双眸还是一样干净清亮,“谢谢。” “怎么这么烫?” 魏易尘攥了攥晏双的手,再看晏双潮红的脸,“你发烧了。” “没事。” 反正也感觉不到发烧的那种不适感,晏双根本无所谓。 “送我到便利店。” 魏易尘上车的脚步顿住,他回头,晏双正扭曲着身体,小心翼翼地钻进车内。 “你还要去打工?” “嗯。” 把卖身的一百万捐给福利院,拖着发烧受伤的身体去打工,这个人要么是疯子,要么就是天使下凡。 魏易尘一直都是无神论者。 他从不信有上帝,也不信有天使。 车载蓝牙电话响了。 魏易尘不避讳地当着晏双的面按下通话键。 “那个赝品去福利院干什么?” 慵懒低沉的男声清晰地从车载音响里放大传出,比晏双亲耳听到要更性感,也更没有人情味。 魏易尘不动声色地通过后视镜打量了一下被称为“赝品”的晏双是什么反应。 晏双闭着眼睛,嘴唇破碎,脸上没有一点多余的表情。 也许他现在还以为“赝品”只是个普通的蔑称罢了。 “捐款,”魏易尘收回一瞬的目光,“他把支票给了福利院。” 电话那头沉默了差不多有半分钟。 冷笑声带着嘲讽,“他脑子有病?” 魏易尘瞥了一眼后视镜,晏双在咬嘴唇,齿间羞愤地咬住微肿的下唇,上下碾磨滚动。 原来嘴唇上的伤是这么来的。 魏易尘:“我正送晏先生去便利店。” 电话那头又沉默了一会儿,秦羽白的声音平静了下来,平静得近乎冷酷,“送他去医院,别让他死了。” 说完,电话挂断。 “晏先生,你听到了。” “我不去医院,”晏双睁开眼睛,在后视镜的反光里准确无误地抓到魏易尘镜片后的双眼,“我要去便利店打工,而且我也不会死,他未免太高看自己的水准。” 魏易尘冷漠道:“这是秦总的命令,晏先生,我提醒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晏双:呵,他的身份,他的身份就是你打工人爷爷! 4、第 4 章 圣彼得医院。 本书唯一指定医疗机构。 无论是挖肾还是移植眼角-膜,技术都是相当的一流。 也是三号渣攻戚斐云就职的医院。 按照时间线,戚斐云现在还在国外交流,不然趁这个机会先刷个脸熟也不错。 所以晏双是真不想上医院。 身为一个一己之力先后单挑五个渣攻的贱受,晏双的身体恢复能力很强,也就是俗称的钢铁菊花,根本不需要上医院。 其次,这一不是原书设定的剧情,二不能刷与任何人物的感情戏和剧情线,妥妥的浪费时间。 原书中,签订契约的当晚,晏双被秦羽白睡了,两个处男搞得场面异常惨烈,秦羽白只要了晏双的第一次就草草收场,第二天,晏双只是受了轻伤,让魏易尘送他回了便利店,中间秦羽白并没有打电话来问晏双的情况。 初夜的剧情也就到此结束。 秦羽白再联系晏双已经是三天后,他派人到晏双的学校,直接把晏双从课上叫走,令晏双大大难堪了一把,直接击穿了晏双的心理防线。 而晏双进入世界后跟秦羽白滚了恨不得一天一夜的床单。 晏双是故意的。 不可描述的剧情不可跳,且不可同时刷。 要想在三个月之内和秦羽白刷满剧情,除了虐恋戏份,不可描述的戏份也得刷满,时间很紧迫。 就是不知道秦羽白哪根筋抽了,要魏易尘送他去医院,秦兽人设不可能崩吧。 是因为还没有“物尽其用”? “晏先生,请下车。” 魏易尘一脸冷漠,完全没有要搭把手的意思。 晏双挪着腿下车,脸色发白,双腿颤抖,却仍倔强地咬着牙不出声。 魏易尘冷眼旁观,只要晏双不出声,他不会帮忙。 这是秦羽白买下的玩物,就和秦羽白拍下的名画一样,没有秦羽白的允许,没有谁会不知死活地去触碰。 福利院门口已经是个大失误。 魏易尘跟在晏双身后,目光幽深地看着晏双和医院门口高高的台阶搏斗。 晏双也没有让魏易尘帮忙,他艰难地一步一步跨上台阶,在最后一阶台阶停住,他背对着魏易尘,清冷道:“医院已经来过了,可以走了吗?” 秦羽白的命令是送晏双去医院,并不包括后续。 魏易尘站在医院的楼梯上,视线上扬,晏双的背又瘦又单薄,包裹在宽大的白T恤里,显得衣服都空空荡荡。 魏易尘滚了滚喉结。 “随你。” 魏易尘送晏双回学校。 来回耽搁的时间太长,去便利店打工已经来不及,晏双只好打了个电话跟人临时调了个班,先赶着回学校上课。 车上,晏双从自己的帆布包里掏出了个橙子。 橙子卖相绝佳,一看就是在充足的阳光下长大,晏双剥开橙子的一角,车里马上就弥漫起橙子浓烈的香气。 这是晏双喜欢这份工作的原因之一。 现实世界里,穿书局内只供应必备食物,不供应水果这种额外地用来取悦人味蕾的食物,除非是买下能产出水果的私人星球,才能随心所欲地享用水果。 晏双看中的GKD43号星球就盛产水果。 晏双带着感恩的心把橙子剥得极其完美,然后仔细地把橙子分成一瓣一瓣,低着头一口一口,吃得很专心。 魏易尘从后视镜里看晏双。 对待食物,晏双好像很虔诚。 无论是初次见面的西餐,抑或是酒店里的粥,再到打包的水果。 晏双的吃相都是欢喜又认真的。 魏易尘知道晏双的所有底细。 孤儿,福利院。 这两个词汇联系在一起不会令人产生好的连想。 魏易尘不是孤儿,但和孤儿也差不多。 父母离异,双双再婚,他像个多余的包袱,被两个人丢来丢去。 他没去过福利院,而是不断地寄人篱下,舅舅、叔叔、伯伯……太多了。 因为从小不断地挨饿,长大以后就会变得格外贪心。 “到了。” 在晏双吃完一个橙子,三颗草莓的时候,魏易尘把车开到了大学的偏门,一处人迹罕至的地方。 梧桐树大片大片地连成一线,投下浓重的阴影。 晏双下车,对魏易尘道:“谢谢你送我回来。” 魏易尘满脸冷淡。 下车后,晏双没有进校门,而是站到了驾驶位的车窗旁,“我说过的话依然有效。” 魏易尘:“什么?” 晏双弯下腰,他双臂交叠轻轻地搭在半开的车窗上,对近在咫尺的魏易尘笑了笑,嘴唇破碎脸色惨白,却无端地有了风情,“无论是秦先生,还是魏先生,我都一样欢迎。” 魏易尘脸色不变,一言不发地按下车窗上摇键,暗茶色车窗缓缓上升,晏双放开手,魏易尘隔着车窗深深地看了晏双一眼,目光晦暗莫名。 晏双从车窗最后摇上的缝隙里捕捉到了魏易尘的眼神,“还有九十八天。” 魏易尘不动。 “我只卖给他一百天,”晏双笑笑,“想要的话,可以提前预定,欲购从速,我可是很抢手的。” 婊-子。 魏易尘在心中冷冷道。 车辆掉头,绝尘而去。 晏双终于可以站直不装瘸了。 根据剧情,晏双分析了一下刷五个渣攻好感度的方法。 秦羽白走肾,纪遥搞养成,戚斐云喜欢玩调-教,盛光明向往纯洁的爱情。 而全程围观的魏易尘。 晏双给他取了个通俗易懂的亲切外号——“绿帽奴”。 晏双越是堕落,越是在几个男人之间辗转颠沛,就越能激起魏易尘想得到他救赎他的冲动。 所谓的“救风尘”,大抵就是像魏易尘那样的心态。 原书剧情里晏双全程几乎都是被迫卷入那些渣攻的爱情游戏里,直到被盛光明伤透了,晏双自暴自弃去酒吧放浪,而正是在这时,一直暗中观察的魏易尘才跳了出来。 晏双可等不到那么久。 最简单的数学题,煮一个鸡蛋需要三十秒,煮五个鸡蛋最快需要多久?还是三十秒。 一起煮嘛。 不可描述的剧情可以排队慢慢来,感情线早点刷完早好。 晏双转身进入了林荫大道。 晏双的人设目前刚进入大一,开学也就才一个月。 秦羽白要三天后才会出现,晏双安心地休息上课,静静等待二号人物纪遥的出场,趁这三天的空档,把这个鸡蛋也给下锅。 纪遥是晏双的室友。 宿舍是六人间,分为上下铺,目前只住了五个人,晏双的上铺还空着。 刚开学的一个月,纪遥并没有住宿,之后跟家里产生矛盾才搬进了宿舍。 要说纪遥和晏双的剧情,平心而论,晏双觉得纪遥线比秦羽白线虐得要更高质量一点。 晏双和秦羽白始于交易,从一开始就不纯粹,虐身和走肾的剧情也更多,两个人没走心多久就掰了。 但纪遥不同。 晏双最先喜欢的其实就是纪遥——在他喜欢上秦羽白之前。 晏双家境贫寒、性格怯懦,在剧情中被设定为学校里丝毫不起眼的人物。 秦羽白派人把他从课上接走,去酒店套房翻云覆雨了一夜,第二天晏双在辅导员的早会上迟到,辅导员见迟到的是晏双这个没存在感的贫困生,于是杀鸡儆猴,罚晏双站了一节早会。 晏双前一晚上被秦羽白干得死去活来,腰腿和身后难以启齿的部位都酸痛难忍,一个小时的早会,险些让他虚脱。 晏双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宿舍,正好撞见了也才来上学的纪遥。 两人在前一天已经打过照面。 纪遥性格冷漠,长相也是清冷俊美挂的,整个人像冰雕似的,加上他家世背景深厚,宿舍里的人都怕他。 纪遥过来时,没与任何人打招呼,只和下铺的晏双说了句——“让开”。 这便是两人唯一的交集。 撞上纪遥,晏双匆匆躲避,实在难受,倒在床上就昏了过去。 而等他昏迷醒来,人却是盖好了被子,额头上一块温温的湿毛巾,清冷的少年在他迷茫的眼神中递上了温水和退烧药。 晏双心跳漏了一拍。 纪遥是在他深陷困境后第一个对他好的人。 但晏双不知道的是,因为他昏迷中不住呻-吟,纪遥不耐烦地想叫他闭嘴,翻下床后,发觉眼镜掉落在枕头一边的晏双竟然与他的青梅竹马兼梦中情人秦卿有如此相似的相貌,这才起了恻隐之心。 晏双什么都不知道,他只知道,从他们相遇的第一天,纪遥就对他抱有善意。 宿舍生活中,也只有纪遥偶尔会理睬透明人一样的晏双,虽然也是冷言冷语居多,但有的时候他还会接济晏双一些生活用品。 纪家和秦家是世交,纪遥免不了经常和秦羽白碰面,在一次宴会上秦羽白公开羞辱为难晏双时,纪遥站出来替晏双解了围。 可以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纪遥是晏双灰暗生活的唯一一抹亮色。 晏双会喜欢上纪遥是再合情合理不过的事了。 直到在长久的纠缠中,晏双爱上了秦羽白,这份对纪遥淡淡的喜欢才逐渐消逝。 之后,秦羽白故意在赌桌上把晏双输给纪遥。 被以赌局上的战利品的形式送到曾经喜欢的人身边,还是自己现在的爱人亲手所为,晏双一度万念俱灰。 然而纪遥待晏双却温柔了起来,纪遥替他换专业,说这样就不会再因为缺课太多而被同学议论而难堪,纪遥亲手教他钢琴,说他有艺术天分,纪遥尊重他,爱护他,让他觉得自己真正地像一个人。 那份喜欢在纪遥的呵护下重新开始生长。 晏双以为纪遥和秦羽白不同,纪遥是真的喜欢他。 像纪遥这样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少年,没有必要给任何他看不上的人以好颜色,所以纪遥的爱不会伪装。 纪遥对他是特别的。 晏双越陷越深。 哪怕纪遥让他给秦卿捐肾,他还是自我欺骗,纪遥只是舍不得秦卿这个青梅竹马的玩伴,纪遥对秦卿只是亲情,为了纪遥,他可以救秦卿。 一剂麻醉让这份喜欢沉沦到了黑暗之中。 原来纪遥……也只是把他当成替代品…… 对两人剧情线的评价,晏双唯有“省心”二字。 全程都是晏双独角戏,不容易翻车,舒服舒服,小纪同志真是爸爸的好大儿! “这也太特么热了,学校疯了吧,都三十度了还不让开空调?!” 晚上八点,夜课结束,空荡的宿舍楼被正值火气旺盛的大学男生填满,整栋宿舍楼似乎都在流汗,所有回来的人都只有一个念头——赶紧洗澡。 每间宿舍有独立卫浴,但是不供应热水,冬天是不能用,大夏天的男生们都无所谓,在宿舍里冲一把也就算了。 晏双宿舍里也是排着队洗澡,晏双排在最后一个。 “呼,舒服了——” 第四个人光着上身,穿着大裤衩从卫生间里走出来,毛巾粗鲁地擦着湿发,从抱着脸盆的晏双身边走过,看也没看晏双一眼。 晏双也很淡定。 别问,问就是眼镜buff。 小说世界里必备的神奇眼镜,buff为:戴上这副眼镜就会立刻变成隐形人。 推开浴室门,晏双脱下眼镜放到洗漱台,放水洗澡。 身上的痕迹才两天就已经消得差不多了,受伤的地方更是早就好了,虐文总受的身体就是那么耐造。 除了嘴唇。 嘴唇上的伤痕好得格外慢,幸好也不难看,破碎的玫瑰颜色,更能吸引人的目光。 当然,戴上debuff的眼镜后,一切就都泯然了。 晏双开了冷水慢条斯理地洗澡,反正他是最后一个,也没什么人会来催。 浴室的门很薄,晏双能清楚地听到宿舍里的谈笑声,大学男生谈论的话题离不开球赛、游戏和女生。 开门声传来时,男生们都还没意识到,还在争论哪个女生的腿更漂亮,直到门被重重关上,议论声才戛然而止。 原本热闹的宿舍一下鸦雀无声。 门口的青年穿着剪裁得当的衬衣,笔直的裤腿一点褶皱都没有,到了晚上却仍然一丝不苟的穿着与乱成一团的男生宿舍格格不入,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却让人感觉到他此刻的姿态极为高高在上,释放出的低气压快要冻住整间宿舍。 纪遥满脸郁色,没有与任何人打招呼,放下行李,转身先拧开了卫生间的门,手刚放到门把手,把手就已经先转动了。 有一个瞬间,纪遥以为自己看到了秦卿,湿漉漉、宛若妖精的秦卿。 “是张帅吗?” 对方怯生生的。 “我好像忘拿眼镜了,麻烦帮我拿一下眼镜。” 桃花眼迷蒙地眯起,对方似乎是在辨认他的身份,因为看不清,还轻轻往前走了一步,马上就要暴露在宿舍众人的视线里。 身体先于头脑反应。 纪遥将这个陌生的、却与秦卿极其相似的男孩直接推回了浴室,在身后反锁上了浴室的门。 听到关门声,男孩吓了一跳似的后退,却在狭小的浴室里踢到了身后凸起的挡板,在他即将摔倒的那一刻,纪遥伸出手将他抓住了。 晏双一头撞到纪遥的怀里,被一双干燥又温暖的手安全地拥入怀中。 晏双看了一眼进度条。 和纪遥的感情线进度10%。 看,这是个多么走心的好男人,对秦卿爱得如此深沉,哪怕只是相貌相似,也愿意给出10%的进度。 不像秦羽白这个死秦兽。 睡了他一天一夜,感情线进度条才1%! 真太他妈抠了! “小心。” 纪遥的声音和他的人设相匹配,听着就冷冰冰的,很干净,碎玉撞击一样。 “啊,不好意思,谢谢你……你不是张帅吧……真不好意思,我没戴眼镜所以没看清……”晏双满脸通红,语无伦次地解释着,把头往下低着,对认错了人感到很羞愧的样子。 纪遥瞥眼看到洗漱台上的眼镜,他拿起眼镜展开,轻轻架到还在低头解释的晏双耳朵上,解释的话像被掐住了似的戛然而止,纪遥看到两片薄薄的耳朵红得快要滴血。 “谢、谢谢……”晏双讪讪的,抱起一边的脸盆,他推了推眼镜,这才想起介绍自己,“你、你好,我叫晏双。” 沉默了一会儿,冷淡的回应才终于传来。 “纪遥。” 晏双点了点头,咬了下嘴唇,拧开反锁的浴室门,从纪遥身边兔子一样地窜过。 晏双从身边穿过时,纪遥闻到一点淡淡的柑橘一样的香气。 大概率来自浴室里摆放的廉价沐浴露。 纪遥皱了皱眉。 那样相似的一张脸,身上却充斥着如此劣质的味道。 真是对那张脸的——亵渎。 5、第 5 章 空着的上铺堆了个脏兮兮的行李箱和两三个水盆,还有许多其他杂物,乱得人不忍直视。 “谁的?” 纪遥冷着脸问道。 打游戏的忙摘下耳机,“行李箱我的,”匆匆忙忙地过来拿行李箱,小声道:“不好意思啊,我们都以为没人来了。” 凝滞的空气重新活了起来,大家纷纷去拿自己堆在上铺的东西。 像赶集抢购一样搬东西的宿舍里,纪遥冷眼旁观众人的狼狈,只有晏双,瘦小的一个,身上冒着水汽,贴在墙角低着头站着,什么都没做,看上去也可怜巴巴的,夜风吹动他的湿发,劣质的橘子香气飘到鼻尖,纪遥皱了皱眉,转身走出了宿舍。 见他人走了,宿舍里的人都松了口气。 “妈的,这架势,我以为校长来了呢。” “就是,哪来的少爷,一来就摆谱,”张帅从上铺脸盆的缝隙里抽出自己的毛巾,边摇头边道,“以后咱们宿舍可不太平了……唉那个谁,你说是不是?” 被cue到的“那个谁”声音又轻又软,“是啊,以后……可不太平了。” 到快熄灯的时候,纪遥才回来。 宿舍里吐槽了一圈,也都快睡了,都在抓紧时间洗漱收拾,他的下铺被子铺得整整齐齐,人已经睡在里面,把半个头都塞到了被窝里,只露出毛茸茸的头顶。 晏双察觉到宿舍里气压又是一低,知道肯定是纪遥回来了,他探出脑袋,与正站在他床前的纪遥对视了。 纪遥有点恍惚,他好像看到了秦卿。 和平常清冷孤高的模样不同,面颊粉白而富有活力,眼睛亮亮的,带了些水意。 “你就这么睡吗?” 不一样的声线打破了面前的梦境,纪遥的眼神重新变得清明。 上铺的东西被拿了个干净,只剩下床板,而纪遥的架势似乎是打算在光秃秃的床板上凑合一晚上了。 “不介意的话,你可以和我挤一挤。” 声音压在被子里,闷闷的,有些羞涩的善意邀请,不包含任何其他的意思,却无端地令人想起夏日的禁果。 纪遥低下头,避开了那双湿润的眼睛。 “不用。” 纪遥拿了桌上包里的钥匙和钱包,手在身侧垂着,“谢谢。” 他永远无法对秦卿狠心,即使只是和秦卿相似的脸,他也会选择给予回应。 晏双慢慢把头重新埋进被子,唉,可惜,多好的刷剧情的机会,纪遥就是太闷骚了,换成秦羽白,至少得刷两个剧情点。 第二天一早,宿舍里气氛还是很压抑,像是生怕纪遥会突然回来一样。 晏双淡定收书,按照剧情,纪遥得后天下午才回学校。 身为好学的主角受,晏双早早地来到教室,选中了教室里的C位听课。 其实原主原本学习优异,卷入渣攻们的爱情游戏后,有事没事就被哪个渣攻拉出去搞虐恋爆炒,成绩自然一落千丈。 晏双绝不允许这种情况的发生。 学期末奖学金整整三万! 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合理敛财的机会。 学,使劲地学! 教室里陆陆续续地快坐满了人。 这是一节大课,少说也有两百个人听课。 晏双附近的座位也很快坐满。 这本来就是一所学霸云集的高等学府,能考进这所大学的都非常出色。 晏双:感受到了穿书局的恶意,这笔奖学金很不好拿! 快坐满前,门口出现了一个令晏双意想不到的身影。 纪遥。 他换了一身衣服,没有换风格,全身上下没有一个logo的简单穿着,品质全都体现在精良的剪裁和布料上。 纪遥一出现在教室里,整个教室就像昨天晚上的宿舍一样,气压瞬间变低了,连温度都像降了几度。 冷淡的目光扫过班级,在经过晏双时微微顿了顿。 戴着黑框眼镜的晏双看上去毫不起眼,他看到了自己,镜片后的眼睛笑得弯了起来,向他小幅度地挥了挥手。 纪遥挪开目光,在教室最后的几个空位中坐下。 晏双跟着他的身影转过头,纪遥坐定后,还对纪遥挥了挥手,用口型道:下次我帮你占座。 隔了十多排的距离,纪遥看不清晏双在说什么。 他只看到了两片破碎的嘴唇。 昨晚被晏双和秦卿太相似的容貌给震撼,纪遥完全没有在意细节。 晏双已经把头转了回去。 纪遥手搭在课桌上,满脑子都是他刚刚看到的那两片嘴唇。 丰润,微肿,伤痕累累。 纪遥垂下眼,浓密的睫毛遮住了他眼眸中一瞬暴戾的情绪。 课间休息,晏双主动走向留在原位的纪遥,他做出一副鼓起勇气交朋友的羞涩模样,“下次我帮你占座啊。” 纪遥抬脸,眼神在晏双的唇上一扫而过,离得近了,看得就更清晰了,嘴唇上的伤口细碎、深浅不一,傻子也看得出来是被什么人凶狠咬过才造成这样的情景。 “不用,”纪遥冷冷道,看到晏双受伤的眼神,他转过脸,语气更冷,“离我远点。” 说完,他起身走出了教室,没有再看晏双一眼。 晏双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纪遥刚刚多看了一下他的嘴唇。 剧情里,纪遥对秦卿属于朝圣般的爱,在他心中,秦卿太美好了,他把秦卿当成神一样,他不容许神被亵渎,即使是与秦卿相似的晏双,他也抱有同样的期待。 所以,在得知晏双和秦羽白的契约后,纪遥愤怒过,之后对晏双的态度也一度这样恶劣无视。 知道晏双是被迫以后,纪遥才态度稍稍好转,同时也对被秦羽白羞辱的晏双多次伸出援手。 他每次出手,其实并不是对晏双抱有多大的同情和善意,而是出于一种类似“爱屋及乌”的移情心理。 他不忍秦卿遭受半点伤害,即使是秦卿的替代品也不行。 晏双以为纪遥对他已经足够特别,却不知,纪遥对秦卿才是独一无二。 所以是晏双误会,是晏双爱上他,是晏双主动献出自己的身体。 纪遥从头至尾只是被动接受而已。 他从来没有说过喜欢,一切都是晏双自作多情、一厢情愿。 晏双放下摸嘴唇的手,他最喜欢这种单箭头的剧情了!纪遥只要乖乖躺着让他来动就好,剧情贼好刷!不容易被拖后腿! 看,不过提前露了个脸,晏双就已经把纪遥的剧情快进到“讨厌不纯洁的晏双”了,good job。 晏双着急刷纪遥的剧情进度的另一个原因就是纪遥的剧情线和秦羽白的剧情线是交织进行,螺旋上升。 晏双跟秦羽白搞虐恋的时候,纪遥是那个引起两人误会的吃醋工具人。 晏双跟纪遥搞虐恋的时候,吃醋工具人角色则由秦羽白一肩扛起。 秦羽白那里加速了,纪遥这里也得加速,要不然关键时刻没有吃醋工具人,剧情和感情线都会推动得很吃力。 没办法,人都是贱的,有人争着抢的比没人要的香,别人嘴里的最香。 一直到课间休息结束,纪遥都没回来上课。 晏双心想小纪不会是被刺激狠了,在学校里的哪个角落无能狂怒吧? 按剧情,纪遥正处于“该死,我不想继承家里的亿万家产”和家里人搞分裂的阶段,本来就挺糟心的,遇见晏双之后可以说是超级加倍。 晏双:唉,可怜的小处男,气就气吧,以后有的是气受呢。 微笑.jpg。 下半节课没开始一会儿,教室门被敲响了。 晏双心想是二号鸡蛋回来了,赶紧调整面部表情为“小心翼翼地想触碰又不敢碰的小可怜状态”。 教授过去开门。 “您好,我来接人。” 是魏易尘。 晏双:浪费表情。 教授满脸懵,“你接谁?” 魏易尘的目光落到晏双身上,而晏双正满脸愕然的不知所措。 晏双看着魏易尘掏出手机给教授看了什么,教授脸色马上变了,“晏双是谁,出来一下。” 晏双站起身,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走了出去,对教授怯生生道:“老师……” “有事就先走吧。”教授和颜悦色。 “可是我……”晏双着急地看着教授,又看了一眼魏易尘,“我还要上课……” 尾音在魏易尘冰冷的注视中逐渐变低。 “晏先生,需要我再提醒你一次你的身份吗?” 声音不高不低,毫无感情中暗含着想要将人摧毁的轻蔑。 在教室里众人的注目礼中,晏双难堪地收拾着书包,慢慢走出了教室,到门口,他对教授说:“老师,今天落下的课……” “不要紧,”教授和蔼道,“课的ppt和资料我会上传到公共邮箱里,你自己自学一下,不懂的可以发邮件问我。” “谢谢老师。” 教室门关上,魏易尘看着还恋恋不舍的晏双,毫无同情心道:“车在后门。” 晏双转过脸,脸上表情柔弱又可怜,“魏先生,我刚才演的还不错吧,这样老师应该不会扣我平时分了吧。” 魏易尘:“……” “你不用演,”魏易尘冷嘲道,“他也不会扣你的平时分。” 放屁,原剧情里教授虽然表面放行了,暗地里可是狠狠地扣了晏双的平时分。 晏双收起可怜兮兮的嘴脸,嫣然一笑,“别人帮忙和自己努力,我还是觉得后者更保险。” 魏易尘冷笑一声,不置可否。 两人向楼梯口走去,魏易尘在前,晏双在后。 走到拐角处,魏易尘的脚步忽然停下。 “纪少。” 跟在他身后的晏双眼睛一亮。 哦吼,二号鸡蛋和五号鸡蛋在剧情线里的第一次会晤!值得纪念! 一号鸡蛋隐藏在五号鸡蛋后面,所以这其实是三蛋会晤啊! 用心点刷的话,几条感情线都会前进的! “你怎么在这儿?” 纪遥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 “我来接人。” 魏易尘态度恭敬,说的含糊其辞。 身为秦羽白最信任的管家兼秘书,他明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纪遥靠在楼梯口,头微微偏了偏,他好像闻到了那股劣质的柑橘味道。 视线掠到魏易尘的身后。 低着头,掌心紧紧攥着包带,缩成一团的晏双暴露在纪遥的视线里。 瞳孔猛地一缩。 破碎的嘴唇,相似的容貌,秦羽白的管家。 电光火石之间,纪遥的脑中已经拼凑出了一条完整的故事线。 “失陪了。” 魏易尘微微弯腰,看了身后的晏双一眼,示意晏双跟上。 晏双头低得更厉害了,步履缓慢地经过纪遥身边时,攥住包带的手背力气大到骨节都在发白。 “等等。” 6、第 6 章 纪家和秦家是世家,要真论起高低来,多年以前算是不相上下,现在却是纪家压上一头。 秦家的没落从上代起,掌权人一个比一个没用,到秦羽白才力挽狂澜,堪堪挽救了大厦将倾的颓势。 纪遥和秦羽白,一个是躺在金山上的少爷,另一个是旧王朝的救世主,两个人在资历辈分上都有差距,可在圈子里的地位却是平分秋色。 无他,纪家现在的实力太过雄厚,足够这大少爷炫耀金钱与权势。 魏易尘跟在秦羽白身边,自然清楚其中的厉害关系。 纪遥发话,他也只能停下脚步,“纪少有什么吩咐?” “他似乎不是很想跟你走。”纪遥淡淡道。 魏易尘回头看向晏双,晏双把头快埋到自己胸口,一副瑟瑟发抖的可怜样子。 装模作样,魏易尘皱了皱眉。 “晏先生,”魏易尘冷冷道,“是这样吗?” “不、不是……我是自愿的。” 晏双声如蚊蝇,尾音颤抖,任谁都能感觉到其中另有隐情。 魏易尘却是恍若未闻,“纪少,我们能走了吗?” 以他对纪遥的了解,纪遥并不是多管闲事好打抱不平的个性,纪遥会出声询问已经令他感到意外了。 纪遥认识晏双?是晏双对纪遥说了什么?还是做了什么? 魏易尘镜片后的眼睛眯了眯。 纪遥冰冷的目光掠过晏双遮住大半张脸的长长黑发。 黑发下是一张和秦卿极度相似的脸,却是和秦卿截然不同的软弱、肮脏又廉价的灵魂。 “随便。” 没有温度的两个字落在空中,纪遥面无表情地从晏双身边擦过,径直转向了走廊教室的那一头。 确认纪遥进入教室后,魏易尘目光讥诮地落在晏双身上,“好玩吗?” 晏双抬起头,露出平淡无波的脸,“一般,富家子弟的确没什么意思。” 语气像是根本不把纪遥这个大少爷放在眼里,一副“只要我想,随时都能把他玩弄在鼓掌间”的恶劣态度。 胸膛里发出紧绷的咚咚声,心脏像是被刺激到了一般迅猛地加速,是遇到危险后身体的本能反应。 魏易尘压制住自己的心跳,嗓音干涩,“走吧,我们要迟到了。” 迟到的是秦羽白。 秦羽白派魏易尘去接人,自己稍后过来,然而晏双到套房等了半个小时还没等到秦羽白过来。 晏双不耐地皱了皱眉。 抠还迟到,耽误他刷剧情,再扣0.5分! “这电脑我能用吗?” 魏易尘陪晏双一起等,分明有柔软的沙发,他却偏偏不坐,双手交叠站得笔直,保持了一个完美管家的形象。 晏双指的是套房里书房的笔记本。 酒店是秦家的产业,这间套房是秦羽白专属的私人套房,里面的摆设用品当然也都是属于秦羽白的私人用品。 严格来说,晏双也是。 “不能,那是秦总的电脑。” “电脑不行,wifi总可以用吧?” 晏双掏出自己的手机,“这里wifi密码多少?” 魏易尘:“我可以帮你输。” “谢了。”晏双把手机递给魏易尘。 手里是一款国产机里以性价比著称的款式,屏幕的右上角碎了个一点,没到整个裂开的程度,堪堪能用,手机桌面是白墙灰瓦蔚蓝的天空。 魏易尘认出那是星星福利院的外墙。 他垂下眼,心无波澜地替晏双连好wifi,把手机递还给晏双。 晏双脱了鞋,蜷缩在柔软的沙发里,双手捧着手机,头一歪,完全不理会魏易尘了。 反正秦羽白都迟到了,他抓紧时间登录邮箱,先去看看老师今天这节课的ppt,补补课。 套房里安静极了,除了两人清浅的呼吸声以外,几乎什么声音都没有。 魏易尘觉得自己似乎是疯了。 晏双窝在沙发里,团成一团安静玩手机的样子竟令他想到“岁月静好”这四个字。 晏双,岁月静好? 他是真的疯了。 一个轻易出卖自己的男孩。 一个对出卖自己毫不排斥甚至还讨价还价的男孩。 一个故意装模作样逗弄富家子弟为乐的男孩。 一个趴在车窗上放肆又轻佻地让他提前预约的男孩…… 魏易尘垂下眼。 薄唇无声。 婊-子。 晏双足足等了一个小时,秦羽白才姗姗来迟,听到魏易尘跟秦羽白问好的声音,晏双才转过头,他面无表情道:“你迟到了。” 秦羽白一身西服,外套和衬衣的扣子都扣得紧紧的,浑身上下都写满了精英人渣味,晏双出言不逊,他倒也没有翻脸,先拍了拍魏易尘的肩膀示意他出去,然后才慢条斯理地解开了西服的扣子,走近沙发,双手撑住沙发圈住晏双,勾唇冷笑,目光鄙夷,“等不及挨-操了?” 晏双目光越过他的肩膀,魏易尘正在轻手轻脚地关套房门,他低垂着脸,像是没有耳朵。 关上门前,男孩冷淡的回答传入了耳中。 “是啊。” 魏易尘关门的动作一顿,他抬起脸,门缝里秦羽白正俯身压下,男孩偏过脸,眼镜落在地毯上,目光跃过男人的肩头,射向未曾合拢的门缝,像捕捉到了自己喜爱的猎物一般,眼眸微微一弯,眯起来的恶劣笑意。 魏易尘关上门,握住门把手的掌心热度上涌,出了一点细密的汗,滑腻又黏稠。 秦羽白在咬晏双的脖子。 他是故意的。 作为一个被买下的奴仆,晏双表现得太叛逆了一点儿。 这不符合秦羽白对晏双的期待。 他要击溃晏双那层浅薄的倔强与骄傲,令晏双从身到心都完全地臣服于自己。 脖子,是个危险又暧昧的部位。 它不会用布料包裹,人人都看得见,但却不会轻易让其他人去触碰,在这样的部位留下显眼的痕迹,这是一种另类的亲密标记,让所有人都知道,有一个人曾顺着青色的血管一路向下啃噬,直到他们所看不见的地方。 柔嫩的脖子经不起大力的吮吸,痛觉被屏蔽,晏双仍能感觉到秦羽白的嘴唇所到之处,刺刺的麻痒,敏感地调动着他剩下的神经。 晏双咬下嘴唇,忍耐着不发出任何声音。 沙发上展开了一场沉默的捕食。 猎物隐忍不发,激怒了猎人。 “你是哑巴吗?” 秦羽白扣住晏双的脸颊。 嘴唇上的旧伤还没好,又添了新伤,像是被撕扯般的四分五裂,红艳艳的带一点血色。 “你只买了我的身体,”晏双淡淡道,“并没有买下我的感觉。” 秦羽白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冷笑了一声,“你的意思是,你一点感觉都没有?”大拇指狠狠地碾上晏双受伤的嘴唇,晏双脸上完全没有表情,连吃痛的表情也没有,低度近视的眼睛平静无波。 秦羽白冷静了下来,他怎么能表现得比晏双还要难看?晏双是个什么东西,也配让他生气?“很好,我希望你牢牢记住,接下来你要演的是一个死人。” 晏双被秦羽白拖上了床。 激将法对秦羽白这种胜负欲过剩、自尊心爆棚的独-裁者百试百灵。 相较于初次的发泄式的粗暴,秦羽白这位初学者尝试着用了一些手段,这些东西原本就刻在每个雄性的DNA里,只要他想,随时可以源源不断地发掘,温柔地带着掠夺的刺激性。 既然疼痛不能让这个人变色,那换一种方式呢? 晏双:爽,但他不说。 秦羽白轻蔑的目光落下。 “没感觉?” 声音磁性而慵懒,还带有一些残忍的得意。 秦羽白掐着晏双的面颊,就像完全控制住了这个人一样,美妙的替代品,他勾唇一笑,“说话。” 晏双收回目光,与秦羽白对视,“呸。” 秦羽白:“……” 晏双:铁子,别要求太多,咱们走的是虐恋戏,呸一声已经是他对他的最高敬意。 秦羽白怒火中烧,使出了浑身解数,体现出了处男开荤后强大的自我学习能力,爽得晏双忍不住咬住了枕头,下一瞬,秦羽白扣住了他的脸颊,“松口。”他要听晏双叫出声。 双手加大了力道,看似柔弱的男孩依旧没松口,尽管他柔嫩的脸颊已经被捏得通红,仍然死死地咬住枕头,就像是要保留自己最后的一点尊严。 他绝不认输。 就算身体已经躺在男人的底下,感觉也背叛了主人的意志,可灵魂依然高傲。 秦羽白松手放开了晏双的脸颊,他的力道一松,晏双的嘴也张开了,嘴角湿漉漉的,神情涣散,秦羽白心口一热,捞起汗淋淋的晏双,猛地将晏双整个人翻了过去…… 又是一个不眠夜。 秦羽白在天亮时,从床上下来,去了浴室。 晏双松开一直咬住枕头的嘴,揉了揉自己酸软的脸,顺手擦了下下巴的口水,这是第二次了,下次应该就能适当叫一两声了? 套房里有五六个卫生间,晏双也进了间卫生间冲洗。 秦羽白出来的时候,晏双已经洗好了,正站在床边穿上衣,房间里没有开灯,窗帘遮光效果极好,只有微光从边缘的缝隙里透入,勾勒出了一个曼妙的身姿,宽大的T恤套下,柔韧纤细的腰肢泯然其中。 晏双一言不发地慢慢挪动到沙发边,拎起自己破旧的帆布包背上。 “站住。”秦羽白冷厉道。 晏双这样毫不在意的模样就像是两个人是平等的,他只是来赴一个最普通的约会一般。 秦羽白讨厌这样不知所谓的晏双。 在他没有腻味晏双之前,他希望晏双能将两人的关系定位搞搞清楚。 他是他买下的。 属于他的东西。 晏双停下脚步。 “你好像搞不清自己的身份,”秦羽白沉声道,“我允许你离开了吗?” 晏双没有回头,他背对着秦羽白,淡淡道:“我能走了吗?” “主人。” 7、第 7 章 男孩的声音里没有丝毫多余的情绪,公事公办的态度,这个称呼对他而言没有任何意义,仅仅只是两个普通的字眼而已,他还远没有臣服。 黑暗中,秦羽白慢慢靠近了晏双,他抬起晏双的下巴,此刻,他看不清晏双脸上的神情,唯有眼镜闪着光,他干脆摘下晏双的眼镜,单手搂住晏双的腰,将人和自己紧紧地贴在一起。 视线逐渐适应了黑暗,秦羽白依旧看不清晏双脸上的表情,是耻辱是愤恨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无波? 其实晏双没做错什么。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晏双错在这张脸,实在太像秦卿,会令秦羽白的心产生不平静的波澜,但即使是最佳的赝品,也不值得去捧在手心,那样是对本尊的一种不敬。 秦羽白低下头,鼻尖碰到了晏双的鼻梁,呼吸交缠之间,他轻笑了一声,“真贱。” 明亮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微光,它本该纯真如一汪溪水,此刻却被人强行搅动出了漩涡,晏双的心里在想什么呢?秦羽白心想,或许是在骂他?缄默又倔强的少年会怎么骂他呢?秦羽白对此忽然来了兴趣。 意识到自己对一个替代品产生了除肉-体以外的兴趣时,秦羽白冷下了脸,猛地推开了晏双,晏双被他突如起来的动作推得一个踉跄,直接倒在了地上。 男孩显然是没有防备,摔坐在地毯上,轻哼了一声后,便垂着脸一动不动。 看上去就像是被玩腻后丢掉的过时玩具。 秦羽白内心知道晏双一点错都没有,是他设计晏双的父亲欠债,是他把晏双拐上床,是他夺走了晏双的身体和自尊,他像个喜怒无常的暴君,对这个无辜的男孩实行了惨无人道的掠夺。 他是那柄刀,正凌迟着晏双这尾鲜活的鱼,从中满足自己没有出口的悖伦之欲。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世界就是这样残酷,这不怪他。 秦羽白随手将手里的眼镜扔在地毯上,毫无留恋地扬长而去,仿佛一夜的缠绵根本就不存在。 重重的关门声传来,晏双这才蹲下身捡起眼镜,用衣角擦拭镜片,边查看和秦羽白的剧情线、感情线的进度。 剧情线∶4%。 感情线∶2%。 ! 晏双的手微微颤抖着戴上眼镜,薄唇微动,字正腔圆。 ——“抠比。” 妈的,狠狠地怒了。 他都已经这么努力了,进度条怎么就这么慢!铁抠比了! 收拾心情,晏双看了一下时间,早上7点,现在立刻赶回去,应该还能赶得及上早课。 迟到罚站倒是无所谓,早课迟到扣平时分,影响他评奖学金。 晏双匆匆赶到酒店门口,意外地发现魏易尘正在等他。 原书里,这位管家前期出场的频率可没那么高,大部分时间,他都在冷眼旁观众人的爱恨情仇。 甚至于原书都没有明确提过魏易尘到底喜不喜欢秦卿。 他像条冰冷的毒蛇,以绝佳的伪装躲在暗处伺机而动,没人知道他内心到底在想什么,他又想要什么。 “晏先生,”魏易尘还是很冷漠,“秦总让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晏双拒绝了,绕过魏易尘和那辆黑色的豪车。 魏易尘追了上去,他挡在晏双面前,眼神幽深,“晏先生,”他的语气竟还有些温柔,只是说出来的字眼却很残酷,“最重要的东西都已经出卖了,其他的,还有坚持的必要吗?” 晏双懂了。 魏易尘特地等他并不是出于自己的想法。 而是秦羽白担心他还没认清现实,特地叮嘱他的得力下属再给晏双添上几刀,务必要将晏双仅剩的那点自尊也切碎。 真是用心了。 晏双笑了笑,同样用柔软的语气道:“现在这个点,开车回学校半路就会堵车,迟到了会被老师骂的,”他撅了撅嘴,表情做作,“如果真这么想羞辱我的话,把坐地铁的五块钱甩给我吧,魏哥哥。” 又轻又软的一声“魏哥哥”,配上戏谑的表情,还有那看穿一切把戏的笑容,晏双将嘲讽表现得淋漓尽致。 银丝边眼镜后的眼神微微闪烁着。 晏双再次绕过魏易尘,走过魏易尘身边时,胳膊被对方拉住了。 晏双回头,对上魏易尘镜片后的眼睛,从那里明确地看到了压抑着的亮光。 建议秦羽白把“真贱”这两个字也留给自己的下属用一用。 晏双平淡道:“我是很愿意留下来跟你调-情,”魏易尘的表情变了变,晏双继续道:“不过我现在真的要迟到了,”他毫不留情地用力甩开魏易尘的手臂,“下次一定。” “等等——” 魏易尘张口了,在晏双不耐的神情中,他解开了自己烟灰色的西装外套,从内衬的口袋里拿出一个皮质钱夹。 晏双心想这该不是真要掏五个钢镚出来砸他脸上吧? 也行,五块也是爱! 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应该去握钢笔或者是弹钢琴,而现在,它夹着的是一张崭新的粉色百元大钞,向晏双面前一递,魏易尘淡淡道:“不必找了。” 给钱晏双当然是不客气地收下,还奉送了一个毫不掺假的灿烂笑容。 “剩下的当订金啊。” “以后优先考虑你。” 晏双转过身走出了几步,忽然回了头,魏易尘还在看他,一丝不苟的管家西服正敞开着,看上去有了丝不羁的味道,看到晏双回头,神情依旧波澜不惊,晏双笑了笑,把手中粉色的纸币贴在唇边。 男孩伤痕累累的嘴唇贴在纸币上,随后眼波流转,白皙的手往上一抬,纸币扬起,给男人飞了一个潇洒又俏皮的吻。 这个吻,价值百元。 晨曦中,魏易尘在车旁伫立良久,皮鞋在地面上碾了碾,轻笑一声后上了车。 托公共交通的福,晏双顺利地上完了早课,没有迟到。 被罚站以后心态爆炸完全是他的个人戏份,所以略过罚站无伤大雅,之后和纪少爷在宿舍里的戏份还是挺重要的,必须得刷。 撞破长相的戏份已经提前刷好,今天就不安排无聊的被人照顾的戏份了,是时候让小纪同学赶上进度了。 晏双被自己的努力感动得泪流满面,今天的认真工作换回将来的沙滩退休,打工人,加油! 早课的下课铃响后,纪遥才踏进了学校的门。 昨天晏双被魏易尘带走后,纪遥回去之后也无心上课,课间休息就直接走了,教授也没说什么,倒不是畏惧纪遥的家世。 纪遥是个天才,以近乎满分的成绩入校,本来是金融系的学生。 而这个天才因为跟家里人赌气,硬是在开学一个月内,转系到了文学院。 学校很惜才,由着他折腾,文学院的教授们却都默认这个天才最终还是会回到他该去的地方,所以对纪遥的旷课行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穿梭在校园里,身边都是同龄人,纪遥却觉得很烦躁,他们欢笑、打闹、说一些无聊又低俗的话题,这一切的一切都让纪遥觉得烦透了。 纪家固然让他觉得反感,现在看来住宿也并非一个好选择。 那股廉价的橘子味到现在似乎都还挥之不去。 推开宿舍门,宿舍里空荡荡的,早课刚结束,现在最热闹的是食堂。 难得的安静,纪遥神色一松,脚步刚踏进宿舍门,便听到左侧浴室里传来一声低低的啜泣。 纪遥僵住了。 纪遥开门的一瞬间,晏双就知道纪遥人回来了。 浴室里瞬间降温,必定是人形空调回到了宿舍,感谢纪遥,在炎炎夏日为闷热的大学宿舍带来一丝凉意。 哭声很轻,刚冒出喉咙就被强行吞咽了下去,断断续续的,听着就特别委屈。 纪遥想起昨天秦羽白的管家当着他的面带走了晏双,晏双语焉不详,像只发抖的羊羔,说着自己是自愿的。 纪遥皱了皱眉,不打算管这事。 心里打定了主意,脚步却仍是往浴室那挪动。 浴室的门没关严实,漏了挺宽的一条缝,纪遥想过来关门,手碰上门把手,就听到一声惊呼。 晏双正坐在浴室门口的地上,察觉到了动静,仰起头呆呆地看着纪遥,满脸都是泪。 “不、不好意思……”晏双结结巴巴地道歉,扶着墙慢慢站起来,“你要上厕所是吧?”他动作迟缓,像壁虎似地贴着墙壁挪动,纪遥的目光探照灯似地打在晏双身上,怒火点燃了那双清冷的眼。 “站住。” 晏双像受到惊吓般地僵住了。 浴室采光不好,大白天的也很昏暗,晏双半个人暴露在浴室外面,纪遥才看到了晏双脖子上的痕迹。 红紫色的吻痕一个叠着一个,简直是惨不忍睹。 暴躁的情绪充斥在纪遥的胸膛里。 分明长了张和秦卿相似的脸,为什么就那么脏?! 纪遥忍着怒火,嘴里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你就这样来上学?” 晏双贴着墙瑟瑟发抖,“我、我……” 晏双半天说不出个下文,只有头越来越低,快要将脸埋到胸口。 外头隐约传来谈笑的声音,纪遥皱了皱眉,大力把晏双推回了浴室,自己跟着进去,又立刻反锁了浴室门。 跟他们初次遇见时的情景简直一模一样。 宿舍门打开,热浪滚滚而来,还有男孩子们的高声谈笑和早饭的香气。 浴室里的晏双像被刺伤了一样,头低得更厉害了,他像只受了伤的小兽,蜷缩着自我保护,慌张得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脚步声靠近卫生间,有人去拧卫生间的门,没拧动,于是大声道:“谁锁门了,我他妈要拉屎!” 宿舍里传来一阵哄笑声。 “我。” 清冷的声音不高不低,却是瞬间让宿舍静了下来。 卫生间门口的人也顿时慌了,忙不迭地道歉,后退了好几步。 纪遥目光冷冷地落在晏双身上,晏双低着头,白T恤的领口那已经湿了一块,一看就是泪水浸的。 纪遥收回目光,抬手解自己的衬衣扣子,利落地把扣子解完,脱下衬衣扔到了晏双头上。 “穿好。” 晏双从衬衣中抬起脸,眼睛红得像兔子。 “听不懂?”纪遥眉头紧缩,压低了声音,语气严厉,“扣子扣好!” “那、那你呢?”晏双怯怯道,目光在纪遥光-裸的上身掠过,随即受惊似的低下了头。 不愧是五大渣攻之一,看着跟个白面书生似的,却是长了一身的腱子肉,晏双毫不怀疑,以纪遥的体格,一拳一个像他这样的小弱受。 “用不着你管。” “穿上。” 晏双接受了纪遥的好意,把纪遥的衬衣套在了T恤外面,纪遥的身形要比他高大许多,衬衣宽宽大大,布料很舒服,还散发着淡淡的香气,晏双把扣子一路扣到最顶端,堪堪盖住了脖子上的吻痕,只是领子太高,他像被一只手给箍住了脖子似的。 匆匆忙忙地把长长的衬衣下摆塞进裤子,又洗了把脸,晏双的样子总算是能出去见人了,他踌躇地看了纪遥一眼。 纪遥:“出去帮我拿件衣服。” 晏双用力点头,作出一副心一横的样子推门出去。 卫生间里出声的是纪遥,走出来的却是晏双,这一出大变活人惊了整个宿舍的人。 事关纪遥,宿舍里的人也不敢问,数道目光盯着晏双,看着他去开了纪遥的行李箱,拿了件衬衣出来往卫生间走。 这时,有人发现晏双身上穿的这一件好像也是纪遥的衬衫,其他人也都发现了,晏双一个穷小子,穿来穿去就那几件衣服,哪穿的起这么高级的衬衫啊? 宿舍里的人互相交换了眼神,似乎都在问:这演的到底是哪一出啊? 片刻之后,纪遥从卫生间出来了,他面上冷若冰霜,晏双跟在他身后,眼眶红红的,活像是受了欺负。 “走。” 纪遥只说了一个字,晏双就乖乖地跟了上去。 两人离开宿舍,宿舍里僵硬的空气才重新流动。 张帅咬了口煎饼果子,扫向其余众人,“朋友们,咱该不会是目睹了一场校园暴力吧?” “别逗了,那可是纪遥。” 是啊,那可是纪遥,大少爷,大天才,眼睛长在头顶上,他压根犯不着去欺负一个小透明,他是谁都不稀得搭理的主。 那刚刚是怎么回事? 众人互相又交换了眼神,即使纪遥走了,他们还是不敢在背后议论纪遥的八卦。 那可是纪遥。 8、第 8 章 晏双跟在纪遥身后,双手做作地抓着衣领,纪遥走得很快,晏双为了跟上他,一路小跑,脖子被束得过高的衣领勒得快喘不过气。 “呼哧呼哧”的喘气声传入耳中,纪遥脚步不停,一直走到校园的东后门。 “去、去哪?” 怯怯的疑问声传来,似乎已经隔了一段距离,纪遥停下脚步。 晏双满脸涨红地在他身后的不远处,他松了手上抓衣服的力道,双手扶住膝盖,不住地咳嗽喘气,汗水从他的发丝落入颈中,体力透支太过,他显然是跑不动了。 纪遥目光毫无感情地掠过狼狈的晏双,“跟上。” 其实晏双一点也不累,不过为了配合晏双目前该有的身体和心理状况假装而已,被男人干了一晚上,又疑似被室友抓包,脆弱的他身心俱疲,现在是只可怜的小羊羔呢。 大学校园周边被各种各样的商店塞满了,便利店、自助烤肉、KTV,还有……廉价的联锁酒店。 “一间房。” 纪遥回过身,对满脸戒备惶恐的晏双道:“身份证。” “我、我没带。” 晏双脚步悄悄往后退。 “站住。” 冷冷的声音传来,将他企图离开的脚步钉在了地面。 前台拿了纪遥的身份证给他开了一间房,把房卡递给纪遥,目光若有似无地从瑟瑟发抖的晏双身上飘过,低头偷笑了一声,现在的大学生哦。 “跟上。” 纪遥再次命令道。 晏双抬起脸,镜片后的眼睛已经红了,他轻轻摇了摇头,“不要。” 纪遥像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皱起了眉。 “你在胡思乱想什么?” 冷淡到近乎厌恶的冰冷语气。 修长的身影转身走向电梯,按下按钮,他根本不去看,也知道晏双还是会跟上来。 比他见过的任何人都要怯懦。 果然在电梯下到三楼时,晏双已经亦步亦趋地过来了,他重新抓住衣领,像是守护自己仅有的最后防线。 电梯里走出来一对学生情侣,双手紧紧交握,女孩被纪遥晃花了眼,嘴唇微微张开,被男朋友拉走后,目光还是不住地回头。 “那是纪遥哎……” “小点声,”男生无奈道,“你声音太大了。” 女孩吐了吐舌头,抱住男孩的胳膊,八卦地向后张望着,身边擦肩而过一个单薄的身影,在电梯关闭前挤了进去。 “谁啊?”女孩踮着脚张望。 “别看了,”男孩晃了晃她的手臂,“人家隐私。” “好奇嘛。” 这位几乎全校皆知的高冷天才怎么会到这家连锁酒店来呢? 晏双靠在电梯的一角,默不作声。 电梯停在七楼,纪遥走出电梯,这次他连话都懒得说了,晏双影子一样跟了过去。 刷卡,开房。 纪遥站在门口却没有进去,回头看向躲在一旁的晏双,“进去。” 晏双抬起脸,他似乎很怕纪遥,鼓起勇气道:“到底要干什么?” “这几天你住这儿,”冷淡得毫无感情的声音让人分不清他到底是善意还是恶意,“别回宿舍了。” 被羞辱剥夺了一切的“晏双”六神无主,只要能逃开其他人异样的目光就好,当然会将纪遥的提议认为是一种善意。 而晏双躲在瑟瑟发抖的躯壳之后,冷眼旁观出了纪遥的厌恶、不耐、鄙夷。 纪遥,觉得他很脏吧。 “谢、谢谢,”晏双磕磕巴巴地道了谢,脚步还是不动,“这里……太贵了……” “我会负责。” 晏双:我叼你妈的,嘴上说的拽得跟什么一样,就不能开一间高级一点的酒店? 又一个抠比。 淦。 见晏双还是磨磨蹭蹭不肯动的样子,纪遥不得不回身,手臂向晏双掠来,晏双眼前一花,已经被纪遥用力推进了房间。 “干净了,再回来。” 纪遥留下这么一句话,转身就要走。 “等等——”晏双着急地去抓纪遥的胳膊。 在晏双的手抓上来的一瞬间,纪遥条件发射般地甩开了他的手。 “啊——” 晏双装模作样地摔倒在地。 一天之内,被两个渣攻甩地上。 真有他的。 狼狈摔倒的少年乌发散落遮住了上半张脸,下半张脸脸色惨白。 还有……伤痕累累的嘴唇。 “没事吧?”纪遥皱眉道,他只是问,并没有打算去扶。 晏双躺在地上,花了三秒钟思索现在碰瓷讹钱算不算违规。 不知道,先试试再说。 “我……好像站不起来了……” 双腿努力蜷缩了一下,单薄的身影像一张浸透了水的纸,倒在地上的男孩抓着自己的衣领,抬脸时已经满脸都是泪,“纪遥,我站不起来了。” 喉咙里的声音颤抖又破碎。 男孩像是已经忍耐到了极限,崩溃地大哭起来。 他哭的时候,也依然是克制的,只有衬衣被泪水逐渐染湿,无声地将整张脸都皱到了一起,镜片上起了一层白色的雾。 一道门隔绝出了两个世界。 纪遥站在门外,看着晏双哭得不能自已,他觉得自己似乎该做些什么,于是,他屈尊降贵地碰了廉价酒店的门把手,然后——关上了门。 屋内的晏双:“……”这他妈的简直无情! 这是10%的感情线进度能干出来的事?! 就算是秦羽白那个抠比禽兽在这儿,看他哭得稀里哗啦的,至少也得……呃,干他一炮? 晏双立刻就停止了掉眼泪,摘下雾气朦胧的眼镜,用纪遥的衬衣角狠狠地擦拭镜片,漂亮的脸蛋上满是不悦。 卖惨战术失败。 不对啊,纪遥分明应该很吃这一套啊。 难道说应该换换策略?不科学啊,他对局势的判断竟然会出现错误? “哭完了吗?” 门外传来纪遥的声音。 晏双竖起耳朵,哟吼,没走呢。 他就说他对纪遥的判断不会错的。 纪遥这个人,他爱秦卿,对晏双爱屋及乌,无论如何是不忍心看到晏双那样悲惨的,这会让他有不好的联想。 秦卿是孤儿,被秦氏收养才成了大少爷。 如果秦卿没有被秦氏收养,他会不会过得困苦,颠沛流离? 晏双就像是秦卿另一种人生的可能性。 纪遥不允许有这种事情发生,所以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去拉晏双一把。 晏双一边慢条斯理地擦拭镜片,一边从喉咙里发出类似压抑不住的哭声。 他是真的很擅长表演,穿书局入职考试,表演他可是拿了满分。 假哭了好一会儿,将眼镜擦拭得干干净净后,晏双又在眼镜片上哈了一口气,才重新把眼镜戴上。 门被轻轻拉开。 纪遥站在门口,瞥了一眼晏双仍有白雾的眼镜,“你刚才想说什么?”语气已经稍稍缓和了一些。 “我、我想拜托你,帮我把书包拿来……”晏双抬头快速地看了一眼纪遥,又受惊似的低下了头,“麻烦你了……” “文学课我带给你,”纪遥耐着性子道,“还有别的事吗?” 晏双摇了摇头。 纪遥转身要走,还是停下了脚步,他对晏双说:“哭没有用,你只能靠自己站起来。” 晏双暗自挑了挑眉,心想这才是感情线进度10%该发生的对话嘛。 纪遥走了大概十多分钟,晏双确定他应该已经离开酒店了,忙踢踢踏踏地下了楼去酒店前台。 前台远远地就看到他了,对晏双很有印象,因为跟他来开房的是个非常帅的男孩子,身份证还压在他这儿,叫纪遥,身份证上的地址更是不得了,本市知名豪宅。 一高富帅带个平平无奇哭哭啼啼的男孩子来开房,十分钟不到就下来了,前台心想应该不至于,估计两人不是那关系。 晏双走到前台,前台先跟他打了个招呼,“你好,需要什么帮助吗?” 晏双:“你好,我想问刚刚那个人给我开的房间,它含早吗?” 前台:“……” 前台:“含,早上9点前可以去餐厅吃。” “谢谢。” 晏双心满意足,又省一顿。 又有空调吹,又有早饭吃,美滋滋。 文学课排在上午的第四节,晏双又跟前台借了纸笔,在房间里自己给自己上网课。 昨天秦羽白把他从课堂上叫走又迟到,他在秦羽白没来之前学了一个小时,没看完,那老师给的资料太多了。 离文学课还有一段时间,他抓抓紧应该能学完,挤一挤时间,把论坛的发帖作业也要做一做。 原书里那老师表面也是没说什么,暗地里转头就扣了晏双的平时分。 这次晏双相信自己应该还是博得了一点那老师的好感,但还不够。 一份出色的作业才能彻底扭转老师对他不好的印象。 晏双把时间把控得很好,在他设置的上课闹钟响之前完成了发帖。 看着手机屏幕上跳出来的“发帖成功”字样,晏双松了口气,伸了伸懒腰,上课去也。 这一节文学课是欧洲文学,也是大课,晏双两手空空地提前到了教室,仍然是占了班级里听课的中间位置,就在最中间的走廊边上。 “这有人吗?” 有人过来问晏双身边的位置。 晏双迟疑了一下,“有人。” 教室里逐渐塞满了来上课的学生,至少有七八人来问过晏双旁边的座位有没有人,晏双都是向他们说了抱歉。 马上就要开课,纪遥还没出现。 偌大的阶梯教室几乎已经座无虚席。 教授提着公文包进来,扫视了一圈教室,立刻就注意到了异常。 塞得满坑满谷的教室,突兀地在最中心的位置出现了一个空位,教授手指了一下,“谁啊。” 教室里一片寂静。 “马上上课了,”教授打开电脑,连接投影,还在开玩笑,“赶紧叫他回来。”他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个空位是有人的,只是临时走开了而已。 有知情的已经开始窃窃私语,互相传着话,都把目光落在了那个薄削的弯得不能再弯的背影上。 “那谁啊,你认识吗?” “不认识,没印象。” “看他没带书啊,是不是别的学院来我们这儿蹭课的?” “蹭课坐那么好的位置?” “人家先来,不就占那了嘛。” “一人占两个,我看他也不胖啊。” 笑声猛然地在一个小区域爆发了开来。 台上的教授抬头也笑了一下,“笑什么呢?说出来也让老师一起笑笑。” 台下的学生捂嘴摆手,连连偷笑。 晏双位置旁的人倒还关心起他了,“哎,你帮谁占座啊?” 晏双低着头,闷不吭声。 “好了,都肃静啊,今天咱们要讲这个欧洲文学的……哟,纪遥来了,”教授认识这个“大名人”,见他手上还提着个书包,大笑道,“蛮给我面子的嘛。” 纪遥对教授点了点头,“老师好。”目光扫向教室内。 教室内的中心,有一个人抬起了头,小幅度地向他挥手,脸上迸发出明亮的神采,眼镜后的眼睛对他弯弯地眯了起来,里头全是单纯的不加掩饰的期待。 “纪遥,这里。” 口型无声。 几乎包括教授在内的所有人都看着纪遥慢慢走向了那个空着的位置。 脚步停在了他的身边,晏双低低地压着嗓子,“我还以为你不来了……”他的语气中有小小的快乐。 书包从半空中干脆地落在了晏双膝盖上,不轻不重地一下,却是砸得晏双后面要说的话戛然而止。 那双帮他拿书包的手快速地收了回去,插回了口袋。 纪遥从他身边掠过,不发一言——向教室的后面走去。 9、第 9 章 “谈到古希腊文学,那么同性情结肯定是绕不开的,有许多的欧洲作家也深受其影响。” “同学们,”教授扶了扶眼镜,“你们觉不觉得这是个很有意思的话题?” 在场的同学们纷纷都笑了。 “比如说这个著名的苏格拉底,他的学生阿尔西比亚德就深深地爱上了这位年长的老师……” 台下又是一阵哄笑。 教授忙道:“我已经结婚了,和你们师母非常相爱,男同学们别误会啊。” 一节课下来,笑声几乎都没听过。 教授学识渊博,引经据典,上课风趣幽默不死板,晏双听得很认真,笔记做得满满当当,听课的时候,他完全心无旁骛,沉浸在学习的快乐中,准确地说是提高绩点勇夺奖学金的快乐。 “课后作业发公共邮箱了,提醒各位,这次的作业是小组作业,自行组队啊,主题很有趣,期待你们的表现。” 教授表情内涵,卖了个关子,哈哈一笑收拾东西走了。 “走走走,食堂食堂。” “去哪个食堂啊?东食堂还是西食堂……” “去东食堂吧,吃饺子。” 学生们三五成群地结伴去食堂或者校外吃饭,只有晏双一个人在突兀的空位旁默默收拾纸笔。 透明人的好处就在这里,即使出了很大的丑,别人笑一笑也就过去了,压根不会真的去在意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低温擦过身边,晏双赶紧追了上去。 人群从教学楼里涌出,人太多了,楼梯拥挤而吵闹,纪遥的四周却像是有结界般鲜少有人靠近,晏双见缝插针,闪躲腾挪,堪堪能跟上纪遥。 从这栋教学出来,有三条道,一条往食堂,一条往校门口,一条往宿舍楼。 纪遥选择了人最少的那一条。 他是真正两手空空地去上的课,甚至一节课都没怎么听,偶尔目光掠过那个背影…… 纪遥脚步停住,他没有回头,道:“你跟着我干什么?” “我、我也回宿舍,要拿换洗的衣服……” 修长的身影毫不犹豫地走向另一边偏僻的小道。 晏双眯了眯眼睛。 就这么嫌啊? 到底是嫌脏有洁癖,还是怕沾了手会上瘾啊? 他可是记得很清楚,纪遥对晏双的不可描述剧情数量仅次于人类极限运动爱好者戚斐云。 小伙子闷骚啊。 按照原定的剧情人设,此时接连接受暴击的晏双必定会傻站在原地痴痴落泪。 反正纪遥也不会回头,爱谁谁,爷走了。 宿舍里一个人都没有,倒是省了晏双跟人解释的功夫,从柜子里收拾好一套换洗的衣服塞进书包里,晏双也得去吃午饭。 哎,如果现在有人给他白嫖一顿午饭就好了。 “嗡——” 手机传来了动静。 晏双拿出来一看。 有人给他发信息了,就两个字——“后门。” 学校后门的梧桐树下,熟悉的豪车,熟悉的男人,熟悉的白嫖机会。 “上车。”魏易尘拉开了后座车门。 晏双直接从他身边绕过去,径直走到了副驾驶那一边,拉开车门上车系安全带,一气呵成,冲还在车外的魏易尘招了招手,“师傅,开车。” “魏先生,魏特助,我们能不能商量件事啊?” 魏易尘一上车,晏双就扭过脸,语气矫揉造作。 魏易尘不理他,晏双又娇声道:“魏哥哥……” “不能。” 晏双自顾自道:“下次你来接我的时候,你提前个十分钟,不,五分钟就行,你通知我一下。” “怎么?”魏易尘余光讥诮地扫过晏双,“你要留时间化妆吗晏先生?” 他加重了“先生”两个字,羞辱的意味不言而喻。 “不啊,”晏双一脸纯真,“我留时间洗屁股。” 握住方向盘的手掌紧了紧,魏易尘脸色冰凉,不再接话。 “去哪啊?这不是去酒店的路啊。”晏双趴在车窗上往外看,心想魏易尘该不会是要把他送到秦宅了吧,剧情走这么快?那他不是又省好几百伙食费? 魏易尘一言不发将车驶入林荫小道,一路到了一所幽静的庄园才停。 晏双边下车边道:“我下午还有课,我不能再翘课了。” 路上至少花了十五分钟,算算时间,顶多在这里待一个小时他就得回去。 魏易尘没理会他,“晏先生,这边请。” 晏双提着书包跟在他身后,不满道:“秦羽白是狗吗?昨天晚上不是才做了一整晚?这才中午。” 魏易尘太阳穴猛跳了一下,冷冰冰道:“秦总让你陪他吃饭。” “啊?” 原书没有这个剧情。 看来蝴蝶效应的威力已经在这本书里初见雏形。 很好,加速,通通加速! 像这样既能白嫖又能刷感情线的剧情越多越好! 晏双这个“啊?”仿佛在说“不上床叫他来干嘛”。 魏易尘似乎实在忍无可忍,他停下脚步,回头对晏双道:“晏先生,请你自重。” 晏双张了张嘴,“你说什么?让我自重?” “是的,正如你所说,现在是白天。” 晏双笑了一下,他往前一步,手指点在魏易尘黑色的领带上,目光透过镜片直直地射入魏易尘的眼中,“白天,也能做坏事的……” 魏易尘嘴唇动了动,在他开口前,晏双放开了手,神色淡了下来,“尤其是对禽兽来说。”他重重地擦过魏易尘的肩膀,将魏易尘笔挺的西装撞出了一点淡淡的褶皱,回眸对魏易尘又扬起一个甜美的笑容,“别误会,我不是在说你老板,我说的……是我自己。” 这里是个红酒庄。 秦羽白私人的。 招待完客人后,秦羽白忽然觉得很累,他想听秦卿的声音,或者和秦卿吃一顿午饭,电话回家,佣人却说秦卿吃了饭已经睡下了。 “让他睡,别吵醒他。”秦羽白神色温柔地嘱咐了一句,挂断电话,就派出了魏易尘去接他聊作安慰的替代品。 而现在,这个替代品正右手拿着银叉叉起一整块牛排,饿死鬼投胎一样地在啃,吃相难看到简直倒他的胃口。 秦羽白拿着刀叉,冷冷道:“你是野狗吗?” 晏双大口吃肉,他早饭都没吃,都快饿死了。 看在秦羽白请他吃午饭的份上,他就不和他抬杠了。 “魏易尘,”秦羽白吩咐一边垂手静立的管家助理,“找个时间好好教教这条野狗怎么吃西餐。” 曾经见识过晏双完美用餐礼仪的魏易尘低下头,恭敬地应了一声。 “ok,”晏双一口气干了一份牛排,又吃完了盘子里所有的配菜,感觉自己吃得相当饱腹,“我吃完了,你慢用。” 晏双作势起身。 “坐下——” 秦羽白冷厉道。 “你又忘了你的身份?” 按在餐桌上的手慢慢松了力道,晏双坐下,目光挑衅地看向秦羽白,“秦总,你不用一直提醒我的身份,如果不是因为那份契约,我根本就不想看见你。” “是吗?”秦羽白喝了口红酒,冷笑了一声,“昨天晚上是谁缠着我不放?床单都打湿了?” 晏双的脸瞬间红了,他愤怒地一拍桌子,“秦先生!现在是白天!” 魏易尘:“……” “白天?”秦羽白晃了晃红酒杯,笑容不见,冷道,“过来。” 晏双:不行,得上课的啊王八蛋! “不听话的仆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秦羽白微微靠后,对魏易尘道:“打个电话,让晏国富去冷库凉快凉快。” 晏双不动。 “我听说人在冷库里待上八个小时以上就会下肢瘫痪……” 晏双站了起来。 达咩。 晏国富是他的壮劳动力!怎么可以瘫痪! 秦羽白轻笑了一下。 晏双即使再装,也无法掩饰对唯一一个亲人的在意,哪怕那不是他的亲生父亲。 晏双走到秦羽白身边。 秦羽白:“蹲下。” 晏双依言照做。 秦羽白:“……” “我让你蹲下,不是让你像街边的流氓混混一样蹲下,”秦羽白捏了晏双的下巴,“还是你想让晏国富去蹲大牢?” 晏双只好换了个蹲得好看一点的姿势。 渣攻还这么讲究,真是。 秦羽白目光下滑,这才注意到晏双穿了一件领子极高,而且显得很宽大不合身的衬衣。 以他毒辣的眼光来看,这件衬衣也并不是那种摆在街边商店廉价出售的货色,倒像是私人定制的一样。 秦羽白松开了拿捏晏双下巴的手,忽地将晏双整个人拉入怀中。 “你放开我——”晏双挣扎起来,“我要回去上课。” 秦羽白单手扣住他的腰,另一只手伸入扣得高高的衣领,猛地将衣领向外一番。 衣领的内测缝着一块丝绸,丝绸上面绣了一个花体的英文字母——Y。 “咳咳……”晏双被秦羽白勒住,痛觉倒是屏蔽了,只能感觉到从脸到脖子都在急速地发烫,“放……开……” 少年雪白的脸染上呼吸困难造成的血色,魏易尘眼眸微动,轻声提醒:“秦总。” 怀里的人正在微弱挣扎,那个花体的“Y”在眼下摇晃,犹如一张脸孔,正在对他发出嘲笑,秦羽白冷厉地扫了魏易尘一眼,手上终于松了力道,将晏双丢到一边。 晏双倒地咳嗽。 心想今天这可是梅开三度啊。 又被丢了。 “衣服,谁的?” 秦羽白淡淡道。 晏双的咳嗽声慢慢减弱,他捂着脖子,低着头一声不吭。 “你真的是……”秦羽白抬起桌边的红酒杯,俯身弯腰,“很不听话。” 这么一件,昂贵的,明显属于男人的衬衣,穿在他的小仆人身上,真是让他……怒火翻涌。 微凉的酒液缓缓地倒在雪白的衬衣上。 晏双一动不动,黑发遮住了他的上半张脸,也就遮住了他的大部分表情,秦羽白只看到了倔强抿着的唇,晏双似乎是铁了心不开口,想要隐瞒这件衬衣主人的姓名。 衣服上鲜红的酒液无声地慢慢蔓延。 悠扬的乐声在安静的屋内响了起来,打破了一室的僵持。 秦羽白目光落在晏双的破帆布包上,对着魏易尘扬了扬下巴。 魏易尘心领神会,打开书包,看到里面的换洗衣服时愣了愣,随即当作没看见,拿出了最上面的手机。 “还我——” 一直安静不动的晏双忽然暴起,去抢夺魏易尘手里的手机。 秦羽白倏然起身,单手将晏双控制在了怀里,从魏易尘手里接过了手机。 是个没有存的号码。 秦羽白胳膊横着,像一道锁链般困住晏双,嘴唇靠向晏双薄薄的耳朵,热气翻涌,“谁?” 晏双只是沉默。 笑死,没存的号码他哪知道。 秦羽白冷着脸滑开了接听键,紧接着打开了免提。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扬声器里传来一个秦羽白意想不到却又非常熟悉的声音。 清冷的,带着仿佛与生俱来的骄傲。 “在哪?” “为什么不回酒店?” 10、第 10 章 纪遥走入小道,校园里的灌木丛杂乱而茂密,散发着某种难闻的味道,就像是熟透了的橘子从树上坠落在地面,无人问津后一天一天地在草丛中腐烂,从甜美逐渐开始变得恶臭。 纪遥停下脚步。 他回头看了一眼。 小道曲折,已经看不到那个分岔口,也看不到那个单薄的身影了。 纪遥扭过头,看了一眼灌木丛,径直往校外的路走去。 宾馆里,纪遥正在等待晏双,他的身份证还押在宾馆,需要晏双拿自己的身份证来换,算算时间,晏双应该收拾好衣服回来了。 只是纪遥在宾馆足足等了半个小时以上都没等来晏双。 “帅哥,等人啊?” 前台出来交班,一眼就认出了纪遥。 这样长相出众气质也卓然的男孩子实在让人想忘记都难。 纪遥对他点了点头,以示回应。 前台乐了,没想到这大帅哥看着冷冰冰的,还挺有礼貌的,于是继续道:“你朋友还没回来呢。” “我知道,谢谢。” “怎么不打个电话问问?就在这儿干等着。” 纪遥垂下眼,用回避的态度来结束这短暂的对话。 “是不是没他电话啊?”前台见多识广,一下看出了对方的窘境,很热情地去撕了张便签,写了晏双早上登记的电话给纪遥。 纪遥接过纸片,“谢谢。” 前台又笑了,给了纪遥一个大拇指,这是他对这帅哥雄性之间服气的夸赞,又帅又有风度,很不错啊。 电话上一长串的数字,只要拨通了,就能和另一个人建立联系。 纪遥垂眸看了这串数字很久,目光在手机打开的按键键盘和电话号码之间来回移动。 他的手机里联系人只有几个家人和信托管理人,甚至连秦卿的号码都没有。 秦卿没有电话。 秦卿性子很冷,几乎不像是现代社会的人,他不用手机电脑等一切电子产品,也不喜交际,因为身体不好,在圈子里从不露面。 说起来可笑,纪遥都已经快想不起来上一次和秦卿说话是什么时候了。 秦卿在自己的四周都筑起了一个厚厚的茧房,在茧房里,他自由自在地绘画、弹琴,不问世事。 纪遥也从未想过要去打扰他。 有时去秦宅,远远地看一眼,看到秦卿过得很好,他也就安心了。 纪遥脸上罕见地浮现一点笑容,目光重新落在掌心的便签纸上。 他拨通了那个号码,和一个与秦卿相似的人建立了联系。 电话接通后,他甚至莫名地有些紧张,停顿两秒后,先发制人地开了口。 “在哪?” “为什么不回酒店?” 酒庄里的晏双听到纪遥的声音时,整个人都呆住了,不掺任何表演成分的呆。 纪遥!这就是百分之10%感情进度的含金量吗?!不多说了,爹爱你! 拿着手机的手掌猛然发力。 细碎的“咔嚓”声传来,原本就坏了一个角的手机屏幕瞬间如蛛网般裂开。 “喂?” 声音依然清晰地从屏幕尽碎的手机里传来,分明只是平淡的语气,平白地却让秦羽白感觉到了一种另类的挑衅。 秦羽白脸色铁青,语气却依旧四平八稳,“宛南路111号,巴顿酒庄。” “秦羽白?” 纪遥的语气陡然紧张。 “晏双在你那儿?” “晏双……”秦羽白慢慢地重复着,看向他怀里面色惨白的男孩,“看来,他没有打错。” 电话已经在那一头迅速地挂断。 秦羽白将破旧的手机随手扔在桌上,左臂重重地横在晏双腰间,晏双闷哼了一声,下巴被强硬地扭了回去。 “告诉我,”秦羽白淡淡道,“你跟他睡了吗?” 扭曲的姿势太过勉强,下巴连同脸颊都被死死地控制住,晏双艰难道:“他……没你……那么……龌龊……” 秦羽白松开手臂,突然的卸力令晏双一个踉跄往前栽去,电光火石之间,一双有力的大手拉住了他的胳膊,只借给他一瞬间的力道,就立刻松开了手,规矩地在一边站好,仿佛什么都没做过。 晏双看了一眼表情死板的魏易尘,对他悄悄又眨了下眼睛。 魏易尘偏过脸,当作没看见。 “说吧,酒店是怎么回事?” 秦羽白重新坐下,将酒杯里剩余的红酒一饮而尽,酒液入喉,令他勉强平复了胸口翻涌的情绪。 这只是个替代品,不值得他付出任何情绪,他没必要生气,他不能生气。 秦羽白烦躁地解开了领口衬衣的一颗扣子。 “我不觉得我有向你解释的必要。” 晏双站直了,一手把桌上的手机拿走,另一手就去拿书包。 “你想让晏国富死?”秦羽白语气冰冷道。 晏双边拉拉链,边头也不回道:“现在是法治社会,你可以试试弄死他。” “你说的对,我不会做任何触犯法律的事情,只不过是看仓库的人手短缺,晏国富作为新员工,多熬几个夜,值几天班,连续几天几夜不合眼也是很正常的。” 晏双背书包的动作顿住。 秦羽白看着他僵硬的背影,勾了勾唇角,眼神冷酷又狠毒。 像是电影暂停后又重新播放,晏双背好书包,回头对秦羽白道:“的确很合理,记得给他算加班费。” 男孩眉眼眉梢都写着倔强不服输,为了自己那仅剩的可怜的一点点自尊,他强撑着装作不在乎养父,来和他赌气。 秦羽白冷冷地看着他,目光讥诮又了然。 “过一段时间就是中秋节,家人团圆的日子,我想到时候仓库的员工一定非常紧缺,可能就需要个别人做出一点牺牲,”秦羽白放下酒杯站起身,他逼近晏双,将掌心贴在晏双脸上,低低道,“只能在冰冷的仓库里加班,不能和亲人团聚了。” 他早就调查过,晏双从小由养父母一手带大,养母死后,养父对他糟得不能再糟,可偏偏晏双就是放不下这个不算亲人的“亲人”。 无论晏国富骗他多少次,他都会在下一次傻乎乎地跳进同一个坑里。 缺爱的孩子,连虚假的亲情都不忍割舍。 晏双垂下眼,睫毛忽闪,他又开始做那个咬唇的动作。 秦羽白已经看过很多次,他知道,这是晏双忍疼时才会做的动作。 昨晚在床上,晏双就是这样,跪在他面前,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嘴唇,流下热泪。 憋住,一定要憋住。 晏双用极强的意志力和丰富的工作经验,才没有当场笑出声。 中秋加班,三倍工资! 太爽啦! 秦羽白再说下去,他都不生秦羽白把他手机屏幕弄碎的气了! “怎么样?现在能回答我,酒店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吗?” 晏双挪开脸,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平静道:“秦羽白,你是和我之间有契约,你叫我,我必须来,但在你没有召唤我的时候,我依然是自由的,我有权做我想做的事,也有权去任何地方。” 秦羽白再次掐住晏双的脸颊,这次他用足了力道,确认不会再被这个不听话的仆人挣开,他神情冰冷,眼神中却跳跃着火焰,“你希望我把你关起来?” 说出来的一瞬间,秦羽白忽觉胸口郁气散出不少。 仆人,怎么能不贴身服侍呢? 他应该在他身边,随时随地,全都由他掌控,如笼中之鸟一般被他困在掌心。 这是他想对秦卿做,却没有做的事情。 晏双是什么?他是秦卿的替代品,自然可以承载一切他对秦卿的欲念。 秦羽白被脑海里的设想激得手臂发抖,他低下头,与晏双靠得极近,用自己的味道去感染晏双的呼吸,语气危险,“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主意,你说呢?” 又开始了。 牙齿从唇间探出,死死地咬住下唇,晏双的下嘴唇从鲜红到血色被疼痛掠夺而变得惨白,只不过区区几秒。 就像他对晏双的占有,不费吹灰之力,已快让晏双溃不成军。 晏双憋得肠子都快拧成麻花了。 这么快就要把他接到秦宅去住了吗? 这不又省下一笔住宿费和伙食费! 他决定重新给秦羽白加回0.1分。 让秦羽白重回九分以上的男人队伍。 睫毛打开,乌黑的眼珠冒出了水汽,语气一如既往地倔强,却是掩饰不住的颤抖,“随便你。” “很好……” “秦羽白——” 屋内的三人同时循声望去。 秦羽白和纪遥认识大概有十多年,这是他第一次看到纪遥如此……衣冠不整的模样。 其实只是衬衣上有了褶皱而已。 但对吹毛求疵到怪异的纪遥来说,这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狼狈了。 “纪遥……”晏双一看到纪遥,立刻仙男落泪。 他刚才忍笑忍得太痛苦,眼睛里都憋出眼泪了,这时候刚刚好,大颗大颗的眼泪毫不浪费地从他面颊上滑落。 猜到和亲眼见到始终是两回事。 尽管纪遥一早就猜到了秦羽白和晏双的关系,甚至在电话里亲耳听到了秦羽白叫晏双的名字,但亲眼看到秦羽白一手捏着晏双的脸颊,姿态暧昧,恍若要亲吻下去时,纪遥脑海里的那根弦终于断了。 纪遥大步流星地向两人走来。 他周围的气压低到了极点,像是裹挟着冰雪向两人袭来。 秦羽白没有放开晏双,而是对纪遥露出了淡淡的微笑,“纪少怎么要来也不……” 晏双被纪遥硬生生地从秦羽白的怀里拽了出去——拉的还是他的衣领,晏双就算屏蔽了痛觉,也在一瞬间感觉自己要升天了。 幸好纪遥把他拉出来甩到自己身后,就马上放开了。 秦羽白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纪遥,你应该知道,我称呼你一声纪少,是看在谁的面子上。” 纪遥压抑着心中的暴戾,语气淡淡,“下午还有课,人我带走了。” 他转身面对晏双。 晏双只是呆愣地看着他,眼镜后的眼睛被泪水浸透,乌黑湿润,软弱无措。 纪遥的脑海中无端地浮现出跌落在地面哭得泣不成声的晏双。 “纪遥……我站不起来了……” 他太弱小了,如果没有人去拉他一把,他就将于无人处腐烂。 纪遥伸出手,拉住晏双的胳膊,神情冷峻。 这样冷的人,掌心却是火热的。 “走。” 11、第 11 章 秦羽白在辈分上和纪遥属于平辈,但两人一有年龄差距,二来纪遥还是个学生,所以两人的交集并不深刻。 秦纪两家也算是竞争对手,暗地里一直较着劲。 秦羽白接手的秦家是个千疮百孔四处漏风的烂摊子,他二十一岁进入公司,从最基层的卸货工人开始做起,在短短七年之内将秦家这副老旧的骸骨重新填充起血肉,才能重回本市的上流圈子。 如果不是纪家势大,论在商场上的资历,纪遥给他提鞋都不配。 凭这样一个毛头小子,敢在他面前拉着他的人走? 秦羽白毫不客气地扣住晏双的另一只胳膊,“你恐怕还没搞清楚,这里是谁的地盘,你要带走的又是谁的人。” 晏双像洋娃娃一样被两个人一人拽住一条胳膊。 纪遥很少发怒,并不是因为从小被训练得很好的那些虚伪的礼仪和涵养,而是他很清楚地知道,他内心潜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戾气,一旦引爆,连他自己都没有把握能控制好自己。 而现在,他胸膛里的温度正在一点一点攀升。 “放手。” 纪遥冷冷地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眼中已经无法掩饰他此刻的怒气。 “该放手的到底是谁?” 秦羽白冷笑一声,丝毫不肯相让。 两人僵持着,气氛再一次升级到了剑拔弩张的程度,淡淡的火药味在两人之间弥漫,似乎将要一触即发。 纪遥勉强克制住自己的怒气,直接问晏双,“你要不要回去上课?” 两道目光,一左一右压迫性地射向晏双。 晏双低着头,没有看任何人,在两道灼热目光的压迫下,抖着嗓子道,“我想上课……” 眼泪一颗一颗地砸在深色的大理石地面,溅开一朵朵泪花。 屋内安静得似乎只有泪水落地的声音。 纪遥面上神色一松,将晏双轻轻往自己身边拉。 “哭什么,”秦羽白的语气忽然变得柔和下来,扯着晏双的手也放了下来,改为搂向晏双的腰,亲昵的,像是在哄无理取闹的小情人,“上课就上课,我让魏易尘送你不就行了。” 搂在晏双腰上的手臂暗自用力,似乎是在发出无声的警告,悄然将人往自己身边带了带。 纪遥依然没有放手,他看着低低地垂着脑袋的晏双。 只要晏双肯反抗,他就…… “好。” 轻得不能再轻的一个字传入耳中,迅速地消散在空中,犹如一盆凉水浇在了纪遥的头顶。 他的确不该对这个廉价又肮脏的灵魂抱有任何期待。 手掌立刻就松开了。 松开时,掌心微微颤抖了一下,指尖滑过薄薄的衬衣,热度消散。 晏双抬头,泪眼朦胧地看向纪遥,而纪遥,已经头也不回地走向屋外,上了不远处一辆漆黑的跑车,几乎是没有停顿地发动了车,甩起了一团杂乱的尘土,绝尘而去。 纪遥应该是挂了电话以后,立刻飙车赶来的。 现在,他又一个人离开了。 纪遥一走,秦羽白的脸色也冷了下来,他箍住晏双的腰,将人贴近自己,冷道:“今晚,你最好解释清楚,否则……” 言尽意在。 晏双用力推开他,他粗鲁地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我要去上课了。” “魏易尘,送他滚。” “好的,秦总。” 秦羽白转过身,端起酒杯想再喝一口,却发现酒杯已经空了。 院子里,引擎发动的声音传来,车子已经开走,整个屋内只剩下秦羽白一个人。 一声声的蝉鸣,还有微风吹过树林的沙沙声,宁静又安然。 “啪——” 酒杯砸地的破裂声惊起了外面一阵尖锐的蝉鸣。 秦羽白胸膛起伏,刚才所没有表露出来的怒气烧得他的手都在发抖。 深呼吸了几次后,秦羽白才终于按着餐桌坐下。 他讨厌被一个毛头小子威胁,更讨厌现在这种失控的感觉。 伸手去抓酒瓶,目光顺过去,秦羽白的动作忽然顿住,酒瓶上白色的标识染上了一点鲜红的颜色。 秦羽白翻过手。 掌心细密地嵌入了一点碎玻璃,血迹斑斑。 是酒杯?还是那个破旧手机的碎屏幕? 秦羽白合拢掌心,仰头靠在座椅上,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 他今天,真的失态了。 车内,晏双正在对着后视镜擦脸,仔细地将脸上的泪痕擦干净后,轻快地对魏易尘道:“谢谢你的湿纸巾啊。” 魏易尘沉默不言。 晏双半个人都扭了过来,用侧靠的姿势坐在副驾上,眨巴了下眼睛,语气兴奋道:“你刚刚看到没有,他们两个差点为了我都快打起来了。” 魏易尘还是不理他,他专心致志地开车,像个满分的工具人,对晏双上车就变脸,笑嘻嘻地问他要湿纸巾的事情也抛诸脑后。 “真可惜,哎,你觉得秦羽白和纪遥真打起来谁会赢?” “实话实说,你老板身材体格是还不错,爆发力、耐力、持久度都是相当高的水准,应该也很擅长打架吧?” “纪遥呢,他看着瘦,身上肌肉也不赖……” “感觉两个人很难分出胜负呢,喂,你说呢。” 魏易尘始终淡漠地不理晏双。 他在想,如果晏双知道自己只是秦卿的替身后,还会不会这么洋洋得意,笑得狡黠又畅快,自以为自己将所有人都玩弄在鼓掌间。 他等着那一天的到来。 “对了,下次你要接我,一定要提前通知我,一定哦。” 见魏易尘还是一副“你说任你说,我没长耳朵”的样子,晏双勾唇一笑,忽然凑过去,飞快地在魏易尘侧脸亲了一下。 “呲——” 轮胎急速地与地面摩擦,猛烈地刹车把晏双在座位上弹了个来回。 落定后,晏双蜷在座位上哈哈大笑。 魏易尘目光冰冷地扫过笑得花枝乱颤的晏双,“你干什么?” 晏双笑着,声音也是带着笑,“你不会用嘴交流,那我只好用身体和你交流咯。” 晏双笑够了,脸色也冷了下来,他冷厉道:“下次接我的时候,提前五分钟通知我,听到了吗?” 魏易尘扭过脸,身侧晏双又要凑上来,被他用手臂挡住,“听到了。” “这才乖嘛,”晏双重新坐好,“快开车,不然我又要迟到了。” 魏易尘用最快的速度把晏双送到学校的后门,“下车。” 晏双边解安全带边道:“别忘了我跟你说过的话。” 魏易尘不想回答,而晏双已经又投来了威胁的目光。 “下次我会提前五分钟通知你。” 晏双笑容灿烂,“既然你这么乖,那我就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好了。” “刚才……是我第一次亲一个人……” 晏双下车,大笑着跑远,向魏易尘呼啦啦地挥手,宽大的白衬衣在他身后飞扬,快乐得像一只小鸽子。 真是荒谬。 魏易尘在回去的路上,轻轻摇着头,手背擦过右脸颊,有淡淡的柑橘的香气。 满嘴谎言的小婊-子。 这样想着,脸上却是克制不住地发烫。 回到酒庄,秦羽白正在由工作人员帮忙处理掌心的伤口。 细碎的玻璃片一点一点地被挑出,放在一旁的金属托盘里,每一个碎玻璃片上都沾满了血迹。 “回来了?”秦羽白漫不经心地抽了口烟。 “秦总。” “你去查查纪遥怎么会和他搞在一块儿。” “他们是大学同学,一个系的。” 秦羽白猛地扭过脸,眼神狠厉,“你早知道?” 魏易尘平静道:“第一次去学校接晏先生的时候,碰上过纪少。” “你为什么不说?” “抱歉,秦总,我没想过这两个人会有什么其他的交集,您也知道,纪少的个性很孤僻。” 魏易尘说得没错,纪遥也是整个圈子里有名的怪人。 成天摆着一张扑克脸耍酷,从来不乐意搭理任何人,跟家里人为了读什么专业还闹得离家出走,秦羽白一直都很庆幸纪家的独子是这么个无法无天不知好歹的货色,没想到纪遥都把手伸到他这儿来了。 “查,查清楚,从他们俩第一次见面开始,一点一滴都给我事无巨细地查清楚,今天晚上之前,我要看到所有的资料。” “是,我明白了。” 魏易尘点头弯腰,退下办事。 “等等……” 最后一块玻璃碎片也取出来了,工作人员拿了酒精给秦羽白清洗伤口,秦羽白咬住烟,英俊的脸微微皱起,熬过起初火辣的疼后,吐出了一口烟圈,“给他买个新手机。” “好的。” 魏易尘按住西装的下摆正式退下。 回到学校,晏双马不停蹄地赶去上课,幸好纪遥给他把专业书都塞书包里了,没耽误上课。 透明人的体质太强,以致于即使他一身狼狈,也压根没有人注意到他。 顺利地上完下午的三节课,晏双回了宾馆。 宾馆里的前台倒是注意到他了,“哎,帅哥呢?” “帅哥?” 前台笑道:“帅哥来赎身份证,我不是把你电话给他了嘛,我以为你俩会一起来呢。” “对,身份证!” 晏双恍然大悟,他就说纪遥怎么会有他的号码,无缘无故地给他打个电话,上来就劈头盖脸地问他为什么不回酒店,原来是为了身份证啊。 也不知道纪遥去哪了,下午三节课,晏双都没见到纪遥人。 估计是在哪个无人的角落无能狂怒吧。 多亏了小纪的福,今天感情线刷得不错。 下次见到,就哄哄他吧。 “你把他身份证给我吧,押我的身份证。” 晏双用自己的身份证换回了纪遥的身份证。 纪遥的身份证拍得很好。 通常身份证上的照片都会和本人有一定的差距。 警察叔叔是要把你这个人的特征拍清楚,而不是拍好看了。 但像纪遥这样出色的人物,即使是最白描的拍摄手法,依然难掩他清俊的眉眼和独特的冷冽的气质,在照片上这一气质甚至更加突出。 他是画中人,与俗世无关。 晏双躺在床上,欣赏着纪遥的身份证,给纪遥也打了个分。 九点五分吧,剩下零点五分扣在给他开的这个宾馆不管晚饭! 秦羽白说晚上让他说清楚,不知道管不管晚饭? 晏双翻身而起,把纪遥的身份证先收好了,把书包里的教科书在酒店的桌上码好,一身轻便地出了宾馆。 大学附近什么店铺都有,鱼龙混杂,还有好多地摊。 晏双背着包,一路找寻,看到一个摆地摊修手机的,忙过去询问:“师傅,你看看我这个手机能修吗?” 晏双把碎屏的手机交给对方。 修手机的检查了一下,爽快道:“能修,换个屏幕就能用。” 晏双松了口气,“换屏多少钱?” “200吧。” “什么,200?!师傅,别开玩笑了,你就算把这手机卖了,它也不值200啊。” “那修和卖能是一回事嘛,你这手机也太旧了,你要卖也行,我50收了,你再去买个新的吧。” “那不行,我来修手机的,怎么能卖呢,师傅这样吧,便宜点,100,100怎么样?” “不行不行,100太少了,我这成本价都不止呢……” 魏易尘找到晏双的时候,晏双正蹲在一个路边的手机摊前,正为能不能再便宜十块钱,和修手机的师傅比手画脚,说得面红耳赤。 “师傅,你真的,你再便宜点,110,就110,咱们这个生意不就……” 晏双正说着,感觉对方已经被磨得有些松动时,胳膊被人提了起来,他仰起头,看到戴着眼镜西装笔挺的魏易尘,晏双微微张了嘴,样子看上去有点吃惊,眼睛圆溜溜的,乌黑乌黑,像魏易尘曾经见过的一条流浪狗。 浑身脏兮兮的,身上的毛都要打结了,却还是那么努力地……生活着。 12、第 12 章 忽然在这里看到魏易尘,晏双还是挺惊讶的。 “你怎么来了?” 晏双说完以后,自问自答,“对了,你来接我。” “你怎么没提前通知我?” 晏双质问完后,又恍然大悟,“我手机坏了。” 他在那自说自话,更像一条小流浪狗了。 自己追着自己的尾巴,不亦乐乎。 魏易尘冷下脸,拉着他的胳膊把他拽起来,顺手从修手机的老板手里抽走了那支旧手机,“走吧。” 晏双不乐意了,从魏易尘手里抽回自己的胳膊,“我还要修手机。” “车上有新的。” “你给我买的?”晏双眼前一亮,笑嘻嘻地踮起脚尖靠近问道。 柑橘的香气迎面而来,魏易尘偏过头躲避,淡淡道:“秦总让我买的。” “什么样的手机啊?” 晏双很怀疑秦羽白这个抠比资本家是不是给他买了个老人机赔给他。 魏易尘似乎很了解晏双提问的重点,回答道:“市面上的最新款,最贵的。” 晏双露齿一笑,“行,那我给他再加0.1分!” 不知道他又在说什么,魏易尘皱了皱眉,“可以走了吗?” “不可以,”晏双从魏易尘的手机里夺回自己的手机递给修手机的,“老板,刚刚说好了,110啊。” “你真是,你朋友不都说给你买了个新的,最新款的,最贵的,你还修什么,拿我寻开心哪。” “哎,老板,”晏双手撑着膝盖,眉眼飞扬,“你刚说你这回收手机,那最新款的手机,你多少钱收?” 老板人傻了,看了一眼一边和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男人,当着人家的面就说要卖掉人家送的新手机,这也太……他硬着头皮尴尬道:“那要看具体款式了。” “行,回头我再找您,您先给我换屏幕。” “真换啊?” 老板又看了一眼魏易尘。 晏双也看向魏易尘,摊开了掌心,理直气壮道:“给钱。” 小狗讨食。 魏易尘面色深沉,一言不发地撩开外套,从内衬的口袋里掏出皮夹,抽了两张直接递给老板。 老板接了钱,小声嘀咕了一句,对晏双道:“马上啊,三分钟。” 晏双轻快地对魏易尘重复,“马上啊,三分钟。”又对魏易尘道,“魏哥哥,能不能先把你手机借我用用?” “干什么?” “你借我嘛……”晏双使劲眨动着眼睛,他的睫毛很长,快速眨动的时候,像洋娃娃一样。 魏易尘递了自己的手机给他,免得他在大庭广众之下胡搅蛮缠。 “谢谢啦。” 晏双拿了魏易尘的手机,又问魏易尘,“咱们等会还是去老地方吧?” “是。” 晏双又缩在一边,蹲在地上毫无形象地玩手机。 魏易尘给他的那一支手机是他的私人手机,不用于工作,而他几乎没有私下的社交,所以这个手机基本上是全新的,空空如也。 随晏双怎么折腾。 老板换好了屏幕,给晏双开了机,“小伙子,看,修好了啊。” “谢谢,”晏双接过手机,爱不释手地检查了一下,“真好了。” “那可不,咱们国产的手机可耐用呢。” “你等等,我给你找找零钱啊,这年头用现金的少了,这九十块的零钱还真不够,我去别的摊儿问问去……” “哎呀老板,还用这么麻烦嘛,你直接把那一百还我得了,不用找了,明天我给您新手机的时候,少收您十块钱不就完事了嘛。” “哎……好吧……你看真是……”老板哭笑不得地将刚刚到手还没捂热的两张纸币还了一张出去,“我在这儿摆摊好多年了,头一回遇上你这么会讲价的。” 晏双接过纸币,对老板晃了晃,笑眯眯道:“谢谢啦。” 大学校园附近的街道在傍晚的时候尤其热闹,各色烧烤、炒面、甜品、麻辣烫、臭豆腐的香气在空中弥漫,在最好年龄的学生们自由地谈天说笑,在这个人群中似乎没有烦恼,即使有烦恼,也是甜美的,远离真正痛苦的烦恼。 魏易尘走在其中,一种强烈的格格不入感甚至让他产生了烦躁的情绪。 余光扫了一眼身边的晏双。 晏双正在玩他的手机,嘴角轻轻翘着,似乎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圆润的眼珠流转,对他轻轻眯了眯眼睛。 每一次都是这样毫不掩饰的逗弄。 魏易尘收回目光,脸色又重新变回冰冷。 他承认,比起待在天使身边,还是婊-子更让他自在。 晏双一直在摆弄魏易尘的手机,坐到车上都还攥着。 魏易尘:“新手机在手套箱里。” “哦,”晏双拉开手套箱,新手机的包装盒赫然在内,果然是市面上的新款,把它塞进自己的帆布包里,他继续摆弄魏易尘的手机,“等等啊,慢点开。” 魏易尘系上安全带,“等什么?” “再等等。” 魏易尘不理他,启动了车。 晏双见状,直接推开了他那一侧的车门。 “你——” 晏双没有下车,只是单膝跪在座位上,探头探脑地望向车外,倒像是真在等什么人。 难道是等纪遥? 魏易尘花了一下午的时间,将纪遥和晏双之间发生的所有事几乎都查了个底朝天。 说实话,晏双给了他不小的惊喜。 在和秦羽白签订契约的同时,竟然还敢和纪遥去酒店开房。 更令魏易尘感到不可思议的是,纪遥竟然会同意和晏双去那样廉价的酒店。 是该夸晏双的业务能力超群,能把圈内洁癖最重的贵公子都能蛊到手,还是该佩服他脚踩两条船的勇气?甚至想把纪遥也带到秦羽白面前的魄力? 简直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这里——” 晏双用力地挥着手。 魏易尘偏过脸,从后视镜里看到有个男孩正快速地向他们这边跑来,他眯了眯眼,可以确信对方不是纪遥,纪遥不会穿这样宽宽松松的篮球服、短裤和球鞋。 “哇塞,同学,豪车啊。” 男孩一过来,就对这辆漆黑的豪车发出了惊叹。 晏双:“上车吧。” “等等……”一直冷眼旁观的魏易尘不得不出来阻止眼前他看不懂的事态。 男孩刚抬起脚,又谨慎地收了回去,小心翼翼地看向晏双。 魏易尘也在看晏双,“什么意思?” “同学啊,”晏双一脸坦然,“他搭顺风车,你放心,顺路的,就在前面石北路路口放他下车就行。” “顺风车?”魏易尘不可置信地重复了这三个字。 “快上车吧,咱们都要迟到了。” 晏双招呼着男孩子,伸手推了一把。 男孩对搭到这么一辆豪华的顺风车惊喜不已,赶紧顺势上了车。 晏双坐回去关上车门,系好安全带,转头对魏易尘道:“开车吧。” 魏易尘神色已经恢复了平淡,双眼紧紧地盯着晏双,无声地压迫。 晏双:“快点,要迟到了。” 现在纠缠下去显然不是明智的选择,魏易尘扭过脸,脸色冰冷地发动了车。 一路上,魏易尘透过后视镜,看着那个篮球服男孩在车里自拍了无数张,兴奋地拿着手机不停地在发消息。 男孩做梦也没想到群里面的一个拼车邀请能拼到一辆全球限量版的豪车,一直到了他该下车的地方,他还有点恋恋不舍,“同学,车费我转你了,下次拼车还叫我啊。” “没问题。” 晏双友好地对他挥了挥手。 “车费?” 不咸不淡的声音缓缓飘来。 “搭顺风车当然要车费了。” 晏双把魏易尘的手机丢还给他,“你最好注册个软件,这样接单更方便,在学校群里喊有时候也不是那么凑巧。” 车停在路口不动。 魏易尘自认在商界也见识了不少奇人,还真就没见过晏双这一款的“商业鬼才”。 “你是什么钱都敢挣吗?”魏易尘淡淡道。 “也不是啊,”晏双满脸无辜,“杀人放火我不敢的。” 语气稀松平常,没有半点“不敢”的意思在里面。 “我看未必。” 魏易尘转过脸,踩下油门。 到酒店之后,秦羽白果然惯性迟到,晏双愉悦地点了份羊排当晚餐。 最近运动强度大,得补补。 魏易尘看着晏双把法式香煎小羊排吃成了“手抓羊排”,无言地移开了眼。 这个人掌握了很好的西餐礼仪,只是懒得用,上次只是在他面前为了谈判加价,故意通过那样的表现来威慑他。 现在他能看穿这个把戏,也是晏双想让他看穿。 到底有什么目的呢?一直一直这样故意地撩拨他。 晏双吃完一顿相当美味的晚餐后,还是没等到秦羽白,于是对魏易尘道:“借我手机用用。” “你的手机不是修好了吗?” “我这个手机屏幕太小了,而且卡,你手机好用,来,借我一下。” 魏易尘掏出手机给他,淡淡道:“要预约明早附近的拼车吗?” 显而易见的嘲讽对晏双的杀伤力为零。 赚钱嘛,不寒碜。 而且还是白嫖。 从司机到车到油钱,通通白嫖。 晏双美得很。 魏易尘说完那句话就后悔了。 他跟在秦羽白身边两年,是任期最长的一位全职管家,因为他足够专业,分寸绝佳。 刚刚的那句话太自然,自然地像是朋友间的调侃。 他越界了。 这是个危险的信号。 从很早之前他的身体就已经开始提醒他,不要靠近这个人,否则他也许会跌入万丈深渊。 魏易尘垂下眼,幸好,现在还不算晚,他还没有……掉下去。 秦羽白来得比晏双预料中的还要晚一些。 晏双7点就到了,秦羽白足足9点多才来,风尘仆仆的,看上去样子倒还挺累,魏易尘见他来了,将手上的文件夹递给了他,秦羽白挥了挥手,魏易尘恭敬地一点头,快速地退了出去,低头关门,转身离开,一气呵成。 晏双缩在沙发里,不见中午的脆弱,冷淡道:“秦总,守时是中华传统美德。” 秦羽白在办公椅上坐下,打开文件夹开始翻看,“哦?”目光扫到文件中的图片时凝住了,他抬起眼,眼眸如刀,一寸寸刮过晏双这张纯洁无暇的脸庞,讥诮道:“那么,卖身又是哪一条传统美德?” 晏双:西巴,卖身葬父怎么就不是传统美德了?! 13、第 13 章 经过差不多快八个小时的高强度工作,秦羽白已经从中午那种暴怒的情绪中冷静下来,决心绝不再对晏双投入一点点额外的情绪。 “啪——” 文件夹落在晏双脚下。 “自己打开看看吧。” 秦羽白声音冰冷。 晏双不用看也知道里面是什么。 在车里他就想明白了,魏易尘出现在离宾馆不到十米的街道,百分百是去过宾馆,调查他去了。 晏双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捡起文件夹,打开之后匆匆扫了两眼,顿时就被里面的内容给吸引住了。 有一说一,魏易尘的工作能力是真强啊。 结构清晰,措辞准确,图文并茂,生动形象。 审美也不错。 酒店监控镜头里截下来的图片构图堪称完美。 晏双和纪遥一个递身份证开房,一个站在不远处低头绞手,气氛无限接近来宾馆偷尝禁果的小情侣,虽然当时的情形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但在照片上看起来的确是很暧昧。 晏双边看边在心中啧啧赞赏。 牛啊牛啊。 他要把这张图裱起来,以后送给纪遥当礼物。 见晏双盯着文件里的内容,眼睛直勾勾的,一动不动似是僵住的样子,秦羽白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怒气又有了上升的苗头。 他用力按住桌面,猛地起身,一步一步向晏双走去,几乎每走一步,他的怒气就攀升一点。 一面告诉自己必须冷静,一面又克制不住内心的暴躁。 他的东西,怎么能允许别人染指? 下巴被猛然抬起,乌发从额头散落,镜片后的眼睛平静无波。 这双眼睛和秦卿太相似了,相似到令秦羽白了产生迷惑。 同样的清澈,同样安宁得像一汪水,可为什么晏双的眼睛总能让他感觉到水下的暗流涌动,里头藏了危险的未知,是反抗,是挑衅,亦是诱惑。 “告诉我,”秦羽白语气平缓,以掩饰他此时正在剧烈起伏的心情,“你们在宾馆里做了什么?” 他自以为的平和语调,在晏双耳中却是冷厉非常,一戳即破的薄冰罢了。 晏双决定帮他一把。 火气憋着不散,多伤身哪。 “我们上床……” 话还没有说完,脖子已经被狠狠掐住。 “闭嘴。” 牙缝中里挤出来的两个字和脖子上传来的可怕力道显示着秦羽白的确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 晏双被迫地向后仰起,嗤笑了一声,艰难:“真好笑,我说我们什么都没做,你不相信,我说我跟他上床了,你又让我闭嘴……”晏双勉力抬起眼,眼中因为呼吸困难泛出一点水色,“秦羽白,你就这么自卑吗?” “嘭——” 晏双仿佛听到了什么东西炸开的声音。 他心想:那大概是秦羽白脆弱的神经。 多年以来,秦羽白不断地、几乎没日没夜地工作,将一个破落的秦家重振到了昔日一半的辉煌,为此,他舍弃了一切能舍弃的东西,搏命般给自己挣回了一份体面。 可这还不够。 依然有人将他踩在脚底下。 譬如纪氏。 从前平起平坐的两家,现在秦氏却是处处受对方的掣肘。 商场之上无朋友。 秦氏曾经的落魄亦有纪氏趁火打劫的一半功劳。 秦羽白不能接受自己输给任何人,尤其是姓纪的。 这几乎快成了他的心魔。 秦羽白松开了手。 晏双捂着脖子在一边弯着腰咳嗽。 掌心的伤口因为刚才的用力而崩开,纱布被染成了淡淡的粉色,秦羽白凝望着自己的掌心,很清楚地明白,他再一次失控了。 ——因为晏双。 晏双装模做样地咳了一会儿,耳朵留意着房间里的动静。 房间里太安静,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晏双大惊,秦羽白该不会被他气晕过去了吧? 今晚还要刷剧情呢大哥!别这么拉胯啊! 晏双悄悄用余光扫过去,秦羽白还坐在他身边,掌心摊在膝头,沉默成了一座英俊的雕像。 晏双这才注意到秦羽白手掌还受了伤。 哎哟,早知道他刚刚说话就稍微内敛一点了,咋还受伤了,今晚这剧情到底还刷不刷的成啊? 晏双正犹豫着要不要哄哄他,秦羽白扭过了脸,神情冷冷的,看上去已经恢复了平静,“把衣服脱了。” 晏双松了口气。 秦羽白,好样的!你顶住了! 晏双在这件事上一向不矫情。 纪遥的衬衣,自己的T恤,还有长裤、内裤,包括袜子,他都脱得干干净净。 昨晚留下的痕迹还没有散去,在玉雕一样的身躯上犹如锁链。 秦羽白静静看着,忽然道:“你是不是很恨我?” 晏双:“……” 不好说。 他本人当然是无感,走剧情嘛,碰上什么人都很正常,比这离谱多的他都遇上过。 要说按人设的话,晏双能恨秦羽白吗? 好像也不至于。 高低秦羽白还帮他解决了养父的债务呢。 ——当然是在晏双还没有发现“债务”其实是秦羽白一手设计的前提下。 总的来说,秦羽白为他解决养父的赌债,但又强迫他签下主仆契约,所以勉强就算是五五开吧。 那还是无感。 主客观统一,晏双实话实说,“不恨。” “过来。” 秦羽白伸了伸手。 晏双犹豫了一下,心想再跟秦羽白抬杠,真把秦羽白气晕了,今晚就走不了剧情了,于是他一步一步很慢很慢地靠近着秦羽白。 在只有一臂距离的时候,秦羽白伸出了手——那只受了伤的手。 他的手触碰到晏双的腰间时,晏双感觉到秦羽白掌心的温度有些异常的发烫。 晏双瞥了一眼,发现血迹已经逐渐渗了出来,甚至有愈演愈烈的态势。 秦羽白把人拉到自己的腿上,将晏双的眼镜摘下放到一边。 手指轻轻滑过晏双脖子上的红痕,他低低道:“疼吗?” 晏双一边被他肉麻得毛骨悚然,一边快速地转动大脑思考。 事出反常必有妖。 疯狗杀人不用刀。 手握剧本、经验丰富的晏双立刻就悟了。 感情线也加速了。 纵观秦羽白和晏双的虐恋史。 其实概括起来也很简单,大概就是“他逃,他追,他们都插翅难飞”。 先是虐身,然后虐着虐着感觉自己动心了,开始转向虐心,虐心虐不明白了,就又开始虐身,虐身以后又开始虐心,这样无限套娃,最终两个人一起疯。 秦羽白还算是清醒的。 有个白月光兜底,在自己彻底入魔前把晏双给甩了。 现在,因为晏双的刺激,秦羽白已经提前开始入魔了。 秦羽白发现自己走错了路线,搞虐身那一套,完全打不倒晏双,尝试开始使用稍微温和的手段了。 狂风暴雨只会让旅人的外套越裹越紧,暖阳和风才有可能让人卸下防备。 秦羽白很聪明,也懂得及时调整策略,不愧是商场上的老狐狸。 最重要的是,晏双戳中了他神经最敏感的部分,他输给谁,也不会输给纪遥。 掌心温和地撩过肌肤,晏双坐在秦羽白的腿上微微发抖,他轻轻咬了咬嘴唇,“你别这样。” 秦羽白不说话,他将自己的额头轻轻贴在晏双的胸膛上。 秦羽白的额头温度也有点高。 像是发烧了。 “既然我们签订了合约,就彼此好好遵守,在合约期间,不要总是惹我生气。” 语气淡淡,甚至带了一点疲惫。 对于一个年近三十的男人来说,这几乎算是一种变相的撒娇。 当他恶语相向,极尽羞辱的时候,晏双会本能地竖起浑身的刺,倔强地去抵挡。 可秦羽白这样服软,晏双会怎么样呢? 晏双心想:好家伙,这就是“超级演员”民间的海选现场吗? 看来秦羽白是真的被气狠了,对晏双这么一个涉世未深的大学生都用上宫心计了。 晏双决定配合他。 一起将感情线加加速! 早刷完早下一个。 “我……”晏双迟疑地开了口,“我真的什么都没做……” 秦羽白抬起了脸。 晏双看出了秦羽白眼中冒出的亮光,心想:铁子,你这水平在海选现场就已经淘汰了你知道吗?诡计得逞的时候眼睛不能亮得跟狼似的,瞎子都快被你闪复明了。 “脖子……”晏双继续解释道,“在宿舍太显眼。” 秦羽白已经听懂了。 脖子上的吻痕太瞩目,纪遥跟他一间宿舍,看不下去就赶他去宾馆,逻辑上说得通。 不过纪遥会追到酒庄来要人,就有点过了。 两个人之间肯定还发生了什么调查不出来的事情。 “既然是合约双方,我想我们彼此之间也应该有一点尊重,以后我会注意。” 秦羽白的再次让步立刻就让晏双仿佛做了什么错事一样低下了头。 “谢谢。” 听到一声轻轻的道谢,秦羽白转过脸,嘴角一闪而过嘲弄的冰冷笑容。 不过一个天真的刚刚成年的大学生,就算骨头再硬,也绝不会想到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被包装得极其甜美的陷阱,一旦掉落陷阱,就必将死无全尸。 这一课,他替他上了。 这是晏双第一次用这具身体尝试脐橙。 因为“合约双方,彼此尊重”,所以秦羽白提出了要求,他承诺不再在显眼的地方弄出痕迹,晏双也该“投桃报李”。 秦羽白好整以暇地坐在沙发上,他衣冠楚楚,只解开了拉链,而晏双如初生的羔羊般雪白无暇,毫无遮掩。 “扶着我的肩膀……”秦羽白声音淡淡,抬手环住晏双的腰,血迹从纱布里不断渗出,在晏双的腰间也留下了淡淡的印记。 这是晏双的再一次初夜。 秦羽白心中冷酷地想。 标志着他落入了他的陷阱。 14、第 14 章 秦羽白度过了极其难挨的半个小时。 可以说完全是他咎由自取。 晏双太青涩,也太磨人。 相比他与生俱来仿佛具有魔力般的身体,他的灵魂是生涩而又惶恐的。 稀里糊涂地落到了这个地步,晏双的手无力地搭在秦羽白的肩膀上,脸上白皙的皮肤一寸寸染红,死死地咬住嘴唇,温热的眼泪从他眼眸中坠落。 秦羽白不是第一次在床上看到晏双掉眼泪。 而这一滴眼泪不知怎么格外的不同,它不代表痛苦,它只代表羞耻。 秦羽白反应过来的时候,那滴眼泪已经落在他的拇指上。 他伸出手,去接了那滴眼泪。 泪水顺着他的拇指滑向掌心,与他掌心的鲜血合二为一。 秦羽白忽然冲动,将晏双深深地按入怀中。 一声短促的尖叫在他耳边炸开,其中蕴含着不明的味道。 秦羽白从头皮麻到了脚趾。 掌心用力地贴向晏双的腰窝,秦羽白浑身僵硬,结束了这一场对两人而言都算是酷刑的惩罚。 晏双在一瞬间失去了力气,他趴在秦羽白的肩上,呼吸克制,只是一直在发抖,抖得秦羽白都要跟着一起颤了起来。 理智宣告出走,秦羽白直接端抱起了晏双。 “不……” 晏双微弱地抗议着。 这是他在床上对他说的第二个字。 虽然是拒绝,却是轻飘飘的颤音。 有时候在床上说不,更能激起人的破坏欲。 秦羽白每一次与晏双见面,都在心里打定主意绝不和晏双过夜。 次次失败。 醒来时已经又是早晨。 这次是秦羽白先醒来。 昨晚装模作样地说了一通互相尊重的话来哄晏双入局,于是秦羽白就真的按照晏双所说没有留下太过分的痕迹,也没有太不顾晏双的感受。 晏双也没有再强作哑巴,他会抖着嗓子小声地在秦羽白耳边提出“慢一点”的要求,秦羽白鬼使神差地应了下来。 不,不能说是鬼使神差,他是有目的的。 缺爱的小孩,最容易骗到手。 为了最终的结果,需要一些必要的牺牲。 秦羽白冷淡地凝望着仍在睡梦中的晏双,目光逐渐温柔,——睡着的样子看上去更像秦卿了。 晏双被7点的闹钟叫醒,房间里已经没有了秦羽白的影子。 也好,省一场戏了。 晏双检查了一下秦羽白的进度,剧情线6%,感情线12%。 哈利路亚! 晏双简直要喜极而泣了,退休以后他的自传里一定要提到今天他所达成的伟大成就。 精通人性的员工,如何用三天时间,让铁抠比的男人为他刷10%的感情线。 销量一定爆炸。 送晏双回学校的变成了一个陌生的司机,看上去是个老实的中年男性,连看也不敢多看晏双一眼,“晏先生,今天由我负责送你回去。” 晏双说了谢,坐到后排,拿出手机,翻到魏易尘的号码,给魏易尘发了条信息。 ——“今天怎么不是你送我?” 过了五分钟,魏易尘没回。 晏双查了一下魏易尘的感情线进度,1%。 哦吼,真是个谨慎的男人,才刚产生一点苗头,就躲起来,连他的面也不肯见了? 晏双从通讯录里翻出魏易尘的私人电话号码。 之前他在用魏易尘的手机时给自己打了个电话,顺手把号码存下了。 “上南那边的工程推进的太慢了,”秦羽白正在拆解手上的纱布,昨天晚上完全没管,里面的伤更严重了,纱布上的血迹都已经变黑,秦羽白随手扔了纱布,对魏易尘道,“你亲自去跑一趟,上下都打点一下,人员该开的开,该换的换,不用向我打报告,我允许你先斩后奏。” “好的秦总。” 魏易尘略一弯腰,转身要走时又被秦羽白叫住。 秦羽白用酒精棉擦拭自己的掌心,眉头微微皱着,“找个人盯紧那个赝品。” 魏易尘神色不变,“秦总的意思是盯到什么程度呢?” 秦羽白抬起眼,眸光冷厉,“能盯多紧就盯多紧。” “明白了。” 掌心的伤口火辣辣的疼,秦羽白将脏污的酒精棉扔到一边,“上南那边,我给你三天的时间,三天之内一定要解决,秦卿的画展就要开了,不能出岔子。” “好的。” “如果实在来不及处理,就把上南那边的事情放一放,先回来帮秦卿把画展办好。” “明……” 欢快的儿歌在办公室突兀地响起。 秦羽白给自己缠纱布的手一顿,诧异地挑起眉看向魏易尘。 魏易尘的脸色也变了。 作为一个专业的管家,他在雇主面前从来都是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而现在发生的突发状况不在他遇到过的任何一类里。 几乎可以算是慌乱地从西服内衬里掏出了正在唱着儿歌的手机。 是他的私人手机。 来电显示:预约情人。 “铃声够童真啊。” 秦羽白对自己这位严肃又能干的管家独特的品味感到有点可笑,不咸不淡地开了个玩笑。 魏易尘立刻挂断了来电,“抱歉,秦总。” 话音刚落,电话又打了过来。 秦羽白失笑,挥了挥手,“出去接电话。” 魏易尘立刻退出了秦羽白的办公室,他没有接电话,而是在拒接之后,将手机关机了,正要推门回去继续听秦羽白交待上南事宜时,贴身的工作手机又震了一下。 魏易尘皱了皱眉,他猜到了是谁,犹豫片刻,还是把工作手机拿了出来。 是一条短信。 “再不接的话,我打给秦羽白让他转接给你?” 上一条短信“今天怎么不是你送我?”还在上面。 魏易尘垂下眼,用工作手机回了条信息——“在开会。” 回复马上就到。 ——“还喜欢我给你的手机设置的铃声吗?” ——“有事吗?” 不正面回答的逃避态度让晏双勾了勾唇,这些人怎么就不明白,这样逃避的态度其实就是另一种在意的信号呢? ——“没事,想你。” 魏易尘攥着手机,力气大得几乎要将手攥红。 小婊-子。 刚从他老板的床上下来,就迫不及待地来勾引他。 可是为什么呢? 如果是为了钱,无论是秦羽白还是纪遥,都已经足够满足他了。 难道是…… 手机屏幕又亮了一下。 ——“你开车比他稳,所以想你^_^。” 笑脸表情像是在嘲弄魏易尘一瞬的心猿意马。 果然是个小婊-子,以逗弄和勾引男人取乐,根本没有任何特别的意思。 魏易尘不会上晏双的当,无论如何,晏双在他这里被判定为危险,既然危险,那就没有冒险的必要,他要嘲讽就任他嘲讽。 掌心死死地攥了手机,魏易尘沉着脸将两个手机一起……贴身收好。 司机送晏双到了宾馆,晏双进房间给自己换了衣服,检查了课表,一次性把今天要用的课本全装在了书包里。 书包里有两样贵重物品。 一个新手机。 一张身份证。 晏双两指夹着纪遥的身份证上下翻飞地把玩。 昨天秦羽白扔在酒店的那个文件夹他也带回来了。 其中那张监控截图得找个合适的机会送给纪遥啊。 将手中的身份证抛向空中,在它落下时用两指利落地接住,晏双勾唇笑了笑,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可要好好感谢秦羽白的助攻。 宾馆餐厅的两个服务员凑在一起交头接耳,议论着那个厚脸皮的学生。 不过两个手掌大的托盘上堆满了几乎能拿的所有早饭品类。 因为大多是都是限量只能拿一份,晏双只能遗憾结束晨间扫荡。 秦羽白的总统套房,魏易尘不在,他都没有权限叫早饭。 可恶,铁抠比人设不倒。 幸好纪遥给他开的这个宾馆虽然档次不高,早餐的卖相也确实不好,但量大管饱,晏双对食物不挑,反正都比管理局的强。 吃够了早晨的份,晏双去窗口问:“你好,请问你们这儿有保鲜袋吗?” 服务员心中无语,心想还真有吃饱了兜着走的,“有,”他看了一眼晏双座位上的托盘,“两个够了吧?” “够了,谢谢。” 晏双把剩下的包子、花卷、麻球、糍饭糕这些硬货都用保鲜袋装好,然后到前台去存到宾馆的冰箱里,等上午上完课中午过来吃。 前台还是那个老熟人,一个年轻小伙子,看晏双的眼神很诡异,态度恭敬之中带点崇拜,崇拜之中又带点敬畏,最后还是没忍住八卦的冲动,“昨天下午又有个帅哥来找你,好厉害,一个电话把我们老板都叫来了,他谁啊,是你哥吗?” 前台就那么点爱八卦的小嗜好。 早就把昨天的事打听的清清楚楚。 帅哥来他们宾馆没别的事,查这个人行踪的。 他们讨论半天,觉得可能是晏双他哥。 晏双向他压了压手,示意他弯腰来听,前台立刻探出身体仔细听。 “他不是我哥,他是我男朋友,来捉奸的。” “……” 前台被震撼得当场石化。 “下次他要再来,你帮我挡着点,给我报个信儿。” 前台慢慢扭过脸,神色复杂道:“哥们,你放心,都是兄弟,”他顿了顿,又劝道:“还是和你男朋友解释解释清楚吧,你跟那帅哥也不是那么回事……” “谁说我俩不是那么回事。”晏双慢悠悠道。 前台再次被震撼,“上次他就在里头待了十、十分钟都不到……” “嘘,”晏双食指点在唇珠,“这可是咱们的小秘密。” 前台:“……”卧槽,这秘密也太劲爆了! 前台忍不住吐槽,“他十分钟都不到,你图他什么啊。” “图他帅啊。” 前台回想了一下纪遥的那张脸。 好吧,确实帅。 为了这张脸,可以忍受这样的速度。 男同的世界他果然不懂。 晏双在前台面前抹黑了纪遥一通,出去就发信息给纪遥。 郊外马场,萧青阳饮了口茶,指了指纪遥桌上的手机,“赶紧回吧,一直在震。” 纪遥望着落地窗外面朦胧的雨雾,神色冷淡。 “我说纪大少,昨天下午你过来,一句话不说,把我那小心肝儿牵出去一顿折腾,把她都累成什么样了,我瞅着毛色都变暗了,现在又搁这儿扮自闭,我丑话说在前头,我这是小庙,只能暂时收容你,姨父一个招呼,我立马就滑跪卖队友,赶紧吧……多大点事儿,姨父对你能有什么坏心思……” 萧青阳见纪遥还是一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不理人的模样,轻轻摇了摇头,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啊,只好拿起纪遥的手机。 “咦,这谁啊?” 萧青阳一拿到手机就乐了。 纪遥还是没理会他。 “你好,纪遥,昨天的事情对不起……” 萧青阳逐字逐句地读。 冰冷的目光立刻射向萧青阳,“放下。” 这下轮到萧青阳不理他了,拿着纪遥的手机站起来就溜,边跑边大声地读。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萧青阳——”纪遥站起身。 “纪遥,你别生气……”萧青阳边读边笑,“我操,这是个女的是不是?……还有你的身份证在我这儿……我操,”萧青阳忍不住二度粗口,后退躲避着杀气腾腾的纪遥,嬉皮笑脸道:“好啊你,你身份证怎么在别人手上,干坏事了吧你?”边抓紧时间继续念,“你今天来上课吗?” 手机被纪遥猛地抽走。 “……我帮你占座。” 15、第 15 章 “……今天的课就上到这儿。” 上午一共两节课,纪遥都没有来,晏双一边收拾书,一边在内心控诉这个万恶的资本主义社会。 有钱人家孩子凭什么就能不来上课!扣学分!扣绩点!开除! 然后拿出手机给纪遥卑微地又发了条短信,“纪遥,我在宾馆等你。” 依旧石沉大海。 还行吧,至少没拉黑。 再说纪遥也不可能不要他的身份证了,晏双不急,又发信息给魏易尘。 “哥哥,没钱吃午饭了,哭哭。” 魏易尘也不回。 晏双仰望苍天,唏嘘不已,想他堂堂总受,竟无一个渣攻愿意为他解决伙食问题,还要去吃早上留存的残羹冷炙,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又不能主动联系秦兽同志。 该说不说,秦兽同志提供的伙食还是挺丰盛的。 还有他到底什么时候把他接到秦宅去走剧情啊,等不及了都。 晏双长吁短叹了一番,回到宾馆,把冰箱里的包子花卷让前台帮忙热了热,回房间里边啃包子边冲浪。 冲的是正经浪。 没时间瞎玩。 戚斐云,拥有足足上万字百科的男人。 百科上的照片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拍的。 头发非常老派的后梳,却不显得油腻,而是一种庄重的儒雅,剑眉星目,照片上的瞳孔透着一点淡淡的灰,嘴唇有些严肃地下抿,看上去非常地不好接近。 光看脸,真看不出是个喜欢搞人体极限运动的lsp啊。 晏双咬了口包子,手指继续往下滑。 戚斐云的履历华丽得不像碳基生物。 严重让人怀疑作者给这人物瞎开金手指就是为了以后挖肾和换角膜的戏份服务。 哦,还有洗脑。 看完了戚斐云的百科,晏双也吃完了他的午饭,顺便给戚斐云的邮箱发了封邮件。 现在戚斐云正在迈阿密的上空,算算时间,明天戚斐云应该就能看到他的邮件了。 明天他课比较少,正好有时间把戚斐云这颗蛋也下锅。 “嗡——” 手机终于有人找了。 晏双拿起来一看。 “出来。” 是纪遥。 宾馆大堂。 前台正保持着漫不经心的紧张吃瓜形态,既要耳听六路眼观八方,又要看上去好像在梦游。 属实是不容易。 再一次看到纪遥这个清冷若天上雪的帅哥时,前台的心情已不像初次那么惊艳。 年纪轻轻的,可惜了。 没一会儿,电梯门打开。 前台姿势不动,但眼神和精神已经高度集中在战场上! 晏双提了个塑料袋,实不相瞒,这是他在走廊里碰上保洁阿姨,问保洁阿姨要的。 纪遥看上去状况还行,反正比昨晚快被他气晕的秦羽白强,晏双着重观察了一下他身上有没有哪里受伤。 对于五大渣攻,他还是很爱护的。 毕竟是不可再生能源。 万一气死一个,他就完不成任务了。 等他把感情线和剧情线都刷满以后,爱咋咋地。 “纪遥……”晏双把手里的塑料袋往前一递,“你的衣服,我洗干净了……” 纪遥看也不看他一眼,是真的不看,从晏双走出电梯的那一刻,他就一直用侧面对着晏双,目光落在宾馆的玻璃大门上。 “身份证。” 声音冷得晏双都快打哆嗦。 晏双慢慢收回手,“纪遥,我想跟你谈谈。” 纪遥终于正眼看他了,却是前所未有的毫不掩饰的厌恶。 他一向是有教养的,即使讨厌一个人,也不会外露。 现在对于晏双,他的耐心是正式告罄了。 本来以纪遥对朋友的苛刻要求,像晏双这样的人绝对没有资格进入他的社交圈,如果不是因为晏双那张和秦卿相似的脸,纪遥压根就不会去管他的任何事。 尤其,这还是一个这样自甘堕落的人。 纪遥伸出手,语气冷厉,用毫无商量余地的口吻再次道:“身份证。” 晏双哭了。 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可以说是哭得很丑很真实。 面对不同的人掉眼泪,晏双也有不同的策略。 秦羽白用下半身思考,哭得够骚就行。 纪遥用上半身思考,哭得够惨就行。 像这样,眼泪毫不间断地掉落,五官全都皱在了一起,却不发出一点声音,像是在忍受巨大的痛苦。 前台已经看傻了。 说哭就哭啊。 瑞斯拜。 再看十分钟的帅哥,脸色依然是冷冰冰的,就那么看着面前的男孩子哭。 正当前台以为这是场分手大戏时,冷冰冰的帅哥伸手拽住了男孩子的胳膊,以非常不符合他外形的粗鲁态度拉着无声哭泣的男孩往电梯走。 作为这场戏唯一的观众,前台认为接下来的戏码应该要付费观看了。 可惜。 啊,不可惜! 他可不是男同! 前台抖了抖,赶紧重新摆正了自己的取向。 纪遥的力气很大。 晏双见过他光-裸的上身,知道这家伙看着像个白面书生美少年,实则一身肌肉,随时随地去工地搬砖都能获得当月冠军,被纪遥拉着走,他估算了下大概的力道,调整着自己的面部表情,边走边假哭。 纪遥一路拉着晏双到了那天他开的房间。 晏双大概是一早就想好了要和纪遥上来说话,连房间的门都没关。 纪遥没有迟疑地,踏入了这个之间他连碰一下门都觉得脏的房间。 连同他手上拽着的人。 晏双人微佝着,整张脸都埋在了胸口,应该是还在哭。 自从纪遥认识晏双开始,他似乎就总在哭,好像有无数的委屈和伤心。 是他说“他是自愿的”,是他不肯跟他走的,到头来,怎么好像受害者还是他? 纪遥放开了手,“说吧。” 他再给晏双最后一次机会。 为了那张脸。 “我爸爸……他欠了很多钱……” 晏双很艰难地开了口,每一个字都带着哭泣的颤音。 “我没有办法……” 晏双蹲在了地上,将脸埋在膝盖里痛哭。 哭戏这一块属实是给他拿捏的死死的。 晏双在心里默默地倒计时。 五 四 三 “多少?” 比他想象的还要快。 晏双抬起一张泪痕斑斑的脸,为了更好地达到对纪遥的迷惑效果,他假装为了擦眼泪,摘了眼镜。 隐身buff解除! 替身模式开启。 “什么?” “多少钱?”果然,纪遥的语气都变得似乎柔和了一点,“你爸爸欠了多少钱?” “一、一百万。” 纪遥的神情立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如果不是像晏双这样的微表情大师,绝对读不懂纪遥这时候表情的意思。 纪遥此时的表情可以用两个字概况——“荒谬”。 一百万。 一百万能做什么? 纪遥随手丢给晏双的那件衬衣就要五位数。 用市面上最顶级的材料,由纪家代代传承下来的私人裁缝师傅全程手工制作,务必要让这位金贵的少爷穿得舒服、自在。 纪遥的概念中,一百万都根本不能算作是钱。 所以,晏双就为了区区一百万,出卖了自己的身体? 比起同情,纪遥的心中更多的还是荒谬。 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少爷不明白有的人就算称斤论两连同灵魂一起出卖,也未必能从资本家手里换回一百万。 他只在心里将晏双这种行为判定为既可怜又愚蠢的决定。 “不用哭了,”纪遥生硬道,“钱我帮你还。” 晏双差点哽住。 看不出来纪遥竟然这么大方。 分神查了一下感情线进度,依旧是10%。 从一开始就没变过。 也就说,纪遥对他依旧停留在“看在这张脸”的份上。 对秦卿真的是好深情啊。 区区10%的感情线进度就能让纪遥眼睛都不眨地帮他还钱,甚至不需要任何交换条件。 “以后你不要再跟他见面了。” 结论下早了。 原来还是有条件的。 “身份证,”纪遥再次伸出了手,薄唇轻抿,“晚上8点,还在这里碰面,我带张支票给你。” 小纪,你干脆给钱的样子真的好靓仔! 晏双才不管纪遥是什么“爱屋及乌”,多好啊,这不就是靠一张脸白嫖吗?! 就是不知道这一百万能不能顺利地到他手上。 这并非原定的剧情线。 产出的金钱有很大程度会出现意外被没收。 譬如,兑款银行忽然倒闭,或者钱打进了账户却凭空消失。 穿书局,就是这么狗。 不过搏一搏也不吃亏,晏双慢慢站了起来,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纪遥的身份证递给他,“钱,我以后会还你的。” 纪遥不置可否,眼睛扫过晏双的脖子。 脖子上淡淡的红色,像条漂亮的项圈。 他冷硬道:“别再做这样的事了。” 晏双被他说的瑟缩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谢谢。” 纪遥要走,又被晏双拉住了袖子。 这次,纪遥没再甩开他的手,只是皱了皱眉,“还有什么事?” “你的衣服……” “不要了。” 纪遥走了。 晏双放下塑料袋,拿出里面压根没洗的衬衣,他早猜到纪遥肯定不会要这件衣服了,就没有浪费那个时间去洗了。 这件衬衣可是高级定制,就算泼了红酒,卖给一些制衣工作室供他们研究工艺也能卖一笔好价钱。 这钱他应该是能挣到手的。 只要数目不大,穿书局就不会太注意。 手机又响了。 是个没有存的号码。 晏双去接。 “你好,外卖,请问您是预约、预先生吗?您的外卖我放在前台了,等会您自己下来取啊。” 16、第 16 章 收到晏双短信的时候,魏易尘正在和当地的供应商吃饭。 “哥哥,没钱吃午饭了,哭哭。” 一条短短十个字的短信,魏易尘却仿佛已经看到了一张藏在伪装下的狡黠脸孔,笑容甜美,眼睛里满是恶劣,他像是天生的小恶魔,以玩弄人心为乐。 “魏先生……” 供应商的老总见他心不在焉地看着手机,诚惶诚恐道:“是不是菜不合口味?” “不是,”魏易尘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朋友找我……先失陪一下。”魏易尘轻点了点头,挪开椅子站起,一桌的人都跟着站了起来,目送他出去,互相看了几眼,都清楚地看到了对方额头上的汗。 这鬼见愁一来,他们就知道要糟。 魏易尘是干什么的?钦差大臣,专门来收拾人的。 他们已经陪着魏易尘转了一上午,魏易尘的态度始终模棱两可,递了话头过去,接了又好像没接,把他们的心全悬在了半空中,看样子这次真是不能善了了。 “喂,”魏易尘打通了电话,直接道,“他人在哪?” 出发来上南前,他已经按照秦羽白的吩咐找了个可靠的人盯着晏双。 “人在宾馆,11点03分到的,管前台要了早上吃剩下的包子,然后就上楼了,一直没出来。” 魏易尘沉默一会儿,“包子?” “包子、花卷,还有其他别的吧,看不太清。” 监视的人在宾馆对面的咖啡馆二楼,用望远镜在观察。 “知道了,继续盯着。” “好的魏先生。” 魏易尘挂断了电话。 他的西服贴身口袋里还有一个手机。 本来是一个崭新的几乎完全没有使用过的手机。 现在却有了另一个人的痕迹。 有他的电话、短信,下载的ppt。 一天到晚见缝插针地抱着手机,原来是在补课。 魏易尘垂下眼,撩开西服,拿出贴身的手机,下载了外卖软件。 选取送货地址——手动输入。 魏易尘在包厢的走廊尽头点了支烟。 他在本城的时候从不抽烟,也不喝酒。 最好的管家,应该像个无生命的工具,最好和家庭的扫地机器人无限靠拢。 烟草、酒精,都不适合去碰。 嘴角吐出淡青色的烟雾,魏易尘仰起脸,让烟草的味道坠落到鼻尖。 这是会上瘾的尼古丁。 明知有害,明知上瘾,明知返城后就不能碰,却依旧在私下无人时忍不住去触碰。 越是忍耐,越是心痒。 一支烟抽完,魏易尘又打了个电话过去,“情况怎么样?” 监视的人很诧异魏易尘怎么没过几分钟又打电话来了,不过对方是付了钱的老大,他还是本分道:“刚才……呃,他人现在下来了,去前台拿了个外卖。” 唇角微微勾了勾,魏易尘打开烟盒,又拿出了一支烟在鼻尖慢慢滑过,“你说刚才,刚才怎么了?” “刚才纪少来了,两人在大厅碰面后一起上去了。” “八分钟前,纪少一个人下来了。” “魏先生,您还在吗?” “在,”魏易尘淡淡道,手指将指尖的烟折成两段,“接着盯紧,随时汇报。” 贴身的手机震了一下。 魏易尘懒懒地拿出手机。 “你点的?” 魏易尘没回,只是眼睛凝视着屏幕上三个字和一个问号。 说不定,这条短信还是群发的。 包括上一条。 魏易尘被自己的设想逗乐了,两侧的嘴角上扬,又慢慢绷紧地坠了下去。 “魏先生……” 魏易尘从包厢离开太久,里面的供应商实在坐不住了出来找人,见他面无表情地盯着手机,两条腿都在发抖,生怕下一秒面前这个恶名在外的管家就会叫他滚蛋。 魏易尘收了手机,将指尖的残烟丢掉,换了一副公事公办的面孔,“走吧。” 那份豪华日式便当晏双没吃,存在了前台冰箱。 下午只有一节课,晏双给自己排得很满。 两个小时打工,打完工上课,上完课做坏事,然后回宾馆写作业,最后等小纪上门送支票。 充实。 除了便利店,晏双还兼职在加油站发传单。 本市周边地产了解一下。 两个小时的传单发下来,热得汗流浃背,刘海都湿成了一团。 加油站的阿姨人很好,给他拿了个一次性杯子倒了水给他,“小晏,喝水。” “谢谢。”晏双道了谢,将湿透的刘海往后撩上,仰头一口气把水喝干,将一次性杯子揉成一团,眯了眯眼,抬手、扣下,准确无误地将垃圾投入几米远外的垃圾桶。 “奈斯。” 晏双小得意了一下自己的准头。 “阿姨,走了啊。” 晏双大声地对加油站商店里的人打了个招呼,用力一挥手,提着破帆布包奔向公交车站。 这三幕都化成了照片和文字传到了魏易尘的手机上。 拇指滑过第一张低着头,手臂被晒得红红的照片,在第二张照片停顿住了。 抓拍的人应该是没什么多余的想法,拍摄手法也不专业。 只是很恰巧地捕捉到了这一幕。 湿透的刘海后撩,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修长的躯体随性地靠在墙边,手臂自然舒展,脸上表情灿烂又张扬。 又是一副不一样的脸孔。 魏易尘目光微微迷离。 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他? 晏双在上下午课的时候察觉到了异常。 教室里有人盯着他。 这就奇了怪了。 作为一个学校里的透明人,他还没实施他的计划C位出道,怎么就有人盯上他了? 十有八九是秦羽白干的好事。 气人! 有钱没地方花吗? 想知道什么直接问他不就完了。 花那个冤枉钱。 都是一家人。 真是的。 对此,晏双表示,监视他无所谓,别坏他的事就行。 下课了。 晏双顺着人流走出教室。 之前他没注意到异常,现在用心提防了以后,的确能感觉到右后方传来若有似无的视线。 晏双不动声色地走出教学楼,往学校一处偏僻的生物教学楼走去。 教学楼年代久远,设施老旧,据说马上就要翻新重装,基本没有什么课排在这里,学生来这栋楼最多的一件事就是上厕所。 晏双走入男厕所。 把隔间门一个个打开。 全都没人。 很好。 走入其中一间,晏双静静等待。 大约过去十分钟左右,有人走了进来。 脚步落在瓷钻地面,声音清脆。 是皮鞋的声音。 晏双直接推开了隔间门,跟进来的男人猝不及防地与被监视的对象对视了。 男人很快转过脸,拉开拉链,装作来上厕所的样子。 而晏双靠在隔间的门板上,漫不经心道:“朋友,别掏出来,我怕秦羽白知道我看了你的吉儿,你下半辈子幸福会出问题。” 男人一秒都没停顿地拉上了拉链,转头就对晏双鞠躬,“晏先生好。” 晏双挑了挑眉,这么识相,倒省了他一番口舌。 “这里不方便,咱们找个地方说话。” 方便的地方——解剖室。 柜子里摆满了福尔马林浸泡着的各色器官,晏双坐在罐子中间,好奇道:“什么时候开始监视我的?” “中午。” “那你看到什么了?” “看到纪少来找你,你下楼拿了个外卖。” “汇报了吗?” “上报到上课为止。” “你怎么这么老实?”晏双忍不住道,“我问你就说了?” 那人抬起头,“魏先生说万一被你发现了就老实交代,不要抵抗。” 晏双微微怔住,随即低低地笑了,他单手撑住脸,在一堆内脏里嫣然一笑,“他可真聪明。” 那人紧守魏易尘的吩咐低下了头。 ——“如果被他发现了,他问什么,你就答什么,不要跟他起任何冲突,尽量回避。” 魏易尘是这么交代他的。 仿佛监视的对象不是个普通的大学生,而是个穷凶极恶的罪犯。 晏双从台子上跳下来。 台上的罐子微微晃了晃,液体跟着上下流动。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我要去干坏事,别跟着我。” 脚步轻快地走向门口。 “我会跟魏易尘说的。” 盯梢的人无奈地站在原地,只好先给魏易尘发消息。 “魏先生,被发现了。” 魏易尘已经结束了对供应商惨无人道的精神凌迟,正在酒店里工作,接到短信刚要回复,另一支手机的电话又马上进来了。 “预约情人”的电话。 魏易尘从容地接了电话,“喂?” “午餐是不是你点的?” “不是。” 电话那头笑了笑。 “你说不是就不是吧。” “我现在要去网吧开一台机子,上学校论坛匿名散播我和纪遥的开房照片,大概要花一个小时,你能不能让那个人在这一个小时里假装我在宾馆学习?” 一长串的话娓娓道来,晏双语速不快,声音温柔,魏易尘可以在任何时候打断,但他完整地听了下来,并且面无异色。 笔记本电脑反射出的蓝光映在他脸上,照出他眼睛里淡淡的亮光。 “网吧有监控,”魏易尘慢条斯理地替他分析其中的漏洞,“发帖可以追踪ip。” “没关系,我已经想好了,换女装过去,监控拍到也无所谓。” 喉结慢慢滚动,魏易尘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中的钢笔。 “答应我吧。” 电话那头传来低低的声音。 “我穿小裙子给你看。” 17、第 17 章 魏易尘从来都是拿钱办事,他是商界的雇佣兵,谁出的价高,他就替谁办事。 有时候利益相悖,他也不介意向前雇主出手。 他帮助秦羽白让上一任雇主破产入狱的时候,上一任雇主大骂他是谁有钱就向谁摇尾巴的狗。 魏易尘对这个评价欣然接受。 很中肯。 有限的忠诚一直是他的办事原则。 “盯梢的人被发现了,”魏易尘淡淡道,“你去哪了,他也不清楚。” 对于秦羽白这位现任雇主,魏易尘百分百保证他的权益,的确是盯梢的人被发现了,跟丢了一会儿,他也如实上报,不会帮晏双作假证,晏双告诉他的部分,只属于私交,也不必向秦羽白汇报。 至于纪遥,晏双想怎么往他身上泼脏水,魏易尘更管不着,也没必要管。 “也行。” “那裙子没了。” 晏双声音欢快,“我亲你一下吧,mua——”夸张的亲吻声一闪而过,紧接着就是挂断电话的忙音。 魏易尘拿开手机,看着上面的通讯记录。 一条记录。 仅有这一条记录。 他很想看看,晏双这样的人到底能在那群人中间掀起多大的风浪。 他拭目以待。 晏双先去了杂货店,他下了血本,买了一顶劣质的假发,一条鲜艳的红色长裙,以保证看上去女性特质明显。 晏双借口没带上身份证,网管也给他开了台机子,大概是看晏双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盈盈的美目,被半张脸美女给闪瞎了。 开电脑,注册匿名帐号,发帖。 帖子发出去之后,三十秒内就已经跳出了十几条回复。 他是透明人,可纪遥不是。 纪遥可是全校的名人,万众瞩目的焦点,偏偏跟一个普通的男孩子去了一家最廉价的连锁酒店。 晏双微微笑了笑,关闭了帖子。 原书里也有类似的重点剧情。 被秦羽白送给纪遥后,秦羽白不知道是后悔了还是出于自身的变态,将纪遥和晏双的消息散布得人尽皆知。 从上流圈子到学校,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晏双勾搭上了金贵的纪少爷。 纪家的风评一向绝佳,秦羽白大概以为这样纪遥就会抛弃晏双。 他低估了纪遥对秦卿的爱。 纪遥不仅没有抛弃晏双,反而堂而皇之地将晏双庇护在了自己的羽翼下。 既然都说他和晏双关系不正当,那就不正当好了。 谁敢有意见? 纪少爷长这么大,就不知道“怕”字怎么写。 晏双和纪遥“在一起”的时候,纪遥对晏双真的是无可挑剔,可以说是完美情人。 正因为如此,晏双掉下去的时候才摔得最痛。 这段剧情太靠后,晏双决定提前刷掉,替秦羽白把消息散出去。 这样,不就可以早点享受纪遥“男朋友”的待遇了吗?而且可以加速秦羽白那条线的发展。 渣攻们,都给他雄竞起来! 晏双回到宾馆写作业,手机放在一边,信息和电话不断地跳出来。 原本的透明人一下成了热点,宿舍里的舍友仿佛这才想起他们宿舍里有两个人已经好几天没回宿舍住了。 晏双懒得去看,专心地捣鼓他的作业。 现在大学作业也不少啊。 等把所有的事情都办完,他才慢悠悠地打开了手机。 宿舍里的人估计都不敢问纪遥,全都跑来问他了。 帖子发出去五分钟就没了,但也足够引爆整个校园论坛,截图依旧流传在论坛和各个群里,根本是挡也挡不住。 还有一些有瓜的回复也被一起截了下来。 室友们通通发给了他。 有人在帖子里回复说和男朋友的确看见了纪遥带晏双去开房。 晏双回想了一下,当时好像是有一对小情侣,说的一点都没错,然后回复转发图片给他的室友:“这都是胡说八道,我和纪遥不是那样子的关系!” 消息同样地传到了纪遥那里。 纪父很关注这个独子在学校的情况,得知这件事后连打十个电话给纪遥,纪遥当时正在和自己的信托管理人签字拿钱,瞟了手机一眼,直接冷漠地无视了父亲的电话。 反正不是要逼他转系,就是要让他回家。 这两件事,他都不想理会。 不一会儿,秘书来敲门了,“抱歉,纪先生在总线找……”秘书表情为难地看了纪遥一眼,管理人立刻心领神会,“纪少,你看?” 纪遥瞥了一眼手机,手机又来电了。 不想为难不相干的人,纪遥还是接起了电话。 “什么事?” 管理人一看父子两个要说话,立刻起身,对纪遥微一弯腰,自觉地退了出去。 电话里传来纪文嵩的声音。 语气平和,不紧不慢。 “我倒不知道你离开家里之后经济状况竟如此困难,令你吝啬至此,真叫我对那孩子不忍。” 纪遥皱了皱眉,“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哦?” 纪文嵩轻笑了一声,语气讥讽,“去自己学校论坛看看吧,大明星。” 电话已经挂断。 纪遥面无表情地打开手机,很快真相大白。 令他那位父亲亲自打电话过来问候的是学校论坛里一个匿名者发的帖子。 开局一张图,后面全靠编。 图片是监控画面。 纪遥看着图上的他和晏双,神色淡淡。 约好的8点,纪遥6点半就到了。 图片上爆出来的宾馆在短时间内迅速成为了大学附近的五A级景区,吸引了无数“游客”前来瞻仰。 大部分人只是在外面围观,看一眼可能就走了,也有人在大堂里窃窃私语,拿着截图比对,确认八卦的中心是不是这里。 黑色跑车停下的时候,所有围观的人都沸腾了。 那是一种无声的沸腾,几乎没人说话,所有的目光都齐刷刷地集中在了下车的纪遥身上。 纪遥的外形无疑是出色到了极致,那种冰冷的、与其他人格格不入的气息太独特了,这样的人一旦沾上桃色绯闻,更令人浮想联翩。 纪遥完全无视了一切注目礼,像之前一样如常地进入了宾馆,乘电梯上楼。 电梯门合上之后,他听到外头爆发出的议论声,轻轻皱了皱眉。 别说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就算是,他的私事跟这些人又有什么关系? 纪遥没有敲房间门,而是打电话给了晏双,“开门,我在外面。” 没一会儿,门开了。 一双红红的眼睛映入眼帘。 “你来了。” 纪遥的眉头锁得更紧。 又哭了。 晏双站在门口,似乎看出了他不想进来,就在门口和纪遥说起话来,“楼下……很多人。” 纪遥偏过脸,目光跃过晏双,看到了房间内打开的窗户。 大概晏双要比他更早地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于是吓得躲在房间里哭。 房间内的小桌上,摊开了好几本书和笔记本,水笔就放在笔记本上。 晏双垂着脸,忽然道:“对不起。” 眼泪又掉了下来,晏双连忙胡乱地去抹,“我会跟他们解释清楚的,你放心……” “没必要解释,”纪遥淡淡道,“收拾东西,这里不能住了。” 晏双抬起脸,满脸都写着无助。 纪遥抬起手,看了一眼表,“五分钟,够吗?” “现在下去吗?可是楼下有很多人……” “无所谓。” 纪遥的眸中闪过一丝戾气,“走。” 纪遥一直在叫晏双跟他走,这次晏双终于真的跟他走了。 电梯门打开,宾馆内外围观的人比刚刚只多不少。 纪遥走在前面,晏双跟在他身后,半个人都躲在他背后。 一看到外面那么多人,晏双似乎吓着了,站在电梯里都忘了出来。 纪遥回头,看到晏双无措的样子,单手插入即将合上的电梯,电梯门轻轻夹了一下他的手臂又散开,纪遥脸色不变,“出来。” 晏双微弱地摇了摇头。 他看上去很害怕,很慌张,像是下一秒就要崩溃了。 电梯门再次向纪遥的手臂夹来,纪遥一只手挡住电梯门,然后伸出了另一只手,他将掌心朝上,语气笃定,“出来,我带你走。” 这样的男人,这样的眼神,这样的语气。 晏双如果不喜欢上纪遥,那就是见鬼了。 晏双颤抖着把自己的手放在纪遥的掌心,为自己收获一张短期饭票欢欣鼓舞。 纪遥的掌心一直都很热,抓着晏双,极其有力地带着他往前走,神色睥睨,毫不在意那些围观的目光,也没忘去前台结账拿回晏双的身份证。 前台小哥已经完全被他的风采折服,心想就算只有十分钟,这个人也实在是太有魅力了。 包围的圈自觉散开,纪遥拉着晏双毫无阻碍地走到路边的跑车,拉开副驾驶的门,“上车。” 能让纪少爷亲自开车门的人,目测不超过一个手。 晏双坐上副驾驶,心如止水。 纪遥对晏双的保护包含了对家族的反抗、对秦卿的移情、对弱者的同情、对看客的不屑,就是没有……喜欢。 跑车驶离了街道。 短信和照片同步到了魏易尘那。 魏易尘看着照片上纪遥紧紧握着晏双的手从人群中走出来,轻笑了一声,自言自语道:“拍偶像剧。” 晏双……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又知不知道他现在所倚仗的东西根本不属于他自己。 一个替身而已。 要提醒他吗? 还是算了。 看他的样子好像玩得很开心。 而且,魏易尘也的确期待着……如果坠入深渊的人是晏双,那个时候晏双会将手伸向谁,又有谁会愿意拉他一把呢? 反正不会是他。 18、第 18 章 纪遥开车也很稳当。 一路上,晏双抱着帆布包,一句话都不说。 妈耶,那便当里的芥末真的好熏。 他现在眼睛都有点火辣辣的想掉眼泪。 方向盘转动,“扶手箱里有纸巾。” “谢谢。” 晏双道了声谢,抽了纸巾擦眼泪。 “钱我带来了。” 车驶入郊外的马场,纪遥停下车,从口袋里拿出薄薄的支票。 晏双怔怔地看着那张薄薄的支票,一瞬间心里至少转过一百个念头,到底怎么才能黑下这一百万而不被穿书局捣乱呢? 晏双伸出手,指尖刚碰到支票时。 车窗被敲响了。 薅单位羊毛的晏双被吓了一跳。 纪遥不在意地将支票落在晏双膝头,摇下车窗。 萧青阳微笑道:“你小子,姨父电话都打到我这儿了,问我知不知道你跟一个男孩儿……哟,就是这位吧?”萧青阳望向纪遥身后的晏双,“你好。” 晏双谨慎道:“你好。” “我叫萧青阳,是纪遥的表哥。” 萧青阳。 晏双有印象。 这个人在全书中频频出场,担当了一个很好的工具人角色。 “我叫晏双……” “我知道,”萧青阳打断了他,对纪遥道,“下车吧,房间都给你准备好了。” “嗯,”纪遥对晏双道,“下车。” “怎么样,准备的不错吧?” 萧青阳得意洋洋。 纪遥从纪家出来后就一直住在这边。 原本偏冷调的房间里点了许多香薰蜡烛,从地面到床上都铺满了玫瑰花瓣。 新婚气氛浓郁。 还差个喜字。 纪遥脸色铁青,“这房间我不住了。” 萧青阳,“啊?你不满意?我本来想在床头贴个喜字,怕你觉得俗……” 纪遥冷冷地看着他,萧青阳直接闭嘴,“好吧,我还准备了其他房间。”他就是跟这个冰雕似的表弟开开玩笑。 其余房间就正常多了,普通客房的样子。 纪遥对晏双道:“今晚你就睡在这儿。” 晏双:“明天……我们能一起去上课吗?” 这大少爷每天翘课,他可不行。 萧青阳微微瞪大了眼睛。 “知道了。”纪遥回答后,拉着萧青阳的衣领走人。 萧青阳边扑棱边道,“他就是那个要帮你占座的啊?我本来还以为这事儿是有什么误会,我还跟姨父打包票说绝对没这事儿,你这搞的,我犯了欺君之罪了。” “这件事不用你管。” “人都放我这儿了,怎么不用我管?万一姨父知道我不仅收留你这个叛逆儿童,还帮你一起金屋藏娇……” “不是,”纪遥打断了萧青阳的话,“我和他不是那种关系。” 萧青阳怪笑了一下,“那种关系是哪种关系?” 纪遥干脆不理他,“我明天就把他送走。” “送去哪?你俩要同居啊?” 纪遥进屋,直接关门,差点没砸到萧青阳的脸。 萧青阳摸了摸鼻子,好嘛,有了对象忘了哥。 还不是那种关系,他和纪遥从小玩到大,就没见过他搭理过谁,就算是他这个表哥,也是他硬倒贴上去的。 好像小时候,纪遥和秦家那个收养的病秧子关系还不错,大了以后,那病秧子成天不出门,秦家爬起来以后,两家又有点竞争的意思之后,就很少有私交了。 不过这个男孩子……也太普通了点。 萧青阳觉得纪遥应该是一时兴起,很快就会玩腻了。 他这个表弟啊,从来都很难对一件事保留多长久的兴趣。 萧青阳耸了耸肩,不去多管闲事。 晏双这一觉睡得很香,醒来之后又吃了可口的早饭,纪遥果真信守承诺,开车带他去上学。 纪遥一旦下定决心要做一件事,谁也挡不住他。 他们两人走在一起自然又是引起了许多人的侧目。 纪遥虽然就走在晏双身边,但依然保持了一点距离,同时眉目冷淡,看上去就只是和晏双同行而已,离学校论坛里传闻的那些桃色绯闻差距甚远。 进了教室,晏双照例在中间坐下,“纪……” 纪遥已经又坐到了他习惯的后面靠门的位置。 他不在乎流言蜚语,同样也不在乎晏双怎么想,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按照他自己的心意。 在众目睽睽之下带着晏双离开是,在教室里远离晏双也是。 这样忽冷忽热忽近忽远从来都不是他故意为之。 他天生就有这个本事让人为他发疯。 晏双正在为学习发疯,暂时还没空为爱痴狂,所以马上就把纪遥抛诸脑后,下课的时候,想象征性地找一下纪遥,发现他人早走了,于是又省下一场戏。 晏双出了校门,找到修手机的老板卖手机。 老板诧异道:“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怎么会,昨天太忙了,我不还欠您十块钱呢嘛。” “说笑了,十块钱,给你抹了。” 老板乐呵呵地回收了最新款的手机,价格给得很公道,因为他女儿也正想要,可惜现在这款手机市面上难买,都要排队,碰巧了。 “老板,你认识什么裁缝吗?厉害一点的。” “要多厉害?我认识个开服装店的,那老板认识一个裁缝,听说常给有钱人做衣服。” “太好了,给个联系方式吧,我有生意想跟他做。” “你一大学生,成天生意生意的……”老板说完才觉得不好,歉意地笑了笑,“微信我发你了。” “谢谢老板。” 晏双把账户里的钱直接转给了福利院的院长。 院长惊喜之余,一直追问晏双钱从哪里来的。 “找了份兼职,钱挣得挺多的,院长你放心收。” 晏双没地方去,就回了宿舍。 他现在也“干净”了。 宿舍里的人看到他,眼神还是很异样,不过也就是看两眼就过去了,倒也没上来追问。 毕竟是别人的隐私,只要不影响他们就行。 晏双镇定自若地把帆布包放好,拿出书来看。 手机震了一下。 银行账户短信。 完成工资交易10000。 晏双:爱了!果然垃圾只是放错地方的资源! 秦羽白还行啊,这就给晏国富工资都安排上了。 晏双估计这是秦羽白的策略之一,不过没关系,他欣然接受这颗糖衣炮弹。 钱他先留着,刚给院长打完钱,再打钱,怕院长紧张。 再加上纪遥这件衣服,少说也得进账小一千。 妙啊。 “看什么呢,笑那么开心?” 张帅主动和晏双搭了个话,“欧洲文学的小组作业,你组队了没有?” “组了,”晏双道,“我和纪遥一起。” 张帅:“……”莫名地被gay到了。 其实晏双压根就没和纪遥提这件事。 再等等。 等到所有人都组好小组了,他再扭扭捏捏地去找纪遥,就说没人跟他组队,纪遥就只能负责了。 手机又震了。 晏双拿出手机,是秦羽白。 估计昨晚纪遥干的事情已经传到了他耳朵里。 晏双接了电话,“喂?” “在哪?” 秦羽白声音温和,心平气和,与之前的傲慢态度判若两狗。 “宿舍。” “方便出来吗?” 晏双懒懒地翻了页书,“下午有课。” “晚上呢?” “我想见你。” 晏双故意沉默了半分钟,“好。” 那一头,秦羽白似乎是松了口气,“6点,后门。” “嗯。” 还是那个木讷的中年司机。 晏双在车上给魏易尘发信息,“什么时候回来?” 这次魏易尘倒是回的很快,“明天。” “下次来接我的人会是你吗?” 魏易尘又不回了。 晏双笑了一下,这个人呀,在克制地玩火。 以他的经验,喜欢玩火的人,没有一个最终不走向犯罪的。 车没有停在往常去的酒店,而是一家高级餐厅。 服务生出来接人,“晏先生,这边请。” 晏双跟着进去,没走几步就看明白了,秦羽白包场了。 偌大的餐厅只有一桌在营业。 秦羽白甚至没有迟到,提前坐在了位置上,看到晏双过来,还站起了身,颇有绅士风度地替晏双拉椅子,“坐。” 晏双忍住不笑,心想男人雄竞起来真是毫无底线,一下把抠和迟到的俩毛病都给治好了。 “上次,我看你好像不是很会吃西餐,”秦羽白微笑道,“今天我教你。” 晏双:“上次我是装的。” 秦羽白:“……” 晏双:“我会吃西餐。” 秦羽白脸上笑容不变,“是吗?” 接下来,晏双就实力演绎了什么叫高质量男性西餐用餐礼仪。 秦羽白几乎是维持不了笑容了,同时他也很诧异,“谁教你的?” “自学,”晏双放下刀叉,用餐巾擦了擦嘴唇,“有的高级餐厅需要服务生精通西式的用餐礼仪,可以更好地服务客人,”他端起红酒喝了一口,“比如这里就是,”对添酒的服务生道:“对吗?” 服务生冲他微笑,“是的,不过客人您的用餐非常优雅,令人赏心悦目。” “客人用餐是用来给你们欣赏的吗?”秦羽白冷冷道。 服务生立刻说了抱歉。 晏双垂下眼,资本家就是这样,永远藏不好自己的傲慢,或许他们根本不认为那是一种傲慢,所以才会这样自然地流露。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将两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秦羽白:“谁?” 晏双划开手机,“邮件提醒。” 点开微信,邮件跳转。 发件人——戚斐云。 19、第 19 章 温情的戏份演完,最终还是要直奔赤-裸裸的主题。 车往酒店方向驶去,将要去做最亲密的事情的两个人却是坐的离得很远,各自望向窗外。 车停下,秦羽白正要下车,晏双却道:“等等。” 秦羽白动作停住,“怎么了?” 晏双从裤子的口袋里拿出了一张折叠好的支票,低着头往秦羽白的方向一递,“钱,我还给你。” 车内气氛凝滞。 秦羽白看着晏双,吩咐司机下车。 车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空调的冷风吹动着晏双手中薄薄的支票。 “纪遥给的?”秦羽白淡淡道。 晏双回避道:“钱还给你,以后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秦羽白想得很好,无论今天晏双说什么,他都不会动气。 既然陷阱已经展开,作为编织陷阱的猎人他应该冷静、耐心地对待他的猎物。 可晏双显然在激怒他这件事上天赋超群。 秦羽白抽出那张支票。 “撕拉——” 晏双抬起头。 将支票撕得粉碎,秦羽白随手往车窗外一洒,白色的碎纸片纷纷扬扬地洒在夜空中。 晏双:乱扔垃圾!没素质! 秦羽白缓缓道,“我不需要你拿别的男人的钱还我。” 晏双看着他,眼神中依旧是没多少妥协。 秦羽白伸出手揽住晏双的腰将他半折般地搂入怀中,他低下头,目光专注,“他给你一百万,我给你两百万,不要再闹了,好吗?” 晏双心想他现在再闹一闹,价格是不是能再往上涨点?就是不知道穿书局给不给这个机会啊。 “你终究是为了你父亲,”秦羽白揉捏着晏双的耳垂,“纪遥他心血来潮能帮你一时,他能管得了晏国富一辈子吗?” “难道你能?” “我也不能。” 秦羽白难得地说了句实话。 太夸张的甜言蜜语也会引起人的警觉,毕竟晏双也不蠢。 “契约在的一天,我管他一天。” “我们才说了要互相尊重,”嘴唇靠近晏双的脖子,脖子上的痕迹已经全消退了,秦羽白不轻不重地吮了一下,“你又要反悔?” 晏双“妥协”了。 秦羽白显然是带了一点怒气。 这两天晏双和纪遥的那点破事,魏易尘虽然人在外地,依旧事无巨细地向秦羽白告知了所有情况。 秦羽白接到消息的时候正在帮秦卿选明天画展会场的甜品。 当他看到帖子里的监控截图时,差点没把掌心里的伤又给弄崩了。 那张图是怎么传出去的? 或者说还有谁也去查了那个监控? 这其实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纪遥在众目睽睽之下带走了晏双,甚至带着晏双去过了夜。 实在是…… 单薄的指甲深深嵌入了他的背,晏双咬着牙,眼泪一颗一颗地掉。 这么倔的人在床上却总是哭。 咬着嘴唇不肯出声。 秦羽白将拇指按住晏双的嘴唇,用力碾磨着,顺着唇线撬开了那张嘴,拇指慢慢地摩挲着他的牙床,湿润的唾液顺着他的拇指流下。 他紧盯着那两片唇,猛然低头,额头相抵,四目相对,那双眼里含着泪水,却仍不肯屈服,秦羽白的手指用力掐紧了晏双的下巴。 这个人,他还远没到想丢掉的时候,其他人,休想从他手里抢走。 晏双认为秦羽白现在雄竞入脑,有点过头了。 竟然第二天一大早跟他一起吃了早饭不说,还要送他去学校。 晏双惊了。 他才刚答应纪遥以后不见秦羽白。 就算装装样子,也得先缓个两三天。 他要的是剧情线螺旋上升,可不是搞渣攻对撞。 纪遥人看上去冷冰冰的,其实很有火气,晏双怕纪遥直接爆炸了。 经过差点把秦羽白气晕之后,晏双也谨慎了许多。 晏双拒绝了秦羽白送他上学,两个理由,一是堵车,二是他才刚刚在学校里和纪遥传桃色绯闻,如果坐豪车上学,肯定又会出大事。 秦羽白同意了,他也没真心想送晏双,“坐地铁,要我派人陪你吗?” 晏双:“……”谢谢,有被孝到。 晏双离开酒店独自去坐地铁,上地铁后重新进入邮箱,查看戚斐云给他回的邮件。 晏双以“社会调查”为理由,请求能够线下采访一次戚斐云这位国内目前最炙手可热的外科专家。 言辞恳切,用词朴实,还将自己设计的提问稿子和主题思想都发给了戚斐云。 戚斐云的回复很简单。 他同意了,把自己的行程表发给了晏双,让晏双自己选时间。 晏双看了一下,刚巧今天晚上戚斐云就有时间。 今天是秦卿办画展的日子。 一蛋、二蛋、五蛋将会全部到场助阵,保驾护航。 也是原书中晏双第一次听到秦卿这个名字。 反正今晚这三颗鸡蛋是铁定不会找他了,晏双正好可以去会会戚斐云。 发了邮件给戚斐云约好了时间,晏双又开始了充实的一天。 打工、上课。 他担心的被纪遥撞见的事情完全就是多余。 纪遥压根就没来上学。 应该是一早就泡在了秦卿的画廊了吧。 说实话晏双对秦卿也有好奇。 书里设定两个人长相的相似度高达95%以上。 晏双也很好奇,一个跟他长得极度相似的人站在他面前会是什么感觉。 果然,手机一整天都跟没信号似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晏双放心地去了圣彼得医院。 也不知道圣彼得医院的设定是公立还是私立,医院内部相当的华丽,也没几个病人,护士倒是很多,晏双说清了来意后,护士带着晏双上楼,同时对晏双道歉:“真抱歉,戚医生临时加了台手术,你可能要再等一会儿。” “没关系,救人要紧。” 护士带着晏双到了戚斐云的办公室。 办公室很大。 一张办公桌,办公桌后面是个书柜,侧面还有个衣柜,里面帘子罩着,还有一张病床,外面就是沙发茶几,总得来说办公室很正常也很普通。 晏双站在书柜前。 书柜分成上下两个部分。 上半部是透明的玻璃柜,排满了书和文件。 下半部是上了锁的实木柜。 据原书描述,实木柜里可是藏了不少有趣的小玩意。 晏双坐在沙发上,闲着没事干,发了条信息给魏易尘。 “回来了吗?” 画廊内宾客云集,本城艺术圈和上流圈子里的人悉数到场,都在啧啧称赞秦卿超凡的才华,以及这次画展举办的出色。 魏易尘跟在秦羽白身后,贴身的手机震了一下,他低头拿出手机,看到信息后回复道:“回来了。” 很自然的,像是多年老友一般。 “那怎么不来看我,哭哭。” 秦羽白回头,看见自己的管家正在拿着手机发信息,“怎么,上南那边还没解决?” 魏易尘是个没有私交的人。 能让他在工作中回复的短信自然也是工作。 “不是,”魏易尘对秦羽白道,“朋友发来的信息。” 秦羽白神情一怔,“朋友?” “是的。” “我看看。” 魏易尘坦然地将回复界面给秦羽白看了一眼。 “哭哭?”秦羽白哭笑不得,“女孩子?” 魏易尘道:“不是,不过他爱穿裙子。” 秦羽白对魏易尘罕见的私交进行了有限的评价,“看不出来你喜欢这样的。” “算了,画展办的不错,放你半个小时的假。” 秦羽白挥了挥手。 他忠诚的管家恭敬地退下,转头去和自己老板的情人发信息。 魏易尘靠在画展一个偏僻无人的角落,好整以暇地回复:“你想见我?” ——“是啊,可想你了。” “8点半,风都路871号。” 晏双看着手机上的回复,快要笑出声。 这是秦卿办画展的地方。 那个时间点应该是画展已经结束,人群退散的时候。 看来魏管家是被他逼急了,迫不及待地想看他出丑。 可惜现在还不到时候。 等他真的“爱上”秦羽白了,再捅破替身这件事吧。 ——“9点,学校东门。” 想反客为主吗?魏易尘微一勾唇,“可以。”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晏双收好手机,立刻起身,“你好,戚医生。” 戚斐云戴着口罩,头发和照片里的一样,后梳,可能是到了晚上时间有点长了,微微有些蓬松地散开,看上去反倒没那么严肃,瞳孔的确是透出一点淡淡的灰,他摘下口罩,下抿的薄唇动了动,“你好。” 晏双惊住了一瞬。 戚斐云的声音太好听了。 浑厚、低沉、磁性,把“你好”这两个普通的字都说出了调-情般的味道。 “请坐。” 戚斐云本人比照片上看上去没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相反的,非常温和。 仿佛是他为了冲淡外表带来的距离感而努力在语言和态度上尽量做到谦卑。 面对晏双这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他也丝毫不怠慢,回答问题态度认真又诚恳,一双琥珀中带一点灰色调的眼睛始终专注地看着晏双。 如沐春风。 晏双只能这样来形容他的感受。 相信病人应该非常喜欢戚斐云。 两人相谈甚欢。 晏双很规矩,做足了一个好学生的姿态。 “谢谢戚医生,您的回答对我的课题研究很有帮助。” “不客气。” 晏双看着戚斐云,忽然道:“戚医生,我能叫您老师吗?这样比较顺口。” 已经起身的戚斐云动作顿了顿,“可以。” “太好了,”晏双也跟着起身,“戚老师,我在网上看到您的照片时,感觉您看上去特别严肃,没想到您这么平易近人。” 愣头青。 戚斐云看着笑容灿烂,态度大大咧咧的晏双,微微笑了一下,“我是医生。” “也有医生很凶的啊,我之前发烧,给我打针的医生就特别凶,往我屁股上扎针的时候可疼了,我掉了两滴眼泪,他还笑我,说我这么大的人了打针还哭。” 戚斐云静静地听着,似乎对晏双发散的话题一点都没有不耐烦,“有些人天生痛感就比一般人要更敏锐。” “是啊,”晏双抱着帆布包,满脸天真无暇地对戚斐云道,“我就特别怕疼。” “一点点小伤都会哭。” 晏双边笑边向戚斐云伸手,“今天就先聊到这儿了,下次有问题再请教您。” 手掌交握。 戚斐云握到了一团柔软的血肉。 柔若无骨,脆弱得仿佛一捏就碎,同时又坚韧地被一张皮包裹在其中,即使真的将它捏碎,也依旧会血淋淋地沉甸在这副皮囊里。 松开手。 那个普通的孩子对他露出雪白的牙齿,“再见,戚老师。”用力一挥手,带着过剩的热情。 戚斐云站在原地一会儿,走向窗户边上,透过百折窗的缝隙向下俯视。 年轻又有活力的少年,连走路都似乎马上就要跳起来。 戚斐云垂下眼眸,看了一眼自己的掌心,慢慢将掌心握紧,又松了力道放开。 反复几次,以克制自己心中暴涨的破坏欲。 在无人的办公室,戚斐云低声自言自语,“变态。” 画廊门口,秦羽白正替秦卿送客。 秦卿今天不舒服,没有亲自来画展,全由秦羽白这位大哥一手代办。 “多谢捧场……”秦羽白的笑容在见到下一个出来的人时慢慢收住。 纪遥看也不看他一眼,径直向前,擦肩而过。 “纪少。” 秦羽白冷冷开口。 纪遥脚步顿住,略微犹豫了一瞬,还是侧过了半身,“有事?” “感谢你来看秦卿的画展。” “不用谢,我来看他的画是因为他画的好,不是看在任何人的面子上。”纪遥冷淡道,语气中有讽刺,亦暗藏了温柔。 秦羽白是秦卿的大哥,看在秦卿的份上,他不会和秦羽白撕破脸。 而显然秦羽白并不这么想。 “既然都是朋友,我就直说了。” 夜风中,秦羽白站在台阶之上,居高临下,俯视着纪遥,带着淡淡命令的语气。 “离晏双远一点。” 夜风中飘来了傲慢与挑衅。 纪遥脸上没有表情,却是隐约地透露出了戾气,薄唇微动,“该离他远一点的是你。” 在秦卿的画廊前,两人气氛紧张得似乎马上就要动手。 魏易尘站在秦羽白身后,很清晰地看到他这位顶头上司垂在身侧的手,十指正在悄然蜷缩。 贴身的手机震了一下。 魏易尘不动声色地拿出手机。 “快来,我在学校东门等你~还穿了漂亮的小裙子~” 胸口的心脏紧绷到了几乎有些疼痛。 眼眸望向两位剑拔弩张的大少爷。 魏易尘无声地笑了笑,手指在屏幕上对那位引起冲突的罪魁祸首写下回复——“好。” 他承认了。 他想看他堕入深渊。 20、第 20 章 画廊门口, 陆续又有客人出来。 “秦总,令弟真是才华横溢。” 来客笑容满面地过来夸赞,丝毫没有注意到现场不寻常的氛围。 秦羽白收回眼神, 自然地向来客伸出了手,换上一副温和面孔,“多谢。” 寒暄几句后, 客人离开, 秦羽白再转身,纪遥人也已经离开了。 灯光照耀下的楼梯口空空荡荡。 秦羽白冷笑一声, 神情不屑。 不过是个任性的二世祖, 他还没有将人放在心上。 “走吧。”秦羽白对身后的魏易尘道。 魏易尘恭敬地一点头,“秦总,我有点私事要处理。” 秦羽白脚步顿住, 眼神打量着这个以专业得如同机器人般的管家, 略带玩笑道:“去看你的小裙子?” “是的。” 秦羽白轻拍了拍魏易尘的肩膀,“去吧。” 对于得力下属难得的私人要求,秦羽白大方地同意了。 人终究不是机器。 魏易尘这样有点人情味,秦羽白反倒觉得安心一些。 不知怎么, 秦羽白忽然想起了晏双。 想见一见这个人。 不,秦羽白马上打消了这个念头,他该回去和秦卿说一说这次画展办得有多出色,让秦卿好好地高兴一下。 脚步转向停车场,一直坐到车内, 秦羽白的太阳穴还在微微跳着。 情与欲在他这里是分开的,离得很远,落在了两个人的身上,“情”在前, “欲”在后,清清楚楚,绝无混淆。 与自己的上司道别后,魏易尘上了自己的车——去见上司的情人。 车窗半开,习习夜风吹入车内,魏易尘不知怎么的,心跳越来越快,心中有一股强烈的预感。 晏双不会那么无趣地令他失望的。 越是靠近校园,就越是能闻到草木的香气,成片成片的梧桐树连绵不绝,在夜晚路灯的照耀下,梧桐树干的白色花纹像一张张奇特的鬼脸张牙舞爪。 黑色的车悄无声息地停在路边。 魏易尘熄了火,坐在漆黑的车内,凝望着不远处空无一人的后门,微微勾唇笑了笑。 小骗子。 意料之中,稍有失望。 从贴身的口袋重新拿出那支私人手机。 连同那包他还没有抽完的烟。 魏易尘从中抽出一根已经被压迫得有些扁的烟,放在鼻尖轻嗅,目光若有似无地看着那片寂静的后门。 他从这里接了晏双几次。 将他送到秦羽白的床上。 魏易尘咬住了烟。 没有火。 只是这样不轻不重地咬着。 烟草的苦涩味传入齿间。 真是奇怪。 这样苦的东西怎么会让人上瘾呢? 校门口的闸门忽然开了,闸门伸缩的动静在安静的夜晚极为突出。 有人走了出来,身材轻盈,脚步缓缓,他站定在灯下,四处张望了一下,从包里拿出手机。 魏易尘坐在车里,不知不觉中屏住了呼吸。 晏双在打电话。 ——但他的手机却没有响。 魏易尘凝神看着,车里太黑,远处太亮,他看不清晏双打电话时的情态,只是心头热血翻涌奔腾,齿间几乎快要咬断那支香烟。 他就知道晏双不会令他失望。 引擎的轰鸣声突兀地划破夜空。 黑色的跑车闪电般从他的车旁擦过。 嚣张的车牌,清贵的少爷。 魏易尘看着晏双奔向下车的纪遥,比手画脚地说着什么,纪遥的个子比晏双高了半个头,站在一边,修长的影子将晏双整个人都罩住了。 也不知道晏双说了什么,他渐渐低了头,肩膀一耸一耸,似乎在哭。 魏易尘笑了笑,齿间的烟跟着晃动。 然后,他看到纪遥拉开了车门,推着晏双上了车。 跑车由远及近地开来,魏易尘坐在漆黑的车里,双眸牢牢地锁定车辆。 车速很快,在两辆车会车的一瞬,那张脸,像电影海报里模糊的脸孔,深深地打进了魏易尘的眼中。 他确信,那一瞬间……晏双在隔着纪遥冲他笑。 仰头倒在座椅上,齿间的烟已被用力咬断,魏易尘呼吸深重,他像闯进了一个光怪陆离的幻梦,被人用力推了一把,然后当头蒙上了一条艳红的裙子。 裙子上全是淡淡柑橘的香气。 纪遥皱了皱眉,“你洗澡了?” “嗯,”晏双小声道,“对不起,这么晚了打扰你。” 纪遥没回应他的道歉,只说道:“下不为例。” “我、我知道,只是这两天太乱了……我就忘了……他们都说明天要交了我才想起来要做作业,可是组队,没、没人……” 晏双说着说着又默默掉起了眼泪。 纪遥明白从那个帖子被发布到学校论坛开始,晏双的处境就变得不一样了。 他带走了晏双,他就会对晏双负责。 短期来说是这样。 以后晏双还是要自己独立行走。 萧青阳整个人都快无语了,大半夜的来给他们开门,“小表弟,你现在可真不拿自己当外人啊。” “谢了。” 晏双听到纪遥道谢,悄悄地、用余光很稀奇地看了他一眼。 “多大点事儿,”萧青阳满足了,过来拍纪遥的肩膀,“今天去看秦卿的画展了?” “嗯。” “怎么样啊,我看艺术圈的都给他吹得天上有地下无的,不过那圈子里人的嘴,只要钱到位,什么都敢吹,你客观评价一下,到底怎么样?” “很好。” “哇靠,你都说很好,那一定不得了,我买一幅收藏去,现在青年画家作品升值可快了。” 表兄弟俩边走边说,气氛还算亲密。 纪遥走出几步似乎才想起什么,回头看向还站在原地的晏双皱了皱眉,“跟上。” 晏双站在原地,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慢慢跟了上来。 他完全懂了。 纪遥依旧把他划在他那个圈子之外。 包括纪遥身边的人。 表兄弟俩旁若无人地聊天,他一个人孤零零地跟在后面,从他下车开始,萧青阳眼里就没他这个人,包括上次他来马场,萧青阳对他也是这个态度。 无视。 都谈不上礼不礼貌这个层面。 你看,纪遥也是会对人客客气气地好好说话、道谢的。 但他只对他看得上的人这样。 他在心里自然地有一个行为模式,对待亲人、朋友、喜欢的人、不相干的人都有不同的标准。 对待晏双,他是什么样的标准呢? 晏双认为应该是“麻烦”吧。 看到了就不能无视,沾染上了就甩不掉,如果可以,纪遥肯定很希望这个世界压根就不存在晏双这个人。 这样,他也就不必烦心了。 “房间还在,自便啊,”萧青阳拍了拍纪遥的肩膀,“我睡了。” “纪遥……” 晏双小声道:“作业。” 萧青阳离开的脚步停住。 “小组作业,组员都要上台发言的。” 晏双边说,边把头低下去。 他听纪遥不说话,又抬起头飞快地看了纪遥一眼,“我、我可以教你。” “噗——” 萧青阳忍不住笑出了声,随即扶着纪遥的肩膀笑得发抖,“卧槽,我长见识了,小表弟,这谁……叫什么来着?” 纪遥推开了萧青阳的手臂,“滚吧。” “不,我不滚。” 萧青阳来了兴趣,转而去勾晏双的脖子,晏双看出来了,萧青阳的长臂一伸过来,他立刻就往纪遥身后躲,抓着纪遥的衬衣下摆,一副怕生的模样。 “哟,还躲,出来出来……”萧青阳摆出一副老鹰捉小鸡的架势,直接被“鸡妈妈”纪遥拦住了,“年纪大了少熬夜,去睡觉吧。”回身揪住晏双的胳膊,拉着晏双进了晏双的房间。 门关上,萧青阳才反应过来,顿时在门外表演了半天自我拉扯。 想不通。 这么普通的一个男孩,长得也……长什么样他都没看清,反正挺不起眼的,要不然他也不至于连长相都不记得。 性子也唯唯诺诺,看上去一股小家子气。 纪遥到底看上他什么? 这小子竟然还说要教纪遥写小组作业? 从小到大,他这表弟就是个特级做题大师,都说属于是天才级别。 教天才写作业? 真是单纯不做作。 正当萧青阳在在犯糊涂的时候,门开了,他的神仙表弟露出了半张脸,“拿个笔电来,要做ppt。” 萧青阳:“……”他是不是还没睡醒? 学习工具到位了,萧青阳不肯走了。 “我给你俩泡杯咖啡。” 这么说着,他赖在了房间里看两人做小组作业。 还真是那小子主导。 “……王尔德的同性恋倾向在作品中并未明确表露,不能单一地将《道林格雷的画像》看作是其对同性情愫的倾诉,作品的主旨更多的还是表达对于欲望的看法……” 晏双说话慢悠悠的,纪遥在一边做ppt,萧青阳听着听着,忍不住笑了,“你们老师布置的什么题目,是专门给你俩布置的吗?” 晏双不说话了,深深地低下了头。 纪遥看了萧青阳一眼,“咖啡泡好了吗?” 言下之意,泡好就可以滚蛋了。 萧青阳被赶了出去。 纪遥和晏双继续做ppt。 对于文学课,纪遥只是懒得听,并不是一窍不通,在美学这方面,他也接受过良好的教育。 两人合作起来,作业完成得很快。 “这个作业教授会以小组的形式打分,”晏双恳求道,“明天,明天我们好好说,好吗?” 他双手抓着桌子,紧张得手背都绷起来了,眼睛透过镜片,闪着明亮的光。 纪遥从他的目光里看到了一种强烈的渴求。 一直那么怯懦的人也有了想要争取的东西。 “嗯。” 纪遥撇开脸,淡淡应了一声。 他站起身要离开,袖子却又被拉住。 “纪遥,谢谢你。” 瞳孔依然很亮,似有星光闪耀。 乌黑的眼里含着一滴盈盈的泪,似坠非坠地挂在晏双的下睫毛上。 房间里的气氛忽然变得有点古怪。 是纪遥没有感受过的异样。 被拽住的是袖子,温度却像顺着袖子传到了手臂,微微发烫,很不舒服。 纪遥抽出自己的袖子,依旧淡淡道:“下不为例。” 对于晏双的道歉、感谢,他通通都不曾回应。 晏双想的一点都没错。 如果可以,纪遥希望晏双从来就没出现过。 轻带上门,纪遥转头就看到了抱着手臂靠在走廊的萧青阳。 萧青阳似笑非笑,“都讨论到欲望了,不留下来接着深入讨论一下?” 纪遥冷漠地看了他一眼,冷道:“恶心。” 萧青阳:“……” “你真是……”萧青阳苦笑着过来要搭纪遥的肩膀,又被纪遥打开了手,“我说你是不是性冷淡啊?” “这世界上到底有没有能让你产生欲望的人?” 纪遥推开一边自己房间的门,侧过脸,对一脸好奇的萧青阳道:“滚。” 关上门,纪遥脸上神情不变。 欲望。 太脏了。 他绝对、绝对不会落入那种境地。 绝对。 21、第 21 章 有人在敲他的门。 很有规律, 一声接一声,敲的力道很小,怯生生的。 他不想开门, 可脚步还是不听使唤地下了床。 脚下的地面是软的,每一步踏下去都没有着力点。 轻飘飘的,像行走在一个重力颠倒的世界里。 门开了。 是秦卿。 他淋湿了。 水珠顺着他的乌发滑到眉心, 蜿蜒的水渍如蛇般一路慢慢下坠, 爬过鼻尖,落入他微微张开的唇。 空气变得有点热, 大片大片杂乱的颜色在他们四周闪过。 他俯视着那张脸。 忽然发觉面前的人在哭。 脸上的水渍里还参杂着泪痕。 两人只是这么站着。 他默默地看着对方哭泣。 丰润的唇轻轻向他吹了口气。 一股柑橘的味道。 纪遥猛地睁开了眼睛。 房间干净又冷清, 这是萧青阳马场内的客房。 纪遥坐起身。 通常他习惯裸睡。 此刻,房间里昏暗的光线打在他雕塑般的背上,染上一层光影的质感, 照出他背上浅浅的汗。 他做梦了。 头很沉重。 梦境……记不清了。 纪遥一脸冰冷地下了床, 走入浴室。 冷水打下,顺着笔直的背脊蜿蜒往下,脑海里闪过几个碎片般的画面,纪遥的眉头越锁越紧。 萧青阳在餐厅看到走出来的纪遥, 举着咖啡和他打了个招呼,“早啊。” “早。” “怎么了?”萧青阳调侃道,“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昨晚没睡好?” 纪遥过来,端起另一杯咖啡喝了一口, 放下咖啡杯,对萧青阳道:“我有事先走了,你送他上学。” “啊?” 晏双醒来收拾好东西,去餐厅享用美味早餐的时候没见到纪遥, 于是疑惑道:“纪遥呢?” 萧青阳对他散漫一笑,“不知道。” 晏双低下头,默默地吃三明治。 “我吃好了,谢谢。”吃完,他拉着帆布包起身。 萧青阳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继续悠哉悠哉地吃自己的三明治,他可没答应纪遥要送那个谁。 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让他送?配吗? 别招笑了。 关他屁事。 如果说五大渣攻都是有点什么大病的话,这位首席配角萧青阳无疑也是癌症晚期了。 反正就是一直打压晏双,从旁唱衰,无论是晏双跟纪遥前还是跟纪遥后,都没给过晏双什么好脸色,一直都挺瞧不起晏双,没少给晏双使坏。 晏双把他当成助攻,不跟他一般见识。 不送他是吧,等着,回头他就去找纪遥哭。 婊里婊气地想好要告状后,晏双面不改色地收拾餐桌,把纪遥的那份三明治一起带走。 “干什么?” 萧青阳抬手阻止晏双,“你带过去都不新鲜了,”萧青阳满脸不赞同,“纪遥不会吃的。” “不是给他吃的,”晏双声音温和,“我留着中午自己吃。” 萧青阳愣住。 “三明治很好吃,”晏双抬起脸,对萧青阳柔和地一笑,“谢谢。” 萧青阳端着咖啡杯坐在餐厅里发了会儿呆,又如梦初醒般地追了过去。 “喂——” “那个谁——” 晏双停下脚步,手上紧紧拽着帆布包,回眸看向身后。 马场漫山遍野的绿草,晏双一身旧衣服,干干净净地站在绿草中央,微风吹起他的乌发,大框眼镜遮住了他半张脸,眼睛清澈得像一汪水,很安静道:“还有什么事?” “你……”萧青阳顿了一下道,“你怎么去学校?” 晏双:“第三节才有课。” “所以呢?你怎么去学校?” 萧青阳很确信这里附近五公里以内都没有任何公共交通设施,连打车都很困难,这里是专供有车有钱的闲人消遣的地方。 “走两步就有公交车了,”晏双扬了扬自己的手机,“我有导航。” “再见。” 晏双转过脸。 “喂——”萧青阳又叫了一声。 面对晏双再次的回眸,萧青阳难得地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过分了,为难一个又土又傻的书呆子干什么,别扭道:“要不,我送你吧。” 说出来之后,萧青阳瞬间觉得轻松了很多,甚至开始觉得自己真是个好人,这下这个书呆子该对他感激涕零感动得不行了,不会像昨天晚上那么躲着他怕他了吧。 讲道理,他长得不比纪遥亲切多了? “不用了。” 令萧青阳没想到的是,听到他这个提议以后,晏双居然撒腿就跑,像是怕被他抓住,会强行送到他车里一样。 直到晏双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之内,萧青阳才反应过来。 “操——” 晏双嗖嗖几步跑出马场。 他才不让萧青阳送。 这个坏比万一故意绕路搞得他迟到怎么办。 蹲在马路边上,晏双开始进行场外求援,首要求助对象——我们万能的管家,魏易尘! 秦羽白坐在车后座翻看手中的文件,抬眼看到前头副驾驶的魏易尘在掏手机,忽然道:“昨晚和你的小裙子过得怎么样?” “很好。” 魏易尘打开手机。 ——“哥哥,纪遥睡完就跑,我被扔在郊外马场了,哭哭。” “真谈恋爱了?” 秦羽白觉得很新鲜。 魏易尘这个人说好听了叫爱岗敬业,说难听了就是六亲不认。 两年了,无论是家人还是朋友,魏易尘通通都没有,所有的节假日都在工作。 魏易尘恋爱,听上去既古怪又滑稽。 “没有。” “只是普通的关系。” 魏易尘忽然道:“秦总,昨天晚上,那位被纪遥接到郊外过夜了。” 秦羽白正心情不错地探听着属下的八卦,闻言脸色立刻冷了下来。 “养不熟的东西。” 秦羽白冷冷道,语气憎恶。 随手将身边的文件夹扔到一边。 “马上来接你。” 晏双收到魏易尘回信的同时,也接到了秦羽白的电话。 他埋在膝盖里噗哧一笑,笑容满面地滑开了接听键,语气冷淡:“喂?” “在哪?”秦羽白表情冷厉,语气却很柔和。 电话那边长久地沉默。 晏双沉默的时间越长,秦羽白胸口的怒气就逐渐往上攀登。 “我也不知道。” 晏双的回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哦?不在学校?” 秦羽白的声音甚至还带了一点笑意,只有魏易尘通过后视镜看到他这位上司脸上的表情有多狰狞,恨不得将人扒皮拆骨似的狰狞。 魏易尘觉得很有趣。 为了一个玩物,秦羽白竟然这样动气,还要委曲求全地装模做样,是不是太过了? “昨天晚上……”晏双的声音变得艰涩,“我和纪遥去他表哥那……写作业了……” 写作业? 写作业! 扯他妈的淡! 秦羽白狠狠拉了一下领带。 一早上的好心情都被这三个字毁的一干二净。 他恨不得现在就把晏双抓到床上狠狠收拾一顿。 心中各种阴暗暴力的念头闪过,嘴上却是柔声细语,“定位发过来,我来接你。” 晏双直接挂了电话,发定位给秦羽白,同时又回了个信息给魏易尘,“谢谢哥哥~” 他就知道魏易尘这位“绿帽奴”永远值得信任。 他爱看晏双这些戏码。 对那些上位者被晏双玩弄于鼓掌间的戏码乐此不疲。 这就是晏双送给他的“裙子”。 相信昨晚魏易尘在车里看到他和纪遥一起离开,应该兴奋得快要发疯了吧。 二十分钟后,豪车登场。 晏双拉开车门,刚弯了腰,一条修长的手臂从车内伸出,将他整个人强制般地搂进了车内。 一股强大的惯性令晏双一头栽倒在了秦羽白的怀里,鼻腔瞬间充满了秦羽白身上的味道。 很清新的草木香气。 秦家用的洗衣液味道真不错。 晏双撑起座椅的两侧,想要坐起来,却被秦羽白反剪了双手,单手搂住腰坐在他了身上。 头顶顶在了车顶。 晏双只能微微低头,眉眼防备又不悦,“你干什么?” 秦羽白直接按键,关上了中间的隔板,将座椅前后分成了两个世界。 魏易尘的余光若有似无地扫过后视镜。 隔板像舞台的幕布,在他的视线中缓缓升起,最后脑海中残留的画面是单薄的背,强健的手臂充满占有欲地环住了它,勾勒出一把纤细又柔韧的腰肢。 魏易尘轻闭了闭眼睛。 “跟别人过夜,也不提前说一声……” 相比强硬的动作,秦羽白的话语依旧温柔,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委屈。 看来是撒娇撒上瘾了。 “我给福利院捐了一百万,”秦羽白的目光顺着晏双的脖子往下滑,“以你的名义。” 晏双立刻召唤系统。 “系统,我的后台是不是多了一百万?” “您好,是的。” 这也行! 晏双被突如其来的快乐给炸晕了,脸上控制不住地流露出一点喜色。 秦羽白知道自己做对了。 直接给钱,不仅庸俗还无趣,还兀自抬高了晏双的身价,捐给福利院吧,这个人不是爱装天使吗? 可看到晏双脸上真实的开心,秦羽白还是心中感到淡淡的疑惑。 这世界上真有不爱钱的人吗? 秦羽白勾住晏双的下巴,力道很轻,晏双也没有躲闪。 “我没有和他过夜。” “我们只是完成小组作业。” 看在那一百万的份上,晏双好声好气地解释道。 “我相信你,”秦羽白这样说着,眼中闪着淡淡的光,“可我还是不高兴。” 晏双垂下眸。 上一次和秦羽白交涉的时候,最终达成的妥协就是现在这个姿势。 那一夜的回忆慢慢涌向车内。 秦羽白的手悄然从他衣服的下摆伸了进去。 晏双扣住了他的手腕,低低道:“我还要上课。” “10点半的课。” 秦羽白缓缓道。 看来他对晏双的课程已经了如指掌,也花了一点心思去记。 晏双依旧扣着他的手腕,指尖紧紧地嵌入他的皮肤,语气生硬道:“这是在车上。” 要被逼急了。 秦羽白眸色晦暗,微笑道:“我知道,”他微微靠近晏双的脖子,轻嗅了下晏双身上的味道,晏双身上总有一股淡淡的柑橘味,廉价香精的味道,很适合他,尤其是他情动的时候,少年的汗水混合着超市货架的廉价味道,极自然地就让人联想到堕落,秦羽白手掌向上,“放心,我只是想碰碰你……” 晏双没有放手,只是扣着秦羽白手腕的掌心逐渐无力地发抖。 他拥有一具与他倔强的灵魂所不相匹配的软弱身体,很轻易地就能臣服在温柔的触碰里。 秦羽白嘴角含了笑意,昨晚回去之后秦卿已经睡着了,他只把昨夜的成果交给佣人,让佣人等秦卿醒了再给他看。 然后……他一夜都没睡好。 情无回应,欲总该有人满足。 逐渐升温的车内,晏双的手机忽然震了。 因为手机就放在牛仔裤的口袋里,连秦羽白也感觉到了震动。 “谁一大早又找你?” 秦羽白微笑着,另一只手摸向晏双贴身的口袋。 裤子因为这样跨坐的姿势而紧紧地贴在大腿上。 抽出手机的动作变得格外漫长,夹杂着狎昵的味道。 “又是他。” 秦羽白看到了手机屏幕上的备注——纪遥。 这一次,他显然比上一次冷静多了,晏双人在他的怀里,他占据着主动权。 望向脸色绯红的晏双,秦羽白的手放置在屏幕旁,轻声道:“要接吗?” “不……” 拇指已经滑过了接通键。 电话接通了,两边却是默契地谁都没有说话。 屏幕上一点一点跃动着时间。 秦羽白微笑了一下,眸光中闪过一丝恶劣。 指尖稍稍用力。 “唔——” 压抑在喉咙里的声音被突兀地拽了出来,毫无保留地通过手机传到了另一个人的耳朵里。 秦羽白脸上露出兴奋又嘲弄的表情。 好听吗? 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妄想跟他抢。 “啪——” 秦羽白的笑容没有维持一秒钟。 晏双抖着手掌,看着脸被扇到一边的秦羽白,心想:骚瑞,铁子,这么好的机会,他不能放过刷虐恋剧情的kpi。 “你混蛋!” 晏双带着哭腔怒吼了一声。 夺过秦羽白手中的手机,通话已经挂断了。 “纪遥……”他嗓音颤抖,像是失去了什么般呼唤着另一个人的名字。 秦羽白还没从被晏双扇了一巴掌的事实中回过神来,看到晏双卑微地拿着手机的样子,他突然有了个模模糊糊的猜测。 难道晏双……喜欢纪遥? 22、第 22 章 一大早逃出马场的黑色跑车驶到半路, 速度逐渐减缓,代表他的主人已经慢慢平复了心情。 车停在路边,车窗摇下, 晨间的风夹杂着清晨草木的香气,清新又干净,冲淡了那股似乎无孔不入的柑橘味道。 只是做梦而已。 而且梦里什么也没发生。 纪遥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难道还会发生什么吗? 猛烈的阳光照在马路上反射出的高温钻入车内, 纪遥摇上车窗, 打了个电话给萧青阳。 “小表弟,刚走就想我了?” 萧青阳嬉笑的声音传来。 纪遥的眉头皱得更紧, 用阐述的语气道:“你没送他。” 萧青阳被噎住, 随即甩锅到了晏双身上,“他不让我送。” 这是事实,他后来都提出要送那小书呆子了, 他自己不愿意, 跑得比他马场里的小马驹还快,好像生怕他把他吃了似的。 “这附近没有公共交通设施。” 纪遥的语气有点冷。 萧青阳知道他这个小表弟有点一根筋,当下也不再争辩,“行了行了, 我现在出去送他。” 晏双刚走出去不久,他开车应该马上就能追上。 萧青阳这么想着,拿着电话一路上车,“听啊,我发动车了。” 电话那头传来他那个表弟冷冷的哼声。 真是一点都不信任他。 萧青阳认命地开车出去, 同时对电话那头的纪遥同步他的行踪。 “前方记者发来报道,萧青阳选手已经将车驶离赛道,到达马场门口,哦, 前方十米内发现目标……” 萧青阳刚想按喇叭提醒晏双。 一辆黑色的车停在了晏双面前。 萧青阳按喇叭的手顿住了。 下一刻,车门打开,晏双微微弯腰,车里忽然伸出了一条修长的手臂,用力揽住晏双的腰,像恐怖电影里的触手捕捉到了猎物般将人拉进了车里。 萧青阳眯着眼睛,立刻用手机拍下了车牌。 拉近察看。 车牌的主人是他们圈子里最近绕不开的人物。 萧青阳把手机放回耳边,似笑非笑道:“小表弟,你这个欲望同学好像不一般哪。” 纪遥听到萧青阳对晏双的称呼,不喜地拧起眉,“他走了?” “走了,有人来接他。” 萧青阳语气调侃。 “这人是谁,你猜猜?” 纪遥直接挂断了电话。 萧青阳面对突然到来的忙音,一整个无语,操,怎么他现在这么不招人待见? 挂断电话的动作,就像是体内设置的安全按钮被紧急按下,完全不需要思考,下意识地就这样做了。 不想知道答案。 否则他可能会控制不住自己。 纪遥抬起脸,在后视镜里看到自己的眼睛。 表面冷静,内里癫狂。 像极了他那个发疯的母亲。 必须马上冷静下来。 想想秦卿。 想想那个清冷安静、不问世事的秦卿。 胸膛里的气压不断上升,纪遥感觉自己的大脑正在被一双无形的手撕扯着,驱使着他拨通了那个号码。 那个他只打过一次,没有存储过的号码,按键的时候却很快,几乎不用思考。 电话接通了。 那边却没有声音。 纪遥立刻就明白了。 接电话的人不是晏双。 长久的沉默如同一场拉锯战。 谁也不愿意先开口落入下风。 正在双方屏息凝神的时候,一声低低的压抑在喉咙里的声音传来,很轻地刮过纪遥的耳膜。 无声的梦境骤然有了配音。 纪遥猛地把手机扔了出去。 手机砸在了车窗玻璃上,“嘭”的一声回弹后掉落在副驾驶的座位上,屏幕彻底暗了下去。 纪遥死死地盯着暗下去的手机。 空间狭窄的跑车内回荡着他剧烈的心跳声,头皮下层像有无数的小锥子在一下一下地企图打开他的大脑,将他所有的思想赤-裸裸地暴露在阳光下,令世人去评判他到底是疯子还是正常人。 用力按住胸口,心跳在他掌心之下,耳边轰鸣缭乱。 车内,晏双的手机被抽了出去,直接扔到了车内柔软的地毯上。 秦羽白急火攻心,什么算计、什么陷阱全都被那一巴掌和扇到了九霄云外,脑海内一闪而过的怀疑更是将他所有的理智全部赶出了大脑。 单手拉住晏双的裤腰用力将人拽到身上,他掐住晏双的脸颊,眼眸中怒火翻腾,“贱货。” 晏双毫不迟疑地挣扎起来。 不算宽敞的车厢里容纳了两个成年男人的一场斗殴。 晏双拳打脚踢地撕咬秦羽白,疯狂刷虐身kpi。 秦羽白不想真跟他动手,控制住晏双的手脚,怒吼了一声,“停车。” 司机听到了秦羽白前所未有的暴怒声音,一个哆嗦,忙踩下了刹车,战战兢兢地看向身边的魏易尘。 魏易尘冷静道:“下车。” 两人下了车。 郊外的公路鲜少有人经过,空旷又安静。 司机和魏易尘远远地走到一边的树林。 黑色的豪车停在树荫下。 司机忍不住用余光扫了一眼。 车辆正在晃动。 “魏先生……”司机忐忑道,“不会出什么事吧?” 魏易尘背对着车,淡淡道:“不会的。” “嘭——”的一声,剧烈的声响传来。 司机吓得一回头,马上他的脑袋就被魏易尘扭了过去。 “不该看的别看,不该听的别听。” 司机抖着腿应了一声,向树林深处又迈了一步,“我去撒泡尿。” 司机的身影窜入树林,魏易尘慢慢偏过脸,回过身望向车内。 黑色的车窗上贴着一双细白的手,十指纤纤,用力地按住了玻璃,仿佛要破窗逃出。 指尖猛地在蜷缩,随后又无助地滑落。 车辆仍在晃动。 结实的轮胎在地面回弹。 频率又快又猛。 车窗忽然缓慢地降了下来。 那双细白的手伸了出来,指尖紧绷地向前,又被另一双戴着名贵腕表的手扣住,强行按了回去。 车窗又缓缓摇上了。 慢慢吸了口气,魏易尘挪开目光,望向面前高矮不一的树丛,风景很美。 司机借口撒尿,在小树林里抽了好几支烟,才接到了魏易尘的电话,让他回来开车。 司机忙将一身的烟味拍打干净,小跑步地回来。 魏易尘已经站到了车旁,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招呼他说:“开快点儿,秦总开会要迟到了。” “好的好的。”司机一看到魏易尘就跟看到了定海神针似的,多慌的心思都沉淀了下来。 两人上了车。 司机马不停蹄地发动了车,魏易尘坐在车内,脸上没什么表情。 车后座里一片狼藉。 秦羽白做梦都没想到他会失控至此。 在车上。 还是在去公司开会的路上。 淡淡的血腥味在车内弥漫。 秦羽白用手背擦了下脸,冷笑道:“属狗的。”脸上火辣辣的疼,不仅是那一巴掌,晏双刚才在他脸上挠了好几下。 温情的面纱压根就不适合他。 晏双像是变着花样般地故意惹他发怒。 “敬酒不吃吃罚酒,”秦羽白俯身,轻拍了拍晏双的脸,晏双半个人趴在车座上,长腿无力地散乱在了车内的地毯上,一截一截,莹白漂亮,淤青浓重,秦羽白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耳边,“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在我面前拿乔?” 下巴被拧了过去,晏双安静地看着秦羽白,他的嘴唇又受伤了,被他自己咬得伤痕累累。 秦羽白直视着他,“现在只要我一个电话,就可以把晏国富送到中东去挨枪子,我保证,谁也查不出什么错处。” 他说话的时候语气平静,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终于装不下去了吗?” 晏双嘴角轻勾,满是不屑,“秦羽白……你就是个畜生。” 表情一瞬扭曲,掐住晏双下巴的手指越来越用力,像是要把他的下巴捏碎。 晏双始终冷笑着,冷眼旁观,像在看一个小丑。 秦羽白这辈子都没有过这么强的挫败感。 软硬兼施,软硬不吃。 偏偏一个一无是处的二世祖都能打动晏双,而他却不能。 “很好,”秦羽白眼眸越来越亮,“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们就可以玩得更彻底一些了。” 晏双内心狂吼,对对对!让虐恋来得更猛烈些吧!否则剧情点要刷不完了哥! 有什么事冲他来!让晏国富安心打工吧铁子! 车辆正在慢慢减速,已经靠近了学校的后门。 晏双扭过脸,抓住脚踝住的长裤要拉上,却被秦羽白扣住了小腿。 “干什么?”晏双一脸戒备。 秦羽白单手紧紧地掌握着晏双的小腿,“要下车可以,你只能穿一条裤子下车,留外面的,还是留里面的,你自己选。” 车内一场凌乱下来,秦羽白依旧衣冠楚楚,除了脸上挂了彩,看上去毫无异样,但晏双却狼狈不堪,浑身脏污。 “放——手——”晏双咬着牙道。 秦羽白轻声道:“我对你太宽容,导致你对我产生了误解,”手指用力地在晏双的小腿攥出了指印,看着晏双逐渐发白的脸孔,他温柔道:“趁我心情好快选,否则,你就给我光着滚下车,让你的同学们都看看你是个什么货——”单手抓住晏双扬起的手臂,秦羽白冷笑道:“打人上瘾了?这可不是个好习惯。” 晏双的手腕差点要被拧断。 断手戏份险些提前上演。 “我选……” 在他的逼迫下,晏双迫不得已地闭了闭眼睛,“……我留外面的……” 前面的声音通过按键通讯传来。 “秦总,开会要迟到了。” 魏易尘的声音刮过耳膜,公事公办的冷淡。 秦羽白松开了手。 “不急,为了一场好戏,我可以等。” 秦羽白带着笑意和下属沟通,眼神刀子一样地在晏双身上割着。 晏双一言不发,趴在皮座椅上咬着嘴唇将脚踝处的牛仔裤蹬开,单手落在腰际。 他紧闭着眼睛,睫毛如蝶翅般振动,最终还是一横心用力将薄薄的布料剥下。 “别留在车里,”秦羽白双腿优雅地交叠,喉结慢慢地滚了滚,薄唇微动,“脏。” 晏双看了秦羽白一眼,目光雪亮,全是愤恨。 秦羽白挑了挑眉,回以淡然的微笑。 比起之前的虚与委蛇,现在两人算是彻底撕破了脸。 晏双胡乱地套上牛仔裤,将自己的内裤折叠收在牛仔裤的口袋里,用力推开车门下车,又重重地关上了车门。 车门关上,秦羽白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十指猛然发力,蜷缩成握。 晏双。 晏双。 柔弱的名字。 死硬的骨头。 总有一天……他会让他叫着他的名字哭! 23、第 23 章 晏双下了车, 脚步很不自然,倒不是受伤了。 虐文总受的体质永远可以信赖。 即使是在车上,那样粗暴又毫无准备, 晏双也还是爽到了。 用爽到来形容有点片面了。 应该是爽飞了。 晏双舔了舔嘴唇,就是不够尽兴。 过程无疑是快乐的,可它带来的副作用也同样不可忽视。 湿漉漉的感觉很不舒服。 更何况还是真空。 晏双若无其事地行走在校园里, 透明人一样往宿舍走。 灌木丛掩盖的小道离宿舍最近, 晏双急着回去清洗,直接抄了小道, 没迈出两步, 人就僵住了。 开败的花木丛中立着一个冰雪似的人,红花绿叶,白衣长裤, 整张脸清俊秀丽到了极致, 显得薄情而疏离。 “纪遥……” 晏双拉着帆布包的手忽然发起了抖,他迅速地垂下脸,站在原地僵硬地不敢动弹。 一秒入戏,他真是神。 冰冷的目光顺着他的发顶慢慢滑下, 一路从他的脸颊滑向他单薄的躯体和修长的四肢,带有严肃的审视意味。 “又要哭了吗?” 冷漠的话语传入耳中。 晏双连抖都不敢抖了。 脚步慢慢向他靠近,纪遥身上那股特有的冷香钻入鼻尖。 “你答应了我不再见他。” 微微的啜泣声在小道中散开。 纪遥伸出了手,他想狠狠揪住那一团乌黑的头发,将那张脸从乌发的保护中彻底剥离出来, 然后质问他,为什么这样自甘下贱。 他已经给了他钱。 也给了他庇护。 可仍然不够。 “对、对不起……”晏双哭着向纪遥道歉,可他就是不解释。 含糊不清是虐恋的精髓。 一下摊牌哪有意思呢? 纪遥冷漠道:“我不想再看见你。” 他转身欲走,腰肢却被两条纤细的手臂紧紧箍住。 “不要——” 另一个人的温度和触感几乎是瞬间就让纪遥感到了不快, 浑身的神经立刻紧绷了起来。 “放手。” 这两个字几乎是从齿缝里蹦出来的。 他越这样说,晏双当然越不会放手。 纪遥投鼠忌器,不肯碰他,当然就只能任晏双抱着。 晏双将浸满了泪水的脸紧紧贴在纪遥的背上,嘴上不断地说着“对不起。” 热度和湿意透过衬衣传到背上,一股陌生的战栗感传遍全身。 晏双是刚从秦羽白的车上下来的。 他在车上和秦羽白干了什么,纪遥虽然只听见了一声,也足以填满所有空白的想象。 而晏双,现在正紧紧地抱着他。 纪遥以为自己会恶心地想吐。 但他没有。 暴戾的情绪在他胸口回荡,他的脑海中浮现了他刚才设想的画面。 青筋暴起的手臂揪住晏双的乌发,令他那张脆弱的脸仰起,双眼中全是无助的泪水。 晏双还在喋喋不休地道歉。 纪遥终于忍无可忍,他伸出手用力握住晏双的手臂。 晏双的皮肤是微凉的,滑腻得不可思议,在纪遥滚烫的掌心几乎像是会融化,纪遥用力地将人甩开。 晏双顺着力道闷哼倒地。 白色的布料从牛仔裤浅浅的口袋里飞了出来,落到纪遥的脚边。 空气似乎都在那一瞬间凝滞了。 纪遥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一团白色的布料,随后慢慢地将目光转移到晏双脸上。 晏双已经完全呆住了,他哭得太厉害,鼻梁上的眼镜都歪斜了,黑色的镜框像一条分割线,露出一半剔透的眼眸。 他看上去柔弱、可怜、又单纯。 可事实是,他一大清早就从一个男人的车上下来。 甚至连内裤都没穿。 纪遥已经说不清他现在是怎样的心情和感受。 胸口似乎藏了一座火山又似乎正在经历一场海啸。 他只知道他现在就该马上离开,否则,他可能会做出一些令他自己都无法承受的事。 纪遥走了,身影决绝地穿入林间,似是再也不会回来。 观众跑了。 晏双立刻停止了表演,眼睛像水龙头一样开关自如地停止了掉眼泪。 真是的。 他哭起来多好看啊。 还特意把眼镜弄歪了一点。 也不多看一会儿。 处男这么不禁逗,一条内裤都能吓得魂飞魄散。 晏双无趣地撇了撇嘴,站起身去把内裤捡起来放入口袋,发信息给魏易尘,“魏哥哥,能不能给你老板的西装口袋里放两个套子,他随时随地发情,麻烦死了。” “你最近好像经常分心。” 秦羽白瞥了眼自己又在拿着手机的管家,语气中隐含警告和不悦。 魏易尘抬头,“秦总,往这边走,我叫了Amy下来,替您先处理好脸上的伤口再上去开会。” 秦羽白收回目光,手背擦过脸颊,依旧是火辣辣的疼。 那张倔强的、不服输的脸孔浮现在脑海中。 秦羽白:“叫仓库那把晏国富盯紧了,不许他离开半步。” “好的。” 秘书之一的Amy下来,按照魏易尘的吩咐带了药箱和粉饼。 秦羽白坐在沙发里,脸色阴沉沉的,Amy连看也不敢多看他一眼。 霸总帅是帅,而且帅得很过分,秘书们无论男女,却是一个都没生出一点点多余的心思,他们的这位老板简直是葛朗台的化身,阿巴贡看了都要直呼内行的残酷资本家。 金钱属性盖过了他那副英俊的皮囊,令人望而生畏。 今天,这张冷峻的脸上突兀地出现了一个巴掌印,还有几道抓痕,就连脖子上都有,看上去简直就像是被不听话的床伴给弄伤了一样。 “好了——” 秦羽白推开女秘书的手,阻止她往他的脖子上扑粉。 Amy一言不发地收拾东西,看了一眼魏易尘,得到肯定的眼神后,松了口气退了出去。 “秦总,会议十分钟后开始。” 魏易尘恭敬道。 秦羽白一言不发地坐着,鼻尖萦绕着化妆品甜腻的香气,阴沉道:“我今天是不是太失控了?” 魏易尘客观道:“是的。” 休息室里安静得只有呼吸声。 “他配吗?” 秦羽白自问自答,掷地有声,“他不配。” 可他控制不了自己。 无论是在床上。 还是在床下。 几乎每一次和晏双见面,他都会轻易地被点燃怒火。 他承认他并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但像晏双这样能真正激怒他的人,真的不多。 秦羽白扶住额头,“我是不是该冷他两天?” “如果这样,我想晏先生应该会很高兴。” 秦羽白脸色扭曲了一瞬,目光锐利地射向魏易尘,“你总是喜欢说实话。” “忠言逆耳。” “不逆耳,”秦羽白收回目光,“是事实。” “我不愿意让他高兴,”秦羽白淡淡道,“我想让他哭,让他跪着向我求饶。” “先生,”魏易尘换了称呼,代表着他将角色转入了更为私密的家庭管家,“为什么呢?” 秦羽白短暂地陷入了恍惚。 为什么? 他没想过。 他不愿意对他好,因为那只是个替身,是个赝品,他必须泾渭分明地将晏双和秦卿区分开。 一丝一毫的混淆都不能有。 晏双只需要扮演好那个乖乖听话的角色就好了,他不该有自己的个性、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感情,他应该像团泥一样,任秦羽白捏成什么样,就是什么样。 可他不是一团泥。 他是扎手的刺。 越是用力抓住,就越是扎得人鲜血淋漓。 “秦总,开会的时间到了。” 思考人生的时间结束,秦羽白又将投入无止境的工作中,他对魏易尘道:“派人把车收拾干净。” 魏易尘垂着脸,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光,“好的。” 晏双回宿舍简单处理了一下,换了身衣服,抓紧时间去上文学课了。 晏双这次没有装模作样地给纪遥占座,有人来坐他旁边,他就直接让了。 纪遥今天真是被刺激大了,估计不可能出现了。 这节课主要就是发表作业,所以一组的人都坐在一起。 晏双旁边有四个男生,他们都是一组,只有晏双一个人,又是孤零零的。 从和纪遥组队开始,晏双就做好了plan B。 如果纪遥不出现,他就将所有的锅都甩到纪遥一个人身上。 要扣就扣纪遥的分好了。 纪遥在学校里上课的这一块早就臭名昭著,相信老师也不会怪他,说不定还会可怜他跟纪遥这个怪咖天才组队,多给他点同情分呢。 计划想好了,晏双还是给纪遥去了条短信。 “纪遥,来上课好吗?我们是一个小组,要一起发表作业的,这对我真的很重要,求求你了,你答应了我的。” 一直到课正式开始,教授宣布发表作业,纪遥都始终没有回应。 一个个小组上台开始了他们基情四射的发言。 教授乐得合不拢嘴,在下面看戏一样地频频鼓掌,然后在花名册上圈画标记。 小组一个个上台,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刻意,一直都没轮到晏双那组。 最后,坐在一旁的教授的鼻尖在名册上虚空地滑了两下,稀奇道:“还剩纪遥……晏双?晏双是谁?” 整个教室里鸦雀无声。 晏双是谁? 之前的确是没人知道。 但现在这个名字已经有了一定的知名度。 ——和纪遥开房的人。 只是脸和名字有点对不上,看上去面目模糊的,没有记忆点,很难记得他长得什么样子。 被点名站起来的晏双,个子不高不矮,头发又黑又浓密,压在他身上,遮住了他几乎大半张脸,好像他这个人看上去就没有五官似的。 学生们好奇地看向晏双。 没太大恶意,纯粹只是好奇。 其实大部分人觉得纪遥和晏双应该不是那么回事。 尽管有了照片,甚至纪遥在众目睽睽之下牵着人走了,所有人还是下意识地觉得这其中有什么误会。 差距太大了。 像纪遥这样的人,真的很难想象他会和一个这么普通的人牵扯上什么关系。 “老师,”晏双温声道,“我的组员是纪遥。” 教授愣了一瞬后笑了,“那你的组员人呢?” “他……”晏双扯了个谎,“他身体不舒服。” 教授也知道纪遥的臭德性,丝毫没有为难晏双的打算,“那就你代表你们小组发言,都一样的。” “谢谢老师。” 意料之中。 他这样不起眼的孩子,成绩优异,低调勤恳,教授虽然对他没什么印象,也对他产生不了什么恶感,做了个挥手的手势,示意晏双去发表。 晏双走上台。 所有人都在看着他。 ppt在纪遥那儿,他只能在台上干巴巴地说。 众人惊讶于这个不起眼的晏双说起话来丝毫不怯场,声音不轻不重,干净又舒服,表达观点见解独特,娓娓道来。 不知不觉中,所有人都渐渐忘了去窥探晏双和纪遥之间的关系,而是沉浸在晏双的演说中。 当晏双说完最后一个字时,教授带头鼓掌。 当然,每一组结束的时候他都会鼓掌。 台下的同学也自然地跟着一起鼓掌。 同宿舍的张帅比较疯,还吹了声口哨,引来一阵笑声。 小组作业,单独发表,什么辅助都没有,能说的这样流畅自然不枯燥,的确是值得敬佩。 “说的真不错,叫晏双是吗?”教授写下一个“A”,继续夸奖道:“见解很独特,我很喜欢。” “谢谢老师。” 晏双弯腰道谢,终于彻底松了一口气,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其实晏双的学习是相当出色的。 他贫穷、困苦、没有人爱他,可不影响他努力、向上、想要过得更好。 他有天赋,够勤奋,没有理由不出色。 现在,他将继续出色,更出色。 然后拿下学期末最高的奖学金!yeah! 在讲台上的灿烂笑容实时地出现了魏易尘的手机上。 很有趣的是,他手机里上一条就是这个好学生催促他买套的信息。 温良的好学生。 放荡的婊-子。 魏易尘看了晏双的不同几面,一直在想哪一个才是真实的晏双。 这一刻,他忽然想通了。 每一个……都是真实的晏双。 24、第 24 章 回到宿舍, 晏双开始给纪遥发短信,打电话,一律石沉大海。 差不多得了, 再多发几条短信,就该超出他这个月的套餐额度了。 晏双果断放弃去哄脾气古怪的小纪,转而向他的新蛋戚斐云发了封邮件。 医院里, 助理正在和戚斐云介绍本周手术的排班, 邮件提醒在右上角一闪而过,手一滑就点开了。 发件人——晏双。 “不好意思, 戚医生。” 助理赶紧把界面退了出去, 戚斐云的这个工作邮箱里所有的邮件都需要他先筛选再交给戚斐云。 没办法,戚斐云实在帅得不像一个医生,杀伤力强到连工作邮箱都塞满了各色求爱信件。 有些人追求人的手段太过露骨, 直接就在邮件里附上各种性感照片和挑逗话语, 对助理而言,简直可以算是工伤。 “……这一周的情况就是这样,如果有临时要加的,我会尽量提前通知您。” “谢谢。” 让人仿佛耳朵都要怀孕的声线滑过耳膜, 助理一抖,默念三遍“我是直男”才振作精神拿着pad出去了。 戚斐云坐在办公室里,犹如一尊无生命也无感情的雕像,半晌,他垂下眼, 抽出一张CT图像专心观看。 图像上的肺部阴影浓重千疮百孔。 这个人病入膏肓,捧了天价来求他救命。 短而浓密的睫毛轻轻垂下,戚斐云将这张CT图像随手放到了一边。 没用的。 这样重的病,一台、两台、三台手术都救不了。 他只能延缓死亡的速度。 他是人, 不是神。 疲惫像个幽灵一样跟随着他,他没有一点可放松的时间和空间,成日里与死神和病变的躯体打着交道,他的生活也一样像是生了什么重病,腐烂崩坏,无药可医。 目光扫向窗户,百折窗帘被拉开了半扇,阳光很好地从下半部分照射进来,在地面划出一个光亮的圈。 戚斐云又想到了那个普通的孩子。 活力四射,热情开朗,充满着过剩的生命力。 戚斐云按了桌上的通讯。 “章程。” “在,戚医生您有什么事?” “邮件,整理好了吗?” “您稍等,今天的邮件有点多,三分钟,再给我三分钟。” “谢谢。” 通讯挂断,章程松了一大口气。 太恐怖了。 戚斐云的外表已经是男女通杀的无敌,就连声音都那么好听,自带混响一般,无论说什么,都有一股摄人心魄的味道。 曾有一位病人在手术台上因为戚斐云突然开口说了一句“放松”而心跳骤然加速,差点连那场手术都做不成。 恐怖如斯的男人。 章程抖了抖肩膀,抖落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三分钟后,章程整理好了邮件发送给了戚斐云。 大约一分钟,通讯又响了。 章程连忙去接,“戚医生,有什么问题吗?” “晏双的呢?” 章程愣了一会儿,“您等等,我看看。” 邮件太多,夹杂着各种示爱的话语拥挤地堆在垃圾箱里。 章程鼠标快速滑动,终于找到了名为晏双的邮件,打开后匆匆浏览,章程道:“戚医生,呃,他约您今天中午一起吃午饭,因为与工作无关,所以我……” “时间、地点。” 章程大吃一惊。 戚斐云是从来不接受类似的邀约的。 像这种类似吃饭的邀约,他一点都要帮戚斐云X掉几百个。 晏双……有什么特别的吗? “时间是12点15,地点是……A大食堂?!” 章程之前看得太快,邮件又太多,压根就没留意,看到邀约地点更是惊得要说不出话来了。 “谢谢。” 那边通讯似要挂断。 章程忍不住探听道:“戚医生,您要去吗?” “谢谢。” 生疏又礼貌的回应让章程如梦初醒。 这是戚斐云的私事,他不该有那么大的好奇心。 通讯挂断以后,章程立刻用力拍了自己的脸两下,让自己打起精神来。 听说戚斐云上一任助理被辞退的时候精神崩溃,威胁如果戚斐云“不要”他了,他就从医院楼顶跳下去。 前车之鉴,他可一定要当心! 中午,晏双在食堂吃饭,他约了戚斐云一起,不过估计戚斐云不会来。 不来也没事,刷刷存在感也好。 正吃着,晏双收到了魏易尘的信息。 “演讲很不错。” 晏双勾了勾唇角,这都开始主动求关注了。 话费快要超支,晏双决定晾着不理。 又过了一会儿,晏双收到了一张图片。 黑色的皮革座椅上沾染了凌乱的白色痕迹。 晏双差点没把嘴里的饭喷出来。 操,他花了巨资七块钱打的排骨盖浇饭。 该说不说,魏易尘以前是搞摄影的吧? 怎么每一次都能把图片拍得那么具有艺术性。 像一朵被雨淋湿的花,花瓣溶解在了雨丝里,一缕一缕,粘腻又脆弱。 晏双心中赞叹了一下,淡定地回复了短信给魏易尘。 “香吗?” 魏易尘站在车旁,看着手机屏幕上的这两个字,胸口有一股热血在慢慢翻涌。 拿着雇主的高额工资,暗地里却偷偷地和他的情人暧昧。 这几乎等同于经济犯罪。 没有人能抵挡住这种犯罪的诱惑。 魏易尘叼着没点的烟回复,“干了,没味道。”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正在玩火。 指尖所打出的每一个字母都掺杂着一触即发的火花。 既危险又有趣。 很快,晏双的回复就来了。 “以下是付费内容,魏哥哥,给充点话费再聊呗。” 魏易尘轻笑了一声。 一千的话费到账,晏双立刻关掉和魏易尘聊天的界面,又给纪遥连发了十几条矫情短信。 反正钱多。 花完了再让魏易尘充。 “魏先生……” 工作人员战战兢兢地问正拿着手机弯腰笑个不停的魏易尘,“您怎么了?” 又被骗了。 小婊-子大概率是用着他充的话费去跟别的男人撩骚了。 “没事……”魏易尘直起腰,将手机贴身放好,收敛了笑容,淡淡道,“收拾干净。” 工作人员看他心情不错,忙追问道:“这车到底是哪弄脏了?” 他已经前后检查过一遍,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全都清理一遍,”魏易尘温和道,“仔细一点,别偷懒。” “下班了,戚医生。” 护士在走廊上和戚斐云打着招呼。 “辛苦了。” 男人微微点头,额前的发凌乱地下滑,持重温雅。 护士们和戚斐云相处的时间挺长,已经能勉强免疫对方的魅力,还是悄悄红了脸。 她们没有那个心思,只是这男人实在太容易让人脸红心跳。 他的声音,他的注视,仿佛都蕴含着某种不可名状的暗示。 可偏偏他又是那么严肃又板正的人,传递给人的信息全是生人勿近。 矛盾又迷人。 “戚老师——” 戚斐云拉车门的手顿住,循声望去。 不远处,有个修长身影正快速地向他跑来,就像是要一头扎进他怀里似的冲刺。 脚步停在他面前,猛地一刹车。 戚斐云怀疑他要摔倒,提前伸出了手臂。 而对方像不倒翁一样晃了晃,站稳了,对他露出灿烂笑容,“好巧。” “巧?” 这声音真是好听。 他要是有这样一把好嗓子,刷感情线不得事半功倍啊,晏双羡慕地想。 “我想找您聊聊,刚来就碰到您下班了,所以我说很巧。” 这个孩子说话的时候眉飞色舞,像是要将自己所有的情绪都散发出来,感染别人。 “我约您吃完饭,您为什么没来啊?” 直白的询问,丝毫没有边界感,熟稔的仿佛与他有了多年交情一般。 戚斐云拉开车门,“没看到,抱歉。”他收回目光,长腿迈入车内,男孩子撑住车门,继续追问道:“那我们能一起吃晚饭吗?” 戚斐云用余光扫了他一眼。 男孩的脸上满是热情。 他在追他? 戚斐云垂下眼帘。 他不是第一次被人追。 准确地说,是他经常被人追。 他已经习惯了应付这种耽于皮囊的爱意。 “有约了。” 他熟练地拒绝道。 男孩脸上浮现出肉眼可见的失望,马上又燃起了热情,“那明天呢。” “也有约了。” 拒绝到了这份上,相信对方应该已经明白了。 他拒绝这份邀约,并不是因为他对晏双没有兴趣。 正相反,正是因为他对晏双产生了那么一点点兴趣,才要拒绝得更彻底。 车门关上。 男孩落寞的身影在后视镜逐渐远去。 不会太久的。 戚斐云心想,他很快就会转移目标,将他的热情和年轻奉献给另一个人。 晏双简直在线无语。 四蛋,一个都不理他。 就连最靠谱的秦羽白也跟死了一样不吭声,难道是上午在车上做过了,晚上就不需要他了? 他又得自己解决晚饭了。 晏双垮起个小猫批脸。 难过,要渣攻请他吃饭才能开心。 脚步颓丧地挪动了几步,晏双忽然眼前一亮,往不远处的小树林奔去。 正在监视的人再次傻眼,“晏、晏先生好。” “你好,你好,”晏双客气地打了个招呼,含蓄道,“你这份工作待遇怎么样啊?” 监视的人老实道:“魏先生出的价很公道。” “包不包三餐?” “……餐饮费能报销。” 晏双乐了,勾了勾手指头,“小伙子,有没有兴趣一起揩公家的油?” 魏易尘收到了一张照片。 照片是在餐厅里拍的,晏双对着镜头一手举着帝王蟹,一手比了个耶,笑容很快乐。 他派出去的人发了信息给他。 “晏先生说想吃海鲜。” “吃啊,”晏双热情地招呼对方,“都是打工的,没事,吃,怕什么,等会开个票不就行了。” 被监视对象这么如此心大,他也是头一回遇上,忐忑道:“这样不太好吧。” 晏双沉思了一瞬,“晚上光吃海鲜确实不太好,还是再加份炒饭吧!” “……” 看了一眼数字可怕的账单,他只能悄悄发信息给雇主,“魏先生,这一顿可以报销吗?” 过了好一会儿,他头顶的汗都冒了一茬,雇主那里终于回复了。 “可以。” 25、第 25 章 这一顿晏双吃得相当痛快, 等待打包的间隙,还问了对方的名字。 “姚靖是吧,”晏双笑道, “以后可要好好相处啊。” 姚靖有点不知所措。 他是私家侦探,最常做的事情就是抓小三。 在这一行,他还算干得不错, 有钱人的圈子里他算得上是一块金字招牌。 同样的, 也很招人恨。 像这样心平气和甚至可以说愉悦地和被监视对象一起吃晚饭的经历实在是太离奇了。 姚靖忍不住道:“魏先生为什么让我监视你呢?” “你不知道?”晏双挑了挑眉。 姚靖摇头。 面前的男孩无论看多少次都是很普通的样子。 他已经监视了他好几天,除了偶尔和圈子里的两位大人物扯上关系, 晏双的生活很普通, 打工、上课,是个勤工俭学、品学兼优的贫困生。 一个贫困的大学生频繁地与圈内的两位大少爷联系,以他的职业判断, 通常都会是有什么不可言说的交易。 可晏双看上去实在太普通了。 很难与那些桃色的绯闻沾染到一起。 魏易尘也只让他监视之后如实汇报, 并没有说是为什么。 姚靖将他的想法说了出来。 “你们很奇怪啊,”晏双托着腮,对姚靖笑了笑,“我看上去就真的这么没有魅力吗?” 姚靖愣了愣, “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就是那个意思。” 晏双接过服务生手里的打包盒,推了推眼镜,确保眼镜戴得很牢固,他可不想作孽。 “虽然很难接受,但事实是, 这几个男人都为我神魂颠倒。” 单手拎着外卖,晏双站起身,对姚靖道:“你监视我的时候,最好也离我远一点, 我怕你会迷上我。” 姚靖傻傻地坐在餐厅,直到走到餐厅外的人向他招手,他才如梦初醒般地跟了过去。 “去开车。” 晏双自然地指挥道。 姚靖唯唯诺诺地应了两声,把车开到晏双面前时,才稀里糊涂地想:他为什么这么听话呢? 对了,是魏易尘交代的。 “开车吧,”晏双道,“去秦家。” 姚靖“哦”了一声之后,“啊?” “去秦家,秦羽白住的地方,你不会不知道吧?”晏双上下打量了他一下,“我以为魏易尘会找一个厉害一点的人来监视我。” 姚靖忙道:“我知道秦家在哪,可是……” 他是监视晏双的人,送晏双去他的雇主家,那他的这单生意不就彻底泡汤了吗? “放心,”晏双冲他眨眼,“我们去后门,悄悄的,不让人发现。” 姚靖只好言听计从地开车往秦宅驶去。 一路上,晏双不停地在摆弄手机。 做他们这一行的一般都好奇心旺盛,姚靖趁着红灯偷偷去瞄。 “别看了,”晏双头也不抬道,“在勾引男人。” 姚靖被噎住,从头到耳朵都红了个透。 晏双至少发了有一百条信息给纪遥。 扣除套餐赠送的五十条免费信息,剩下五十条,一毛一条,加起来折合人民币五元。 纪遥可以啊。 让他花了五块钱哄,还死犟的不理人。 晏双微微皱起眉。 从上往下翻了一遍他发出去的短信。 每一条看上去都是那么可歌可泣、感人肺腑,纪遥凭什么不受触动? 最起码也该回个“哦”吧。 再不济回个句号也行啊。 可恶。 他最后再给纪遥一毛钱的机会。 “纪遥,晚上我在宿舍等你,求求你一定要回来,好吗?” 纪遥还是没回。 晏双盘起手,冷笑了一声。 一旁的姚靖忍不住抖了一下。 不到半分钟,晏双又恢复了平静,打开手机翻到了邮箱。 那是戚斐云的工作邮箱,通常来说,戚斐云都不会亲自登录这个邮箱,他发再多邮件,也都会被他的助理过滤。 真是麻烦。 如果不是怕露脸了,戚斐云会立刻化身人体极限运动爱好者,打乱他刷剧情线的步骤,晏双倒真想用一用这张脸。 思索再三,晏双还是发了邮件过去,他又约了一次采访。 已经下班的助理收到邮件时,本没有在意,可看到发件人的名字后,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转发到了戚斐云的私人邮箱里。 戚斐云主动提起的人,就算再普通也是特别的吧。 电脑的右下角忽然跳出了个邮件提醒。 戚斐云没有犹豫地点开了。 像这种在夜里发给他的邮件,一般都是明天的手术安排有紧急调动,很重要。 发信人:晏双。 戚斐云的鼠标顿住。 这是一封很平常的邮件。 晏双说他上次有许多问题没有问清楚,希望和戚斐云再见一次面,因为很内疚自己耽误了戚斐云的时间,所以想请戚斐云吃一顿饭,在吃饭的时候二次采访。 “戚老师是觉得食堂太便宜了吗?我有在努力打工,如果戚老师愿意的话,我可以请您去贵一点的餐厅吃饭。” 总是这样直白地不绕一点弯子。 像是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心意都剖出来给他看。 光标停留在了“晏双”这个名字上。 假的。 戚斐云对自己道。 都是假的。 这种短暂的对于表象的迷恋很快就会如晨间的露水一样消失。 他已经习惯了。 再没有任何期待。 鼠标点向了右上角的关闭键。 车辆慢慢行驶到了晏双所说的西后门。 偌大的一个秦宅,竟然真有个阴森森的西后门,除了杂乱的植物,连盏灯都没有。 姚靖牙齿打战,“到、到这儿来干、干吗?” 晏双眯了眯眼,“嘘。” 他脸色神秘,“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姚靖快吓死了。 他承认了,他摊牌了,他怕鬼。 “晏、晏先生……你到底要干、干嘛?”姚靖抱着头,缩在方向盘上,哀求道,“我还是送你回学校吧。” “嘘——”晏双再次道,神色有些严厉,“你没听到吗?” “什、什么?” “有人在弹钢琴。” 悠扬的钢琴声若有似无地在楼里回荡。 弹奏的人琴艺高潮,感情丰沛,就算是完全不懂音乐的人也会折服于这美妙的乐声。 佣人听着听着都忘了擦拭瓷器,陶醉在了其中,直到管家悄无声息地经过身边,她才如梦初醒,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小少爷弹的琴真好听。” “是吗?” 管家的表情看上去很不解风情。 魏易尘端着夜宵上去。 秦羽白还在书房里工作。 他一整天的状态都不好,工作效率变低,晚上回来加班依旧是心神不宁。 魏易尘敲门送上夜宵。 秦羽白的脸色很不好看,加上脸上的伤,看上去可以称得上是狼狈。 “这么晚了,”秦羽白扫了魏易尘一眼,“让秦卿早点休息。” 魏易尘心想是嫌琴声太吵影响工作吗? 马上就意识到那只是他过于务实的想法。 他的雇主对那位柔弱的大少爷可是全心全意的疼爱与迁就,怎么会嫌这样的天籁吵闹呢? “好的。” 魏易尘放下夜宵,转而上了三楼,去敲了敲传来琴声的房间,“少爷,很晚了,您该睡了。” 琴声戛然而止。 没有回应。 魏易尘习惯了。 家里有位游魂般的小少爷,神龙见首不见尾,从来不喜欢理会任何人,有谁能听到他的声音都属于恩赐,最多的就是看到他坐在房间里绘画的侧脸。 那张脸,和晏双几乎一模一样。 魏易尘打开手机,照片上的晏双笑得很开心。 不是装出来的开心,是真的为面前丰盛的一餐而感到由衷的喜悦。 拇指轻轻滑过屏幕,像是在抚摸那张漂亮的脸孔。 不一样的。 养在深闺里的少爷和受尽苦难的凡人怎么会一样? 鱼眼珠和明珠就算看起来再像,也从来不是一个物种。 手机上方忽然跳出了一条信息。 “出来。” 魏易尘全然地怔住了。 “我在你们这栋鬼宅的西后门。” 鬼宅? 真是贴切。 又骗他? 魏易尘这样想着,脚步却还是秦宅那个人迹罕至的西后门走了过去。 夜已经很深了,高大的树木因无人管束生长得蓬乱又嚣张,连接成一大片一大片浓密的阴影。 西后门的铁门被浓绿的藤蔓缠绕,几乎已经分辨不清哪里是围墙,哪里又是出口。 深夜安静,了无人影。 魏易尘轻笑了笑,他好像逐渐习惯被那个小婊-子欺骗、耍弄,并且不觉得生气。 这些小小戏码是他枯燥生活中的一点娱乐。 他愿意为它买单。 “沙沙——” 脚步踩在落叶上的声音传来。 魏易尘转身的脚步顿住,他回过脸。 藤曼交缠的铁门外有张带笑的脸,比月亮更动人。 他提着一个袋子,声音轻轻,“谢谢你请客,我给你打包啦。” 魏易尘站在原地,默不作声。 他在怀疑这是不是一场梦,面前的人是他幻想出来的。 被骗了那么多次,终于有一次……是没有骗他了。 晏双踮起脚尖,手高高地举过铁门,“来接一下。” 他站在铁门外,像一个坠落在深夜的梦。 “快点。” 催促的声音传来,魏易尘终于慢慢地走向前,他看着晏双的眼睛,伸出长臂接过了塑料袋子。 指尖相触,晏双的手指是冰凉的。 “我走了。” 晏双冲他摆手,转身时,尚未收回手的手被一股大力拉住了。 另一只手穿过藤曼环绕的铁门缝隙握住了他的手腕。 “我预定了。” 声音冷淡,与他炙热的掌心截然不同。 其中的意味是两个人之间独有的秘密。 冷白的月光照耀下,晏双回眸一笑,对上魏易尘镜片后闪烁的眼睛,笑容狡黠,“我考虑考虑。” 后台涨到15%的感情线说明这位管家还远远不到沉迷的程度,希望魏管家再努努力,多陷进去一点。 晏双毫不留恋地将手腕从对方的掌心抽出。 掌心的余温烙在他的手腕上,他对魏易尘挥了挥手,笑容无邪,红唇微张。 “你老板正在楼上看着你。” 作者有话要说:  周六上夹子,会晚点更哦,谢谢配合OvO 26、第 26 章 “明天6点半, 我要去上早班,你来接我可以吗?” 晏双解开安全带, 对姚靖一扬眉。 姚靖嘴张了张,发现自己既没有立场也没有勇气拒绝晏双,只好悻悻道:“好的,就在这里上车吗?” “对,”晏双露齿一笑,“你有没有兴趣做顺风车司机啊, 收入我们可以五五分。” 姚靖:“……” “还是不方便吧,晏先生。”姚靖艰难道。 “那就算了。” 都是打工人,晏双没为难他,友好道:“晚安。” 晏双下了车,人影都消失在了视线中,姚靖才迟钝地挥了挥手, “晚安……” 这个普通的人好像真的有一种很奇特的魅力。 什么事情都游刃有余又很自在的样子。 姚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连忙摇下了车窗。 微凉的夜风吹入车内, 立刻就让姚靖的头脑清醒不少。 这种段位的人可不是他这样的人碰得起的。 秦羽白、纪遥, 甚至魏易尘,晏双身边的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 都有大把的本钱投入其中。 他一个凡人就算了,沉没成本太高, 还是别妄想趟这趟混水。 姚靖深呼吸了几下, 照例将一天的监视成果发给魏易尘。 晚饭那部分……就算了。 反正魏易尘也都知道。 魏易尘提着外卖的塑料袋子回到宅院内。 楼里没了琴声,显得极为安静,佣人们轻手轻脚地做着一天的清洁收尾工作,看到外出的管家回来, 手上多了个食物的袋子,忙殷勤地上前,“魏管家,我帮您放好。” 手腕轻轻偏过,“不用。” “魏管家,”楼上又有佣人下来,“先生找您。” 秦羽白仍然在工作,书桌上凌乱地摊开了许多文件。 魏易尘很镇定道:“有什么事吗?先生。” “今天的材料呢,”秦羽白头也不抬道,“那赝品的。” 魏易尘扫了一眼文件堆积如山的桌面,“先生现在要看?” 秦羽白抬起脸,面上伤痕斑驳,看上去带了点煞气,“你说呢?” “您稍等。” 魏易尘微一弯腰。 “以后每周给你放一天假,”秦羽白低下头,翻过一份文件,“人都找上门来了,”他抬起眼,神情有些放松的戏谑,“谈你的恋爱去吧。” “不是……” 秦羽白手有力地在半空中一顿,“去吧。” 魏易尘不再解释,先退了出去。 看来晏双这次也没骗他。 秦羽白的确在楼上看到了他和晏双。 只是西门那里一直荒废着,连盏灯都没有,所以秦羽白压根没有看清和自己下属说话的人正是他的情人。 从始至终,魏易尘都很镇定,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塑料袋装的外卖就放在他的案头,他坐在书桌前,开始整理晏双一天的行踪。 魏易尘边工作边冷静地剖析着自己刚才为什么会突然做出那样反常的举动。 也许是因为注视得太久了,就产生了也想要得到的冲动。 晏双临走前的那个笑容提醒了他。 这是个游戏人间,以此取乐的小恶魔。 用婊-子来形容都是夸赞。 婊-子是可以用金钱买到和维系关系的对象。 晏双不是。 他的乐趣比这要高级得多,不是什么人都玩得起的。 可以碰,但不能上瘾,魏易尘很郑重地告诫自己。 倒是他的这位雇主秦羽白有点反常。 魏易尘在这位雇主身边工作两年,很清晰地知道秦羽白第一在乎的是他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病秧子弟弟,第二在乎的就是工作了。 而今天白天一整天秦羽白都魂不守舍似的,工作状态很差。 公司里的那些员工股东都战战兢兢的搞不清这位皇帝似的人物今天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魏易尘心里最清楚。 秦羽白在想晏双。 甚至在晚上加班无法完成白天的工作的情况下,他还要察看晏双的行踪。 他的这位雇主好像正在无自觉地在不断失控。 这是个很好的参照物,提醒他时刻保持警惕,有些事情,在脑海里过过瘾就足够了,别真的一头跳下去,死无葬身之地。 晏双的行踪很简单,上课、打工,来来回回就是那几个地方,秦羽白在书桌前匆匆浏览,目光乱扫一通后在最后一张照片停下。 照片上,晏双背着他那个旧帆布包正在爬医院门口高高的楼梯,他整个人在高大巍峨的医院大门前单薄得像一张纸,渺小得可怜。 秦羽白扶住额头。 说是不肯让晏双痛快,不能让晏双高兴,可晏双是受罪了,他也未见得好到哪里去,看到这张照片,他没有感到一丝的愉悦。 伤害这个人的肉-体,除了衬托出他的对他的无能为力,其余根本毫无意义。 这样拉扯着,简直就像是两败俱伤。 找一个替身情人,是为了缓解他的压力,怎么反倒他越来越累,频频发怒? 他是不是该改改目前对晏双的态度? 太过在意,消耗的只是自己的情绪。 “出去吧……” 秦羽白疲惫地一挥手。 “明天中午把人接过来。” “好的。” 马场的会客室里,萧青阳无奈道:“喏,新手机。” 纪遥沉默地接过手机,去拆旧手机的外壳。 萧青阳:“我说你这个闹独立闹得有点太虚伪了,好车开着,好地方住着,在我这儿一个电话就让人送了部新手机过来,我的大少爷,您这是独立吗?” 纪遥淡淡道:“我没花他的钱,”他抬起眼,清俊秀丽的脸上满是与生俱来的高傲,“这是我的信托。” 他含着金汤匙出身,尽管那非他所愿,他也已经将它刻入骨髓,永远无法真正坠入凡间。 萧青阳摇摇头,转移话题道:“那个欲望呢?” 对萧青阳这个代称,纪遥很不满意,冷厉地扫了他一眼,“别这么叫他。” “好好,”萧青阳投降道,“我记不住他的名字嘛。” 纪遥垂下脸,将被他砸坏的手机里的电话卡拔出。 “他和秦羽白……” “啪——” 已经被砸坏的旧手机再次砸向了地面,摔得四分五裂。 萧青阳吓得跳了起来,瞠目结舌道:“你……” 他从来没有看过纪遥发这么大的火。 纪遥的个性孤僻又清冷,可冷归冷,他身上的情绪都是极内敛不外泄的,像这样突如其来的爆发简直都有点不像他了。 偏偏纪遥脸上的表情又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更显得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恐怖。 纪遥手上很稳当地把旧的手机卡装到新的手机里。 萧青阳不知道,纪遥自己心里却很清楚。 他的情绪像碎了的万花筒,被包裹在一个小小的筒里,纷繁缭乱,一触即发。 手上的动作逐渐变慢。 眼睫垂下,手机开机了。 数十条信息和未接电话在一瞬间疯狂涌入。 “纪遥……” “纪遥……” “纪遥……” 他的名字瞬间充斥了整个屏幕。 太阳穴猛烈地颤了一下,纪遥抿着唇,拿着新手机,拇指跃跃欲试,很想把手里的这个新手机也砸了。 “你今天到底怎么了?”萧青阳惴惴不安,他觉得纪遥的状态有点不对,好像就是因为那个普通的男孩子。 纪遥一言不发地将手机倒扣在桌面,平淡道:“我怎么了?” 萧青阳一时无话可说,只道:“马上中秋了,你要跟姨父赌气赌到什么时候?” 纪遥站起身,直接离开了。 萧青阳坐在原位深深地叹了口气,他烦躁地抓了下头发,还是认命地拿起了电话,“喂,是我,姨父在吗?” “好,我等着。” 萧青阳一直不敢挂电话,过了大概十多分钟,空荡荡的电话那头终于响起了声音,“他又惹了什么事?” 已接近深夜,电话那头的声音听上去略有一丝慵懒,上来就开门见山地训问,带有一股不自觉的居高临下,那是常年身居高位的人自然而然就散发出的压迫感。 即使是隔着电话,萧青阳的脸色也严肃了不少。 “姨父,晚上好,这么晚了还打扰您……实在是今天纪遥看上去不太对劲,昨天晚上他带了那个人来我马场过夜……” “说点我不知道的。” 电话那头打断了萧青阳的话。 萧青阳像跳上岸的鱼一样张合了一下嘴,某种程度上来说,他能理解纪遥的离家出走,他这位姨父真的不算是个好父亲。 “他砸了手机,看上去很生气。” 电话那头传来了笑声,像是在讥讽什么似的,令萧青阳不自觉地面红耳赤,感觉自己好像说错了什么话似的。 “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出去碰碰壁也好,免得他仗着自己有一对好父母太高看自己,你不用管他,随他去。” 纪文嵩的话语中丝毫没有对儿子的一丝慈爱,这话听上去似乎是有一点关心,也被他说的好像是施舍一般。 “好……”萧青阳无力道,“姨父,纪遥他还小,您就不要跟他一般见识了。”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忽然换上了女佣温柔的声音,“青阳少爷,您还有什么话要说,您说给我听,我转告给先生。” 这是已经不耐烦听了。 萧青阳苦笑道:“没什么了,挂了吧。” “好的,晚安,青阳少爷。” 夹在两父子之间的萧青阳心中苦闷,心想,姨母啊姨母,你当年为什么要嫁给这样一个男人,又生了这样一个儿子,年纪轻轻的又走了,徒留一对根本做不成父子的父子,叫他们这些外人每天都裹挟在其中被父子俩的高傲气性来回折腾。 第二天一大早,晏双早早地在学校后门口等姚靖来接他去上班。 一辆深黑色的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他面前。 晏双抬头,他以为是魏易尘,没料车上下来了两个不认识的黑衣保镖。 “晏先生,我家先生请您上门做客。” 晏双道:“哪一家的先生?” “您去了就知道了。” 两个保镖一左一右地上前,呈现出一副劫持的态度。 晏双镇定道:“我约了人,得先通知一下他,叫他别来了。” “不必了,您放心,我们已经替您都安排好了。” 晏双眯了眯眼睛。 来者不善哪。 他想了想,渣攻他都不怕,还怕什么,算来算去,这个世界里一共就那么几个人,总跳不出那个圈的。 “好吧。” 晏双坐上车。 这辆车和秦羽白常用的那辆车几乎一模一样,只是从内饰上看,年代要稍稍更久远一点。 晏双忽然福至心灵。 他大概知道找他的是谁了。 不是渣攻,那就是渣攻他爹! 车辆停在了一处古色古香的庄园门口,门庭站了两个同样一色黑的保镖,检查了车辆后放行了。 晏双好奇地打量着车外的风景。 整座庄园都是矮房,空旷又平静,雕梁画壁,处处风雅,庭院里一大株花树像一把大伞,落下片片花叶,交叠在细白的卵石上,令人感到宁静而舒缓。 车辆停下,里面走出来一个穿着木屐和服的女佣引着晏双进门。 看到对方的做派,晏双心里越发地肯定,应该是纪遥他爹来找他了。 原著提过纪遥的父亲有一半的日本血统。 原书里这也是个背景板人物,作为塑造纪遥性格的关键人物所存在。 倒还真没有跟晏双真正地见过面。 又触发了原书所没有的剧情。 这对晏双来说也是家常便饭了。 如果剧情有利于他完成感情线和剧情线,那他也不介意。 如果是无效剧情,直接糊弄过去就完事。 晏双心里盘算着,跟在女佣身后。 “晏先生,请脱鞋。” 踏入内院,整座庭院如同迷宫一样,不是全然的日式建筑,中日的风格合并在了一起,有些难以分清,大气磅礴中又带着一丝小家碧玉,每隔几米,就有两位美丽得如同画中仕女一般的佣人,她们大多都穿着和服,也有穿长袍的,见到晏双都微笑着向他点头问好。 晏双一路上一直在问好,都有点晕头转向了。 好不容易,前面的女佣终于在一扇枫叶纹样的障子门面前停下脚步,“晏先生,请。”她微一弯腰,脚步轻轻地后退了。 晏双心想在中华大地搞这种鬼子做派真是欠缺社会主义的铁拳问候。 拉开障子门,门内有个身穿酱色和服的男人正背对着他,背影高大,身形挺拔,头发从后面看,短而利落,他正望向窗外,听到动静,回过了脸。 他的样貌和纪遥有几分相似,清俊而冷酷,眼角有淡淡的细纹,除此之外几乎看不出年龄,是个很英俊的壮年男人,两鬓却是突兀地白,像下了一场仓促的雪尚未消融。 打量晏双的目光说不出的让人心里发毛。 “吃早饭了吗?” 语气倒是很和蔼。 晏双扶着门,不知该用怎样的面目,想了想,还是装作唯唯诺诺的模样,“没有。” “辛苦了。” 客气的话语并没有减轻空气中一丝一毫的压迫感。 “进来吧,”纪文嵩微微一笑,“傻站在门口干什么。” 晏双依言走入,抬起脸,恰巧对上了纪文嵩的眼睛,纪文嵩的眼睛和纪遥就一点都不像了,纪遥的眼睛其实是很简单,很好懂的,什么情绪都写在里面,而从纪文嵩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里,除了压迫感,什么都看不出来。 纪文嵩微笑着,温和道:“关门。”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开始更新时间回到正常的下午6点左右哈,其余时间掉落的就是加更【尽量在阳间时间加更,加更的量作者尽力而为,不必破费】,感谢订阅支持,这两天让大家熬夜了,不好意思,冲一下OvO 27、第 27 章 “现在已经很少有年轻人能起这么早了。” 纪文嵩在榻榻米上坐下, 对一脸拘谨的晏双道:“坐。” 晏双应了一声,跪坐下来。 纪文嵩:“想吃什么, 我让厨房给你做。” “那个……”晏双低着头,小声道,“我还要去打工,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他怯怯地抬起头,“还没请教您是?” 手臂从酱色的大袖中伸出,纪文嵩端起面前的茶碗, 似笑非笑地看了晏双一眼,“你不知道我是谁吗?” 晏双心中一凛。 身为穿书局的老员工,他时刻谨记着安全法则,其中一条就是千万不要用自以为是全知的傲慢态度对待书中的原住民。 这是个狠人。 晏双很快就下了判断。 在这种人面前,最好不要耍什么小聪明,试图去在他面前挑战他的威严,多做多说都将是错。 晏双很干脆地选择了沉默。 见晏双不说话了, 纪文嵩微笑道:“中式的早餐, 可以吗?” “可以, ”晏双不再多说,“谢谢。” 纪文嵩拍了拍手,立刻就有佣人过来, 听了纪文嵩的吩咐后,又无声地退了出去。 接下来的时间里, 纪文嵩一句话都没说, 他只是安静地品茶,目光落在晏双身上,有时是头发,有时是耳朵, 有时是晏双垂在身侧紧握的双拳。 他的目光没有一点狎昵的意味,像是行刑者处刑前的审判。 他用眼神剥光一个人,绝对不是为了占有他,而是为了处决那个人。 早餐很快就上来了,果然是中式早餐,朴素得令人吃惊,只是最简单的包子和豆浆。 “我上了年纪,不爱吃太油腻的东西。” “不知道合不合你们年轻人的口味。” 晏双拿了一个包子咬了一口,是素三鲜,无论是皮还是馅料都是无可挑剔,鲜美得令人咋舌,又不会让人太有负担,吃起来齿颊留香回味无穷。 好吃! 晏双决定先给纪文嵩打九点五分。 如果纪文嵩等会态度好点,分数还可以再往上加。 豆浆也很好喝,大概是原料非常优秀的缘故,香醇而不苦涩,纯正的清甜豆香。 这一餐白嫖得晏双神清气爽。 纪文嵩很平和地跟晏双一起吃完了早餐,还关照他,“不够可以再要。” 晏双连忙道:“我吃饱了。” 纪文嵩点点头。 这次不用他拍手,已经有佣人适时地进来收餐。 纪文嵩又吩咐道:“把东西拿来。” “好的。” 晏双心想:正餐要来了。 很快就进来了两个美丽的侍女,她们手上分别举着一个木制的托盘,托盘上罩着一层黑色的布料,让人看不清里面的东西。 晏双用余光打量了一下,心想鬼子血统这么讲究,支票也要托盘装啊。 在他看来,无非是纪文嵩甩支票叫他离纪遥远点。 古早狗血故事里都是这么走剧情的,他懂。 到时候,他拿上支票认怂就是了。 纪文嵩拿着佣人送上来的热手帕擦手,对晏双道:“打开看看。” 其中一个侍女跪坐下来,将托盘举到晏双面前。 晏双沉默着掀开黑布,在看到里面的东西时,瞳孔微微一缩。 一条鲜红的裙子——他女装去网吧发帖抹黑纪遥,之后被他丢弃的那一条。 纪文嵩把手帕递给女佣,微笑着点评道:“款式太老,用料太差,剪裁也不好。” “不衬你。” 他话音落下,另一位漂亮的女佣也跪坐下来,将手上的托盘举起。 晏双只是惊讶了一瞬就冷静了下来,伸手掀开另一个托盘上的黑布。 里面又是一条叠得很好的红裙子,就这么一眼看过去,也是流光溢彩美不胜收,一看就是高级货。 和他20块随便买来的那条有天壤之别。 “纪先生,”晏双收起了柔弱模样,冷静道,“您想怎么样?” 纪文嵩摆了摆手,两位女佣将木盘轻轻放在晏双脚边,很快地退了出去,拉上了门。 房间内很安静。 晏双没料到他会在纪文嵩这里翻车。 原书里,纪遥和晏双搞虐恋的时候,纪文嵩都是不反对的,一直都像看戏一样,怎么今天莫名其妙突然跑出来抓他的痛脚? 纪遥知不知道论坛是他搞的鬼? 如果纪遥知道了,他该怎么糊弄过去? 纪文嵩把他叫过来,拆穿这件事,是想教训他? 晏双大脑飞速转动,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不试试吗?” 柔和的声音打断了晏双的思考。 纪文嵩慢条斯理道。 晏双怔了一瞬,一动不动地跪坐着,姿态柔顺,“纪……” “试试吧,”纪文嵩打断道,他语气温和,伴随而来的却是那种说不出的压迫感,不容拒绝,“照你的尺寸定做的。” 房间内极为安静,窗外隐约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空气里还残留了一点食物的香气,茶也已经冷了,飘散出一股残茶的味道。 晏双垂在身侧的手慢慢舒展,抬起脸,对着纪文嵩微微一笑,“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不就是女装,女仆装他都穿过,这种裙子,小菜一碟。 纪文嵩好整以暇地端着茶碗,他并不喝,只是把玩着手上的杯子,目光依旧是那样,审判似的盯着晏双。 晏双脱衣服的时候动作很干脆。 修长的手臂拉住T恤的两边,动作粗鲁地一下把T恤剥离,脸上没有一点害羞的神情,仿佛对他来说,在初次见面的陌生人面前脱衣这件事没有一点心理压力。 相比正常的标准来说,他看上去稍显纤瘦,因为常年疲于各种出卖体力的打工,身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肌肉,具有鲜活又健康的少年气息。 淡漠又老成的态度与他稚嫩的外表截然不符。 纪文嵩的眼神闪了闪,流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手指拎起那条华贵的长裙,晏双的手又顿住了。 纪文嵩还给他准备了一个“惊喜”。 鲜红的长裙下还藏了一样小玩意。 同样是纯正的红,丝绸带子泛着暗哑的光泽,穿起了两片薄薄的蕾丝。 晏双目光转向纪文嵩。 纪文嵩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淑女应该穿着套装。” 舌尖在口腔里轻轻转了一圈。 老男人。 很会玩嘛。 以为这样他就会感到羞耻? 真是太小看他了。 晏双满脸地无所谓,毫不忸怩地拎起薄薄的布片。 长腿穿过丝绸细带,手指随意地将绸缎带子打了两个结。 少年骨骼细长,肌肤白皙,红色比想象中的还要衬他。 最纯粹的红,与少年融为一体,犹如一幅浓墨重彩的油画。 抖了抖长裙,还是条吊带长裙,晏双很没有形象地将裙子直接从上往下套了进去,胳膊从细细的吊带里伸了出去,背到身后去够下面的拉链。 所有的动作他都避免做得优美或是诱人。 纪文嵩不是他的剧情发展对象,他不想节外生枝。 拉链拉到一半,他实在拉不上去,挣扎了几次都失败,而纪文嵩一直都没出声,他只好扭头望向身后看戏的纪文嵩,“纪先生,拉链拉不上去了。” 纪文嵩坐在他身后,目之所及是一片白皙得雪一样的背,中间一条笔直的骨头,看上去脆弱又柔韧,两只手臂扭曲地绞着去够身后的拉链,牵扯起了振翅般的蝴蝶骨。 红裙雪肤,美不胜收。 纪文嵩温声道:“过来。” 晏双面不改色地绕到桌后,背对着纪文嵩跪坐下来。 “你喜欢橘子?” “我喜欢一切水果。” “你身上有橘子的香气。” 拉链顺着背慢慢爬了上去,痒痒的。 “是沐浴露的味道。” “哦?” 纪文嵩松开手,语气宠爱,像是对自己心爱的女儿说话,“转过来我看看。” 晏双转了过去。 少年从脖子到锁骨的曲线优美极了,细细的吊带似坠非坠地挂在他单薄的肩头,让他显出一种雌雄莫辨的脆弱的美。 设计师在前面的剪裁做了深V的处理,几乎要将线一路开到底部。 因为他们的主人说,这条红裙子是做给男孩子穿的,可以稍稍大胆一些。 效果果然很好,白皙的皮肤下若隐若现地显露出骨骼的轮廓,不自知的天然风情。 “转一圈。” 晏双站起身,像个听话的洋娃娃一样慢慢转了一圈。 裙子是斜下摆,转动的时候,水一般的波纹,以晏双笔直白皙的小腿为中心,开出了一朵血一样的花。 纪文嵩赞赏道:“很合身。” 晏双沉默不言。 “我以为那小子一无是处,没想到挑人的眼光还不算糟糕。” 纪文嵩道:“你很聪明,也很漂亮,又有心机,如果你是女孩子,我会很希望你给他生个孩子。” 晏双安静听着,等待下文。 “可惜你是个男孩子……” 晏双心想,终于来了,来,用力,把支票甩他脸上。 “就只能给他上一课了。” 晏双耳尖动了动,圆润的眼角上挑,猫一样,机敏又灵动。 “这小子,总是自以为是,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聪明最了不起的人,”纪文嵩温柔道,“你帮我给他一个教训,好不好?” 晏双目光闪烁,“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你明白的。”纪文嵩放下茶碗,他站起身,走到晏双身侧,那股无形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纪文嵩伸出手轻拍了拍晏双的头顶,酱色的和服大袖轻柔地拂过晏双的脸颊。 那样的态度,令晏双感觉自己像是他的宠物。 “你那么聪明……”干燥又温暖的手掌从他的头顶慢慢滑到脸颊,掌心包住晏双的下巴用力一抬,晏双被迫抬起了脸,引颈受戮一般,他对上了纪文嵩那双莫测的眼睛,“……又那么乖。” 美丽的侍女送晏双出门,递给晏双三个袋子,同时又给了晏双一个信封。 “先生说他很不好意思耽误了您这么长时间,这是给您的一点礼物,”侍女甜美地向他鞠躬,“欢迎您下次再来做客。” 晏双上了车,先拆了信封。 纪文嵩没让他失望,里面附了张支票。 不多不少一百万。 晏双收好支票,拉开那三个袋子查看。 三个袋子里面分别装了三件衣服。 一件他买的廉价长裙,一件纪文嵩给他定制的红裙,还有……纪遥那件泼了酒被他偷偷卖掉的白衬衣。 28、第 28 章 晏双不是第一次在书里遇上任务外人员忽然干涉或者加入搅乱剧情线的问题。 这也是他们这些员工日常需要面对的挑战之一。 有些人会因为害怕出现意外, 一步一步完全恪守原来的世界线去做事,但往往即使如此, 也无法避免出现意外。 晏双从来不会那样去做,他有他自己的看法。 书是死的,人却是活的。 书中所有的人物全部都有自己的人设、思想,哪怕一个小动作不对,或许对方都会产生不一样的念头,从而作出和原书不一样的行为。 想要丝毫不差地走出一模一样的剧情, 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晏双认为许多人的失败就是因为太迷信穿书局提供的原书剧情。 所以他从来都是对人设恪守,对剧情采取灵活变通的态度。 高风险高收益。 至今为止,尚未翻车。 只要用心的话,一切剧情或者人员都能为他所用。 上一次纪遥给了他一百万。 那笔钱本不该在剧情线上产出,于是毫不意外地被秦羽白撕碎了支票。 之后,秦羽白又给了他一百万,但没有直接给他, 而是以他的名义捐给了福利院, 照理说这也不是剧情线该产出的金钱, 系统后台却认可了这笔资金。 这也许是可钻的一个空子。 下车前,晏双将支票递还给身边的保镖,“麻烦交还给纪先生, 请他以我的名义将这笔钱捐赠给星星福利院。” 保镖连一句拒绝的话都没说就接过了支票,“好的, 没问题。” 这样的表现令晏双不得不怀疑纪文嵩是不是一早就猜到了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纪文嵩在用这种方式告诉他——他在他面前一览无余, 别妄图耍任何花招。 这的确是个很棘手的人。 不过目前看来,他们两个的利益是一致的。 纪文嵩应该不会干涉他与纪遥之间的事情,甚至纪文嵩还暗示了他加大力度,让晏双好好玩弄一下他这个亲生儿子的感情。 真是个好父亲啊。 一小时后, 晏双询问系统后台的金钱数目,得知又增加了一百万后,立刻就开心得合不拢嘴。 判断正确! 只要不经他的手就不会受到干涉。 好好好,不就是给纪遥上一课吗? 如果纪文嵩需要,他可以给纪遥上他个十七八节课,只要纪文嵩愿意给“补课费”! 中午魏易尘来接晏双时,晏双难掩满脸的好心情,刚上车就要去抱魏易尘,伸出的手臂被一张薄薄的纸币挡住。 晏双不客气地先抽出魏易尘指尖的纸币,“什么意思?” “包车。”魏易尘淡淡道。 晏双噗哧一笑,还是上去抱着魏易尘宽阔的肩膀蹭了一下,被魏易尘从肩膀上毫不留情地撕扯了下来,“坐好。” 看来我们的管家又恢复了理智啊,晏双笑眯眯地想,缩回副驾驶,闻了闻钱上的味道,是那种从印钞机里刚刚出来的新鲜的油墨味,“你很喜欢现金啊。” “你不喜欢吗?” “我都喜欢,”晏双眯着眼睛,笑得像个小贼,“我不歧视金钱呈现出来的任何形式。” “包括支票?” 晏双听他话中有话,“姚靖跟上来了?” 他看纪文嵩的作风,不像是能容忍别人跟踪的。 “他没那么大的本事。” 果然。 “秦总自然有秦总的办法,”魏易尘含蓄道,“不一定非要派人跟着。” 晏双一点就通。 秦羽白在纪文嵩那里安插了奸细。 就是不知道这颗棋子到底落得有多深了。 晏双对秦羽白瞬间刮目相看。 能在控制欲如此之强的纪文嵩手下安插人,能力可见一斑。 原来秦羽白也不是纯疯狗啊。 不知道秦羽白是不是又犯了雄竞的病,魏易尘停下来的地方也是一处古色古香的大宅院,同样的拥有美丽的侍女。 晏双感觉自己像是时光回溯了一样,在看到一身银色西服脸色阴沉的秦羽白时,才恍然回过了神。 身边的侍女为他拉开凳子,晏双忙不迭地道谢,坐在了秦羽白的对面。 秦羽白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用眼睛一下一下地小刀子一样地去剐晏双的脸。 初见晏双的时候是在一场酒会。 晏双来打工,是临时的服务生,大概是太累了,偷偷地靠在一边阴影处休息,他摘了眼镜,用袖子去擦眼镜上溅到的酒渍,秦羽白惊鸿一瞥,就把这个人记住了。 也许是看的时间久了,现在晏双即使是戴着那副眼镜,秦羽白也能很清晰地在心中描摹出他的轮廓。 像又不像。 样子像。 个性真是一点都不像。 秦羽白不开口,晏双也装哑巴。 虐恋精髓之一不就是两个人互相有话不说,激情装死。 菜肴一道接着一道上来,吃完一品下一品,每一道菜都相当美味。 秦兽的伙食果然永远不会让他失望。 甜品是一道雪白的像泡沫一样的菜品,入口即化,晏双细细品尝,吃到了很新鲜又复合的水果甜味,味道一流,只可惜几口就没了。 “把我的给他。” 晏双抬起眼,秦羽白正在用湿毛巾擦手,眼睛专注地盯着他自己的那双手,看也没看晏双一眼。 侍女连忙将秦羽白面前的碟子端到晏双面前。 晏双在美食和虐恋之间忍痛放弃了前者,放下勺子,淡淡道:“我吃饱了。” 释放了示好的信号却被拒绝,秦羽白擦手的动作顿住,锐利的眼眸上扬,“怎么,还要蹬鼻子上脸?” 晏双还是不理他。 秦羽白手上攥着湿毛巾,恨不得把晏双抓过来,也狠狠给他来上一耳光。 “爱吃不吃,撤了!”秦羽白将毛巾掼到一边,对侍女厉声道。 侍女又忙不迭地将那一份甜品端了下去。 空旷的房间内霎时就只剩下了两个人。 秦羽白大约是偏爱自然风景,这房间也是两侧落地的窗户,光线通透又明亮,落地窗户外绿树成荫,让人简直分不清到底是室内还是户外。 晏双坐在座位上,两侧的光都打在他一个人身上,像是舞台剧上的主角。 他唯一的观众正坐在他对面,冷漠又挑剔地打量着他,不知又将要他出演什么戏码。 “过来。” 晏双垂着脸不说话。 正当秦羽白又要冒火时,晏双站起来了,他没有表情地像一具木头一样走到秦羽白的面前,心想他站着,秦羽白坐着,秦羽白要扇他耳光是不是不太方便啊? 手臂被一把拽过去,晏双脚下踉跄一下,跌坐在了秦羽白的怀里,他用力抽了一下手臂,被秦羽白用蛮力强行锁住,他不再挣扎,悄悄把脸转到秦羽白顺手就能抽到的角度。 就很贴心。 秦羽白环抱着晏双,心中默默酝酿着。 晏双的个子其实不矮,体态很修长,就是太单薄,落在人怀里的时候有种别样的脆弱。 可他同时又很倔强。 人坐在了他的怀里,腰背却还是僵硬地挺直。 只有在床上的时候才会稍稍示弱。 秦羽白沉吟片刻,“昨天……是我太冲动了,我向你道歉。” 他话音落下,晏双立刻看向他,眼睛瞪得圆圆的,一副很吃惊的模样。 秦羽白第一次看到他露出这样真实的表情,心里竟还觉得有一丝好笑,心情也轻松了不少,反复思量后的决定果然是正确的。 怎么,就他能影响他的情绪么? “我不该接那个电话,你也不该打我,双方都有错处。”秦羽白不紧不慢道。 晏双声音轻轻,态度却很坚决,“你先羞辱我的。” 秦羽白拢住他的胳膊,“我手滑接个电话也叫羞辱你?” “你不是手滑,”晏双毫不给他留余地,“你是故意的,故意接那个电话,又故意……”他说不下去了,干脆又低下头咬住了嘴唇。 秦羽白饶有兴致地追问:“故意什么?” 晏双手臂动了动,秦羽白立刻警惕地箍住了他的两条手臂,严厉道:“跟谁学的打人?你看看我的脸,脖子,公司多少人看我笑话你知道吗?你到底还讲不讲道理?我是给自己找了个仆人,还是给自己找了个祖宗?” 晏双垂着脸,一副安静模样,说出来的话依旧是一针见血,“我没求你要我。” “你——”秦羽白已经让步了不少,见他还是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火气又上来了,“好,你没求我,有的是人愿意跪下来求我。” 晏双抬脸看向脸色难看的秦羽白,“你又要说我养父吗?” 秦羽白只是冷冷地回看他。 原本稍稍好转的气氛逐渐又变得紧绷。 “算了,”晏双淡漠道,“你把我们父子俩一起扔到中东挨枪子吧。” 一句气话倒记得很清楚。 秦羽白又好气又好笑,冷道:“我现在就想把你扔出去挨枪子。” 晏双眼皮也不动一下,“那麻烦你把我的遗产都捐给福利院,也算给你自己积点德。” 秦羽白差点没被晏双气死。 他是真的有病。 看晏双一个人孤零零地跑去医院,心生不忍,左思右想,还是不要闹得太难看,今天和解算了,也是不想再给自己添堵了。 没想到这个人是一点都不领情的货色! 秦羽白正要将人从腿上扔下去,忽然想到晏双嘴上硬的不得了,不还是乖乖地坐在他腿上?又用余光扫了晏双两眼,发觉晏双沉默不语的情态竟然很是柔顺,心想他是不是正在撒娇,要他哄一哄? 秦羽白不会哄人,只冷冰冰道:“你想我怎么补偿你?” 晏双还是不吭声,心里盘算着敲秦羽白一笔,让他捐到福利院去。 “我再捐五十万给福利院,怎么样?” 上道! 加上之前捐的,秦兽同志已经为他的退休事业资助250万了! 晏双没说话,但是腰已经软了下去,不再那么僵硬,算是变相的服软。 正午的阳光暖洋洋地打在两人身上,竟是他们之间难得的静谧时光。 秦羽白既觉得不合适,又舍不得打破这种和谐,最终还是没有再去做什么。 大手轻轻抚摸着晏双清瘦的背,秦羽白心想,他是分得清的,只要将两个人放在一起,就能很清晰地对比出赝品的低劣。 “从明天起,你住到秦宅。” 晏双差点怀疑秦羽白是不是被人夺舍了。 怎么一下对他那么好?! 晏双没有被喜悦冲昏头脑。 “我可以答应你……但我偶尔还是要住宿。” “为什么?” 晏双冷淡道:“不为什么。” 万一纪遥回宿舍呢! 秦羽白似乎是看出了晏双的心思,冷道:“今天走那么一趟,还没死心?” 关于纪遥,秦羽白事后还是觉得自己不该太在意,管晏双心里喜欢谁,他现在只能坐在他的怀里,来日方长,怕什么!难道他还真比不过一个小孩子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秦羽白勉力克制自己的火气,“你别太过分,我警告你,纪文嵩可不像我这么好说话。” 晏双冷嘲道:“你好说话?” 秦羽白双眼射出冷峻的光芒,怒火在他的瞳孔中跳跃。 晏双火上浇油,“我知道你记恨我打了你一巴掌,你想打回来是吧,你打吧,我不还手,也不会骂你贱货。” 刷点虐身的戏份吧哥! 不要因为他是娇花而怜惜他! 晏双跃跃欲试的准备和渣攻互殴,然而秦羽白瞳孔中的怒火却慢慢熄灭了,双臂牢牢地钳制住晏双的手臂,他冷笑道:“你想挨一顿打,好混过去?我偏不如你的愿。” 晏双:“……”淦!这不是贱货谁是贱货?! 29、第 29 章 晏双被秦羽白控制住了手臂不好动手, 想想今天秦羽白都主动求和好了,他要是先动手又不合理, 就只好先忍了下来。 等待时机,再和渣攻互殴吧! 秦羽白见他老实了,脸上神情终于放松了一点,叫了佣人过来,晏双马上挣扎着要从他的腿上下来。 秦羽白没拦他,松了手, 对进来的侍女道:“再给他上一份雪晴。” “雪晴”是最后那道甜品的名字。 晏双眨着眼睛去看他。 秦羽白不知怎么,被他的眼神看得有点恼怒,冷厉道:“装模作样,坐下吃你的!” 晏双察看了一下后台。 感情线19%。 他和秦羽白之间的感情线基调就是虐身虐心。 别扭就完事了。 甜品确实好吃,晏双没理由拒绝,吃完了又上的一份,就听秦羽白冷哼了一声, “饭桶。” 晏双:“……” 骂得好啊!就是这样!多骂点! 骂得还不够狠! 秦羽白骂来骂去就是“贱、贱货”, 翻不出什么新花样, 好不容易创新一次,却是像“饭桶”这种连小学生都嫌低级的词汇。 晏双鄙夷了一下秦羽白的词汇量,脸色木木的。 “我欠你钱了?拉着个脸?”秦羽白心里还是不痛快, 想要将话题绕到那个猜疑上,又觉得问出口像是跟纪遥争风吃醋似的, 给晏双脸了。 再说他已经想通了, 晏双喜欢谁,又关他什么事? 反正人在他身边就行了。 他们本来就是这样的关系。 拇指相对慢慢盘着,秦羽白平息着心中一刺一刺的不适感,“还是你的笑也要用钱买?” 晏双心头一动, 挑起圆润的眼,他的眼睛黑白分明,极其干净,这样看着秦羽白,纯真得仿佛什么都不懂。 就是这样的眼神最能挑起男人的征服欲。 秦羽白想到他在床上的风情,浑身都开始燥热起来。 “过来。” “我不过去,”晏双看出了他的企图,斩钉截铁地拒绝,“我要上课。” “上课?”秦羽白冷笑一声,“你的那节课又标价多少?” “无价。” 晏双站起身,拿着帆布包就要走,心想这下秦羽白该冒火了,高低也得把那一巴掌还回来。 “站住。” 晏双心想:来了! 背后脚步声逐渐靠近,晏双动了动手指,跃跃欲试。 手掌被一双干燥又热烘烘的手抓住,晏双回头,还没等他开口,秦羽白已冷静道:“我送你。” 晏双的眼神很诧异。 秦羽白冷讥道:“你这什么眼神,怎么,以为我要强-奸你么?” 晏双继续用眼神回答他:是的。 秦羽白攥了一下他的手,另一只手推了下他的脑袋,很嫌弃道:“别太看得起自己。” 晏双:…… 他懂了。 秦羽白是疯狗,脾气都是间歇性发作的。 现在属于冷静期。 技能正在冷却中。 挑火都挑不起来,晏双干脆不理他了。 魏易尘等在外面,看到秦羽白和晏双是手拉着手出来的,眉尾轻挑了一下,瞬间又恢复成八风不动的样子。 “去学校。” 秦羽白吩咐道。 “好的。” 今天又是魏易尘开车,车内只有他们三个人。 秦羽白在车上把玩着晏双的手。 晏双的手很漂亮,手指细长,骨节分明,每一寸关节都透着淡淡的粉,皮肉很软,骨头很硬,柔中带刚,正像晏双这个人。 “你这双手很适合弹钢琴。” 秦羽白说完就愣住了。 “我不会弹钢琴。” 晏双淡淡道。 不属于你的戏份别硬蹭嗷。 秦羽白自知失言,忽然就没了心情,他甩开晏双的手,目光望向窗外。 前头的后视镜里,镜片后的冷淡眼睛扫过来,对上一双圆润漂亮的猫眼,原本呆滞的眼睛眼波流转,一瞬灵动,眼中含笑带花。 “你笑什么?” 边上忽然传来冷淡的声音。 晏双立刻垂下眼睫。 秦羽白余光扫过去,正捕捉到晏双眼尾上挑微微眯起的模样,望向前头空空的后视镜,他不动声色道:“有什么好笑的吗?” 晏双扭头看向窗外,还是不理人。 秦羽白嘴角动了动,拉起晏双的手用力一拽,晏双跌进了他的怀里,刚要挣扎,秦羽白已经抢先一步将他的两只手都反到了身后。 晏双像一张被拉满的弓,柔韧的躯体弧线优美又惊险,让人忍不住想去拨弄。 秦羽白没有忍耐,扣着晏双的双手,在他耳尖轻啄了一下。 秦羽白身上的温度不知怎么,最近总好像是比常人高那么一点,连带着嘴唇的温度也是滚烫的,立刻就染红了晏双薄薄的耳垂。 “你放开……” 拒绝的话语没有丝毫效果。 秦羽白的力量很大,不愧是搞虐身的渣攻,他一旦认真起来,晏双就丝毫不能挣脱他的束缚,整个人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火热的嘴唇从他的耳垂慢慢上移,嘴唇很干燥,没有任何湿意,只是纯粹温暖又柔软的触感,秦羽白的亲吻与他此刻紧绷的态度截然相反的漫不经心。 他吻向晏双的眼睛。 晏双提前闭上了眼睛,那两片薄唇落到了他的眼皮上,力道忽地加重,柔软的眼球被用力挤压。 晏双叫了一声。 在那一瞬间,秦羽白的目光锐利地射向了前面的后视镜。 雪亮的镜子只照出了他那双猜忌的眼睛。 车速渐缓,魏易尘平静无波道:“秦总,到了。” “你放开我,我要下车……”晏双又开始挣扎起来,这一次,秦羽白很快地放开了他。 晏双坐定,下意识地去摸了一下他的左眼,还好,完好无损。 今天秦羽白怎么回事,是想一口气把其他渣攻戏份全碰瓷了吗? 晏双急着上课,伸手用力打了下秦羽白的胳膊,赶紧跑下了车。 秦羽白没防备,胳膊挨了一下,西服上一个手掌印般的褶皱。 “动手动脚的,”秦羽白皱眉道,“一点规矩都没有。” 他拍了拍衣袖,望向前面,“你说,这种人该怎么管教才能听话?” “我不懂这些。”魏易尘恭敬道。 “哦?你的前任雇主们都没有情人?” “他们都有情人,”魏易尘顿了顿,“不过他们的情人都不敢扇他们耳光。” 秦羽白脸色铁青,也不知道晏双是怎么回事,看着挺苗条轻盈的,下手那么重,他脸上的伤到现在都没好全。 的确是欠管教,欠收拾。 去了纪文嵩那一趟,回来还趾高气扬的,跟个没事人一样。 纪文嵩难道没教训他勾引自己的儿子? 那么个睚眦必报的人。 他以为晏双是要吃亏的。 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又开始去想晏双的事,秦羽白脸色沉了下来,想那么多干什么,他们的关系不就只停留在身体的层面吗? “走吧,回公司。” 当头下午马上就有人联系了晏双,问晏双需不需要帮忙搬东西去秦宅。 晏双拒绝了,心想怎么不是魏易尘联系他呢? 想到中午在车里秦羽白的问话,知道秦羽白大概是怀疑魏易尘了。 秦羽白毕竟也不是傻子。 他在商场上叱咤风云,御下极严,魏易尘是他的左膀右臂,同时又是一条有噬主前科的狗,秦羽白绝对不会不提防他这个管家兼助理。 只是他应该没有想过魏易尘没有在工作上背叛他,却是在私生活上面有了欺骗的影子。 秦羽白怀疑吗? 他当然怀疑了,甚至在车上还浅浅地试探了一下。 其实他不想怀疑的。 这样去猜忌魏易尘,第一是犯了他用人的忌讳,第二是这种猜忌未免将晏双的魅力抬得太高。 晏双当然是个很漂亮的青年。 不过漂亮的青年到处都是,以他开给魏易尘的薪水,魏易尘想找什么样的美人都不是难事。 像晏双这种性情,完全不讨男人喜欢! 他唯一的可取之处就是那张和秦卿相似的脸。 至于魏易尘和秦卿,那更是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秦羽白很肯定这两个人连话都没说过,魏易尘不可能因此而移情。 “你的小裙子今天没找你?”秦羽白边下车边问道,神色淡淡。 魏易尘关上车门,“我们不是每天都必须联系的关系。” “哦?那是什么关系?” 地下停车场空旷又安静,一排一排的灯散发着刺眼的光芒。 “我也不知道,”魏易尘语气柔软,“我大约算是个备胎吧。” 秦羽白停下脚步,不可思议地看向魏易尘。 魏易尘大大方方地站定,任他打量。 “备胎?”秦羽白觉得十分可笑,作为一个男人,他绝无法容忍这种被掌控的关系,所以很不理解魏易尘这种委曲求全,“他难道是什么天仙吗?” “外表不能决定人的魅力。” 秦羽白无言以对,挥了挥手继续向前,心想他真是想多了。 “我本来正在考虑要不要结束这段关系,”魏易尘跟上脚步,主动和自己的上司说起自己的私事,“现在我想好了。” 秦羽白不想继续谈论属下的情感问题,随口道:“哦?” “我想,暂时还是继续下去吧。” 魏易尘嘴角勾起淡淡的笑容,“还是挺有意思的。” 听属下这么说,秦羽白也不由考虑自己和晏双的关系,不能再动怒、浪费情绪,今天不就很好吗?只是找个乐子而已,何必那么认真呢? 秦羽白和自己的属下达成了一致的想法。 还是继续下去吧。 他有掌控这段关系的自信。 秦羽白振作精神,对自己的属下道:“努把力把人搞到手,备胎,说出来都丢人。” 魏易尘微笑着,声音轻轻地飘散在空旷的停车场,“我会加油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老板:兎饱饱 2个;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老板:36859712 2个;51710554、蘸酱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老板:佑果耶 3个;54735271、我在大润发杀鱼、沐沐、魔法少女欢可爱、27600807、leftkk、缙湖云流、51710554、41731331、岁岁年年、伥鬼鬼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老板:51710554 13个;辞夏向北 6个;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5个;楠从北、蘸酱、53716402 4个;清平世、种田文yyds、39264784、莓九 3个;water.、喻离、舟宁航、31547533、今天开心吗、刻刻、老伏敲可爱、加油、草莓栅栏、春带刀、22339280、閲前圍欄、无欲测试、拓翡、给我来只喵、吱 2个;森林、好儿、amlaye、秃头歌女、林真、大橘、soft喝点梯子山牛奶吧、初沐沐、傅楠、双双、35023490、沈家大橙子?、苍苍、尼诺、春风酒、萝莉、白莲土豆配疯虾、想醒但困、佑果耶、毛桃、快乐大花、f.h、小酒窝、『』七分&语『』、islingtonS120、元气豆芽菜、一杯无、强扭的呱不甜、尝尝酒酒、玉酱、白涂、阿葉、离离、42052922、啊------、旺财、起名什么的太难了、惊鸿游龙、leftkk、851005、30405829、阿斯顿发、溪午、一地金、彼时旧杨柳、茶盏小别、阿尔、是善良的好心人呢!、铜钱也是钱、慕慕慕慕、难免迷误、肖战大战霍尊、星星可乐、无凭语、47493497、抬脚哭炒鸡、花倾觞、尤九、尚清华、万川映月.、魂兮、骨头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老板:浮生 212瓶;30706554 200瓶;尤九 160瓶;宵酒 130瓶;一 126瓶;张 120瓶;山河脆鸡 118瓶;青柠甜橙 102瓶;公主今天有钱了没 101瓶;律 100瓶;草木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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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靖想起他说的“勾引男人”说,嘴张合了几次,最后还是默默闭上了嘴,只用余光打量晏双, 晏双头发太长,镜框又太大,总让人看不清他的样子,又勾起人的好奇心,想看看他到底长什么样子,能在几个男人中间游刃有余地周旋。 姚靖不知不觉出了神。 黑发里骤然挑起一点锐利的光向他射来,姚靖一愣,像是被人用利器钉住般不能动弹,手臂上的毛发都僵直了。 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柔和地一弯,化解了那一闪而过的锋利,“看什么?” 姚靖张了张嘴,慢慢低下头。 刚刚那一个瞬间,他觉得晏双完全不像个刚满十八岁的大学生。 ——他洞悉了他的心事,给了他一个小小的警告。 后背冒出了细密的汗,姚靖感受到一种被人掌控般的压力,心跳和呼吸都急促了。 却又有些感激对方……没有戳破、留有余地的温柔。 鞭子与糖,就在那一个眼神的变化。 姚靖屏住呼吸,几乎有些坐立难安。 “你好,你们的餐点。” “谢谢。” 晏双收回目光,向服务生道谢,随手点了单子上两道不怎么喜欢的菜,“这两道不用上,等我们用餐结束后,直接给我打包就好。” “好的。” “吃啊,”晏双招呼姚靖,见他紧张得像个小学生一样,笑道,“以后这么一起揩公家油的机会可不多了。” 姚靖僵硬地伸出手拿了筷子,心想这份工作他确实差不多该干到头了。 一顿晚餐,姚靖食不知味,吃完了都不知道自己晚上到底吃了什么。 晏双拎着打包盒,对姚靖道:“等我十分钟。” “你去哪?”姚靖下意识地追问道,问出口以后发觉自己的语气不像是公事公办,倒像是质问的语气,似乎不知不觉中他也被晏双带入了那种熟稔的氛围中。 “钓男人,”晏双摆了摆手,“别跟着我。” 姚靖目瞪口呆地坐在餐厅座位,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外面已经没了晏双的身影。 医院走廊里,助理出来答复晏双,“戚医生出去了。” 晏双膝盖上放着叠得很整齐的餐盒,“戚老师是出去吃饭了吗?” 听到晏双对戚斐云特别的称呼,助理略有些诧异,随即应付道:“是,戚医生晚上跟人有约。” 帮助戚斐云打发狂蜂浪蝶,也是他的日常工作之一。 “哦……”晏双低下头,看上去有些失望,可马上,他又恢复了热情,抬起头,指着餐盒外纸袋的logo问助理,“你觉得戚老师会喜欢这家餐厅的料理吗?” 助理看了一眼,认出这是在医院附近的一家中高档餐厅。 面前的大学生穿着过时,背着破旧的帆布包,显然是无法负担这类餐厅的费用。 所以才会傻乎乎地约戚医生去大学食堂吃饭。 被拒绝之后,又去超出自己承受能力范围之外的餐厅消费,充当外卖员来给戚医生送餐。 这样太过幼稚又直白的手段在戚斐云的众多追求者中简直不值一提。 助理心生不忍,低声道:“晏同学,戚医生很忙的,他没空再帮你做社会调查了,如果你有需要的话,我可以介绍医院里别的医生给你。” 晏双又低下了头,他沉默了一会儿,将纸袋放到身后的长椅上,低声道:“那这个我放在这里,戚医生……工作很晚,他会饿,到时候,如果他不嫌弃的话,可以当夜宵试试看,这两道菜,店里的人说卖得很好。” “好的,谢谢。”助理脸上挂着公式化的笑容,一路送晏双进了电梯,电梯门关上之后,他松了口气,心想这学生应该死心了,以后不会再来了,一回头,正看到走廊里身穿白袍的戚斐云正用手去拉开那个纸袋。 “戚医生——”助理连忙上前,“您要吃吗?我先检查一下吧。” 求爱者爱而不得,在食物上做手脚的也不是没有过。 那双惯拿手术刀的手已经拿起了纸袋。 走廊里的白炽灯惨白的光芒打在那双手的青筋上,森然又寂静。 “没关系。”戚斐云温和地拒绝了助理的好意,提着纸袋子回到了办公室。 他放下袋子,脚步挪到窗边,挑开百折窗的缝隙,目光从中钻出,落在楼下那个颓丧如流浪狗的少年身上。 他不再蹦蹦跳跳,耷拉着肩膀,走路都在拖沓。 走了几步后,他回过头,向着冰冷的建筑努力眺望着,似乎在找寻某个能让他展露笑容的点。 戚斐云静静看着。 他们都在看着彼此。 眼神却是交错的。 他能看到晏双,晏双却看不到他。 就像过去多年的岁月一样。 他与其他人始终都是处在这样错位的视角中。 旁人对他的评价几乎没有坏的。 他对自我的评价却是几乎没有好的。 桌面的手机嗡嗡地震了一下。 戚斐云放开手,回到桌面拿起手机。 桌面多了个邮箱app。 “戚医生,工作不要太辛苦了,早点下班哦,如果晚上加班饿了的话,也要记得吃饭,我给你打包了两道非常好吃的菜放在你的助理那里^_^(ps:虽然我没吃过,不过店员说好吃哈哈,不知道他有没有骗我),如果不合口味的话,麻烦告诉我你喜欢吃什么,好吗?” 戚斐云放下手机,走到前面的桌前打开纸袋拿出餐盒,餐盒的四个角盖得很平整,他掀开一角,食物的香气立即弥漫在了整间办公室里。 是鱼。 河里的鱼,鲜美而多刺。 戚斐云重新把餐盒盖好。 助理看到戚斐云提着纸袋又出来,忙道:“戚医生,您这是要下班了吗?” “不是,”戚斐云道,“我去扔个垃圾。” 助理的目光落在那个纸带上,略微替那个穷大学生感到一瞬的心痛后,立刻履行职责,上前道:“我来吧。” “不用,”戚斐云的声音轻而坚决,“我自己来。” 医院里有专门处理食物垃圾的地方。 戚斐云打开饭盒,将两道菜一齐倒入那些吃剩的脏污菜色中。 助理一路跟他过来,看他那样无情又坚决,心里感到一阵可怕。 他心想:这个世界上大概没有人能收服这样一个男人了。 晏双看了一下后台缓慢爬到2%的感情线,对戚斐云的表现还是挺满意的。 原书里刷戚斐云的感情线大部分都要靠不可描述,这样发发邮件送送饭能刷一点是一点,已经很不错了。 车上,姚靖忍不住道:“你是送给那个医生吗?” 姚靖其实看见了晏双和戚斐云在地下停车场的拉扯,甚至还敬业地拍下了照片。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在向魏易尘汇报的时候鬼使神差地隐瞒了这一节。 “是啊。”晏双大方道。 “为什么?” “为什么?”晏双侧过脸对姚靖笑了笑,“他又帅又有钱,不勾引一下岂不是很浪费?” 姚靖被这理所当然的态度哽住,沉默一会儿后道:“上次你跟那个医生在停车场……我没有和魏先生提。” 他不知道自己是处于怎样的一种心态说出这件事的。 像邀功……又像要挟。 他心脏乱跳,觉得兴奋又可耻,还带了一丝丝淡淡的恐惧。 “哦,”晏双拿出手机,“那我现在跟他说。” 姚靖大吃一惊,“你、你不怕魏先生……生气吗?” “他为什么要生气?” “我是秦羽白的情人,又不是他的,他生什么气呀?” 说不定绿帽奴魏管家知道以后,会开心得立刻飙升几个点的感情线呢。 姚靖脑内乱成了一锅粥,“那你半夜去见魏先生,还和他拉手……” “拉手怎么了?” 晏双语气淡淡。 “我又没和他上床……红灯!” 姚靖猛一刹车,汽车的前轮胎已经越过了停止线。 刺耳的摩擦声响彻耳膜。 姚靖满头大汗,呆呆地望着路口的红灯,像是经历了一场大逃杀般的追击。 车内一片寂静,唯有姚婧过速的呼吸声。 晏双收了手机,轻叹了口气,他伸出手,绕过姚靖的肩膀,掌心贴在他的侧脸上。 姚靖被那微凉的温度一激,随后便像木偶一般顺着那手掌的力道转过了脸。 晏双直视着他,目光雪亮,“明天开始你不用再跟着我了。” 姚靖像是被那双眼睛勾了魂,那种被掌控的战栗感爬上了他的背。 面前的人如此无害,他却怕得牙齿都险些要发抖。 这是属于动物的应急保护机制,他的本能正在疯狂地呐喊:快跑。 晏双收回了手,声音轻柔。 “绿灯了。” 31、第 31 章 “以后你就住在这一间。” 佣人把门打开, 屋内的摆设随即映入眼帘。 房间不算大,单人床、书桌、衣柜一应俱全,整个房间呈现出淡淡的灰色调, 简洁又大方, 另外有一个磨砂玻璃门,应该是嵌套了个小的卫生间。 “谢谢。” “一楼二楼都可以随便走动, 不过三楼绝对不能上去, 少爷怕吵也不喜欢见人。” 晏双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佣人关上了门。 晏双将行李箱推到衣柜前。 衣柜很大, 靠在墙边,三扇对开的门。 晏双没带多少行李, 本身他也没两件衣服,再说按照他的计划,顶多在秦宅住两个月,也不需要带太多东西。 将衣服挂好,行李箱放在衣柜内, 晏双去卫生间里简单梳洗了一下, 倒头坠入软绵绵的床铺。 舒服,比宿舍和小酒店的床都舒服。 晏双拿了手机, 给除了秦羽白的三个鸡蛋都发了信息。 “今天加班啊,我来了你都没出来欢迎我, 哭哭。” “纪遥, 你去哪了,你已经好几天没来学校了, 我知道你讨厌我,我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你回来, 好吗?求求你。” “戚医生,夜宵你吃了吗?好吃吗?……没吃的话,可以告诉我原因吗?谢谢,祝你工作顺利,晚安!” 发完之后,手机直接扔到枕头下面,毫不在意那几个人到底看没看见,又回不回复。 晚餐吃得太饱,他困了。 晏双的睡眠一向很沉,不过他有特殊的技能——一旦有人进入他的安全区域之内,他就会马上警醒。 穿书局王牌员工的职业修养。 就像现在,晏双的大脑已经恢复了清醒,察觉到黑暗中有人正在注视着他。 这是个几乎没有味道的人。 那个人慢慢俯下了身,晏双的鼻尖闻到一股很淡的他熟悉的喜欢的味道。 钱的味道。 像未干的油墨。 悄无声息地钻入了他所枕的软枕下。 那人直起身时,手臂被抓住了。 魏易尘回过脸,在黑暗中看到一双半闭的微亮眼睛,带着狡黠的笑。 “你回来了?” 声音轻轻的,带有一种睡梦中醒来的绵软。 他的语气仿佛是正在眷恋着那个被他抓住的人。 魏易尘“嗯”了一声,同样声音很轻。 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他却自然地压低了声音,像是怕惊醒那不存在的第三人。 晏双一手抓着他,一手摸向枕头下面,果然摸到了一张薄薄的纸币。 晏双举着纸币,微笑道:“欢迎礼物?” 魏易尘反转手臂,扣住晏双的手腕放入被中,“是的。” 他管得了一条手臂,却管不了另一条,晏双伸出手臂勾住了他的脖子,纸币的温度是冷的,轻飘飘地垂在他的脸颊边,晏双的力道也未必有多大,魏易尘却还是顺着他的力道弯下了腰。 纸币与嘴唇同时吻上了他的脸颊。 一侧冷,一侧热。 纸醉金迷般的幻梦。 晏双缩回手臂,将纸币藏在枕头下,两只手都埋进了被子,一副乖乖的模样,“晚安。” 魏易尘知道今晚的“饵”已经到此为止。 晏双像个钓鱼的人,每一次都只给他一点点的饵。 魏易尘不上当,吃到那一点饵就转身离开。 因为他知道,只要不上钩,就会永远有下一次。 一旦起了贪念,锋利的钩就会穿破他的喉咙,他会像战利品一样被挂在晏双勾出的指尖上。 魏易尘直起身。 目光适应了黑暗,那张脸的轮廓清晰地映在他的眼中。 看上去和那个幽灵似的小少爷真是相似得令人吃惊。 世界上不会有如此相似的两个人的。 除非……他们之间有什么特殊的关联。 “晚安。” 温和的话语飘散在黑暗中,魏易尘趁着夜色离开了房间。 世界上的事情有时候就是那么巧。 晏双刚闭上眼睛,准备继续睡的时候,耳边传来一点细碎的声音。 不是开门,倒像是……衣柜?! 晏双心想区区一本古早渣贱虐文竟然还有恐怖因素,难道最近无限流的火热已经影响如此深远? “吱呀——” 衣柜门打开了。 晏双:他很兴奋,甚至想跳起来打个招呼,哈喽,你是不是隔壁的同事走错地方了? 床沿一榻,草木的冷香袭来,晏双瞬间就失望了。 哦,原来是秦兽啊。 秦兽怎么会从衣柜里出来呢? 晏双回想起那个在这样不大的房间里显得过大的衣柜,打开衣柜时所看到的棕色木板后奇怪的横着的木条,晏双立刻就想明白了。 这个大衣柜的作用并不是用来装衣物的。 它是一个秘密的通道。 连接着主仆两个相邻的房间。 手指轻柔地拨开他的乌发。 冷厉的声音传入耳中。 “睡得像头猪。” 晏双:“……” 微微发烫的指腹在额头滑过,若有似无的力道,顺着额头逐渐滑向鼻梁……狠狠捏住了晏双的鼻子。 “呜——” 晏双没多装睡一秒,立刻就睁开了眼睛。 秦羽白的手悬在空中,即使是在黑夜里,都能看到他闪着光的恶作剧得逞般的眼睛。 “醒了?” 晏双:突然觉得掌心好痒,好想和某些人的脸部皮肤组织进行亲密接触。 秦羽白像看穿了他的心思似的,双手箍住晏双身侧的被子,将晏双像个蚕蛹一般包裹起来,让他手脚不能动弹。 秦羽白凑近了,晏双才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气,这个人喝醉了。 干燥的嘴唇落在面颊上,带出一点玫瑰般的香气。 柔和的亲吻简直不像秦羽白这个人一贯的作风。 似乎是为了呼应晏双此刻的心情,秦羽白的亲吻变得急躁起来,在晏双耳边重重一碾,随即离开。 他双手撑开,居高临下,“我不会吻你的。” 晏双:“……”随便吧。 “相爱的人才会接吻。” 晏双:“……”睡都睡过了,在这种事情上纯情的话显得有点过于可笑了哈。 为了配合演出,晏双很得体地给了他的回应,“滚出去。” 秦羽白脸色阴沉了一瞬,“你说什么?” 晏双在被子里挣扎了一下,挣扎不开,干脆往下一蹬,缩进被子,从床尾钻了出去。 秦羽白大概是没醉得很厉害,眼疾手快地抓住了晏双的脚踝。 黑暗中展开了一场无声的追捕。 薄薄的被子被弄乱,在二人中间充当了枷锁与掩体,将一张小小的单人床变成了战场中的阵地。 名贵的外套与发白的T恤一齐落在了地面。 空调里吹出的冷风激起皮肤上细密的疙瘩。 头顶就落在风口,吹起的风又冷又痒。 被子里,汗水却是叠了一层又一层。 “说话……”秦羽白咬着晏双的耳朵,强烈地要求晏双的回应。 他不想将这一幕演成独角戏。 这样会显得他太过沉溺。 晏双咬着牙不吭声,只是攥着秦羽白乌发的手劲道一紧一松。 他面上的表情既痛苦又沉迷,眼泪顺着面颊不断不断地滚落。 人的语言分很多种。 发声的器官也分很多类。 头发、眼睛、呼吸、肌肉,每一寸肌肤都能诉说语言。 晏双一句话都没说。 也像是说尽了所有。 两个人紧紧相拥,谁又敢说没有沉溺在这夜色中的暗涌? 秦羽白低下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闻到了那种晏双身上特有的味道。 柑橘香,混合着少年的汗水,还有一丝丝其他每美妙的香气。 那种香气,代表着晏双正在向他臣服。 尽管晏双心中可能有万般地不情愿,千般地不乐意,但此时此刻,他的身体已经投降了。 这对于男人来说,是一种征服的另类愉悦。 他不爱他,但同时他也无法抗拒他的身体。 空调的冷风吹在头顶,两人的头发都缠在了一起。 秦羽白在冷风中逐渐平息了身上残余的热度,但他仍然不想起身。 肌肤相贴的触感会让人产生一种错觉,一种陷入亲密关系的错觉。 很舒服也很放松,容易让人慵懒而倦怠。 于是秦羽白搂着晏双,将已经昏沉过去的晏双的脸贴在自己胸口,就那样睡了过去。 第二天先醒来的是晏双。 头顶一抬就磕在了硬物上,晏双仰头,是秦羽白的下巴。 昨天晚上秦羽白带了一点醉意,竟然超常发挥,活好得晏双都没忍心打他。 一觉醒来,两个人手脚都还交缠着,灰色的被子在四条长腿中起伏连绵,都不知道盖到了哪里去,露出两双抵在一起的脚。 晏双曲起长腿,酝酿了一下,狠狠给了秦羽白一脚,直接把人连人带被子一起踢下了床。 地面铺的是实木地板,秦羽白结实的大个子在地面发出“咚”的一声。 然后……就没有声音了。 晏双狐疑地坐起身,用脚尖踢了踢秦羽白的背,秦羽白跟着他的力道晃了晃,完全没有反应。 “秦羽白!” …… 主卧内,家庭医生给秦羽白打上了点滴,“先把温度降下来,让人给先生擦擦身,这样先生会好受点。” “好的。”魏易尘边送家庭医生出去,边记下注意事项。 晏双站在床头,看着还在昏迷中的秦羽白松了口气。 幸好,只是发高烧。 他差点以为秦羽白昨晚活太好,一下那个什么人亡了。 吓死他了! 晏双爱怜地轻拍了拍秦羽白汗津津的狗头,“你可千万别出事啊,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 咱们还有好多剧情线没刷呢! 魏易尘推门回来时,正看到了这一幕,晏双察觉到动静,马上缩回了手,掩饰似的将目光移向卧室内那幅巨大的油画上。 油画描摹的是一座巨大的山峰,深色的天空低低地压在雪峰上,整幅画都显得那么逼仄而孤独。 正是这一幅画,连通了两个房间。 魏易尘冷静道:“晏先生,可以出来一下吗?” 两人走出卧室,来到空旷的走廊。 晏双穿着旧T恤当作睡衣。 衣服太旧,领口都坠下去了,晃晃荡荡,很容易就能让人将目光偷偷钻进去,看到这具如玉般的躯体上又新染出了怎样的痕迹。 “你站在这里不要动。” 晏双抬起脸,“干嘛?你要给我买橘子吗?” 魏易尘没有理会他这个玩笑,转身往楼下走去。 晏双趴在栏杆上,看着魏易尘和楼下的佣人说了什么,佣人点了头,马上转了身,魏易尘也转过了身,向晏双望来,往后挥了挥手,示意晏双不要露出脸。 晏双冲他吐了吐舌头,还是靠向了走廊里的大理石墙面。 没一会儿,魏易尘背着手上来了。 “你太急了,”手上落下一双拖鞋,语气淡淡,“忘了穿鞋。” 晏双低头,看向自己的赤足。 刚才是挺急的,秦羽白万一出个什么事,多耽误他的工作进度啊。 一着急,跑出来找人,就忘了穿鞋了。 晏双抬头看向魏易尘。 金丝边眼镜后的眼睛目光极其冷淡。 晏双称之为:下头。 大概是误会了他对秦羽白的关心,管家先生看起来很失望的样子。 向欲望屈服的人,太脆弱。 他宁愿晏双放荡堕落游戏人间,也不愿看到晏双钟情于谁兀自苦恋。 这并非嫉妒。 而是可惜。 晏双将他的心理摸得通透,轻笑了一下,脚趾踢开面前的拖鞋,语气带着命令的意味。 “你抱我回去。” 32、第 32 章 走廊寂静而空旷, 佣人们都在楼下有条不紊地做着唤醒这座庄园的准备工作,热闹全在下面。 脚趾从略长的裤管里伸出来,一下一下地踢着面前的拖鞋, 晏双背着手, 带着玩味的笑容,“敢……” 手臂掠过了他的腰, 力道干脆又利落, 晏双几乎是腾空而起,双手在空中慌乱地一摆, 圈住了魏易尘的脖子。 魏易尘今天戴了副无框的眼镜,镜片的边缘闪着冷光, 在他脸上留下斜斜的阴影,他没什么表情,也不说话,只是稳当地抱着晏双往拐角的地方走去。 晏双只是慌了一瞬,之后就靠在魏易尘的肩膀上, 既安静又柔顺, 一只手勾住魏易尘的脖子,另一只手用手指拨弄着魏易尘衬衣最上面的一颗扣子, 轻轻地将扣子从洞眼里挑出来,又用指尖费力地将它塞回去。 指尖无意地滑过魏易尘那枚凸出的喉结。 魏易尘脚步不停, 只是随着他的动作, 偶尔瞥下眼,目光从泛着蓝光的镜片里射出, 落在晏双的脸上。 这样乖巧的样子,也是装的吗? 是怕他退出这场游戏? 一直以来,饵都在晏双手里, 今天晏双的反应是否说明他在这场游戏里也有一点本钱? 魏易尘轻踢开晏双房间的门。 房间很整洁,只有床铺凌乱不堪,被子和床单都堆在了一块儿,床单上还隐约有两人一起睡过的痕迹。 晏双惊慌失措地出来找人,魏易尘过来时已经猜到昨天晚上秦羽白和晏双过夜了。 并不意外。 秦羽白把人放在家里是什么意思,不是再清楚不过了吗? 稳当地把人放到床上坐好,魏易尘半跪着抬起脸,薄唇微动,“你还没有洗澡。” 晏双的手臂仍旧搭在他的脖子上,闻言慢慢地将手臂抽回,两手落在魏易尘衬衣的那粒纽扣上。 两只手要解开扣子就简单多了。 一手抓着衣襟,一手解开扣子。 一开始很有兴趣玩弄扣子的手指却没有像在走廊里一样重新把它扣上。 手指顺着笔直的衣襟下滑,落到了第二颗扣子上。 “你怎么知道?” 晏双边解衬衣上的扣子,边轻声道。 第二颗扣子也被解开了。 肌肉的轮廓隐约浮现在面前。 魏管家的身材也相当有看头。 纽扣从指尖滑开,衬衣被它的主人带出了错位,温热的呼吸靠近晏双的耳畔,“味道。” 晏双的手指顿在空中,他歪过脸,也靠近了魏易尘的耳畔,嘴角含笑,“什么味道?” 锋利的镜片微微旋过,视线对上。 两个人都戴了眼镜。 就像是一层无意的伪装。 浓密的睫毛在镜片后微微眨动,如乱动的弦,与寂静中拨出难懂的音符。 那双眼睛正在向他释放一种信号。 是在走廊上未曾说完的那三个字。 敢不敢? “嗡——” 木制的床头柜上手机震动了一下。 晏双收回目光,踩上床走到床头,盘腿坐下,拿出手机,旁若无人地查看了起来。 房间里刚才紧绷的气氛烟消云散。 那根线始终栓在他手里,他要紧就紧,他要松就松。 “我要去学校了,”晏双放下手机,对魏易尘道,“我去洗个澡,先走了,”他下了床,去衣柜里拿换洗衣服,背对着魏易尘道,“顾好你老板,别让他有什么闪失,”换洗的衣服挂在胳膊肘上,晏双回头对仍然半跪着的魏易尘大方一笑,“我还没腻味他呢。” 魏易尘听着浴室里传来的水声,摇头轻笑了一下。 他又得逞了。 魏易尘半跪着,膝盖略微有些发麻,他感觉到了一种企图。 晏双在意他的感受,并且……正在试着驯养他。 他的确在这场游戏中也拥有属于他的本钱。 那就是……他自己。 晏双洗完澡出来,房间里已经没人了。 不仅如此,床铺上的四件套也已经换上了新的。 整洁又干净,就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那个老实木讷的司机送了晏双去学校,他下车后不过三分钟,另一辆款式相同的车就停在了他面前。 晏双很镇定地拉开了车门。 刚一拉开车门,他就怔住了。 纪文嵩就坐在车里。 侧面的白发一下就刺进人的眼睛里。 “纪先生?”晏双不由道。 纪文嵩转过脸,那张英俊的脸沉静又闲适,同时又有一种不怒自威的威严,“早上好。” “早上好,”晏双重新镇定下来,微笑了一下,钻入车内,边关车门边道,“我没想到您会亲自过来接我。” “临时有点事要处理,不方便正式见面,就在车里说吧。” 纪文嵩说话的时候温文尔雅,带有一种克制的老派绅士风度,可同时他那种内敛的高傲又让人觉得他每一个字都好像是一种压迫。 他今天没有穿和服,而是穿了一身剪裁得极为精良的西服,瞧着很正式,袖口里露出一截浆洗得雪白的袖子,深蓝色的宝石袖扣在他手腕上一闪而过,在光影的折射下看着有点发黑。 “纪先生找我有什么事吗?” 纪文嵩从身侧拿了个文件夹递给晏双。 晏双打开看了,心想纪文嵩手下的人业务能力还是没有魏易尘强,这照片拍得真一般。 照片上的纪遥满脸冷冰冰的样子,靠在一辆赛车上,低头看向手腕,手上正在戴一副黑白相间的赛车手套。 好几天不来上学,原来是跑去飙车了。 “几年没发病了,”纪文嵩语气带笑,“倒是你又勾出他找死的瘾了。” 话语中似乎是有责备的意味,不过语气却是极其地轻松,还带着一点调侃的味道。 晏双拿捏不准纪文嵩到底什么态度,于是低眉顺眼地不说话。 “把他带回来。” 纪文嵩的语气一下又变得冷酷。 令晏双不由自主地去联想纪遥回来之后,纪文嵩会怎样惩罚他。 那种未尽的想象所带来的压迫感全由纪文嵩来提供。 纪文嵩在借机敲打他。 晏双心领神会,“好的。” 纪文嵩上下打量了他一下,伸出手轻抚了一下晏双的头顶,“他要是有你一半乖,我也不至于这么受罪了。” 晏双笑而不语,对非剧情人物,他一向都吝啬付出特别的心力。 虽然和纪文嵩只见了一次面,晏双就大概摸清了这个人的脾气。 强烈到了几乎变态的控制欲。 顺着他,既不会激怒他,也不会引起他特别的兴趣。 “今天有好几节课,好好上,认真听,”纪文嵩像个长辈一样关怀他,“读书是很重要的,尤其是对你这样聪明的孩子。” “谢谢纪先生的关心。” 纪文嵩收回手,对面前这个逆来顺受的男孩子感到很奇怪。 他对他既不恐惧,也不尊敬,却依旧那么地乖巧柔顺,仿佛是……怕惹麻烦? “你打算和秦家那个小孩混多久?” “天气冷的时候,应该就会分开了。” “哦,也好,晾他一段时间,免得他以为自己多有魅力,尾巴翘的太高。” 晏双不说话,心想他也没打算让小纪排第二个。 魏管家统共才七天的剧情点,把感情线刷满,顺势紧赶着刷完多好。 “你不爱说话?” 纪文嵩说是有事,却忽然饶有兴趣地摆出要和晏双闲聊的架势。 晏双忙应付道:“我只是不知道该在您面前说什么。” “哦?”纪文嵩又笑了一下,“我懂了,是我太老了,你和我有代沟。” “我不是这个意思……” “没关系,”纪文嵩打断了他的话,又轻拍了下他的肩膀,“下去吧。” 晏双赶紧拿着文件夹下了车。 他下车的速度很快,称不上逃窜,也绝不留恋,背影匆匆,很快地就消失在了纪文嵩的视线里。 纪文嵩微微笑了一下。 懂得应付和敷衍也是一项难得的天赋。 分寸拿捏的比他家族里任何一个小辈都要精准。 真是可惜,这不是他的孩子。 纪文嵩收回视线,对司机道:“出发吧。” 知道了纪遥人在哪,晏双也就放下心来上课,等上完课再去找纪遥。 秦宅内,秦羽白已经醒了过来,他其实已经身体不适了几天,只是工作太忙,没有时间生病,自己也觉得熬应该能熬过去,没想到跟晏双睡了一晚,竟然病得这么严重。 “咳咳——”秦羽白由佣人扶起来坐好,“那……晏双呢?” 魏易尘放下粥和热汤,“他去上课了。” “上课,”秦羽白冷讥道,“闲事一堆。” 若有似无的钢琴声传来,秦羽白目光微动,脸上的神情柔和下来,“秦卿醒了?” “是的。” 秦羽白也不再多问。 秦卿每天做的事情无非就是弹琴和画画。 他是最简单不过的人了。 因为太纯粹,所以和周遭的世界都格格不入,拒绝与人交流。 秦羽白搅动了两下粥,忽得不耐起来,将勺子放下,对魏易尘道:“把他接回来,上什么课,我病了,他还有心思上课吗?” 魏易尘静默了一会儿,道:“如果他不肯回来呢?” 秦羽白想说“他敢!”,转念一想,晏双应该是真的敢,昨天晚上在床上还不服气地想打他,如果不是他收服了他,说不定他今天早上起来就是病中带伤了。 高烧所带来的不止是身体上的闷热不适,额头也是一阵一阵地抽疼。 长年累月的过劳在身体内所累积的痛苦似乎一下通过这次发烧全发作了起来。 秦羽白闭上眼睛,皱着眉头躺下,“那就让他上完课马上回来。” 这真是一种很奇妙的视觉体验。 魏易尘看着秦羽白妥协让步的样子,就仿佛看到了自己。 他们都在被驯化。 他是清醒的,并且乐在其中,享受这种危险的异化,试探着安全的边界在哪里。 秦羽白是糊涂的,也比他陷得更深。 或许,连秦羽白自己都没察觉,一早上他只问了他的宝贝弟弟一句,之后所有的问询都在围绕着晏双。 以后他们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谁又能最终驯养谁呢? 多有趣的问题。 魏易尘若有似无地勾起了唇角,“好的。” 33、第 33 章 “清停路到了。” 晏双从公交车后门轻巧地跳下车。 车门关上, 喷着尾气摇摇晃晃地离开。 晏双一个人站在公交车站牌下,用手机导航查询路线。 纪遥长了那么一张清纯不做作的脸,兴趣爱好却是意外的狂野。 地下赛车。 跟纪遥高岭之花的气质真是不搭。 晏双耸了耸肩, 顺着导航往具体的地点走。 该死的那地方怎么那么偏僻! 他倒了足足三辆公交车! 花费七元! 这个仇, 他记下了。 连同之前五元零一毛的话费。 日后,他必定向纪遥千倍、百倍地讨回! 一声喇叭惊住了晏双, 他停下脚步, 回头一看,车窗摇下, 还是个熟人。 萧青阳远远地就看到单薄身影,一副穷酸样, 怪眼熟的,近了,才发现真是晏双。 “喂,你怎么在这儿?” 晏双抿了下唇,转过头不理会他。 萧青阳被这样无视, 一下气笑了, 手掌按下喇叭。 刺耳的声音响彻原本安宁的郊外,惊起一丛又一丛的飞鸟。 晏双走了两步, 双手捂住耳朵,回头望向车内, 目光宁静。 萧青阳松了手, 一挑眉,“上车。” “我为什么要上车?” “你找纪遥, 我也找纪遥,”萧青阳道,“目的一致, 我不介意带你一程。” “你知道纪遥在哪?”晏双装作无知。 萧青阳一勾手,“上车。” 晏双早就想上车了,装模作样演了一通,打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还是一副防备的模样,“你真知道纪遥在哪儿吗?” 萧青阳慢慢加速,嘴上道:“你很关心他啊。” 晏双沉默不语。 萧青阳余光瞥了一下他的侧脸。 还是看不清样子。 萧青阳已经知道晏双的底细。 秦羽白的小情儿。 他得到消息的时候惊得又问了好几遍才确认了。 这么普通的一个男孩子到底是怎么拿下秦羽白这眼里只有工作的超级工作狂人的? 又是怎么令纪遥也发狂的呢? 萧青阳百思不得其解,忽然道:“你把眼镜摘了我看看。” 晏双心想:别作死,爷的美你消受不起。 “你这人怎么不理人的?”萧青阳笑道。 晏双不喜欢招惹剧情之外的人,于是扭过脸表示抗拒。 萧青阳还是在笑,“你这样欲拒还迎的,搞得我好奇心都上来了。” 他虽然是在开玩笑,语气里却也是一脉相承般的贵公子的那种轻慢。 晏双仍旧是不理他,他身材单薄,缩在副驾驶上,整个人都靠着车窗,极力地远离着身边的人,用自己的行动表示他并非欲拒还迎,而是彻彻底底地拒绝。 萧青阳见他这样,也觉得好没意思,不过脸上还是保持着一贯的笑容,“等会见了纪遥你可别像现在这样装哑巴,帮我一起好好劝劝他,你不知道,我姨父,就是纪遥的父亲是个很厉害的人,如果让他知道纪遥这样放纵沉沦,绝对不会让纪遥好过。” 晏双心想:纪文嵩早知道了,而且的确不打算让纪遥好过,他这不就来折磨小纪了吗? 萧青阳的车逐渐驶离了公路,沿途的风景开始变得更加天然也更加杂乱,轮胎驶过,碾压石头的颠簸感不断出来,晏双放下了撑住脸的手,凝神向外望去。 萧青阳又看了他一眼,发觉他脸上流露出担心的神色,不由道:“快到了。” 天色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黯淡,夕阳的余晖洒入远郊,葱绿的树林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紫。 比起声音,晏双先看到了灯。 那不是一盏两盏,而是连绵不断的大灯。 这样荒凉的郊外却突兀地竖起了如同舞台上的聚光灯一样的光束。 还有从地面射向上空的光束。 离得近了,引擎的轰鸣声也随之传来,数不清的车辆停在石头遍地的土路上,每辆车都将大灯打开了,照得即将陷入黑夜的远郊比白天更加耀眼、明亮。 萧青阳没有把车开得太近,他不想加入那种危险的活动中。 晏双推开车门下车,望向那一排排的豪车,“纪遥在哪里?” 萧青阳也下了车,他关上车门,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支烟点上,深吸了一口,才道:“不知道,先找找,他的车你应该认识吧?” 晏双点了点头。 “走,分头找,找到了你……”萧青阳拿出手机,“你电话号码多少?” 晏双犹豫了一下,报出了一串数字。 萧青阳边输入号码,给晏双拨通以后按了停,看晏双不情不愿的样子,心里觉得分外好笑。 好像真怕他对他产生什么兴趣似的。 “这里人多眼杂,”萧青阳又吸了口烟,“你自己当心点。”他将手里的一包烟扔了出去,晏双下意识地双手接了。 萧青阳道:“抽支烟吧。” “我不抽烟。” “你在这里本来就够像个异类了,连烟也不叼一根,马上就会被人赶出去。” 听了他的话,晏双歪着头似乎是思索了一瞬,最后还是把烟递还给他,“我不抽烟。” 萧青阳接过烟,笑道:“死脑筋,被人撵了就报我的名字。” 晏双没再说话,一头扎入了茫茫的车堆。 萧青阳嗤笑一声,明明是秦羽白的情人,对纪遥还那么上心,真不知道该说他是胆大,还是贪心呢? 车辆又多又杂乱,如萧青阳所言,晏双行走在那些动辄百万以上的豪车之间,一辆一辆靠在窗户偷窥认人的模样的确怪异,很快就引起了人的注意。 “喂,你干嘛?” 有人拍了晏双的肩膀。 晏双回过头,对方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金色寸头,穿着松松垮垮的黑衬衣,一脸纨绔少爷的模样。 “我找人,”晏双大方道,“纪遥在哪?” 那人笑了一下,“纪遥,你找他干嘛?” 晏双思索了一下,道:“我找他回去上课、写作业。” “我操。”对方被他逗得乐不可支,“你是他班主任么?他不是都上大学了吗?大学也有班主任么?” 晏双回避道:“能告诉我他在哪儿吗?” “能啊,”他笑了一下,“再给我讲两个笑话,把我逗开心了,我就告诉你。” 晏双在心里叹了口气。 在这些少爷的眼里,他可不就是个乐子嘛。 无意当大教育家,晏双默默转身,继续弯腰往身边的车窗窥探。 不巧,车内正有一对男女在接吻,趁没被人发现,晏双直起腰,忙转向下一个。 崔郑见他不声不响地转移到下一辆车,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笑得腰都弯了,跟上去轻拍了一下晏双的屁股。 晏双警惕地转过脸,“你干嘛?” “瞧你那样,本少爷今天日行一善,”崔郑手一挥,往右前方一指,“纪遥在那边。” 晏双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没看到纪遥,但看到了好几辆黑色的跑车。 也许纪遥就在里面。 晏双认真道:“谢谢。” “别谢我,”崔郑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我叫崔郑,崔莺莺的崔,郑和下西洋的郑,记得你欠我两个笑话。” 晏双对他点了点头,一头扎进漆黑的车海里。 崔郑看着他的背影,搓了搓手指,兀自乐了一下,“屁股怪软的……操,名都没问!” 崔郑没有说谎。 晏双看到了纪遥的那辆车。 车牌太扎眼,不引人注目都难。 他的车在一长条的车队里,晏双过去的时候,纪遥前面排着的几辆车正缓慢加速,然后随着一声尖锐的哨声,车辆一个猛烈地加速,车身像是从空中腾起般驶入遍布沙石崎岖蜿蜒的野道。 欢呼声、口哨声随即响彻整个旷野。 纪遥的车排在第五位。 车灯是亮的。 晏双立刻冲了过去。 小纪如果有个什么闪失,打乱他的工作进度,他不能接受! 距离越来越近,纪遥那张俊脸映入眼帘,晏双更是一惊。 这家伙连头盔都没带! 似乎是等得有些疲倦,他甚至闭上了眼睛,只有双手还搭在方向盘上。 车也并没有熄火。 “砰砰砰——” 用力砸窗的声音传来。 太阳穴正在轰鸣着,令纪遥分不清外界传来的声音到底是远是近。 眉头紧蹙,他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发令声上。 “砰砰砰——” 敲窗的声音越来越急,似乎还夹杂着呐喊声。 “纪遥……” 紧闭的长睫猛地打开。 前面的车辆已经离他有一段距离。 他差点睡着了。 精神太过紧绷,在这样肾上腺素飙升的环境下都感到了疲倦。 “砰砰砰——” 砸窗的声音真切地在左耳边炸开。 纪遥望向左侧。 他对上了一双慌乱的眼睛,藏在镜片和宽大的刘海后,眼眶里含着泪,写满了哀求,一手捶着他的车窗,一手正在用力拽他的车门,嘴唇乱动着,看上去毫无章法,而纪遥却在轰鸣声中听到了那两片嘴唇所发出的声音。 “纪遥……” 他在叫他的名字。 “纪遥,你下车!”晏双看到纪遥眼睛里的红血丝更是急得不行,纪遥这个状态赛车,万一有个什么好歹,他去哪刷剧情线和感情线? 恶心的人,纪遥转过脸,冰冷的目光移向前方,手腕拨向档位,就在他想要换挡的一瞬间,那个单薄的人影冲向了他的车前。 光束摇曳晃动,单薄人影伫立其中,在纪遥的面前幻化出光怪陆离的场景,令他分不清面前的这一幕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 拦车导致车辆未发出的画面引起了众人的围观。 一人一车的对峙,螳臂当车的可笑。 哄笑中,有人拉下射灯,直直地往晏双身上打了过去。 “啪——” 似乎是有人砸了什么东西。 一声带着戏谑的叫喊忽然传来。 ——“撞他!” 人群中随即响起比之前车辆出发更爆炸的欢呼声和口哨声。 像是在一丛火焰里加入了燃料,围观的人群开始兴奋地摇晃着手臂,喊口号一样。 “撞他!” 排山倒海的声音中,单薄的人影瑟瑟发抖,却是坚定地不肯让开。 他张开了手臂,嘴唇快速地动着,脸上神情焦急。 耳边的轰鸣声太过剧烈,纪遥已经几乎什么都听不见了。 他推开了车门。 围观的人群中又是爆发出欢呼。 晏双看着纪遥向他走来,“纪……” 衣领被提了起来。 晏双被迫踮起了脚尖,几乎与纪遥额头相碰,眼中的泪水终于不堪重负地滚落下来,“纪遥,求求你,跟我回去吧……” 强烈的射灯照耀下,彼此的五官都模糊了,唯有两双眼睛相对着,纪遥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也听不见人群的嘶吼声,他冷冰冰道:“我说过了,我不想再看见你。” 手腕松开,单薄的人影倒在地上,纪遥已经坐回了车内。 喇叭按下,纪遥摇下车窗,厉声道:“滚开——” 听到了他的声音,坐在地上的人立刻站了起来,他依旧坚定地站在车前,再一次展开了双臂,“纪遥……” 那一声呼唤应该是很轻的。 可纪遥却听得很清楚。 太烦了。 这个人如果不存在就好了。 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地盯着面前的人。 稳稳踩住刹车的脚掌慢慢松开力道。 车头失去控制,微微向前一动。 单薄的身影立刻芦苇一样倒下。 欢呼声一瞬寂静。 随后,几乎是一秒钟之内,倒下的人影又迅速地爬了起来,他像是只会做那一个动作一样再次颤抖着张开了手臂,他哭得很难看,嘴唇微微张合。 “纪遥……” 他的声音和纪遥脑海里的声音一瞬重叠。 纪遥闭上眼睛。 厌恶、愤怒、无奈。 还有……死死被人抓住的……陌生感。 他不会罢手的。 除非他跟他回去,否则,他死也不罢手。 那样怯懦的人…… 紧握方向盘的手微微颤抖。 深吸了一口气,纪遥下了车。 “纪遥……”晏双看着后台终于移动的感情线,真情实感地喜极而泣了,恨不得现在跳起来给小纪一个么么哒。 飙车好啊,下次再多飙点。 向他走来的人冷着脸高高地扬起了手臂。 晏双心想这也太棒了,今天这趟来得值,虐恋kpi刷到饱啊,闭着眼睛幸福地准备挨揍。 肩膀被一股力道猛地拽了过去,额头猝不及防地磕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晏双仰头,头顶却被另一只手按住。 人群中又爆发出一阵排山倒海的欢呼声。 晏双被纪遥揽在怀里,耳朵都被按住,跌跌撞撞地顺着纪遥向前。 车门拉开,他被纪遥塞进了副驾驶。 晏双拉住了那双手,含着泪惶恐道:“纪、纪遥……” “闭嘴,”纪遥冷厉道,“再说一个字,我就把你扔下车碾成肉酱。” 双唇一下抿住,只有细细哭泣的声音在车厢里回荡。 纪遥上车,重新发动,方向盘猛地打了个回转。 晏双抓着车侧的扶手,抽噎道:“去、去哪?” 冷漠的声音落下,带着淡淡的疲倦。 “回去。” 34、第 34 章 “你说什么?” 秦羽白从积压的文件中抬起脸, 咳嗽了两声,脸色有点病态的白,“什么叫……人不见了?” 魏易尘难得地在雇主前轻皱了皱眉, 深深弯腰, “抱歉,是我失误了。” 他先去了学校接人, 提前发了短信, 没有收到回复,也没有等到人。 打了电话, 晏双也没有接。 再打电话给姚婧,结果姚婧竟然支支吾吾地说他从昨晚开始就不干了, 今天一整天都在家里睡觉,压根没有去监视晏双的行踪。 一下子,晏双这个人就消失在了他的掌控中。 听完魏易尘的解释,秦羽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房间内弥漫着难言的压力。 身为闻名整个圈子的职业管家,魏易尘犯错的概率是0%。 只要你还是他的雇主, 支付他佣金, 他就会百分百地完成你的所求。 正是因为这样强悍到惊人的工作能力,才足以让他的历任雇主无视他相对有限的忠诚。 “需要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找人吗?”秦羽白缓缓道, “或者干脆让他高高兴兴地在外头玩到到契约结束——” “啪——” 手头的文件夹被掼到地上,白色的纸张纷纷扬扬地洒了一地。 秦羽白剧烈地咳嗽了两声, 怒火染红了他苍白的脸, “还不立刻去找!” “已经在找了,”魏易尘弯着腰, 声音沉稳,“我一定尽快把人找到。” 强烈的失控感令心脏完全紧绷着,脑海里充斥着各种杂乱的噪声, 秦羽白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用力按住额头,不想让属下看到自己失态的样子,他用力一挥手,“出去——” “是。” 魏易尘快速退了出去。 关上书房门的那一瞬间,魏易尘的脸色也变了,整张脸都冷了下来。 他是一柄双刃剑,的确有噬主的不良前科,但也足够锋利,这就是他不断能找到新的雇主的本钱。 但今天他生锈了。 在几乎不可能出错的事情上。 深深吸了一口气,轻扯了一下脖间的领带,大踏步地走下楼梯,佣人们看到平常总是温和又沉静的管家脸色阴沉地走过,不约而同地避开了,互相交换了下眼神,为这一向死气沉沉的大宅里突然的变化感到了担忧。 被魏易尘动用全城人脉网找寻的晏双此刻正坐在纪遥的副驾驶演小白花。 对于演戏,晏双拿捏的极其专业,即使只是出演难度指数超低的小白花他也十分用心,先摘眼镜,再擦眼角,细声细气,“纪遥,对不起……你听我解释,我是有苦衷的……” “我不想听。” 旷野之上,喧嚣太过,那一时的冲动逐渐平复下来,纪遥又回到了那个冷清的模样。 晏双:就知道他不想听,他连台词腹稿都没准备。 车内安静下来。 除了晏双偶尔加重的呼吸声。 他在极力忍耐着不要哭泣,用大口大口的呼吸来让自己不要发出惹人厌烦的声音。 耳边的轰鸣声早就已经消失无踪,听着晏双的吸气声,纪遥竟没有像从前那样觉得烦躁。 车速放缓,悄然停在无人的公路旁。 纪遥摇下了两侧的车窗。 外面天已经黑了,夜风凉爽地灌入车内,与窗户的边缘摩擦,发出如泣如诉的声音,冲淡了车内压抑的呼吸声。 纪遥看了一眼外面的星空,推开门下了车。 “纪遥,”慌张的呼唤传来,“你去哪?” “哪也不去。” 即使冷淡,也马上作出了回应。 纪遥站在车外,靠着车窗,只用背对着晏双。 夜风吹荡起他雪白的衬衣,衬衣的下摆一下一下地舔上他青筋浮起的手背。 他在给晏双平复心情的时间。 晏双托着腮勾唇莫测地笑了一下,边发出假哭的声音边掏手机。 手机已经快被打爆了,一整排的未接来电,有魏易尘的,也有萧青阳的。 晏双全部点掉,打开邮箱,给戚斐云发了封言辞热情的晚安问候信,叉掉之后,接了萧青阳又打过来的电话。 “喂……” 电话那头传来惊天动地的咆哮声。 “你跑哪儿去了?!崔郑说纪遥把你拖走了,你找到人你也不跟我说一声……” 电话被伸过来的手拿走,挂断了。 晏双红着眼睛看向转到副驾驶车窗外的纪遥。 纪遥面色冷淡,“下次别再跟来。” 晏双知道他误会是萧青阳带他来了,这正合他的意,于是低声道:“我知道你讨厌我……” 手机屏幕又亮了起来。 纪遥一低头,屏幕上写着“魏易尘”三个字。 晏双看纪遥的脸色不对,生怕他像秦羽白一样对他心爱的国产机下手,连忙伸出手去抢手机,指尖刚碰到手机,就被纪遥反手连手机带着他的手一起包住。 晏双抬起脸,湿润的眼睛里全是诧异。 纪遥讨厌他的触碰。 可此刻包住他手的力道却十分强硬,肌肤接触的触感极为鲜明。 纪遥没有甩开那双手。 那张哭得乱七八糟的脸毫无可爱之处。 即使真的和秦卿相似,也实在相差太远。 可他有一种奇特的坚韧,一种即使怯懦也会不顾一切的勇气。 他并非他想的那样自甘堕落,无可救药。 “喂?” 温热的掌心触碰着手机,晏双“无意”中按下了接听键,扬声筒里立刻传来了魏易尘的声音。 晏双惊慌失措地露出祈求的表情,纪遥松开了手,晏双抓住手机正要缩回手,手腕又被扣住,手机被重新抽了出来。 纪遥一手牢牢地扣住晏双的两只手,一手接电话。 “他在我这儿,”纪遥语气很冷,对面的魏易尘不知道说了什么,激得纪遥冷笑了一声,“他算什么东西,以为我怕他吗?” 直接挂了电话,纪遥回头对呆呆的晏双道:“你想回去,还是跟我走?” 双手还被他控制着,晏双眼眶里酝酿了一点泪,他抽了下鼻子,慢慢道:“我不能不回去。” 又一次被拒绝,纪遥竟然已经不觉得生气。 尽管他不想听,不过他已经相信了,晏双的确……是有苦衷的。 连拦车的勇气都有,哪会没有勇气逃离那个地方? 纪遥松开了手,晏双眼巴巴地看着他,两只手摊在纪遥面前,小心翼翼道:“我的手机……” 把手机也还给他,纪遥转到驾驶位,还没发动车,晏双的手机又响了,纪遥眼睛扫过去,晏双缩了缩脖子,小声道:“是萧青阳。” “给我。” 晏双又把手机递给纪遥。 纪遥接了电话,在对面骂出第一个字的时候冷冷打断,“是我。” 萧青阳的气焰立刻降了下去,“……哦哦,纪遥,是你啊,我已经回去了,房间我提前帮你们收拾好啊。” “不用,”纪遥道,“不要再打来。”挂了电话把手机还给晏双。 晏双接了电话,又看到魏易尘给他发的信息。 只有两个字。 “回来。” 晏双没回。 让我们的管家也急一下吧。 给了这么多甜头,不给两巴掌怎么行呢? 陪他玩了这么久,也该是时候让管家也有一点危机感了。 一直攥在手心里的东西,即使再好玩,也会不够珍惜的。 车辆逐渐从远郊驶入高速,奔向城区。 纪遥今天的车速很猛,车窗外的路灯霓虹一道一道地闪过,晏双酝酿了一下,继续他未完成的小白花宣言。 “纪遥,我知道你很讨厌我。” “我只想求求你不要因为讨厌我,影响到你自己。” “无论是不来上课,还是去做那么危险的事情……” “我保证,我以后一定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惹你烦了。” 安静听着的纪遥忽然面无表情道,“你要退学?” 晏双:“……”哟吼,小纪还会损人。 晏双露出受伤的表情,默默看向窗外。 小白花不会还嘴,很合理。 纪遥余光扫了他一眼,目光在前面漆黑的道路游弋片刻。 “不讨厌。” 三个字清晰得没有一丝勉强的意味。 晏双回头望向纪遥。 车内的灯光是昏黄的,温暖地勾勒出一张清俊绝伦的侧脸,令这张冷淡的脸好像也在此刻有了温度。 这个人太直接了。 他从不别扭,也不屑掩饰,即使要推翻对一个人的判断也极其地果断,他活得肆意而自由。 有时候富有并不体现在物质上,而是一种“这个世界不需要我作出任何妥协”的底气。 纪遥拥有这种底气。 只要他喜欢,他可以向任何人或事物宣战。 这种另类的少年天真会让人忍不住想去打碎。 怪不得连纪文嵩这个亲生父亲都想给他一个教训。 晏双目光温柔似水,“谢谢你,纪遥。” 跑车停在了一处酒店门口。 看门口站的保镖,晏双就知道这家酒店一定很贵,心想感情线动了就是不一样啊,原书里纪遥就对晏双不错,今晚终于能享受一点本书总受的待遇了! 纪遥解开安全带,“下车。” 晏双拉住安全带,装作紧张的样子道:“我、我要回去了……” 已经有服务生上来拉车门,纪遥长腿跨出车门,“自己回去。” 晏双:“……”操! 行!就当是虐心戏份了! 晏双解开安全带下车,心里骂骂咧咧,又给纪遥记上一笔。 要是纪遥不给他打车钱,他就真的要闹了! 纪遥把车钥匙交给服务生泊车,对晏双道:“走。” 晏双恹恹地“哦”了一声,低着头对纪遥摆了摆手,“再见。” 脚步刚一转动,衣领就被揪住。 晏双回头,纪遥冷冷淡淡地看着他,“去哪?” “我、我……我回去啊?”晏双一头雾水。 “不可以。”纪遥冷冷道。 晏双:“……” 纪遥移开目光,松开了揪住晏双衣领的手,改为拉住他的胳膊。 每一次,他都给他选择的机会。 这一次,他不问了。 “跟我走。” 35、第 35 章 “麻烦您在这里签下字。” 大堂里水晶吊灯一颗一颗折射下耀目的光芒, 将正在签字的贵公子照得光彩夺目。 纪遥一手签字,一手拉住晏双的胳膊,防止他逃跑。 晏双低着头, 百无聊赖地在后台察看几位渣攻的剧情线和感情线。 除了盛光明那里空空落落的, 其余四位的走势大概都在他的计划之内。 三位几乎齐头并进,戚斐云最落后。 纪遥这样冷冰冰的人, 10%的禁锢一旦解除, 感情线一瞬就飙升到了第一,25%。 其实纪遥真算是个很纯粹的人, 他对人的定义一板一眼,没有循序渐进一说, 他认定了你是怎样的人,立刻就会将你放到相应的位置。 不过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就像爬山一样,感情线的进度是越到后面越难刷。 “这边入住手续已经办好了,两位这边请。” 纪遥点了点头,拉着晏双往里走。 晏双脚步顿在原地, 和纪遥拉他的力道做了个对抗。 纪遥头也没回, 稍一用力,把人拉到身侧, 一只手抓着胳膊,一只手压在晏双的背上, 几乎是推着人往前走。 “不行的, ”晏双抓着纪遥的衣袖,哀求道, “我得回去。” 纪遥充耳不闻,强硬地推着晏双向前。 晏双踉跄了一下,干脆一下蹲坐了下来。 纪遥的长胳膊一下被扯了过去, 他垂下脸看向晏双。 晏双眉头蹙得紧紧的,看上去紧张又害怕,不住地冲纪遥摇头。 前面带路的入住管家已经停了下来。 酒店大堂里人不多,零星的几个人,都是华服加身,目光隐晦又克制地望向拉扯的两人。 被其余人这样盯着,一般人早就觉得不好意思了,而纪遥依旧神色如常,“不要耍赖。” 晏双差点没笑出声。 咱们小纪还是有点冷幽默在身上的。 “我想回去。” 晏双声音低低的,小动物一样地卖可怜。 “不——”纪遥的话戛然而止,视线射向了大门。 一群身着黑衣的保镖冲进了酒店内,为首的正是秦羽白身边最出色的管家。 晏双也听到了脚步声,一回头,内心立刻“哇哦”了一声。 好多人哦。 魏易尘大概是找了他一天,原本极其整洁笔挺的外套略有些褶皱,脸色看着和往常无异,只是脚步比寻常有点急,连带着他身后的保镖个个都脸色阴沉、来势汹汹。 “纪少。” 魏易尘站定后,先恭敬地向纪遥问了好。 晏双听他的声音有些哑了,心想他消失了一整天,魏管家估计找他找得够呛。 黑衣保镖将两个人层层叠叠地包围成了个圈。 纪遥像没看到这些人一般,低头继续和晏双说话,“起来,进去睡觉。” 晏双胳膊往下挣了一下,被纪遥又强硬地拉了回去。 魏易尘受到了无视,也并不生气,转向晏双,问道:“晏先生,先生正在家里等你。” “我马上回去。”晏双忙不迭地接上,眼神惶恐地从他身上掠过,仿佛受到了莫大的惊吓,惊慌失措的模样令纪遥皱起了眉。 魏易尘再次望向纪遥,“纪少,很晚了,就不打扰了。” 他俯身去扶晏双,晏双乖乖地将另一只手递给他,魏易尘很沉稳地托起了晏双的胳膊。 纪遥只是看着,既没有阻止,也没有放手。 魏易尘扶着晏双,很温和道:“纪少,您这样,最后为难的还是晏先生。” 纪遥看向晏双。 晏双已经低下了头,深深地将自己的脸藏了起来,躲避着纪遥视线的追踪。 他有苦衷。 的确,即使他今晚强行留住了晏双,之后晏双还是要回到秦羽白的身边,或许还会因为今晚的事而遭受秦羽白更严酷地对待。 纪遥知道像秦羽白这一类人会对像晏双这样的玩物是怎样的态度。 因为他的父亲就是那种人。 纪遥松开了手,被他紧紧抓住的手臂立刻无力地垂落了下去。 魏易尘扶着晏双转身要走。 “别伤害他。” 纪遥冰冷的声音传来。 魏易尘脚步停住,余光扫了一眼身侧的晏双。 晏双低着头,头发挡住了他的大半张脸,只露出微微翘起的唇角。 他在窃窃地笑,为这冷冰冰的贵公子难得的柔情,他不心动,甚至带了一丝嘲讽,似乎在嘲笑这贵公子如他所言般容易到手。 “不会的,”魏易尘平淡地接道,“没人能伤害他。”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离开酒店,魏易尘把晏双塞到自己车里,吩咐保镖们去坐后面的车。 这个行为其实是有些突兀的。 正确的处理方式是在车里至少留两个保镖,这样可以避嫌。 因为秦羽白已经试探过他一次,他该注意一点。 车门关上,晏双人都没坐稳,就被魏易尘猛地搂过了腰。 车内空间狭窄,两人鼻尖相撞,甚至眼镜都差点要打起架来。 透过薄薄的镜片,晏双望进了一双隐藏着怒火的眼睛。 他微微一笑,语气柔软,“生气了?” 魏易尘的确生气了。 他当然喜欢晏双的那些小把戏。 前提是那些把戏能给他的生活增添趣味——而不是麻烦。 此时此刻,晏双仍然在给他制造“麻烦”。 柔软的掌心在他的下巴上抚过,微凉的温度似乎在安抚着他。 两片丰润的红唇勾起,叹息般道:“你长胡子了。” 一整天的功夫,魏易尘都极其焦躁,他看到了秦羽白的失控,所以格外地不能忍受自己的失控。 今天的状况,已经超过了他给自己设的限。 该叫停了。 双眼紧盯着那两片天生就长成求吻形状的红唇,魏易尘用极大的意志力松开了对晏双的控制,他转过脸,呼吸平稳,语气平静,公事公办道:“晏先生,请系好安全带。” 晏双的掌心还悬在空中,闻言在空中抛了抛,收回了手,系好安全带,一手撑着脸,笑意盈盈地看着魏易尘。 车内寂静无声,后面还跟了好几辆一色的车。 魏易尘开得很快,在不超速的前提下急速地赶回秦宅。 晏双一直安静地看着他,头顶靠在车窗边缘,神情和目光都带着温柔的笑意。 魏易尘停稳车辆,没有一秒钟停顿地下车绕过去替晏双开门。 只要他想,他就是个完美无缺的管家。 “晏先生,请下车。” 晏双坐在车里,听到后面一辆一辆车接连停下的声音,魏易尘弯着腰,显然是在回避他。 晏双头探出车门,魏易尘伸手护住了他的头顶。 身后的保镖已经陆续跟了过来。 “你生气的样子……”晏双擦过他的身侧,尾音轻飘飘地散落在空中,“……真不可爱。” 佣人带着晏双上楼,同时小声地对他说:“先生很生气,砸了不少东西。” 秦宅的两位主人都是很安静的类型,小少爷就不用说了,秦羽白工作太忙,在家里待的时间少,佣人们见到这位主人的时间不多,通常也只是匆匆一面。 今天秦羽白发了很大的一通火,砸了书房里的酒柜。 酒精的味道将整层楼都要醺醉了。 这下,所有的佣人都知道了他们的主人有多在意这个新来的仆人。 晏双对佣人的情报道了谢,平静地上了楼。 佣人引他到卧室前,轻敲了敲门,“先生,晏先生回来了。” 房间内传来两声咳嗽的声音,“进来。” 佣人推开门,对晏双使了个眼色。 秦羽白正坐在床上,屋内没有开灯,床头两侧的壁灯亮着,照亮了他手上的文件,鼻梁上架了副眼镜,松松地下坠着。 听到晏双推门进来的声音,秦羽白头也没抬,低着头注视着手上的文件,仿佛房间里没有晏双这个人似的。 晏双在门口静立了一会儿,转身去拉门把手,又听到一声咳嗽。 “去哪?” 晏双背对着秦羽白,整个人都快融在昏暗的夜色中。 “你不想见我,我就去睡觉了。” 秦羽白头痛欲裂,他已经在书房里发了一通火,搞得整个宅子的佣人都胆战心惊的,仿佛他是暴君一般。 “过来。” 秦羽白强忍着喉咙里的痒意,压低声音道。 晏双一步一步地挪到床边。 昏黄的壁灯照出他那张不情不愿的脸。 秦羽白拍了拍身侧,平淡道:“坐。” 晏双一个指令一个动作,木偶一样坐了下来。 秦羽白手里捧着文件,语气平和,“去哪了?” 晏双没有正面回答,淡淡道:“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沉默在房间内悄然弥漫,昨夜才相拥而眠的两人此刻又是剑拔弩张。 似乎他们之间永远只能拥有片刻的安宁。 拿着文件的手悄然攥紧,秦羽白强作冷静道:“你是不是真的觉得我拿你没办法?” 说完,他再也止不住喉咙里奔涌上来的咳嗽的冲动,将文件放到一边,扭过头避着晏双猛烈地咳嗽起来。 鼻梁上架着的眼镜随着他的咳嗽上下抛动,一下一下地打在他的鼻梁上,久未病过的躯体影响了他整个人的思绪,心头竟泛起一丝淡淡的哀伤。 他的生活,除了工作之外,真是糟糕透顶了。 所爱者远离。 就连一个替代品,他也攥不紧。 秦羽白咳嗽着,脸颊也随着一起发烫,强忍着不适,伸出手臂去够床头的电话,听筒被人适时地拿了起来,放到了他手边。 秦羽白握拳挡住嘴唇咳嗽,回过眸。 晏双半跪在他床上,手上替他拿了听筒,脸色淡淡的,轻咬了下嘴唇,扭过脸又回避了他的目光。 秦羽白看了他一会儿,伸手拿了听筒,沙哑道:“拨1。” 晏双又转到床头的另一侧,替秦羽白在电话上拨了1。 “叫老李上来,咳咳……嗯,打点滴吧。” 他说完,手放下听筒,满面疲惫,胸膛吃力地起伏着,脸上都泛着病态的红。 一贯强势又蛮横的人生起病来好像也格外脆弱。 这个时候就应该趁他病……要他命。 晏双帮他放好电话听筒,又默默地在床边坐下。 医生很快上来,按照秦羽白的吩咐给秦羽白打了点滴。 “先生,如果再烧的厉害的话,还是去趟医院看看吧。” “没事,下去吧。” 秦羽白单手在身后的枕头撑了撑,稍稍坐起身,又拿起散落在被面上的文件,眼镜从他的鼻梁上滑落一点儿,他仰头扶了扶眼镜,又轻咳了一声,继续看手中的文件。 家庭医生看了一眼旁边安静的晏双,对他道:“大概要挂一个小时左右,挂完了可以电话叫我。” 秦羽白听着,冷笑一声,让晏双陪床,他不被人气死就见鬼了,正想叫晏双一起滚时,晏双开口了。 “好,我知道了。” 晏双起身,送家庭医生出了卧室。 门关上许久,秦羽白才回过神,他像看什么怪物似的审视着回来的晏双,沙哑道:“你这是想将功补过?” “我没有犯错,谈不上将功补过。”晏双淡淡道,没等秦羽白反驳,他伸手抽出了秦羽白手里的文件。 秦羽白厉声道:“干什么!” “少工作一个小时,公司也不会倒闭。” 晏双把文件放在床头,转过脸,对上秦羽白神色复杂的面庞,偏过了脸,他没有看他,却是伸手替他摘了眼镜,“睡觉吧,我会看好的。” 36、第 36 章 壁灯光芒柔和, 在晏双白净的侧脸打出一道浅浅的光晕,膝盖上的手机屏幕反射出一点刺眼的光。 “在看什么?”秦羽白躺在床上,闭了眼睛却是怎么也睡不着。 晏双瞥了他一眼, “屏幕太亮了吗?” “不亮, ”秦羽白追问,“你在看什么?” 晏双脸色淡淡, 表情似乎还有些无奈, 他翻转了手机,把屏幕面向秦羽白, “学习。” 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文字晃得秦羽白头疼,他皱眉道:“怎么不用电脑?” 晏双收回手机, 低头不言。 秦羽白说完就知道自己问了个傻问题。 他沉默片刻,道:“我书房里有台不用的笔记本,你拿去用吧。” “不用,我习惯用手机看了,”晏双看他一眼, “你睡吧, 我会看着的。” 秦羽白很别扭。 晏双这么心平气和地跟他说话,他觉得很不适应。 “不知好歹, ”秦羽白冷厉道,“叫你去你就去!” 晏双抿了抿唇, 同样冷淡地怼了回去, “我不用你的东西。” “你——” 秦羽白胸口一闷,又咳了两声。 晏双见状起身, “算了,我还是叫别人过来吧。” “不……咳咳……”秦羽白伸手攥住晏双的手腕,憋住咳嗽, 俊脸涨红,艰难地把话说完了,“不许走。” 晏双冷冷道:“你要么睡觉,要么放我走,我不陪你吵架。” 秦羽白挣扎了一下,还是道:“老实坐下。” 晏双冷着脸重新坐下,拿出手机继续看。 秦羽白高热的掌心握着晏双的手腕,这个人在他面前总是臭着张脸,又倔又冷的脾气,皮肤也凉,握着倒挺舒服的,思绪慢慢飘远,掌心不知不觉松了,慢慢滑了下去,在被子里不自觉地拉住了晏双的手。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两只手已经十指相扣。 他还没动,晏双已经用力去抽自己的手。 秦羽白立刻镇压般地攥紧了晏双的手,“闹什么。” “你别拉着我,”晏双脸色不好,“你出汗了。” “出汗怎么了?昨天晚上……” 秦羽白微微睁大眼睛,看着上方捂住他嘴的晏双,那张薄薄的瓜子脸从下巴红到了脸颊,秋水般的眼睛狠瞪了一下他,“你睡不睡?不睡我走了!”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掌心,又返回到了口鼻,手掌与嘴唇合并成了一个小小的空间,逐渐变得湿热。 模糊的窒息感,呼吸都变慢了。 四目相对,视线短暂地相撞,停滞了一秒,立刻默契地闪躲着分开。 压着他嘴唇的手猛地放开,空气重新回到肺腑,被他攥着的手也用了力气,想从他的掌心逃走,秦羽白深吸了一口气,下意识地扣紧了掌心里的那只手。 汗水在温度不一的两只手中已变得很黏稠,两只手滑腻腻地握在一起。 心跳莫名地加速,胸口也有些发闷,喉咙里蔓延上来的痒意冲向他的嗓子,他极力地忍耐,依旧还是轻咳了一声。 咳嗽一旦开始,就再也止不住了。 秦羽白咳嗽着,将脸转过去压在枕头上,尽量降低咳嗽的声音。 那只被他攥着的手趁机逃了出去。 掌心瞬间变得空落落的,五指徒劳地蜷缩了一下,秦羽白没有力气去抓他,呼吸闷在柔软的枕头里,整张脸都在发烫。 安静的房间里回荡着他压抑的咳声。 还有脚步逐渐远离……的声音。 他是他的仆人,却一有机会就要逃跑。 秦羽白既愤怒又无奈,心生一股难言的恼意。 跑吧,等他稍稍恢复过来,他马上就能把他抓回来,然后好好地惩罚他,连同今天的失踪一起清算! “喝点水吧。” 暴戾的想象骤然被切断。 秦羽白偏过头,从枕头里露出半张脸,病态的红晕浮在面颊上,狠厉的眼神尚未收回,看上去像头受了伤的猛兽。 委委屈屈的。 晏双心里觉得好笑,把手上的水杯往前一递,“喝不喝?不喝我倒了。” 秦羽白咳了一声,冷着脸伸出手接过水杯。 玻璃杯的温度刚好,温温的,正好入口。 水流滑进喉咙,不适感被勉强压制,头脸也没那么闷热了。 晏双默默地从他手上拿走水杯,“还要吗?” “不了。” 嗓子已经舒服多了。 秦羽白翻过身,看着晏双把杯子放到一边,又回到他的身边,安静地坐在床头,他的目光黏在晏双身上,似留恋又似警惕。 “你睡吧,别折腾了。”晏双无奈道。 秦羽白有种莫名的感觉。 仿佛他是个在病中对家人无理取闹的孩子,晏双正在迁就他一般。 不能再继续想了。 秦羽白闭上眼睛,嘴唇抿得死紧,眼皮下的眼珠却还在乱动。 “我妈妈……” 晏双轻柔的声音响起,秦羽白轻皱了皱眉。 今晚的气氛太不对,晏双的举止也略有点反常,是对他有所企图,想用悲惨的过去来打动他? 要说什么? 身世可怜,思念母亲,那些博取同情的陈词滥调? “她就是在你这个年纪走的。” 秦羽白:“……” “差不多,”晏双慢条斯理道,“大概也就还有两三年。” 秦羽白咬了咬牙,“闭嘴,我要睡了。” 药效上来,烦乱的思绪被稀释在了一整天的暴躁与疲劳中,睡意闷头而来,秦羽白陷入了似醒非醒的昏睡中。 模模糊糊的,他察觉到手背一痛,立刻就有一双微凉的手盖住了他轻轻压了压。 那双手离开得太快,他睡得太沉,完全抓不住了。 梦境中有个曾经出现过的声音,担忧地关心着他,让他保重身体,千万不要出事。 是谁? 是秦卿吗? 不,不是秦卿。 秦卿不会出那个门的。 那是谁呢? 秦羽白一觉醒来,感觉病已经好了大半,最起码那种发烧后的无力感减弱了很多。 房间里空荡荡的,一个空水杯就摆在床头。 秦羽白盯着那个空水杯看了一会儿,慢慢坐起身,拿了电话叫佣人上来。 佣人立刻上来了。 “人呢?”秦羽白道。 佣人一头雾水,“先生是指谁?” 秦羽白冷着脸,名字在他嘴边滚了好几下,才不甘不愿道:“晏双。” “晏先生一早说他出去打工了。” “打工?!”秦羽白轻咳了一声,恼道,“病得不轻……去,派人把他接回来……等等,叫魏易尘上来。” 片刻之后,忠诚的管家上来了,“先生,有什么吩咐吗?” “那赝品,”在知道内情的管家面前,秦羽白自然地这样称呼着晏双,脸色不虞,“一大早又跑去外面,打什么工,叫他回来,他不肯回来的话……告诉他,我付他时薪的双倍。” 别人去接,保不齐又是接不回人。 魏易尘沉默片刻,没有接话。 “要是再出岔子,”秦羽白警告道,“我可不是张旭东。” 张旭东是魏易尘的前任雇主,现在已经锒铛入狱,没有二三十年是不会出来了。 秦羽白亲手把人送了进去,魏易尘也出了一把力。 “明白,”魏易尘低下头,表示自己的受教,“我会尽快把人接回来。” 便利店内,晏双正在帮客人加热早饭。 今天是周末,但是仍然有很多人早早地去公司加班。 他自己就是其中之一。 将加热好的早饭递给客人,晏双微笑道;“谢谢光临。” “叮铃”的声音传来,晏双抬头,“欢迎,”在看到来人时瞬间微笑扩大,“……光临。” 高大的身影逆光站立在门口,脸上表情冷冷淡淡,镜片后的眼神都透露出生疏与防备,“晏先生,秦总让我接你回去。” 晏双静静看着他,嘴角笑容逐渐拉平,身体探出收银台,又露出更甜美的笑容,“欢迎光临!前面的客人麻烦让让。” 上班族匆匆从面前的人身侧挤过,附赠了个不悦的眼神,火速拿了三明治和乌龙茶去结账,幸好营业员态度热情,让他不适的心情稍稍得到缓解。 “谢谢光临。” 魏易尘侧过身让出位置,垂眸微敛,终于还是走入了店内,站定到收银台前。 晏双低着头,拿抹布去擦桌面上不存在的灰尘。 “秦总让你回去,他会给你这里时薪的双倍。” 公事公办,冷冰冰的语调。 抹布在桌面滑动,没有人回应他。 嬉笑的声音传来,打破了店内沉闷的气氛,一群学生打扮的少年进入店内,挤在冰柜前商量着要买哪一种冰激凌。 “这个现在有活动哦,”晏双移动脚步过去,热情地介绍,“买两份半价。” “是吗?其他口味呢?” “这三种口味可以混买,都参加活动。” “好耶。” 便利店内充满了热闹的烟火气,晏双勤勤恳恳地为这群学生夏日的甜美扫码收银。 学生们对伫立在收银台前占据了空间的男人很不满,又因为对方过于高大的身形和冷冽的气质而不敢发出异议,只能凑在一起,目光异样,悄声议论。 晏双给学生们装好袋递给他们,完全无视了站在收银台前的魏易尘。 魏易尘的脑海里忽然冒出了一个念头。 他们这样彼此冷淡的无视,就像是…… “不走吗?” 魏易尘开了口,语气稍稍缓和。 晏双拿着收银用的扫码枪把玩,挑起眼,“不走。” 门口又传来了“叮铃”声。 “哎呀,你烦不烦,我都说了我不想吃,我在减肥啊,这个油死了。” 女孩躲避着男孩伸到嘴边的煎饼,“我要买沙拉。” “你尝一尝嘛,我加了里脊肉,可好吃了。” “不吃!” 女孩气鼓鼓地转过身,直奔冷柜。 男欢还是屁颠屁颠地跟在她身后,“真不吃吗?” “说了不吃就不吃!” “不吃拉倒。” “你起开——滚远点!” 是一对正在闹别扭的情侣。 魏易尘插在口袋里的手指蜷了蜷,他收回目光,视线落在拿着扫码枪玩的晏双身上。 “别生气了,”男孩子最终还是妥协了,搂着女孩子亲她的脸颊,边买单边赔罪,“宝贝,我错了。” 女孩娇俏地瞪他一眼,“就你烦人。” 两个人甜甜蜜蜜地相拥着走出了便利店。 店内又重新安静了下来。 两人隔着收银台默默不语。 魏易尘心知肚明,这是一场拉锯战。 但从这场拉锯战开始,他就输了。 他分明已做了退出的决定,却还是心神不宁,不自觉地沉迷于这场危险的游戏。 看来人世间真的是有因果。 他做惯了送人上路的刽子手,也终于有人跃跃欲试地将尖刀的一侧递给他,他犹疑再三,仍不能忍耐握住那利器的冲动。 “我错了,”冷淡的话语从薄唇吐出,“别生气了。” 晏双抬头,眼神依旧是不将人放在眼中,在魏易尘沉静的脸色中,忽然弯了眼,他伸出手,将扫码枪在魏易尘的心口虚虚一点,“就不原谅你。” 恶劣的笑容灿若玫瑰,眼神中全是恶作剧得逞的快意——原来他根本就没在意过,而只是将他的心情当作玩笑看待。 有一种受虐般的快感。 耳膜内好像出现了幻觉。 “滴——” 是他的心脏被扫入购物车的声音。 37、第 37 章 “你带人了没有?”晏双放下扫码枪, 语气和神情都恢复如常,“这里不能没人干活的,他付我几倍的时薪也没用, 我不能让店里开天窗。” “带了。” 魏易尘办事自然是很周到。 资深的营业员进来接替了晏双的工作。 晏双脱下马甲,不放心地交代,“今天轮到我盘货,辛苦你了。” “您就放心吧。” 晏双跟在魏易尘身边蹦蹦跳跳地走路, 看上去心情很好的样子, “你再哄哄我。” 魏易尘拉开车门,“请上车。” 晏双矮身坐入车内, 眨了下眼睛,“这算哄人吗?” 魏易尘坐入驾驶位, 拉开西服, 将内衬的钱夹掏出递给晏双,动作干净利落,脸上神情淡然。 晏双噗哧笑了一下,不客气地接过钱夹,一打开,里面有一张身份证, 一张黑卡,还有三张崭新的纸币。 晏双抽出身份证, “咦, 你快生日了啊……9.21,正好在中秋节啊。” 魏易尘沉默不语。 晏双也知道魏易尘的底细。 父母离异, 各自组建了新的家庭,谁都把他当拖油瓶,从小就被一帮亲戚当皮球一样踢来踢去, 几乎算是吃百家饭长大的。 估计是很少有人给他过生日。 晏双把他的身份证塞回去,又把三张纸币全部抽走,钱夹随手扔到了魏易尘大腿上,将一张纸币对叠,俯身过去,插入魏易尘紧束着脖子的衬衣领口。 纸币触感坚硬,如刀片一般刺刺地膈在喉侧,魏易尘用余光看了他一眼。 晏双在副驾驶已经笑成了一团,“拿去买蛋糕。” 没心没肺的样子。 魏易尘的心情也在晏双这种过于无情的反应中变得稍稍轻松了一些。 觊觎一样永远得不到的东西比想要一件努力就能得到的东西要好得多。 譬如小时候,他很想得第一名,也知道自己做得到,于是为了那个第一名将自己逼得很紧。 他有时候也想要一对疼爱他的好父母。 那是得不到的东西,所以他的想法也只是一瞬而过,并未对他的生活造成任何波澜。 现在晏双就是那个得不到的东西。 他不必为此付出任何心力,因为一切都是徒劳,索性就安之若素了。 晏双回到秦宅,立刻就被佣人带上楼了,他顺着旋转的楼梯上去,目光若有似无地从楼下站着的魏易尘身上刮过,忽然意动,对前头的佣人道:“管家长得很帅啊。” 佣人悄无声息地走着,冷不丁地听到这一句,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魏管家一表人才不假,最可贵的还是身上那种令人安心的气质,于是附和道:“魏管家很受欢迎。” “哦?这里有人喜欢他么?”晏双饶有兴致地追问。 “那当然没有,”佣人笑了一下,在秦羽白的卧室门口站定,“不会有人痴心妄想的。” 晏双在秦宅当了两天护理,几乎天天和秦羽白吵架,秦羽白病没好透,只能跟晏双打嘴仗,等到周末的晚上,他恢复了大部分精神,如愿以偿地在床上狠狠教训了晏双一通,发了一身的汗,病终于感觉是好了。 晏双在秦羽白的大床上趴伏着喘了会儿气,慢慢躬起身,卷着床上的薄被,腿上打着颤地下了床。 秦羽白靠在床头冷眼旁观着,心道两人的角色好像颠倒了似的。 下床就拔X无情的人反倒变成晏双了。 “站住。” 晏双脚步顿住。 房间里没有开灯,冷冷的月光从落地窗投射进来,将他照成了一座乳白色的雕像,清冷又美丽。 “谁让你走了?” 汗湿的发贴在眉心,令那张淡薄的脸平添了一分凄艳,晏双淡淡道:“你病还没好透,注意身体吧。” 这原本是一句好话,在这个时候说出来却是带有别样的嘲讽意味。 秦羽白胸口一滞,他以为他的涵养在晏双这两天的刺激下已经提升了一个档次,此时仍然是被气到了。 晏双火上浇油,“别等会又晕过去了。” 秦羽白直接下了床把人重新拖了回来。 整两个小时过去,晏双被伺候得相当舒坦,还刷了满满的剧情点,简直一举两得,甚至想来根事后烟。 他懒洋洋的,连动也不想动了,脸颊贴在柔软的床单上,很干脆地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秦羽白正想说两句讥讽的话,见晏双昏睡过去,张了张唇还是闭上了。 夜色中,他凝视了这张脸良久,伸出手指从眉眼慢慢描摹到了两片丰润的嘴唇。 晏双的外表和秦卿和相似,出尘绝俗,剔透干净,是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俊冷模样。 只是晏双生了两片丰润鲜艳的红唇,即使没有表情的时候,也看着像是在求吻。 他生起气来,嘴唇紧紧抿着,却是自带一股大约他自己都讨厌的撒娇意味。 在床上的时候,那两片唇就更不得了了。 湿润又柔软,红得快要化开,唇珠微微翘起,随着每一次的起伏而颤抖。 秦羽白转身躺下,背对着人,心思烦乱,忽然坐起了身,扭开壁灯,用力推了下晏双。 晏双一下惊醒。 “回自己的房间去睡。” 秦羽白冷冰冰道。 晏双默默无言地下床,身上的薄被却被一双大手残忍地收回,他坐在床边,无遮无掩,秦羽白伸手指了指墙上那副巨大的画,“推开,自己钻过去。” 晏双回头看了他一眼。 黑暗中,两双眼睛像丛林里的动物,泾渭分明地区分出了食肉与食草的不同等级。 这段时间,其实秦羽白即使与他争吵,也并没有动真格的,甚至还有点故意找他斗嘴的意味。 后台稳步攀升的感情线也证明了一点。 秦羽白动心了。 渣攻的动心就意味着苦难的开始。 他们越是动心,就越是要折磨那个令他们动心的对象。 这个人,怎么配令他动心呢? 一定是出了什么岔子。 他必须迅速地用一些方式来证明他并没有对这个他根本看不上的人动心。 比如羞辱。 晏双默默不言,轻轻抱紧了双臂,自我保护般地摩挲了一下,他踮着脚尖下了床,捡起地上散落的衣物。 “别磨蹭,”更加冷酷的指令传来了,“回自己房间穿。” 他浑身雪白,弯着腰,赤足蜷缩在深色的地毯上,像是丛林里迷失的白鹿。 出乎意料的,他竟然没有反抗,环抱着衣服,脚步很快地走到那幅巨大的画前。 逼仄的天空,巍峨的雪峰,优美的人体像是本就属于那幅孤独的油画。 秦羽白看着晏双推开油画,钻进了那个隐蔽的门,就像是钻进了画中,再也不会回来,他喉间一滞,竟有跟着去把人拽回来的冲动。 卧室内又剩下他一个人了。 秦羽白依旧是心绪不宁。 刚才晏双罕见的柔顺,还有他坐在床边回眸看他的那一眼…… 他已经问过老李,那天他晕过去,老李给他打了针就和魏易尘一起出去了,房间里只剩下晏双一个人。 那么,在他耳边喃喃细语,说着让他不要生病,好好保重的话语的人就一定是晏双了。 除了晏双,又还会有谁呢? 他那样倔强,嘴上总是不肯服软,时时都要同他顶嘴,可他也切实地照顾着他,并且照顾得很好。 秦羽白很少生病,生病了,大多数时间也要靠自己扛过去,自然也是没有机会受到照顾。 而且他几乎算是个孤家寡人。 身边唯一真正的自己人就只有秦卿,可秦卿还要靠他照顾。 外人看他是出身豪门的大少爷,只有他自己知道撑起这么大的一个秦氏,他已经几乎耗尽心力,有时也想停一停,有人能真真切切地不出于任何利益念头的关心他…… 秦羽白一整夜都没睡好,早上起来的时候,家庭医生给他量体温,发觉温度又上升了,大惊失色道:“先生,您这是又着凉了?” 秦羽白瞥了一眼温度,“没事,高那么一点,低烧罢了。” “低烧才要紧啊。” “我说了没事,”秦羽白强硬道,拧眉系好领带,“吃点退烧药就好了。” 他这一回病了几天,公司里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他已经心焦的在家里一天也呆不下去了。 而且,在家里,他总是……想将晏双叫到身边,或是骂一顿,或是…… 秦羽白烦躁地揉了揉眉,问前面开车的魏易尘,“那赝品呢?” 魏易尘回答道:“一早就去上课了,”他顿了顿,又道:“他说这一周课业繁重,他住在宿舍,不会回来了。” 车后座沉默久久,过了大约三五分钟,魏易尘才听到秦羽白的回答。 “随他去。” 魏易尘眸中闪过一丝精光,玩味地笑了笑。 “还有,监视他的人是不是要补上?” 又是一段漫长的沉默。 “不用了。” 他不在意,秦羽白望向车窗外,狠狠地拉了下领带的下摆,他不在意。 学校办公室内,教授正在给自己泡茶,边听着他这位平常很难见到的学生的解释。 水流顺着壶嘴落入茶碗,红茶的香气弥漫在阳光正好的室内,教授笑道:“你的意思是,这件事都是你一个人的问题,不要扣你组员的分,你愿意一个人承担所有的后果,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  加更的话目前是隔日加更,作者有余力的话会多更的,不想等的话就下午6点刷新,一般那个时候都是最后一更【晋江有时候会卡,发不出来,多刷新一下就好】 今年工作升职啦,三次元比之前要忙很多,实在挤不出时间,见谅啊,有空会多写点的 38、第 38 章 “同学, 这里有人吗?” “没,你坐吧。” 晏双起身让人进去坐下,翻了下专业书, 上面密密麻麻地记了不少笔记,身边的人瞄到,感叹道:“哇,你记得好全。” “不是光课上记的, 课上来不及, 下课看共享资料补充的。” “厉害,写这么多, 不会看着很乱么?” 正当晏双热火朝天地和身边的同学交流学习心得的时候,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异常的气息, 一抬头就看见了正走进教室的纪遥。 纪遥还是老样子, 冷冰冰的模样,肩头竟然还挎了个黑色的包,他看到了晏双,视线也只是燕子掠水一样轻轻过去。 晏双微微瞪大眼睛,目光追随着纪遥,看着纪遥一路走到教室最后坐下。 “他怎么来了?这节课他一次都没来过啊?”身边的同学好奇道。 晏双回过脸, 轻飘飘道:“不知道啊。” 当然是为了他,晏双小拇指点在唇边, 笑容若隐若现。 一节大课结束, 晏双在座位上故意磨磨蹭蹭地收拾书,时不时地装作不经意地转头往后看, 犹犹豫豫,躲躲闪闪。 纪遥坐在教室最后面靠窗的位置,他桌上摊了本打开的专业书, 白衬衣好阳光,简直是校园文里的男主模板。 长睫毛下冷淡的眼睛倏然抓住了晏双怯怯投来的目光。 晏双立刻像是受惊似的猛地转过了脸,手上一抖,已经装在帆布包里的书“哗啦啦”地掉落下来。 身边的人被搞出来的动静吓了一跳,晏双边捡书边忙不迭地道歉。 “对不……” 一双手捡起了最后一本书。 晏双抬头。 身边熙熙攘攘,人群流动,却是一点声音都进不来了,视线全被那一个人占据,他与他这样的对视像是形成了独有的空间,除了阳光和风,再没有别的。 书递到他面前,晏双却呆愣着没有去接,抱在胸口的书一角又不堪重负地慢慢坠落,重新砸向地面,晏双才像是惊醒般地伸手抢过了纪遥手上的书,又去捡地上再次掉落的书。 他手忙脚乱,看上去样子实在太狼狈。 胸口的书悄然被大手摞起三本一起拿走。 晏双的处境一下变得轻松,他顿了顿,随后才慢慢站起身,将书先全一股脑塞进包里,回避着纪遥的目光,伸出了手,轻声道:“谢谢。” 三本书重新回到他怀里。 晏双抱着书包转身,混入人群之中。 纪遥站在窗前,看着单薄的身影如水入汪洋般消失不见。 “你说扣你的分,我倒是觉得扣不扣分对你来说根本没什么影响,你反正也是到我们学院混日子的。” “这样吧,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也可以满足你的要求,不扣他的分。” “以后你只要在我们这个学院一天,就不准旷任何一节课。” 将书拿在手里,纪遥垂着脸,心想:他们两清了。 “那个……” 低低的声音重新闯入了他的空间。 眼眸扫过去,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晏双又回来了,潮水般的人群已经逐渐散去,他逆流站在末端,与纪遥一步之遥,表情怯懦,涨红了脸,鼓足勇气道:“我们……一起上课,可以吗?” “我知道我答应了以后不出现在你面前,但是你今天来上课了,我也不想退学,我们坐在一个教室,我们还是一个宿舍,你给我捡书……” 他语无伦次,脸也越来越红,越说越急,气息都快跟不上。 “可以。” 纪遥打断了他的话,轻松地给了他所有的期盼一个明确的答案。 “走吧。” 那双干净、白皙从未受过人间疾苦的手伸到了晏双怀里,将他胸前抱住的破旧帆布包拎在手上。 晏双的双手一下空了,他伸手够住帆布包的带子,“我自己可以。” 纪遥拎起袋子,翻转给晏双看了看袋子下面的一角。 乳白色的布片磨损严重,隐约透出了里面书本的颜色。 “坏了。” 晏双张了张唇,“……那我抱着。” “不必。” 纪遥放下了肩头自己的包,将那个破旧的帆布包塞了进去,又重新挂回肩头,“走吧。” 晏双还要再说什么,头顶被纪遥的手盖住,旋向门口,“要迟到了。” 上午两节大课,中间虽然有半个小时,但教学楼相隔甚远,又要过去抢占座位,大部分学生都是用跑的。 晏双和纪遥在教室里耽误了几分钟,脸色就很着急,他小心翼翼道:“我先过去占座,好吗?” “嗯。” 晏双跑出去两步,又马上跑了回来。 他头发乱乱的,满脸都是担忧,“你、你会来吧?我的书……都在你那儿……” 纪遥偏了下头,视线掠过校园里高大的树丛和匆匆跑过的学生,他忽然回想起中学的时候。 那时候,纪秦两家还是邻居。 他不想上学,于是趁着保镖不注意,从侧门翻墙翻了出去,正巧落在秦家的花园里。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秦卿,秦卿看上去样子很狼狈,人呆坐在花丛里,压倒了一片蔷薇花,一看到他,那双漂亮的眼睛就睁得大大的,对他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你带我走,好不好?” 手忽然被拉住了,晏双看到纪遥的神色一下变得柔和,“我带着你。” 晏双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纪遥拖着走了。 也许纪遥骨子里真正的脾性并不像他的外表展现出来的那样冰冷。 他会喜欢地下赛车,他会毫不迟疑地推翻自己对一个人的评价,也会突然地像现在这样拉着晏双的手在校园里狂奔。 他内心蕴藏着一团火焰,轻易地不让人窥见,偶尔露出一丝火苗,就足以点燃他身边路过的人。 他是无心的。 一直到将人烧成灰烬,他都是无心的。 “停——停——”晏双反手抓住纪遥的胳膊把人拉住,“就、就到这儿了。” 晏双的体力也不算差。 虐文总受没点体力在身上,床都下不来。 不过还是赶不上渣攻。 他跑得气喘,额头流汗,纪遥还是一点汗都没出,脸上白白净净的,还是那个冰雕一样的人。 “还没到,”纪遥的语气稍稍比平常高昂一点,“你跑不动了?” 晏双摆摆手,“我跑得动,这里,走上去就好。” 他放开纪遥的手臂,“书给我吧。” 纪遥没动。 晏双头又低了下去,声若蚊蝇,“被他们看见了不好。” 纪遥还是不动,他单肩背着包,径直转身上了楼梯。 晏双连忙跟了上去,伸手去够纪遥肩上的背包,又被纪遥躲开,纪遥站定在上面的一节台阶,“你先上去。” “我的书……”晏双伸出手,双手摊开,可怜巴巴的乞求模样。 “不给。” 晏双被纪遥坦然的态度噎住,他收回手,小声道:“你怎么耍无赖啊……” “说什么?” 晏双抬眼飞快地看了一眼,心想听到了还装没听见,小纪有点东西啊。 “上去,”纪遥让开楼梯的位置,“占座。” 晏双磨磨蹭蹭地从他身边过去,还在一步三回头地犹豫。 纪遥看他这副样子,将肩上的背包摘下,伸出手臂,背包立刻悬空在了楼梯的缝隙中。 “我数到三就松手。” 没等纪遥开始数,晏双已经蹭蹭蹭地往上跑了。 纪遥收回手臂。 楼梯上回荡着急促的脚步声。 他忽然有些羡慕晏双。 晏双是有想得到的东西。 虽然生活中有苦难追随着他,他依旧不肯放弃,执着地向他想要去的地方前进。 纪遥晃晃悠悠地上楼,发觉自己对晏双已经有了很大的改观。 之前,他讨厌晏双的懦弱,又因懦弱而变得肮脏。 郊外车场那一拦彻底扭转了纪遥对晏双的印象。 他并不懦弱,也不愚蠢,只是命运将他拽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陷阱,令他无法挣脱。 不食人间烟火的少爷第一次知道人世间的堕落有许多是身不由己的,并非自身的力量便能抗衡,甚至他想帮他,都无从下手。 教室里人坐得满了,晏双来晚了,只占到两个中间偏侧的位置,他坐在位置上,半个人向身边的位置倾斜,就像是要保护住他的战果一般,伸手小幅度地向纪遥一下两下地招。 “快来快来。” 纪遥走了过去。 在数日前曾经出现过的一幕又重现了。 教室里的学生们被高度相似的画面唤醒了记忆。 “真是纪遥!” “纪遥怎么来了?” “哦?又是那个跟纪遥开房的……叫什么来着?” “上次纪遥不是没理他吗?” “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教室内窃窃的议论声积少成多,汇聚成了一股不小的杂音。 晏双原本兴奋的表情在议论声中慢慢又变得不安起来,他悄悄缩回向身边座位倾斜的身体,双手在桌面上绞成一团。 纪遥斜背着包走到那一排座位,对排头的学生道:“麻烦让让。” “哦哦。” 随着他的脚步一点一点靠近晏双,议论声也越来越大。 背包沉重地落在晏双膝头。 一切的一切都好像在重演。 最后排的几个学生已经笑着站起来,准备让纪遥坐进去了。 身边的椅子被拉开,晏双抬起脸,正看到纪遥坐定,侧脸俊秀如画,那张脸的冲击性在这样近的距离里放大了数倍。 “看什么?” 晏双像是如梦初醒般地回过神,从耳朵到脸都红了个透,手忙脚乱地从背包里掏出自己的帆布包。 而就在那帆布包被拿出来的那一刻。 撕拉一声。 一直被磨损的那一角破了。 晏双还没来得及反应,身边的人已经眼疾手快地兜住了那个破旧的包。 “小心。” 纪遥将破包捞了上来,随手放到晏双的面前。 包放好,晏双却是没有拿书,视线依旧固定在纪遥的身上。 那种专注又热切的目光令纪遥都无法无动于衷,他余光扫过去,看到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眼圈却是红了,眼珠里泛出一点水光, “谢谢。” 简单的两个字,里面却是快要藏不住的情意。 虽然从未恋爱,但纪遥还是读懂了晏双现在这个眼神的意思。 他垂下眼眸,拒绝接收这种他无法回应的信号。 可他面对的是那个一往无前敢拦在他车前的人,余下的话语仍然固执地钻进了他的耳畔。 “真的谢谢你……纪遥。” 隐约有哽咽的声音。 他太可怜,可怜到了纪遥实在无法就那么冷落他的地步。 纪遥没有看他,却是伸手帮他从破旧的帆布包里找出了课上需要的书。 “上课吧。” 晏双泪花闪烁地看着面前的专业书,心想上课效果确实好。 后台感情线都飙到30%了,他真的是蚌埠住眼泪了! 谢谢你,小纪。 你的感情线真好刷! 39、第 39 章 下课时, 教授特意留了下晏双。 晏双忙不迭地过去听候教导。 教授余光扫了一眼坐在原位显然是在等人的纪遥,压低了声音,偷笑着将他如何坑骗纪遥来上课的事说给了晏双听。 晏双听完后“一脸震惊”, 被教授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揭穿。 “这小子太傲气,该治治他。” 晏双乖巧地点了下头, 小声回应,“老师说的对。” “去吧, ”教授乐呵呵地拍了下晏双的肩膀, 夸赞道, “好样的。” 晏双回到座位,边收拾书, 目光若有似无地流连在纪遥身上,纪遥猜教授把他们之间的约定说给了晏双听,他不想让晏双误会什么,眉头微微皱起,“我先走了。” 晏双追问道:“你去哪?” 纪遥没有回答, 提着自己空落落的背包走了。 等他的身影消失后, 晏双撇了撇嘴, 心想渣攻都差不多,一动心就反常,前两个小时还拉着他的手在校园里狂奔, 出演青春偶像剧,现在又变成那副冷冰冰的样子了。 也好,张弛有度更有利于刷感情线。 晏双收拾好背包,正要日常邮件戚斐云,手机上进了条信息, 是个陌生的号码。 “诚邀今日共进午餐。” 晏双:说清楚,大哥你谁啊。 对方像是隔空看透了他的心思般,又发来了一条信息。 ——“南门,纪。” 学校南门,晏双坐入熟悉的黑色豪车,这次倒是没在车上看到纪文嵩。 这次大概就是“正式的会面”了? 晏双放松地坐在后座,心如止水。 纪文嵩这控制欲超强的大家长,今天叫他过去,无非就是验收下“补课”成果,他实话实说就是了,顺便还能白嫖一顿饭。 车辆一路往前,竟驶入了去市区的高速。 晏双疑惑道:“上次不是这条路。” 前面的保镖回过头,解释道:“上次您去的是招待客人的别院,纪先生现在人在老宅。” “老宅?很远吗?” “不远,再有二十分钟就能到,您不必担心,不会耽误您下午的功课。” 晏双托腮,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逗保镖道:“你会说日语吗?” 保镖很温顺地回应了,“我负责先生在国内的日程,只会一点英语。” 晏双:“你倒是什么都说啊。” 保镖笑了一下,他长得也很周正,笑起来阳光不讨人厌,“纪先生说路途花费的时间有点长,您可能会无聊,允许我陪您聊聊天。” 晏双一下失去了谈性,挥了挥手,示意保镖转过去。 保镖向他轻一点头,转过去又正襟危坐了。 晏双单手托着腮,小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嘴唇,盘算着像纪文嵩这样的危险因子干涉剧情线后会发生什么状况。 所有的剧情线就像立体的线条一般在他的大脑里构建出一个极其有条理的虚拟世界。 晏双全神贯注地沉浸在思绪中,连车停了都没注意到,还是保镖来给他开门,他才意识到已经到地方了。 面前又是一座古色古香的宅院,是典型的苏派建筑,白墙灰瓦,屋顶脊角高翘,高低连绵,古朴沉静,比起上一栋建筑的刻意修饰,这里更有一种浑然天成的秀美高贵之感。 出来迎接的人穿着倒是正常了,普通的衬衣西裤,脚上穿了一双布鞋,走动的时候一点声都没有,“晏先生,请跟我来。” 晏双跟着进了宅院。 里面的建筑比上次所看到的更为精美,看得出已经很有些年头,入目的亭台楼阁上刻下的字铁画银钩,缀在下头的小小落款来自各位叫得上名的书法大家。 佣人领着晏双进了圆形的拱门,撩开画着花鸟的竹帘,“请。” 晏双走入屋内,整间屋子装饰得极为精美,堂内摆了一张八仙桌,两侧各放置了一张椅子,光从木头的色泽上看,就知道这一套器具价值极高。 晏双回头,撩开竹帘,问道:“纪先生人呢?” “纪先生临时有个电话,马上就来。” 晏双放下竹帘,只能先在屋内等待,坐了一会儿觉得有点闷,于是推开了墙边镂空的窗户,窗户边有一棵顶端泛着黄色的不知名花树,香气清新,晏双双手压着窗沿,深吸了一口气。 “……我对你无能的理由不感兴趣。” 晏双听到声音,低头一看,乌黑的头顶,两侧隐约的白,正在树下打电话的不是纪文嵩又是谁? 似乎是察觉到了上面的视线,纪文嵩扭过脸,深沉的目光扫过来,晏双下意识地伸手要关窗。 纪文嵩见状,却是伸手在空中有力地一顿,示意没有关系,回过脸继续和电话那头的人交涉。 “中秋之前必须到达,事情我已经交给你,该借给你的力量也都借给你了,”纪文嵩说话的调子不紧不慢,而那种深入骨髓的压迫感却是一个字比一个字更强烈,“东西不到,你以后也不必回国了。” “……不要令我失望。” 语气温柔到了极致,压迫感也强到了极致。 晏双在楼上听着都觉得纪文嵩对电话那头人的耐心已经告罄,这已经是最后通牒。 打完电话,纪文嵩回头对晏双笑了笑,他站在楼下仰视,神情也是那么地自然闲适,还是长辈的和蔼做派,“饿了吗?” “还好。”晏双随口道。 纪文嵩点点头,向不远处招了招手,立刻就有佣人小跑过来,将手机递给佣人,随手拍了拍肩头落下的嫩黄色小花,纪文嵩在晏双的注视下穿过花树步履沉稳地上楼了。 竹帘撩开,纪文嵩先道:“真不好意思,耽误了一会儿。” “没关系。”晏双柔顺道。 这或许真是纪文嵩的老巢,他今天穿的很随意,一件有些旧的灰衬衣,淡色的长裤,脚上也穿了一双布鞋,态度也比前两次随意了很多,和颜悦色道:“快要入秋了,今天中午我让厨房准备了一点温补的菜式,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晏双心中吐槽,想合他的口味不会提前问他的意见啊,独-裁者粉饰太平的说辞。 “我不挑食。” “看得出来,”纪文嵩微笑道,“你是很懂事的孩子。” 纪文嵩和秦羽白一样,伙食值得信赖,午饭主要是河鲜,厨师技艺高超,鲜美得让人咋舌,从前菜到收尾的甜品都无可挑剔,意外地真的很合晏双的口味。 晏双快要吃完才意识到了一件事。 今天厨房准备的菜品大部分都是他这几天在外头吃过的。 食材的品类相同,只是做法不同。 那条鱼,就是晏双打包送给戚斐云的。 最后一道甜品,与“雪晴”的样子不同,味道却是极其地相近,量也大了不少。 “中午的菜式还喜欢吗?” 纪文嵩温和道。 “喜欢。”晏双安静道。 纪文嵩笑了,眼角细纹微弯,“那我该奖励厨房了。” 晏双表示他很安静不想多逼逼。 “我今天叫你过来,是为了当面感谢你。” 纪文嵩心情很好道:“你做的比我想象当中的还要好。” 晏双微笑了一下,“谢谢。” “你想要什么奖励?” 晏双沉默一会儿,道:“纪先生可以向上次那样以我的名义向星星福利院捐赠吗?” “这不算奖励。”纪文嵩道。 晏双心中轻叹了口气,薅羊毛咋就这么难呢? “我派人去实地考察了一下那个福利院,里面环境乱糟糟的,设施落后,绿化也不达标,很不利于小朋友们的健康成长,”纪文嵩接过佣人手里的热毛巾擦手,温和道,“你不用担心,那个地方很快就会焕然一新。” 晏双心情复杂,这种大家长式的包办作风看样子是为你周全了,实际的效果可能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纪文嵩擦了手,笑道:“你的样子看上去好像不是那么满意。” 晏双心想无论怎么说这也算件好事,放松心情道:“没有,我很感谢纪先生的好意。” 纪文嵩把毛巾递给佣人,摇了摇头,含笑道:“你在想,这个人又自作主张了,真讨厌,对不对?” 晏双也笑了,含蓄道:“没有的事。” 纪文嵩笑而不语,目光在晏双的脸上温柔又叹息般地流连了很久,“真可惜,你不是我的孩子。” 晏双心想他终于知道纪遥那种张嘴就说的脾气是遗传谁的了。 “纪遥……他是个天才。”看在福利院那么多小孩子的份上,晏双劝慰了一下老父亲。 “天才?”纪文嵩摇摇头,语气不屑,“我没有见过像他这么愚蠢的天才。” 晏双对当家庭调解员没什么兴趣,于是又沉默了下来。 “你还没有说你想要什么奖励?”纪文嵩话锋一转,又问道。 晏双知道他不说出点什么来,纪文嵩是不罢休了,他想了想,道:“我能先存着吗?如果有一天我需要纪先生的帮助的话,纪先生能帮我一个忙吗?” “可以。” 纪文嵩没有半点犹豫。 晏双微怔了一下,纪文嵩道:“怎么了?” 晏双明白,像纪文嵩这样的人,在他面前必须是个透明人,所有的情绪都得向他交待、解释。 “我只是想,”晏双斟酌了一下词语,“您答应得这么快,好像一点不担心我会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 “当然。”纪文嵩站起身,向晏双伸出了手。 晏双迟疑了一下,把手递给了纪文嵩,纪文嵩的手温暖又干燥,掌心有些不规则的薄茧,他看样子真的将晏双当作小孩来看待,牵着晏双的手走向门外,“你这么懂事,会有分寸的,而且我想……”他亲自撩开竹帘,回眸对晏双微笑了一下,温和道,“哄小朋友开心的事情,应该也不会太难。” 40、第 40 章 “……上季度的销售额相比去年同期要增长了33%, 与电商平台联合的节日促销也超额完成了清库存的任务……” 商场大厦内路过的顾客忍不住频频向两个站在一起的男人投去目光。 两个男人都是西服笔挺,个高腿长,人长得也帅, 一个像混血,高眉深目五官浓烈,一个就斯斯文文地看着很精英范, 两个都是人间极品,站在一起更是吸引人的眼球。 “你不用跟着我, ”秦羽白对商厦的负责人道, “忙你的去吧。” 负责人忙道:“秦总, 您真是说笑了,您都亲自下基层来微服私访了, 我哪还有别的事忙。” 秦羽白淡淡瞥他一眼,“我付你薪水不是让你对着我溜须拍马的,没事干你可以回家歇着。” 负责人惊得一身冷汗,忙不迭地说自己会错意,请秦总谅解, 识趣地退了下去。 这家商场在如今偌大秦氏的产业版图中可以说是不值一提, 但秦羽白一直都很看重这里。 这里是秦氏当年的“祖产”, 饱含祖辈们艰苦创业的心血,前几年亏损得厉害,每年都会被提上关闭的日程。 秦羽白力排众议, 倒贴了钱养着这座商厦,这两年也终于有点起色了。 今天是周五,下午商厦里的人流量就开始增加,秦羽白不厌其烦地一间间店铺看过去。 商场的地段本来是很不错的,可惜城市变迁发展, 黄金地段眨眼就变成洼地,周边拆拆建建,弄出了一堆烂尾楼,道路也是久修不好,在如今纸醉金迷的都市成了一个废弃的角落。 秦羽白不肯放弃这片祖产,另辟蹊径地将周边做成一个另类艺术文创,吸引年轻人的目光,才总算让这家商厦焕发新生。 这里就像秦氏这所老旧破船的化身,行走在这间商厦里,秦羽白能感到那些腐朽的东西正在他手上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是他的责任,亦是他的骄傲。 “差不多了……”秦羽白正准备叫魏易尘下去开车,目光却被前面不远处的商铺吸引住了。 魏易尘一直跟在他身后,不言不语地像团空气,此时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的是一家卖电脑的商铺。 商铺里白色的灯光很打眼,门口挂了促销的牌子。 秦羽白的脚步挪了过去。 商铺里的销售看到有人进来,气度不凡的模样,心想这是大单来了啊,连忙上去热情地招呼,“先生您好,有什么需要吗?” 秦羽白目光从陈列在柜台上的笔记本上一一掠过,薄唇微抿,面上神情莫测。 魏易尘跟在他身后,忽然想到了一个人——晏双。 晏双去学校后已经失联足足一周。 没有短信,没有电话,一点消息都没传回来。 魏易尘的私人手机再次沉寂下来,没有人再来打扰。 对此,他并不焦躁。 晏双的手段他已经领教不少,他大概能猜测到晏双这样的冷落也是另一种牵制。 而他的雇主显然还不知道他的情人是个怎样玩弄人心的高手,自顾自地陷入了纠结之中,工作效率大大降低。 现在,看上去他的雇主正想为他那个总是捧着手机学习的小情人购入一台新的笔记本。 魏易尘毫不意外。 他很早之前就知道晏双一定会收服他这位雇主,将这位资本家从血到肉都屠戮殆尽。 “这笔记本……”秦羽白用手指了指面前的一台,“性能怎么样?” 销售立刻细致地介绍了起来。 “先生,这一款笔记本是目前卖得最好的一款,轻薄又耐用,配置已经是在笔记本的基础上做到顶尖了。” 秦羽白“嗯”了一声,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销售看他下不了决心,继续道:“先生您主要的用途是什么呢?办公、游戏,还是绘图?您有什么需求都可以说,我可以根据您的需求为您推荐的。” 秦羽白挥了挥手,“不必。” 目光依旧注视着那台笔记本。 销售被他居高临下的态度震住,真不敢再说什么,悄悄瞥了一眼跟在秦羽白身后的魏易尘,心想这两个人该不是上面来巡店的吧。 不愧是金牌销售,猜测接近于事实。 秦羽白伸手抚摸了笔记本光滑的外壳,又把笔记本拿起来颠了颠重量,放下笔记本后试了试一旁配套鼠标的灵敏度。 他在一台市面上卖得最好的笔记本电脑前至少浪费了三分钟的时间,很认真地将这台笔记本研究了个透彻。 当销售甚至魏易尘都认为他会买单付款时,秦羽白收回了手,他转过身,脸上那种飘忽又游离的表情已经全然消失,“走吧。” 魏易尘开车载着秦羽白回到秦宅,两人下车,刚迈入台阶,就听到了客厅里传来的说话声。 秦家有个不喜欢吵闹的小少爷和忙碌的大少爷,连带着整栋宅子都死气沉沉,佣人们也都像哑巴。 “真的不用……” “晏先生,你就不要客气了,直接脱下来吧,反正都是要洗的。” “他算哪门子先生?” 坏脾气主人的声音响起,跟晏双争着要抢走他身上T恤的佣人吓了一跳,不自觉地松开了手躲到一边。 秦羽白黑着脸走了进来,看到晏双的模样,先瞪了过去,“怎么回事?搞成这样。” 晏双的样子很狼狈,从头发到衬衣都溅了不少泥,甚至连镜片上都沾了泥点。 “没什么,”晏双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平淡道:“我不小心在花园里摔了一跤。” “说的什么鬼话。” 秦羽白向晏双走过去。 寒暄和尴尬在这种奇特的会面下消失了,他像是每天都会见到晏双一样,自然地拎起晏双T恤的一角,用责备的语气道:“摔跤?只摔上身?” “我脸着地。” “哈,你是不是觉得你还挺幽默的?” 魏易尘默默地听着两人有来有回地斗嘴,很快就把问题下降到了“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跟我顶嘴”、“不想见我我可以走”这种低幼的情绪对抗上。 他的雇主全情投入,火冒三丈地拉着小情人的手往楼上拽。 而另一位演技精湛,被柔弱地拖着往上走,还不忘回头对他眨了下眼睛。 镜片上的泥点也掩盖不住的晶亮眼睛,就一下,足够眨得人心跳加速。 一旁惊魂未定的佣人看到管家脸上淡淡的笑容时又吓了一跳。 “到底怎么回事?”管家也关心起了这件事。 佣人解释道:“花匠在处理的时候不小心溅到了晏先生。” 事实是晏双对花卉的种植似乎很感兴趣,在花匠的提醒中依旧在不安全的距离围观,才导致他溅了一身的泥点。 “趴好了!” “你放开我……” “闭嘴,吵什么吵,还嫌自己不够脏?” 晏双被秦羽白强行按在浴缸前。 他正在给他冲洗头发上的泥点。 脏污的水打着滚流入雪白的浴缸,晏双一直在小幅度地挣扎,令秦羽白感觉自己像在给捡回来的流浪猫清洗。 “再动?”秦羽白语气强硬,掌心扣住晏双的脖子。 “你……”水流太大,晏双闭着眼睛,语气逐渐无奈,“水太烫了。” “多事。” 水温降了下来。 浴室里慢慢又静了下来,只有哗哗的水流声,热气逐渐弥漫开来,弱化了两人之间紧绷的气氛。 晏双也安分下来。 流浪猫终于接受了被人豢养的现实,收起了锐利的爪子,开始乖乖地受人摆布,让人忍不住想要继续试探他的底线。 “衣服也脱了,弄得这么脏。”秦羽白冷厉道。 T恤被悄然翻卷推上,发出细碎的声音,淹没在了水流声中。 掌心和柔嫩的皮肤接触,被他所控制住的小猫微微一颤,依然没有反抗。 大概是浴室里的热气会让人变得迟钝,秦羽白的思绪不知不觉就放松了下来,大脑里诚实地浮现出最真实的感受——晏双回来了,他很高兴。 手指忽然被用力攥住,小猫阻止了他的动作。 晏双似乎终于忍耐到了极限,他躲开上方的水流扭过脸,他的脸蛋被热气蒸得红红的,眼睛也很亮,氤氲着淡淡的水汽,语气冷淡道:“你要做就做,别做这些奇怪的事。” 秦羽白盯着那双美丽的眼睛,他忽然有一种很奇特的感觉。 他们已经上了很多次床,其实却从未真正地做过愛。 每一次结束后,他都只比上一次更焦躁。 是少了什么?还是他想更多地得到什么? 浴室的门和窗户都关得太紧了,缺氧导致意识都有些模糊不清,面前的人到底是谁也分不清了,也或许……是他不想分清…… 握住金属管的手松开,金属管跌落在浴缸里,被里面强劲的水流绞成了一条乱咬的蛇,在浴缸里扭曲地喷洒着水流,将逐渐靠近的两人都浇得湿透。 水珠滚过丰润的唇,湿润又夺目,它有伊甸园禁果般的红,也有同样引人堕落的诱惑力。 靠近的动作是不由自主、不受支配的,等到秦羽白意识到的时候,他的嘴唇落了个空——晏双躲过去了。 气氛一瞬凝滞,水流滋滋的声音充斥着整间浴室。 晏双咬了下唇,他神情淡漠,眼珠回避着死死盯着他的秦羽白望向空气中虚无的一点,平静道:“你不是说,只有相爱的人才能接吻吗?” 醉酒的回忆因为这句话骤然返回到了秦羽白的脑海中,酒精也像是重新钻进他的血管,那夜未尽的冲动不停鼓噪。 秦羽白捏住了晏双的下巴,将他的脸转了过来,冷道:“谁说我们不相爱?” 那双永远冷淡又倔强的眼睛剧烈地震颤了一下,不可置信的同时又散发出明亮的光芒。 是秦羽白从未见过的神情。 他真的爱上他了。 疯狂的念头在脑海里来回涤荡,散发出了喊叫般的回声。 极力克制住手掌的发抖,秦羽白慢条斯理,内心涌上的不是快意,而是近乎两败俱伤的冲动。 “我爱你的身体,你爱我的钱。” 41、第 41 章 案头灯光昏暗, 一天的工作终于结束。 雇主的效率降低就意味着属下要更加用心。 合上笔记本,魏易尘摘下眼镜,轻轻揉了揉鼻梁。 太阳穴酸胀着,砰砰乱跳, 与心跳的频率逐渐相符, 头顶和胸膛共振的感觉很糟, 这是身体过度疲劳对他发出的警告。 深吸了一口气,魏易尘按住桌面起身, 走进浴室快速地洗了个澡出来, 擦着湿发摸了下床头的手机,11点了,放下手机坐到柔软的床上,魏易尘擦拭头发的动作逐渐变慢,最终还是放下了毛巾。 外套挂在衣架上, 内衬里藏了另一个手机。 只有一个联系人的手机。 这段时间这个手机一直都静悄悄的,像被人遗忘的旧玩具。 魏易尘站在笔直垂下的外套前伫立良久, 才伸手从西服内衬的口袋里掏出了手机。 说不上是意料之中还是意外,手机依旧没有信息。 没有把手机放回内衬, 手上拿着手机,魏易尘头发半湿地躺回了床上。 手机里的信息不多, 一条一条地翻过去, 很快就翻到了头。 “没事,想你。” 屏幕上闪烁着微光, 反射出了他此刻微勾的唇角。 手指在虚拟键盘上游移了很久还是松开了, 算了,打扰别人的夜间运动可是很不道德的行为。 脑海里忽然有了出格的想象。 如果他真的那样做了呢? 晏双慵懒地趴在床上,脖子微微扬起, 双眼迷离地盯着屏幕,漫不经心地回复了他的猎物,然后回眸勾上他身后努力耕耘的金主,奖赏般地献上他鲜红的唇。 喉咙痒痒的,想抽一支烟。 手机震了一下。 一瞬间,魏易尘差点分不清手机上的信息到底是他的想象还是现实。 ——“好饿,想偷吃。” 屋内安静的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 凝视了那几个字好一会儿,魏易尘才一下笑了出来。 白天散落在这栋宅子里的各个佣人都悄悄蛰伏起来,整栋楼一片漆黑,魏易尘漫步其中,想到晏双曾提过的“鬼宅”一说,不禁莞尔一笑。 这座宅子里现在的确有了一只鬼。 那只鬼赤着脚坐在厨房的大理石台上,冷白的月光照在他身上,他藏在蔷薇花的倒影里,笑意盈盈地问:“哪里有吃的,我好饿。” “咦,”晏双笑着招了招手,“你没戴眼镜哎,过来我看看。” 语气和态度都太像逗弄宠物了。 被这样轻贱地对待,魏易尘却只是面色平静地上前。 距离越来越近,一直到腰腹贴上了晏双垂着的膝盖。 真丝睡袍轻薄而柔软,晏双的膝盖透过棉质睡裤抵到了坚硬的腹肌,他垂下眼眸,望着严丝合缝的睡袍与睡裤,轻笑了一下。 冷落了管家这么久,管家也有小情绪啊。 晏双伸出食指,轻轻搭上面前那枚凸出的喉结,喉结微一滚动,指尖的指甲就已经毫不留恋地慢慢向上滑动,刻意地带了一点力道,仿佛要划伤那脆弱的咽喉一般,一直到了下巴处才停下,微一用力,抬起了那张俊脸。 失去了眼镜遮蔽的那双眼睛看上去少了几分薄情,瞳仁意外的清澈,湿发柔顺地披散着,看上去竟然还有几分晨间雨露般的清新。 “真好看……”晏双柔声道,嘴角挂着清浅的笑容,然后马上甩开了手,语气又转向嫌弃,“可惜不顶饿,”膝盖顶开贴近的腹部,晏双坦然道:“我饿了,找不到吃的。” “厨房今天没有开饭,”魏易尘后退半步,弯腰去打开一个隐蔽的柜子,平静道,“因为他们的主人回来以后一直在楼上没有下来过。” 接近四个小时,主卧的那一片几乎都成了禁区,佣人们都不敢轻易靠近,生怕听到什么不该听的动静。 晏双完全不接他的话,“这里藏了什么好吃的?” “佣人们用来充饥的速食品。” 面包柔软蓬松,加上管家热的一杯牛奶,晏双享受着他的夜宵,双腿轻轻晃荡着,看上去心情很好。 魏易尘就站在旁边,静静地等待收拾残局。 外头的月光越来越亮,视线也逐渐适应了黑暗。 红唇上挂着一点白色的牛奶渍,湿润又柔软,原本就丰润的唇微微肿胀着,上嘴唇贴着剥离杯,唇珠嘟起来的模样。 和之前的自伤的咬痕不同。 晏双的唇珠是被吸肿的。 黑白分明的眼珠挪向眼尾,晏双在用余光看他,喝完了最后一滴牛奶,他说:“夜宵很不错,我回件礼物给你,好不好?” 赤脚轻盈地跃上台阶,晏双扶着栏杆,回头向他勾了勾手,无声道:“上来。” 是梦还是现实? 魏易尘踏上台阶,的确是踩在实地。 不是梦,魏易尘清醒地想到。 小门开了却没关,只留了一条缝隙。 他要他自己推门进来。 魏易尘站在门口,走廊里一片安宁,绕过一个拐角,就是他雇主的房间。 想必他的雇主享受过温香软玉之后,现在应该已经满足地入眠了,哪里会知道他的情人会悄悄溜出房间,出来偷吃呢? 伸手轻轻推开门。 房间里依旧是黑暗的。 晏双没有开灯,他弯着腰站在衣柜前,回头对魏易尘又笑了一下,伸手指了指衣柜打开的第三扇门,声音压得很低,“嘘,轻点,你的主人就睡在后面,随时都会进来。” 衣柜上一条条的木头立刻就令魏易尘想到了秦羽白卧室里的那幅画。 原来如此。 房间里所有的声响都瞬间在耳膜内放大了数倍,一点点的动静都有可能吵醒他们共同的主人。 太危险了。 危险到了令他兴奋颤抖的地步。 拉链拉开的声音吵闹得就像子弹出膛。 晏双在开行李箱。 “这次来我也没打算住多久,”晏双在行李箱里翻找着,“不过我给你带了礼物。” 一条在黑夜中仍然熠熠生辉的火红长裙出现在魏易尘的面前。 魏易尘可以肯定了,无论面前的事如何真实,它一定是一场梦。 这么昂贵的裙子碍于那个掌控欲爆棚的纪先生不能出售,晏双早就想好了要废物利用,在合适的时机将它穿给合适的人看。 现在就是合适的时机了。 旧T恤和旧睡裤悄无声息地落在地面。 魏易尘站在书桌旁,像在看一出诡秘的哑剧。 这场剧目早在很久以前就预告过,预告单出了一次又一次,将他的胃口吊得极高,已经几乎让他丧失了期待。 但仍然高出了他的期待。 如果纪文嵩在这里,他就会发现晏双对他到底敷衍得有多彻底。 火红的裙子被指尖松松地勾着,它像一道光穿过了雪白的云,红色的丝绸顺着优美的躯体慢慢垂坠,如同情人的手般滑过白皙的肌肤。 还是太快了。 比起穿,或许亲手脱这条裙子才是更佳的选择,这样脱它的人就能掌握频率,尽情地享受这具美丽身体半遮半掩的风情。 晏双似乎看穿了魏易尘的心思,他没有伸手去够身后的拉链,而是拉起了裙摆,在房间里灵巧地转了个圈。 没有背部拉链的束缚,细细的肩带在转动中坠落,腰身完美的剪裁没有让这条红裙彻底从身上落下,它像花苞一般托住了这具如艺术品般的身体。 红云在转动中靠近,柑橘的香气浓烈地在他周围散开。 靠得近了,就能在黑暗中看到无暇的躯体上那些新鲜的吻痕。 对待这样绝顶的艺术品怎么能这么粗鲁? 魏易尘背着双手,在红裙将要离开远去时,终于伸出了手,抓住了这个深夜的梦。 晏双微微喘着气靠在管家有力的臂膀里,眼角含笑,“好看吗?” 魏易尘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乌发从他眉心散落,脸色白里透红,红唇微张,呼出一点热气。 既然是梦,荒唐一点又怎么样? 嘴唇重重地压了上去,柔软的触感鲜明得令心跳加速到了快要超出承受范围内的极限。 怀里的人颤抖了一下,随即立刻推开了他。 “啪——” 一个不轻不重的耳光。 甚至于都没让魏易尘的脸偏一下。 晏双还是在笑,没有被冒犯的恼怒,依旧是笑意盈盈的模样,神情还带了些戏谑,似乎在嘲讽他轻易遭受了诱惑,他吻过的红唇微张,无声地作出了口型,动作很慢,以保证他能看得清楚。 “你——不——配——” 回到房间躺回床上,魏易尘依然在笑,他控制不住自己发出无意义的笑声,像是飘在云端般浑身发软。 晏双……晏双……晏双…… 满脑子都是这个名字。 左手盖住微微发烫的脸颊,魏易尘自嘲地想:原来他还有受虐的倾向。 他给了他一个吻,他还了他一个巴掌,他不觉得生气耻辱,倒觉得这些都是晏双送他的礼物。 原来“礼物”是这样好的东西。 他第一次对生日也开始期待了起来。 如果是晏双的话,也许可以有所期待? 不回礼的话就太失礼了。 魏易尘拿了自己的私人手机,确保对方会在明天将笔记本送达后下了订单。 看样子他要比他的雇主更差劲一点,魏易尘再次嘲笑了一下自己,在夜色中回味着,难以入眠…… 秦羽白醒来的时候,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身边的床铺——空的,他猛地睁开了眼睛,坐起身掀开被子,看到皱成一团的床单才确信昨天晚上并不是一场荒唐的梦。 昨晚,从浴室到卧室,所有的细节一点不落地全在脑子里,现在回想起来好像那个疯狂索求的人不是他自己一样。 秦羽白无意识地摸了下自己的嘴唇。 接吻了。 还不止一个。 喉咙干涩,心脏乱跳。 秦羽白呆坐在床上很久,他必须做点什么来消除昨天晚上对他的影响。 交易。 他和晏双是交易。 昨晚超出了交易该有的部分,那他就用交易再还回来。 商厦负责人一大早接到了大老板电话,惊得气都快喘不匀了,生怕是昨天巡店出了什么纰漏,结果大老板只是吩咐他去三楼的商铺拿一台笔记本电脑送到家里。 负责人松了口气,追问道:“您要哪一款呢?”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久到负责人都想打自己的嘴嫌弃自己多嘴,大老板要的那肯定是最好的啊。 果然,电话那头传来了回应。 “最新、最贵的那一款。” “不挂公账,挂我的私账。” “今天就送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浅水炸弹的老板:长夕亭 1个;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老板:36859712、郭德纲 3个;枕头怪大沐沐 2个;长夕亭、短笛、是小可爱ya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老板:醇熟切片面包、花落半夏、茶叶淡淡、51710554、慕慕慕慕、木盡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老板:51710554 7个;蘸酱 6个;莓九、尤九 5个;肖战大战51凡、啊白白白白、Dorothy、BLX、红襟翎紫 3个;快乐大花、长夕亭、53716402、我是趣多多、彼时旧杨柳 2个;玛莎拉石岐、pipi、36454855、疯猫.、独活、线瑜罢辽、炸鸡要加热、磕cp的、茶丸软卷「、不灰、凉了凉了、山月果树、铜钱也是钱、萨妃的云片糕2020、凡月、54861612、leftkk、顾飞老婆被我拐走了、浅水的猫、大呀大美女_灰、45442025、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阿凉。、water.、53068946、Circle、鹿哒哒、54782815、26930066、星离、朝、迷路的小向导、世界の果てで、奶气小豹猫、酥糖糖糖糖糖、二五仔、星星可乐、36859712、閲前圍欄、39264784、46730140、27192011、靛蓝的信号灯、a老大、鹿屿、是小可爱ya、无穷小鱼、早点睡.、mon、白面书生、42052922、憨憨洁的大瑜子、春虫虫、木木酱、好儿、秒哥今天更新了吗、万川映月.、逆光告白、SFMQ、你好呀土拨鼠、molanmofei、玹知、奥西里斯、慕慕慕慕、北瓜、胡萝卜爱吃肉、好评如潮、飞光、一口獠牙的小敏妹、寻木、辞夏向北、Tyndalleffect、醇熟切片面包、32653502、47493497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老板:丹丹 300瓶;光辉未来 150瓶;长岭遇雨 130瓶;豆麦豆麦 118瓶;小白队长、小酒窝、居居拢、萝卜、小鹤、跌跌撞撞到地球毁灭~、小青 100瓶;没有水的水煮鱼、腹肌开瓶盖 96瓶;旺仔牛奶汤、19322087 90瓶;民政局、╮(╯▽╰)╭ 86瓶;二不打、papurous、天天好心情 80瓶;为甜美爱情干一杯 77瓶;星河 74瓶;wwwwaq、阿啊啊、恭喜光母恰橘子 70瓶;Latina我老婆 68瓶;二胖、然然、星尘、兔子家族罗宾逊 60瓶;阿俊 56瓶;176224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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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管家人一到,佣人们都有点别扭,毕竟管家掌握着他们这些佣人的生杀大权, 相当于整个家里的半个主人,佣人们赶紧结束了早餐的收尾和闲聊,逐个离开。 几分钟后, 长长的餐桌上就只剩下了晏双和魏易尘。 晏双慢条斯理地给烤得金黄的吐司涂上果酱,“有些人的人缘真是太差了, 一来就把人全吓跑了。” 魏易尘喝下一点咖啡,昨天晚上他没休息好,精神有些不济,听到晏双的调侃,也只是眼神轻轻落在他身上, 看样子,晏双睡得很好,面色白里透红,眼下一点青黑都无,整张脸都白皙透亮,散发着活力。 看来,昨晚无论是他的雇主还是他,都没有对他造成一点影响。 很好。 魏易尘勾唇微笑了一下,“以后我会注意,”嘴唇沾了一点咖啡放下,“搞好人际关系。” “从现在开始改变,”晏双推了下自己面前的杯子,颐指气使,“来,倒牛奶。” 嘴角上扬得只能用咖啡杯挡住,魏易尘从善如流地拿起桌边的牛奶瓶给晏双倒上牛奶,只倒了一半就被晏双喊停。 “再给我倒点咖啡。” 手去拿咖啡壶时,又接到了新的任性指令。 “就要你手上的就行。” 魏易尘撇过眼。 晏双满脸无辜,“我长这么大还没喝过咖啡呢,闻起来像烧焦了一样,不过看你们都那么喜欢喝,我也想试试,”他伸出手,拇指和食指打开,比划了一下,“就一点点。” 黑色的液体从深色的咖啡杯倒入玻璃制的牛奶杯,只一点点就将整杯白色的液体染成了巧克力色。 “够了够了。” 晏双忙不迭地叫停,盯着那一杯咖啡加奶看了一会儿,又凑上去闻了闻,才捧起杯子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 “呕……” 晏双皱了皱脸,满脸嫌弃地说了声“苦”,又看了一边双眼含笑的魏易尘,眼神里都写满了匪夷所思,“你们的味蕾有问题吗?” 魏易尘又喝了一口咖啡,醇香的苦味在口腔里弥漫,“习惯就好。” “不理解为什么要习惯这种不好喝的东西。” 将玻璃杯推到魏易尘面前,晏双跳下座位,“我不喝了。” 棕色的液体在玻璃杯里微微晃荡,魏易尘端着咖啡杯,心想这样难得的孩子气是不是也是装的呢? 在晏双身上他已经有点分不清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假了。 就像面前这杯牛奶和咖啡的混合体。 魏易尘放下咖啡杯,端起面前的玻璃杯喝了一口,嘴角顿时翘得更高了。 哪里苦。 吃了早饭,晏双想回到自己房间处理作业,却是被佣人叫到了书房。 资本家又在工作。 昨天晚上并不“相爱”的两个人接吻了。 为了装作生疏的样子,晏双可是煞费苦心。 不过毕竟是渣攻,很快就进步神速,也免得他装了,两人吻得可是难分难解。 现在资本家又摆出一副下床不认人的冷酷脸孔了。 “坐。” 秦羽白正在笔记本上敲打着,晏双进来,他看也没看一眼,只是指了指他对面的座位。 晏双坐下,“干什么?” “陪我。” 充满了暧昧的两个字从秦羽白那张嘴里说出来就一点温情也无了,全是疏离和冷漠。 有时候晏双真的佩服秦羽白的敬业。 把古早霸总那种别扭拿捏得死死的,太适合搞虐恋了! 昨晚感情线的进度条也已经升到35%,小胜小纪一筹。 “我还有作业。” “就在这儿写。”秦羽白语气随意,好似一点都不担心晏双会拒绝。 果然,晏双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我去拿书。” 也到了他该表演的时候了!不能输给秦羽白! 书房内,两人相对而坐,互不干涉,指尖敲打键盘的声音和笔尖滑过纸张的声音竟然意外地和谐。 秦羽白余光越过电脑,看到晏双低着头写字,长发都垂到了纸上,“头发这么长,该剪了。” 晏双抬头看了他一眼,嘴唇动了动,“没时间。” “中秋放假,去把头发剪了。” “中秋我要打工。” 秦羽白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去剪头发,这是命令。” 晏双默默地低下了头,既没有顺从也没有反驳,这对于秦羽白来说已经是个不小的进步。 越是倔强的人,一旦被驯服就越是柔软。 这还只是开始呢,也许以后晏双会展现出更加柔和的样子。 心情很复杂,愉悦之中又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焦躁。 “大学作业不都是交电子稿,你写这么多有什么用?”秦羽白道。 晏双低着头写字,“回学校去机房打好,很快的。” 秦羽白险些又要被气到。 他的电脑不想用是吧,等会他倒要看看等新的笔记本来了,晏双到底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心情似乎好了一点,秦羽白重新投入到工作中。 屋内安静得让人很舒服,秦羽白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放松,终于有个人陪着他了…… 即使这个人是他花钱买来的。 一旁的手机在临近中午时终于响了起来,“秦总,事情是这样的……” 电话那头的商场负责人听上去语气很焦虑,“您要的那款笔记本商场没库存了,昨天晚上最后一台已经发走了,其他店铺我也都问了,您说这也真是太不巧了,现在全城都断货了,店里也只剩下一台展示用的样机,样机不算新机了,我肯定不能给您拿,要不,您等一等,大概再过个两天,机器就能到货。” “没事,”秦羽白微皱起了眉,虽然不快,但这事的确不能怪负责人,他看了晏双一眼,含糊道,“中秋节之前,东西必须到。” 晏双挑了挑眉,心想中秋到底是什么日子,一个两个地都要求东西必须到。 那好,他也立个小目标,中秋节必须把大蛋的数据刷到50%! 挂了电话,秦羽白捕捉到晏双窥探的眼神,不知怎么,心情变得很好,这成天犯倔的人大概做梦也想不到他是在给他买东西。 “时间差不多了,下去吃午饭。”秦羽白自然道,推开椅子起身。 晏双还是坐着,等秦羽白不耐烦地催了一句,才磨磨蹭蹭地站起身。 两人一前一后地下楼,秦羽白也没强求晏双走在他身边。 楼下的饭厅里已经准备好了丰盛的饭菜,秦羽白吃饭不喜欢有人伺候,佣人们也已经去偏厅开饭,他独自在饭桌上坐下,看到晏双往偏厅走,喝止道:“走哪儿去?!” 晏双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声音轻飘飘的,“吃饭。” 如果换作是之前,秦羽白一定会冷嘲热讽几句晏双下贱,然后让他滚去和佣人一起吃饭。 “干什么,怕我毒死你,”秦羽白的语气依旧刻薄,“坐下,陪我吃饭。” 能将所有的话都说成最难听的样子,晏双也是挺佩服秦羽白的。 还是要多多学习啊! 秦羽白的伙食的确是顶。 厨房不知道是按几个人的量准备的,反正菜品多到让人眼花缭乱,晏双也不客气,挑自己爱吃的。 碗里忽然被放进了一块排骨。 “多吃点肉,”秦羽白面无表情,“瘦得咯手。” 经、经典台词。 晏双忍住笑出声的冲动,猛扒了一口大米饭。 可恶。 穿书局真的太坏了。 狗血古早剧情虐倒还好,有时候是真搞笑。 埋头苦吃的晏双令秦羽白的食欲都好了不少。 放在身边也好,也许他终于找到了使用这个替身的正确方法,不需要多想,多探究,只需要享受当下的放松就好。 一顿饭吃到尾声,秦羽白一上午的心情好到了顶点,饶有兴致道:“下午我没什么事,带你去把头发剪了。” “我不想去。”晏双拒绝道。 秦羽白没有发火,“为什么?” 晏双垂着脸,长发遮住大片的额头,“现在这样,我觉得很好。” 秦羽白伸出手,撩开晏双额前的刘海,英俊的脸上难得地带有一丝笑意,“怎么,想留长了当个女孩子?” 晏双:是啊,他还穿女装呢,可好看了。 看到晏双脸红的样子,秦羽白的心情更好了,好到他想拉着人立刻上楼,提前将他预备的……算是惊喜吧在这个人面前戳破,来看看这张脸还会出现什么他没看到过的表情。 “先生……” 屋外的保安忽然进来了。 秦羽白放下手,偏过脸问道:“什么事?” 保安有些惶恐,他本来是想找魏易尘的,打了两个室内电话都没人接。 “魏管家有个贵重物品需要本人签单,电话没联系上。” “哦?” 秦羽白站起身,人走向偏厅,发现偏厅的佣人们正在和魏易尘一起用午餐,说说笑笑的,本该留守在电话旁的佣人也加入了聊天队伍。 秦羽白难得地没有因为佣人的偷懒而发怒,而是选择悄悄地离开。 他今天的确心情很好,足以宽容一切错误。 “您好,您是魏先生吗?” “嗯。” 秦羽白随口答道,接过笔签下的却是自己的名字。 他的名字的效力比魏易尘的强不知多少倍,他这么想道。 接过分量不轻的包裹,秦羽白看着略有些眼熟的外包装logo,眉头慢慢皱起,心想他这是在哪里见过这个logo呢? “哎,不对啊,您这签的名不是魏易尘啊,”快递员看到单子急了,忙伸手要去拿回包裹,“这可是大几万的笔记本电脑,先生,咱不能开玩笑的。” 他手刚碰到包裹,那个嚣张地签下和单主不一样名字的人猛地抬头,冷厉的光芒扫了过来,吓得他手一抖,不敢再去碰。 “你说什么?” “我、我没说什么啊,我说这大几万的东西……” “笔记本电脑。” 秦羽白重复了一遍。 快递员愣了神,“对、对啊,您能不能让魏先生本人出来签收,咱们公司有、有……”剩下的话他说不出来了。 对方的脸色实在太恐怖,简直像要吃人似的。 秦羽白冷静地,慢条斯理地拆开了包裹。 的确是昨天在商铺里看到的那一款。 还是礼盒装。 现在有两个可能性摆在他面前。 第一,他聪明的助理提前就猜到了他需要这台笔记本,抢在他之前下了单。 第二,他这位完全不缺电脑用的助理购入了一台昂贵的笔记本,作为送给某个人的礼物。 “小裙子”。 那个奇特的称呼蓦然地浮现在他脑海。 怀疑的种子在某个瞬间曾经种下过,因自负而被忽略,现在这颗种子被巧合所催化,再次破土而出…… 秦羽白的大脑几乎不受控制地想到了一张脸。 晏双。 43、第 43 章 “魏管家, 你的快递。” 被佣人们簇拥着游刃有余交际的人站起身,微笑着接过东西,对周围的人道:“今天就聊到这儿, 都去工作吧。” 佣人们今天和管家进行了愉快的聊天, 个个都心满意足地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 魏易尘叫住递给他快递的保安,“是你帮我签收的?” 保安面不改色,“是的。” “谢谢。” 很好,他的雇主果然起了疑心。 手机里有三个未接来电。 贴身放置的手机在第一次震动的时候, 魏易尘就察觉了,他一直端着咖啡杯, 保持着平常不易见的随和态度, 将屋内几乎所有的佣人都留在了偏厅里说笑, 完全没去理会手机的震动。 焦躁的快递员急着让人签收,只能央求门口的保安, 保安不敢随便做主,打室内的电话却没有佣人接听,只好跑进室内, 率先进到外面的餐厅,向他们的主人报告情况。 这位主人一向将属下视为自己的所有物,从来没有丝毫的隐私边界可言。 得知情况后, 他大概率不会纡尊降贵地亲自来叫人,而是带着怒气先去签收东西, 之后再和莫名其妙失联的管家算账。 当然,事情进行到他所预料的尾声之前,主人已经先发现他的管家购入的是他昨天在商场流连不已、给予许多关注的商品。 他的主人应该会疑惑他为什么会购入这件他本身完全不需要的商品呢? 还是……以礼物的形式。 跟在这位雇主身边三年,魏易尘深知他的这位雇主在商场上具有狼一般敏锐的直觉,之所以没有察觉到身边小情人的真面目, 只是因为他没有真正花心思在那个人身上。 这样下去怎么行呢? 既然昨晚都已经收到了那么合心意的礼物,当然要回应同样级别的礼物了。 他得帮他一把。 希望他的小裙子喜欢。 轻轻放下咖啡杯,魏易尘嘴角扬起淡淡的笑容,拎起礼盒上楼。 书房门打开,秦羽白目光不动声色地落在晏双的背上。 单薄是晏双给人的第一印象。 一个身材单薄的男人很容易降低人的戒心,让人下意识地觉得这个人是无害的。 手掌虚虚地落在晏双头顶,五指成爪,在脑海里他已狠狠地揪起那缕乌发,将这个单薄的人从椅子上扯下来,掐着他的脖子问他——“你喜欢穿裙子吗?” 掌心慢慢落下,轻揉了一下发顶,语气平静,“作业很多?” “嗯……”头微微偏了过去,躲开了他的手掌,“写起来是要多一点。” 秦羽白轻声道:“我给你买台电脑吧。” 那张脸诧异地抬了起来。 白净的脸一下就能望到底,无遮无掩,他的心事都写在脸上,单纯得像一张白纸,此时,他脸色微红,嘴唇却还是倔强地抿着,“我不要你的东西,”似乎是怕他坏脾气的主人生气,他又补充了一句,“我不想再欠你什么了。” 真是倔得惹人怜爱。 秦羽白定定地看着晏双。 那双眼睛即使被薄薄的镜片挡住看着也是那么的清澈,他的眼里一览无余,毫无心机,他是落入陷阱的羔羊,在猎人面前也会敞开肚皮任人宰割,于是猎人也不再忍心下手,而只是轻抚他的皮毛,甚至想将他作为私有物豢养。 蓦地,秦羽白笑了一下,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面前纤细的脖子,“我相信你还得起。” 书房铺了柔软的长毛地毯。 晏双被推倒的时候,头脑有点发懵,心想疯狗不愧是疯狗,说发作就发作,还没等他挣扎,秦羽白已经先放开了钳制他的手,双臂撑在他的脸颊两侧,目光幽深,“你不愿意?” 这是他第一次在这件事上询问晏双的意见。 晏双目光震动,随后开始闪躲。 他已经对秦羽白“动心”了,只是不肯承认而已。 他只能咬着嘴唇偏过脸,不说愿意也不说不愿意。 这是一种默许。 秦羽白却不觉欣喜。 怀疑一旦开始,所看到的一切都似乎变了样。 他的臣服、他的柔顺、他的关心……都是真的吗? 手指轻点了点那两片红唇。 圆润的唇珠紧张地颤了颤。 昨天他刚吻过这两片唇,滋味很好,让人欲罢不能。 真是奇怪,他凭什么认为这张嘴就不会说谎?就像他凭什么觉得拥有噬主前科的管家不会再次背叛? 越是愤怒,越是冷静。 秦羽白站起身,将自己的手递给晏双,“起来。” 晏双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低着头将手放入那双温暖的掌心。 秦羽白把人拉起,却没有松手,而是一直拉着晏双绕到了书桌后,他坐下,拉着晏双的手,语气柔和,“回答我,你愿不愿意?” 晏双觉得有点古怪。 他和秦羽白之间的基调是虐恋。 秦羽白越是喜欢他,就越是要虐他,越是虐他,就陷得越深。 像这样温柔的询问,压根就不符合他们的这条感情线路数啊? 心有疑虑,晏双还是不动声色,尽职地演好自己该演的角色,低头不语。 “不说话,我就当你是愿意了。” 秦羽白慢条斯理道:“跪下。” 晏双:啊,熟悉的味道来了!他放心了! 晏双抬眼,不可置信地看他一眼,用颤抖的睫毛、面颊的红云来表达他此刻无声的愤怒。 秦羽白却是温柔一笑,“又不愿意了?” “我付你酬劳,你听我差遣,你情我愿的事情,怎么总是这么不听话?” 晏双终于张口了,“不是你情我愿,是你逼我的。” 所以你他妈就背着我偷人?! 暴怒的话语只是在脑海里咆哮般地过了一遍,秦羽白依旧是和颜悦色,“好,算我逼你,”他的语气逐渐缱绻,拉着晏双的手放到唇边轻轻一啄,挑起眼,笑道:“就算我求你,好不好?” 晏双愤怒的表情慢慢变成了一种窘迫,他看上去略微有些慌乱,“你到底想干什么?” 秦羽白拉着那双手,将人半拖到自己身上,仰头,嘴唇与晏双的嘴唇贴的极近,气息若有似无地交缠,“我想你亲我的……” 尾音散落在晏双的耳边,令晏双整张白皙的脸都染红了。 “你下流!” 晏双羞愤道,双手要挣开秦羽白的手,却被秦羽白反扣住,强势地吻上。 不愧是古早渣攻。 连吻技都进步得如此神速。 秦羽白口腔里的味道清新又干净,接吻的感觉相当好。 这个吻来势汹汹,带着一种强烈的征服欲,他就是要让你腿软,让你颤抖,让你不自觉地匍匐在他的脚下。 晏双很配合地渐渐滑落。 漫长的吻结束,他像只小猫般跪坐在秦羽白的身侧,面颊酡红,双眼迷离,手腕依旧被紧紧抓住。 “试试看……”低沉磁性的声音正在诱惑他,“真的讨厌,我们就停下。” 晏双目光躲避着,刚一扭过脸,就被一根手指将面颊扭了回来。 那双漆黑的眼睛正望着他。 深邃的眼藏在轮廓分明的眼窝里,浓密的睫毛过滤掉了那双眼中绝大多数冷酷的成分,只留下了熏人的黑,很容易就让人误会他对你动了情。 “宝贝,相信我。” 晏双此时的脑海内又恢复到了一级警戒。 不得了,秦羽白连不入流的美男计都用上了。 他可不认为床上那点事值得秦羽白花这么大功夫。 秦羽白这一款真的想要,应该是走暴力路线,这样温情脉脉甜言蜜语的哄骗实在太反常了。 到底出了什么状况呢? 晏双在脑海内迅速复盘一上午的情况,截止到午饭结束都一切正常。 是秦羽白出去拿了个魏易尘的快递上来后,就开始变成这副奇怪的嘴脸。 魏易尘买了什么?怎么就刺激到秦羽白了? 不对,像魏易尘这么谨慎的人,为什么会出现明明有快递却电话无法联系到他本人的状况呢? 嘴唇被拇指重重一按,晏双回过神,秦羽白居高临下,神色莫测地笑了一下,“在想什么?” 在想你的管家是不是在坑他。 晏双咬了下唇,依照人设,猛地扭过脸,“我不做。” “那好吧,”秦羽白竟然就那样轻轻揭过了,“你就坐在这儿陪我工作完,我不勉强你。” 还懂迂回战术。 晏双现在才发现秦羽白也很有一套啊。 他一直以为秦羽白是走简单粗暴的无脑虐身风的。 真不该小瞧书里的每一个人物。 就是不知道魏易尘到底干了什么。 晏双跪坐在地上,依据他对魏易尘的了解,开始思考着各种可能出现的状况和应对的措施。 冷静,一定要冷静。 他的人设有很大的发挥空间,只要不崩人设,感情线和剧情线可以调整步调慢慢去推。 小场面,不慌。 秦羽白伏案工作,余光打量着晏双。 晏双的样子很乖,歪坐着,眼神有些木木的,似乎还没回过神。 看上去真是无辜又可怜。 秦羽白拿起案头的电话,“你上来一趟。” 晏双听到声音,眼珠不动,精神已经高度集中了起来,他相信前面那些都只是铺垫,正菜这才要来。 门推开,光听脚步声,晏双就知道来的人是魏易尘。 “先生,有什么吩咐?” “中秋家宴的宾客名单你拟好了吗?” “正在拟,先生急着要吗?” “尽快弄好,我要亲自看一遍。” “好的,今晚之前给您送到。” 主仆二人语气平淡地交流着中秋家宴里细枝末节的部分,从名单到当天的布置菜品都谈得很细致,听得出来,秦羽白很重视这次家宴。 魏易尘尽职尽责地扮演着忠诚管家的角色,这对他来说毫无挑战性,就像他对历任主人的背叛一般驾轻就熟。 他的现任主人说着说着,语速慢了下来,嘴角露出一点无奈的笑容。 晏双正跪坐着,绞尽脑汁地想秦羽白让他藏在这里听他和魏易尘说那些琐事有什么用意时,秦羽白的手伸了下来,用力捏住了他的脸颊。 那力道,即使他屏蔽了痛觉,喉咙里也自然地发出了生理性的“唔”的一声。 宽大的书桌下那突兀的一声回荡在主仆之间,揭露出了书房里还有第三个人的隐秘。 魏易尘面无表情地站着,看着他的主人轻摇了摇头,将目光隐晦地投到书桌下面,宠溺地责备道:“别那么馋。” 44、第 44 章 晏双终于明白了。 秦羽白在怀疑他和魏易尘之前的关系。 不得不说, 秦羽白这一招既残忍又高明。 出其不意地试探魏易尘的反应,又不必付出任何代价,仅有的成本可能就是晏双可怜的自尊了。 而那样东西, 本身就是秦羽白所不喜的。 没了就没了吧。 不愧是书中顶级的奸商, 作出的决策永远损人利己。 他唯一算错的可能就是他这位秘书本身就是个变态。 晏双现在只担心魏易尘绷不住, 一不小心在秦羽白面前失态就尴尬了。 “先生, 要我先出去吗?” 管家毫无波澜,一点多余的反应都没有。 人的愤怒是一种极难掩饰的情绪,就算只有一瞬, 也一定会泄露出来。 可是真的一瞬也无,秦羽白只捕捉到了魏易尘脸上一闪而过的兴奋。 都是男人, 秦羽白可以理解这种兴奋。 心中的怀疑并没有完全打消,秦羽白松开了钳制晏双的手,晏双立刻就从桌下钻了出来, 他脸颊绯红,嘴唇红润,愤怒地挥手扇了过去, 早有准备的秦羽白抓住了他的手腕,轻易地将人控制在了怀里, “闹什么。” “你放开我, 你下流……” 语焉不详的控诉更帮助秦羽白圆了这个骗局。 秦羽白余光留意着他的管家, 而对方已经识趣地低下了头, 装作看不见也听不见的样子。 “你先下去吧。” 管家没有一秒钟的停顿,果断地走了出去, 连背影都是毫不拖泥带水,看上去毫无异常。 “秦羽白!” 晏双内心喜悦地使劲往秦羽白身上招呼,终于又可以刷虐身kpi了, 刷,狠狠地刷! 小秦还是靠谱的! 秦羽白在挨自己情人揍的这方面颇有心得,控制住晏双的手脚,将人从背后如蚕蛹一般裹在他怀里,语气带笑,“开个玩笑,这么生气?” 晏双还是挣扎,低头一口咬在秦羽白的虎口上。 用尽全力的撕咬,是真的感到被羞辱的痛苦,还是故意用这种方式表明自己的无辜? 虎口的刺痛感远没有内心无法消除的怀疑所带来的感觉鲜明,秦羽白的头脑前所未有的冷静,他将自己拔出了这种特殊的关系,以旁观者的角度审慎地判断着他的怀疑到底有没有根据。 怀疑不需要根据,只需要感觉,秦羽白清醒地对自己道。 他冷眼垂眸,嘴唇贴了贴晏双绯红的耳朵,柔声道:“差不多了,要闹,去床上闹。” 虎口的力道松了一点,随即更凶狠地咬了上去。 血腥味传入鼻腔,秦羽白眼眸越来越冷,另一只手箍住晏双的脖子,稍一用力,语气渐冷,“松口。” 力道在脖间慢慢收紧,终究还是没有下狠劲。 晏双专心致志地咬定渣攻不放松,kpi刷的饱饱,忽然听到一声轻微的叹息,箍住他脖子的手松开了,悄然往下。 “唔——” 晏双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惊慌失措地又要挣扎,“你干什么……” 虎口的伤口冒出缕缕血丝,蜿蜒爬向修长的手指,将指尖染成鲜艳的颜色,秦羽白随手将血迹抹在手边白皙的脸颊上,晏双躲避着侧过头,又被那只带血的手掐住下巴拧了回去。 有些禁忌一旦打破,就再也没有顾虑。 做都做了,何必再给自己设置那么多限制? 无妨解脱,尽情欢愉。 他的小情人在轻柔的吻中将所有的张牙舞爪都收了起来,温顺得像只小猫,蜷缩在他的怀里,舌尖柔软又甜美,轻轻地发着抖。 这种迷人的情态又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愿不愿意?”秦羽白再次拷问道。 晏双的眼镜已经歪了,眼睛里含着一汪水,嘴唇和鼻尖都略带绯红,脸颊旁被胡乱的血迹抹出诡异的图腾,他正在被这个男人以一种非暴力的形式给控制着,连呼吸的节奏都被那双修长的手给把握。 “愿不愿意?” 声音低沉而蛊惑。 一向不屑于对小情人花费太多心思的人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要一件东西,就要完完整整地得到他。 无论他喜不喜欢,无论他最终是会将这样东西仔细收藏还是弃之如敝屣。 此时此刻,他要他。 不容任何背叛。 清纯的脸孔流露出一种扭曲的痛苦,夹杂着不得自控的隐忍,那两片唇微微颤抖,声音从喉咙里勉强挤出。 “愿意……” 秦羽白笑了笑,轻吻了下那两片湿润的丰唇,长睫垂下,遮蔽了他此时冷厉的目光,他心道:你最好说的是真话。 午后相拥,分外缱绻。 没有暴力,没有勉强,这是真正情人之间的时光。 秦羽白背抱着晏双,将受伤的手递到晏双眼皮子地下,“看你咬的。” 晏双作出一副害羞的样子,把丝绸的被子欲盖弥彰地拉到脖子下面,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才躲闪般道:“你活该。” 秦羽白低低一笑,低头在晏双耳尖亲了一下。 晏双的耳朵薄且红,从午间开始那上面的温度就没降下来过。 秦羽白心想:难道身体上的反应也全都能装?那他可真是厉害,只做他的小情人可算是屈才了。 将手上的伤口贴到罪魁祸首的唇上,秦羽白低声道:“舔。” 晏双侧过脸,柔软的目光迅速地被尖锐所武装。 真像只猫,不哄着就跃跃欲试地想要亮爪子。 就怕不是猫,是只躲在背后偷腥的野狗,装成这副能被驯养的模样,偷偷地和他养的另一只狗合谋噬主。 “唾液能消毒的,”秦羽白语气温和,半点看不出轻薄,强势的人态度只要稍稍软化,就格外地有种打动人心的撒娇感,“嗯?” 晏双脸上的防备又逐渐化解,他转过脸,耳尖愈发红艳欲滴,“自己舔。” “谁咬的,谁负责。” “……我要写作业去了。” 腰上的手臂紧紧箍着,不肯放人走。 灰色的丝绸被下肌肤相贴,亲密得宛若眷侣,秦羽白不轻不重地咬了下晏双的耳尖,随后轻轻一舔,“给你做了个榜样。” 晏双紧闭着唇,将脸往手臂里去埋。 亲吻散乱地落在肩头,“又倔,又不听话,喜欢打人,还爱咬人,你说,我到底看上你什么……” 肩膀微微颤了颤,躲在手臂里的大眼睛探了出来,眨巴着像是在试探,又像是怀疑。 秦羽白面色坦然,好似完全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在两人之间禁忌的词汇,他再次固执地伸出手,“不想舔,就亲一下。” 迂回的妥协,达到最初的目的,这一招百试百灵。 嘴唇在伤口上轻轻亲了一下,晏双已经臊得头脸通红,仿佛刚才两人上床他都没有这样羞耻,“好了,你放我下去。” 秦羽白痛快地松了手,又引来了惊讶的眼神。 晏双的神情仿佛是在等待他的胡搅蛮缠却落了个空一般。 秦羽白将手臂垫在脑后,笑容慵懒,“好好写作业,等会我会检查的。” 晏双跳下床,手忙脚乱地穿衣,逃难般地出了卧室,甚至忘记了从那幅画后的暗门离开。 门被关上,秦羽白脸上笑容渐冷,脑海里一点一点地将所有的怀疑全部翻了出来。 他不介意晏双不爱他,那不是他们交易的范畴,晏双尽可以去爱纪遥,或者任何人。 但他的确很介意被人愚弄。 尤其……是被身边的人愚弄。 单从刚刚的表现来看,魏易尘可以算是无可挑剔。 这位管家一向如此。 秦羽白思绪一顿,他终于发现他似乎遗漏了一件事——无可挑剔的管家怎么会漏出这么大一个破绽给他? 晏双回到书房,把自己的书全搬回房间,先去浴室冲了个澡,顺便检查了下后台数据。 小纪又落后了。 不怪小纪不上进,实在是秦羽白和魏易尘太配合了。 虽然不知道魏易尘买了什么,让秦羽白忽然察觉到了不对劲,不过还是要感谢魏易尘。 感情线和剧情线涨得比之前都要快。 怀疑和误会可是搞虐恋的两架马车。 同时晏双也在思索,如果魏易尘真的疯的厉害,将他的“真面目”全捅给了秦羽白,他又该怎么应对呢? 原书里,魏易尘对晏双的堕落是喜闻乐见的,晏双受苦受难,他更是全程都在冷眼旁观。 之前秦卿开画展,魏易尘曾经邀请他去现场,就是想看他知道自己是替身时会怎样崩溃吧? 晏双有理由相信,魏易尘很希望他坠入深渊,脏污满身。 对于魏易尘而言,这也是一桩不亏本的买卖。 晏双翻车了,他乐得看他痛苦。 晏双不翻车,他也乐意欣赏晏双在危险边缘游走的模样。 至于魏易尘本人,晏双相信以他的能力能够轻而易举地全身而退。 真是个顶个的会算计。 晏双用擦拭着小腿上的水珠,懒洋洋地想:既然这样,那就一起加速,早结束早退休,人都这么配合了,他没道理不领情。 吹干了短发,晏双出去拿了手机,翻出魏易尘的私人号码,发了短信过去。 管家正在准备宴会名单,贴身手机一震,他停下工作,嘴角带笑地拿出了手机。 两个字。 “多谢。” 双眼死死地盯着屏幕,魏易尘无法克制自己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看来他的小裙子很喜欢他这份礼物。 “喜欢就好。” 短信点击发送。 ——发送失败。 45、第 45 章 周末的夜晚, 宴会大厅里觥筹交错,三俩交谈,酒杯之间碰出清脆声响。 “先生, 那位要回学校了。”管家不动声色地向前, 压低声音道。 秦羽白抿了一口手上的香槟, 三两句应付了正在寒暄的人, 将酒杯随手递给一个侍应生,“走。” 秦羽白穿过宴会大厅,一路引来不少问候, 华丽的吊灯折射出绚烂光彩, 与众人的目光一齐追随着他的影子。 走出宴会厅,秦羽白解下西服纽扣, 夜风吹过脖颈, 带出一点淡淡的酒气, 魏易尘滴酒未沾,跟在他身后,低声道:“先生要送人去学校?” 秦羽白脚步微顿,“怎么, 你有意见?” “当然不是,”魏易尘低下头,语气恭敬道, “有件事我想向先生汇报。” 秦羽白偏过脸, 面上神情似笑非笑, “哦?什么事?” “我先前擅作主张,为先生购置了一件可以赠送给那位的礼物,不知道先生今晚是否需要。” 窒息般的安静在主仆二人之间弥漫,魏易尘轻低着头, 能感觉到秦羽白的目光凌迟般地在他身上剐过。 猜忌的人不是他,误会的人也不是他,怎么算他也只是帮了主人一个小忙,服务贴心,使命必达。 大厅内又有宾客出来,秦羽白表情一变,神色如常地和人握手招呼,寒暄几句,“家里有点事,先回去了。”余光瞥向魏易尘,“走吧。” 停车场四下无人。 主仆二人站在车旁,秦羽白面色平静,他缓缓道:“你该庆幸,我已经不再像年轻时那么冲动,”将衣袖卷起,秦羽白拉开车门,坐上驾驶座,看了一眼夜色中垂首静立的管家,收回冷厉的目光,“从现在开始,你可以休假了。” 车辆绝尘而去,只留下飞扬的沙石。 魏易尘扶了扶眼镜,神色如常,秦羽白的反应比他设想得还要更平淡,看来晏双的确很好地驯养了他的雇主。 这件事他应该也算有一份功劳吧。 拿出口袋里的手机,试探地编辑了个笑脸发送——发送失败。 好像是真的生气了,将手机放回口袋,魏易尘品尝着胸口弥漫的陌生情绪,嘴角浮现淡淡微笑。 无论被怎么对待都觉得很愉快。 他真是……越陷越深了啊。 伤脑筋。 秦羽白回到秦宅,晏双已经走了,司机说:“晏先生不肯让我们送,坐公交车走的。” 秦羽白脸色一下阴沉,拿了手机打电话给晏双。 “喂?” 电话里传来好听又柔软的声音。 这两天秦羽白和晏双在床上消磨了大部分的时间。 性与爱虽然不能划等号,但的确起到了催化调节关系的作用。 床上亲密无间,柔情万千,下了床自然也做不到像之前那样剑拔弩张争锋相对。 “到哪了?”秦羽白语气也算柔和。 “还在车上。” “怎么不再住一晚?” “明天有早课,这里太远,我怕来不及。” 借口。 分明是想逃避。 秦羽白沉默一会儿,道:“马上中秋了,到时候我派人来接你。” 晏双在那头也是沉默。 手机里只有平缓的呼吸声,似乎过了很久,才传来了回应。 “好。” 他下决心般说完,立刻就挂了电话。 秦羽白站在花园里,耳朵靠在手机边上,过一会儿才放下,手臂垂在身侧,衣袖凌乱地堆在手腕,脸色逐渐烦躁。 若有似无的美妙琴声传来,秦羽白深吸了一口气,将脑海内繁杂的情绪赶了出去,他走回宅内,信步上到三楼,轻轻推开房间的门。 清瘦的背影隐没在夜色中。 “怎么又不开灯?” 秦羽白伸手去摸墙壁上的开关。 “别开灯,我喜欢这样。” 清冷的声音传来,冷硬得不带一丝柔软,与他孱弱的身躯不同,他的语气语调都极其的冷漠,说话的时候仍然在专注又投入地弹琴。 这一句话已经是他最为慷慨的回应。 手从开关上落下,面对越来越疏远的弟弟,秦羽白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哄他高兴。 其实秦卿小时候是很黏着他的,总是缠着他要他抱,牵着他的手叫他“大哥”。 后来,他越来越忙,秦卿也越来越封闭自己,逐渐到了现在这样无法挽回的态势。 “好,那你弹吧,”秦羽白苦笑一声,后退带上门,最后又叮嘱道,“早点睡。” 房间内琴声戛然而止。 黑暗中的身影站起了身,往卧室深处走去。 公交车上,晏双看着宿舍里的舍友发来的助攻短信,笑得快要合不拢嘴了。 本来他今晚是想留下来再和秦羽白刷几个剧情点的,该说不说,这两天多亏了魏易尘,秦羽白刷剧情点可卖力了,效率超群,一日更比三日强,他原本留三个月和秦羽白走剧情线,看来还是保守了。 秦羽白这里的进度超出了预期,得赶紧也把纪遥的进度也追上去。 这不瞌睡就有人送枕头了。 舍友倒没忘记他这个边缘人员,特意发了信息告诉他,他们宿舍的其余四个人今晚要去网吧通宵下本,如果晏双回宿舍,不要慌张,自己一个人注意安全。 一个人? 开玩笑,那必须和小纪二人世界啊! 小纪也跟他别扭冷落了好几天了,该憋不住了吧? 晏双一到宿舍,就火速短信纪遥。 “宿舍里的人今晚要出去通宵游戏,我一个人在宿舍睡有点害怕,你今晚能回来陪陪我吗?我保证不会吵你,好吗?” 桌上放着的手机震了下。 萧青阳见状,连忙把杯子里的酒喝干净,几步过去拿起手机,看到手机上的信息一下笑了出来。 “瞧你笑的……”崔郑边解手套边过去,“有什么可乐的,跟我分享分享。” 萧青阳把手机屏幕给崔郑看。 崔郑扫了一眼,也笑出了声,“有意思,纪遥这是最近沾上什么绿茶婊了?” “你见过,”萧青阳反扣住手机,“上次在郊外那个车场。” 崔郑立刻反应过来,“哦,是他啊。” 萧青阳点了点头。 崔郑又笑了,笑得见牙不见眼,“那天你没亲眼看到真是亏了,真人偶像剧,给我看得鸡皮疙瘩掉一地,那两天晚上我做梦都是有人在拦车。” “闭嘴吧,”萧青阳捶了一下他的肩膀,“少贫点,纪遥可真拿他当个人物。” 萧青阳拿着手机出去。 “不会吧……”崔郑跟着出去,“纪遥动凡心了?” 夜晚的马场比白天更寂静,灯光照射下的绿草地闪着油亮光泽。 “黑马王子人呢?” “还在跑,”崔郑笑道,“赛车我看他短期内是捡不回来了,跑跑马解解闷吧,要不然我真怕他憋坏了……你继续说说这小绿茶。” 萧青阳见他一脸兴味盎然,淡淡道:“你别在纪遥面前这么叫他,也别小看了他,我就跟你说一件事。” 崔郑:“说。” “他是秦羽白的情人。” “我操——”崔郑脱口而出,憋了好一会儿才道,“牛逼啊。” 萧青阳笑了,“还有更牛逼的呢。” 崔郑瞪眼睛,盯着萧青阳,示意他继续说。 萧青阳慢悠悠道:“这事儿纪遥也知道。” 崔郑:“……” 崔郑晴天霹雳般的表情让萧青阳舒服多了,总算不是光他一个人无语了。 崔郑甩了甩手上的手套,轻摇了摇头,苦笑道:“你这个表弟是不是太单纯了点?” “我姨父把他保护的太好了。” “那位……”崔郑面露疑色,“纪遥跟这种人走那么近,那位难道没反应吗?” “父子俩又闹翻了,恨不得分家呢。” 萧青阳远远看到奔腾而来的黑马,挥了挥手。 “他过来了,你一会儿别多嘴。” “怎么跟你五叔说话的,懂不懂礼貌。” “叔个屁,你比我还小两岁。” 两人说笑着,在纪遥下马后不约而同地选择了闭嘴。 夜风中的疾驰让纪遥的头发全乱了,蓬松摇曳,尽管如此,他看上去还是有一种一丝不苟的肃杀俊美。 “有人找,”萧青阳把手机递过去,玩笑般道,“别砸了啊。” 纪遥右手先解了左手的手套,接了手机凝神看了一会儿,神情冷峻莫测,盯了一会儿手机直接干脆地回了个电话过去。 “嗯,你说。” 电话那头不知在说什么,萧青阳和崔郑在一旁观察纪遥的脸色。 纪遥脸上冰雕似的实在看不出什么表情,几缕碎发在头顶微微摇晃着,只是静静听着。 萧青阳和崔郑两人也算和纪遥一起长大,知道他肯耐心听对面讲那么久的电话已经算是很重视电话那头的人。 萧青阳默默看了崔郑一眼,给了崔郑一个“看吧”的眼神,崔郑无言摇头,伸出拳头,萧青阳也伸出拳头和他碰了碰。 “这世界上没有鬼。” 两人听到纪遥那张冷脸说出这种话,脸色顿时更加精彩纷呈。 萧青阳拉着崔郑后退大半步,压低声音道:“赌不赌?” “赌什么?” “赌他会不会回宿舍。” “不用赌了,”崔郑看着纪遥挂断电话,已经径直在往跑车那走,“人要走了。” “操——” 萧青阳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车旁,“纪遥,你要回学校?” “嗯。”纪遥毫不避讳道,将手上的一对手套都摘下递给了萧青阳。 萧青阳道:“都这么晚了还走什么,再说他一个大男人,用得着你陪吗?” 纪遥看了他一眼,目光冷冷的。 萧青阳投降道:“我帮你拿手机,不小心看到的。” 纪遥收回了目光,沉默一瞬,解释道:“他会哭。” 萧青阳:“……” 跟过来的崔郑听得憋不住笑,嘴角两边全在漏风,他搭在萧青阳边上,对纪遥道:“那你赶紧去吧,人等会要被吓哭了,这年头男孩子是很柔弱的,尤其是喜欢拦车的,一般胆子都特别小。” 纪遥冷冷地看着崔郑笑嘻嘻地讥讽晏双,语气冷硬,“他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崔郑好心提醒,却是自讨没趣地被喷了一脸的车尾气,勾了萧青阳的肩膀,摇头道:“你不救救孩子?” 萧青阳盘着手臂,“你不知道他的脾气?疯起来谁拉的住?” 崔郑咋舌道:“那就看着他疯?” “没办法,随他去吧,说不定过段时间他自己就腻了,这种事情越拦越来劲,”萧青阳对他道,“你以后也别在纪遥面前说那个人不好,他不乐意听。” 崔郑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他紧了紧胳膊,“喂,你们萧家是不是专出情种啊?” “放你的狗屁,”萧青阳骂了一句,“别咒我。” “没说你,你算我们崔家人,”崔郑道,“我说你这表弟,说实话,你难道就真不担心他像你小姨那样……” “不可能。” 萧青阳斩钉截铁道。 萧明静出事的时候,他刚上中学,那天晚上兵荒马乱的,他的记忆其实也已经很模糊了。 他只记得那天晚上连夜从国外赶回来的纪文嵩进门时非常的平静,平静得完全不像个刚刚知晓自己妻子自杀的丈夫。 在萧青阳幼小的心里,一直将这位姨父比作天上的太阳,高高在上地掌握人间的阴晴冷暖,所有人都只能匍匐在他的阴影之下。 所以他一点都不奇怪对方的冷血。 直到纪文嵩过来抱起他身边已经睡着的纪遥,萧青阳才发现:他那年轻又冷酷的姨父鬓边突生出了一丛刺目的白。 萧青阳肯定道:“姨父绝对不可能让纪遥出事。” 即使纪文嵩从来不说,萧家的人也都知道他有多在乎这个孩子。 情种……又何止出在他们萧家。 46、第 46 章 宿舍已经熄灯, 宿管阿姨一视同仁地批评了半夜开跑车回学校的纨绔子弟,让他在晚归的登记册上签名,随后又教育他年轻人不要太贪玩。 纪遥静静聆听之后, 说道:“抱歉, 以后我会注意。” 宿舍阿姨见他人长得好看, 态度又蛮乖巧的, 终于大方地放行,“你们那栋楼楼道的灯坏了,你自己当心点, 手机照照。” “谢谢。” 楼道里的确漆黑一片, 虽然熄灯了,楼内仍然还有动静, 时不时地听到摔脸盆的声音。 纪遥一步跨上两个台阶, 很快就到了他们那一层, 脚步刚转过去,一眼就看到了宿舍门口有个人正蹲着。 黑暗中小小的一团,安安静静,没什么存在感, 总像是默默地在等待着谁将他带走。 他似乎察觉到了投射而来的目光,连忙站了起来,“纪遥, 是你吗?” 声音清脆, 充满了一瞬被点亮的雀跃。 听到他声音的人会清楚地知道他此时此刻有多么被他强烈地需要着。 “嗯, ”纪遥定了定神,走过去,“怎么不进去?” “我进去了,”晏双满脸苦恼, “里面一直有怪声,我害怕。” 其实他们只是两天没见,像这样的对话却是好几天没有了。 这段时间纪遥在刻意地和晏双保持距离。 他不想给晏双无谓的希望。 既然帮不了,也不该让他更加不幸。 打开宿舍门,纪遥就听到了怪声,像是从浴室里传出来的,进去检查了一下后,纪遥出来,道:“没什么,窗户没关紧,风吹的声音。” 晏双当然知道是窗户,他亲手开的,能不知道吗? 晏双装作如释重负的模样,“真不好意思,我太害怕了,就没敢进去,还特意把你叫回来……你今晚本来是住在萧青阳那吗?要回去吗?我一个人其实也可以的。” 纪遥皱了皱眉。 晏双的话变多了,态度也变得比之前坦然了。 晏双放下书包,还在继续絮絮叨叨,“你说的对,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鬼呢,是我太多心了。” “啊,”晏双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伸手指了指他的上铺,“你的床都没铺,你有被子吗?” 这两天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晏双身上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纪遥靠近了,宿舍的窗户没关,接近十五的月亮越来越亮,将那张白净的脸孔照得很清晰。 目光没有闪躲,对视一瞬后,很自然地若无其事地移开,那些隐约的情愫忽然消失不见了。 晏双虽然低着头,口齿依旧清晰而明快,“你要留下来睡的话,我匀一条被子给你,勉强也能凑合一晚上……” 脖子被微凉的手指轻轻碰了碰,晏双的话语戛然而止,他抬起头,脸上终于有了与往日相似的表情,他惊讶地看向纪遥,一脸不知道该说什么的表情。 细白的脖子上一点红色的印记新鲜得像刚摘下的草莓,鲜艳欲滴,在月光的照耀下更是鲜明得刺目,纪遥就是想注意不到也难。 他不是傻瓜,他知道这是什么。 他应该假装没有看见,给晏双留一点体面。 可脑海里不知道有什么力量驱使了他,他的手像是有自己的意识般已经轻碰了上去。 触感温热,并无异常,没有他想象当中的发热发烫,就只是很平常、很平常。 原来它不会咬人。 纪遥收回手,目光回避,“有印子。” 晏双闻言,下意识地伸手捂住脖子,表情慌乱地解释道:“是蚊、蚊子咬的,秋天的蚊子,很厉害。” 拙劣到连他自己说出口都要脸红的谎言,连带着细长的脖子都一起红了。 已经将人纳入朋友的范畴中,纪遥心里也就自然地就划分出了一套新的相处模式。 交友的分寸在他幼年时曾被强势的父亲严格地控制着。 按照他从小受到的教育,他明白这个话题该到此为止了。 他们只是朋友,没必要去刨根问底。 轻轻揭过,粉饰太平,就当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可是现在他已经成年了,为什么还要继续按照他不喜欢的方式去做?他不是已经决心脱离他父亲的掌控? 他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他只跟从自己的心意。 “他弄的?”纪遥语气冷硬。 晏双心想那你可真是冤枉秦兽了。 现在秦兽在床上可是五星乖宝宝,知道他很厌恶这样,从来不在他身上显眼的地方弄出痕迹。 这是晏双自己对着镜子捏的。 也就骗骗纪遥这种小处男。 晏双捂着脖子,回避道:“你要被子吗?” 纪遥固执道:“他弄的。” 晏双瑟缩了一下,低头不语,算是默认。 月光下,男孩子白净的脸像蒙上了一层乳白的纱,温顺又毫无怨言的模样。 纪遥真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样的苦衷能让晏双始终无法摆脱泥淖? “我可以帮你。” 纪遥语气严肃而认真,“看着我。” 晏双肩膀微抖,他还是不肯抬头。 宿舍里只有两个人,外头还在吵吵闹闹,纪遥很不喜欢现在这样模模糊糊,他不得已地伸出手,犹豫了一下,指尖轻碰晏双的下巴,而晏双,立刻受惊般地躲了过去。 “纪遥——” 他如他所愿地看着他了,只是眼神里有些惊恐的防备,虽然只是一瞬,纪遥也察觉到了,他没在意,只是再次许诺。 “我会帮你。” 一字一顿。 丝毫不会让人怀疑少年人将会不惜一切代价完成他的诺言。 晏双面上露出一点笑容,“谢谢你纪遥,真的谢谢你。” 这是他们上一次对话的结尾。 纪遥记得很清楚。 但是好像又有什么东西已经变了。 “可是,”晏双笑容腼腆,“我已经不需要你帮我了。” 纪遥面色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你们结束了?” 晏双摇了摇头,纪遥从晏双的脸上看到一种熟悉的欲语还羞的青涩,那是他几次在他面前露出的表情。 “我们……”晏双声音又轻又低,带着小心翼翼的喜悦,嘴角轻微上扬,“我们现在才刚开始。” 脑海里像是一道闪电划过,纪遥头脑混乱,瞬间记忆中的许多画面齐齐地向他涌现。 “我有苦衷。” “纪遥,求求你,跟我回去。” “对不起……” “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可是,我已经不需要你帮我了。” 一滴滴的眼泪最终变成了一张微笑的脸。 像一场加速出演的喜剧,黑色幽默般的转折,令它的观众愕然到了怀疑自己的地步。 “我们的开始的确是有些误会……”晏双似乎是得到了某些力量——也许就是在纪遥疏远他的时候,“现在误会已经解除了,我们、我们挺好的。” 说到最后,晏双的语气里显而易见地包含了羞涩的幸福。 “纪遥,”晏双抬起脸,满脸都是期待,“你会祝福我的吧。” 五大渣攻,一个对策。 都给他绿! 绿身绿心! 没有绿帽,创造条件也要绿! 觉得他喜欢他就躲着他,给他能的。 好,现在爷不喜欢你了,怎么样?舒服了么? 晏双上一次看到纪遥现在这个无能狂怒的样子还是在上一次。 虽然他还是日常的扑克脸,什么表情也没有,但晏双看得出来那张冰雕的俊脸马上就要转向火山爆发,只不过是在极力地忍耐。 晏双一边心里说着小纪对不起,一边暗笑得都快要憋出腹肌。 “什么误会?” 出乎晏双的意料,纪遥竟然还没发作。 真是不得不佩服小纪进步神速的控制情绪能力,孩子大了,懂事了,阿爸真是好欣慰。 但有什么用呢。 后台飙升的感情线说明一切。 小纪,有火就要发出来。 让他来添点柴! 晏双摆出小白花的嘴脸。 “之前我一直误以为他做那些事情,只是为了得到我的……”晏双顿了顿,齿间咬字略微羞耻,但还是“勇敢”地说了出来,“身体——”眼角羞怯地瞟了纪遥一眼,成功地捕捉到了纪遥瞳孔里正在熊熊燃烧的怒火。 “最近我才知道,他应该……是真的喜欢我,所以……” 晏双没有继续说下去,剩下的让小纪自己领会。 “所以,你也喜欢上了他?” 声音冰冷得晏双都快怜爱他了。 看,这不是挺懂的嘛。 晏双给了纪遥一个“对,就是你想的那样”的眼神,随后又殷切道:“纪遥,这是我第一次谈恋爱,你会祝福我吧?” 纪遥一言不发,目光移向窗外,又转向空空荡荡的宿舍,忽地又落到地面,四处扫射了一番后,最终还是锁定在晏双脸上。 那张充满了期盼和幸福的脸上。 然后,他伸出手,一下抽走了晏双脸上的眼镜,眼镜甩在桌面,发出清脆的声音。 晏双“啊”了一声,衣领被拉住,人也被拉近到纪遥面前。 纪遥的眼睛冰冷中夹杂着愤怒,还有一些复杂的更为沉重的情感,浓烈得扑面而来。 “你懂什么?” 纪遥的语气不再是一味的冷,冰作的人也终于化了。 晏双心想他当然是老懂哥了。 纪遥是在可怜他。 在他看来,晏双正无知无觉地陷入一个爱情骗局。 他不知道他的恋爱其实是寄托在一张与秦卿相似的脸上,他满心欢喜,雀跃自己和秦羽白的关系终于转向正常,他因祸得福地收获了爱情。 “跟他分手。” “纪遥……” “我再说一遍,”单手拽紧了晏双的衣领,纪遥的目光刺进晏双的眼中,“跟他分手。” 晏双眼中又悄然泛出了泪,他睁大眼睛,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嘴唇颤抖,声音小却坚定,“不。” “我喜欢他。” 47、第 47 章 疯了, 又疯了。 萧青阳满脸焦虑地和刚起床的崔郑蹲在一起抽烟。 “他这样多久了?”崔郑吐了口烟圈,挠了下硬茬子一样的金发。 “昨天晚上回来之后,没停过。” 萧青阳也抽了口烟。 伴随着“轰隆”一声, 萧青阳马场的树减一。 “砍树就砍树吧,总比砍人强。”崔郑安慰道。 萧青阳瞟了他一眼,幽幽道:“那棵树三十万。” 崔郑被烟呛了一下,“三十万, 也还行吧。” “一晚上, ”萧青阳两只手的手指头一比, “十棵, 没了。” 崔郑目瞪口呆,“他不累吗?” 萧青阳:“你看他像累的样子吗?” 昨天晚上半夜,萧青阳被引擎的轰鸣声吵醒, 出去一看, 纪遥又回来了,车停的横七扭八,气势汹汹地冲到屋内,然后面无表情地提了把斧子出去,惊得萧青阳以为他是在做噩梦。 恐怖片么这不是。 “他……”崔郑语塞, “他为什么啊?” 萧青阳将最后一口烟抽完, “你说呢?” 崔郑无语道:“那小绿茶这么牛逼?” “不牛逼能拿下秦羽白?” 崔郑无话可说,直接道:“打个电话给你姨父,再闹下去,他手都要废了。” “已经打过了, ”萧青阳沧桑点烟,“佣人说我姨父在休息。” “儿子不比休息重要?” “佣人不敢叫醒他。” 崔郑又是无语,想到纪文嵩的作风又能理解了, 但还是忍不住吐槽,“你确定你姨父不会让纪遥出事?” 萧青阳:“……我确定!” 崔郑摇了摇头,目光转向前头,忽地站起,“操,人倒了!”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晏双这一觉睡得很满足。 小纪的感情线真的太好刷了。 昨天晚上纪遥最终还是和他大吵了一架。 小纪的口才是真不行。 翻来覆去就是“分手”、“你不懂”,急起来更是连话都说不出来,只会摆一张冷脸。 哪吵得过晏双这朵小白花。 晏双小嘴叭叭的,满口“我们是真心相爱的,我把你当成重要的朋友,你就不能祝福一下我吗纪遥你真的变了我以为你会替我感到开心的”。 终于把纪遥给整破防了。 人走的时候晏双也没像之前一样拦他,还冲着纪遥的背影大声喊了一句,“我们是不会分手的!” 纪遥气得影子都在发抖,直接闪身出门。 晏双内心给小纪点了个赞,换了秦兽,宿舍的门估计都得被甩脱。 而小纪,在最破防的时刻仍然保持了风度! Respect! 晏双起床之后,顺手把纪遥的号码也一起拖进了黑名单。 从现在起,他就是无情恋爱脑。 不祝福他是吧,哼,朋友都没得做。 晏双神清气爽地上完一节课,手机就收到了来自萧青阳的质问。 “你对纪遥做了什么?!我警告过你,别太得寸进尺,纪遥要是出了什么事,你以为你会好过?!” 嗯嗯嗯,说的都对。 晏双淡定地将萧青阳一起拖进了黑名单。 没过一会儿,又收到了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我是崔郑。” 晏双脑子里转了一下,想起了一颗金色寸头,哦,剧情以外的人物,拉黑,通通拉黑。 手指放上去刚要拉黑。 对面发了条彩信过来。 照片上纪遥躺在床上,似乎是睡着了,眉头还轻轻皱着,照片的角度又平又歪,看着有点像偷拍,不过还是帅得很明显。 “砍一晚上树,累晕了。” 晏双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小纪生气不飙车改砍树了?这发泄方式这么不绿色环保,严重违背本文的核心主旨。 “太他妈有才了,哈哈哈。” 对面又发了条短信,幸灾乐祸的。 “哥们牛逼,我服你,交个朋友呗?” 晏双思索片刻,还是回复了。 “能给星星福利院捐点钱吗?以我的名义。” 好友位,花钱买吧你。 拿着手机的崔郑在一边乐得发抖,萧青阳进来,看他笑得头发都在颤,“他回你了?” “没,他把我也拉黑了。”崔郑灿烂一笑,随口撒了个谎,他对纪遥这事就是看个乐子,没什么立场,看纪遥这样,他是真觉得有意思。 “那位回电话了吗?” “没有。” 萧青阳语气沮丧。 崔郑又乐了,“没事,他不会让他独苗出事的,对了,以防万一我问一下,那位在外面有私生子不?” 萧青阳瞪了他一眼,“我姨父从我小姨走后,身边就一直没有过什么人。” 崔郑:“你说是就是吧。” 萧青阳:“闭嘴吧你,整个崔家就你最招人烦,你小心点,老爷子马上就要回来,看你这一头金毛,到时候有你受的。” 崔郑摸了一把头顶上的短发,露齿一笑,“这怎么了,多好看啊,你昨晚没看见?我这头发还夜光呢。” 萧青阳:“……” “你守着人,我先走了啊。” “去哪?” 崔郑回头挥了挥手,“做慈善去。” 下午,晏双在后台收到十万进账和手机上同步的短信。 “捐了。” 还附赠了张和院长握手的照片。 金毛,松松垮垮的黑衬衣,大白牙,笑起来一脸的没心没肺。 “有图有真相。” 晏双回了个“谢谢”。 对面立刻一大串跟了上来。 “哥们,你和纪遥是玩真的吗?” “你怎么刺激的他成那样了?” “我听说你跟秦羽白也有一腿,真的假的?” …… 对于话痨的吃瓜人,晏双:不予理会。 对面见他一直不回,也意识到了晏双不想理他,终于还是停了。 过一会儿又发了条短信过来。 “金木水火土,你猜谁的腿最长?” “答案是火。” “因为火腿肠!哈哈哈哈哈!” 晏双:“……”嗯,还是拉黑吧。 陌生号码在手机屏幕上亮起来时,晏双以为崔郑换了个号码来骚扰,出于谨慎还是接了。 “晏先生。” “能出来一下吗?先生有东西让我交给您。” 学校后门口,家里的佣人正提着东西站在车旁等着。 “这个给您。” 晏双接过盒子,一眼就看到外包装上的logo。 “电脑?” “对,”佣人笑了笑,“先生说本来周末就想给您的,可惜店里没货,今天货到了家里,就赶紧让我送过来了。” 晏双面露适度的羞涩,“麻烦你替我谢谢他。” “那还是您亲自谢吧。” 佣人笑嘻嘻地上了车。 等车走远后,晏双脸色又冷淡了下来。 可恶,现在正和秦兽在“暧昧期”呢,不能把对方送的礼物卖了。 不但不能卖收到的礼物。 他还得回礼! 下午去便利店打工的时候,看看有什么赠品可以薅的,随便写张字条算了。 拎着东西回转,晏双没走两步,脚步顿住,冷冷道:“跟着我干嘛?” 暗处,修长的身影悄然现身,还是老样子,金丝边眼镜,一丝不苟的西装。 “来送礼物。” 一模一样的两个礼盒。 晏双终于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心想:行,能卖一台是一台! 秦兽的就先留着,毕竟他现在还是主咖。 “折现吧。”晏双直接道。 魏易尘向他走来,在他面前站定,晏双依旧是那副冷淡模样。 手上提着的礼盒被拿走,晏双还没来得及发作,又被塞了另一个礼盒。 毫无分别的两个礼盒,区别只在于送的人。 晏双轻睨了魏易尘一眼。 这好像是管家第一次表达了类似于占有欲的东西。 这样就算是赔罪吗? 晏双微笑了一下,先将手里的礼盒放到地上,又拿回了管家手上秦羽白的礼盒。 “折现以后直接捐给福利院,谢谢。” 晏双转身就走,将礼盒连同管家都扔在了原地。 手腕一下被抓住。 “不要太折腾纪遥了,纪文嵩很不好惹。” 声音低沉又温和,带着刻意的柔软。 他曾想过,若他掉入深渊,他将不管不顾。 可现在,他在提醒他。 他相信晏双能懂他的意思。 晏双酝酿片刻,回头,脸上扬起笑容,“我很好惹,所以你才多事,是吗?” 镜片后的眼睛平静无波,难得的好意被拒绝,也没有露出受伤的迹象。 这样冷静自持的模样只会想让人越来越用力地去弄坏他。 或者说,他本人也知道会招致那样的后果。 而他,正深切地期盼着那些事的发生。 “我最讨厌不听话的狗了。” 语气温柔,神情也像是在撒娇,魏易尘平淡地接收了这种羞辱。 这对他而言根本不疼不痒,就像那天晚上的一巴掌,扇在脸上,触感比疼痛更鲜明。 不过是又一次相互拉锯的调-情罢了。 魏易尘的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可很快,他就知道他想错了。 面前的人笑容真诚得不掺一丝虚假,继续缓缓说道:“你可能误会我对你有几分好感,那我告诉你,你想错了,我一点也不喜欢你。” 他那样真挚,不是报复,也不是故意要伤害他,神情和语气都是难得的认真,魏易尘从未见过的认真。 甜美的红唇像淬了蜜糖的毒,分明弧度上翘,字字带笑,却又句句带刀。 “秦羽白是床上用品,纪遥是装饰品,你呢,充其量就算是调味品吧。” “我觉得生活不够刺激的时候也许偶尔会用一用你,但你这样真把你自己当盘菜的话,我会很烦恼的。” “男人一旦自以为是起来,就完全不可爱了。” 红唇逐渐靠近,两人的距离近乎亲吻,魏易尘却没有闻到晏双身上的任何味道。 不是晏双真的没有味道,而是他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屏住了呼吸。 “在我身边这么多人里,你唯一的优势就是够识相,答应我……”指尖在饱满的领带上微微滑过,眼尾上挑,在那张清纯的脸上格格不入地散发着攻击性,眯一眯眼,又全化作了无辜,“乖乖夹紧你的小尾巴,好吗?” 胸腔里一瞬吸入大量空气,梧桐叶、泥土、水雾……还有分外浓烈的柑橘香气。 扑面而来、不加掩饰的恶意。 魏易尘终于明白了——他从未想要驯养任何人。 所有的人都只是他的玩具,玩过就腻,腻了就扔,他的橱窗里从不摆放过时的玩具。 谁有本事伤害他?谁又能够伤害他? 他不能,任何人也不能。 魏易尘有过许多雇主,但他从未觉得自己真正成为过谁的仆人。 在这一瞬间,他却有了俯首称臣的冲动。 若晏双能如此刻般永不倒下,他愿意将他当作自己真正的信仰。 “还有……” 红唇偏过,靠向他的耳畔,温热的气息若有似无地在他耳膜边飘过。 “你不是第一个看到我穿那条裙子的人。” ——“纪文嵩才是。” 48、第 48 章 魏易尘曾考虑过前往纪氏任职, 在调查了纪文嵩这个人后,他果断地放弃了这个决定。 在这个人身边工作会异化成毫无自我的机器,危险程度已经超越了他给自己设定的限制。 而晏双提起那个名字, 嘴角的笑容依旧是那么漫不经心、不以为意。 身体内的血肉像是被肢解又重生, 魏易尘感到体内的血液都在沸腾, 他专注地看着晏双, 像是重新又认识了他一次。 晏双大大方方地让他看, 附赠了一个灿烂笑容, “早点回去上班, ”他伸出手, 捧了魏易尘的脸,老友般亲昵地和他碰了碰额头, “多赚点钱,只有钱永远不会背叛你。” “不要想着弥补过失,也不用害怕再做错什么惹我生气。” “过去就过去了,我不记仇。” “只要你以后乖一点, 我就心满意足了。” 语气无奈中带着一点宠溺, 让人感觉到自己仿佛是被疼爱着的。 疼爱。 能给他疼痛感的人才有资格也给他爱。 即使那爱, 只是对玩具一时的新鲜。 这有什么呢。 再位高权重的人,也只不过是更昂贵一点的玩具罢了。 都是会腻的。 都是要扔的。 在晏双这里, 众生平等。 他和死神一样公平。 魏易尘嘴角微勾,语气平稳,“好, ”背在身后的手微微动了动, 伸手轻拂了落在晏双肩头的叶子,“我会尝试乖一点。” 晏双放下手掌,笑容已经完全没有了任何阴霾, “看,这就是个好的开始,你已经变乖了。” 向管家挥了挥手,晏双依旧提着秦羽白那台笔记本回去了。 魏易尘在他的身影完全消失之后,提起了地上的礼盒。 虽然被抛弃了。 不过没关系。 他相信迟早有一天,另一份礼物也将会是一样的下场。 或许会比他更狼狈也不一定。 他不再期待晏双坠入深渊的那一天,不过仍然可以期待晏双将其他人推下去。 ——他在下面等着。 * 临近中秋,医院的走廊里也堆满了各色礼物。 “戚医生,东西实在太多了……” 助理苦恼道。 走廊里都快没处下脚了,再也放不下那些男男女女的追求者送给戚斐云的礼物。 “处理掉吧。” 面前的人头也不抬,翻看着病例,手指翻过一页,察觉到助理还没走,他抬起脸,问道:“还有什么事?” 助理忐忑不安,“里面有很多贵重物品……” “你决定就好。” 助理又是一阵心惊肉跳,再平常的话从戚斐云嘴里说出来都好像变了味,于他而言,这或许只是麻烦,但像这样轻飘飘地就将处置其他人礼物的权力交给了他,很难不让人产生一些微妙的感觉。 待在戚斐云身边的时间越长,助理就越能理解上一任助理的发疯。 他也只能坚强地用自己笔直的性向抗过去。 说起来也怪,戚医生虽然追求者众多,能坚持下去的倒是着实不多。 关于戚斐云的桃色绯闻,助理来应聘前就知道不少,他听说戚斐云偶尔也会应承下那些持续性死缠烂打的人的邀约,但往往是两人出去一次后,这个人就再也不会出现了。 听上去有点像是恐怖艳情都市传说。 助理蹲坐在礼盒的海洋里,头一次感受到了拆盲盒的快乐。 “需要帮忙吗?” 助理正在比划一枚戒指的大小,听到声音差点没把戒指扔出去,一回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准确的说,不是熟悉的脸,而是熟悉的打扮。 朴素的衣着,看不清样子的头发,唯一具有标志性的就是浑身上下没来由的活力和热情。 “是你?!” 助理他好久没见到晏双,还以为他已经放弃了。 “好久不见,中秋节快乐。”晏双从帆布包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递过去。 助理惊讶道:“给我的?” “对啊。” 戚斐云的追求者有一个算一个都把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大概是看他每天都能名正言顺地跟在戚斐云身边,所以不爽,也可能是因为上任助理过于出格的行为,让他这个继任者也没有什么好口碑。 难得有个人对他挺和善,助理还有点小感动,“我能打开吗?” “当然。” 小盒子里是个小兔子的手机链,看上去就是那种摆在商品货架最外面最普通的样子,挂在手机壳上,来电的时候,尾巴会跟着一闪一闪。 助理没觉得寒酸。 他还注意到晏双的帆布包上多了块补丁。 家境这样贫寒的学生送出的任何东西都是非常珍贵的心意。 “谢谢,我很喜欢,”助理诚心诚意地感谢,主动道,“你有什么需要我转交给戚医生的吗?” 晏双马上从帆布包里掏了另一个盒子递过去。 助理道:“也是手机链?” 晏双摇头,开心地笑了一下,“是钥匙扣,我亲手做的。” 中秋节便利店搞活动,顺便把去年的赠品库存拿出来清掉,同事要扔,被晏双拦了下来。 “很好的东西,干嘛要扔啊?” 晏双心疼地全部装进了自己的帆布包里。 同事一脸无语道:“这些东西做赠品还有人要,没有搭售的商品根本就是垃圾啦,扔地上都不会有人捡。” “不会啊,”晏双微笑道,“我觉得会有人喜欢的。” 助理打开盒子,盒子里的钥匙扣是一棵桂花树的样子,花叶分明,金黄灿烂。 很粗糙,很简陋的东西,和他手里握着的宝石戒指,价值实在相差太远了。 就像晏双和戚斐云之间,根本就是天堑般的距离。 助理自己也是穷苦人家出身,不禁对晏双产生了感同身受般的同情,他轻叹了口气,指了指身边几乎没处下脚的走廊,“知道这些都是什么吗?” 晏双道:“是大家送给戚老师的礼物吗?” 助理心想他倒也不傻,将掌心里镶嵌着宝石的戒指摊开给晏双看,“这个,你知道多少钱吗?” 晏双:他不知道,他只想流口水。 “我刚查了一下,最少也要五万以上。” 晏双:操,酸了——不,他不酸,秦兽送他的笔记本他后来也查了,还真挺贵的,难得抠门的秦兽这么大方,他投桃报李,给秦兽留了个最大的钥匙扣呢。 诊室的门悄然打开,谈话的声音清晰地传入耳中。 戚斐云顿住脚步,没有出去打断两人的对话。 他的这位助理正在帮他解决麻烦,他不该出去搅局。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他的助理语气肃然。 那一头却是沉默了。 小孩子应该是第一次清醒地认识到他和他还有其他围绕在他身边的人差距到底有多大。 事情进行得很顺利,马上他应该就会知难而退了,戚斐云心想。 “我明白。” 果然。 声音倒还是那么的充满活力。 好像什么事情都不会浇灭他的热情。 “戚老师这么厉害,喜欢他的人当然也厉害。” “这戒指真好看,戚老师戴上一定很合适。” 助理目瞪口呆,无语了一会儿,顺着晏双的话头道:“所以你真的没什么优势,你知道吗?” “优势?” “追求戚医生的人实在太多了……” “等等——” 晏双瞪大眼睛,伸出手做了个阻止的姿势,“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助理:“?” 晏双抓了下头发,一脸无辜,“我没有要追求戚医生啊。” 助理懵了。 “你……你不是来送饭,还约戚医生,不是,你、你不喜欢戚医生吗?”助理说话都要结巴了。 他不相信方圆五米之内除他以外还有男人能逃脱戚医生的魔力! 他都快顶不住了! “我是很喜欢戚老师啦,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很崇拜,很想成为戚老师那样厉害的人,但是……不是那种喜欢……”晏双一脸尴尬,“我不喜欢男人的。” 助理:“……”真的吗?他不信。 “这些都是喜欢,我是说那种喜欢戚老师的人给戚老师送的礼物吗?”晏双伸手指了指地上的各色礼盒,“我帮你一起拆吧。” 助理见晏双一脸毫无芥蒂的样子,不由也开始怀疑起了自己的判断。 也许是惯性造成了错觉。 戚斐云身边的追求者太多了,他下意识地就将晏双也归到了那一类。 仔细想想,晏双所做的事情好像真够不上追求者这个身份。 约饭——约大学食堂。 送饭——就送了一次。 邮件——全是彩虹屁。 助理:有生之年他竟真能看到有人免疫戚斐云的魅力。 亲切之感油然而生,助理也蹲下,和晏双一起拆礼盒。 他不放心地试探道:“你不觉得戚医生很帅吗?” “帅啊,”晏双自然地接道,“我第一次在网上看到戚医生的照片时,我还在想这个医院修图也太夸张了。” “咳咳——”助理笑得被口水呛到。 “我见到本人才发现,照片还是拍得太烂了。” “戚医生本人比照片还要帅,对了,他说话的声音也很好听。” “对对对,”助理强烈认同,“就是听了让人怀孕的感觉。” 晏双微微瞪圆眼睛,“男人不能怀孕的。” 助理:“……”ok,他信他是直男了。 两人有说有笑,聊得渐入佳境。 热情又开朗的男孩子,完全没有任何顾忌地将自己的一切感觉都直白又坦荡地分享给一个没见过几面的人。 单纯、阳光、直白、怕疼,那是一张愿意接受一切的白纸。 他什么都不懂,胆大得惊人,同时也迟钝得惊人,对于危险的事情毫无知觉。 戚斐云靠在墙上。 走廊上堆满了礼物,其中一件最合他的心意,简直就像是为他量身定做的潘多拉的魔盒。 打开,还是不打开? “戚医生说让我把这些礼物处理掉,有的真的太贵重了,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可以捐出去啊,捐给福利院,也算是做好事。” “哎,你这个想法不错,就是我得去联系一下,我对福利院不太了解。” “我了解啊,我就是福利院的。” 男孩子大声又毫无顾忌地说出自己孤儿的身份。 他的确足够坚韧,从身到心都是,眼睛里透出一点淡淡的灰,凝望着办公室长条的白炽灯,一动不动。 晏双知道戚斐云八成就躲在办公室,和助理的对话中一直有意无意地卖力推销着自己。 可惜,一直到他跟助理确认完毕捐赠流程,戚斐云都还是没出来。 “辛苦你了,”助理微笑道,“你可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晏双:“不客气,能帮到戚医生我觉得很开心。” 助理摇了摇手里的小盒子,“你的这个礼物,我会试试看交给戚医生的。” “好,谢谢,”晏双最后看了一眼身后的门,“那我就先走了。” “好,再见。” 助理正在清点礼物单的时候,办公室门终于打开了。 助理连忙将晏双来过和向福利院捐赠的计划向戚斐云汇报了一遍。 虽然戚斐云说让他处理,但毕竟都是送给戚斐云的礼物。 “可以。” 戚斐云同意了捐赠。 助理松了口气,连忙将口袋里简陋的小盒子拿了出来,“戚医生,这是晏双送给您的,他亲手做的钥匙扣,挺可爱的。” “你处理掉吧。” 意料之中的反应。 助理还是忍不住为晏双感到沮丧,“戚医生,晏双他不是那个意思,他是觉得您是很棒的医生,很崇拜您……” “处理掉。” 打断的话语语气依旧温和,却没来由地令人感觉这是一个命令。 毫无拒绝余地的命令。 背脊感到一阵过电般的战栗,喉咙像被胶水黏住一样,那一瞬间,他几乎无法思考,助理只能勉强点了点头。 直到白袍身影消失在走廊上,助理才如梦初醒地呼出了一大口气,瘫软地坐在了地上。 他心想:那些恐怖的传说搞不好是真的。 戚医生……真的是太可怕了…… 49、第 49 章 “晏先生, 这边请。” 美丽的侍女引着晏双进入宅院。 夜晚的宅院比白天更加美丽,莹莹的灯火将地面细白的石头照得如玉一般,晏双走过, 两个美丽的侍女正在庭院里攀采枫叶,采下了枫叶却只是扔在地面, 火红的枫叶铺在乳白的卵石上,红白相间,极其艳丽。 见晏双目光流连, 侍女解释道:“先生嫌秋天来得太慢。” 晏双不由无言,心想纪文嵩指定是心理有什么问题, 连季节更替都要管, 又想怪不得纪遥生气要去砍树, 父子俩还真是像,都是“辣手摧花”之流。 侍女带着晏双来到上次他和纪文嵩见面的那间屋子。 相比老宅大气端庄的气象,这房间内精致的榻榻米和矮桌就显得逊色许多了。 侍女端来了器具给晏双现场烹茶。 晏双忙拒绝道:“不用麻烦。” 侍女对他微微一笑, “先生还在招待客人, 怕您无聊。” “我找他是有正事,并不是为了好玩, ”晏双正色道,“我不无聊,我就在这儿等好了。” 侍女抿唇一笑不再多言,却还是摆好了器具开始烹茶。 她的动作优美又飘逸,看上去是专精此道的行家。 晏双心想算了, 反正她也不会听他的, 干脆撑起脸认真欣赏起来。 水烟袅袅之时,又有人推了障子门,“晏先生, 纪先生请您过去。” 迷宫一样的宅院,似乎每一间房都是偏于小而秀丽,侍女带着晏双却是越走越开阔,终于来到了这座宅院的心脏。 晏双先看到了熟悉的背影。 纪文嵩仍旧是穿了和服,浅浅的黑色,在淡淡的灯光下隐约闪着厚重的光泽,比之前略显家常的酱色和服,这一身极其的正式而威严。 晏双心中暗暗吐槽,像葬礼穿的。 “过来看看。” 纪文嵩背着他道。 晏双应了一声,向前走了两步,才看到纪文嵩面前摆了件不大不小的青铜器。 晏双对这方面不太了解,只感到上面兽纹飞腾、气势磅礴,那种仿若穿越时空而来的古朴肃杀足以震撼目睹它的每一个观众。 “它真美,”纪文嵩专注地注视着,语气温柔,“是不是?” 晏双诚实道:“这的确很美。” 两人默默无言,同时都在欣赏那件绝美的青铜器,过了一会儿,纪文嵩才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这是晏双第一次主动联系纪文嵩。 不过他不是来求纪文嵩什么,而是要和纪文嵩合作。 晏双道:“您上次对我说很满意,不知道您觉得现在这样已经足够了,还是要我继续下去?” 纪文嵩终于收回了流连在青铜器上的目光,他的视线落在晏双的脸上。 晏双由着纪文嵩审视了他一会儿,转过脸露出微笑,“纪先生,您对纪遥到底有怎样的期待呢?” 纪文嵩静静看着他,也露出了淡淡的微笑,“我对他的期待,是像你一样。” 晏双:“那太难了。” “为什么?”纪文嵩紧迫地追问道,语气倒是很放松。 “有些东西是与生俱来的,那是天赋。” 纪文嵩沉吟片刻,承认道:“有道理。”随后他背着手望向窗外,轻声道:“他像他母亲多一些。” “优柔寡断、天真又愚蠢、自以为是、感情用事……” 沉稳的声音细数着亡妻的缺点,最后下了个结论。 “母子俩真是一模一样。” “要改掉那些东西很难。” 晏双道:“纪先生尝试过?” 纪文嵩看了他一眼,静默微笑了一下,道:“我还没那么无聊。” “你说,你要继续下去,”纪文嵩道,“怎么继续?” “那要靠纪先生您的配合。” “哦?要我怎么个配合法?” 纪文嵩似乎对于如何伤害自己的儿子非常地有兴趣,仔细地聆听着晏双的计划,一点中途打断的意思都没有。 等晏双说完,纪文嵩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目光里全是赞美和惋惜,晏双知道他没别的意思,于是大方地让他看。 纪文嵩轻叹了口气,“你的养父对你太差劲。” 晏双委婉道:“我的养母对我很好。” “你应该换一个父亲。” 平淡的语气里丝毫没有玩笑的意味。 晏双心想他可没兴趣再认个爹。 还是个控制欲这么强的爹。 等他甩了纪遥,还认识他纪文嵩是谁啊。 果然太讨人喜欢也不好,晏双打定主意,笑道:“纪先生,如果父亲这种东西能随便更换的话,恕我冒昧,第一个打申请书的应该是纪遥。” 纪文嵩先是一怔,随后笑了起来,眼角荡漾起了淡淡的细纹。 看样子晏双这样冒犯的话也并没有激怒他。 他伸手揉了下晏双的发顶,轻敲了一下,“我不批准。” 说完了事晏双要走,纪文嵩也不留他,他独自留在屋内继续欣赏那件青铜器,派了侍女和保镖送他。 侍女送他出门,递上了个精美的木盒子。 晏双道:“该不是月饼吧?” 侍女噗嗤一笑,“不是的,是橘子。” 晏双怔了怔,“橘子?” “这橘子是自家果园种的,非常的健康,味道也很清甜,您一定会喜欢的。” 晏双接过木盒,低头轻轻一嗅,果然闻到了淡淡橘子的香气。 “这是早熟的品种,皮是青中带黄的,您不用怕,吃起来只有一点点酸味。” 侍女温柔地交代着,像是在哄小孩子。 晏双道:“替我谢谢纪先生。” “好的。” 侍女替他拉开车门,“一路顺风,注意安全。” 晏双在车内打开了木盒子,里面整整齐齐地躺着二十来个橘子,每个样子都很可爱,果然和侍女说的一样,外皮是青黄的,他拿起一个橘子嗅了一下,清新又甜美的味道瞬间涌入鼻尖,令人口腔都分泌起了唾液。 晏双剥开吃了一瓣。 味道很甜,最后残留在口腔里的却是淡淡酸味,让人忍不住一瓣接一瓣地吃下去。 为了这么好吃的橘子,晏双觉得自己还可以再忍纪文嵩一会儿。 * “好,最后一节课结束,祝大家中秋快乐,放假放假。” 老教授顽童一般拱了拱手,下课铃一打,跑得比学生还快,引起了一阵哄笑。 放假的气氛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在校园里酝酿,随着最后一节课的落幕,终于达到了顶峰。 学生们有说有笑地结伴离开教室。 晏双在人群中看到纪遥又是冷着脸独自离开。 看也没看他一眼。 自从他们在寝室里吵了一架之后,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就降到了冰点。 纪遥仍然信守了对教授的承诺,从未缺席过任何一节课,也就经常能和晏双碰面。 不过两个人是谁也不理谁,有时候目光撞上了,也是立刻移开,还颇有谁慢移开谁就输了的架势。 晏双觉得他拉黑纪遥这个操作有点多余。 纪遥压根就不想理他了。 也能理解。 他都把纪遥气成那样了,纪遥要还能理他,那纪遥就不是纪遥,而是男菩萨了。 晏双抱着包下楼,离纪遥不过一米不到的一段距离,两人被裹挟在庞大的人流中,始终都无法靠近。 晏双若有所思地看着纪遥的背影,他不急,反正马上他们就会碰面的。 出了教学楼,晏双慢悠悠的往学校后门走,拿了手机出来,确认时间没有出错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到了学校后门口,果然纪遥也在。 单肩包垂在一侧,白衬衣亚麻色长裤,清爽又干净,一手抬起正在看表,听到脚步声也没偏一下头。 晏双停在离纪遥不远处,刻意地望向相反方向。 两人属实是把冷战玩明白了。 “嗯,我已经到了。” 晏双竖起耳朵悄悄地听。 看来纪文嵩是通过什么人把纪遥引到了这儿。 晏双又看了下手机。 时间差不多了。 当纪家的车驶来时,纪遥一开始没有意识到,他以为是萧家的人来接他了,迈前一步看清车牌时,已经来不及了。 车里跳下来的四个保镖团团围住了他。 “小少爷,先生吩咐我们今天晚上务必要带您回家吃团圆饭。” 纪遥厌恶地皱了皱眉,“滚。”脚步向前,立刻又被保镖挡住。 “小少爷,别为难我们。” 晏双听着动静,始终没有将视线挪过去。 直到身后脚步凌乱摩擦,闷闷的声音响起时,晏双才不紧不慢地将目光投了过去。 这就打起来了。 纪文嵩的手下效率真不错。 下手也够黑。 对自家的小少爷也是拳拳到肉。 晏双轻勾了下唇角,随即入戏到了善良小白花,扔下怀里的帆布包,一下冲了上去,“你们干什么?!” 一群人正在混战,这么扑上去,简直就是找揍。 纪遥早在晏双出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他了,只是故意不理他。 既然晏双选择了要去走那条会让自己遍体鳞伤的路。 那他就等着看好了。 晏双冲进圈内的一瞬,纪遥下意识地分了下神,肩后又挨了一击,回身还了一脚后,伸手去扯住晏双的胳膊,将人又用力推了出去。 晏双晕头撞向地原地转了一圈,腰上被人用巧劲带住,缓冲了大部分的力道后才坐在了地上,几乎是没有任何的坠落感,就像有人抱着他坐下一样。 晏双定了定神,正看到带过手的保镖冲他笑了一下。 晏双:能不能敬业点。 “你们是谁啊,凭什么打人,我要报警了——” 晏双惊慌失措地叫喊着,顺便给了保镖一个暗示的眼神。 双手立刻被人反剪到身后,轻得几乎没用任何力道,而晏双依旧发出了一声惨叫。 纪遥动作一瞬冻住,一扫过去,看到晏双被人制住,本就冰冷的神色更添愤怒,“放开他!” “上车吧小少爷,”小保镖虚虚地扣着晏双的手腕,微笑道,“您不想伤及无辜吧?” “你们是纪遥的家里人?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他?!” 晏双一副不可置信又痛心的样子质问道。 无知的言语猛烈地刺入纪遥的心脏。 家里人。 纪文嵩身边的人,算什么他的家里人? 纪遥脸色冷到了极致,“我叫你放开他——” 保镖微笑道:“小少爷,您跟我们这样耗下去,我们也没法子,不过这小子……您看我先断他一只手试试力道,您看行么?” 晏双心想这小保镖如果不是演技超群,那就是真心狠手辣。 语气里真是半点不掺水。 仿佛只要纪遥不答应,下一秒,他立刻就会打断晏双的一只手。 纪遥的眼神变了。 晏双很了解纪遥的个性。 纪遥的内心相当之高傲,被人要挟大概是他最讨厌的事。 晏双以为那天晚上他能把纪遥气成那样已经是纪遥的极限了。 现在看来,纪遥那晚还远未到真正破防的时候。 “你们别逼我。” 纪遥一字一顿,神色却是极其地冷静,眼神中有什么东西快要破冰而出一般。 “纪遥,你快走,”晏双继续火上浇油,“他们会来真的,别管我,你先走……” 两人幼稚的冷战在这样的情形下烟消云散。 他什么都不知道。 可他依旧没有放开他。 依旧选择了……保护他。 纪遥看着晏双,神色中透露出热血般的孤勇。 “叭——” 汽车刺耳的鸣笛声响起。 一辆黑车气势汹汹地驶来,停在路侧,众人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移了过去。 晏双:秦大蛋,又迟到!差点毁了他的部署! 先从驾驶位上下来的是魏易尘。 晏双:原来管家复工了,都行,人多热闹。 魏易尘没有看包括晏双在内的所有人,下车就立刻去后座拉开车门,又是恢复到了那个百分百完美的管家模样。 后座下来的秦羽白一身黑色西服,领口雪白笔挺,浑身上下毫无装饰,唯一的点缀就是他嘴角闲适的笑容,“这是在演什么?” “秦先生。” 保镖们都认识人,立刻就向秦羽白弯腰打了招呼,“控制”着晏双的保镖也松开了手,立在一旁弯腰低头。 气氛瞬间又变了,原本一触即发剑拔弩张的场面,在秦羽白出现的那一刻,重心就产生了偏移,全场都变成了以他为主导。 秦羽白没有理会众人,径直走到晏双面前,深邃的目光上下打量了晏双,“受伤了吗?” 晏双愣愣地摇了下头,“没有。” “我看看手。” 白皙的手腕被捧在掌心仔细地察看了一下,确保一点伤痕也无后,秦羽白拉了晏双的手,对一旁的保镖道:“你做事这么有分寸,纪文嵩果然很会调-教属下。” 内容是夸奖,语气里却全是浓浓的讥讽。 “真抱歉,”保镖弯着腰,恳切道,“我并不知道这位是您的人。” 他的态度一下发生了剧变。 在纪遥面前寸步不让的威胁,到了秦羽白面前,却变得毕恭毕敬诚惶诚恐。 “我不为难你,”秦羽白对保镖道,“这件事我会和纪文嵩交涉,”他低头望向晏双,语气转柔,“走吧。” 晏双被他拉了一动,又站住脚步,忐忑道:“纪遥……” 秦羽白仿佛是现在才发现还有纪遥这个人,漫不经心地扫了人一眼,对晏双笑了笑,语气亲昵,“这是别人的家事,我怎么好管?” “可是,他们打他——” “哦?”秦羽白望向那群保镖,似笑非笑,“这可就是你们的不对了,好歹也是你们家的小少爷,客气点吧,他也是十八岁的人了,好好跟他讲道理,难道他还会不听吗?” “又不是小孩子了。” 语气笑中带着调侃。 仿佛纪遥此刻的抗争在他看来不过是一个小孩子过家家般的游戏。 晏双被秦羽白搂在怀中强硬地往车里塞,他在进车前最后回眸看了纪遥一眼。 纪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垂下了脸,永远都没有一丝褶皱的白衬衣在混乱的打斗中已变得面目全非,样子看上去有些狼狈。 秦羽白如他所料般地“痛打落水狗”。 正如秦羽白每次对纪遥都称呼“纪少”一般。 纪遥是纪氏的少爷,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源自于这个姓。 而秦羽白却是秦氏的主人。 秦这个姓氏能在圈子里得到尊重是因为秦羽白赋予了它份量。 这些事情或许纪遥隐约也能察觉到。 但他从来不会认真地去思考这个问题,也很少有机会直面这个差距。 贵公子站的太高了。 晏双必须踹他一脚。 借秦羽白的力道用一用,刚刚好。 晏双收回目光,脑海里浮现出纪遥最后的样子,嘴角轻轻一勾,皱皱巴巴的贵公子啊…… ——欢迎来到成人世界。 50、第 50 章 车上, 晏双还在说着担心纪遥的话,秦羽白静静听他说完,目光落在他脸上, “没了?” 晏双作出莫名的表情,“什么没了?” “除了纪遥, 你没别的要跟我说了么?” “说什么?” 秦羽白微微一笑,顿了顿后才道:“不想我吗?” 晏双被噎了一下,还在考虑自己是意思意思脸红一下, 还是顶嘴喷两句的时候,秦羽白已经爽朗地笑了一下, 他伸手揉了揉晏双的头发, “太长了, 我带你去剪头发。” 轻描淡写地就将纪遥的事情略过了。 晏双又把话题硬扯了回去,“他们打纪遥打的这么狠,纪遥的爸爸不会生气吗?” “他们当然是得到了允许才敢那样做, ”秦羽白今天似乎心情特别好, 耐心很足地对晏双解释,“你不用担心, 他们也有分寸,不会真伤了他,如果真要下狠手,他早就倒下了。” 晏双点了点头,松了口气的样子。 车内一下安静了下来, 在这种忽然的安静中, 秦羽白目光依旧深深地凝视着晏双,嘴角带笑。 晏双心想秦兽今天表现不错,这才终于脸红了一下, “你盯着我干嘛?” “没什么,”秦羽白目不转睛,“我看你好像和纪遥真的很要好。” “我们是朋友。” 晏双给他和纪遥的关系定了性。 “哦?我怎么听说你们吵架了?” 晏双:“你怎么知道?!” “纪家就他一根独苗,什么风吹草动都是大事。” 秦羽白又是一句话自然地掩饰了过去。 感情线上涨,情感投入增加之后,晏双很明显地感觉到了秦羽白和之前的不同。 之前秦羽白根本不屑在他身上花任何心思。 展现在他面前的也大多是他最恶劣的一面。 说话都可难听了。 现在秦羽白才真正有点秦氏掌舵人那种游刃有余又暗藏机锋的味道。 这样的秦羽白更难应付。 每次都是越到后面越难,晏双也已经习惯了。 战斗吧,打工人! 不过区区路灯挂件,怕个球! “我们是有点意见不合,但纪遥人真的很好,”晏双道,“他是我唯一的朋友了。” 一会儿功夫,头衔就从“朋友”上升到“唯一的朋友”了,再过一段日子,是不是又要升级了? 秦羽白心中冷嘲,余光扫着前头平稳开车的魏易尘,心道:不要紧,怀里的这个到底是人是鬼是妖精,过不久就会显形了。 晏双以为秦羽白会带他去什么高级理发店或者美容室之类,古早书里不都那么写,“灰姑娘变身”,进去前土鳖一个,出来后惊艳路人。 其实也就换个发型,换套衣服,顶多再换副隐形眼镜的事。 “不是剪头发吗?怎么回家了?”晏双道。 秦羽白下车的脚步顿了顿,回头牵了晏双的手,“谁说家里就不能剪头发了?” 厅里佣人忙忙碌碌,正在为晚上的家宴准备着。 晏双被秦羽白拉着到了一楼的小会客厅。 会客厅里已经都布置好了,工具设备一应俱全。 晏双被秦羽白按着坐下,见秦羽白脱了外套挽起了袖子,又从抽屉里抽出一把剪刀,脸上的表情差点就绷不住了。 秦羽白要亲自给他剪头发?! 莫不是想暗杀他吧? “先生,晏先生的包已经放好了。” “嗯,知道了,下去吧。” 秦羽白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 魏易尘微一弯腰退了出去。 一点眼神、哪怕是余光都没分给晏双。 看来复工后的管家是真的学乖了。 各种意义上的。 找个时间表扬一下吧。 “你给我剪吗?”晏双看着秦羽白手指已经撩起他的头发比划,不由问道。 镜中的秦羽白笑了一下,“不可以吗?” “你会剪头发吗?” 晏双话音刚落,“咔嚓”一声,他前面被秦羽白撩起来的头发瞬间就少了一截。 “会。” 晏双:你他妈会个锤子。 晏双看出来了。 秦羽白这是在故意搞他。 没等晏双发作,秦羽白就已经毫无顾忌地像修剪花草一样“咔嚓咔嚓”地在晏双的头上剪了数缕头发。 晏双一句怨言也没有。 碎发纷纷扬扬地坠落,一张嘴估计就得全进去,眼睛也只能闭上。 被动闭嘴了属于是。 希望等会睁开眼睛的时候会出现奇迹。 古早小说里的主人公变身必不可能失败啊! ——失败了。 晏双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子里的人。 说是狗啃出来的发型都是寒碜狗。 秦羽白,真有你的。 渣攻,果然永远都是渣攻,要么践踏你的尊严,要么羞辱你的灵魂,要么凌虐你的身体。 而这种方式,属于是全方位的虐了。 看到后台完全没有涨的数据,晏双气得恨不得立刻找系统要个说法。 这发型还不虐?! “喜欢么?”秦羽白饶有兴致道。 晏双不可思议地看了秦羽白一眼,心想要不是两个人正在暧昧期,他抄起剪刀就是给他来一下,立刻就把虐身的数据刷上去。 秦羽白似乎也觉得晏双现在的发型很可笑,他揉着晏双的头发笑了一会儿,在晏双逐渐生气的目光中忽地吻了下去。 又是很长时间没见了。 也不知怎么,明明时常会想起这个人,却硬是不去联系。 晏双不主动,他也就当没这个人。 刻意的忽视。 投入的工作。 可再投入,哪有现在这个吻投入? 窗外夕阳飘洒,将整个偏厅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碎发落在脸颊也带着一点金,秦羽白吻过他,嘴唇贴在他的唇畔,低声道:“这两天有没有想过我?” 晏双仰着头,眼珠里都是夕阳的碎片,温暖柔和,闻言,却是闪躲了一下,声音清浅,“没有……” 秦羽白笑了笑,“好吧,”伸手轻拂了他脸颊上的碎发,扬声道:“进来吧。” 晏双心里一跳,心想该不会魏易尘一直在外面,秦羽白又要搞什么试探的小花招了吧?这是又回到疯狗状态了?他就说秦羽白今天太正常了看上去有点反常。 一队人鱼贯而入,服装统一,向秦羽白弯了弯要,“秦先生。” “嗯,”秦羽白直起身,“给他弄好。” 晏双被那群人团团围住,让他躺下洗头时,他才意识到这些人才是真正的造型师。 原来秦羽白早有准备,那一顿操作根本就是欲扬先抑。 晏双躺下,目光从秦羽白身上扫过,秦羽白淡淡一笑,俯身在晏双的脑门上轻弹了一下,“我没你想的那么坏。” 晏双闭了下眼睛又睁开,面上露出被驯服的柔顺,伸手抓了秦羽白的手臂,“你耍我。” 语气亲昵中带着一点被偏爱的蛮横。 “你没耍我吗?”秦羽白微笑道。 “我什么时候耍你了?” 秦羽白抽出手臂,反捏了下他的手背,“我走了,你自己想,想不出来,我让他们给你剃个光头。” 秦羽白说走就走,挥了挥手,马上就走出了会客厅。 “你去哪——” 晏双一动,立刻就被身边的人温柔地按住肩膀,“晏先生别激动,秦先生跟您开玩笑呢。” 晏双的脸红了一瞬,“我知道。” 专业的人做事就是不一样。 洗头很舒服,轻柔地帮他按摩头顶。 又有人摘了他的眼镜,让他闭上眼睛。 眉毛处传来一点痒意,应该是在给他修眉。 “还要修眉毛吗?” “晏先生放心,只是修掉一些散乱的杂毛,你的眉形很好看,秦先生吩咐过我们,叫我们不要乱来,要不然您会生气的。” 细碎的笑声传来。 晏双脸色又红了一下,“他真这么说吗?” “秦先生的原话是——”修眉的人痴痴地笑了笑,“您会咬人的。” 晏双:持续脸红。 这些全是秦羽白的人,他的人设得统一。 暧昧期的晏双犹如刺猬翻开了肚皮,硬刺下头露出的全是柔软。 一通折腾下来,晏双差点睡着。 待有人将他扶正,才轮到理发师。 理发师给晏双看了张图片,“您看这个发型可以吗?” 晏双扫了一眼。 秦卿的发型。 “可以。” 替身就要有替身的自觉。 他越是在外形上像秦卿,就代表他越来越接近转折戏份了。 开心。 “先生,本家的人陆陆续续已经到了。” 秦羽白正在穿衣镜前整理衣着。 他穿的是旧衣服。 是秦家祖辈人曾经穿过又拿去改制的。 定制的衣服都留了余量和布料,重新改过之后,合身又熨帖,带着一些旧年头的韵味,也象征着家族的传承。 在重要的场合穿着这些衣服,会让他感觉到此时此刻他并不是一个人。 戴上他祖父曾经戴过的翡翠袖扣,秦羽白伸了伸袖子,道:“秦卿还是不肯下来么?” “小少爷不习惯这种场合的。” 秦羽白沉默片刻,道:“他不去也好。” “那个人呢?” “还在准备。” “我过去看看,”秦羽白道,“人来了,就带他们去宴会厅,让他们先喝点酒。” “好的。” 今天的家宴流程魏易尘安排得很妥帖,在正厅里看不到外人,依旧是安安静静的,秦羽白人走到楼下,佣人们都去家宴了,更是整栋楼都空无一人。 脚步迈向会客厅,没走两步,秦羽白就顿住了。 秦卿就站在他面前。 乌发柔软,面颊白里透红,眼睛里极为有神地闪着光,脸上的表情是一种半点不做作的自然的羞涩,他是最不适合做模特的一类人,当他一出现时,所有的注意力都会被他这个人吸引过去,完全不会在意他穿了什么,或是戴了什么,他本身就已经足够耀眼。 “好看么?” 双手略有些局促地拉了拉衣服的下摆。 “我第一次这么穿,有点不习惯。” 幻梦碎裂。 秦羽白刚刚真的以为自己看到的就是秦卿。 如果幼时那个秦卿不走样地长大,应该就是这副模样。 “不好看?” 晏双伸手去摸头,手刚碰到发顶揉了一下,便听秦羽白道:“别动。” 秦羽白走到他面前,眼神是晏双从未见过的柔软……还有怀念。 “发型都弄乱了。” 连声音都温柔得不可思议。 像是被爱着。 晏双心想他这个造型一定和秦卿特别像。 要不然秦羽白怎么一副神魂颠倒的样子。 秦羽白伸手,细致地替晏双整理了一下刚刚碰到的头发,神情专注又认真,弄了好一会儿才满意地放了手,又重新打量了一下,才肯定道:“不错。” 晏双:怎么就不错,帅炸了好么。 为了让员工有代入感,角色的脸基本都是按照本人设置后微调的。 晏双这张脸也就稍微地往弱受方向调了一点,与他本人的相似度极高。 有一说一,他本人要更潇洒一些,轮廓也没那么柔软,偏向于冷硬。 不够弱受反正是。 秦羽白站到晏双身侧,他牵了晏双的手,边走边道:“今天是家宴,有很多亲戚来了,你的身份是我新认的弟弟,你明白吗?” 晏双顿了顿,道:“我明白。” “叫声大哥我听听。” 晏双:搞这种代入式play要加钱的你知道不? 秦羽白晃了晃他的手,“过两天带你回趟福利院看看,好不好?” 去现场,那必定捐款。 晏双作出一副深思熟虑后妥协的样子,轻咳了一声,脸色微红,扭过一点脸,略微别扭道:“大哥。” 声音不像。 但样子……实在是太像了。 就连那种微小的情态都很像,像秦卿刚愿意叫他大哥的那段时间,也是他们最为亲密的时光。 秦羽白的手指微微颤抖,他能回应吗?是不是已经超过了最初的限制? 算了。 既然都已经这样了。 那就替代的彻底一些吧。 手指嵌入指缝,酥麻感瞬间传遍了全身,他们十指交握,“一如往昔”。 他曾牵着幼弟的手去祈求那些叔伯们帮他一把,却被拒之门外,受尽冷眼。 那时,秦卿牵着他的手,分明比他年幼,模样却很笃定。 “大哥,你以后一定会成功的,到时候,咱们就把这些看不起咱们的人通通踩在脚底下!” 秦羽白紧了紧握着的那只手,淡淡一笑,“走吧,去见见长辈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