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量体系超简述 一...境界:一品到九品,一品最高,九品最低 【武道:七品,八品,九品】 【修士:四品,五品,六品】 【仙人:二品,三品】 【??:一品】 二...功法:一星到十星,十星最高,一星最低 【正常天赋:可练一星到五星】 【超常天赋:可练六星到七星】 【天才:八星】 【天才中的妖孽:九星】 【不可能炼成:十星】 1.囚居禅院,奇货可居 ——您获得气运200点—— ——气运超出储存极限—— ——您被加持气运—— ——探索,发现修士法术—— ——失败—— ——未知错误—— ——尝试修复—— ... ——错误更正—— ——【妙道】为主人服务—— ——请主人选择修士法术—— 白渊心底突兀地生出了自明的念想。 他一睁眼,就看到三道幽泽于黑暗里浮沉,熠熠生辉,仿是三星江夜渔火。 仿是印证他的猜想,怒潮的声音从远处飘来,玄妙幽远,空灵剔透,原当给人以潮水天上来的壮阔神秘之感,但真正去感受了,却只会体悟到一种极度危险的大恐怖。 我怎么到了海边? 这是什么海? 白渊心底一紧,生出了疑惑。 他努力去看,却看不到海,也感受不到水汽,更闻不到海风,这个世界里有的只是他眼前的三道幽泽,余下一片漆黑。 他下意识地看向那三道幽泽。 三道信息亦是自明地呈现而出。 这三道幽泽居然对应着三门法术: 天目:五品特殊法术,施展该法术可在天空开眼,俯瞰一方,知其动静; 地灵:五品特殊法术,施展该法术可问地灵信息,了解一方,明其过往; 镜法:五品特殊法术,施展该术法可于虚空显镜,万里之间,呼吸往返。 是穿越了吗? 白渊实在给不出其他解释。 此时此地的异景没有半点虚假,让人不知身在何处,可却又知晓这不是梦,不是游戏,而或是一场突然降临的奇迹。 他没有立刻选择,而是深吸一口气,努力地侧过头,瞪大眼,试图看清面前的黑暗。 刷~~ 他的眼睛居然再度睁开了。 ... ... ... 黑暗消失了,幽泽也消失了,海浪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古风的雅致禅房。 禅房的油纸窗外是覆雪的远山,窗边的白墙上则是挂着一面铜镜。 铜镜里显出一道卧榻的男子身形。 那是身穿华服的少年,十六七岁的样子,面容宁静,黑发披肩,面色苍白,一双瞳孔正从铜镜里与他静静对视。 同时,海量的信息也涌入白渊的脑海,这是属于另一个人的信息。 他闭目消化,许久后,他终于明白了一点。 是穿越了。 他真的穿越了... 而被穿越者的经历颇为离奇。 三个月零一天前,这被穿越者还是江南卢家的家仆。 三个月后,他就被莫名地抓到了这座古庙。 然后,这三个月时间,他不仅没有遭到虐待,反倒是被大鱼大肉,锦衣华服的侍候着;甚至他还被逼迫涂抹一种珍贵药膏,涂完之后他那粗糙的皮肤会变得光滑如未经劳作的富家公子哥儿;同时,他还需要不停地去强行记忆一些信息。 白渊完全可以看出,这些信息完全是另一个人的经历。 为什么会这样呢? 白渊穿越到了这里,这些事就变成了他的事,由不得他不去思考。 毕竟他根本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而刚刚那三道幽泽是他的金手指么? 他心底一慌,不会因为没选,金手指就跑了吧? 白渊急忙闭目,眼前一片黑暗,但三道幽泽真的没了。 他急忙沉静心神,细细去感知。 遥远之处这才再度响起奇异的潮水之声,三道浮空的法术幽泽逐渐清晰,那自明的“请选择法术”的念头在他心底显出。 还在,那就好...白渊暗暗舒了口气。 不过,到底该选择哪一门术法呢? 选天目的话,应该很适合观察四周的动静,就好像装了许多监控一样。 选镜法的话,能够在极远距离快速往返,这是坐飞机了吧? 选地灵的话,应该能够更好地追踪和探查,就好像处处都有线人。 白渊有些犹豫不决,谁都知道开局很重要,尤其是现在这种“被神秘人以未知目的困在古庙”的开局,更需要谨慎对待。 他必须根据现在面临的危机,而选择最合适的法术。 那么,首先就是了解现在的状况。 抓他的人是什么身份? 这些人为什么要抓一个仆人? 又为什么要让他去记另一个人的经历? 就在这时... 禅房的门忽地开了,门外的风雪顿时扑入,但一个裹着银白斗篷的长腿少女却更快地走入,然后快速地反手带上门。 这长腿少女约莫十六七岁,双瞳水灵,鹅蛋脸儿清秀无比,肌肤腻白一片,轻红薄唇上犹然能闻见胭脂香,三个抓髻颇为可爱地立在头上,是个美人儿。 白渊想了想,自己应该从未见过这姑娘。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来这里的人却换个不停,在三个月的时间里,已经换了五个,这姑娘是第六个了... 他联想到这家仆的正常反应,顿时畏惧地往床榻里缩了缩。 长腿少女眯了眯眼,冰冷的双眸打量着他,小脸上挂着的笑容变得戏虐。 “没想到区区仆人,居然真能长出天潢贵胄的模样。” 白渊代入角色原本性格,颤颤地指着长腿少女道:“你...你不要过来啊。” 长腿少女似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笑道:“自学阶段结束了,接下来的一个多月,我会对你进行教学。” “教...教什么学?” 长腿少女笑眯眯道:“当然是教导你怎么成为一个合格的皇子。” 皇子? 白渊愣了愣,什么情况? 长腿少女道:“你想的没错,你和当今六皇子长得一模一样,真是奇货可居呢... 我若是你,我现在不会去想那些毫无意义的事,只会拼了命地去适应身份,想着怎么才会不让人识破。 对了,真正的六皇子已经离死不远了。 可是他死了,六皇子却还会活着。 知道为什么吗?” 也不待回答,长腿少女“咯咯”地笑了起来,“因为,你会成为六皇子白渊。 想你区区一个下人,竟能得此福分,便是做个傀儡,也该谢天谢地了。 我叫玉琉璃,今后是你的老师,未来是你的侍女。 你若乖乖听话,我就少折磨你,好不好?” 玉琉璃舔了舔嘴唇,眸子里显出一抹诡异的凶光。 ... ... “你喜欢什么?” “我...我喜欢看书。” “哪家的书?” “佛门...我喜欢看佛门的书...” “你对生命的态度是什么?” “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与其在红尘里打滚,不如青灯古佛。” “你的母亲华妃,曾帮你选妻,选了几次?” “三次。” “哪三次?每一次你拒绝的原因是什么?说出来!” “第一次,南国的天瞾公主,拒绝的原因是我沉沦苦海,无心娶妻; 第二次,镇北王家的小郡主,拒绝原因是我苦海回头,无心娶妻; 第三次,大学士家的千金才女,拒绝原因是我想出家为僧,不愿娶妻。 三次之后,母妃被气的吐血,但我却心意已决,既然出家,那就无家,母妃气不气,关我何事?” 白渊回答完,心底默默吐槽,这位和自己有着一样姓名的六皇子可真他娘是个人才,死的不冤。 玉琉璃点点头,道:“都说对了,之后我们每天都会以问答的形式来加固你对六皇子的认识,同时我们会进行实际的扮演操作。 之后去了六皇子府,你就待在府中,什么事都不用做。 如果有事,我会提前告诉你该干什么。 而在府里,你除了自由,什么都可以享有。 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现在你和我们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你听话,那就是荣华富贵,不听话,那就是粉身碎骨,懂吗?” 白渊点点头,道:“懂。” 是的。 他懂了。 看来,三门法术里该选“镜法”了。 虚空显镜,万里之间,呼吸往返。 这么一来,除了荣华富贵,自由也有了。 2.死亡边界,天人组织 我叫白渊,穿越到异界,目前被绑架,绑架者身份暂时无法得知,不过看起来应该是个大势力,他们都没有露面,只想通过一个名为“玉琉璃”的女人来控制我。 是的。 他们要我取代六皇子。 之后要做什么,我一无所知。 我曾看玉琉璃出过手,她轻松地在钢板上留下了一个巴掌印,我去摸了摸,那钢板...是真的。 不过幸好,她没有一剑斩断古庙对面的山峰,也没有一剑斩落满天星辰,这让我感到庆幸。 白渊默默梳理了一遍如今的信息,然后闭目进入到那玄奇的黑暗里。 三道幽光依然静静悬浮于虚空。 白渊直接看向中间那一道代表着“镜法”的幽光,心底默念:“确认选择。” 瞬时间,那幽光飞来,没入他眉心。 一股灌顶般的感觉传递而来,许多未知的信息开始渗透入他的精神之中。 白渊知道要领悟了,可在进入领悟前,他快速地继续默念道:“剩下的两个,我也要。” 身为穿越者,卡BUG属于正常操作,反正试试不会吃亏。 但事实上并没有BUG,在他选择了“镜法”之后,另外两道象征着“天目”、“地灵”的法术幽光就渐渐消隐于黑暗了。 片刻之后,他彻底消化了“镜法”。 一种奇妙的感觉从心底涌出,他突然拥有了这名为“镜法”的法术,这法术好似是他自身忽得机缘,然后通过辛勤苦练而拥有的,千锤百炼,熟稔于心,一念收发。 好神奇... 白渊心底稍稍惊叹了声。 在他穿越前的世界,明镜对于道教而言是重要法器。 传说里,镜子能够帮助道士们照出妖怪原型,所以有“照妖镜”一说;也可以照见自己的内心,以正确地认知自我,辅助修行,所以也有不少利用镜子修行的法门。 古诗有言:流尘翳明镜,岁久看如漆。门前负局生,为我一摩拂。 这便是说的一个名为修行镜法的名为负局生的道士。 显然,这镜法很可能便是道教的法术了。 那这个世界,有佛,有道,有皇朝。 白渊顿时脑补出了这个世界的轮廓。 而就在他脑补的时候, 那遥远的仿佛在星河的黑暗之中, 不可见不可观的怒潮声深处,一道扭曲诡异而危险的黑影如闪电般飘来, 随着白渊的睁眼,而竟是向着他睁眼后的世界外扑去。 这一扑,禅院里并没有出现什么东西,只是气温陡然又降低了些,显出一种森然的直刺骨髓的阴冷感。 白渊并没有看到这个东西。 即便看到了,他也只可能认为这是幻觉,毕竟没有任何信息支持让他做出猜测。 不过,显而易见的是,这个世界充满了神秘。 ... ... 午夜时分。 白渊于这深山禅房里,吹灭了最后一根蜡烛。 火光熄灭,伸手不见五指,入耳唯余遥远的风雪声。 白渊站在黑暗里,忽地右手捂胸,痛苦万分地“啊啊啊”地低吼了几声,然后匆忙往门扉走去,却在半路晕倒在地,全身抽搐着。 他抽搐了大概几分钟,就一动不动了。 又等了一炷香时间,还是没什么后续。 白渊睁开眼,一撑地面坐了起来,心中暗道: “看来应该是没有那种监控类的东西... 也对,之前的记忆告诉我这个世界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很正常,不过这种谨慎是必要的。” 显然,刚刚白渊只是假装晕倒,为的就是测试一下玉琉璃会不会赶过来。 既然玉琉璃没有过来,那么...他只要再等一会儿,就可以测试“镜法”了。 “这些人身份未知,目的未知,却要我去取代六皇子。 如果我只是个仆人,那这个安排也未必不错,大不了就是一死,反正也算享受过荣华富贵了。 但我却不是,那我自然要为自己寻找一条出路。 至少,我得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白渊心想着,站起身,扯了根头发,在门扉的锁上扣住,这么一来,如果有人进过房间他也会知晓。 然后,他才来到油纸窗前,伸出食指悄悄地推动了一线,看向远处。 镜法这门法术,是以精神力量发动的。 而精神力量人人都有。 流程是,默念法术,然后抬手对虚空设置无形之镜,然后在镜子的对称面会出现另一个虚影的自己。 那个虚影,会随着他的走动而走动,随着他微笑而微笑,就好像是镜子里的他。 白渊抬手。 刷~ 一扇无形之镜出现在他视线,或者说神识理论覆盖之地的尽头。 紧接着,一道虚影出现在了和禅院内白渊对称的地方,同时,这虚影所看到的景色也出现在白渊眼中。 依然是飘着雪的深山。 白渊来回走了几步,那虚影也来回走了几步。 在确认没有危险后,白渊心念一动,顿时取代了远处的那道虚影。 他感知了下精神消耗,“还行...那继续...” ... ... 小半个晚上的功夫,白渊总算是找到了一个镇子。 然后,他甚至不要入镇,都大概明白这个世界的样子了。 即便是深夜,也依然传来刀剑低鸣之声,时不时糅杂着几声惨叫。 而镇外的大雪居然浅葬着不少尸体,饿红了眼的野狗正流淌着哈喇子,在刨开雪下的尸体充当夜宵。 虽说从家仆的记忆里得到了一点这世界的模样,知道外面灾祸连连,但白渊亲眼所见,还是颇为震撼。 本来只想出来试试,心念一动。 “要不,逃了吧?” “做什么六皇子?” 白渊眼看自己居然轻飘飘地跑了这远,忽地兴奋起来了,这个“逃跑”的念头生出后,就一发不可收拾。虽说外面的世界看起来挺乱的,但自己身为一个穿越者,就不信不能安身立命。 跑! 立刻跑! 谁还要回去? 荣华富贵不足道,还是自由自在好。 白渊使用“镜法”继续往前。 风景一幕又一幕的变幻不息,寂寥的雪夜,刺骨严寒。 白渊一边搓手,一边高速穿梭。 忽地, 一股浓郁到极致的危险感呈现出来, 仿是再往前,就会发生极度恐怖的事。 他顿下脚步, 心底生出一种自明的信息。 ——【妙道】为主人服务—— ——前方危险程度:未知—— ——前方危险来源:未知—— ——前方危险来源次一级推断:天人组织—— ——停止前进—— ——立刻停止前进—— 白渊停了下来,试图和心底产生的自明信息沟通,但却没有回复,显然是触发型的。 不过,这是来自【妙道】的警示了。 【妙道】应该就是属于他的金手指了。 “虽然镜法不能逃远,但也能够随时逃脱,那么我还是先返回吧。” 如此想着,白渊又施展镜法,悄无声息地返回禅院。 检查了一下门扉的头发,没断。 他只觉精神疲惫,收回头发,就上床睡觉了。 接下来的几天。 每到深夜, 他就尝试着往各个不同的方向逃,但只要达到一定的距离,那强烈无比的警示就会从心底生出,好像是一道无法踏过的“死亡边界”。 而白渊心底也有了猜测。 看来绑架他的这个势力应该就是天人组织。 天人组织所谋划的事应该极大。 他在这个事件里定位就是傀儡,是个关键时刻被拨一下的小卒子,但却绝不是事件的核心。 因为他只是个不懂武功的家仆的缘故,所以天人组织只派了玉琉璃来监视他,以免引起天人组织对头的注意。 可是,这监视却是外松内紧,若是偏离了大方向,那么天人组织就会来拨乱反正,而这就是“死亡边界”的成因。 看似平静实则可怕的危机正覆笼在他身上,黑暗里,仿是有一道道无形的神秘轮廓,正拈子博弈,而他只是这博弈的棋盘边角处一个不起眼的小卒子罢了。 变强,唯有默默变强才能改变一切! 3.没有功法?自悟功法! 次日。 玉琉璃和他温习完“六皇子日常课程”后,白渊借着这个机会装作无意地随口道:“真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神仙...” 他想探一探口风,了解一下这个世界的深浅,这样才能更好地把握自己的长短。 毕竟在原本仆人的记忆里,这个世界,只是会两手刀法就可以成为看家护院,被敬称上一句“师傅”, 而那些来无影去无踪的江湖侠客,更是需要众人抬头仰望。 看起来,这就是个他穿越前所认知的武侠世界。 但是,无论是【妙道】,“镜法”,还有死亡边界,天人组织,都在告诉他这个世界绝非表面上所展露的那样,原本的仆人不过是因为视界所限,看到的东西才极少极少。 “神仙?” 玉琉璃哼笑了下,冷冷瞥了他一眼,眸子里带着戏谑,然后凑过去,用猫逗老鼠般的语气道:“怎么?你还想成仙啊?” 白渊道:“我就随便问问。” 玉琉璃冷笑道:“我劝你别打歪主意,别说神仙了,你连武功都不可以学,明白吗?” 白渊断然道:“你误会了,我这个人对武功不感兴趣,我不想学武,我没有这资质。” 玉琉璃道:“那就好...六皇子不会武功,连九品都没入得了,只能摆几个花架子,你也只许到这个程度,明白吗,我的皇子主人?” 说着“皇子主人”,她的声音越发戏谑,水灵的眸子闪着凶光,身体前倾,轻轻拍了拍白渊的脸颊,“你资质是肯定没有的,武功也不可能让你接触到,你想都别想。” 拍了两下,玉琉璃似乎觉得有点没意思,就收了手,“今天就到这儿了。” 说着,她忽地察觉了什么,走到禅院的白墙边,双手推窗。 窗外, 下了好几日的雪,停了。 夕阳从苍铜般的积云后显出,照出一片片厚重的云形, 瑰丽的霞光穿透云层,化作一道道垂天而落的光柱,照耀在千山万壑之上,而显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感,让任何人都忍不住驻足观看。 玉琉璃似乎也被这美感吸引着,而忽地凝视远方,双眸中忽地呈现出一种别样的忧郁,似乎想起了什么饱含愁思与遗憾的回忆。 白渊看着窗外这厚重而迟暮的山景,心有感触,随口轻声念道:“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念完这十个字,他忽然感到气氛安静了很多。 玉琉璃忽地侧目,一脸诧异地看着他,眸子里戏谑不见了,反倒是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光彩。 “这诗,你作的?” 白渊随口道:“我家小姐作的。” “卢家吗?”玉琉璃追问。 白渊点点头,“小姐是个才女。” 玉琉璃摇摇头,似是满怀遗憾地轻轻叹了声:“可惜了。” 是的。 当然可惜... 江南卢家三个月前已经被灭了满门,鸡犬不留,为的就是遮掩这一个小小仆人被掠走的事实,这一点,白渊自然不知道。 或许是感触于诗歌,玉琉璃对他的态度忽地好了些,“今儿特许你到禅院里透透气,但不许走出院门。” 说罢,她一拂白袖,转身远去。 ... ... 白渊看着她去远,便独自走到院落里,深吸一口气的时候,眼睛顺便拐了怪,看到了院子外隐约能见的几道值守身影。 他收回视线,静坐在屋檐下。 刚穿越来的新鲜劲儿过了,残存的唯有一抹孤独感和思乡的情绪。 如果可能的话,他只想着在家里玩玩手机,看看电脑,谁爱穿越谁穿越。 可是,这一切由不得他选择,于红尘里浮沉的苍生,有谁做得了自己的主? 啪嗒,啪嗒... 异响从头顶传来,打破了深山禅院的宁静,也将他从心底的孤独和愁绪里揪了出来。 白渊一抬头,就看到了一只黑翅白腹的雪雀。 雪雀在院子里的枯树枝上踩着。 枝头晃颠晃颠着。 而盐块儿般的雪则是纷纷扬扬,于半空飘成了粉碎的屑子。 “小鸟啊小鸟,你如此的自在,不像我,被困在此处,不得自由啊...”白渊心底暗暗叹了口气。 他看着看着,只觉天地都静了。 他感到自己忽地进入到了一种玄妙而宁寂的状态。 他看着枝头踩踏的飞鸟,振翅离去的飞鸟,来了又去的飞鸟,来来往往的飞鸟,脑海里却是一道道奇异的轨迹以及奇异的感悟。 从外看,他没有半点异常,好像就是在发呆。 但如果有人知道他此时的心理状态,怕是要大吃一惊。 因为,这是传说之中,武者耗费心血,经其一生,也不过才能侥幸遇到几次的状态。 这状态,名为顿悟。 乃武者孜孜不倦,求而不得之态。 半个时辰后。 许多自明的信息闯入他脑海。 ——您观雪鸟而悟—— ——您获得1点气运—— ——气运超过储存上限0点—— ——您领悟了一门【平平无奇的刀法】—— ——该刀法已经圆满—— 深山,禅房,暮色。 随着信息的落定,白渊只觉身骸里涌入一股让人舒服的热流,暖洋洋的。 而心底,乃至肌肉都对这门刀法熟练无比,似乎只要拿一把刀,就能纯熟地用出这门刀法。 这刀法虽然被评价为平平无奇,但白渊在心底演练一遍后,却觉得已经颇为精妙了。 “有点不对劲...即便领悟了一门武功,不是还需要再去修炼吗?” “我怎么直接圆满了?” “这不是资质能解释清楚的了...” 白渊心底又诧异又惊奇。 再联想到心底那生出的自明信息,忽地恍然大悟,“原来这【妙道】不是一次性的,而是一个更为强大的辅助工具?能够帮他感悟,而且还能让他感悟之后,立刻圆满?” “这也太BUG了吧?” 白渊好歹是穿越者,有BUG不去用,简直就是浪费粮食。 于是,他打算开始探索之旅,他想试试自己究竟还能做到什么。 天人组织觉得他没有武功,玉琉璃觉得他资质不行,他注定无法接触到任何武功。 可是...他花了半个时辰就自己创出了一门刀法,而且还直接圆满了,这根据之前仆人的记忆,放在江湖上,可以混个护院管家做做了,到哪儿别人都得恭敬地喊他一声“白师傅”。 ... “我还能做到什么呢?” 深夜,白渊睁开眼,使用镜法离开了禅院,然后开始漫山遍野地探索。 他心底,充满了期待。 4.君若欲拜青灯佛,我便带他回红尘 ——您观青山而悟,领悟半个时辰,获得气运1点,气运超过储存极限0点,您领悟一门【平平无奇的拳法】,该拳法已经圆满—— 嗯...就是看着山而已,心情平静。 ... ... ——您观山间小溪而悟,领悟半个时辰,获得气运1点,气运超过储存极限0点,您领悟一门【平平无奇的鞭法】,该鞭法已经圆满—— 嗯...就是看着溪流而已,心情平静。 ... ... ——您与雪雀互动数日,雪雀与您羁绊加深,再观雪雀而悟,领悟一个时辰,获得气运3点,气运超过储存极限0点,您领悟一门【稍显精妙的刀法】,该刀法已经圆满—— 嗯...雪雀飞到屋檐下,我天天丢馒头屑给它吃,它就黏上我了。 ... ... ——您观深冬雪崩而悟,领悟两个时辰,获得气运4点,气运超过储存极限0点,您领悟了【高效埋尸铲法】,该铲法已经圆满—— 嗯...雪崩威势惊人,即便在远处看,也感觉自己像是要被埋了,情感产生强烈拨动,所以才有了更多的感悟? ... ... ——您发现了一个鬼气森然的破败古墓,于古墓前领悟两个半时辰,获得气运5点,气运超过储存极限0点,您领悟了【鬼影剑法】,该剑法已经圆满—— 嗯...这个世界不会有鬼吧?总觉得古墓深处传来异响,全程紧张,领悟完就溜了,果然强烈的感情才会产生更多感悟。 ... ... ——您被一只身长四米的妖虎追赶,连续使用镜法才逃开,您领悟了两个半时辰,获得气运5点,气运超过储存极限0点,您领悟了【虎啸刀法】,该刀法已经圆满—— 嗯...这个世界连物种都不正常了,身长四米的老虎,身体比钢铁还硬,啸声如雷,几乎要撕裂人的耳膜,这再次验证了强烈的感情才会产生更多感悟。 ... ... ——您与雪雀日久生情,雪雀与您羁绊再度加深,观雪雀飞旋而悟,领悟花费三个时辰,获得气运6点,气运超过储存极限0点,您领悟了【秘剑.燕返】,该剑法已经圆满—— ——提醒:您无法再从这只普通的雪雀身上产生感悟—— 嗯...雪雀已经习惯了我的存在,它在我面前也表现的很自由,在禅院里来回飞翔,半空飞折,让我颇有感悟。 所以...羁绊的加深,可以产生更多感悟么? 同时,普通的雪雀也存在极限,所以才会有感悟极限么。 ... ... ——您观几近损毁的邪魔雕像而悟,领悟花费四个时辰,获得气运8点,气运超过储存极限0点,您领悟了【天抄地搜魔剑一十三】,该剑法已经圆满—— 嗯...这是我在森林徘徊,无意之间在古墓后面一个怪异的废墟找到了一尊雕像,那雕像看起来不像个人,诡异无比,从侧面的某个角度看,好像在咧嘴笑着。 这雕像已近乎于完全粉碎了,只是在碎裂的裂痕之间,竟然还能闻到点香火味儿。 显然,这雕像曾经被供奉在神龛上,受香火沐浴,却不知为什么零落至此。 在我完成感悟后,竟然被提醒存在危险,危险级别是5星,危险来源来自邪剑仙,解决危险的方式是赶紧把这雕像埋了,且雕像的脸要朝下。 我埋了雕像,然后溜了。 ...... ...... ...... ...... 时间一天天过去,白渊专心地探索着【妙道】。 当然,他探索感悟到的功法远不止以上描述,而是达到了近六十门。 不过其中最强的还是8星气运的【天抄地搜魔剑一十三】,以及6星气运的【秘剑.燕返】,其次则是5星气运的【虎啸刀法】和【鬼影剑法】。 在这个过程里,他也掌握了【妙道】的一点规律。 规律一:领悟时间越久,收获气运越多,掌握功法就越强,正常来说,每半个时辰,则能收获气运1点; 规律二:对同一事物的理解越多,羁绊越深,领悟会逐渐增多,但有上限。 规律三:对某一事物存在强烈感情时,领悟会变多。 规律四:对古老向、遗迹向的事物进行领悟,领悟时间会变多,但也存在危险。 规律五:【妙道】会警惕危险,危险程度为一星、二星、三星、四星、五星、未知,被身长四米的妖虎追属于一星,被邪剑仙盯上属于五星,死亡边界属于未知。 规律六:一旦领悟出功法,该功法就会直接圆满,重塑身体,重塑身体的能量似乎是采至于天地精华,而不会造成需求营养不足而导致气血虚弱等问题。 不知不觉,他已经从初来乍到、仅有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变成了一个近六十门功法圆满的武者。 不过,他能很明显地感觉得,这些都是武技。 所以修炼下来,他的身体也没有太大变化,只是更强壮了而已,只要遮藏着精神气,就不会被人察觉。 那么,现在的他达到了什么层次呢? ... ... 初春三月,天地转暖, 星星点点的姹紫嫣红漫山遍野, 窝在禅院的雪雀和相伴一程的人类少年依依惜别,然后振翅飞往了山里。 白渊推窗往外, 只觉世界都热闹了起来, 山兽虫豸、冰融溪流、风吹林海的声音声声入耳。 那么热闹,却也那么孤独。 白渊初来异界的新鲜劲儿已经过去了,仰望星空时总不由去想这些星辰里...可有蓝星? 在跨越数万数十万光年的彼岸,站在蓝星的大地是是否也能看到他所在的星辰散发的光芒...又或者说其实早就不在一个宇宙了呢? 可能的话,他还是想回家,这儿...充满危机,但他不是怕危机,只是莫名地觉得心底空空荡荡的,一个认识的人,一个可以交心的人都没有。 他乡容不下灵魂,故乡却没了肉身,所以...是乡愁。 “我想找到回蓝星的办法...”白渊默默握紧双拳。 ...... 三月头的一天,玉琉璃突然拉着他跑出了禅院,将他丢入冷水缸里。 另一边,则是有不少戴着雪白面具、裹着银色斗篷的人冲入禅院,把院子改造了一番,造的仿是才住了没多久似的。 玉琉璃盯着他,看到他打喷嚏了之后,才将他冷水缸里揪了出来,然后道:“六皇子已经死了,明天华妃就会到,你准备一下... 记住,你若被华妃看破,就只有死路一条。 到时候即便我们不杀你,皇帝也会将你凌迟处死。 冒充六皇子乃是天大的罪,无论做什么都免不了。” “明白了...”白渊全身湿透,他收了一身的力量,这才顺利感冒。 玉琉璃道:“六皇子半个月前大闹一场,离府出走,来到深山禅院,青灯古佛,想要安静一下...他随行只带了贴身公公小福子...” 说着,她向着院口努了努嘴,道:“呐,那个小太监就是真的小福子。” 白渊顺着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一个青衣小太监,正面带微笑地微微躬身,立在那儿。 他心底愣了下... 那位和他同名同姓,甚至模样也相同的皇子,是被身边的人坑了吗? 这个世界,果然谁都不能相信。 玉琉璃继续道:“华妃已经让人找了很久了,前几天才刚刚有了消息,然后又听说你在深山里身体不适,生了病,这才急急忙忙跪求皇帝让她出宫来带你回家。 至于华妃为什么会有消息? 那是我告诉她的。” 白渊愣了下,用因为感冒而嘶哑的嗓音问:“你是?” 玉琉璃道:“我叫安雪,是镇北王安禄留在皇都的质子,是你的青梅竹马,也是被你以‘苦海回头、无心娶妻’拒绝过的女人。” 说着这句话的时候,她的俏脸覆霜,寒气逼人,眸子里没有半点温度。 白渊真的愣了下,青梅竹马也背叛了?难怪对六皇子的生活细节、说话语气都了如指掌... “参见小郡主...”他道。 玉琉璃,或者安雪脸色一换,柔声道:“渊哥哥叫我雪儿就好,今后同舟共济,你若被识破,我也只有死了,所以...好好表现哦。” 白渊道:“你们让我冒充六皇子,没有十成的把握吗?” “十成?”安雪笑了下,“你以为皇帝是傻子吗? 六成,我们只有六成...如果不行,你就是弃子,我也是。 我毒药都准备好了,真到那时候,我会直接吞毒自杀。” 白渊问:“你们到底是为了什么?” 安雪道:“你不需要多问这个,你只要记住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就可以了... 你接触的人不多,就算是华妃也很久没见你了,露馅的可能并不大。” “人生如梦幻泡影,如露亦似电,红尘滚滚,不若青灯古佛...这就是你。” “永远...永远...记好了。” 安雪咬牙切齿地说出最后几个字,然后面容一变,柔声道,“渊哥哥,回屋吧。 你身体娇贵,不谙武学,在深山里怎么能不生病呢? 心若宁静,修行深山,亦或闹市,又有什么区别呢? 我已经告诉了华妃娘娘,明天...娘娘就会来接你了。 你不要怪我,我也是担心你嘛...” 白渊静静看着面前的女人。 那双星眸之前还冷若冰霜,现在却脉脉含情,似一泓深不见底的秋水,藏着无限复杂,矛盾,还有危险。 5.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 第二天的阳光穿落到深山,照耀着禅院前砖瓦缝儿里新生的几点新绿,仿是预示着六皇子这身份即将获得新生,从过往的窝囊废迎来不同的未来。 禅院前,一个优雅贤淑的美人亭亭而立。 身裹紧身窄袖的襦裙,上覆轻盈如雪的披帛,披帛萦绕美人肩上,一端塞入裙腰,一端绕肩而随意披散,远观似流虹垂落,与高腰襦裙相互映衬,而显空灵飞天之感,恍恍忽如天女临世。 眉心花钿,粉腮胭脂,红唇花汁,异域上贡的瑞龙脑香令人迷醉,水墨长发盘成发髻,被金钗所贯... 那双蕴着星子的秋水双眸里,藏着知书达理,藏着谦卑恭敬,藏着一个懂得低头的女人所有的楚楚可怜。 这女人...是安雪。 但她却和之前的形象截然不同,是影后无疑了。 而禅院外,则是停了辆奢华的马车。 马车外有上千披甲士卒远远儿护卫着。 山风吹过, 马车帘子掀开, 一个风韵犹存、双瞳满怀担忧的女子被宫女搀扶而下。 “渊儿,渊儿...”华妃神色焦急,面容憔悴,往着禅院匆匆而来。 她眼中有的只是悔恨。 她恨自己不该逼迫儿子,儿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总比死了好吧? 转眼,华妃已到门前。 “参见娘娘...”安雪行礼。 华妃探手向禅门,却悬在半空,紧张地放下,侧头问:“渊儿...渊儿他怎么样?” 安雪微微欠身,行礼道:“托皇上和娘娘的福,渊哥哥平安无事,只是身体娇贵,不耐山中苦寒,而患了些小疾...昨晚喝了热汤又睡下,现在好多了。 说来,安雪还要向皇上和娘娘请罪,安雪应该早点告诉娘娘渊哥哥跑到这边的禅院来了,这样一来,渊哥哥也不会生病了,都怪安雪不好。” 华妃道:“你这孩子,说的什么客气话,渊儿能有你不离不弃地陪在身边,实在是他的福气,可惜这孩子身在福中不知福,回头我......” 她刚想说“好好说说他”,但却卡在嗓子眼儿说不下去了。 她哪里还敢再说。 再说,怕是儿子真没了。 更何况安雪是镇北王安禄的小女儿,而安禄是皇朝里唯一的异姓王,因为功劳所以封王。 他活着的时候安家是王爷家,他若死了,安家还是么? 儿子若是真娶了他的女儿,不知会不会引来祸患。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华妃看的清清楚楚,所以...她犹豫了下。 安雪道:“娘娘的心意安雪都知道,只是渊哥哥既然不喜红尘,而偏爱青灯古佛,那么...安雪也能理解他,这样就足够了。” 华妃沉默了下,心疼地抓着安雪的手道:“你这孩子,受委屈了。” 安雪笑道:“不委屈。 娘娘快进屋吧,渊哥哥应该已经醒了。” “嗯。” 华妃应了声,深吸一口气,双手推开了门扉,走入了屋内。 她一眼就看到了神龛上供着的白玉如来,以及香炉上刚刚焚尽的旃檀香。 她双目紧闭,心底轻轻叹息一声,侧头看向床榻上的白渊,看着他因病而苍白的面孔,露出心疼之色。 华妃一边涕泪连连,一边道:“渊儿,为娘错了,今后...为娘再也不逼你学武功,不逼你做学问,也不逼你多和旁人往来了...” “你若愿青灯古佛,娘也由你。” “回家,娘...带你回家,好不好?” 白渊看着华妃。 这是个端庄而蕴含着贵气的女人,是个眸子里有着伤心却在压着伤心的女人。 她身上固然裹着名贵的妃子衣裳,但此时...比起妃子,她更像一个母亲。 “好不好?”颤抖的声音,慈祥的面容,渴盼的神色...华妃就这么一个儿子,若是没了,她今后便是连心底的念想都没了,儿子废物就废物吧,肯回家就好。 白渊回过神来,想到这是考试,便以六皇子的语气淡淡道:“女施主,人生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若是窥破了这八苦,何来烦忧,何必哭泣?” 华妃心底又好笑又伤心,便是擦去泪水,顺着他的语气道:“白渊,心中宁静,哪儿不是修行,远赴深山,不如藏于闹市。” 白渊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女施主说的有道理,我愿意...咳咳...咳咳...愿意回皇都。” 似乎一口气说了太多话,他咳嗽起来,面色也有些虚弱的红。 华妃眼中闪过焦急和担忧,喊道:“青桐!!取玉露丹来!” 青桐是她的贴身宫女,此时垂首而入,奉上丹药。 华妃抓着丹药来到白渊面前,打开盒子,顿时异香扑鼻,只是稍稍闻一下,就觉神清气爽。 “白渊,快吃下这个...” 白渊看了眼丹药,微笑着摇摇头道:“女施主何必如此?若是诚心向佛,这风寒便是再严重千倍万倍,也会无碍...这丹药,我不吃。” 他说的话,都是昨天和安雪一起设计好的,此时他完全是按着六皇子的语气说的。 说完之后,他只觉六皇子实在是死的不冤,亏他喜佛,却连最简单的“慈悲”两字都没弄明白,说的话看似句句向佛,可却不过是个什么都不懂的逆子罢了。 他是不想这么说话,可他从今往后在明面上就是六皇子,不得不这么说。 说白了,他得捏着鼻子演这个逆子。 幸好,华妃也习惯了他的语气,此时迁就着他收起丹药,道:“好...好...我都听你的,再修养两天,回皇都好吗?” 白渊冷冷道:“行吧。” 华妃心底才长舒了一口气。 门外,安雪听着对话,也稍稍放心了。 这个小仆人演的还行,过关了。 ... ... 皇都。 四方街,四方城,众星拱月般环拱着中央的皇宫。 皇都之大,比普通城市大了何止数十倍,这里远远不是白渊最初想象那种除了街头小贩吆喝,就再见不到别的的场景,也不是什么狭窄的街道、两旁都是围观的古代人那种场景。 巍峨,气派,雄伟,好似天上宫阙落凡尘。 居中的皇宫,千宫万殿,熠熠生辉,其上竟然有九条天龙盘旋其上。 仔细看去,才能察觉,这居然是配着皇宫打造出来的九条天龙雕塑,每一个雕塑足有五六百米长,姿态各异,栩栩如生,更是凌空探头,极其壮观。 再仔细看,隐约还能见到这九龙之后,竟还有三个高达四百余米的金身像,两名为帝王,一名是个儒生,九龙被策于其中一名帝王之手,另一名帝王和儒生则是稍稍往后。 白渊这个月被普及过知识,知道驾驭九龙的帝王乃是当今皇朝开国皇帝——“真龙大帝”白政,稍稍在后的帝皇则是近代被誉为中兴之主的皇帝——白羽,书生则是帮助白政平定天下、亦是第一大儒——孟初。 此三人金身像立于皇都,日夜受香火祭拜。 这也算是让白渊大开眼界了...毕竟,在蓝星,也没飞龙这种能横亘悬空数百米,还能稳稳当当存在上千年的建筑。 四方街,则是四方城池,东街的紫气萦绕于道门宫殿之上可见,西街的佛光于佛门寺庙上金芒四射。 道宫,佛寺高度不过百余米,比之大帝、九龙都矮了一大半。 而南方朱雀大道,和北方的玄武大道则是没有这么夸张的建筑... 这似乎是隐隐预示着,这世间唯有皇权、儒、道、佛,方为正统。 但在皇都,却是皇权至上,儒门辅助的格局,佛土,道乡则是自在他方。 马车轮毂碾压着春尘,从皇都西门而入, 而从西门到皇宫,需行约莫百里。 现在已经行了一大半,快到了。 车上只坐着华妃和白渊,小郡主的地位低了些,在外策着匹白马,随在车侧。 华妃看到自家儿子正掀开车帘看向窗外,不禁又露出担心之色。 西街,正是佛门昌盛的地方... 儿子喜欢这里也很正常。 华妃甚至可以想象,今后儿子若是失了顾忌怕是会天天往这边儿跑,只是此时看他眼里那神色,就可以看出一二了。 其实,她误会了。 白渊只是在看着皇都的风景。 心底感慨着“实在太壮观了”。 而那刚刚经过的高约百米的三十六瓣莲台像,就足以让他感到震撼了。 这样的一个世界,这样的一场人生,应该会很精彩吧? 6.帝皇之心深似海,万阳殿前见逆子 ,从傀儡皇子到黑夜君王 马车行到西街的尽头,再往前,过了三百多米的长桥,就是皇宫了。 而六皇子府就在宫外不远的地方。 这里当然是块风水宝地,无论治安、风景、幽静都是上佳。 本来,六皇子府里还算热热闹闹,各种皇子陪读,负责教导的儒生文士,看守府邸的武者都是本事不凡的人,这些人大多在朝中为官...可以说,如果六皇子有心夺嫡,这些人就是他的班底子。 可惜,六皇子太作了。 儒生直呼“这学生,我教不了”,武者也觉得跟着这皇子实在没意思,陪读也被六皇子自己赶走了,原因是志趣不投。 如此种种,导致了六皇子府竟是跟冷宫似的。 哒... 哒哒... 马蹄儿变缓。 轮毂“嘎嘎”地吱了两声儿,马车也停了下来。 白渊仿着六皇子的样子,丝毫不顾华妃,也不喊一声“娘”,直接道了声:“女施主,我回去了。” 然后,他就掀开帘子准备下车。 华妃是习惯了他的这种无礼,也见怪不怪了,她微微掀起帘子,安雪策马过来,道:“娘娘放心,我和渊哥哥青梅竹马,我会时常来看着他的。” 华妃看着这娇艳的小郡主,心底暗暗叹息:若你不是镇北王家的女儿就好了... 但面子上却笑着,压低声音道:“有你在,我也放心...只希望渊儿这孩子今后不要再做傻事,不要再跑到深山的什么禅院里去求什么六根清净。” 安雪笑道:“放心吧,娘娘,我会找机会劝劝渊哥哥的。” 华妃点点头,正要放下帘子... 忽地,远处烟尘飘起,有快马而来。 一名皇宫侍卫远远儿地勒马停住,飞身而下,对着华妃的马车半跪在地,扬声道:“参见娘娘。” 然后大声道:“皇上口谕,宣六皇子进宫~~” 华妃皱了皱眉,她现在是最怕皇帝要召见自家儿子了。 她能忍得了儿子,皇帝可忍不了... 但这次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一个皇子竟然为了求什么六根清净,跑到深山老林的禅院里去,天天烧香祭拜一尊白玉如来,这事若不传出去还好,若是传出去简直是皇家的奇耻大辱。 荒唐,荒唐至极啊! 但皇帝来了口谕,不可能不接。 除了华妃,还有一个很担心的人。 那就是之前化名玉琉璃的“小郡主”安雪。 安雪当然也担心, 现在这情况她不是没预料到过,甚至还和那个假冒六皇子的小仆人进行了相关的“演习”。 正常来说,皇帝是很不喜欢这个六皇子的,平时一年到头也不会见到他几次,更不会单独见他。 可若是单独见了,那就很难预测了。 帝王之心,深沉如海,最难预测。 所以,安雪最担心的也是六皇子回来后会被皇帝召见。 可现在,她最担心的事偏偏发生了。 她只能寄希望于皇帝只是骂六皇子一顿,或是组织的那些恐怖存在们能从中周旋,但目前来看,后者的希望并不大... 因为组织还没准备那么快和皇室彻底对上,而只是在布局,她这边只是布局的一处边角罢了,如果不行...那么,就是弃子。 组织会非常果决地放弃她。 到时候,她也只能服毒自杀了。 至于指望这个小仆人能够应付过皇帝...这不可能。 诸多思绪闪着的时候,华妃已经跑下马车,一把拉着白渊的袖子道:“渊儿,随我上车,去宫里觐见皇上。” 她是真怕。 万一儿子扭头就跑,那可是抗旨啊。 现在去皇宫里,顶多被臭骂一顿外加再打一顿,她在旁边说些好话也就是了。 跑了,这可是无君无父,性质完全不同了。 所以她要先抓紧儿子的袖子再说话,生怕儿子扭头就跑。 华妃虽是慈母,但心里却明镜似的。 而宫里混的,哪个不是人精? 来传口谕的侍卫偷偷瞥了一眼,心底非常无语...皇上雄才大略,怎么会有这样的废物儿子? 但“废物”他也只敢在心底腹诽下,却是不敢说,也不会用眼神表露出来的。 而这...是许多人的看法。 偏偏六皇子本人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模样,实在是让人暗暗鄙夷。 要不是天潢贵胄的身份,再加个靠谱的娘,这样的人早不知是什么下场了。 只能说好命了,侍卫这么想着。 华妃看白渊没反馈,舒了口气,然后肃颜道:“你去宫里禀报皇上,我这就带六皇子来觐见。” 侍卫恭敬应了声:“是,娘娘!” 然后,他转身又上马,往长长的石板子桥而去。 华妃拉着白渊上了车,马车启动后,她才柔声道:“渊儿,他是你父亲,你千万不要顶撞他,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诚诚恳恳地认个错,他...他不会为难你的。” 其实,白渊也是挺无语的。 感情这六皇子很可能还是个妈宝啊,进皇宫都要娘带进去... 实乃人间极品。 可是,他现在就要扮演这样的极品。 他的逻辑很清楚,天人组织固然是他的敌人,皇室也好不到哪儿去... 但双方性质是不同的。 天人组织是对他不怀好意。 而他则是不得不对皇室不怀好意,若是他这不怀好意地假扮六皇子被皇帝发现了,那么...只有惨死。 看着华妃关切的目光,白渊继续扮着六皇子的样子,摇摇头道:“女施主,你着相了。我若并未做错什么,他身为皇朝的帝王,岂能指责我?” 华妃目瞪口呆,她的心底,有一百头羊驼狂奔而过。 白渊双手合十,云淡风轻地道了声:“阿弥陀佛。” 华妃想哭... 心底吼着:今生今世,本宫与佛土势不两立!! ... ... 万阳殿。 檀香袅袅。 龙袍的皇帝正负手而立,背对着殿门。 这里是他修行的地方,也是他批阅奏折的地方,更是深宫禁地。 而之所以是禁地,正是因为殿中那一尊玄奇的雕塑。 这雕塑所雕的乃是“万阳朝天图”。 在这个世界的传说中,开天辟地后,天地初分,有群龙腾于大地,而觊觎漫天烈阳,故而有了“群龙逐日”的神话故事。 这万阳朝天图正是和这神话故事息息相关... 其上,只见成千上万的太阳正在四散奔逃,而底座则是一颗颗龙头正要呼啸而上,此情此景,何其壮观,又何其的超越凡人之想象! 这雕塑,乃是皇家历代相传的宝物,据说其中蕴藏着皇家一门恐怖的功法。 所以,皇帝在这儿修行。 所以,这儿也是皇宫的禁地,非有传召,不得入内,违者,杀无赦! 皇帝的神色并不好。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白渊这种儿子。 现在,他在等这个儿子。 未几... 远处传来太监的尖嗓子的传呼声:“华妃娘娘到~~~六皇子白渊到~~~~~” 皇帝神色冷了冷,回了句:“华妃啊,你就不必来了。” 声音随风飘远,清晰地传到正带着儿子往万阳殿走去的华妃耳中。 华妃闻言,脸色顿时一片苍白。 7.君若问我道何处,云在青天水在瓶 皇上口谕,华妃不可能违背。 她紧张地看向儿子,猛地一把拉住他的手,双手抓紧他的双臂,压低声音道:“渊儿,记住娘跟你说的话,认错,不停地认错,他是你爹,血浓于水,只要你认错了,他不会拿你怎么样。 他说什么,你听什么,千万莫要顶撞他...” 白渊嗤笑了下,甩开华妃的胳膊,傲然道:“我何错之有?” 说罢,扬首大踏步,往前而去。 华妃只觉心脏一抽,要出事了...要出事了...怎么办? 她看着自家儿子的背影,若是别的人,她只会心底乐呵乐呵地看着,可这是自家儿子,就算再不懂事,也是她怀胎生下的龙子,是她的亲人。 渊儿现在不懂事,那是因为他经历的事不多,等多了...他自然会懂事。 而在这之前,就是她这做娘的要为渊儿保驾护航。 华妃压着心底的乱,思绪如电,她只觉太难了,比后宫大乱斗还难。 可是,她现在必须拿个主意出来,否则...保不准渊儿一会儿就被贬为庶民外加流放,说不定还先来二十廷杖。 贴身宫女青桐在她身后默默看着,心底也是叹气:娘娘太难了,六皇子什么时候能懂一点事就好了,欸。 华妃眼珠子骨碌碌转着,忽地道:“青桐,你先回月华宫。” “是”,青桐应了声,然后问,“娘娘呢?” 华妃叹息道:“我去见太后。” ... ... 万阳殿。 皇帝负手观着万阳朝天的玄妙雕像。 听到身后脚步声,他也没回头,而是依然在看雕像,仿是沉浸其中,难以自拔。 白渊站在院落里,从侧边看了一眼皇帝身前的那尊雕像,不禁瞳孔收缩。 万阳朝天,群龙腾起,呼啸奔逐,吞天噬日! 这是安雪曾经和他说过的“群龙吞日之灾”,也是开天辟地时候的神话故事,真假没人考证,也无法考证... 但是,他在这尊雕像上却感到了一丝不同,那是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只是稍稍盯着,就有一种即将沉浸其中,进行感悟的冲动。 但此时...不是感悟的时候啊。 他低下头,不再去看玄妙雕像。 而就在他低头的时候,皇帝却说话了:“你想观这万阳朝天雕像?” 白渊很想说想,但是他现在是那个极品的六皇子,于是用尽量压抑着懒散的语气道:“参见皇上。” “朕问你是不是想观这万阳朝天雕像?”皇帝沉声重复了一遍,给人以一种暴风雨前的强烈压抑感,普通人若是听了,怕是要骇的窒息了。 白渊随意道:“儿臣不想。” 皇帝眯了眯眼,“你还知道用儿臣两字?朕还以为你是个无君无父的狂徒!” 说着,他声音恢复了平静道:“朕问你,你明明想看,为何说不想?” 白渊愣了下,皇帝这都感到? 但是他知道并不是皇帝能读心什么的,这个世界没这种东西,这一点安雪很明确地告诉过他。 从逻辑上推断,也确是如此。 如果能读心什么的,天人组织根本就不会养他这么一个傀儡,一眼就被看穿,还养什么? 所以,这是身为皇帝的一种敏锐。 白渊定下心神,扯道:“因为这不是儿臣的道。” “道?” 皇帝愣了下,然后仰天哈哈大笑起来,“你这毛头小子,也敢说道?” 他似是怒极反乐,转过身来,雄浑磅礴的气魄四散而出,如有实质般席卷各方,让人战栗。 一双有神的双目静静盯着白渊,却也不叫他入万阳殿,只是俯瞰着他,看似随意实则威严道:“那你就说道说道,若是让朕满意了,这关你就过了,该怎么还怎么。 若是朕不满意,朕就将你这等荒唐的逆子贬为庶民,流放边城,让你自生自灭去,省的污了我皇家的脸面。 慈母多败儿,不要想你娘,也不要想其他的。 朕心意已决,谁都保不了你。” 说话的时候,皇帝看向白渊。 他心底被这个儿子是气的没话说了。 又蠢又笨,还自以为是! 养在宫外当个闲人,眼不见为净也还算好,但这一次,这逆子居然为了那等荒唐可笑的理由离家出走。跑去深山老林的禅院,就为了什么六根清净,为了什么用香火去虔诚祭拜白玉如来。 皇帝听到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以才有了这等决定。 在他看来,这愚蠢的儿子听到他说这样的话,定然会反驳“自己犯了什么错,凭什么被贬为庶民”,又或者是“他怎么污了皇家的脸,只是因为他的观念不同,所以就要被指责么”,再或者是其他乱七八糟、不明事理的话。 皇帝这次叫他来,就是抱着流放他的心。 可在流放之前,他还想再见一面这多年没正眼瞧过的儿子,一来是让自己死了心,二来是为本有的父子情画个句号,算是有始有终。 白渊本来还想继续装极品,但听到皇帝的话,心底一震,很明显,皇帝动真格了... 他现在是被揭穿身份,就完蛋,天人组织会杀他,皇帝也会杀他。 但若是这一关过不了,那也完蛋。 若被贬为庶民,没了价值,下一刻怕是就要面对天人组织的杀人灭口吧? 那么,如何契合这极品六皇子的身份爱好,又能够高于他爱好的说出一些话呢? 白渊好歹是穿越者,也曾经选修过佛教文化,对于一些典故还是了解的。 他思绪如飞。 皇帝也不急,静静等着他。 春日三月,时节暖。 飞鸟啾鸣宫殿上。 这本是一派温暖活泼之景。 但是,此处的气氛却深寒如三尺冰冻,僵硬无比,窒息无比,好像是凛冬还未过去一般! 皇朝至尊,和一个小小少年,正对峙着。 白渊忽地抬起头,往前踏出一步。 皇帝看向他。 他眼中,只见这荒唐无知的儿子,左手指天,右手指地,仰头缓缓地道出一句: ——“君若问我道何处,云在青天水在瓶。”—— 简简单单七个字,让皇帝先是一愣,紧接着双眉锁起,稍稍思索。 这七个字看似普通,实则不凡。 云在青天水在瓶, 云水本是一物, 但云既在天,水既在瓶,何必去计较云将变成水,或是担心水无法变成云。 是云,便当逍遥于长空,高高在上。 是水,也可孤寂于瓶中,静静蛰伏。 这逆子是在告诉他,帝皇有帝皇之道,而他亦有他的道。 事物变幻,莫一而测,但这便是自然,而身为帝王,何必去驳斥这自然而成的道呢? “云在青天,水在瓶。” 皇帝闭目又静静吟诵了一遍,品了一遍,只觉这七个字唇齿留香。 隐约之间,他仿佛看到万里长空上云海幽幽,而广袤大海里流水渐渐,一派祥和安好的模样,而这种自然的模样,让他忍不住联想到道乡那句对于道著名的论断——道法自然。 这等自然之景,自然足以表达道了。 云在青天,水在瓶。 好一个“云在青天水在瓶”! 皇帝唇间微微勾起一丝笑,却旋即收起这笑,睁眼,用冰冷的声音道:“逆子!去宗庙给朕跪上十天十夜!在祖宗们面前烧香认错,这事......就过去了吧。” 说罢,他摆摆手,没什么再和这儿子说话的欲望了。 8.太后动容,啧啧称奇 “渊儿,渊儿...不要出事啊。” “为娘已经把你的皇祖母请来了,有皇祖母在,你肯定会没事的...” 华妃心底一个劲地祈祷着。 儿子是什么货色,她已经很清楚了。 皇帝杀伐果断,是一代枭雄。 俗话说“虎父无犬子”,可现在这虎父却是遇到了犬子,而且这犬子“犬”的过分了一点。 华妃心底一直害怕父子对峙,也一直在想办法去改变自家儿子,在儿子气走了官配的师父后,她还是没放弃,做了许多事。 比如请与华家关系不错的将军教他武道,又比如请学士教他学问,再比如帮他去“报名”,让他能够进入各种小团体。 皇子身份不同寻常,只要进入了靠谱的“小团体”,自然会被带正了。 华妃为这些事操碎了心,幸好她在宫里是力挺皇后娘娘,力挺太子,位置摆的很正,宫斗没吃亏。 皇后也明白华妃的儿子是什么货色,也从不觉得这六皇子会是太子的威胁,反倒是觉着华妃可怜,暗地里也曾安慰过这闺蜜。 华妃心如明镜、冰雪聪明,而且还很努力地去做一个妈... 可是呢? 六皇子不但不改,反倒是变本加厉,觉得自己不喜什么,母亲偏偏要给他安排什么,他都多大的人了,根本不想再接受母亲的安排。 华妃不停地付出着,六皇子不停地拒绝着,母子冷战,好久都没见了。 要不是这次六皇子实在太过荒唐,华妃也不会出宫。 这次出宫,华妃是彻底死了心了。 只想六皇子能活下去吧,等到经历的事多了,自然会浪子回头,幡然醒悟。 但现在,皇帝居然叫儿子去万阳殿。 还不许她陪着。 这是要干什么呀? 儿子进皇宫,哪次不是她陪在身边的? 这可怎么办呀? 儿子还小,才十七,还是个孩子啊... 他怎么懂那么多弯弯绕绕? 华妃面子上维持着冷静,心底是急躁无比。 “华妃啊,你别急,待与老身去了万阳殿,见过皇上,再说吧。” 太后拄着龙头拐杖,满头霜白,皮肤松弛,竟似是百岁老妪的模样。 只不过,她一双眼睛却很明亮。 是的。 太后已经九十九岁了。 而皇帝看似年轻,其实不过是修炼驻颜,实际年龄却已经近八十岁了。 ...... 华妃在一片焦灼之中,终于来到了万阳殿前。 殿外守卫看到太后,急忙跪地,恭敬道:“参见太后。” 然后又道:“参见娘娘。” 之后,正要扬声传报“太后驾到”,太后却是摆了摆手道:“不必宣报,老身在此处等一等。” 万阳殿是皇室禁地,但唯独不禁太后。 可太后却也不会因为小事而闯入其中。 那守卫道:“皇上若知太后驾到,卑职却不禀报,定会责备...” 太后静静看了这守卫一眼,不怒而威之势,四散而出。 守卫心神一震,顿时不说话了,低头退到一边。 华妃心底轻轻叹息,但她知道太后理当这么做,而这么做也是最好的选择。 皇帝无论做了什么决定,只要旨意还没有飞出这万阳殿,那就不是旨意。 太后在万阳殿前等一等,正好第一时间截胡。 而太后如果冒然闯入了万阳殿,那无论是对太后,还是对她华妃,都不是什么好的事情。 皇帝会觉得太后居然为这等小事闯入皇室禁地? 也会觉得她华妃居然敢请太后来压他? 皇帝孝顺,或许不会为了这件事而发作,但今后却必定会针对华妃,甚至直接随便寻个理由将她打入冷宫。 这就是皇家。 ...... 万阳殿外,一个雅致的四角凉亭中。 蓝衣宫女静立于中,身姿挺拔,气度逸散。 能在太后身边的肯定都不是普通人,而是身怀绝学的高手了。 此时... 太后老神在在地坐着,而华妃则是在她身边说着些哄老人家开心的话儿。 华妃在这方面的技能点已经点满了,嘴巴如涂了蜜似的,太后被逗得喜笑颜开,眉宇间的皱纹都舒展了不少。 “华妃呀,有你在这深宫里,老身也是真的开心...” “太后,其实,我也一直觉得您很亲切,就如同我亲生母亲一样,很慈祥...”华妃对答如流。 太后笑了笑道:“白渊那孩子的事啊,老身听过,你真是不容易啊... 不过龙生九子,子子尚且不同,白渊这孩子虽然荒唐,但也没犯什么大错,更没有祸国殃民,老身不会不管的。 何况你华家乃是数百年的将军世家,对皇朝忠心耿耿,你父亲又曾随先帝出征外域,立下汗马功劳,先帝曾经对他是称赞不已,老身是不会忘了的。 此事说大不大,也就是个孩子的调皮罢了,大不了让白渊这孩子在冷星殿里,待上些时日,想明白了再出来,也算是惩罚了。” 冷星殿,就是冷宫。 华妃听到太后这话,心底舒了口气,这是兜底了,于是她赶紧补上一句:“欸,若是他在冷星殿里开窍了,那也就让我们放心了。” 说完,她又有些琢磨,太后没事儿再把华家和她父亲拿出来说一遍干什么? 太后道:“等他稍稍开窍了,给这孩子挑个皇妃,好好照看他,一切就会好了... 对了,现在这孩子似乎和镇北王家的那个丫头,走得挺近,是不是?” 华妃忙道:“安郡主和那孩子青梅竹马,故而会往皇子府跑...” 镇北王是诸多王爷里唯一的异姓王,有关他的话题现在是非常敏感,她可不敢让儿子和镇北王扯上太大关系。 太后却笑着摇摇手道:“你不用紧张,老身啊...倒是觉得这些孩子自然而没有利益地相处,才好嘛。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才最好... 儿孙自有儿孙福,你这个做娘的,也顺其自然吧。” 华妃没想到太后会这么说,她愣了下,又急忙道:“太后说的对,安郡主确实是个不错的姑娘呀,这一次也是多亏了她,我才知道渊儿跑去了哪儿。” 太后想到前段时间,似乎皇后曾经编排过安郡主,她就对着安郡主越发满意了,点着头笑呵呵道:“好呀,孩子们年轻,就是好呀。” 皇宫看似平静,实则复杂无比,暗潮汹涌。 这里,是无数个势力斗争的缩影。 而此时,太后也已经定了心要帮帮华妃。 在两人看来,那位荒唐六皇子似乎铁定会得罪皇帝。 然后铁定会被重罚。 之后,太后就会出现,让重罚变成轻罚,让六皇子去冷星殿思过。 没多久,两人看到一个裹着蟒袍的少年走了出来,似乎一点事都没有的样子,正优哉游哉地往外走去。 这少年,竟正是六皇子白渊。 太后和华妃看着白渊安然离去,不禁面面相觑,脸露困惑之色。 这怎么可能? 没道理呀... 六皇子怎么会这么轻松的走出来? 万阳殿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华妃正要起身,太后道:“稍安勿躁...若是无事,便不要多生事端,事后再打听吧。” ...... 当日稍晚,太后打听清楚了。 她对这位孙子是啧啧称奇。 原来孙子是靠着自己的本事走出万阳殿的。 这可真厉害啊。 根据太后对皇帝的了解,发生这种事,皇帝还不气的把白渊贬为庶民再流放? 结果居然是重重举起,轻轻放下。 白渊此子,也非不可造就之辈啊。 很快,太后传了华妃。 华妃也知道这件事。 她顿时震惊了。 渊儿还是个孩子啊,他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这是生死关头的急智吗? 至于罚去宗庙,这哪里是惩罚?这简直是皇帝认可了这儿子的一个象征... “列祖列宗保佑,列祖列宗保佑...”华妃并不觉得自家儿子牛逼,只是觉得自家儿子在生死存亡的关头被祖宗保佑了。 但她还是很开心。 她为了保儿子,好不容易请动了太后,而结果居然没有需要太后出手,儿子就自己解决了,让她们白跑一趟。 可这白跑让人真的开心啊,这样的白跑哪怕再来一百次一千次,她也愿意。 华妃平生第一次对儿子生出了点期待,还有一点久违的希望。 “云在青天,水在瓶...这等意境,这等心性,实难想象居然是由一个十七岁的少年郎在那等环境下说出。”太后由衷地称赞着。 “华妃啊,老身开始相信,白渊这孩子或是确实经历的太少,所以才做了些荒唐事,今后多加教导,当是我皇家麒麟儿啊。” -- -- PS1:这周日开始两更~~ 9.同居监视,悟法宗庙 “云在青天水在瓶”这句话并未广泛传出,只有皇帝、太后等后宫少部分人知道罢了。 而另一边,白渊才从深山走出就奉诏去了皇宫,现在自然需要先回府沐浴更衣,等到稍作休整,再去宗庙受罚。 片刻后... 六皇子府中... 白渊泡在温水里,双臂舒展,外域上贡的名贵药香微微浮动,令肌肤的每一个毛孔都如舒展开了。 他忍不住长舒了一口气。 说实话,他刚刚还是挺紧张的,皇帝威势强盛,犹如猛火,让人敬畏。 若他是真的六皇子也就罢了,但他并不是。 他的原身只是个小小的江南卢家的仆人啊,就连这皇子府的侍女都比他的身体尊贵很多很多,万一露馅了,实在不知道靠镜法能不能跑了。 若是跑不掉,怕是会落得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下场。 这个世界的水太深了。 正想着的时候,远处忽地传来脚步声。 来人是侍女焚香,焚香是内院的,名字都是六皇子起的,但她会不会察觉到主子的异常,白渊就不得而知了,说不定焚香也是天人组织的人呢? 毕竟,连六皇子身边的侍奉太监小福子都参与了这次谋杀,按理说,这侍女肯定也知道。 焚香在门外站定,隔着入口屏风,小声小气地轻喊道:“殿下,小郡主来了。” 显然,她平时没少这么汇报过。 白渊微微蹙眉,这个女人要来,他是无法拒绝的,于是回了声:“知道了。” 焚香微微行礼,然后也不多看一眼,便匆匆退下。 未几, 门外又传来脚步声。 很快,推门声传来。 安雪居然直接走入了屋内。 白渊急忙缩入桶内。 安雪一身雪白襦裙,棉帛绕肩缠腰,飘然如天女,眉心花钿更显几分贵气和端庄,再加上那镇北王小郡主的身份,当是多少男人的梦中情人... 而这样的少女,正肆无忌惮地打量着这冒充六皇子的小仆人。 白渊潜水不动,提醒道:“我还在沐浴。” 他不可能被这小郡主的表面模样给仙到,这女人就是条恐怖而阴冷的毒蛇,杀起青梅竹马眼睛都不眨一下,而且还是个心怀叵测的影后,若是没有见过她的另一面,根本不知道她是什么人。 “君若问我道何处,云在青天水在瓶。”安雪似笑非笑地吟出这句话,然后问,“这句诗,也是你家小姐写的吗?” 白渊:... 天人组织这么快就知道了? 宫里的内线这么强吗? 安雪冷笑道,“你家小姐,真是才女,藏了好多拙呀......若不是她死了,我真想结识她一番呢。” 看到白渊一直潜水不动,还有眼中的警惕。 安雪收起冷笑,淡淡道:“皇室那边你过关了,而且结果比预想的还好。 因为你这句诗,组织甚至省掉了不少功夫。 我来这里,是想再提醒你一句,永远不要忘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不要被夸赞了几句就真觉得自己是天潢贵胄了。” 白渊潜水不说话。 安雪面色冰冷,如覆寒霜,声音却很是有条不紊:“等你从宗庙出来后,我会搬入皇子府。 目的有三个,一是监视。 无论你做什么事,一旦过线了,我都会提醒你。 二是指示。 组织可能会发布一些命令,要你去完成,完成之前,我会先与你进行演练,待到没有破绽后,你再去。 三是教导。 皇家可能会举办一些大的活动,而在这些活动里你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也会提前与你演练,以免你出错。 你毕竟只是个小仆人,即便能靠着急智,侥幸过关一次,却也未必能够次次如此好运。” 说完,安雪面容又是一换,从冷漠无情变得端庄缥缈,她微微欠身,温和道:“渊哥哥沐浴时,雪儿理当在外面等着,可是雪儿实在担心哥哥...所以才...” “渊哥哥既然没事,雪儿就出去了。” 说着,安雪完美无瑕地行礼,然后走了出去。 白渊默默看着。 这女人,绝对神经不正常! 现在的问题是, 若是同居一府的话,这女人会不会半夜“查房”? 然后发现他不在房中? 他本来是打算利用镜法半夜外出,然后再利用【妙道】在死亡边界的范围之内探索更多气运,从而壮大自己的实力。 可是现在多了这个疯女人...可真不好办。 他并没有办法知道这女人什么时候会突然跑入他的房间。 更烦的是,如果这个疯女人出事了,天人组织说不定会换一个更疯的,甚至他完全不了解的人过来。 他至少大概知道这安雪是个什么样的人,换个人...那就是要重新磨合了,说不定还磨合不来。 一波方平,一波又起。 新的危机,再度袭来。 黑暗里,白渊闭上双眼。 树欲静而风不止, 雨欲来而风满楼。 窗外,起风了... ... ... 次日。 苍穹如洗,春风十里吹见走向宗庙的蟒袍少年。 华妃、安雪扎着的斗篷在这犹显春寒的风里,被吹的微微掀起。 两女并列,遥看着那少年的背影渐去渐远。 “渊哥哥吉人自有天相,一切都会好的~~”安雪一如既往的茶里茶气。 华妃被风吹眯了眼,微笑着点点头,忽地又道:“小郡主,你真的想搬进渊儿的皇子府吗?这对女儿家或许会有不小的名声影响...” 刚刚在来的路上,安雪提了这事。 白渊居然也答应了。 华妃有一种即将失去宝贝儿子的感觉,还颇有些感伤。 本来她肯定不会同意,但有太后那句“顺其自然”,她也只能顺其自然了,可她还是觉得有些不妥。 安雪道:“娘娘,我和渊哥哥青梅竹马... 而渊哥哥这次突然外出,身染风寒,还被皇上惩罚,雪儿越想越觉得难受... 雪儿只想着,若是雪儿能够时刻在渊哥哥身边,或许就不会出这样的事了。” 华妃心情复杂,但想来想去,还是轻轻点了点头,应了声:“嗯,委屈你这孩子了,等渊儿想明白了,我就找机会与皇上说说这门亲。” 安雪双颊羞红,轻轻“嘤”了下,然后娇羞地低下了头。 此时... 宗庙长阶上,白渊已去远。 他推门入了宗庙。 宗庙大殿内,香火袅袅。 除却小山也似的灵牌,还有两尊显目的金身, 一尊“真龙大帝”白政,一尊为“中兴之主”白羽。 两具金身都有大概十余米高,比皇都中央矗立的矮了许多,但却更精致。 “似乎...这个世界尤其注重香火...”白渊脑海里忽地冒出这个想法。 在他的仔细观察下,他发现无论皇家,还是儒门,亦或是佛道,再或者是他在深山老林里发现的那一尊诡异的邪神雕像,似乎都在隐隐的表明着这一点。 “难不成真的有神?”白渊心底想着。 然后,他取香三根,点燃,然后敬重地插在居中的香炉里,又退下,按着礼节拜了拜。 心里暗道:“皇家的列祖列宗们,我白渊也不是真的想来这里,纯属无奈,如今三支香拜了你们,今后还要跪上十天十夜,也不算冒犯了......见谅见谅。 看在都是本家的份上,保佑白某有朝一日能够成功逃跑,到时候,白某一定在远方再为你们上香。 如果你们神通广大的话,那就保佑白某能够回家吧,若真能如此,白某定在家乡再为你们多上些香。” 明明知道没可能,但却还是忍不住许愿。 白渊身形稍顿,又退开, 站在蒲团前,掸了掸蒲团, 然后轻叹一声,双膝跪下,闭目沉思。 宗庙古窗,落光几许。 灿灿天阳,终至暮辉。 时间缓缓流逝, 而在这流逝里,白渊心底忽地感受到了一种奇异的宁静。 这座皇室宗庙似乎有着一种奇异的魔力,让他只觉心底如被砸开了的泉眼儿,灵感一股接着一股地涌出,滋润于五脏六腑,令他极为舒适。 他随着这感悟,一往而深,心底竟是越发的安宁。 晚间,太监送餐,他从感悟里暂时切出,吃了饭又继续长跪着感悟。 皇家宗庙乃是何等圣地,他能至此,所能顿悟的气运自然不会差。 想明白这点后,白渊知道,这一次的收获怕是会比之前的多上许多了。 只是不知道会得到多少气运呢? 他本是受罚至此,却没想到竟是占了便宜。 10.万古识海,猎犬金傀 此时,皓月当空。 皇宫深处... 皇帝负手在庭院,忽地问:“那逆子如何?” 庭院里明明没有任何一个人,只有皇帝和明月照出的孤影。 孤影是他的影子。 影子是不会说话的。 但声音却偏偏从影子处传来。 “六皇子长跪宗庙,没有偷懒。” “没有偷懒?” 知子莫若父,皇帝忍不住笑出声来,似乎在说“那逆子绝无可能安安静静跪在宗庙之中”。 影子却没有回应了,他只是汇报了自己该汇报的事。 至于影子是谁,怕是用一则江湖的传说更能够说清楚。 传说中,那住在皇都的皇帝除了大内侍卫,铁甲禁军,司礼监以及下属的东厂外,还有一支神秘的直属力量。 这支力量被称为——龙影军。 皇帝为龙。 而这支众人只闻其名,从未见过其形的军队,用“龙影”两字来描述,再贴切不过了。 但是,他们肯定想不到,龙影军居然真的藏在皇帝的影子里... 当然,不可能全部藏在里面就是了。 至于能够藏在皇帝影子里的人是谁,这就没人知道了...或许刺客知道,但刺杀皇帝的刺客从来没有活着出宫的,所以也就不知道了。 死人,什么都不知道。 “能被你评说为没有偷懒,看来他是真的跪的很认真了。”皇帝眯眼看着天空那一轮明月,雾气覆笼,恍如蟾蜍口中喷吐出的缭绕金气,缠绕于外。 “最近,逆党可有动静?” “没有。” “唔...不管如何,多派些人去暗中守着宗庙,这逆子既然摆出了浪子回头的样子,朕就不能让他出事。我皇家的麒麟儿,可不是能那么容易长大的。” “是。”影子默默回应了声。 而诡异的是,他回应了,可是却没有任何动作... 他虽然没有任何动作,却似乎已经在进行安排了。 ... ... 这些事,白渊自然不知道。 这一次顿悟,足足持续了四天多的时间。 在一个暮色里,他终于收到了自明的信息: ——您身处皇家宗庙而悟,领悟五十个时辰,获得气运100点,气运超过储存极限0点—— ——气运使用—— ——使用中—— ——使用中—— ... ... 嗯? 这次的情况好像和之前不同了。 之前是直接领悟一门功法,而现在显然不是。 难道说是气运超过了一个层次,就会发生变化吗? 白渊愣了下,他眨了眨眼。 忽地,一切都变黑了。 继而玄妙幽远的怒潮声从远处传来,神秘的恐怖感淹没了一切,可入目的却唯有黑暗。 白渊想伸手,想行走,可发现四肢好像完全和自身脱节了,无法被操纵。 紧接着... 他感受到气运在飞快消耗,与此同时,两道幽泽于黑暗里浮现而出。 白渊生出一种熟悉感,他急忙看去。 两道幽泽显出信息: 小纸人术:六品特殊法术,施展该法术可以豢养黄白纸人,黄白纸人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可短暂共享视野,黄白纸人实力不可强于你,否则易生祸患。 小禁制术:六品特殊法术,施展该法术可对某片区域设置禁制,禁制强弱随心而动。 强则可让任何弱于你或是弱于六品的存在无法进入; 弱则可以让你察觉任何进入者,且该进入者不会察觉到禁制所在,除非实力远胜于你且超过六品。 果然,这又是对应着两门法术,而不再是功法。 虽然不知道六品是什么,但肯定比功法强就是了。 白渊细细思索。 这两个法子,前者偏攻,后者偏守。 纸人术,乃是剪纸招魂成兵之术,而但凡涉及到“召唤”的法子,大多会存在风险,可若是懂行,或是做法讲究,这风险就又可以极大程度的缩小。 而纸人术中的最大风险,在于“招魂”阶段和“镇纸”阶段。 前世的白渊曾经看过一些,说是“镇纸于青石下,不得外露见光,以秘法一道巾于石上,每日修炼,以秘法招魂,念咒七遍,再将纸人重置青石下,四十九日后,纸人当成,可随意驱使”。 显然,最大的风险在于这四十九日。 而纸人术最大的秘密则在于“秘法”,“秘法”若是稍有差池,在招魂阶段和镇压阶段,主人必被反噬,会死得很惨。 除此之外,纸人还分为阴阳纸人,白黄通阳,红纸通阴。 白黄的纸人“温驯”些,所以这是小纸人术,红纸人那就诡异了,这该是六品以上的法术了。 说实话,白渊是真的眼馋“小纸人术”,怀里揣上一群这样的小家伙,走在月黑风高夜里,腰板儿也能挺直啊。 纸人术,是真的好啊。 可是,他还是选择了“小禁制术”。 因为,“小禁制术”能让他半夜外出,而再也不怕被“查房”了。 而在他挑选的时候,气运正在快速燃烧。 这和上次又略有不同。 而白渊总隐隐觉得,如果等着气运燃烧殆尽了,会发生极度恐怖的事。 这片有着海浪声的黑暗区域,似乎不是什么和平之地。 在气运彻底燃烧掉前,白渊再努力睁眼。 黑暗消失, 海浪声消失, 一切恢复了平静。 幽幽的香火袅袅升起,淹过真龙大帝金身与中兴大帝金身,这古老而透着神圣的皇家宗庙依然沐浴在某种神圣和庄重的气氛里。 两种场景快速切换, 白渊心底暗暗舒了口气。 有了镜法和小禁制术,他至少能够外出探索了。 这好歹算是个开局了... 忽地,他感受到一丝怪异的窥探从窗缝里传来。 白渊没有立刻侧头去看,而是用余光扫了扫。 他看到了一颗猩红欲裂、却没有聚焦的独瞳,正卡在窗缝里,显得极为可怕。 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注视,窗户“嘭”地一声被撞开了... 一声尖锐的猫叫骤然响起。 “喵!!!!” 窗户骤地大开,全身漆黑的疯猫向他狂奔而来。 随着猫的进入,整个宗庙的气温都冷了几度,变得阴冷而悚然。 而就在这时,那掀开的窗外,又“嗖”地一下窜进了道速度极快的影子。 白渊只见那影子后发先至,掠到黑猫旁边,然后只听“咔吧”一声,一切就安静了。 画面显出。 那是一只黄金铸造的猎犬。 而此时,这猎犬的獠牙正贯穿了那只黑猫,然后转身,如有人性一般地鱼贯出了窗户,继而转身,人立而起,用两只狗爪子把窗户关好,继而才又跑开。 白渊默默凝实着那窗户半晌,这才收回了视线。 这个世界...也太危险了。 他必须要尽快变强才是。 ... ... 就在白渊心有余悸的时候, 皇宫之中, 皇帝也正皱着眉,听着影子的汇报。 “皇上,猎犬金傀抓到了一只污染兽...” 只此一句话,皇帝的眉头已经深深皱起。 为何? 只因为污染兽绝不可能出现在皇都。 污染兽所在地只可能在禁地。 说到禁地,就不得不提起一个神秘的名字——万古识海。 任何人都知道识海,因为识海每个人都有,这是在个体双眉之间,印堂之后深处的部分,也是储存一个人全部客观知识和主观认识的地方,这里又称紫府。 但万古识海,却和识海绝不相同。 万古识海,据说藏着自开天辟地以来,一切存在的识...这些识并不仅限于人类,而是包括了万物。 这些念错综复杂地交叠在一起,而形成了一片无比神秘、无穷无尽、比宇宙还要广阔的海洋。 这片海洋,据说不在物质世界,无法从任何地方进入,而若想进去,唯一的入口就是个体的神识。 只不过,没有达到一定境界,是不可能感知到这万古识海的存在的。 万古识海里,固然藏着无穷的宝藏,但也藏着无穷的风险。 传说其中藏着三种念:恨念,怨念,咒念。 极其强大的咒念可能从精神世界反渗透到了物质世界,而形成一片污染区域,这就是禁地。 反渗透来的冰山一角对于普通的生命已经是恐怖的精神污染。 周边的野兽受到污染,就会变异,发疯...这就是污染兽。 只不过... 污染兽若是离开了禁地,那么就会直接倒地而亡,所以...禁地都是在固定区域,内里固然危险无比,但却不会对外面造成影响。 那么问题来了... 宗庙附近怎么可能出现污染兽? 皇帝沉吟着。 但他又相信自己影子的判断。 稍稍沉默片刻, 影子里又传来声音:“属下推测,这只污染兽有可能是从万古识海边缘出来的恨念,恨念占据了这只普通黑猫的身体,所以才能在皇都活动... 也正是因为它仅仅附身于一只普普通通的黑猫,然后才能被猎犬金傀一击必杀。” “万古识海啊...”皇帝沉默良久,才缓缓道:“若真是万古识海里的恨念,哪怕只是极其边缘地带的恨念,也绝不至于盯上那逆子... 因为,那逆子远远不够资格。 那么,应该是宗庙哪里出问题了。 去调查清楚三件事。 第一,是什么吸引了那恨念; 第二,那恨念怎么从万古识海里出来的; 第三,去看看皇都附近的那禁地是否有异常。” 影子道:“是,属下这就去查。” 11.灰衣铜面剑,夜行平安坊 皇家宗庙。 白渊并不知道什么“污染兽”“万古识海”的事。 他在领悟了小禁制术后,尝试进行第二次领悟,毕竟之前的“雪鸟”让他明白对同一物的第二次,甚至第三次感悟都是可以的。 是的。 只要没有感知到“无法再从此物上产生感悟”,理论上是还能继续感悟的。 而关键之处就在于加深羁绊,投入感情。 白渊尝试着对着皇家宗庙投入感情,但失败了。 因为这感情太假,假到他自己都不信,他跪在这里都有种人生真奇妙的感觉,怎么可能再产生后续的感情?所以自然无法成功。 ... ... 十天时间,一晃即逝。 白渊出了皇宫,顺着西门长桥回到府中。 小郡主早在门口笑吟吟地等他,然后左一个“渊哥哥辛苦了”右一个“回府煲汤给渊哥哥喝”的说着,茶里茶气。 然后,回到了府中,她还真的去煲汤了。 白渊长跪十天,算是体力活,此时自又是在焚香和小福子的服侍下沐浴更衣。 未几, 窗外飘来了香味儿, 安雪端来了素汤。 渊哥哥喜欢拜佛,她自然不可能煮荤腥之物。 即便如此,她素汤也烧的很香。 白渊也不知道有没有毒,但如果对方要下毒,他早被下了千儿八百次了,在安雪的注视下,他把汤解决了。 而期间,安雪一直托腮看着他,眸子里隐约闪烁着一种复杂的光泽。 看到素汤见底了,安雪收起汤碗,然后坐回来,幽幽道:“你在皇都还需要以皇子身份存在很久,现在既然顺利保全了这个身份,你还需要适当地回归原来的模样。” 白渊点点头。 他也是这么想的。 对于真正的六皇子而言,被皇帝看中是件大好事,但对他而言却不是。 何况,既然无法反抗,那就享受一下这六皇子的奢华生活好了。 白渊苦中作乐,笑道:“我该怎么做?” 安雪看到他的笑容,愣了下,“你这小仆人,不知自己处境么?居然还笑的出来?” 白渊笑道:“不笑,难道天天愁眉苦脸,无能狂怒,放声大哭么?” 安雪凝视他半晌,摇摇头,然后切入主题,言简意赅道:“三件事。 第一,取出白玉如来,每天供奉,同时翻阅一些佛经,以免有人相问而露馅。 第二,如果宫里安排了老师,那么表现出适当的兴趣,但仅限于不把老师气走的程度。 第三,华妃如果问你喜不喜欢我,你暂时不需回答,时机到了,我会让你去告诉华妃。 明白了么? 你休息完,我会与你进行一些可能会发生的日常对话。” 安雪长得很美,典型的白富美。 鹅蛋脸,红杏眼,又水又媚。 但安雪神色冷漠的时候,那杏眼总会眯着而显得狭长,让白渊联想到毒蛇。 日蛇的虽然有,但他并不是。 ... ... 回到皇子府的第三天。 白渊在日常里很粗略地了解了些皇都的情形,也成功地在卧室周边布下了小禁制术。 此时... 春夜。 他躺在床上,呼吸均匀,如同睡着了的人一样。 他在静静等着。 忽地... 他心底猛然一跳。 禁制被触动了!! 他心底立刻开始默默读秒。 在数到九的时候,他感到一个极其轻微的呼吸声出现在了窗外,与此同时,油纸窗上也贴上了一道幽黑的身影。 很明显,这就是安雪。 午夜时分,如此场景,实在有些渗人。 过了一会儿,安雪才幽幽离去。 白渊又默数到九,禁制传来一阵波动。 他心里有数了。 反正白天烧香拜佛的时候可以睡觉,而如果能寻到领悟的契机,那么...吸收天地精华也会弥补体力,白渊决定今晚外出。 一旦禁制触动,他就利用镜法在五秒内返回,那么就不会被小郡主发现。 “希望今晚好运...能有所收获...” 白渊坐起在床上,右手贴着空气,转向北边。 一面玄妙而虚无的镜子顿时浮现出来。 镜子的另一边,对称地倒映出他的影子。 他早已做过测距,此时心念一动,便是“嗖”地一声窜出,出现在了北街玄武大道的一个杂物铺里。 这个杂物铺的经营范围颇广,虽然没有什么精品,但是却品类齐全,任何想要闯荡江湖或是外出游历的人都能在此处寻到所需之物。 此时,过了午夜。 杂货铺里并没有人。 白渊早就知道这么一个杂货铺,所以他把这里选为了第一站。 此时,他正侧身在杂货铺里挑选着所需物。 很快,他选定了一件品质普通的灰色斗篷,一副磨的哑光的薄铜面具,一把普通的开刃长剑。 衣饰换好后,他借着月光在杂货铺的镜子前微微照了照,还颇有些行走江湖的范儿... 然后,他使用镜法,于虚空呈镜。 他的第二站名为...平安坊。 平安坊,其实一点都不平安,反倒是北街的玄武大道里最混乱的街坊之一。 繁华之下必有衰败,富贵之人亦有黑影。 平安坊就是皇都的阴影之一。 这里说白了,就是个鱼龙混杂的贫民窟。 深巷纵横交错,仿似迷宫,内里一个个空地毫无规则,树木参天,投下或深或浅的影子,风吹婆娑,更有些老鼠在阴沟里跑窜着。 而这样的一个地方,藏着许多暗门,多少机关,许多的隐秘地下室... 若是有哪家的大小姐在这里走丢了,那怕是如石沉大海,再也找不到了。 贫民窟里可不止会住着穷人,还可能会有各种意想不到的人。 所以,平安坊,一直是权贵们避之而不及、嫌弃无比的老鼠窝。 但,又有什么比地老鼠更能灵通地掌握信息呢? 白渊对皇城只有一个粗略的了解,他需要这些地老鼠。 所以,他就来了。 ... ... 月光下,戴着铜面的斗篷客孤影横斜,贴在青瓦墙壁上。 剑客幽幽行进,仿是天地里只有他一人,所伴者唯有腰间之剑。 深巷里不时传来酒鬼骂骂咧咧的声音,还有一些激烈打斗声,呻吟声,怒吼声...如此种种,混杂在一起。 一抹一抹的寒烟从远飘来,宛如幽灵。 穿越前,白渊晚上出去要么锻炼,要么吃夜宵... 他是真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以这个形象行走在异界的大道上。 正想着的时候,忽地...远处一道矮小的黑影飞掠而来。 白渊笑了笑。 他知道这黑影的目标是他腰间的钱袋。 钱袋是他故意留在外面的。 电光火石之间, 两人距离靠近。 那矮小的黑影忽地速度加快,化作一道幽幽的鬼影,如在墙面来回反弹一般,往他身侧飞掠而去,而手则是灵巧地抓向那个钱袋。 这等鬼影便是遭遇了寻常士兵的射箭,也可轻松躲过。 然而... 他面前的是白渊。 黑影骤地停下,因为白渊的剑连着剑鞘,却架在了黑影脖子上。 就好像是黑影自己把脖子送过来一般... 剑势很是诡异,鬼气森然。 那黑影竟似是不怕,也不服,一瞬间施展身法,狭窄小巷里顿时鬼影重重... 可是,无论他化出多少鬼影,身法多么灵巧,白渊的剑始终架在他脖子上。 好像这把剑从始至终就黏在他脖子上似的。 而白渊从始至终只动了一只手。 一只手,一把未出鞘的剑,却已挡下了所有逃跑的路。 黑影这才僵硬地停了下来。 月光下,黑影露出模样,居然只是个脏兮兮的大男孩,他瞪大眼,呆呆地看着白渊。 这男孩被剑架在脖子上居然不怕,反倒是怔怔道:“大叔,你...你的剑法好厉害...好像是专门克制我的鬼影身法...” 大叔? 这称呼,让白渊忍不住默默吐槽。 白渊压着嗓子,嘶哑道:“我需要知道一些事。” 男孩道:“大叔,你可算找对人啦~~” 一边说,他一边笑嘻嘻地把剑从脖子上挪开,然后稍稍探头,贼兮兮道:“不过大叔想知道的事,一定不会简单吧? 否则呀,大叔何必要来这平安坊呢?” 白渊暗暗揣度,莫非还来对了地方? 平安坊就是这种地头蛇买卖信息的地方么? 看来运气还不错,不过也需要更加小心。 大男孩看到面前的神秘剑客一言不发,只觉其高冷无比,再想到刚刚那一剑,忽地小声问:“大叔刚刚用的剑法...难道是鬼影剑法吗?” “不错...”嘶哑而冰冷的声音传来。 男孩得到答案,愣了下,然后犹豫片刻,忽地如蛤蟆般弹跳起来,一个翻身翻身扑倒在地,一边磕头一边道:“大叔可认识屠山尽?” 白渊:??? “不识。” 高冷的姿态落在男孩眼里,男孩连连磕头道:“大叔若肯教我鬼影剑法,我屠六子所有信息都免费相告。” 显然,他和鬼影剑法有些渊源。 “你能告诉我什么?” 名为屠六子的男孩道:“许多许多信息。无论大叔想知道什么,我都能打听到......大叔不要觉得我吹牛,我是孤寡帮的二帮主,言而有信!” 孤寡帮? 白渊一头雾水。 这种谜一样名字的帮派,到底是干什么的? 屠六子微微抬头,看着那张在月光里的冰冷面具,解释道:“大叔有没有听说过,混江湖的最好不要招惹小孩、老人和寡妇,而孤寡帮正是由小孩、老人、寡妇组成的! 大叔随我来便是,我自会让大叔看到我孤寡帮的实力...” 白渊指了指远处的空地,嘶哑着声音道:“我在那儿等你。” 屠六子道:“好...好...我叫我们孤寡帮的大帮主来见你。” 说着,他起身,微微鞠躬,然后往回就跑。 跑了两步,他又想起来了什么似的,从怀里摸出一个树根雕琢的牌子想远远丢给白渊,但抬手姿势才一动又缩了回来。 他走到白渊面前,一双小手托着树根牌子恭敬地递去:“大叔如果遇到麻烦,出示这令牌就好。” 白渊随手接过令牌,站到不远处的空地上。 这里空旷,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提前察觉危机,而动用镜法瞬间离开。 -- PS:敬告书友,明天开始两更,一更凌晨零点零一分,一更早上七点~~ 12.墨娘(1) 片刻后。 屠六子拉着一名女子从巷子深处走来。 那女子容颜娇媚,裹着青花绸衣,腰肢扭摆,颀长而丰腴的身形被一览无遗地烘托而出,月色寒烟里,润的如枝头的蜜桃。 她面施粉黛,修长手指上托着一个烟杆,红唇里轻轻呵吐出一口在半空翻滚着的烟气。 如梦似幻的缥缈后,是一双极有韵味,又似藏着一抹惹人爱怜的忧伤的双瞳。 如此形象,实是含着沧桑和故事,却又风情万种,让任何男人都会忍不住去欣赏。 女子停在白渊面前,抱起胸,打量着远处的神秘人,观察片刻后,红唇一翘,弹了弹烟杆笑道:“这孩子非要拉着我来,我就来了... 不过似乎你不认识我呢。 那么是听了平安坊的名声,所以才从外地或是别处赶来的么? 嘻嘻... 平安坊虽然不是什么大地方,但重要的信息价格也不会便宜,不过,六子既然提出了交易方式,那么我也应了。 只要你肯教六子鬼影剑法,今后...你就是我平安坊的贵客,无论什么样的信息,我可以赠你十条,用以交换这剑法,可好?” 白渊高冷地站着。 只要他不说话,对方就会一直说下去。 果然,那女子嘻嘻笑道:“妾身墨娘,平安赌坊的老板娘,也是这孩子嘴里孤寡帮的大帮主... 但凡开店做生意的,谁都不愿意做一锤子买卖,所以贵客不必担心安危... 而平安赌坊的信誉,贵客可以去四周打听打听,打听明白了,再告诉妾身愿不愿意。” “姑姑...”六子在后摇着女子的手,撒娇道,“我想学嘛...” 女子甩开男孩的手,继续道:“至于鬼影剑法,确是颇为珍贵的剑法,但在这卧虎藏龙的皇都里,却还算不上了不得... 这孩子之所以执着于这剑法,是因为他的父亲原本擅长鬼影剑法。 但在一次外出中,这孩子的父亲惨死在外,所以,鬼影剑法才成了他的念想。 若非如此,妾身也未必肯愿意用十条信息换一门剑法。 要知道,有的时候,信息是无价的。” 白渊忽地想起“屠山尽”,这应该就是这屠六子的父亲了,之前他问自己认不认识“屠山尽”,应该是看出了鬼影剑法。 “除了十条信息外,若是普通的信息,当免费赠送。”冷冷的声音响起。 墨娘眯眼看着他,雪白的手腕儿托着烟杆儿,红唇轻轻凑到杆尖儿上深吸了一口,然后吐出一口浓烟,挠人地嗲笑道:“妾身,依你......” 白渊看出来了,这明显是一朵交际花。 但既然是在这种地方开赌坊的主儿,怕是在暗地里下起手来绝不含糊。 ... ... 平安街的平安赌坊,是一座奢华的地下赌坊。 而这奢华的地下赌坊上面则是个普通的宅子,宅子门口没有守卫,可是周围却又许多装着路人的人在巡视着。 如果没有门路,谁都别想摸到这地下赌坊去。 如果没有暗号,即便到了这地下赌坊附近,也别想进去...因为,地下赌坊可以从内部反锁机关。 机关一旦反锁,从外就看不出半点异常。 这么苛刻的进入,本该客人稀少。 但现实却恰恰相反。 当白渊随着墨娘走入赌坊的时候,他能看到这平安赌坊的热闹非凡。 这里的姑娘花枝招展,一个个在人群间如蝴蝶般穿梭,手里托着的酒瓶儿在一个又一个的酒杯里倒满美酒... 而入座的客人则什么样的人都有,他们在外的身份各有不同,甚至说出来还会吓人一跳,但在此处...他们都带着假面具,而对坐而赌。 很快... 墨娘带着白渊来到了深处的一个客厅,风情万种地托腮,翘着雪白的长腿,笑道:“你可别吓到,我们平安赌坊可是合法经营。 官府若有破不了的案件,都还会来这里询问我们呢... 而且呀,这里的赌客从不会闹事。 因为我定了个规矩,参赌者只能用一半的携带物进行对赌,这就不会造成赌输红了眼而吵死吵活的情景了。 再加上能来这里的人,都是经过挑选的精英,所以...这里很平安。” 她强调着平安,就是觉着面前这个男人太警惕了。 这应该是个冷血无情、孑然一身、身怀未知使命的剑客。 “那么...你要问什么呢?” 墨娘托腮,秋水般地双瞳静静看着他。 白渊舒了口气... 既然如此,他就放开问了。 “境界分九品,这九品是什么?” 这是他最关心的一个问题了。 墨娘古怪的看着他,“这个问题免费赠送...” 这是哪个深山老林跑出来的剑客啊? 居然连这最基本的常识都不知道......实在是令人无语。 她弹了弹烟灰道:“通俗点儿说, 九品为武技, 八品为技力加固, 七品为技气附加, 这是武道三境。 所谓武技,顾名思义,就是刀枪棍棒之类的练法,你但凡是将一门武技修炼入了门,便算是九品了。 所以,但凡学了武技的人,都可以被称为九品。 贵客也可以看到,这九品的水份实在是太大。 哪怕是个练庄稼把式的都可以被称为九品,这远远不足以区分强弱。 所以,江湖上又有好事之人把武技进行了分类,分为一星到十星。 一星九品和十星九品,那可是云泥之别呢。 你的鬼影剑法属于五星,练好了,算得上高手了。 ... 不过呢,武技的意义不仅在于此处。 许多人宁可不练武,也要等待一门高等星级的功法。 贵客知道为什么吗?” 白渊默默装着哑巴,不回答,也不说知不知道。 墨娘轻笑一声,道:“打个比方吧... 九品的修炼过程,就是一个陶器胚子的塑造过程。 九品圆满,那就是陶器胚子塑造结束。 之后的八品为技力加固,七品为技气附加... 这就好比为陶器胚子染色,加工,而使得它成为一个完美的陶器而已。 这一点,贵客想必从境界的俗名就可以看出来。 如果没有技,哪有技力加固? 如果没有技,又哪有技气附加? 但无论力和气如何的附加,根底子却是武技本身。 正常来说呀,能够得到四星五星的武技,就可以进行修炼了... 因为高星级的武技,很难得到,而且大多掌握在大势力手中。 妾身这么说,贵客可明白?” 白渊沉吟了下。 他大概理解了。 这个世界的力量还是很独特的,和他最初理解的不同。 这个武技就有点像是“游戏里的人物技能”。 人物技能的区别是很大的,有的技能是造成“攻击力*10%”的伤害,有的技能是造成“攻击力*1000%+目标最大生命值百分之99%+攻击速度增幅100%+晕眩附加+溅射附加+......”的伤害及效果。 唔... 虽然很夸张,但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之后的八品,七品就是修炼攻击力,以及加固这个技能。 修炼了好的武技,就相当于是个“UR层次的英雄”,修炼了不好的武技,就相当于是个“R层次的英雄”,这个出发点截然不同。 这个世界的人等待一门好的武技的想法,就如同玩手游的人抽卡想要个好的开局,同样的心思。 只不过,游戏终究简单化了,而这里确是真实的世界,各种情况肯定是复杂了不知多少倍。 至于星级,他也大概有了对应。 武技分为一到十星,而5点气运得到的【鬼影剑法】刚好是5星。 这么类推,应该是1点到10点气运对应着一星到十星的武技了。 白渊有些明白了。 然后,他就开始想了... 身为一个已经掌握了近六十门武技,其中还包括一门八星武技的人,这是什么水准? 不懂就问,他决定问一问墨娘。 13.墨娘(2) 平安赌坊。 墨娘温声问:“关于这个问题,贵客还有什么想知道的么?” 白渊道:“有没有人修炼了很多门武技?” 墨娘愣了愣,吃吃笑了起来:“贪多嚼不烂,只要练一门最高星级的武技就可以了。” 白渊想了想措辞道:“假设...我只是假设啊...假设有一个人什么武功都是上手就圆满,然后一口气修炼了六七十门武技,其中有低星也有高星的,那会怎么样?” 墨娘又愣了愣,嗔道:“贵客别说这种不可能的事,世上没有这样的人。” 白渊本想再说几句“我有个朋友就是这样的人”,然后再查问更多信息,但想想还是算了,这种隐蔽的事随口一提就是,说多了反而可能引起怀疑。 他麻溜地岔开话题:“七品之上的境界呢?” 墨娘道:“那是传说之中修士的境界了,这个妾身也不知道了呢... 别说妾身了,便是整个皇都也没几个修士。 因为呀,修士不会停留在红尘气息这么浓郁的地方,这会坏了修行,嘻嘻嘻... 不过呢,据说修士用法术。 法术呢,又分很多类。 但对修士来说最核心的法术被称为本命法术。 这本命法术呀,也是从最初的武技衍生而出。 甚至有许多本命法术都是唯一法术呢。” 白渊微微点头,沉吟着。 这个也好理解。 顺着之前的思路来理解,就是原技能达到一定等级,在进阶后,就产生质变了。 而他那六品的小禁制术应该都是修士的特殊法术了,在皇都里应该极少有人有破了,而那些人和他大多是八竿子打不着,扯不上关系。 ... ... 随后,他叫来了屠六子,开始把鬼影剑法教给他。 墨娘看的愣了下,直接拉住屠六子,让他对心发誓,发下“若无同意,绝不外泄”的誓言,这才让屠六子去白渊那边学习。 同时,她古怪地看了一眼白渊,心底默默道:“这什么人啊,居然连誓言都不发就直接教导武技嘛...看起来那么高冷,果然是从深山旮旯里跑出来的吧?” 白渊觑眼看着屠六子发誓言,心底也很古怪。 你这么说几句话,就叫发誓了? 这种没必要的装样子,有意义吗? 骗小孩儿吗? 墨娘似乎察觉了白渊的目光,古怪地解释道:“贵客有所不知,任何人传授武技,被传授者都必须对心发誓,这个誓言看似没有约束力,但其实...约束力却极大。 因为任何人都知道,若是违背了指心发下的誓言,都无法突破武道而踏入修士层面。 无论信与不信,言之所及,便已于心底留下痕迹,除非自暴自弃,否则...任何武者都不会违背誓言。” 白渊不说话,不表态,装着高冷。 这种常识,他确实太缺乏了,出来走一走果然有所收获。 此时虽是午夜过后,但孤寡帮的这群人似乎都是夜猫子,屠六子很认真地随着白渊修炼剑法。 这个男孩越练越惊,因为他愕然发现这位神秘高冷的剑客的【鬼影剑法】似乎比他父亲的还要厉害点。 他父亲已经修炼到“顶级”了,那这位剑客是已经到“圆满”了吗? 一个时辰后, 他已经被传授了【鬼影剑法】的第一式,已经劲气轨迹,修炼心法,还有其他细节... 屠六子恭恭敬敬地跪下,磕头道:“多谢师父。” 白渊道:“不必称我师父。” 屠六子愣了愣,拳头捏紧,跑开去修炼了。 未几... 墨娘掀开帘子又走了进来,回头瞥了一眼跑开的男孩,笑道:“贵客不必介意,这孩子自尊心太强,太过无礼了... 天色将明,赌坊也快打烊了,妾身来这里想问问贵客,是否还有需要提问的问题呢? 妾身思量着,贵客来平安坊总不可能就问一下力量境界这种常识性的问题吧?” 说到最后一句话,她微低螓首,抬手掩唇,吃吃地笑了起来。 白渊庆幸自己戴着面具。 否则真的尴尬。 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太少,确实太缺乏常识了。 于是,他直接了当地提出了第二个问题:“皇都之中,或者周边,有什么古代建筑或者古代物件吗?” 墨娘笑道:“这个问题需要算在那十个里面咯...” “好。” “其实,贵客想问的应该是禁地吧?” 禁地? 白渊愣了下,难道我想问的居然是禁地吗? 嗯,你说是就是吧。 墨娘见到他默认,便笑道:“禁地,大多是一些蕴藏风险,可是却又满载宝物的地方,其中大多有着匪夷所思的古代建筑。 所谓风险,指的是污染兽,以及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事儿。 那些事儿千万别沾上,沾上人就没了。 所谓宝物,指的是白玉简,这些白玉简里蕴藏着各种各样的奇妙功法或是知识。” “至于禁地的由来,谁也不知道。 就是忽然有那么一天,禁地就出现了。 禁地里如果有人,那么就都失踪了。 然后皇家会安插禁行牌,再派遣傀儡在周围巡视,以免人进入其中。 而这就是禁地名字的由来。” “离此处最近的禁地,是在皇都北城往外二十里的风雪森林。 是的。 那是森林。 是无论春夏秋冬,都会飘着大雪的森林,哪怕周围是炙热的盛夏,这片森林里都是飘着雪,好像和我们的世界隔离开了。 从外看,森林之中还有这一些建筑风格极其古老的小屋。 贵客若想进入禁地,甚至在远处看一看这禁地,都是极难极难的,因为...皇朝的傀儡军队会十二时辰一刻不停地巡视... 只不过呢,风雪森林周边范围很广,皇朝总有顾不过来的地方,而我...恰好知道这么一个地方,可以远眺风雪森林。 我也不贪你便宜,我会把地方告诉你,这算是对这个问题的完整回答。” 能够在外围观看,已经足以进行感悟了。 白渊沉吟了下,冷冷道:“好。” 但旋即,他又好奇地问道:“傀儡军队很普遍吗?” 墨娘再度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在疑惑这人怎么那么多常识性的问题都不懂,但还是耐着性子道:“这个问题免费...傀儡军队并不多,属于是朝廷的精锐部队,由此可见朝廷对于禁地的重视。” 白渊点点头,他主要是想起了那天在宗庙看到的黄金犬,于是问道:“傀儡一般是黄金做的么?” 墨娘摇摇头:“哪那么多黄金...傀儡一般是铁制,之后是银制,再之后则是金制,厉害程度也是递增的。” 说罢,墨娘眼珠子转了转,忽地笑道:“想入禁地,首先得想办法躲过傀儡军队的巡查,这一点已是极难... 而入了禁地,更是九死一生。 贵客想知道怎么提高在禁地的生存几率吗? 你若问我,那就算是第二个问题。” 白渊道:“说。” 墨娘红唇凑到烟杆儿上,吸了一口,轻轻吐出,然后道出一个词,“地下势力。” “所谓地下势力,就是不出现在任何人眼前的势力。 在很久之前,地下势力所接的活儿大多是拿钱杀人。 但自从出现禁地之后,地下势力则多出了一种服务,那就是接受雇佣,组队入禁地。 这些地下势力因其信息渠道极度发达的缘故,而掌握了很多隐秘,其中一些就是关于禁地信息的。 然后,他们会根据自己所熟知的禁地信息而提供对应的雇佣服务。 在服务里,他们会表明自己可以进入哪个禁地,然后探索深度是多少,如此... 然后,你可以花钱或者花费代价,雇佣地下势力的人,然后在他们作为向导的情况下进入禁地。 而玄武大道正巧有着这样的一个地下势力,而且规模还很大。 这个地下势力的主人被称为地下的四位皇帝之一。 妾身虽然无法和这位地下皇帝说上话,但也能给你一份推荐信,让你能够进入地下势力的门,从而雇佣人手。 至于雇佣价格,妾身也略知一二。 基础收费是五千两银子,这五千两银子只负责带你绕过傀儡,从而安全带入禁地之中。 之后的收费则分为三个阶段。 通常来说,三千米之内的收费是每一米一两银子。 三千米到六千米的收费是每一米十两银子。 六千米到九千米的收费是每一米一百两银子。 而,九千米,就是地下势力探索的极限。 不过,也可能存在额外的价格条款,这个就需要你自己去商谈了。 以上,算是对这个问题的完整回答。” 白渊消化了下,道:“推荐信我要,但在此之前,我希望你带我去风雪森林看看。” 墨娘笑道:“什么时候?” “明晚午时之后。” “午时?皇都夜禁...” “不行么?” 墨娘嗲声道:“贵客呀,不能下午吗?妾身早上要睡觉,晚上要开店,很累的...” 白渊继续高冷。 墨娘妥协了:“欸,妾身明白了...那么,午夜时分,城北外的小镜湖入口见面。” 白渊点点头,想了想道:“在下还有一个请求。” 墨娘道:“贵客,请说吧。” 白渊道:“安排个房间,我要洗澡。” 墨娘觑眼看着他:“要姑娘么?” 白渊老脸一红,居然还提供这种服务? 但他的声音却依然又淡又冷:“不用。” 在返回皇子府前,他要洗掉身上的气味,否则...小郡主肯定能闻出来。 14.风雪森林,魔剑十四(1) 黎明前。 白渊洗好澡,又挑了一处隐蔽之地藏好了“面具、剑、斗篷”,这才回到皇子府。 窗外,天色灰蒙,金色的光还在地平线下翻涌,未曾喷薄而出。 他打了个哈欠,开始睡觉。 这一觉直接睡到中午。 一睁眼,他就看到一双眼睛在盯着他,距离很近。 那是一双水润的杏眼,可惜却冰冷的很。 两人大眼瞪小眼。 安雪见他醒了,抬起头,拉开距离道:“没想到,你居然这么懒散。” 白渊面带笑容,随口扯道:“在卢家早起晚歇,好不容易做皇子,自然要把之前没睡够的觉给补回来。做傀儡不是就这好处吗?” 安雪神色古怪的看着他,冷冷道:“你可知...你...算了...该起床了。” 白渊知道她要提醒自己“傀儡,注定被人利用到死,最后十有八九不得好死”,但这显然不便于傀儡的稳定,所以她又收回了话。 安雪退开几步,坐在一方圆桌边道:“今天的日常很简单: 午后,我陪你你去西街走一走,看看青莲寺,你必须露出向往之色。 暮色时分返回,一碗素汤做晚餐,然后焚香礼拜白玉如来,默诵佛经,直到晚上,之后去睡觉。” “可能发生的意外事件, 一,皇宫来口谕。 这口谕十有八九是要为你重新寻找一名学士以及一名武者作为老师。 如果发生,你要露出一丝不愿意的神色,但却要答应下来。 二,华妃来访。 这位皇妃是很心疼你的,她恨不得将你时刻护住,不受一点委屈。 如果发生,你之前什么样还是什么样,只是在最后的时候语气稍稍放软些,这就是你今后对她的态度。 暂时就这么多。” “你起床后,我们先把日常和意外稍加演练,我会纠正你不当的地方。” 白天的生活,充实而被安排的满满的。 这就是傀儡吗? 白渊睡足了,精神也好。 对现在的情况,他也接受了,也明白暂时无法改变。 既来之则安之,不能反抗就享受吧。 “开开心心”地度过“普普通通”的一天后。 夜晚降临。 府外传来铜锣的颤音和更夫的呐喊。 邦~ 邦~ 邦~~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声音渐去渐远。 是三更天了。 白渊睁眼,熟练地动用镜法, 先穿到埋藏“面具、剑、斗篷”的地方, 然后向着皇都北城门外闪烁而去, 在小镜湖入口与墨娘汇合后, 则是由墨娘领路,向着更北方而去。 路上,白渊不会身法,又无法使用镜法,但所幸他修行了不少武技,体力还有技巧还是可以的,尤其是【天抄地搜魔剑十三】这种八星级别的剑法里藏着短程快速爆发速度的技巧,所以...他就信手拈来了。 墨娘倒是中规中矩的施展着身法,可是...她时不时就瞥一眼白渊,神色古怪极了。 这个剑客的身法,很是怪异。 完全看不出来是哪种身法,忽快忽慢,忽然爆发,忽然还显得影影绰绰,有几分邪诡之感,忽然又虎步龙行,若八步赶蝉之势... 太怪了。 墨娘隐约能辨出内里的八九步,似乎是化用的某个功法里的步法,但绝对不是专门用以赶路的身法。 “贵客,你这是什么身法?”墨娘不懂就问。 身为平安赌坊的老板,她自然见多识广,可这身法还真第一次见。 白渊无语。 他哪儿有什么身法? 他完全是把各种武技里的小技巧信手拈来,组合在一起,这话没法回答,所以,他继续摆着高冷的姿态,不回答,不表态,不作声。 墨娘惊疑不定地猜测道:“莫不是贵客连赶路都在修炼剑法?” 白渊:??? 原来我是这么想的吗? 他默然不答,生怕说错话。 墨娘也不再多说,只是在她眼中,这高冷的剑客又笼罩了一层神秘的光圈。 因为,他赶路的步法之中有些法门明显非常高级。 很可能,这剑客掌握着远超【鬼影剑法】的武技。 那就厉害了... ... ... 一个时辰后... 两人出现在一座山腰的岔道边上。 从这个岔道往里走数十步,拨开一处垂挂的蔓藤,就可以抵达一个高处石台。 在这个石台上,刚好可以眺望远处的情景。 墨娘取出一个长筒样的东西,递给白渊道:“贵客,这是异域商人带来的东西,名为千里眼,对修士没什么用处,但对我们来说还是有用的,呐。” 白渊一看,这不是望远镜么? 他接过望远镜,看向远处。 月光下... 镜面里呈现出怪异的一幕。 周围明明是清风朗月,星光如水,但白渊的视线里却偏偏是狂风暴雪。 无数的雪,仿是下不完了,在漫天狂舞着,似一把一把割人的刀子,劈过空气,发出“呜呜”的尖啸声,即便远远看着,也能感受到其中那极端恶劣的环境,以及传递而出的极度危险感。 风雪里,隐约可见一些树。 那些树极高极大,忽然不像是生长了几十年甚至百年的树,而像是往数百年、千年甚至更古老的年代延伸。 一些常青树在月光的大雪里投下阴森的影子,而影子之间又似有许许多多的诡异阴影在耸动着。 “那是什么?” 白渊指了指一个方向,然后把望远镜递给墨娘。 墨娘接过,看了一会儿道:“那就是污染兽,外围的污染兽并不算特别可怕...” “禁地里,主要是要防着污染兽么?”白渊随口问。 墨娘道:“禁地里,你必然会碰到污染兽,大多数时间也会和污染兽厮杀,而有些污染兽也会掉落白玉简...可是,比起禁地里一些诡异的事儿,污染兽并不算什么。 我这里有一则秘密消息,说是那些诡异的事儿就是污染源头。” “诡异的事?比如呢?”白渊问。 墨娘幽幽看着他,然后竖起了三根手指。 白渊道:“行,算第三个信息。” 墨娘这才道:“伐木声,大头蜡像,火海幻景......不过遇到的人都已经死了。” 白渊奇道:“那你怎么知道的?” 墨娘道:“探索者带着传音类的宝物进入了风雪森林,然后总有些人会传回奇奇怪怪的话...而这奇奇怪怪的话就是伐木声、大头蜡像、火海幻景。 那人说,他忽地听到了伐木声,然后头晕眼花,大脑一片空白,心底莫名其妙地生出了恐惧,只想着逃跑。 他一跑,又觉得身后有人在追他,他就回头看... 可是,他身后只有一片火海。 一片在雪地里熊熊燃烧的火海。 那个人含含糊糊地说了会儿话,然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了,传音的宝物是颇为昂贵的,也直接随他陪葬了。” “另一个大头蜡像,也会类似的故事。 那是一个身法不错的七品武者,同样带着传音类的宝物。 他在禁地三千米之内的外围,即便遭遇污染兽,也能应对,应对不了也能顺利逃跑。 他进入了风雪森林好多次...都没有出事。 可那一次,他莫名地恐惧地大喊着‘大头,大头’‘蜡像’,喊了几声,然后就再也没有声音了。” 15.风雪森林,魔剑十四(2) 匪夷所思的禁地,血淋淋的恐怖故事,让白渊进一步了解了这个世界的水实在是深不可测。 而他头顶还压着天人组织和皇室,无论是被天人组织发现他会武功,还是被皇室发现他不是真的六皇子,结局都是生不如死。 真是压力山大。 所以,他才要利用这【妙道】来提升自己,在暗地里不断增强自己的实力,等到能踏出死亡边界的时候,那他就撂了担子,远离皇都,寻找回家的路。 “贵客,长夜漫漫,你也可慢慢观看。”墨娘从身后抓出烟杆,拨了拨烟草,点燃,然后红唇轻轻吸了口,又在寒烟月色里吐出一圈儿翻滚的烟。 她悠悠起身,腰肢扭动,寻了一处青石,叠着长腿静静坐着,静静看着远方,眸子里显着某种忧伤,似一本有着故事的书。 女人若是如书,那对于没经历过多少事的少年来说,简直是致命的毒药,一举一动,皆是风情万种。 白渊道:“这千里眼送我可好?” “抵两条信息。” “好。” 白渊应了声,便抓着望远镜继续观察禁地以及周边。 铁质的漆黑傀儡果在周边巡视,那些傀儡好似有自我意识般,一点都不呆板。 禁地里,风雪咆哮,如一卷卷冰冷的怒潮,东西横贯着,月光下古树的林叶簌簌而动,阴影里的轮廓往外涌动... 一种阴森悚然的感觉慢慢从白渊心底涌出。 “我若是现在进入这样的地方,会如何呢?”他忍不住想。 很快,他暗暗摇头,“不知道,至少需要和傀儡或者其他品次的人交手一下,试试力量才行。” 他仔细看着,心底慢慢变得宁静。 继而进入了一种玄妙的状态。 墨娘敲了敲烟杆,好奇地侧头看着那神秘男子,心底暗暗道:“他已经看了快一夜了...禁地就这么好看么?” 是啊。 若是换个男人,无论是谁,便是名声在外的正人君子、正道大侠,那目不斜视的眼珠子总会多撇一眼,在她丰腴而诱人的身体上轻轻撩过,似是想要撕下她外面裹着的衣裙。 墨娘非常了解自己胴体的诱惑,她便是在街头走过,那一道道男子的目光都会撇向她的身子,装作不经意间扫过似的。 墨娘本认为这神秘剑客拉着她外出,在外过夜,定然存了几分撩拨她的心,但没想到...这剑客居然就真的静静看了一晚禁地。 “有什么好看的?”墨娘心底充满古怪。 再联想到这个剑客的缺乏常识,以及神秘的身法,更是产生了好奇。 她忍不住去想,这个男人是谁,为什么出现在皇都里,又为什么要来禁地,他有什么样的过往,又想有怎样的未来? 逐渐... 天色由黑转灰,星辰皆不见,而地平线下的艳阳正要升起。 “喂,天快亮了。”墨娘准备回去睡觉了。 白渊从感悟里抬头,道:“你回去吧,我再坐坐。” 墨娘:...... “大侠,您老就坐着吧啊...” 她掸掸尘土,转身离开。 走了几步,她又回头,只见那神秘男人依然如一尊山头的古老石像,眺望着远方,那种感觉有些神秘和玄妙。 “喂,你到底在看什么?”墨娘实在按捺不住好奇。 白渊淡淡道:“看风景。” 墨娘:...... 老娘风情万种,你不看我看风景,实在是不解风情... 墨娘无话可说。 虽然知道这剑客身怀神秘目的,但她还是忍不住这么想。 ...... 墨娘一走,白渊就脱下了“外出套装”并藏好,寻了处山泉清洗气味,然后一边继续感悟,一边感受着小禁制术是否有触动。 如果有触动,他就什么都不顾,立刻返回。 这次的感悟时间颇长。 这么下去,总不是个办法。 该怎么办呢? 天光渐起,覆罩山林。 千山万壑,一片光明。 天亮了。 白渊准备撤退。 每一分每一秒都挺难熬。 幸好,就在这时候,他脑海里浮出了自明的念头: ——您观禁地“风雪森林”而悟,领悟花费四个半时辰,获得气运9点,气运超过储存极限0点,您领悟了【魔剑一十四:镜花水月,碎梦一剑】,该剑法已经圆满—— 感悟一到手,白渊什么也不思索,立刻返回。 数秒后,他已经出现在床上。 此时,小禁制术还是未触发,显然小郡主默许了他睡懒觉。 呼... 白渊长舒一口气,心底想着:“等想个办法进一步延长睡眠时间才是。” 旋即,他又切回心思,细细感悟着体内澎湃着的力量。 消耗9点气运,那就是9星武技了。 这武技居然只有一招。 然而,这仅有的一招却给了白渊一种“小李飞刀”的感觉。 并不是说这招式是小李飞刀,而是同样的属于“秒杀”类型。 这魔剑一十四,似乎是【天抄地搜魔剑一十三】的延续,但这个延续出来的一十四却得到了一种强烈的升华,超脱了原本的局限,而变得死气盎然,以至于这一招比前面十三招加起来都可怕。 镜花水月,碎梦一剑... 说的是剑出如梦,面对这一剑,任何人都只会有一种沉沦在梦境中的感觉,无法动弹,无法反抗,只能见到这一剑的璀璨煌煌,而当他梦醒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好可怕的剑法...这个世界的武技果然有些道道,并不是我之前所理解的武技。” “为什么会这样呢?” “应该是世界规则的缘故吧?” 白渊想着。 至少九星九品开局的他,就算不是UR,也是SSR了吧? “仅仅是在风雪森林的外围,就能收获9点气运,如果再靠近了会如何呢?” 他心底充满了期待。 感悟的过程,也是吸收天地精华的过程,这个过程并不会消耗体力,反倒是会精力充沛,所以白渊现在一点儿睡觉的想法都没有。 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地睡到了中午。 果然,日头当中,屋外才传来侍女焚香的声音。 “殿下,郡主让您起床了...” “哦,知道了。”白渊淡淡应了句,心底却暗暗窃喜,看来小郡主已经懒得亲自来叫他了,真是个好兆头啊。 ...... 白天。 饭后,小郡主安排一天日常,然后与他进行日常对话和突发事件预防训练。 之后,他则是按部就班地开始度过傀儡的一天。 ...... 入夜。 三更天。 白渊轻车熟路地来到平安坊。 先是教导屠六子功法,然后又在纸上将【鬼影剑法】的种种细节,还有修炼法则书写下来,继而交给屠六子。 男孩感动的无以复加。 待到屠六子如奉珍宝地收好那册子,跑到一边练剑后,墨娘才摇摆着腰肢走来,轻轻叹息道:“贵客还真是厚道,居然愿意将功法书写成册给六子...妾身在这里谢过了。” 说着她盈盈一拜,同时心底更确定这剑客身怀更高星级的武技。 白渊道:“我将鬼影剑法传给六子,今后他也可以随意传授他人,不必问我。” “贵客高义,妾身自也不会小气...今后,贵客若有什么吩咐,便直接与妾身说。” “正好有一件事。” “请说。” 白渊道:“你平安赌坊里可有演武的地方,我希望能够与九品,八品,七品的武者交手,以测实力。” 墨娘目瞪口呆... 白渊感到自己可能又触雷了... 墨娘掩袖笑道:“贵客又说笑了,众所周知,若是想测试自己的力量,直接去皇都的演武塔便是了...十两银子便可入内测试一趟。 演武阁的测试者并非活人,而是废弃傀儡,这些傀儡刚好可以用作测试... 毕竟,任何人都不希望自己藏着的绝招被他人看到吧? 而傀儡就是最好的测试对象。 演武阁和其他地方不同,便是深夜也开放的。 贵客若是不知在何处,妾身告诉你便是,再不济让人...... 不,妾身亲自带你去,嘻嘻嘻...” 16.对战我败,对杀你死(1) 墨娘对这冷冰冰的剑客很好奇,所以她想亲自去看看这剑客能达到什么水准。 皇都的演武塔高二十一层。 每层又有六间房。 二十一层,分别对应着九品一星到九品七星,八品一星到八品七星,七品一星到七品七星。 六间房,则是代表着在每个层次里的不同风格,诸如:单体攻击,范围攻击,防御,速度,平衡,特殊。 合计,一百二十六尊傀儡。 下层中层大多是废弃傀儡,而到顶层的七品,却大多是皇室为推进武风、促进江湖发展而特意调拨的傀儡。 尤其是最后一层的傀儡,据说是十分可怕的存在。 只不过...傀儡的力量不可能臻至圆满,甚至无法达到巅峰、顶级,顶多算是大成或是小成的层次。 再加上功法1星到7星的分类也只是一个很大概的区分,在同一星级里,功法和功法依然可能相差较大。 所以...那些想要测试自己实力的顶级武者大多是有个自己的小圈子,通过切磋而了解自己的进度。 至于为什么每一品的傀儡只到七星,答案也很简单... 因为七星以上的武技异常珍贵,想要制造出这样的傀儡,或许有所可能,但绝不可能放在演武塔中。 至于十星功法,那是传说之中的功法,江湖有所记载的,不过一手之数罢了,对应的傀儡根本不可能存在。 ... ... 塔,巍峨,耸立入天,约莫百米,虽然比起镇守皇都、承蒙香火的九条飞天之龙,以及大帝金身像差多了,但也算的壮观。 哒...哒哒... 轮毂碾过砖瓦路。 马车穿过午夜冷风,在月色里停在了塔前。 白渊掀开马车帘子,跃下。 墨娘烟杆儿一探,挡了挡帘子,也扭动着腰肢,跟着下来。 若是旁人,说不得会绅士些,拉着帘子请她下来,说不定还怕她摔着而伸手来扶。 这剑客果然不解风情的很。 墨娘就觉得有趣。 若是看遍了男人九十九个一个样,如今看到个不一样的,就觉着稀罕好玩儿,尤其还是这么个有本事的神秘男子。 她跟在那剑客身后,看到他被拦下来,便笑嘻嘻地走上前,取出十两银子,然后道:“签个生死令,然后取个机关枢纽,就可以进去了。” 白渊回头看着她。 因为面具所遮,他脸上的表情完全无法被看到。 墨娘道:“刀剑无眼,保不准会死,但若是察觉打不过了,可以随时按动那机关枢纽...枢纽按下,傀儡就会停止行动,所以正常来说...不会有人死。” 白渊“嗯”了声,走完流程,抓着剑就踏入了演武塔。 墨娘又丢了十两银子,对守塔人道:“我也进去。” 她倒不是去试,而是随着白渊去看看。 冰冷的黑色巨石, 钢铁的栏杆长柱, 幽深而回环的甬道, 以及一间一间如同关押巨兽囚笼的密闭房间... 踏步而入,声响之处,两边的虎头灯纷纷亮起, 光芒从猛虎双瞳里刺出,熠熠生辉,显出凶煞的威势。 行走其中的人,这一瞬便仿是被许多猛虎盯着,而生出一种发毛的感觉,从而更衬出这演武塔中的氛围。 若无武者的心, 若无无惧的意, 便不要来了。 这就是塔内的风景。 此时便是午夜过后,塔中却还有测试的武者,但彼此错身,各奔目标房间。 白渊思量着自己起码是个五星的九品,虽然没什么打斗经验,但总归加上镜法什么的,不会死就是了。 他走到第五层停了下来,墨娘靠在门外的墙壁上,支肘笑看着他,“妾身在外等你,不必着急...” “嗯。” 白渊推门而入。 说实话,有点紧张。 墨娘也有些古怪,这神秘剑客敢情就只有九品五星?真是白期待了... 十秒钟后,白渊走了出来。 墨娘:??? 白渊道:“上楼。” “你进去干什么的?”墨娘觑着眼,跟在后面问。 白渊道:“挑战傀儡。” 墨娘古怪地“哦”了一声,然后随着白渊的脚步,走到了七楼,看着他推开又一扇门。 十秒后, 白渊又走了出来,重复道:“上楼。” 墨娘:...... 之后... 白渊已经出现在八楼了。 而八楼,对应的境界已经是八品“技力加固”。 白渊心情有点古怪。 这些房间里的傀儡都是经过特殊改造,有所标识的,通常只要击中咽喉或是头部,心脏之类的地方,就可以获胜。 而刚刚的九品傀儡们就跟呆子似的... 他每一个都是随手一剑,就解决了,甚至连秘剑燕返都没用,各种花式斩杀。 这与白渊最初的想象稍有不同。 原来,我不是那么弱小么? 此时,他所站的八楼已经超过他的境界了,但现在退下去他又有一种什么都没测出来的感觉。 略作思索,他决定一层一层地推,看看能推到什么地步。 每一层就进入“平衡”类傀儡的房间。 反正有机关枢纽和镜法,安全是有保障的。 八层,30秒; 九层,20秒; 十层,20秒; ... ... 十三层,40秒; 十四层,50秒。 白渊一层一层地过。 当他只花了50秒就从十四层走出来后,墨娘看他的神色都变得古怪了。 刚开始她以为这神秘剑客走入第五层,还以为他就九品五星的实力,没想到这一会儿,她就被啪啪啪地打了脸。 墨娘敲了敲烟杆儿,调侃着笑道:“大侠,是在热身么?” 白渊不说话,他是自己都没想到这么顺利。 这所谓的测试八品的七层,在他看来就是力气大点的大块头。 可是,力气再大,也没用。 在他动用了【天抄地搜魔剑一十三】之后,那些大块头的动作就放慢了一样... 他的力量肯定没有这七层的傀儡强,别说十四层了,便是七八层的时候,只要他和对方短兵相接,都会如遭雷击,虎口发麻,甚至生出手臂上要断掉的感觉,但是... 对方的兵器根本碰不到他。 因为,魔剑角度奇诡,速度异常,天马行空,羚羊挂角,无迹可寻,每一招每一式,都似从天地之间包抄而去,化作一张罗网,而在这罗网之中,任何角度都可以出剑。 常常是傀儡携带他无法正面对抗的力量冲击而来,但却不过是冲入了他剑势的虚招之中,而他的剑势的实招则在另一个傀儡根本不可能“想”到的地方出现,继而一击刺中傀儡的咽喉,或是头颅,再或心脏,从而使得傀儡停止行动,僵在当场。 然后,他则悠悠然打开房门走出。 这并不奇怪... 白渊在来的路上又问过墨娘一些有关境界的细节问题,现在他才更深刻的理解了。 要知道,一个武技的修行程度也可被划为好多层次。 这些层次分别是: 入门, 小成, 大成, 顶级, 巅峰, 圆满。 傀儡的水准是在小成或者大成。 绝大部分人标榜炼成一门武技,也只是达到顶级的层次。 可是顶级之上,还有巅峰与圆满。 达到巅峰已需千锤百炼,毫不出错。 圆满,则完全是一种悟性和机缘的结合,非得在某一刹那,以心神、感情与这武技之中的一招一式一轨迹甚至创出这武技之人当初的心性彻底契合甚至超越了,那才能臻至圆满。 所以说,圆满,一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境界,是一种完美无瑕的境界。 然而,他所有的功法都是圆满。 17.对战我败,对杀你死(2) 白渊拾阶而上,停在了十五层。 这里是七品境界的测试之处。 七品,又俗称“技气附加”。 属于在八品的“劲”之外再添加一层“气”。 粗略来说,除了力量的进一步增强外,还多了透体而发,无影无形的特点。 可以说,除非是八品的时候练就了一身横练功法,或是七品形成了气罩,这才能抵挡气的进攻。 白渊这种,只要被碰到,那就必然会受伤。 少年站在十五层,思索了片刻。 “试试吧...”他默默想着。 然后,他推开了十五层之中代表“平衡”的房间,踏步而入。 一入门,一个金属傀儡杵在房间中央,手抓长剑,眼中闪着幽光,比之之前的废弃傀儡,这尊金属傀儡居然是银制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银制的会比铁制的厉害,但在这个世界似乎就是如此。 啪... 白渊反手关上厚重的铁门。 然后全神贯注地看定了这金属傀儡。 金属傀儡居然对他抱拳行礼,然后“哧啦”一声拔出了长剑。 嘭! 一声踏地之响里,空气成浪往四面拍来,强大的压迫力让白渊有些感到窒息。 与此同时,金属傀儡的剑已经化作一抹寒光,极其灵敏地向他刺来。 因为是七品中的一星,所以这剑招实在是平平无奇的很。 白渊凝视着这一剑,只是一刹那,就已经洞悉了这一剑后续所有的轨迹,所有的可能,只不过...这一剑的速度、力量都注定了他无法正面交锋。 他从一开始就选择了躲避。 踏! 一个侧移。 那剑刺空。 即便刺空,其中所带的真气还是拍的他身体隐隐生疼,就好像被铁板儿击打在身上一样,真实的很。 这就是“技气附加”么? 每一击都携带着气。 正想着的时候,那傀儡竟是一个旋身,化作竖直飞旋的剑刃旋风,滚车轮般向白渊碾来。 白渊抬剑对着它。 天抄地搜,魔剑一十三... “剑一。” 画面恍如定格。 强烈的劲气之风扑面而来,少年黑发逆舞,双瞳安静如渊,手与剑沉稳如山,遥指着飞速覆压而来的七品傀儡。 下一刹那... 轰!! 叮!! 两声几乎糅杂在一起的声音,同时爆发了! 一者沉闷,一者清脆。 沉闷声是傀儡一剑击空,夯砸在地面,武技携带着强大的劲力和气力,从而传来铁锤擂鼓的钝击闷雷声。 清脆声则是白渊的剑尖刺中了傀儡的后颈而发出的声音。 为什么傀儡会击空? 为什么白渊会出现在傀儡身后,一剑必杀? 过程很简单,他用了镜法,在出剑的一刹和虚影对换,从而造成了一种极度诡异的场景。 “七品的傀儡有了气力的附加,无论力量,防御还是速度,都变得极强,我无法从正面抗衡。 但若是真正的生死搏杀,它却会被我杀死。 如今我还只用了剑一,若是剑十四的镜花水月配上镜法...那我的出剑将更为诡异。” 白渊思索着,一振长剑,回入鞘中,转身走出了这间屋子。 然后... 他又开始了一路平推。 十六层,40秒; 十七层,40秒; 十八层,40秒; ... ... 二十层,50秒; 墨娘默默跟在他身后。 然后爬到了塔顶,也就是第二十一层。 墨娘相当的无语。 因为...这位神秘剑客扫楼的速度相当快速。 而她略微算过,基本上就是一剑的事... 简而言之,这位神秘剑客但凡出手,统统是秒杀。 墨娘看向白渊的神色越发崇敬,这是深藏不露的高冷强者啊。 白渊则是站在这最后的一扇门前,思索总接着之前的经验。 简而言之,自己靠臻至圆满的武技可以完虐八层到十四层的傀儡。 然后靠着镜法与武技,可以从十五层虐到二十层。 而他这种打法,似是一种极其诡异的刺客。 武者比的是实力,是在公平对决下双方的力量。 而他则是每一剑都奇诡无比,出人意料,再加上镜法...在武道里更是神鬼莫测。 可以说,他这根本就不是和对方比拼真实实力,而是一种...匪夷所思的杀人技,是一种武技层面的彻底碾压。 如果论实力,白渊觉得自己根本不是七品强者的对手,但若论杀人,七品强者说不定会被他一剑秒杀。而即便遇到速度型的七品,他也能逃跑。 就是这么奇妙。 闭目,略作思索,将之前的总总经验汇于脑中... 白渊再度推开铁门,走入了平衡类七星七品傀儡的房间。 那是一尊黄金傀儡,随着他的走入,蕴含幽光的双瞳便慢慢睁开了,闪烁着危险的光泽,而一股和之前傀儡截然不同的强大气魄竟是诞生而出,继而向白渊袭来。 很显然,这二十一层的傀儡极为特殊。 白渊神色郑重,这毕竟是他跨了两个大境界交锋了... 此时,他已经习惯了之前的刺杀手法。 看似正面对敌,其实,他的剑无处不在,人也无处不在。 对方出手之时,就是死亡之时。 是的。 气力是存在气力护盾的,但气力护盾也有弱小之处,他的魔剑之技就可以发现这弱小之处,再以迅雷之速刺入,一击必杀。 而他甚至不需要动用魔剑十四:镜花水月,碎梦一剑。 此时... 一人,一傀儡,对峙在这演武塔顶层的屋室内。 剑已出鞘,遥遥相对。 交锋就在下一刹那。 忽地... 白渊想也不想,直接按下了入塔时被赠送的“机关枢纽”。 随着按下,那黄金傀儡眼中的光泽逐渐熄灭,又缓缓坐回了原地。 白渊神色凝重。 他感受着心底生出的自明信息,若有所思。 ——【妙道】为主人服务—— ——前方危险程度:三星—— ——前方危险来源:龙影大将军—— ——停止与傀儡交手—— ——立刻停止交手—— “这是...警告...” “或者这是在告诉我,那龙影军的大将军可以通过黄金傀儡进行监视?” 白渊听过龙影军,知道是皇帝身边的一支神秘力量。 他忽地想起之前的黄金猎犬傀儡,那么...那也是龙影大将军出手么? 而之前二十层的傀儡之所以没有发出警示,理由他也能猜到,应该是皇室存在了监控一些能够挑战二十一层傀儡的武者的想法,如果发现异类可以快速处理。 如果他和这个傀儡交锋了,那么他的一举一动就都会被那龙影大将军看到。 所以,他停止了交手,然后转身出门。 墨娘诧异地看着他,“这么快?” 白渊道:“我放弃了。” “放弃?”墨娘神色古怪,完全不明白这个男人在打什么主意。 白渊道:“今天的事希望你能保密。” 墨娘点点头,笑道:“放心,我自会守口如瓶...不过,你这样的大高手居然愿意教六子,甚至亲手书写【鬼影剑法】传授给他,我这个做姑姑的真的是感激不尽了。 我看贵客似乎暂时也无处可去,若真是如此...不若先在我平安赌坊歇脚。 我这平安赌坊虽然不是什么大势力,但也消息灵通,人脉广泛,想来对贵客会很有帮助。” 白渊有些心动,问:“怎么歇脚?” 墨娘道:“平安坊虽是鱼龙混杂的贫民窟,但内里却有一些深藏机关的雅致宅院,这些宅院从外无门可入,需得知道机关或是位置才能进入... 贵客若是愿意在我平安赌坊停留,妾身愿意拨出一间宅院予贵客使用。 那宅院若无贵客同意,绝对无人会进入其中。 至于妾身为什么这么做,那大概是看了贵客今天的表现吧... 从五层到二十层,贵客是一路秒杀吧? 这样的实力,已经值得妾身亲近了。 江湖终究混乱,多贵客这么一个大高手坐镇我赌坊,无论出不出事,妾身心底终究都会踏实点。” 白渊很想告诉她自己才九品... 而且他很清楚的知道,傀儡是傀儡,人是人,更何况武技、劲力功法、气力功法千变万化,这演武塔只不过是一个极其大概的测试实力的地方,并不能完全当真。 “贵客觉得如何呢?” “好。”白渊答应了。 墨娘愣了下,没想到对方答应的这么快。 她迷离的眼轻斜了一眼这高冷的剑客,红唇轻启,宛如沾染了水露的花儿,稍稍翕动了下,却是风情万种地一扭腰肢,一摆烟杆儿,笑道:“既然贵客今后长住我平安坊,那妾身总不能一直贵客贵客的喊吧?” 白渊想了想,冷冷道:“无名。” 18.十星剑道犹不足,只求天下第一局(1) 我叫白渊,一名穿越者,为了逃脱注定悲剧的傀儡命运,我利用“镜法”和“小禁制术”于深夜外出,开始了变强之旅。 我利用镜法和武技,越两大境界碾压,而几乎通关了演武高塔。 平安赌坊的墨帮主看中了我的实力,为我分了一套房子。 今后,每当午夜降临,面具戴上,我就不再是傀儡皇子,而是一个冰山剑客——无名。 为什么要冷冰冰的? 身为穿越者,说话越少越好,毕竟这不是我所熟悉的时代或者世界。 墨帮主为我分的房子很靠谱。 外表隐蔽,内里雅致,蕴含独特机关,只要主人设下机关密码,那么即便是墨帮主想要闯入这房子,也会触发机关,更何况我还会设下小禁制术。 我想... 平安坊会是我长期的落脚点了。 我会通过老板娘去获取信息,以及获取更多的有关古老之物的信息。 显然,要想变强,靠近禁地或者深入禁地进行感悟,是最好的办法。 而要进入禁地,雇佣玄武大道上的地下势力进入,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我没钱。 随后... 我以六星武技【秘剑.燕返】为代价,与老板娘进行了交易。 老板娘很小气,她说她也没钱,但是她可以赠送我三封推荐信以及免费的信息探听服务,凭借推荐信,我可以免费得到地下势力提供的服务,从而进入风雪森林禁地。 三封信,功用各有不同。 第一封,负责带到禁地三千米之内。 第二封,负责带到禁地三千零一米处。 第三封,负责带到禁地六千零一米处。 根据地下势力的收费标准,这三封信的价值分别是8000两白银,8010两白银,35100两白银。 这个数目的银子已经很夸张了。 “零一米”这样的范围界限明显涉及到额外的价格条款,但老板娘的推荐信却完美的解决了。 对此,我没什么不满的。 而老板娘和地下势力之间,很可能是以物易物,甚至还有折扣,但这已不是我需要关心的了。 两天后。 我使用了第一封信,也知道了玄武大道地下势力的名字——长生楼。 玄武和长生,似乎还挺配? 次日... 我早早出发。 午夜前,我已与长生楼所派遣的武者在小镜湖入口碰头,然后准备进入风雪禁地。 ... ... 诸多思绪闪过。 白渊出现在北城门外。 小镜湖入口处... 四名灰衣人早在等待了。 三男一女,皆是长生楼的人。 “不管你有名无名,你稍后一定要听我们安排,在抵达一个路口时,我们需要蒙上你的眼睛,然后再带着你入内...” “进入风雪森林的方式乃是我长生楼所独有,我们能带你进去,但是你不可以看到进去的路,这一点在交易里已经写明了,如果你有异议,现在就可以退出。” “若是现在答应了,进去又有异议,老子就改行回杀手,好教你知晓我岭北黑煞的厉害!” 说话的男人络腮胡子,双目锐利如鹰且藏凶光,明显是杀过不少人的模样。 他右手压剑,帽兜低垂,声音很冷,也很不客气。 白渊早从墨娘那边知道了这点,也明白这些长生楼接受雇佣的人都是杀手转行,于是应了声:“好。” 事实上,他对怎么进入风雪禁地并不感兴趣,他若想进任何时候都能利用镜法进入。 他要的只是这四个“熟练工”能够在禁地里护住他,让他有时间去感悟。 四人交流了下神色, 另一个抓着对分水峨眉刺的女人,约莫二十五六,她柔缓着声音道:“客人入禁地,所为何物呀? 若是为了白玉简,我们会帮助客人斩杀十只污染兽,多了的话就需要客人自己解决了,至于十只污染兽会不会掉落白玉简,掉落多少白玉简,我们也不管哦。 客人都是明白的吧?” “可能呢,客人觉得我们说话很不客气,但事实上我们遇到过一些难缠的客人,进入禁地后扯皮。 所以,与其入了禁地再扯,不如在外面把话都说开了。” “客人,入禁地如果有什么特殊需求,也可以在这里全部说清楚。” “但客人若是想要我们多斩杀些污染兽,那是不可能的... 污染兽是一种群居存在,我们吸引出十个,这个已经是在安全范围的边界了,再多的话,很可能会引来兽潮,到时候我们谁都跑不了。 所以,我劝客人也不要打这方面主意。 如果想要更多的白玉简,可以等一天再进入禁地。” 女人娓娓而谈。 而女人身后有个颇为矮小的双刀客则是阴阴地笑着:“敢和我长生楼扯皮的客人,下场可都是不会太好~~~” 不愧是杀手转行,介绍一下规矩,都能这么凶煞。 女人笑眯眯地看着这名为无名的剑客,她见过许多这样的剑客,也杀过不少,但她现在已经转行了,不可以对客人露出杀气。 于是,颇有耐心地笑着道:“客人若是没有什么特殊要求,或是提议,我们这就出发吧。” 白渊忽道:“有。” 一字落下,四名长生楼的改行杀手面色都沉了沉,心情烦躁起来。 娘的,最烦有特殊要求的客人。 真想剁了他们! 白渊道:“我不是为了白玉简而去禁地。” “哦?”峨眉刺女人露出疑惑之色。 “格老子的,那你是为了什么?”络腮胡剑客问。 白渊微微仰起头,淡淡道:“我只是想去看看风景。” 四名改行杀手愣了下,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 白渊道:“你们带我入内,去到一个没有污染兽,没有任何争斗的环境,让我看看风景...” 他一边说着,一边随口扯道:“我年少时候曾经发过誓,要匹马踏天涯,看遍天下美景。” “娘皮的,老子只听过男人想阅遍美色,逛遍大江南北青楼,倒没听过想看遍美景的...你是不是傻?还是说你不是男人啊?哈哈哈!”络腮胡子剑客的话很粗鲁,丝毫不管别人怎么想。 “粗人!”峨眉刺女子露出嫌弃之色,她嘻嘻笑道,“客人有此雅兴,实在令人敬佩。” 另外两名改行杀手,也纷纷跟上。 “粗人!客人不必介意。” “客人既有此雅兴,我们必定奉陪到底。” 说罢,三人默默觑眼看着络腮胡剑客,心底想着: 工作量减少了,大家都开心,这么好的客户哪儿找啊? 居然还问人家是不是傻,真是缺心眼。 看来下次要避免和这岭北黑煞组队了。 白渊看大家“斗志昂扬”,咳嗽了两声,然后道:“出发!”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新笔趣阁为你提供最快的从傀儡皇子到黑夜君王更新,18.十星剑道犹不足,只求天下第一局免费阅读。https:// 19.十星剑道犹不足,只求天下第一局(2) 一分钱一分货,长生楼的服务质量确实不错。 一路上,除了偶尔听到岭北黑煞几句土味儿口头禅“格老子的”,其他三人都是默然无言。 很快,五人来到一个岔路口。 众人停下。 按照约定,白渊的双眼被蒙上黑布,而峨眉刺女人直接将他背了起来,这是为了防止他通过脚下路径,而知晓进入禁地的方式。 白渊感到女人开始了掠动,她身形飘逸,忽上忽下,轻功显然不错,有时忽地停缓一动不动,宛如凝碧波光,有时忽地施展身法,往某个方向猛地冲刺,似是穿林疾风... 如此这般... 大约一炷香后。 白渊感到气温骤降,春日的夜风变得刺骨森然,宛如拂面而过的凌迟之刀。 他也被放了下来,扯去了遮眼的黑布。 然后,一仰头,就看到了漫天的大雪。 大雪恍如几卷恢弘的冰龙在天地里肆虐,而禁地区域外的月光依然洒落而下,静静笼着这方雪域。 月光寂静,飞雪沸腾,动静叠加,呈现出瑰异且邪异的魔力。 而“伐木声”、“大头蜡像”、“火海幻景”这样近乎于鬼故事的恐怖事件,更如高悬于头顶的达摩克里斯之剑,让人心中忍不住生出惶惶之意。 而这,又为此时的风景添加了一抹阴森。 白渊之前在外用千里眼看的时候还没多少感觉,入内了却觉得玄奇无比,魔幻无比,穿越前他见过太阳雨,却没见过月亮雪,还是这么皎洁的月光,这么汹涌的大雪。 我已经不在蓝星了啊...... 他忍不住心生感慨,有种莫名的孤独感。 “先滚雪,去味。”峨眉刺女人声音传来。 四人非常果决地矮下身子,让身子沾满了这禁地的雪。 白渊有样学样,不过真冷... 一分钟后... 峨眉刺女人又压低声音,果决道,“客人站中间,走!” 刷刷刷~~ 五人矮下身子,顺着左边的小道,往禁地深处切去。 很快,几人停了下来。 峨眉刺女人看着一处堆高的雪丘,稍稍退开。 四人里,一个肌肉发达的横练男则是跑到雪丘前,运气伸手。 顿时间,那手掌上青筋暴突,厚重的黑泽逐渐附加,仿佛新镀上了一层黑铁。 横练男警惕地眯眼看着雪丘,似乎这雪丘里藏着什么怪物,然后如临大敌地把那铁砂般的大手往雪丘里探了探。 其余三人亦是警惕地等待着,气氛颇有些剑拔弩张。 横练肌肉男摸索了一会儿,道,“只是一块巨石,巨石上没有蛰伏污染兽。” 峨眉刺女人舒了口气,然后看向白渊,笑道:“这里的风景不错吧?” 白渊感受了下,只觉心底正在变得宁静,便点点头道:“真是个好地方啊。” “格老子的!”络腮胡男人想不明白,“到处一片儿晃眼的白,看啥风景?还不如看女人大腿,也是一般白,但比这就好看多了!我岭北黑煞实在不理解你的想......”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肌肉男用手捂着嘴,拖开了。 峨眉刺女人笑道:“规定的探索时间是六个时辰,六个时辰一过,我们就会带客人离开...现在,客人好好看风景吧。” 之前还阴沉着脸说话的矮小双刀客也笑嘻嘻着,点头晃脑道:“好风景,好风景啊。” 他们明面上是笑嘻嘻,其实是在嘲讽。 只因为,他们觉得这人脑子实在有坑。 若是脑子没有坑,又怎么会花费八千两银子,就为了到禁地里来看风景? 白渊最初还存了这批人可能会下黑手的念头,所以时刻警惕着,如今到这里,他也算看明白了,这群人或许曾经是杀手,但现在已经改行了,职业操守明显还过得去。 他盘膝坐在月光的大雪里,心情逐渐变得宁静。 举头望明月,月明非是故乡月。 低头雪如霜,霜满大地思故乡。 熟悉的玄奇的感受升腾而起,显然他进入了顿悟状态,而且这次的顿悟比之前几次都要强烈。 白渊有些期待,这次会感悟到什么力量呢? 时间流逝... 月过中天,又往西斜。 当明月沉没时,地平线上又绽放了金光,显出一种裹着春寒的鱼肚白。 “时间快到了。”峨眉刺女人出声提醒。 白渊睁开双眼,他也感觉这次感悟差不多要结束了。 未几... 一股自明的念头冲入他脑海之中。 ——您观深禁地.风雪森林而悟,领悟五个时辰,获得气运10点,气运超过储存极限0点,您领悟了【剑者.诡道也】,该剑法已经圆满—— ——您已经达到武者九品的十星之境—— ——您的气运储存极限提升为1点—— ——您可以选择今后修炼方向—— ——方向一:开始领悟八品功法—— ——八品功法所需气运:11-20点—— ——气运低于11点,获得一门低劣的八品功法—— ——气运高于20点,在扣除20点气运后,再进行第二次计算,上限100点—— ——方向二:继续领悟武技,但可随时变更方向,变更后无法再更改—— ——请选择—— ——请选择—— 一连串自明的信息显示出来。 白渊稍稍思索了下,并没有立刻选择,而是在感受着刚刚获得的力量。 剑者.诡道也? 这居然是一门武技的名字? 而且还是消耗了10点气运。 他稍作感受,只觉这门剑法端的是诡异无比。 若说之前的秘剑燕返是出其不意,巧妙无比; 魔剑十三是羚羊挂角,天马行空; 魔剑十四的镜花水月,碎梦一剑,是“小李飞刀”式的绝杀... 那么,这剑者.诡道也,则是技近于道的一门武技。 这门武技充满了成长性,充满了神奇性,甚至有一种剑中妖魔之感。 这或许根本不是人能够练出来的功法,便是天才即便拿到了这门功法的修炼方式,也可能连门都入不了... 因为,这门武技太强了,也太邪了。 但让白渊颇为尴尬的是,因为这门武技过于强大,而且他还臻至了圆满,所以...他会了,可是却没有足够的力量去施展出来,简直是无语。 不过,这也从另一个角度证明了这武技的恐怖。 十星,是真的恐怖。 但现在,他却面临着选择。 一个选择是翻页,今后开始领悟八品功法,获得加固武技的力量。 一个选择是停留,今后继续领悟九品功法,获得更多的武技。 而显然,高品次的功法所需气运会更多。 这也意味着,他今后只有进入到更危险的地域,才能有所收获。 但是性价比呢? 根据墨娘所说,武技是一切的根本,10点气运获得的10星武技,在重要性上并不比20点气运获得的八品功法低,甚至某种程度上还要更高。 “如果我翻页,那今后我的主修武技肯定是这门【剑者.诡道也】了,但是...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见识更多的武技,获得更多的武技。” “这就如玩卡牌游戏,九星武技开局相当于SSR,十星武技开局相当于UR,那么...如果有很多门十星武技开局,会否是UR之上的存在呢?” 白渊心念如电,快速思索着。 “一个好的开局,是极度重要的。” “而且,现在的我并不需要正面厮杀,我只要雇佣长生楼的人进入禁地,就可以不停地收获武技,然后以七品以下的武技去向墨娘交换物品和信息......如此,可以形成一个良性循环。” “天人组织...绝不是一个可以靠着一门十星武技就击败的势力,那么,我就要把九品的基础打牢,牢固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地步才是。” “我要刷出一个天下第一的开局!” “若不能惊才绝艳,冠绝万古,又怎么能说自己已经尽了全力?” “胜败...难以预测,但我在努力。” “只求...无悔。” 白渊有了决断。 20.拜师诸葛,长生侯府(1) 天明。 四名长生楼的转业杀手带着白渊撤离了禁地,然后准备分道扬镳。 临走前,峨眉刺女子特别关照道:“如果有人询问服务怎么样,客人只要夸赞了我们,便算是结了善缘,善缘积累多了必有善报”。 白渊回了声:“了然”。 这个他明白,峨眉刺女子的意思就是让他给个好评,好评给多了,她们可以提供增值服务。 见他态度不错,峨眉刺女子,肌肉横练男,矮子双刀客,岭北黑煞对他抱了抱拳,然后就撤退了。 白渊也急忙寻到一处无人地,飞快折返回了平安坊的屋中,迅速洗浴去除身上气味... 洗浴的时候,他还颇为紧张,心底胡思乱想着。 若是这个时候禁制被触发,他就不得不光着身子返回皇子府了,若是再被小郡主抓到,那只能说他喜欢裸睡了。 幸好,小郡主没给他裸睡的机会。 白渊更换完睡衣后,利用镜法立刻折返了。 ... 很快... 平常而充实的傀儡生活又过去了一个白天。 ... 当晚, 他轻车熟路地来到平安坊。 屠六子在刻苦练剑。 这个大男孩已经到了一种废寝忘食、全神忘我的地步,只求能够尽早踏入【鬼影剑法】的入门阶段。 白渊指点了他几句。 然后在平安赌坊里,忽地进入了顿悟的状态。 一段时间后,自明的感悟涌上心头: ——您观深平安赌坊之中赌客而悟,领悟两个半个时辰,获得气运5点,气运超过储存极限1点—— ——是否储存1点气运—— ——请确认—— “是。” ——成功储存气运1点—— ——气运可主动使用,领悟功法—— ——气运可主动使用,增幅运气—— ——剩余气运4点,您领悟了【五骰手法】,该手法已经圆满—— 白渊感知了下,这手法极擅摇骰子,而且可以同时摇五个骰子,并让骰子呈现出任何自己想要的数字。 当然,这手法也并不仅仅是为了摇骰子而设立的,而似乎是为了塑造一种巧妙向的技术... 与其说这是一门武技,不如说是一个有趣的小手段。 通过这个小手段,可以锻炼手的灵活性,从而在其他方面起到辅助作用。 ...... “无名先生,去禁地的感觉如何呀?”墨娘身姿婀娜,翘叠长腿,水润的眼在袅袅烟雾里显得风情万种。 白渊从怀里取出一封信道,“墨帮主,请帮我转递给长生楼,告诉他们,明天我还要去风雪森林,这次我要去到三千米后的区域。” “还要去?”墨娘露出笑,脚尖不失优雅地轻轻晃着,神色里很是好奇。 女人总喜欢和能让她感到好奇的男人聊天。 正如屠六子所言,平安坊这一块的人都是孤寡帮的人。 墨娘身为孤寡帮帮主,自然也是个俏寡妇。 她死过丈夫,也经过了很多很多事,否则也不会坐在这个位置上。 她的眸子里除了风情还有一抹忧伤,否则何以身为女儿家,却喜欢抽这呛人的烟杆儿? 墨娘伸展柔荑,却没接信,而是用手指压了压信封。 白渊愣了下。 墨娘解释道:“昨儿我刚去了长生楼,和小楼主聊了聊,三千米后区域的雇佣者最快要七天之后了...你若是等得起,我便取了信,帮你去预约。 那些人可不止接受雇佣这一个活儿,他们还有其他事。” 白渊知道。 长生楼的小楼主似乎是那位被誉为“地下四位皇帝之一”的楼主的后裔。 小楼主力量并不强,但权力较大,和墨娘这种八面玲珑的成熟女人很聊得来,算是半个闺蜜。 七天吗? “行。”白渊把信再推回。 墨娘这才收起信,然后半开玩笑着提醒道:“三千米后的区域可危险多了,之前那些诡异事儿都是在禁地三千米之后的区域发生的... 无名先生若是过去,妾身便给个传音宝物予你。 伐木声,大头蜡像,火海幻景... 先生如果遇到了,多说几句话,让妾身好知道那到底是什么。” 灯火辉煌的赌场里热闹非常,奢华非常,但白渊看到墨娘带笑的眸子里竟然闪烁的一抹恐惧,很明显...她之前在传音宝物里听到了极度绝望和恐怖的声音。 而墨娘之所以说这句话,其实并不是真的为了得到什么额外信息,而是在劝他,让他如果没什么大事,别冒险。 或许是察觉了眼神不对,墨娘摇摇头,唇角带笑道:“你现在也算是我平安赌坊的供奉了,妾身担心你也很正常嘛。” 白渊垂下头,沉吟着。 伐木声,大头蜡像,火海幻景...到底是什么呢? ... ... 月落日起,新的一天再度到来。 一切看似风平浪静,但白渊知道...只要一天他没有能够脱离死亡边界,那么那注定到来的命运就会离他更进一步。 而【妙道】对于死亡边界的危险提示可是未知。 未知,是超越五星的层次。 而皇帝身边那位神秘的龙影大将军危险程度才不过三星。 对方有多么强大,可想而知。 白渊睁开眼,心底盘算着除了禁地是否还有其他地方可让他感悟。 正想着的时候,脚步声从远传来。 脚步声沉缓... 来人的脸庞冰冷如覆霜。 给人感觉就是一个戴着镣铐、行尸走肉般的毒蛇。 “起床。” 没人的时候,小郡主的声音就是这么冷,而等到有人了,她会变成瞬间变得知书达理、善解人意、茶里茶气。 “今天有突发事件,五分钟后,我想在院子里看到你。” 白渊神色动了动,起床穿衣,来到院中。 小郡主道:“不出所料,因为你之前的表现,皇帝对你的看法有所改观。 他原本打算让新的学士来教导你学问,但是太后很难得地与皇帝进行了商量,而商量的主题就是派什么人来教导你。” 白渊默默听着。 这天人组织简直是手眼通天,人家皇帝太后聊什么都知道? 看来这场战争的格局比他想的还要大。 小郡主继续道:“太后认为你之所以会这么荒唐,是因为你经历事情极少引起的,而教导你学问并不能够解决这个问题,反倒是会让你产生抗拒心理、逆反心理... 所以,她决定请正气阁的诸葛先生亲自教导你。” 正气阁? 白渊有点印象,之前在深山禅院,他死记硬背了不少东西,而正气阁就是其中之一。 正气阁,作为皇朝“六阁”之一,负责刑事案件等等。 阁中,分为三部,又称三家。 这三家分别是:龟、鹤、虎。 龟家负责各地监狱看守,守护卷宗以免遭人盗窃破坏等事务。 鹤家负责查案,破案等事务。 虎家负责出手,攻坚等事务。 当然,这三家其实是三个不同的修炼培训体系,名为一阁,实为三家。 对外则还是捕快体系。 而诸葛先生,是如今正气阁龟家第一人,也因功劳而被封侯,侯名——长生。 21.拜师诸葛,长生侯府(2) “长生侯”诸葛先生,曾是皇帝身边的第一侍卫,等同于皇帝的影子,其实力可想而知。 而他已入主正气阁龟家三十年。 三十年里...他的相貌没有任何变化,实力却越发深不可测。 让诸葛先生作为皇子之师,并不是诸葛先生的福分,而是皇子之福分。 由此可见,皇帝确是因那一句“云在青天水在瓶”,而觉着这个废材儿子可能是个可塑之材。 白渊对“长生侯”这个侯名有些好奇,毕竟这名字和玄武大道那地下势力之中的“长生楼”颇有些相似。 那么...长生楼要么本就是皇家在外的势力,要么就是碰巧。 ... ... 午后... 长生府中。 一个儒雅的中年人端坐中堂,看着远处回廊过道里被领入的蟒袍少年。 “见过长生侯。” 白渊跨过门槛,便恭敬地行了一礼。 如小郡主所言,早晨皇帝口谕传来,令白渊拜师长生侯。 而小郡主也对白渊进行了“培训”。 这是一项大挑战,因为长生侯并不好糊弄。 再加上事出突然,所以小郡主才那么早叫他起床,然后对他进行了“临时突击”和“专项训练”,为的就是他能够加固六皇子的行为风格。 领他入内的是个沉稳的大个儿,此时退后几步,好奇地看着这皇子... 传闻之中,这皇子实在荒唐可笑。 大个儿真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近距离观摩,实在是颇为有趣。 诸葛先生摆摆手,黑大个儿便先退了下去。 “白渊啊,在我这儿,不必拘束,你不必称我为长生侯,我也卖个老叫你白渊,可好?” “称呼不过身外之物,我不看重。”白渊开始进入角色。 诸葛先生笑笑着看着他,道:“你的事,皇上已经和我说过了,你好奇他对你的评价吗?” “不好奇,名乃身外之物,知道的多了,不过是羁绊多了,若是羁绊多了,又岂能再复自在?”白渊微微仰头,双瞳里一副看破红尘的模样。 诸葛先生道:“那你可愿拜我为师?” 白渊恭恭敬敬地行礼道:“参见老师。” 诸葛先生倒是被他这果决弄的愣了下,笑道:“你是个有趣的孩子,在过去,世人或许误会了你。” “我正是要他们误会,我不仅要他们过去误会,现在误会,还要他们将来误会...凡夫俗子而已,我不在乎,反倒是被他们理解了,我才觉得耻辱。”白渊继续着。 ...... 正厅里两人谈话的时候,门外的窗沿儿下正传来压低的笑声。 两个强壮的少年,一个身形玲珑的少女,还有个散发着药味儿的少女正笑着。 “实在是忍不住啊...嘻嘻嘻...”身形玲珑的少女一副要笑死的样子。 “这什么六皇子啊,说的话笑死人了。”一个强壮皮肤偏黑的少年忙跟着道。 另外两人也是带着笑容,觉得有趣。 忽地,一声“咳嗽”声传来。 诸葛先生道:“都进来吧。” 四人这才低着头入了正厅。 紧接着,又有一名男子一名少女从后堂而出。 男子是个面瘫,少女则是坐在轮椅上。 诸葛先生扫视了下六人,这才道:“白渊啊,正气阁内龟家的事很多,皇朝牢狱,特殊监狱都由我龟家负责...但这些地方很是危险,鱼龙混杂,生死无疆,一入其中,生命就无法得到保证了。 而若非大事,我是不可离开长生府的,因为这里是诸多重要卷宗的存放之所。 所以,你今后若来学习,便是在这府中好了。” 白渊淡淡道:“无妨,都可,我若心底平静,外面便是五浊恶世,也不得伤我分毫,府邸也罢,监狱也罢,哪儿都一样。” “哈!!!” “噗!!!” 身形玲珑的少女一个忍不住,狂笑起来。 但她似乎笑过头了,所以竟是放了个屁,当屁放出的时候只觉不对,本能地夹紧了臀部,于是...这一声屁反倒是变得尖锐而细长,好像是有人在吹着长笛,宛转悠扬,延绵数秒。 大厅里安静极了。 身形玲珑的少女双颊通红,如要烧起来了,低头连连道:“抱歉抱歉...” 白渊瞥了她一眼,又瞥了周围的人一眼。 似乎... 长生府里似乎氛围很是轻松,并没有森严的等级,反倒像是个温馨的大家庭。 诸葛先生道:“玲儿,不得无礼!” 名为玲儿的少女急忙红着脸对白渊道歉:“六殿下,对不起对不起...我,我实在是没忍住,哈哈哈哈...” 诸葛先生脸都白了。 白渊淡淡道:“无妨,不过红粉骷髅罢了,发出什么动静,与我何干?” 玲儿双颊猛地胀起...然后深吸一口气,把笑给憋了回去,结果似乎没憋住,小嘴儿一撅,发出一声:“唾!!哈哈哈...” 一口口水向着白渊喷去,直接喷在白渊脸上。 全场鸦雀无声。 白渊:...... 神奇。 太神奇了。 他还是第一次被人吐口水。 玲儿又是一愣,脸上的红都烧到脖颈子了,她急忙从怀里掏出丝巾递给白渊,连连真诚地道歉,“六殿下,不知道为什么,我听你说话就是想笑,对不起对不起。” 白渊没接丝巾,只是自己擦了擦脸颊,然后云淡风轻、不怒不愠地摇了摇头。 之后,诸葛先生把长生府的人对他介绍了下。 府中的人很少,少的出奇,少的连一个侍卫一个侍女都没有。 常驻者只有八个。 诸葛先生。 诸葛先生的三名弟子:无相,无情,无念。 面瘫男子就是无念,残疾轮椅少女则是无情,无相在出任务没在府中。 另外四人,则是府中的干事,也是龟家的精英,四人既承担着守卫、办事的职责,也承担着煮饭烧菜的职责。 放屁吐口水的少女名为玲儿,喜欢跟着她说话的黑大个儿名叫大黑,另一个领白渊入内的壮汉叫大牛,最后那个散发着药味儿的少女叫阿珍。 ... ... 夜幕降临。 长生府,迷宫般的木架在天窗的月光里投落影子。 木架上整整齐齐地堆放着一卷又一卷的卷宗,这些卷宗几乎都是还未彻底破开的悬案。 当然,对外,这些悬案是早已被了结的。 可是...正气阁却默默地在进行着后续地追踪,并把后续的线索整理成卷宗存放在此处,由此可见,这书架何其重要。 咔咔咔... 一声声傀儡齿轮的声音于深夜响着,书架也随之而动,如游动的厚重大蟒向北而去。 北边, 无情正坐在被傀儡举高的轮椅上,阅读卷宗。 忽地,她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无情放下卷宗,转身,恭敬地喊了声,“老师...” 门外的正是诸葛先生。 他问:“无情啊,今天你看了小师弟,感觉怎么样?” 无情道:“面上平静,满口佛门禅法,心底却在暗暗发笑...” “哦?你看到他心底在笑?” “是...他在笑,甚至玲儿在笑的时候,他心底也在跟着笑。” 是的。 无情,作为诸葛先生的弟子,拥有着奇特的“窥探人心”的能力,但这“窥探人心”并不是说能够听到别人心里在说什么话,而是能判断出对方心里的真实情绪。 除此之外,她极擅傀儡机关暗器术,是一个能够把“长生府”打造成机关堡垒之地的存在。 诸葛先生说若无大事,他不外出,这是对的。 但若是有了大事他不得不外出,那么...守家的就是无情。 曾经有逆党围攻过长生府,然后被无情一个人击退了,因为...整个长生府都是无情的武器。 “他居然在笑?”诸葛先生喃喃着。 无情道:“不少僧人都是如此,以禅语惊人诳人唬人,心底却在笑人,以此得到优越感,六殿下不过是沾了这点恶习罢了。” 她口称六殿下,自是未能认可这般的小师弟。 当然。 无情自然不可能想到,这个六皇子是假的,也不会想到白渊自己也觉得六皇子特别傻,所以扮演的时候心底忍不住发笑。 他的笑,是觉得好笑,而不是嘲笑。 诸葛先生沉吟着点点头道:“白渊确是荒唐,但本性不坏。今后他在我长生府,耳濡目染,增进阅历,自是可以改正过来。” 22.凶卷,蜡人(1) 深夜。 月色如水。 既照侯府,亦照皇子府。 小郡主拉着傀儡皇子坐在月明的院落里,冷冷道,“你把今日经历细细说给我听。” 白渊没什么好隐瞒的,把事情说了一遍。 小郡主听着他说的那些话,又听着玲儿的狂笑,神色复杂,忽地问:“你觉得你说的那些话,是对,还是不对呢?” 白渊不知小郡主什么意思,便道:“我只需要自己要去做什么就是了,何必多想?” “也是...” 小郡主摇摇头,然后评点道,“你在长生府说的很好,完全可以以假乱真了...他从前也是这样的...” 白渊笑道:“还是郡主教的好。” 虽说危机大如天,但他已躺平,心态急而不躁,想破局却又不如无头苍蝇乱飞乱撞,竟是对监视他的恶女人说笑了起来。 小郡主愣了下,水润的杏眼眯的狭长,在星光里闪烁着,然后终又缓缓舒展开道,“教的好,是因为我看的多......我与他青梅竹马,知道他所有的想法,了解他所有的念头,所以才能够教导给你,让你毫无破绽。” 说完,她眸光稍稍黯淡了下,然后又扬起道:“接下来几天,你应该是每天一早都要去长生侯府学习,只有这样,你的皇子身份才会稳固下来。 等之后,我自会想办法让你尽量恢复到原来的状态。 不过...这需要看准时机。” “什么时机?” “你不需要操心这些,你只需要扮演好六皇子就可以了...其他事都是我的。”小郡主托腮望月,开始思考后续的“剧本”。 “你先去沐浴吧,我想会儿事情。 睡前,我还会叫你出来,把明天的日常,突发事件的应变等等交代清楚。 演练好了,再睡吧。” 白渊应了声。 他转过身,脸上露出些笑。 这是小郡主第一次问他“今天发生了什么”,是否意味着...只有八个人的长生侯府里并没有天人组织的眼线呢? 同时,每天一早就要去长生府这件事让他没办法深入禁地探查了,因为感悟时间不够,得想个办法才是... ... ... 深夜。 平安坊。 墨娘看到白渊,还以为他一直在府邸中修炼,这时才外出,心底莫名的看他更顺眼了。 强大,有天赋,再加上勤奋自律,不赌不抽不嫖,实在是个江湖的三好剑客。 这样的剑客,品德如何? 墨娘觉得不会差到哪儿去。 所以,白渊在她心底的被信任度又稍稍提升了点。 她阅人无数,即便不能一眼看出恶意,在相处之中也能很快察觉。 而这点,在面前这神秘剑客身上并不存在。 “无名先生,信我已经送去了,事儿也约好了,七天后,长生楼的小队会带你去风雪禁地的三千米之后。”她走近,笑着道。 白渊淡淡道:“多谢。” 墨娘瞅他那高冷样儿,越是高冷,她越是想逗,于是笑道,“先生,晚饭吃了吗?没吃的话,到我家来,我手艺虽然不行,但为你下碗面煮碗粥还是可以的。” 白渊道:“不用...” 墨娘道:“先生之前说要寻些古老的玩意儿,我今天特别留意了,倒是带了件沾了血的黑货,黑货虽然是黑货,但却是货真价实的古董...先生要看看么?” 白渊道:“看看。” 片刻后... 一个小型香炉出现在他面前。 香炉不大,单手可托,入手森寒,重不过十余斤。 香炉表面有古老残破的青铜纹理,锈迹斑斑,诡异的花纹隐约能辨出是某种神秘的古兽图形,但这古兽并不是人所认知的任何一种野兽。 白渊有着穿越者的记忆,认得出“饕餮”“貔貅”等等图案,但这古兽却是半点儿边都不沾,而是显出一种暴戾凶残感... 然而,香炉上出现这种莫名的古兽,本身就是很诡异的事。 香炉的边角之处有些熏黑,手指探入,顺着内里轮廓刮动一下,能感到坑坑洼洼的触感,再拿近了稍稍嗅下,还能嗅出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儿。 确如墨娘所说,是染了血的黑货。 白渊看着这香炉,心底生出了一丝玄妙的感觉,于是道:“让我和这香炉独处一会儿。” 墨娘古怪地看着他... 难道香炉都比老娘好看么? 居然还独处? 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而尊重别人的秘密就是友好相处的前提。 所以,墨娘笑了笑,道了声:“慢慢看呀。” 然后,缓步走开了。 寂静的室内,白渊专注地看起那香炉。 许久后... 自明的感悟从他心底生出: ——您观残破的古代凶兽香炉而悟,领悟三个时辰,获得气运6点—— ——气运储存1点,是否使用—— 嗯? 原来储存的气运可以用在这个地方? 白渊想了想,心底做出了回应。 ——确认使用—— ——合计气运7点,您领悟了【凌空插香手】,该手法已经圆满—— 凌空插香手? 白渊稍稍感知了下。 这是一门极度巧妙的手法,比之前的【五骰手法】巧妙多了,但却是巧妙在不同的地方。 正常修炼的法门,似乎是在一尊香炉前,双指拈香往炉中插去,速度必须极快。 如此一直插香,直到将整个香炉插满。 期间香不可倒,香灰不可倒,手不可被香头烫到,香必须插满香炉,不留半点缝隙。 最后的要求是... 必须在一口气的功夫内插完三百支香,如此方算小成。 这等变态的要求,还只是七星武技的要求... 而且还只是小成。 此时... 白渊感到双手变得极其灵巧,若是漫天落叶从头顶飞落,他定可闭眼随手接下所有的落叶,又或是连珠骤雨从天落,他能屈指弹开所有的雨滴,而使得周身的地面一片干燥。 不愧是七星武技。 白渊长舒一口气,身后传来女人的声音,“天都快亮了,吃碗米粥再走吧,已经熬好了。” 墨娘不知何时脱下了青花绸衣,烟杆儿也搁到一边,穿着正常农家女的外衣,在黎明的灰色里煎着鸡蛋。 而锅里正“嘟嘟嘟”地飘来米粥的香味。 白渊想拒绝。 但再一想女人这种生物十个有九个记仇,更何况墨娘这是好心好意。 他想了想,轻声叹息道:“我有不能摘下面具的理由。” 墨娘仰头看着这男人,道:“妾身知道了,那先生带些米粥回去吃吧...” “嗯。”白渊没有再拒绝。 在接过打包的米粥后,墨娘对他的好感度似乎又隐隐提升了。 “无名先生似乎对这样的古物很喜欢呢...不若一起拿了回去?” “不用了,我就是看看...但若墨帮主能找到更多这样的古物,我会非常感激。” “好呀。”墨娘笑道,“妾身,晓得了。” ... 白渊返回住处,迅速沐浴,吃米粥,趁着天亮前花费半个时辰把“气运储存”补充回了1点,这才返回皇子府。 天明了。 23.凶卷,蜡人(2) 微凉的晨露,沾湿了蟒服。 皇都的街市才刚刚苏醒,有了些喧嚣,一辆马车便已经出了六皇子府。 咕噜噜的轮毂声碾过街道。 春寒,还未散去。 白渊掀开帘子,看了眼早起忙碌的人,让自己露出微笑。 根据昨晚小郡主临时增补的“突击培训”,他现在需要演出一种很热情的样子。 所以,他必须天一亮就赶去长生府。 为什么呢? 因为,激情来得快,去得也快。 现在的热情,不过是为后面的打酱油做好铺垫而已。 到时候,所有人都会很自然地得出这样的结论,而不会另作他想,白渊自然也就可以“全身而退”了。 ... ... 长生府。 诸葛先生带着白渊正式拜了师,又认了两个师兄,一个师姐。 大师兄无相,还未归来。 二师姐无情,坐在轮椅上,凝视了他一下,算是认识了。 三师兄无念,面瘫地点了点头,然后努力地挤出一丝笑...很显然,他不会笑,他的笑是在表示他的友好。 仪式之后,诸葛先生又带他稍稍走了走,以熟悉长生府。 长生府的构架很简单, 分为外院和内院。 外院的四角住着大牛,大黑,阿珍,玲儿。 内院,以中央迷宫般的卷宗架为核心,而形成了个环状的厢房建筑。 这个厢房建筑里有诸葛先生的书房,卧室,有无相、无情、无念的住所,修炼室,还有演武处。 而今后,这个厢房建筑里,白渊也会拥有两间房,一间是卧室,一间则是修炼室。 除此之外,诸葛先生也顺带提了句,“长生府里机关很多,但不必担忧。” 之后... 诸葛先生便是带着白渊去看卷宗了。 这许多卷宗都是已经完结了的,内里写明了整个案件的过程,以及最终的结果。 诸葛先生清楚的很... 皇帝要六皇子来学习,其实要他学的不是武功,而是阅历,是思想的改变。 所以,诸葛先生决定对症下药,让这位殿下多看看卷宗的案件。 看多了,自然能明白许多事情并不是闭门造车时,所想象的那样... 人间并不美好。 人心凶险异常。 时局变幻莫测。 总有事件突发。 看多了,再让无相无念出勤时,带着六皇子去看看这盛世皇朝的阴暗一面,去看看血和死亡,去看看欲念支配下的恶毒,去听听心念扭曲者的咆哮,那么...这位荒唐的六殿下自然会懂事,到那个时候,皇上交给他的任务也算完成了。 至于六殿下的武学,诸葛先生也有所听闻,大抵是...门外汉一个,连九品都没入门,如此年龄再想学习武技固然也可以,但凭六殿下的毅力和天赋,又是难如登天了。 所以,便是不教吧,顶多在之后为他配备些机关暗器,防身宝物,如此也足够了。 ... ... 时间流逝,不觉就到了午后,而诸葛先生也是粗略地教导了下白渊如何看卷宗,如何分析内里的事件。 其实... 身为经历过无数“阅读理解”践踏的穿越者,白渊的阅读水平还是很可以的。 这主要在于摘取关键词,快速理解段落大意,合并段落,删减无用段落,从宏观掌握文章的核心表意,然后再在宏观的指导下切回微观,细细品鉴每一段的含义。 而这,对于古代卷宗尤其有效,因为卷宗里的废话实在太多了,若是个不会看卷宗的,便是抱着卷宗一整天也会看的云里雾里,甚至想睡觉。 诸葛先生教他的其实也就是“取意法”,简而言之,就是快速寻找到“案件的起因”、“案件的发展”、“案件的悬疑”、“案件的结局”,看完之后,再反过来寻找“凶手动机的起因”、“动机的膨胀”、“动机的最终形成”、“采取的作案手段”、“作案后的心理状态”等等... 诸葛先生也没打算半个早上就教会白渊如何看卷宗,但下午他有事需要处理,所以会在书房之中,而正气阁显然有特殊的传信手段,可以让这位龟家的第一人足不出户,就能解决各方问题,做出诸多决断... 而白渊,就去到了卷宗书架迷宫,任意翻阅卷宗,若是遇到不懂的,可以询问无情。 至于三师兄无念... 那是相当的不善言辞,也就算了。 ... ... 午后。 静谧的阳光穿过天窗,斜落在卷宗的迷宫里。 那无数悬疑,无数黑暗的人心,静静地躺在白纸黑字上。 哒... 哒哒... 戴着漆黑面兜的巨大的傀儡,扛着轮椅,正在书架前走动,没到一处都会停留许久。 名为无情的少女双眼冷的很,黑发垂落身后,只是简简单单地束起,甚至没有一点装饰... 这冷,不是小郡主那种刻入骨髓的冷,而是一种阅尽世事、看遍人心的漠然。 见多了,自然无喜再无悲。 白渊快速地翻看着卷宗,几乎是每分钟翻一册,翻完就放回去,很快...他明白了这迷宫般的书架里摆放的顺序。 上首在北,下首在南。 南朝外,北在内。 而最严重,最悬疑的案子则是在最北的书架。 他踏步往北走去。 就在他的手快要抽到一册卷宗的时候,无情的声音平静地传了过来。 “六殿下,师父也许忘了对你说...北边的卷宗不要碰。” 白渊现在可是六皇子,所以,他只是微微一笑,继续抓向面前的卷宗。 就在他即将碰到卷宗的时候。 忽地... 嗖!!! 他面前的书架消失了,陷入了地下。 白渊侧头看向无情,无情也在看他。 视线交触,针锋相对。 白渊又探手抓向旁边书架的卷宗。 嗖!!! 书架再度消失,飞速陷入地下。 白渊继续抓。 书架继续消失。 嗖嗖嗖!! 很快,这迷宫般的书架消失了一半。 白渊道:“女施主,过了。” 无情愣了下,听着这古怪的称号,忍不住想起玲儿曾经发出过的魔性狂笑,忍不住也笑了笑。 白渊道:“为什么不让我看?” 无情道:“是因为你不能看。” 白渊道:“是天大的秘密,所以不让我看,生怕我泄露?” 无情摇摇头道:“不是。” 白渊追问:“那是什么?” 无情犹豫了下,但想起面前这少年不仅是六殿下,还是自己的小师弟,这才开口道:“那些是凶卷,没有特殊的方式直接打开阅读,会惨遭不幸。师父忘记告诉你,也是因为这里有我在,我能够代替师父为你补充说明这些事项。” 她以为白渊会质疑。 但白渊没有,只是“哦”了声,就开始参阅其他卷宗了。 无情收回视线。 安静的书架迷宫里,师姐和师弟,静静地看着卷宗,时不时传来翻阅声,还傀儡移动的声音。 ... ... 很快,天黑了。 迎回皇子的马车在长生府外等待。 白渊离开后。 诸葛先生走到卷宗书架前。 黑盔傀儡抬着轮椅少女转过身。 诸葛先生问:“你小师弟怎么样?” 无情想了想:“今天六殿下和我起了点矛盾,他要看北边的凶卷,我不让他看...我以为他会发火,可是他没有。 他心底也没有,表里如一。 之后看书,也是安静专心地看了一个下午。 我很难相信他这样的人,能坚持下来。” 诸葛先生抚须,露出笑容,微微点头,然后神色肃起道:“蜡人的事,有进展了,我担心无相在外出事,今晚会让无念去协助调查。” “蜡人...” 无情喃喃着吐出这两个字,平静的语音里压抑着无穷的愤怒。 这是两个蕴含着无穷恐怖的字。 也是凶卷之一。 她闭上眼,仿佛听到那仿如地狱火海的烈焰里,人体被残忍烧融,析出的人蜡一滴一滴落地的声音。 24.凶卷,蜡人(3) 当晚。 平安坊。 “无名先生,有些黑货是从凶宅里取来的,你也要么?”墨娘问。 白渊疑道:“凶宅?” 墨娘眸光低垂,默然道:“死过些可怜人的宅子罢了...” 旋即,她神色一转,巧笑道:“妾身说这些,不过是觉着这些东西有些晦气,所以提前问问先生,若先生不介意的话,那我便取了来赠予先生便是了。 东西确实是好东西,是上了年份的,妾身这一点眼光还是有的,不会着了道儿。” 白渊奇怪地看着面前这风情楚楚的女人,似乎在提到“可怜人”的时候,她的状态有些不正常,有一种共感,或者说被触发了某些记忆的感觉。 很细微,但他察觉得到。 也对,墨帮主是个未亡人,自是有许多故事。 “先生要么?”墨娘问。 白渊道:“要。” “妾身晓得了。”墨娘应了声,黑夜里,点燃烟杆儿,轻轻抽了一口,眯上眼,腰肢一扭,欲要离开。 白渊看着她的背影,总觉得在繁华之余多了点孤独的落寞,似是满月终将残缺,百花终将凋零。 他想说些什么,但却觉着自己根本没有立场去说什么,便是喊了声:“墨帮主...” 墨娘盈盈转身,冷媚的双瞳间秋水流转。 白渊冷冷道:“早上,煮粥么?” 墨娘愣了下,忽地笑了起来。 她看着那张冰冷铜面后的瞳孔,笑道,“今天放些杂粮,放些豆子,听说这样的米粥会更香,好吗?” 白渊淡淡道:“好。” 墨娘颔首,转身... 心底莫名的多了点开心。 无名先生,这算是在安慰她吧? 但你来喝我煮的粥,也叫安慰我么? 这种笨拙的安慰手法,让墨娘忍不住好笑,也忍不住想到了屠山尽。 屠尽山是屠六子的爹,也是她的亲生弟弟。 这位亲弟弟担心人的方式可也是古怪地很。 可是...他已经死了啊... 墨娘眼中闪过一抹黯然。 ... ... 白天。 长生府。 卷宗迷宫。 漆黑铠兜巨傀儡扛着轮椅,无情正在翻阅卷宗,诺大的空间只有偶尔翻动书页的声音。 无情属于特别特别敏锐的那种人,所以总能够在卷宗里察觉许多之前被忽略的了蛛丝马迹,然后如“指挥部”一般,对外传递消息,然后自有同为正气阁三家之一的鹤家再去追踪、复查。 她在这里已经度过了许多年,习惯了周围没有声音。 但今天,却又多出了翻阅卷宗声。 无情翻过一页,余光动了动,这一动,竟又对上了一双眸子。 白渊道:“见过女施主。” 无情淡淡道了声:“见过六殿下。” “今天怎么没见三师兄?”白渊问。 无情听到“三师兄”,稍稍蹙眉,然后道:“他出勤去了...若遇到重大疑案,他就需要前去调查。” “什么疑案?” “一场纵火案。” “纵火案...需要三师兄出马?”白渊再怎么都知道三师兄无念在整个正气阁的地位,而且隐约之间,他能感出这位三师兄的武力值可能相当高。 无情把卷宗放在双膝,凝视着他。 她能看出人的心思,所以也能看出这位六殿下并不是随便一问,而是真心地好奇,真心地想要了解这一块儿。 师父交代过,必须让这位六殿下多多增进阅历。 那么... 诸多思绪闪过。 无情这才开口,缓缓道:“这并不是一场单独的纵火案,而是...性质极其恶劣的连环杀人案。不...这也不是单纯的杀人案,而是涉及到凶卷里的一些禁忌。 六殿下知道禁忌么?” “不知道。” “那六殿下知道万古识海吗?” 白渊继续摇头。 无情深吸一口气,娓娓道来:“天地初开,火焰浮空,化作万千烈阳,继而有群龙逐日,这在神话里被称为龙乌浩劫,龙即是龙族,乌即是金乌,太阳为金乌所化,这也是神话里所述。 龙乌浩劫,波及甚广,许多天地之初的妖魔神明都在那时陨落,但却还藏着不少妖魔神明,那些存在见龙和金乌两败俱伤,便是从阴暗里走出,准备称霸八荒,但很快...他们因矛盾爆发了大战,这场大战又以彻底伤亡而告终,神话里称为神魔黄昏。 龙乌浩劫乃是神话故事里所说的天地第一劫。 神魔黄昏则是第二劫。 两劫之后,世界迎来了修生养息,也迎来了一波又一波的文明。” “文明?” “是,文明。 我们生活的世界,除了人类,还曾存在过极多的族群,我们人类的历史仅能追溯到上古。 但据说上古前还有远古,甚至有比远古还要遥远的荒古,元古,太古,冥古... 这许许多多文明的自然诞生了许许多多的客观知识,以及...主观认识。 而这许多识错综复杂地交叠在一起,便形成了一片无穷无尽、比宇宙还要广阔深渊的、神秘的意识海洋。 此为,万古识海。 这是我回答你的第一个问题。” 白渊愣愣地听着,这个世界的水果然是深透了,难怪会动不动就遇到危险程度为五星及以上的存在,这才穿越多久,他就遇到两个了... 天人组织也就罢了,毕竟是穿越直接面对的。 还有那个邪剑仙,那可只是他在深山老林里无意捡到的一尊破碎雕像,这都能遇到那名叫邪剑仙的危险? 无情见这位素有荒唐之名的六皇子听得认真,也是没想到。 她便继续说下去:“万古识海,既由无穷文明的知识和认识所形成,其中自然蕴藏着无穷的宝藏,也蕴藏着无穷的凶险。 这凶险主要有三类。 第一类,恨念。 第二类:怨念。 第三类:咒念。 咒念的强大据说已经可以突破物质和意识的边界,从精神世界反渗透到物质世界,从而形成一片污染区域,这就是禁地。 禁地之中的一切生物,野兽,都会受到精神污染,而发疯,变异,这就是污染兽。 而污染源头,我们则称为...禁忌。 这是我回答的第二个问题。” 25.凶卷,蜡人(4) “禁忌有几品?” “老师曾经告诉我一句话,如今我把这句话也转告给你.....不要太执着于品次。” “为什么?” “我且问你,这世上七品何其之多,多如牛毛...但大多数不过是滥竽充数,只是会使用气力而已。 七品的一星入门,叫七品, 七品的十星圆满,也叫七品, 再加上同星武技之间亦存生克,亦存高下, 那么,同为七品,相差之别何止云泥? 即便两个实力一样的人,却也有着斗志不同之分,强烈的斗志可以超常发挥,颓败的斗志或许连功力的三成都发挥不到。 即便斗志相同,但决战环境的不同,心性的不同,也可能导致极大的差异。 若心底总想着品次,那若是遇到品次比你高的,就会丧失斗志,遇到品次比你低的,就会大意轻敌,而于修行之道上,更是会心浮气躁......” 无情说着,忽地心底生出一种古怪的情绪。 她在说什么东西啊?? 她面前的这位六殿下不过是个连九品都不是的人,和他说这些有什么意义? 她岔开话,直接道:“总之...禁忌不是殿下能招惹的,若论品级,必然在七品之上了。” 白渊想了想,问出了他心底一个极度好奇的问题:“我人族,难道没有一品二品的强者? 那些强者不能去灭了这些禁忌吗? 身为一品二品,实力应该非常非常强吧? 灭了禁忌应该都只是小事吧? 就算一品二品很忙,那五品六品总该去斩杀这些禁忌吧?” 无情缓缓摇头,轻声道:“我也曾如殿下这般想过,但是......这世界,这世道并不如我所想,也不如殿下所想。” 白渊听明白了。 “这世界不如我所想”指的是,后续品次虽然实力极为强大,但也有着许多限制,还有着无法抽身的可能,再或是其他各种未知可能... 这是客观限制。 “这世道不如我所想”指的是,人族并不是那么的团结。 事实上...禁忌并没有造成极大规模的影响,禁忌所杀之人加起来或许还不如一支军队屠城屠的多,既然如此,何必浪费力量去进攻禁忌。 消耗自己的力量,却给了别人可乘之机。 这是主观限制。 当然,禁忌联通着万古识海,没有谁能保证可以铲除,即便花费大力气铲除了,没有谁能保证可以根除。 又或许,其实有人探索过了,但失败了。 又或许... 各种可能都存在。 无情见他在认真思索,而未曾说什么荒唐话,便也是生出了继续说下去的兴趣。 “无念此去调查的纵火案,乃是末山县的一起案件。 但这案件,却关乎着一个名字...” “蜡人。” 无情用冰冷的声音说出这两个字。 蜡人? 白渊忽地想到墨娘所说的那些风雪禁地的诡异事儿。 伐木声,火海幻景,大头蜡像。 这“火”字,和“蜡”字是对上了。 难道之间有联系? 他忍不住问:“蜡人是什么?” 无情道:“从油变成蜡,是需要工艺过程的...但是,在这些纵火案中,人被烧死而产生的油脂却会直接化蜡。 而蜡人,就是用不同的人蜡组合在一起,而形成的诡异人形。 这案子牵涉甚大,最初的案子却已经结了,对应的卷宗很完美,前后形成了闭环。 若不是老师翻阅,根本无法发现这之中别有乾坤。 然后,老师转告了鹤家的一位捕头。 这捕头乃是老师好友,他便全力去复查这案子。 但在复查的过程里,他遭遇了前所未有的阻力,甚至连最基本的翻案都下了军令状... 而之后... 他失败了。 官也丢了。 因为他查下来,完全没有问题。 这说明什么?殿下心底应该有所猜测。我便不说了。 而在最初的案子后,纵火案层出不穷,影响极度恶劣。 至于蜡人,则是后续不少正气阁捕快用生命换来的名字。” “莫非...凶手是一个蜡做的人?一个可怕诡异的东西?”白渊故意这么问。 无情摇摇头:“蜡人,只是对这个案件的称呼,并不是说这东西就是蜡人,但是...它极可能和禁忌,甚至是咒念有关系,或者说,它本身就是禁忌,甚至...咒念。” 白渊皱眉听着。 太危险了。 这个世界...真的太危险了。 而且...居然还有人与这等恐怖的异类勾结?又或者说是丧心病狂地借助这异类以达成某些目的? 他微微侧头。 窗外,四月的阳光明明该是温暖和煦,却蓦然之间,多出了几分阴冷和森然,便连远处的闹市都仿是笼罩在黯淡和恐怖之下。 ... ... 深夜。 平安坊外。 一辆牛车正载着些煤炭停在坊外一处无有居宅的堆场。 几名坊里跑出来的大汉早在此处等待。 牛车才停下,两名戴着白手套的官家人就走了过来,嚷嚷着:“查货。” 大汉似乎和这官家人很是熟稔,笑脸相迎,又悄悄塞了点银子。 官家人便只是简单地扫了扫那牛车里载运的煤炭,估摸着藏不下能被杀头或是丢官的禁物,再加上这些大汉都是相熟的,便是挥挥手道:“放货。” 说罢,又返回堆场前的小屋里登记去了。 这白手套是皇朝六阁之一的“社稷阁”中的人。 社稷阁和正气阁,同属六阁,但所行的职能自不相同。 此处的官家人负责堆场、码头、关隘之类的货物监管,戴“白手套”的含义,则是不取一物的意思。 除此之外,还有黑手套,黑手套所执行的大多是工程基建之类的事务,戴“黑手套”的含义,则是常沾尘土,双手自然黑的意思。 大汉们得了放货的指令,便开始了卸货。 他们都是熟练工,卸货速度快而稳。 没多会儿,一大车的煤炭就都卸了下来,然后以小车运回平安坊。 深夜交货,并不算什么很特别的事。 只要牛车能够在夜禁前入城,那什么时候卸货都不影响,这也是皇朝为促进商业繁华而推行的政策。 当然,卸货地点都是有着规定的,并不会影响到居民就是了。 午夜降临。 墨娘似乎已经习惯了那位高冷的剑客于此时出门。 她身侧的地面上堆着一层薄薄的灰黑渣子,案几上摆放了一些古式的物件儿。 这些物件儿上还染着点点黑色细粒。 古物最重要的便是维持原样,清洗干净有时候反倒是画蛇添足,很不好。 而显然,这些古物都是从“煤炭”之中取出来的。 当然... 其实,那一车的煤炭有百分之九十九是真的煤炭,至于这些藏了古老物件儿的“煤炭”其实是烧焦了的人碎裂后所形成的碳渣。 26.火海林霜,千手魔罗(1) 平安坊。 当白渊从宅中走出时,他看到一个麻衣壮汉快步走来。 待到近了,那壮汉抱拳躬身行礼道: “无名先生,墨帮主有请。” 这壮汉明显知道眼前这神秘剑客,某种程度上已算是自家供奉,所以语气态度都很是尊敬,毕竟从这剑客出现到成为供奉也不过几天的事。 而墨帮主的为人和眼光,他们都很相信的。 这就说明,眼前这个男人无论是品德还是力量,都是可以依赖的。 ... ... 片刻后。 白渊被领到了平安坊深处的一个大院前。 这大院他之前未曾来过。 那大汉既是带到了,便又是对着他恭敬地行了一礼,继而快步退下。 白渊推门而入。 院中... 有两方田,田里种满了血红的罂粟,在风里摇曳着,显得妖冶而血腥。 墨娘正叠着长腿,支肘托着烟杆儿,粉腮红唇沐浴在袅袅烟尘里,双瞳迷离地看着远方,似在想什么事。 而屠六子正在另一边的空地上练剑。 见到白渊出现,墨娘还没说话,六子就冲了过去,开心地喊着:“先生!先生!!你看我这一式剑法,得了入门的几分精髓?” 白渊稍稍侧头看了一眼墨娘,算是见过礼了,然后又看向六子道:“好。” 六子兴高采烈地拉着他,跑到远处的空地,练起鬼影剑法来。 墨娘稍稍侧身,看着不远处那两道身影,一时间竟有些恍惚,仿是看到弟弟和这小侄子在练剑。 她虽然不算顶尖的那一撮人,但在皇都北方这玄武大道上,也算是条毒辣的地头蛇,再加上和长生楼的关系,黑白两道通吃。 若是旁人见了她,自都是要喊上一声“见过墨帮主”,而这名为无名的剑客却从未这么恭敬过,始终维持着高冷。 但是,她却莫名地在心底默许了这种“无礼”。 好久没看到六子这么开心了... 这个院儿,也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 她看着不远处那两人,一个教一个学, 教的人那一式一剑皆是完美无瑕,剑法至少达到了巅峰层次, 学的也是刻苦认真,眼中越发地中露出崇拜之色。 六子把这几天练剑里遇到的问题,还有他自己的很多不解都问了出来。 白渊也是一一解答,帮助他纠正姿势,以及点破一些关键处,并亲身示范。 墨娘冷媚的脸庞上,不自觉地挂上了一丝淡淡的笑容。 而,这剑客,在她心底的地位,自也是变得特殊。 半个时辰后, 六子闪着星星眼看着白渊,崇拜道:“先生,您太厉害了! 我会努力的,我会证明自己,等到我觉得够资格了,我会堂堂正正地跪到您面前,再提出拜师的请求!! 而现在的我,还不够资格!” 他握紧拳,然后一拔剑,看了眼远处的墨娘,吐吐舌头,然后笑嘻嘻地对着白渊道:“师父,您和姑姑聊,我先走了。” 说完,这个大男孩也不待回应,一溜烟地跑出了院儿,然后还反手把门给关上了,轻轻的“哐当”声传来,显然他又带了带紧。 墨娘微微摇头,笑叹了声:“这孩子...” 然后看向走来的白渊道:“先生莫怪,这个宅子曾是我大一家子住着的地方,如今虽是修葺地好看了,但人却没了,冷清的很。今天难得有先生过来,这孩子就闹腾了。” 白渊反倒是感到那孩子的真情实意,颇为难得。 比起皇子府,某种程度上,这里才更让他放心。 于是,他笑了笑道:“我也挺喜欢六子的,他是个勤奋的好孩子。” 墨娘眸光亮了亮,笑道:“行了,说正事吧... 之前说的那些从凶宅里取出的黑货,都在这儿了,先生看看吧。 看中的,直接挑了带走,不必和妾身客气。” 白渊侧头,看向她身侧茶几上那些沾染着黑色渣粒的古饰玩意儿, 其中有锈迹斑斑、图案模糊的钱币, 有斑驳的女子发钗, 有经过了火烧却没有被烧毁的山水画卷, 还有些则是碎裂到完全辨不出原样的玉器。 白渊目光扫了扫,又看到地面的一些黑色炭渣,心底忽地觉着这炭渣很古怪,不像煤炭那种粗粒子,反倒是很细很细... 他随口问:“这是什么?” 墨娘道:“烧焦的人。” 白渊愣了下。 顿时间,一股尖锐而阴森的寒气直冲心头,强烈的恶心感亦是涌出。 他可是生活在和平年代的人,即便再怎么经历了事,再怎么听说了事,但终究还是没有杀过人,也没有亲眼见过死的这么惨的人。 但同时,他心底还有一杆秤,所以依然在努力地维持着呼吸的平静,眼神的平和。 然而,墨娘阅人无数,在说出四个字的时候,那风情万种的眼睛就撇了一眼白渊,自也看到了他眼中的神色。 她心底暗暗舒了口气。 居然还有良知,是个不错的剑客呢。 夜风吹过,墨娘回过神来,敲打了下烟杆儿道:“事情是这样的。 末山县的翟家正办喜宴,一场大火,烧杀了所有人...没有一个人逃出来。 翟家有不少古玩,这些东西都算不得证据,自是有人能在地下市场买卖,我就托了关系,从末山县运来了这里。” 末山县... 白渊想起“三师兄”无念出勤的地方,正是末山县,所调查之事正是连环纵火案。 对上了... 外人不知道,但是他早晨才在长生府的卷宗迷宫里听无情讲了这案子的水深,知道这案子通向诡异的凶卷,莫名的神秘,还有那作为禁忌的...蜡人。 白渊神色一动,急忙看向那些古玩。 墨娘看了他一眼,似是习惯了他这种一看很久的习惯,于是道:“先生慢慢看...若是看到早上了,留下喝完粥再走吧。” “好。”白渊淡淡应了声。 他现在只期盼这些古玩没有问题,否则...平安坊说不定都会惹来灾祸了。 不过也很可能不至于如此,因为之前在深山的时候,他也是抓着那邪神雕像看了三个半时辰,获得气运后才感到危险的。 时间流逝... 黎明时分到来。 期间... 一道道自明念头在心底浮现。 ——您观残破古铜币而悟,领悟一个半时辰,获得气运3点,您领悟了一门【颇为精妙的暗器手法】—— ——您观普通的古火浣布画而悟,领悟一个半时辰,获得气运3点,您领悟一门【颇为精妙的钩法】—— “居然都是普通的物件...” 白渊有些无语。 他甚至没有把储存的那一点气运添加上去,因为从三星武技变成四星武技,实在没什么必要。 不过,稍稍一想也大概能理解,这些东西虽是古物,但却是正儿八经的古物,而不是那种带着邪气的古物。 末山县的凶宅里肯定有邪物,但那种邪物当是关键证据,小吏们也不敢取出来倒卖。 他们只敢卖卖这些无关紧要的物件儿,算是搞个二产,创收一下。 他又拨弄了下几个剩余的一些碎裂玉器,感觉也差不多,甚至还不如锈迹钱币和火浣布画。 最后,他看向那个女子发钗,心底也没抱什么希望。 看着时间已快至黎明,他就伸手抓向那女子的发钗,准备暂时收起来。 然而... 他的手刚刚碰到那发钗,一股自明的信息闯入脑海。 ——【妙道】为主人服务—— ——发现关键物品【林小玉的发钗】—— ——这是一根蕴藏着强烈思念的发钗,其后似乎隐藏着一段故事—— ——分析中—— ... ——分析中—— ——强烈建议近期随身携带该关键物品—— “林小玉的发钗?” “林小玉是谁?” 疑问自然而然地涌上心头。 白渊稍稍再摸索了下,并无额外发现,就用巾布包好,放入怀中。 待做好这些,他一侧头,只见窗里飘出袅袅的雾气,还有米香。 米粥,已经煮好了。 27.火海林霜,千手魔罗(2) 白渊进屋时,屋中的老旧木桌上摆放着热气腾腾的米粥,还有一些下粥菜。 桌侧的油纸窗下,墨娘正在铜镜前补妆。 茶米酱醋盐自会让美美的妆花掉。 但她已补好了,所以放下胭脂粉扑,起身道:“无名先生,你慢慢儿吃,妾身一晚上都没去赌场,这会儿快关门了,去看看...” 她是担心白渊吃的不自在,毕竟...他脸上可是戴着一张面具。 她在的话,怎么吃? 所以,墨娘就自己走开了。 白渊侧头看着这位墨帮主远去的身影,然后收回视线,稍稍抬起面具,吃了起来。 ... ... 之后几日,倒也过的寻常。 平安坊内,墨娘又为白渊寻了些样式古老的小玩意儿,但他却只从中提取出了三点左右的气运,又领悟了十多门“颇为精妙”的武技。 皇子府内,小郡主开始让他每天都比前一天迟上两三炷香时间去长生府,以让一切还维持在原有的框架内。 长生侯府内,无情对于白渊每天越来越晚的来到,神色没任何变化,似乎这位六殿下早来也好,晚来也好,她都不会关心,而只会如同机器人一般,分析着卷宗。 诸葛先生则是整日在书房之中,似乎在应对某个很是棘手的案件。 ... ... 时间一晃,就到了约定好的去往风雪禁地的日子。 虽说晚了三天,但对白渊而言,也刚刚好。 因为每晚一天,他早起的时间就可以往后拖一点,现在已经又拖到偏中午起床了。 这很好。 ...... 午夜。 皓月当空。 小镜湖入口。 岭北黑煞看到走近的熟悉身影,哈哈笑道:“格老子的,你小子今天不会又要去风雪森林里看风景吧?你这钱也太他娘好赚了,咋的,家里干啥生意的?有矿啊? 你小子厚道,上次让你夸赞我们,你后来还真他娘夸了,就冲这点,今儿哪怕是去到三千米后,遇到事情,老子也罩着你! 好教你知道我岭北黑煞的厉害。 不是老子自我夸赞,想当年......” 他正要继续说下去,却被一旁的肌肉练家子捂住嘴,拉开了。 白渊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再一看,还是上次那四个,于是道:“有劳了。” 峨眉刺女子对他点点头。 她自不会如岭北黑煞那般混,循着规矩道:“还请客人明言,这次入禁地的目的是什么?放心...无论什么,我们都会保密。” 上次,客人入内坐了一晚上,她当时好奇,事后隐隐有所猜测。 她猜想客人一定是在做某种安全性试探,而这一次...他才会真正的显露出自己的目的。 所以,她还额外带了一些佛门产的小还丹,以及精巧细致的机关暗器,以应付可能的恶斗。 白渊没回答,而是问:“这次,我们要抵达的深度是三千零一米,过了三千米...会否遇到...” 他稍稍顿了顿,吐出三个词:“伐木声,火海幻景,大头蜡人。” 峨眉刺女子愣了下,神色凝重起来,然后道:“只是超过一米的话,可能性很小很小,几乎不可能遇到。 如果真是倒了血霉,遇到了,我们也会优先让客人逃跑。 但若是客人在我们给出提醒后,没有第一时间逃跑,还磨磨蹭蹭,想要做其他什么事的话,那就不要怪我们逃了。” “明白了...”白渊点点头。 峨眉刺女子问:“那客人这次入禁地,到底所为何物?白玉简么?” 其他人入禁地都是为了白玉简,因为白玉简里可能有功法,或是宝物,好坏全凭运气,若是开到个好的,保不准就发达了。 白渊摇摇头,淡淡道:“看风景。” 刷刷刷刷!! 四人齐齐侧目,震惊地看着他。 一看就是为首的峨眉刺女子也是呆了下,愣愣地问道:“上次没看够吗?” 白渊也不编理由去解释,只是平静道:“没。” 峨眉刺女子:??? 四名长生楼的转业杀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当无语。 之后... 一行人轻车熟路,躲过外围的巡视傀儡,进入了风雪森林。 然后,四名转业杀手翻了翻斗篷,雪白的里子顿时翻了朝外,和周围的雪景变得同色。 矮个双刀客从怀里抓出一件白斗篷丢给白渊,使了个眼色。 白渊会意,直接换上。 看来三千米之后,真的完全和三千米之前不一样了,这种“三千零一米”的合同绝对是走了特殊流程。 换完斗篷,五人就好像从这飘雪的大地上消失了。 “擦雪,去味!”峨眉刺女子又道。 五人熟练地操作,继而...峨眉刺女子在前探路,岭北黑煞和矮个双刀客一左一右护住白渊,肌肉横练男在后,如此形成一个“十”字形,向禁地深处快速插去。 期间,五人运气还算不错,只遇到了三两个零星的污染兽。 而这几只污染兽都是被四人以合击之术解决。 在这过程里,白渊也算近距离看清了污染兽。 大抵来说,这就是发了疯、变了异的野兽。 双目血红,睚眦欲裂,嘴角流着涎水,而体型则是远远超过想象里的这野兽的大小。 譬如一只有四五米长的豪猪,尖刺如枪,连石头都可以轻易粉碎,奔跑起来,会带动强烈的轰隆声,好像一坨铁块在不停的上下轰砸地面。 这哪里是豪猪,分明是一辆装甲车。 但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儿,长生楼的这四人倒是很麻溜地解决了这污染兽。 白渊注意到,他们出手极快。 最后一下是矮子双刀客的刀飞过一道弧状寒光,劲气附加下的武技,直接撕裂了那污染豪猪的脖子。 飞溅的血液溅落在一旁肌肉横练男的衣角上。 肌肉横练男直接扯下那段衣角,怀里摸了根火折子,快速甩动之间,点火直接烧了那衣角,。 他看着这些操作,暗暗记下。 而长生楼的转业杀手自然也不会向他解释为什么这么做。 一段时间后。 峨眉刺女子忽地停了下来,神色变得郑重无比。 其他三人也很严肃。 这么具有仪式感的神态变化,让白渊明白这里...已经到了三千米的尽头。 他抬头,往前看去。 一层平地而起的无形边界,就在三四米外的地方直冲天穹,挡住了五人的去路。 可是... 既然是无形,那么又如何能看到? 答案很简单。 因为,三四米外的天气竟又变化了!! 能想象吗? 外面的世界皓月当空,禁地的世界飞雪连天,而到了这里...只要再往前跨个几步,就又会进入到新的环境里。 那个环境里,没有下雪,夜色静谧,偶尔能听到一些虫豸或是野兽的声音,看起来和普通的山林没多大区别。 可是,那片大地上却飞舞着无穷无尽的雪花斑点,好似是老式箱子电视的厚厚曲面屏上闪过的黑白点儿...... 白渊稍稍一想,就发现了雪花斑点的源头。 这源头正是此时禁地里的飞雪。 飞雪被月光照耀,在更深处的落下了影子。 飞雪在不停地飞舞,所以影子也在不停地闪烁,看起来颇有几分鬼片里都没有的那种诡异感。 这时... 峨眉刺女子侧头道:“踏过这边界,就到了三千零一米了,到了之后,我们就在巨石边上落脚,不要动。客人,明白吗?” 白渊点点头。 峨眉刺女子道:“好,现在换回灰衣。” 28.火海林霜,千手魔罗(3) 午夜。 ... 禁地,风雪森林。 ... 禁地深度:三千零一米。 ... 夜风从远处吹来,明明柔和而凉爽,可却给人一种溺水般的窒息感。 四名转业杀手静静蛰伏着,一动不动,宛如四尊雕塑,环绕在白渊周围。 杀手这活儿,讲究的就是个耐心,别说蛰伏六个时辰了,就算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不动,也得做到。 这是真正杀手的职业道德,总不成藏一会儿就喊苦喊累或是没了耐心,那别当杀手了,回家吃奶去吧。 现在的活儿,对这四名杀手来说,其实是轻松了许多,除了禁地这个地方有些诡异之外,其他的也算是好了。 岭北黑煞右手压剑,正立在一棵古树的阴影里。 树影婆娑,好像一团团沉重的铁云,在雪花斑点的世界里颤摇着,发出刺耳声响。 这里的树都格外粗壮,郁郁葱葱,参天入云,怕都是上了千年还未成精的主。 岭北黑煞虽然说话粗,但做事却不粗。 如今,四人各负责一个方向,而他负责的是西方。 在目光仔细地巡视了一圈儿西边,无有异常后,他收回目光,扫了一眼不远处的巨石后,心底暗暗道:“那名叫无名的小子究竟在搞什么鬼东西?还真就是看风景了?可看风景,哪有把眼睛闭着的?” 他听说过一些强者会通过去往凶险之地,磨砺武技和心性。 但是,他没听过雇人去凶险之地的。 而且...这小子除了高冷一些,怎么看都不像是高手的样子。 哼,装模作样! 岭北黑煞摇摇头,目光转回,继续扫向西边,配合着达到七品后的敏锐五感,感知着远处的情景。 如果一切正常,这里不会发生任何事,只要等到六个时辰一到,他们就可以撤退了。 他心底想着。 视线一遍遍巡视着。 ... 时间慢慢流逝。 转眼就过去了四个时辰。 黎明将至,天色转灰。 ... 忽地... 岭北黑煞身子如触电般,应激地僵直了下。 他倒不是受到了攻击,而是看到了不该出现的东西。 他死命地挤挤眼。 视线里,没有预兆地突兀地多了一个木头屋子。 这木屋有个院子,院子由一圈高矮不等的栅栏围成。 栅栏里好像还有两方田,隐约间,可以看到一方田里种了菜,一方田则是种了花。 花有七色,被修剪成了一个小花圃。 整个木屋在雪花斑点乱飞的世界里,静静伫立着。 可是...这屋子刚刚还没有。 “咕嘟...”岭北黑煞喉结滚动了下, 然后,他连第二眼都不再看,也不去做任何的后续考证,更没有任何的诸如“万一是一开始看漏了”或者“是不是出现幻觉了”之类的侥幸心理。 他极其果断地转身传音道:“逃!!!!” 声如惊雷,于外无声,但却直接在其他三人还有白渊的耳边炸开了。 这是七品气力的简单运用,也是达到七品才能“解锁”的能力。 话音才落,峨眉刺女子迅速扫了眼白渊,看到后者睁开眼,这才如疾风般往“禁地三千米”和“禁地三千零一米”的无形边界快速冲去。 嘭!!! 她忽地只觉身子一软,好像撞到了棉花中,紧接着这棉花又拥有了弹力,将她反弹向后方。 这一刹那,峨眉刺女子只觉心脏骤地狂跳,半空一个鹞子翻身,双手峨眉刺旋了个银圈儿,握紧在手。 她目光迅速扫动,只见其他四人也和她遭遇了一样的情况,都是纷纷被边界弹了回去。 她顿下脚步,看着除白渊外的三人疯狂地向边界冲去,却又一次次被疯狂地弹回来。 白渊问:“怎么回事?” 峨眉刺女子摇摇头,神色肃穆,目光转向西方。 她也发现那个诡异的木屋了。 而这木屋,之前是没有的。 ... 就在这时,一股极其强烈的恐惧感突兀地涌上心头。 嘭! 嘭嘭!! 嘭嘭嘭!!! 骤然之间,她感到心脏莫名地狂跳起来,恐惧顺着血液往上狂涌,一刹那就占据了她所有的身心脑袋。 怎么回事? 嘭嘭嘭嘭!!! 嘭嘭嘭嘭嘭嘭!!!! 心脏如失控般,还在加速地跳着。 峨眉刺女子只觉一股寒气直冲脑门,双瞳的焦点慢慢涣散,她失去了理智,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尖叫,然后慌不择路地往远处跑去。 不只是她,其他三个转业杀手也是一般的状态。 两个眨眼的功夫,空地上就只剩下白渊一人了。 少年静静站立,不知为何,他似是没有受到这恐惧的支配。 狂闪的雪花斑点下,忽地响起了“噼里啪啦”的声音,好像无数豆子被放入了油锅,在发出或跳或爆、或重或轻的炸响。 火焰,从这片大地上骤地怒腾而起,飞速攀援上一切可以焚烧的物件,顷刻之间,这片静谧的林地已经化作了诡异的火海。 白渊看向那四名在疯狂逃跑的杀手... 他们的瞳孔已经失去了聚焦,变得混乱, 肢体因恐惧的支配,而如无头苍蝇般不协调地乱动着。 他们居然在来回跑,绕来绕去还是在原地,但却浑然不自觉。 忽地,一股自明的感觉从他心头升起。 ——【妙道】为主人服务—— ——遭遇危险—— ——危险程度:三点五星—— ——危险源头:林霜—— ——解决方案:取出林小玉的所有物—— ——您已持有林小玉的发钗,请取出—— 白渊从怀里取出步巾,一抖便从中抓出了一个女人的发钗,拿在手中。 自明的信息继续升起: ——...—— ——危险解除—— 白渊抓着发钗,在林间徘徊。 四名杀手依然诡异地、不停地在他面前跑来跑去。 他探查了一小会儿... 忽地感到身后有人。 他转过身,看到了一个黑漆漆的身影。 那身影小山似的,高约四五米,裹着古老的软甲,抓着把巨斧,身形极其魁梧。 可是,这样魁梧的身形却并没有一具好的身体。 因为...他的身体全部烧焦了,从外看,只是黑漆漆的炭渣,炭渣往上,一直蔓延到脖子,嘴巴,鼻子。 但再往上,却又是人类的肉色皮肤。 那是个方额头, 还有被暗红的血死死粘在一起、竖立着约莫半指之长的簇簇头发, 以及露在外面的两颗怨毒到仿是在从地狱里仰望人间的瞳孔。 白渊脑中闪过念头:这就是林霜了? 这究竟是人是鬼? 忽地,林霜伸出手。 白渊会意,把手中【林小玉的发钗】递了过去。 小山般的烧焦巨人,和戴着铜面具的少年,隔着并不远的空间,彼此相望了一眼。 林霜接过发钗,仔细看着,怨毒的瞳孔竟变得稍稍柔和了下。 他握紧发钗,转身,拖着巨斧,落寞地走向了那有着小院儿的木屋。 随着栅栏打开,和他走入,火海消失了。 原来,这火海只是幻景。 紧接着,木屋也消失了。 啪啪啪啪... 几声响传来。 四个被恐惧支配的杀手晕倒在地。 白渊默默看了一眼那小木屋消失的方向,就在刚刚,他看到那恐怖的林霜眼底闪过了强烈的悲伤。 他仰头,看着漫天的飞雪斑点,若有所思,心底喃喃着吐出两个字:“蜡人......” 这并不是说林霜是蜡人,而是林霜必然和蜡人有关。 随后,他扫了扫地面,挑了一处地方躺下,装作晕了过去。 不过,稍等一会儿,他就会和那四个杀手一起醒过来。 虽然中间被打断,但之前的感悟还在,甚至还能续上之前的那三个半时辰... 白渊静静躺着,继续感悟。 半个时辰后,他听到身侧的杀手传来动静,好像要醒来,便立刻结束了感悟。 诸多自明信息和感悟瞬间升起。 ——您处禁地.风雪森林而悟,领悟四个半时辰,获得气运9点—— ——是否添加储存气运1点?—— ——请确认—— “确认。” ——气运合计10点—— ——您领悟了【千手魔罗】—— ——该功法已经圆满—— 千手魔罗? 白渊感受着此时体内多出来的力量。 “消耗10点气运,那么就是10星武技了......” 他细细感悟,几个刹那后,心底闪过一种BUG感。 这武技所谓的“千手”并不是代称,也不是夸张的说法,而是...只要你有足够的力量,就可以化出足够的手臂之相,最多可化千手。 这是一门可以用到“死”的武技啊... 现在,他只是九品境界,所能化出的额外手臂之相为:2只。 但自然,这样的功法,在使用时,体力的消耗会大幅度加剧。 29.金雀山庄,火焰公主(1) 黎明时分,醒来的四名转业杀手和白渊狼狈地逃出了风雪禁地。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五”人纷纷感到是捡回了一条命。 因为一起在死亡边缘走过,所以彼此之间感情也算加深了点。 岭北黑煞对白渊的称谓也从“小子”改成了“兄弟”,然后分道扬镳。 四名转业杀手回去汇报了。 白渊则是轻车熟路地走完流程,回到了皇子府。 他躺在床榻上, 脑海里始终回想着那烧焦的巨人,那藏着悲伤的瞳孔,还有“林霜”“林小玉”的名字... 很显然,禁地是一个天然的感悟环境,在1到3000米就可以感悟到10点气运,而在3000米之后能够感悟的时间显然远远不止10点。 换句话说,他完全可以每晚都去到禁地3000米之后的世界,每晚都可以获得一门10星武技。 可是,没那么容易啊。 他这次是有“林小玉的发钗”,才避过了那烧焦巨人的攻击。 下次呢? 下次他可没有这东西了。 有没有可能获得更多的“林小玉”的东西呢? 林小玉又是谁?和那个巨人是什么关系? 如果查明了一切... 等等! 有没有可能彻底“攻略”了那名为“林霜”的巨人呢? 到时候,风雪森林的禁地第二层不就成了他的后花园了吗? 如此躺着,想着,不觉已经到了中午。 洗漱, 用餐, 接受小郡主的“日常培训”,了解“今日该做事项”,明白“可能存在的突发事件”,并快速做好对应培训。 然后,来到皇子府大厅。 大厅中堂,神龛上,白玉如来端坐青铜香炉前。 他焚香三根,三叩九拜。 拜完了,则根据天人组织的小郡主的要求,开始“早读”,读书内容是佛经。 小郡主曰“只有加深自己的佛道修养,才能以不变应万变,以后即便遇到没有提前演练过的突发事件,也可以自行过关”。 他已经躺平。 值得庆幸的是,天人组织还没有摆出要动用他这颗棋子的样子,听小郡主的语气,似乎短期内,天人组织都不会动他。 天马行空,长线落子,所谋甚大,而等事了,他这样的傀儡十有八九会被解决了... 等等... 有没有可能打个申请,从此正式加入天人组织? 白渊旋即否定了这个主意。 首先,他只是个卢家仆人,一身力量就解释不清。 其次,天人组织...需要的只是他做傀儡。 白渊心底清楚的很。 之后, 他根据小郡主的“剧本”,在午后坐着马车去往长生侯府。 车停。 他站在府前。 门扉自动打开。 他走入后。 门扉又自动关闭,好似有一只无形的眼在看着一切,又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操纵着一切。 未几... 白渊来到了卷宗迷宫。 迷宫如蜿蜒厚重的大蟒,静静盘绕伏栖。 而无情就是在这大蟒中央的少女。 她好像哪儿都不去,永远会守在这儿。 对于这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热情过后就开始偷懒的六殿下,外院四人原本就不多的好感很快就消失了,嘀咕着“这样的殿下,怕是再过两天根本都不会再来长生府了吧,六殿下根本就没亲近长生府,也不是长生府的人”。 但是,无情没有。 因为无情能看到人心。 她发现一件奇怪的事。 六殿下虽然看似来的越来越晚,有一种“激情消退后,就不想来了”的感觉。 可是,他内心在看卷宗的时候却依然很认真,并没有任何偷懒的迹象。 “他晚到,自有他的道理。”无情心底暗暗想着。 此时... 寂静的午后,阳光安静地洒落,卷宗书架的影子被稳稳地投落在地面,仿是预示着此处的岁月静好,长生府的固若金汤... 时间流逝,书架前,只有师姐和师弟静静翻着卷宗的声音。 偶尔,还有那傀儡沉闷的脚步声和转动声。 无情忽然问:“你对蜡人很感兴趣吗?” 白渊抬头。 无情道:“我看你一直在看有关纵火的卷宗。” 白渊道:“没有,我只是对外面发生的这些事好奇而已,本殿下平日都在皇都,见到外面居然还有禁忌这种事,自然觉得有趣。” “有趣?”无情皱起了眉头,如此凶残,如此暴戾,死者如此痛苦,你居然觉得有趣?! 白渊扯道:“佛门有言,世有六道,我在想这禁忌会不会是从地狱道之类的地方爬出来的,而根本不是什么万古识海。” 无情眉头越发锁起,眸子前浮动着寒气。 白渊看好感度降的差不多了,急忙道:“喂,给我说说有关蜡人的事吧。” 无情没说话,只是静静盯着他,不知在想些什么... 良久,她那美丽而安静的眸子恢复了平静,然后居然真的开始回答白渊的问题。 “蜡人和许多悬案疑案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先说末山县纵火案。 这案件,非常复杂。 凶杀现场是一个摆新婚宴的府邸,而整个府邸连同府中参宴的人都被烧死了。 最新的消息是,无念已经找到凶手了。 而凶手也完全承认是他在新婚宴上下了蒙汗药,使得所有人晕睡过去,然后...他放火烧了整个府邸。 因为这凶手功夫不错,他把周围想要来救火的人都点了穴道,从而使得救援不及时,以至于府邸中人全部烧死。” 白渊静静听着。 无情继续道:“但问题在于这个凶手的动机...因为,他是动机居然是模仿。” “模仿?”白渊奇道。 无情道:“那凶手因为崇拜一个名叫林小玉的人,所以才模仿她。” 林小玉? 白渊骤地想到那根发钗,又想到那个被烧焦的恐怖巨人——林霜,还想到林霜神色里的落寞。 无情继续道:“林小玉的案件非常复杂,根据卷宗,她是第一起蜡人纵火案的凶手,只不过...案件最终的判决是她的父亲林霜自焚而死,并且卷宗已经完结。 但事实上... 所有人几乎都知道,林小玉才是那一起恶劣纵火案中的凶手,她烧死了很多人,包括她的亲生父亲林霜,还有亲生母亲薛纱。 这样的人本该判以极刑,但最终却全身而退了,如今甚至安然无恙地生活在金雀山庄。 师父的那位鹤家朋友曾经翻案,下了军令状去查她。 结果,那位朋友查下来,却只说了几个字‘林小玉不是凶手,判案未错’。 因为军令状的缘故,他被罢职,然后远离皇都,不知所踪,师父怀疑他被杀了,但无凭无据也没有尸体。 如此,林小玉因为手法缜密,出手歹毒,再加上相貌清纯,而受到不少凶徒的吹捧,甚至在江湖上被称为‘火焰公主’。” 30.金雀山庄,火焰公主(2) “我之前和你说蜡人,是花费了很大代价才得到的名字,其由来...也在金雀山庄。” “鹤家一名老资历的追风巡捕冒死潜入金雀山庄的后院,发现了一个诡异的神龛。 神龛上所供奉的并不是我们所知道的儒门大贤,佛陀,道祖,也不是我们皇朝的真龙大帝... 而是,一个诡异笑着的蜡人。 再结合这些纵火案现场那满地的人蜡,基本可以推断出...那个被供奉的蜡人是由不同活人被焚后的人蜡所塑成的。 而这样一个东西,居然在沐浴香火。” 无情的声音很是愤怒。 然后,她长舒了一口气,“现在殿下知道人世之凶险了吧,若是知道了,也当......” 白渊淡淡道:“其实无妨。” “无妨?”无情不解。 白渊道:“善恶轮回,今日之恶,来世必偿,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罢了...你们如此作为,其实根本没必要,只不过是浪费时间,浪费精力罢了。” “你觉得不该管?”无情惊奇道。 白渊道:“他杀任他杀,他烧任他烧,再等百年,不过都是枯骨罢了。善恶自有天来报,管那么多做什么?” “你!!佛门要义也不是这个意思!”无情即便再怎么冷漠淡然,听到这话也是一股火就从心底升了起来,她蹙着眉,一双美丽的眼睛瞪大,狠狠盯着他。 白渊微微摇头,一副“红粉骷髅,皆是不可理喻”的样子。 他也没办法,这些台词都是小郡主和他商量着一起琢磨出来的,目的就是在这些时候说出来...因为,这是真正六皇子的语风以及思维角度啊。 而他现在可是六皇子啊。 真傻。 太他妈傻了! 怎么能说这种话呢? 真想给自己来几刀! 不,是给六皇子补几刀! 白渊心底默默吐槽。 要是大学选修课的老师知道自己把知识用在这等地方,会不会气的吐血? 然而,他心底虽然在吐槽,表面上的神色却是云淡风轻。 他与轮椅上的无情针锋相对,互不相让。 良久, 无情转过头,继续翻阅卷宗,不再理他。 ... ... 当晚,深夜。 诸葛先生揉了揉眉心,从书房走出,忙碌了一天,他却也不进食,或者说...他已经不需要进食了。 暗色的卷宗书架被连枝烛火照明,刷刷地起落。 无情返回休息的时候,所有卷宗书架都会“沉”入地下。 她收起最后一卷卷宗,闭目思索了下,把卷宗缓缓放回。 刷!! 最后一个书架也沉入地下。 开合的地面缝隙里隐约可见旋动的齿轮,滚转的金属链,还有在明灭的烛光下反射出一波波黯淡的金属鳞光。 她做完这些, 诸葛先生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 “无情啊,我听说你小师弟这几日来的越来越晚,也越来越不用心,你怎么看?” 无情沉默了下,转身恭敬道了声:“参见老师。” 然后才道:“我认为并无此事,六殿下虽然来的晚,但看卷宗很认真,听我说话时也很认真,他有在思索,感悟,甚至...分析。 而听到那些恶事时,他心底会生出愤怒,听到那些可怜人的事情时,他心底会流露出同情...” “哦?” 诸葛先生露出笑容,轻抚了下长须道,“为何你的话,和别人眼里看到的完全不同呢?” 无情道:“或许是因为六殿下本就表里不一。” 诸葛先生笑道:“你是说他骨子里很认真很善良,但表面上却装的那般荒唐不羁?” 无情看着远处,若有所思道:“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那么做,但我看的到他的心... 好多次,他心里的情绪和他口中的话完全不一致。 这也是好多次他明明说了触怒我的话,我却没有真正生气的原因。 老师...要告诉皇上吗?” 诸葛先生沉吟了下,摇摇头道:“此事,你知我知,其他任何人都瞒着,包括无相无念。” “是,老师。”无情回应道。 诸葛先生喃喃道:“我与皇上乃是君臣关系。 皇上所托付老夫的事是好好教导这个孩子,让他成才,而不是监视这个孩子以知道他的一举一动甚至心底所想。 我与你小师弟乃是师徒关系。 师者,传道受业解惑,师者,当为弟子庇护,师者,当去成全而非束缚,当去引导而非禁止。 无论那孩子怎么想,在他对我行拜师礼的那一刻,他在我眼里,已与你和无相无念一样了。” 无情默然地听着。 她擅长分析,公事公办的对话,却不擅长表露感情。 诸葛先生又道:“你呀,也别用六殿下寒碜他了,把他当师弟吧。” 良久。 无情开口回应道:“明白了,老师,我会把他当师弟。” 诸葛先生抚须而笑,微微点头。 ... ... 另一边。 白渊有了之前两次进入禁地的经验,便开始尝试自行进入了。 长生楼视为珍宝的“绕过巡查傀儡”的路线,他根本无需去管。 他只要站到视野开阔的高处,然后动用镜法连续瞬移,就可以进去了。 但进入禁地容易,想要在禁地感悟却很难,因为...少了帮手,他根本无法静下心来感悟。 不过,今晚他来这里并不是为了感悟,而是为了测试。 两个时辰后, 他完成了测试。 确定了两点。 第一,没有持有“林小玉的物件”,果然无法进入禁地深处3000米之后,在他尝试进入时,妙道就会给出危险警告。 第二,长生楼除了“绕过巡查傀儡”的路线外,显然还拥有一种独特的遮蔽气味的方法,而不仅仅是之前的“滚雪去味”。 他尝试了许多次,无论怎么滚雪,都会很快被周围的污染兽发现,然后被追杀... 这边结束后, 他又返回了平安坊。 墨娘很来事地继续为他搜集古老的玩意儿,但他稍稍试了试,都不是什么太有用的东西。 随后,他向墨娘要了一副黑市才买得到的详细地图就回到了屋中。 略作研究后,他眼睛一亮。 “金雀山庄...在...末山县后的末山之中, 而末山居然还在死亡边界之内。那不是意味着,我可以去?” “若是破解开林霜的谜,会否可以直接攻略那恐怖的巨人?” “即便无法破开谜,那去获得几件林小玉的东西也不错。” 有着【妙道】的危险警示,再加上镜法,那么...至少可以试试。 白渊心底有了决断: 去金雀山庄吧... 31.金雀山庄,火焰公主(3) 数日后。 四月了。 黄昏里,桃花新开,点缀着这白墙黑瓦的小县城,让这片靠着末山的边角县城总算有了几分生机,好像回光返照一般。 小县城在末山下,自然就是才发生了“婚宴灭门惨案”的末山县。 残阳如血,铺照着县中正气阁的巡捕房。 巡捕房前后堂之间的天井中... 无相正在看夕阳。 这位可是龟家第一人诸葛先生的“三位徒弟”之一。 不,或许现在是“四位徒弟之一了”。 无相,是个有着两撇很漂亮胡子的男人,漂亮的如同多了两片眉毛,会随着说话或是笑容而左右动着,这样的男人自然会很容易让人多看几眼。 别人看他胡子修剪的这么精致,自然也会觉得他是个活的很精致的男人。 但那就错了。 无相,他的生活并不精致,反倒是嗜酒如命,哪怕如今已经三十多岁了,却还是改不掉这个毛病。 他腰间挂着一个酒葫芦,葫芦里装着用几乎所有俸禄买来的昂贵美酒,每一滴都被视若性命。 这般不懂得生活,不懂得规划,且散发着酒气的男人总是让女人不喜,让女人觉得跟着他完全是自己找罪受。 然而,前者再加后者,却呈现出一种矛盾的魅力。 再配上他那种洒脱的气质,总能吸引到女人。 再不济,总能让女人多看几眼。 可是,但那又错了。 大错特错。 因为,无相生来就有一种特殊的本事:被人忽略。 只要他不出手,只要周围有人,那么...他总会被人忽略,即便有人扫过了他,却也会莫名其妙地扫过去,事后再想,却已经忘记了他的模样。 这种令自己“模糊”的能力,或许就是“无相”这两个字的来历。 恰如懂得“读心”而拥有“无情”之名的那个少女。 此时... “末山县婚宴纵火案”了结了,无念也返回长生府了。 但除了知道“这凶手是林小玉的模仿者之外”,其他一无所获。 无相总有一种阴霾笼罩,未曾散去的感觉。 这让他有些压抑。 但也有不压抑的事,那就是...无念带来消息,说他多了个小师弟。 无相听到这话,本能地就想着早早回去,好好和这师弟喝几杯,只要把师弟喝到趴下了,保准师弟会把各种糗事全部说出来,到时候他也会把他的糗事说出来。 他看似嗜酒,浪荡,但心底的血却热得很。 师门就是他的家门,师兄弟就是他的家人。 多个师弟,就像是多个家人,实在是一件让他开心的不得了、值得浮三百大白的事。 可是,师弟居然是当今的六皇子。 那位以荒唐著称的皇子。 那位为了六根清净,居然离家出走,跑到深山老林去祭拜白玉如来的皇子。 除此之外,这皇子也算是不学无术了,不说其他,就是武学连九品都没入,这是何其惫懒? 所以,无相初听到这消息是错愕了下。 但很快,他就恢复了过来。 无所谓,回去该喝还是喝,在外他敬小师弟为六殿下,在内小师弟就得陪他这个大师兄喝酒。 这两边,得分开。 诸多思绪闪过,他拍了拍酒葫芦道:“美酒啊美酒,今天就不喝你了,晚上还要继续梳理案件...我总觉得,这案没结束。” 一边说着,一边叹了口气,转身走入后堂。 夕阳的色泽逐渐黯淡,夜幕拉起。 月从东升,明黄而没有半点阴影的月亮逐渐占据了中天,普照大地。 烛火光照,案几前,无相托腮仔细想着每一个环节。 忽地,他神色一动,远处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无相摇摇头。 “又出事了。” 果然,一个普通捕快推门而入,喘着气道:“无相大人,犯...犯人跑...跑了。” “哪个犯人?”无相的瞌睡劲全没了,即便在深夜,他双瞳也很明亮。 这个普通捕快他认识,身份算是此县大牢的狱卒长。 普通捕快焦急道:“那个纵火案的犯人,兄弟们应该是都被下了迷药...” 纵火案犯人,就是那个“婚宴灭门惨案”的犯人。 其罪当以酷刑而与菜市口诛杀。 可现在,却逃了? 无相霍然起身。 守牢是他龟家的任务,此时明明他这个诸葛先生的大弟子还坐镇此处,居然还让一个罪大恶极的死刑犯逃了? 无相身形一动,速度如电般一闪就到了报信的普通捕快面前。 “张嘴。” 普通捕快:?? “张嘴!” 普通捕快不明所以,但还是张开了嘴。 “哈气。”无相道。 普通捕快顺从地哈出一口气。 无相顿时闻到了迷药的味道,这药不是江湖里寻常的秘药,而像是异域那边一种名为“鸦魔玉”的特殊致幻植物调配而出的,无色,味香,但溶于水后却无味,极其难防,而之后却会显出一种奇特的淡淡鲜味。 异域大多是皇朝的属国,就算有些不臣服的,也是极其边缘的小国。 而皇朝明令禁止这种“鸦魔玉”的进口。 无相拍了拍那普通捕快,问:“这件事,还对其他人说了么?” 那普通捕快道:“我一醒就觉得大事不妙,再看看所有兄弟都睡着,急忙用冷水泼醒他们,然后...然后第一时间赶到您这边来汇报了。” 他也知道事情严重,手臂都有点打颤。 无相道:“别紧张,你先回大牢,通知其他值夜狱卒,这件事没有我的许可,不许跟任何人说,否则治你的罪!” 普通捕快没明白什么意思,但还是点了点头道;“明白!我不会和别人说。” 无相点点头,身形一闪,掠上屋顶,然后恍如腾云驾雾般往远处掠去。 他轻功极其高超,速度极快... 只是小半盏茶的功夫就到了大牢。 门开着,所有狱卒都有些惶恐,看到无相到来,纷纷恭敬道:“无相大人!” 无相道:“都回自己位置,今夜守好了,别再出事。” “是!大人!”狱卒们纷纷回到原位。 无相瞥了一眼,在诸多狱卒里发现一个年轻狱卒,于是招招手道:“你来说说情况,” 那年轻狱卒有些受宠若惊,急忙跑来。 无相一边观察着大狱里的蛛丝马迹,一边听着这年轻狱卒说话。 他说的话,和现场的迹象完全吻合。 而这年轻狱卒对于清醒的最后记忆,应该在半个时辰前。 “半个时辰...” 无相沉吟着,不知在想什么。 忽地,那年轻狱卒激动道:“他肯定是被末山上的那个妖女派人救走了!他就是在模仿那个妖女作案,说是那个妖女的信徒也不为过...末山就在这小县城后面,不是那妖女才怪了!” 无相眸光转动。 他对末山县周围的所有道路,以及这些道路即将抵达的目的地了如指掌,现在他正在快速地利用排除法进行筛选。 但不得不说,无论怎么排除,这还真就是只有去往末山的方向最可能,也只有那位被称为“火焰公主”的女人最有动机。 他想了想,忽道:“张嘴哈气。” 年轻狱卒愣了下,但很快配合了。 很快,无相确认这边所有的狱卒都曾经喝下过那特殊的迷药,至于是什么时候添加入水壶的这个又值得细查。 不管如何,他先去追追看,毕竟才半个时辰... 如果追不到,回来再从“迷药”这根线开始调查。 “在我回来前,现场不许乱动一点,否则治罪!” “是,大人!”众狱卒立刻回应。 有几个强壮狱卒到:“大人,您要去哪儿?我们随您一起吧...” 无相摆摆手道:“不用,你们太慢了。” 说罢,他闪身几乎是“飞”出了大牢的铁门。 目标:金雀山庄! 32.瞬间燃尽氧气的黑蜡烛 黑色的山道,错综复杂,在朦胧月光里起起伏伏,好似一条条奇诡细长的脉络,终又通到中央的那一条路。 那一条通往金雀山庄的路。 这条路扭曲而波折,如怪物长舌,在等待着自投罗网的猎物。 无相无论从那条路走,最终还是会走到这条路上。 就如他知晓那死刑犯无论如何逃,最终还是会逃到这条路上一般。 嗖嗖~~ 他如一道无声无息,没有人可以察觉的疾风,在山道上快速卷过。 ...... 另一边... 却又有一道身影,完全不遵循路道,而是在山峰的阴影之间闪烁。 这道身影根本没有任何踏步的动作,而是从一个空间瞬间挪移到另一个空间。 他的身形似永远静止,又似永远在运动。 这是白渊。 此时的他正戴着铜面具,裹着灰斗篷。 斗篷的边裾中藏着一把长剑。 白渊来时,也已经做好了必要的功课。 他通过平安坊还有长生府,不仅知道了此处的地形,还得知了不少关于那位“火焰公主”的传闻。 越是知道,白渊越是好奇。 “这里根本就是一个魔教山庄嘛...” “林小玉,女魔头,杀人放火,触犯王法,却还能逍遥法外,另外还有一群凶徒,在外模仿她...” “但是...发钗的描述却为何是蕴藏了强烈思念和一段故事?这其中必有隐情...” 白渊对真相没什么兴趣,对伸张正义也是仅限于“会支持正义,但不会为之拼命”的地步。 支持,是因为他穿越前好歹是遵纪守法的良民,不存在说穿越了就肆意妄为,有了【妙道】的帮助,就把心底的道德和良知全部喂狗吃了。 不会拼命,是因为...这东西关他鸟事,能帮则帮,不能帮就不帮,绝不可能为此拼命就是了。 他要的只是攻略那位烧焦的巨人,从而能够随意进出禁地,以获得更好的感悟环境。 刷... 一座孤崖上,突兀地出现了一道身形。 那身形稍作感知,然后从巨石后探出身形,从怀里摸出墨娘赠予的“千里眼”,看了起来。 明月照大地,山道亮银如一条白蛇。 这山道是末山通往金雀山庄的唯一山道。 “第三天了...希望能有新的发现...” 白渊喃喃着。 是的。 这是他第三天来这里了。 他并没有直接进入金雀山庄,而是格外谨慎,每次都只往前推进一段距离,进行观察,同时利用【妙道】从多个角度进行危险测试,继而在地图上标注出可能的危险范围。 三天时间,他已经标注了不少危险之处。 此时,他准备继续度过一个勘测的夜晚,待到时机成熟了,他才会进入金雀山庄。 “这可不是游戏,只有一条命啊...”他时刻提醒着自己。 诸多思绪闪过, 就在这时, 他忽地伏下身体。 瞳孔里,映照出路道上一道怪异的身影。 那身影不仅姿势怪异,就连行为也怪异。 正常人在这种山道上必然是赶路。 但那身影...居然躺下了。 他躺下后,似乎取出了什么放在身边,然后就一动不动了,好像是个死人一样。 显然,他没有注意到在这主山道一畔的高崖上还有一道身影正在俯瞰着一切。 这场景,在月光下显得极其诡异。 “他在干什么?”白渊眯着眼,在高处看着路道。 ... ... 另一边, 无相在山道上飞掠。 他身法极高,如御风而行。 他身形隐蔽,除非他自己现身,否则在这种黑夜里没有人能看到他。 嗖~~~ 风景飞退。 而他忽地缓下脚步。 因为,他看到了路道中央竟一个躺着身影。 那身影穿着死囚服,虽然看不清相貌,但很容易形成“这就是逃脱的死囚犯”的印象。 无相皱了皱眉,两条眉毛般的胡子也一耸一耸地动了起来。 “是埋伏吗?”他心底自言自语地问。 可即便是埋伏,他却又不得不去查看。 这是阳谋。 他本就是追人而来,如今看到了人,却连上去看的勇气都没有,这岂不是笑话? 无相右手压剑,左手抓着酒葫芦,如一头弓腰的猎豹,一瞬间洗去了平日里那般浪荡的浪子形象,双目锐利地扫视着周围,观察着远处。 “地形开阔,无有遮蔽,即便有人埋伏,也会埋伏的很远。两边山峰距离主道较远,即便射击暗器,即便准度极高,我只要全神贯注,也几乎不可能被射中。 那还有什么? 毒烟毒雾? 这等开阔地带,怕是用不起来吧? 假装晕倒,待到去查看,反手攻击? 真当我是新人么?” 无相眯眼,思索着,判断着假如是埋伏,他会被怎么伏击。 说时迟那时快,他已经做出了决断:去看看! ... ... 高处,白渊正低头看着。 他显然也看到了无相。 他虽然不认识无相,但认得出正气阁龟家的外衣,还有无相那很有特色的两撇眉毛般的胡子,以及腰间的一个酒葫芦。 可以说... 正气阁配着酒葫芦查案,且如此长相的人都只有一个,那就是无相。 再加上无相就在附近的末山县查案,白渊几乎能断定这就是那位大师兄了。 所以... 他一瞬间也绷紧了身体,眯眼静静观看起来。 ... ... 嗖! 无相身形一闪,如电光般贴着阴影激射而出,数步就踏完了近百丈距离,出现在了倒地的死囚身侧。 但是, 就在他掠来的一刹那... 死囚似是同步一般,忽地动了动手,五指里变戏法般抓出了一个火折子,点向身侧。 死囚身侧,是一根蜡烛。 蜡遇火燃... 瞬间点明。 明光里,显出一根半截拇指粗细的诡异黑色蜡烛。 无相看到火光时,他距离火光还有一段距离。 他不明用意,但本能地决定提前应对。 于是,他左手拇指一挑。 葫芦的酒塞子弹起。 而后,他抓着葫芦痛饮了一口美酒。 紧接着,又发出一声声“噗噗噗”。 随着这声响,一滴滴酒从他嘴中喷出。 不! 是射出。 每一滴酒都藏着强大的气力,破空呼啸着发出尖锐的嘶鸣。 飞花摘叶亦可伤人,那么...美酒岂不是也可伤人? 不仅可以伤人,还能杀人。 因为这一滴滴酒,此时已经变得如同子弹。 而无相的嘴,已经变得如同机关枪的枪口。 子弹倾泻而下,直接覆笼了不远处的黑蜡烛,还有死囚犯。 下一刹那... 黑蜡烛的火焰瞬间熄灭了。 但是... 无相却愣了下,因为火并非被他的“酒弹”射灭的,而是在才点燃的那一刹那,就瞬间熄灭了。 无相愣了下,满眼问号。 紧接着,他的酒水子弹全部射击在了那死囚犯的四肢上,发出沉闷的“嘭嘭嘭”的声音,还有那死囚犯的痛呼声。 电光火石之间,无相又往前冲出了数丈。 而这一刻,他开始察觉到一股诡异到极致的感觉。 是的。 他突然窒息了,好像忽地置身在了水底一般,所吸的每一口气都无法给他以“呼吸”的感觉。 怎么回事? 无相只觉心口发闷,越来越闷! 趁着之前那口气还在,他急忙一点地面,欲要折返。 但就在他折返的时候,那地面上的死囚犯却忽地爆发出了一股奇力,直接弹射而起,面色狰狞,回光返照般地狠狠抱向无相的腿,想要拖住他。 无相认出这死囚犯,果是“末山县婚宴纵火案”的凶手,他出腿如鞭,一甩之间,抽开了那死囚犯,同时利用反弹的力量,往后激射而去。 茫茫夜色里,他来如电光,退如返燕,速度快而巧。 但就在这时,远处山道的尽头,正走来一个斗笠人。 那斗笠人挡在了无相的身后的道路上。 路很宽。 可当这斗笠人出现的一刹那,似乎就已经无路可走了。 无相心底暗暗叫苦。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所处的这片区域里空气好像变质了,每一次呼吸都只会产生强烈的窒息感。 他知道,这一定和那根黑蜡烛有关。 但知道也没用。 因为,他面对着那斗笠人。 对方既然是瞄着他的来的,这斗笠人的实力自然不可能弱,而此时...他却很弱。 劲道刚尽,且一口气都要灭掉。 无论他实力如何,在他出现在那斗笠人面前的时候,他都是强弩之末,连自身实力的一两成都不可能发挥出来。 踏!! 无相强忍着越来越强的窒息感,足尖一踏地面,再度完成了一次折转,同时从袖口里摸出一个哑光的灰色小筒。 这是无情师妹为他准备的暗器。 想到无情师妹,他就忍不住想到那位还未谋面的小师弟。 无相心底暗暗叹息。 今晚,不知还能不能走出这峡谷了。 若是走不出,小师弟怕是永远见不到了... 小师弟虽是皇子,但那么荒唐,那么弱小,可惜...自己无法和他喝酒了,此是一大遗憾。 33.天下剑道若十斗,这一剑已得三分 哒... 哒哒... 斗笠人手握一把玉色长尺,身形在夜风里好像飘着的幽灵,其速迅疾,其形飘忽,忽东忽西,却在极快地冲向无相。 无相因为窒息的缘故,心头压抑极了。 他回头观察着那斗笠人,却发现后者完全没有受到影响,心底更是疑惑无比。 难道这个世界忽地剥夺了自己呼吸到空气的权力? 还是说...这个斗笠人不需要呼吸? 电光火石之间,他不再细想。 因为斗笠人已经靠近他了。 尺光藏劲酝气,在斗笠人腰间忽地旋出一条银色月弧, 锋利如金属花开, 而月弧才显,就如化作实质之气, 破尺而出,直刺无相。 尺未至,气已至。 弧光起晕,朦朦胧胧,令人目眩。 而破体的尺气,则后发先至,超脱了尺本身的长度,直接斩向他。 尺气内敛,根本未曾穷尽,似乎隐隐蕴藏着后手。 无相愣了下,他见多识广,已认出这尺法是...云浪七重量天尺。 这是一个熟人的尺法。 熟人名叫歌舒云,是诸葛先生的朋友,也是当年翻案“火焰公主”案件,最后却得出一切正常,然后被罢了官,再然后就不知所踪的那一位曾经的鹤家捕头。 无相知道这攻击的凶险。 尺出七重,气亦有七重,当你挡下第一重攻击的时候,后面六重更强的攻击会如浪潮攀叠般源源不断地攻来,此谓“七重”。 且因为劲气和武技的契合,尺气凝固,即便穿过了很长距离,却依然不散,此谓“量天”,说的就是攻击距离远。 显然,这是一门攻击强大、且攻击距离颇远的七星武技。 而歌舒云已将这门武技修炼到了巅峰,并且寻到了对应的技力加固,技气附加功法,若非如此,他当年也不会自信满满地发下军令状,翻案“火焰公主”一案。 是的。 每一门武技都有最适合这个武技的八品功法和七品功法,但星级越高的武技,这样的后续功法也越是难以寻找和获得。 而一个能拥有七星功法,以及对应八品七品功法传承的存在已经可以开宗立派了。 歌舒云就是这样的存在。 他为七品七星巅峰之境,而且还是一位身经百战的捕头。 无相瞳孔骤然紧缩。 虽说武器和武技对上了,但他无法完全确认这就是歌舒云,因为歌舒云嫉恶如仇,绝对没有可能来对付自己。 刹那里,他思绪如电,但却依然于半空灵敏地回身,按向了那灰色哑光小筒,同时往后甩射。 无相此时仅剩的小半口气,这点气只能让他撤离,却无法再让他做出任何攻击。 事实上,他在激烈运动和无法呼吸的局面下,还能如此敏锐和果决地接连做出反应,已是极其不易了。 随着他的按动... 哑光小筒筒口如花开般,瞬间露出个黑幽幽的孔洞。 紧接着,孔洞里“嗖嗖嗖嗖”地闪出一道道极细极难察觉的寒芒,寒芒如横穿天地的雨流,全部落在斗笠人身上。 斗笠人没躲过。 所有的寒芒穿过了他的身体,透背而出,扎出了一个个小孔... 无情制造的暗器自然是强大无比,劲力极强。 更何况,这些针的尖头还附着着强力的麻药。 可想而知,这等情况,斗笠人体内定有不少器官甚至骨头被射穿了。 任何人在这等情况下,都不可能维持原本的攻击,甚至还能不能活下来都是问题。 但,斗笠人虽被射穿了,却没有因而停缓脚步,也没有被打断攻势。 好像那许多暗器射穿的不是他的身体一般。 无相见此情形,心底轻叹声:吾命休矣... 他胸腔里的那一口气只剩几丝了...此时的他别说反击,就连逃脱都是问题。 一阵阵强烈的窒息感里... 明月高悬,照在无相的脸上。 两条眉毛,两条胡子无奈地耸了耸,一副“我居然要死在这儿,可惜壶中美酒还没喝光”的表情。 浪子,终究是浪子。 死前的“本性”还是不移。 忽地... 难以形容这一瞬间的突兀。 一个人,在这种根本本就是瞬间的时间里,忽然出现在了不该出现的位置。 他抓着往后回旋,正高速后退的无相。 无相眼珠子只来得及转过几度角,余光只来得及撇过来人是个灰衣铜面人。 时间放慢了,定格了。 凶戾的尺光穿来。 但光,只落在残影上。 斩空了。 无相只觉自己被那灰衣铜面人抓着,用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往后飞退。 他对自己的身法一向很自信,可是和这个神秘的灰衣铜面人比起来,却是小巫见大巫,燕雀见鸿鹄。 嘭! 嗖! 尺气落空,地面尘埃溅起,随之而来的气流如贴地轰击的炮弹直接引发了一轮密集爆炸。 爆声七响,地亦七震! 无相却已远离了那爆炸,然后不知为何,发现竟也可以呼吸了。 逃得一命,是个人都会大喜。 无相没大喜,他体内的最后一丝空气已经被榨干了,此时拼了命的呼吸,然后才对着灰衣铜面人,抱拳感激道:“正气阁无相,多谢前辈!” 白渊得到他的确认,心底暗暗舒了口气,看来没救错人。 于是,他看着这位大师兄,嘶哑着声音淡淡道:“无妨。” 他两个字才说出口,无相神色就古怪了起来,他能听出这“前辈”虽然在压着声音,但声音其实是年轻的。 外人听不出来,但他这种正气阁龟家神捕级别的人物,怎么可能感知不到? 娘的... 不是前辈。 叫错了。 无相补了句:“多谢恩人相助,待我先去擒下那人,再和恩人唠叨。” 说罢,他大笑一声,向着斗笠人扑去,两人瞬间打在了一起。 白渊静静看着,不得不说大师兄的实力真的不弱,这武技配合上劲气,杀伤力完全是翻了不知多少倍。 这个世界的七品武者完全可以当得上“人形火力碉堡”的称号。 无论那斗笠人的玉尺,还是大师兄的剑与酒,都泼洒出漫天如有实质的剑光尺影。 让他尤其印象深刻的还是大师兄的嘴。 真就是机关枪了呗... 近距离,随心所欲的扫射,甚至伴有子弹射出枪膛的呼啸声。 这真的不是机器人吗? 而即便如此,那斗笠人却也能挥舞玉尺,从容地挡下。 白渊觉得自己如果易地而处,无论是在无相的位置,还是在斗笠人的位置,怕是都会死。 虽说心底在默默吐槽,但他却在认真的观察着。 现在的他,观察力可远远不是一个初来乍到的穿越者,而是身怀两门十星武技,并且达到了圆满境界的妖孽。 以圆满的十星武技观之,其他武技都如慢动作一般,只要给他一点点时间去观察,那么......那些武技完全是破绽百出。 而就在这时... 黑云遮月。 前后道路上又走来两道幽幽的影子。 那影子好似是从地狱里走出一样,双手垂拱,遮于长袖,一前一后向着激战的中央走来。 忽地,一阵狂风吹过,其中一道身影的大袖被掀开了点,露出手上抓着的黑色蜡烛。 白渊和无相都看到了黑色蜡烛。 无相瞬间明白自己刚刚无法呼吸必然和这黑色蜡烛被点燃有关。 白渊也看出黑色蜡烛有诡异。 “恩人,你我末山县汇合!”一道传音飘来。 无相想逃就逃,此地埋伏重重,已不宜久留。 斗笠人的攻击虽然强过他,但是他的速度斗笠人却远远赶不上,而恩公的速度...斗笠人就更别想跟上了,这也是他放心大胆说出这句话的原因。 于是,他身子一旋,剑气和尺气如两波浪潮,疯狂地撞击一处,然后接着反弹之力,便要瞬间离去。 哪知他才一动,那斗笠人的玉尺竟直接投掷了出去,使得他不得不运劲格挡。 而斗笠人在他格挡的功夫里,接回了反弹的玉尺,又欺身压下。 很显然,这斗笠人不是想击败无相,而是在拖延时间。 无相心底的不安越发浓郁。 那两根黑色蜡烛一定有问题。 而就在这时... 空气仿是凝固了。 时间仿是定格了。 连月光都仿是冻结了。 无相心有所感,眸光转动,看向恩公的方向。 那个方向... 他看到了一幕难以想象的画面。 可这画面的构图却很简单,只不过是那站在月下的灰衣铜面人拔出了剑。 只是这么一个简简单单到哪怕连未曾入门的人都会的动作,却在那个男人手中呈现出了一种难以形容的魔力。 妖! 妖极! 妖异之极! 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角度,每一种散发出来的气场,都散发着浓烈的妖诡的气息。 并非那是妖。 而是那把剑...太妖了。 可剑只是普普通通的剑。 那是什么? 无相很快醒悟,那是剑法。 是这近乎于道的剑法赋予了一把平平无奇的剑以强烈的妖诡之感。 这又是什么剑法? 无相简直难以想象,他看过许许多多的强者厮杀,看过技艺的妙到毫巅,看过酣畅淋漓的厮杀,看过你死我活的死斗,甚至看过修士移山倒海的强大力量,但是...他从未看过这等剑法。 精妙已难以形容。 完美亦难以穷其一分。 那把剑出鞘的刹那,一切都冻结了,然后那把剑又回入鞘中,一切又开始了运动。 空气仿是恢复了。 时间仿是恢复了。 月光仿是解冻了。 而灰衣铜面人,却已不在原地,而是在远方。 他的剑和他的人,完成了一次旅行。 这旅行,却是斗笠人的生与死。 嘭!!!! 斗笠人的人头飞射向天穹,于半空骨碌碌地旋转着。 无相仰头,正好对上了一双瞳孔,以及一张熟悉的面容。 这正是歌舒云。 无相瞳孔紧缩... 这敌人的身份得到确认固然让他震惊,但更震惊的却是那灰衣铜面人的一剑... 天下剑道若十斗,这一剑已得三分。 34.寂寞如雪,剑中妖魔 啪嗒。 歌舒云的人头落地,血液四射,滚红了黄土。 两边围来的黑影看到这突变的情况,纷纷愣了下,然后手捧黑烛迅速逃跑。 然而,他们都在白渊的视线里,又怎么可能退的了? 嗖! 嗖! 无相只见那灰衣铜面人身形在原地动了动,然后峡谷前后的黑影就都不动了。 夜风吹过,两道身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眉间一点血,缓缓溢出。。 “恩公...”无相震惊地看向那灰衣铜面人。 他刚刚即便盯着看,也没看到这剑客是如何出手的。 而待到再看时,这剑客已是吹去了剑尖的血。 剑已回鞘。 剑妖,不可挡! 剑速,不可知! 一念往返。 如神似魔。 一袭灰衣,站立在冷月霜星之下,孤影茕立,说不出的寂寞,说不出的孤独。 这一幅画面宛如定格,烙印在无相脑海中。 好强... 太强了... 强到不能理解的强... 即便老师也无法使出这般精妙的武技吧? 还有速度,这是道家传说之中的缩地成寸么?还是儒门的逝者如斯?不是佛门...佛门没有这种速度的武技!至于其他已经淹没在岁月长河里的各色杂家,或有可能,但却难以分辨... 不对,难道是修士? 可修士并不会使用这种明显是武道的功法... 而且,修士都忙于在洞天福地修行,怎可能自毁修行,来到俗世? 无相默默想着,心底的震撼宛如绕梁余韵,难以散去。 然而,事实上,他并不知道这位戴着铜面的小师弟自己也颇为震撼。 白渊暗暗舒了口气。 呼...成功了... 无相看他出剑即秒杀,但事实上,他完全是讨巧了。 对付歌舒云,他首先是观察了半天对方的路数,利用武技层面的碾压寻到了对方绝对的破绽,然后又趁着歌舒云在全力对付无相,从背后进行了偷袭。 试问这样的歌舒云,怎么可能抵抗的了【镜法】加【剑者,诡道也】? 对付那两道黑影,是因为黑影本身实力不强。 他对自己目前的定位很清晰。 一个刺客。 而绝非一个正面交锋的战士。 而【镜法】拥有一个更可怕的特性。 那就是他的影子和他动作幅度一致,也能攻击,也能杀戮。 他是一剑斩去哥舒云的头颅后,才和影子兑换了位置。 然后,他如法炮制,斩杀了另两个逃跑的人。 那两人即便有底牌也没用。 对于白渊来说,这算是第一次真正的实战了。 他虽说从未杀戮过,但在这种诡异危险的异界,也知道不能留手。 打蛇不死反被咬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所以这算是第一次开荤了。 此时... 他仰起头,平复着杀人之后的激荡心情。 但这神色衬着冷月,落在无相眼里,却显出一种难言的高冷,仿如高峰之巅的雪,寂寞而孤独。 无相努力在脑海里搜了搜,试图搜出眼前之人的信息,却发现是徒劳。 或许... 这是一位武道臻至巅峰,而在准备着进入修士境界的前辈吧? 拥有这样武技的人若是进入修士了,那会是何等的光景? 当然,无相再怎么精明,也不可能想到面前的剑客是他小师弟,而且还...只有九品。 ...... “感谢恩公!” 未几,无相回过神来,深深一拜,然后道,“今日若非恩公相救,无相怕是要横尸此处了...” 他稍微犹豫了下,继续道:“我看恩公在此,当也是为了金雀山庄一事。 恩公若是不嫌弃,不妨随我返回末山县正气阁,我正气阁中消息灵通,恩公当也是能够信息更为通达。” 白渊回想了一下刚刚的情景。 他虽说杀戮都是秒杀,但对于对方的实力还有诡异莫测的手段还是很戒备的,如果接受大师兄的邀请,那么至少会多一个保障,而若是他觉得这保障成为束缚了,再离开便是。 于是,他淡淡道了声:“可。” 无相越发觉着高冷,但恩公这等实力,实在有高冷的资格。 他只是想到刚刚那恐怖的速度,以及那惊艳绝伦的一剑,便觉着心底犹然震撼不已。 无相唇边的“眉毛”翘了翘,笑道:“无相想请教一下恩公大名,不知可否...” 他话音还未落下。 依然是简短的的声音传来。 “无名。” 无名? 无相愣了愣,笑道:“真是好亲切的名字。” 说完似乎觉得有些“阿谀”之嫌,便爽朗地解释道:“恩公有所不知,我师门四人,我名为无相,二师妹名为无情,三师弟名为无念,四师弟...四师弟名白渊...” “咳咳...所以,听到恩公的名字格外亲切。” 白渊本着加固人设的想法,冷冷道:“是皇家那个荒唐子么?” 无相尬笑了下。 小师弟真是臭名远扬啊,连这等强者都听过他的名号。 ... ... 随后,无相处理了下现场,取回证物,同时埋葬了哥舒云。 他是真不明白为什么这位曾经嫉恶如仇的捕头会叛变,而这也越发证明了金雀山庄的诡异和凶险。 然后,无相则是交给了白渊一个正气阁的小型令牌,这东西算是“临时出入证”,按流程是需要进行“资质评测”,然后再申请的,但无相这样的人却有些特权。 若是平常时候,他自不可能轻易给出。 但现在,却并非平常。 无相敏锐地察觉了对方挑选的时机。 他师门四人之中,论武力,最强的乃是三师弟无念,而无念刚刚离开,处于返回皇都的半道上,说不得还会被半道的案件引开。 后续增援无法跟上,可以说...现在的末山县就是一座孤城。 而他,必须守住这孤城。 倘若他也不顾一切,抽身离去,一定会发生大事。 在见识过这未知敌方的能耐后,他有些不自信,所以才将“临时出入证”交给白渊,希望这位神秘强大的剑客能够帮他守一波县城。 这些事,他并未隐瞒,而是全然地与白渊说清楚了。 “无名先生,事情就是这样的...但我觉得,此事定和金雀山庄有关。先生如果是为金雀山庄而来,不妨与我一同,以逸待劳,自可看到层层真相剥开,而水落石出。” “你准备怎么做?”白渊淡淡问。 无相道:“如今,敌寇竟敢劫狱,又设下这等埋伏伏击我,定是有所谋划,甚至在县城之中有着内应。 他们虽然袭击我不成,但并不知道我有没有受伤。 我准备将计就计,假装受了重伤,以逸待劳,然后再顺藤摸瓜,化被动为主动。 若是敌寇真地再来攻击,那就完全可以确定我正气阁里有内应。” 白渊点点头道:“白天我需离去,三更天才会返回。” 无相两撇胡子静了静,然后真诚地感激道:“恩公能来,我已感激不尽。” ... 两人返回末山县后... 天很快要亮了。 白渊离去。 无相送别,然后返回正气阁的密室。 一个奇异的人头大小的鸽子傀儡正立在密室中。 他走近鸽子傀儡,拍了拍它的脑袋。 鸽子傀儡发出古怪的声音:“咕咕咕,咕咕咕,为您传音。” 无相想了想道:“无相汇报,时间,庭景1021年四月六日卯时,地点,末山县正气阁密室。 昨日申时末山县婚宴纵火案凶徒越狱逃跑,逃脱手段为迷晕狱卒,所用秘药为异域特产魔鸦玉。 我于子时在去往金雀山庄的主山道发现纵火案凶徒,随后遭遇伏击。 伏击者有前鹤家捕头歌舒云,以及数名普通武者,对战时其持有黑色蜡烛,疑似能让人无法呼吸到空气,待证实。 我本已经落败,几近身陨,却被一剑客所救。 该剑客自称无名,其人寂寞如雪,其剑技.........” 无相想了想,道:“实乃剑中妖魔,我平生所仅见。 其剑出...极妖,剑速如光,我甚至无法看到他是如何出剑,如何杀人的...” 说着,他沉吟了下,道:“请求支援。” 然后,他拍了拍鸽子傀儡的脑袋,这傀儡双眼明亮,闪烁着一种让人很不舒服的绿光。 无相从密室的小冰窖里取出一块猪肉,送到这鸽子嘴边。 鸽子傀儡竟然张开嘴,开始机械地进食这猪肉,待到吃完,双眼的绿光才沉寂下来。 于此同时。 长生侯府,诸葛先生的书房里,传来“咕咕咕,咕咕咕”的声音。 “消息来啦~~消息来啦~~” 傀儡的声音在黑暗里重复着,回荡着。 35.小间曲 卯时。 一处未知的黑暗区域里,正进行着对话。 “行动失败了...无相逃回去了。 三根圣烛,一个蜡像,再加上伏击,居然还让他逃了! 真是该死!该死啊!”愤怒的男人声音在黑暗里响起,好像没有杀死无相,他就会特别特别痛苦。 他和无相有仇么? 当然没有。 只因这是神谕。 神让他们去做事,他们却失败了。 这怎能不失望,不痛苦? 而他所说的“圣烛”,指的就是黑色蜡烛。 那蜡烛只有在信奉者的手上,才会绽放出奇异的效果——瞬间燃尽一片区域的氧气,让人无法呼吸,但信奉者却不会受到影响。 另一个女人声音带着某种优雅和扭曲,问:“哥舒云呢?” “他被砍头后,又被埋了,因为三名教徒都死了,他陷入了混乱,但如今已经被重新带回来了,头也装回去了。”那个愤怒的男人声音压着暴怒道。 是的。 蜡像,就是哥舒云。 或者说...哥舒云是诸多蜡像之一。 “哦?他是怎么失败的? 根据我们早先的推算,无相最引以为豪的隐藏能力会因他的主动出手而失效。 继而,他会处于圣烛的窒息区域里。 然后,再加上哥舒云的七重量天的尺气攻击.....那就是死局,他怎么可能逃出来呀? 难道...他最初没有出手? 没有进入到窒息区域? 再或者,他实力大进,斩杀了哥舒云?” 女声带上了某种阴冷的轻佻。 男人沉默不语。 女人冷冷道:“现在就去查,查清楚了晚上动手,一个落单的无相都杀不了,一个简简单单的神谕都完成不了,怎么能够去说自己是信奉那位无上的信徒? 又怎么配得上这个‘信徒’的‘信’字? 查!查!查!!~~” 她冷冷的声音变得尖锐而怪异。 不远处,笼中的金雀如是感同身受,一同引吭,发出尖锐的高歌,如幕间激昂的曲调。 ... ... “咕咕咕~~” “咕咕咕咕~~” 长生侯府。 黑暗的书房中,傀儡的声音还在响着。 忽然,一抹火光点亮了黑暗,连枝烛火亮起,印出诸葛先生的脸庞。 他拍了拍那大鸽子傀儡的头,紧接着... 大鸽子张嘴,其中传来无相的声音。 ——无相汇报,时间,庭景1021年四月六日卯时,地点,末山县正气阁密室—— ......... 诸葛先生静静听完,皱起了眉头。 两件事。 第一,是关于伏击。 第二,是关于无名。 无相是他的大弟子,而这位大弟子见多识广,已经极少会去赞扬别人,虽说平时看起来一副浪子模样,但在汇报的时候会用一种极度客观的语气去汇报。 但现在,他居然用了“实乃剑中妖魔,我平生所仅见”这样的词去评价那位无名。 这样的评价,首先说明了那位无名乃是武者,而不是修士。 否则,大弟子会直接说明。 “那么...当得起剑中妖魔之名的武者....”诸葛先生陷入了沉思。 他脑海里很自然地浮现出几个名字: 西京店红衣娘,风雷一片,电光相逐,唯见紫电不见剑。 兰陵老人,七星妖剑,奔跃挥霍,时而直进,时而圆转,一人即阵布北斗。 阴姬圣女,水中慢剑,剑气腾张,宛如水母,初时不觉,待觉察却见万千剑来,一命呜呼。 ... ... 南国世子,宵练剑气,剑无影无光,杀人无形,死者甚至需过一时三刻,方才自知已死。 这些人无不是武道之中的剑之妖魔,也是被刺客们奉为传说的人物。 但这些人却无一和这位大弟子所描述的人相似。 无名,会是谁? 一个寂寞如雪的剑客。 一个剑出如妖的剑客。 一个能让无相都看不明白如何杀人的剑客。 那可真是...了不起啊。 他切回思路。 开始想增援的事。 “皇都看似平静,实则我却无法离开,如果离开了...很可能会引发一些不好的事。无念正在返程途中,之前的一次性传音道具已经使用完毕,现在无法联系上。 那...让鹤家去帮忙吧。 毕竟,这本是他们的职责范围,再加上哥舒云本也是他们的人。” 说到哥舒云,诸葛先生眼中闪过某种落寞。 当初要不是他察觉了金雀山庄案的反常,这位故人又如何会下军令状去调查?结果却是落得如此下场。 哥舒云是信任他啊... 他没辜负这份信任,因为金雀山庄确实有问题。 但是,他却间接地害死了这位故人。 诸葛先生长叹一口气。 ... ... 清晨降临, 天光照耀着闹市逐渐腾腾的烟火气, 人声鼎沸,人来人往。 四方城门的铁甲禁军也打开了城门,迎接早前等待着进城的商车。 是的。 四方城门的守卫都隶属于一个名为“铁甲禁军”的组织,而“铁甲禁军”直属于皇帝,外人想要通过贿赂城门卫兵入城,或者勾结城门卫兵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西方城,皇子府中。 白渊还在想着昨晚的事。 大师兄还叫他今晚一起去“守城”,这肯定会遇到凶险。 他不过是个还在发育中的九品武者,去不去?守不守? 虽然如此想,但他纯属吐槽。 金雀山庄是他绕不过去的一个坎,如今看来,金雀山庄牵涉甚大,他若是直接一头扎进去,保不准有去无回,如今能够借用正气阁的力量,也算是瞌睡有人送枕头。 而大师兄,是那种很爽朗很正派却又有些放荡不羁的男子,这样的人...其实挺适合做朋友的。 毕竟,除了金雀山庄,除了大师兄本身,他觉得长生侯府也挺好。 那就...去吧。 白渊在侍女焚香和太监小福子的服侍下,一边用餐,一边想着这些事。 吃完后,则来到庭院。 庭院中, 长腿的小郡主今天换了套“皮肤”。 她身穿紫色紧身猎装,前凸后翘的身形被勾勒而出,曼妙清甜。 鹅蛋脸儿上满是元气的光泽,淡淡的少女香仿如新绽花儿的芳香。 只可惜...这样美好的身体却藏着一颗阴暗的背叛的心灵。 小郡主感到脚步声,出声道,“你过来。 今天开始,我们练习射术。 四月十七日是春狩节,皇家需要去往田猎场进行狩猎,组织需要你在这场狩猎里至少猎到三件猎物,野兔之类的就可以,不需要狩猎凶猛野兽。 过去的你,连田猎都不参加,如今...当需要稍稍改一下你在外人眼里的形象。 你可以不名列前茅,但你需要去做。” 说罢,她小嘴儿努了努,一旁的石桌上正放着一套猎装,冷冷的声音道:“换衣服!” 白渊瞥了她一眼。 小郡主毫无避嫌的打算。 白渊又咳嗽了下。 小郡主皱眉道:“快换!” 白渊看着这个道德败坏,残杀青梅竹马,效忠天人组织谋划不轨,满嘴谎言,戴着面具,还随身带着能够随时去死的毒药的恶毒女人,应道:“行。” 然后,他开始脱衣服。 小郡主看着他脱衣服。 白渊忍不住皱眉了。 虽然是爷们,但也不至于会被女人看着换衣服还舒服吧? 我都不看你换衣服,你凭什么看我换? 小郡主心思七窍玲珑,如是看穿了他所想,冷冷道:“如果一切顺利,我会成为你的正妻,你我换衣不避嫌,最好都提早适应这一点。 现在只是你我单独相处,即便有问题也不会被人识破,等到以后所见之人多了,所去场所多了,你现在的表现就是破绽。” 白渊愣了下,然后不再说话了。 假婚?想多了... 等他能够突破死亡边界了,就直接离开这暗潮中心。 36.孤城 春日艳阳,照耀的皇家庭院如染上了光辉,错落有致的奇花异草都焕发了别样的活力。 身穿玄色猎衣的少年正缓缓拉弓。 他拉的很小心,很仔细。 生怕无意之间动用“千手魔罗”等精巧类武技中的技巧。 这些武技都已刻入了他骨子里,他完全可以信手拈来。 虽然未曾练过射艺,但凭借那等精妙手法,他完全可以无师自通,只需稍稍拉几下弓弦,试射几次,便能够每一箭都命中靶心。 这就是高等武技对于低层次技艺的一种“碾压”。 登高望远,自是一目了然,也是一念可通。 但是,他现在只是傀儡,之前只是江南卢家的一个小仆人,怎么可能会这些? 所以, 白渊很小心。 他必须精准地踩中错误的点,如此才能显得正常。 他双手抖个不停。 然后终于拉开了弓弦。 右手食指中指夹着的羽箭胡乱松开。 箭矢离弦,飞射而出。 哚! 一箭命中靶心! 白渊:??? 这都能中? 一发入魂已经成为本能了,这都改不掉了么? 他觑眼看向小郡主。 小郡主也觑眼看着他,覆盖冰霜的双瞳上,冰霜有些微融化,似乎也在说“咦,你这都能射中?” 两人默默对视了一眼。 白渊继续拈起下一根箭矢,准备乱射一通,能够一发命中简直是耻辱。 “等等。” 小郡主忽地喊了声,然后走过来,靠在他身后,毫不避嫌地紧贴着他的后背,然后双手从后绕过,右手抓着他的右手,左手抓着他的左手,然后缓缓地拉开了箭。 “左肩对准靶位,双脚与肩同宽,然后集中精神... 左臂下沉,肘内旋,左手虎口推弓... 用力点在双肩双臂,而不在双手,意念放空,以双手瞄准箭靶。 只有基本功正确了,才能够随意发挥。你刚刚只是侥幸射中,做不得数。” 她认真地说着这些,给这位小仆人以指导。 似乎白渊在田猎里能够表现的稍微好一点点,她也会沾光。 “松手。” 她捏了捏白渊的手腕。 白渊松开。 嗖~~~ 哚! 箭矢再度命中靶心。 小郡主道:“就这么练,练习一整天吧,长生府今天就别去了,晚上我让焚香煮些好吃的给你,也会用上好的药膏给你敷手化瘀,不必担心。” 说罢,她又默默站开。 白渊用余光撇了撇她,发现这恶毒的女人并没有看他,而是在看着天。 她在看什么? 天上有云。 云外有海洋般的星辰。 人总会去看自己渴求却又得不到的东西。 求不得,本又是人间诸苦之一。 “为了家族。”小郡主心底默默道。 ... ... 此时... 长生侯府。 玲儿敲响了诸葛先生的房门。 她遵从诸葛先生的吩咐已去鹤家正式递交了有关“末山县纵火案”的最新消息。 之所以不说“金雀山庄案”,是因为不少人对这个案子讳莫如深,且当初的捕头歌舒云就是因为翻案而丢了官,甚至身死。 当然,正气阁里的人并不是害怕这个,正义的捕快还是有的,但这么久都无法解决的事,他们也实在没有信心再去查探,除非有人牵头,那么...他们也是愿意配合的,除此之外,他们各自手头都有自己的案子。 皇都总部的捕头和捕快大多是需要到处出差的。 房门打开。 诸葛先生一袭青衣,正在思索着什么。 “玲儿来了啊,鹤家怎么说?” “启禀先生,鹤家会派出捕头赵碧山,还有追风巡捕华青青前去协助调查,这两人很快就会出动。 除此之外,鹤家还会去联通虎家,让虎家出手,毕竟此案既然能够伏杀无相捕头,那么...贼寇之凶狠已经需要被重视。” 三家之中,龟家守,鹤家追,虎家出手。 由此可见,某种程度上,虎家的实力是最强的,有他们出手,确实让人更放心。 “虎家不会出手的。”诸葛先生摇摇头。 “但鹤家能派出这两人,已经足够了...我相信无相能够解决此事,至少能够拔出更大的萝卜来。” 玲儿露出不解之色。 为什么虎家不会出手? 正当她想着的时候, 诸葛先生又问:“什么时候到?” 问完,他自己笑了笑,喃喃道:“糊涂了糊涂了,两人脚速再快,也得到明早了。” 他眸子里露出些微的担忧之色,然后再度看向案几上的卷宗。 见诸葛先生又在思索案情,玲儿行了行礼,退下了。 ... ... 另一边。 未知的黑暗区域里。 金雀在这茫茫的阴影里婉转饶滑地尖鸣着,发出古怪的似笑非笑的歌声。 而歌声笼罩的区域里,有两道身影一站一坐着。 “查到了,今天凌晨无相不是单独回去的,有一个裹着灰色斗篷、戴着铜面的剑客和他一起返回。想必哥舒云的失败就和这个剑客有关了。 真是该死,竟敢干扰神谕的执行! 他必须得死! 一定得死!! 他死后还得制成蜡像,用他的力量来洗清生前的罪恶,以得到神的宽恕。 啊~~~神啊。” 男人的声音忽而愤怒,忽而虔诚,他双手朝天,向着这区域尽头一个漆黑神龛跪拜,长叩。 神龛上有一尊小小的、模糊的、诡异的、咧嘴笑着的神像。 那神像,是蜡制。 而且是由诸多被痛苦烧死于火中之人的人蜡所制,可谓是每一点都蕴藏着强烈的怨念。 这男人那近乎于“哀嚎”的声音忽地顿了下,然后阴**:“不过,无相受伤了,他故意装作没受伤的样子,却不知道自己如同小丑一般,已经被看破了。 我们的人传来消息,今晚可以动手。 我建议派遣两尊蜡像,再让教徒持四根圣烛前去,届时四方包围... 管他什么剑客,什么无相,都得死!必须得死! 他们都必须被制成新的蜡像! 然后用力量来洗清生前的罪孽!!” 男人声音越来越快,近如咆哮着。 “两尊蜡像,一个生时是‘邪相公’纪牙,一个生时名‘魔煞刀’罗邦。 这两人都是七品六星的武者,虽然稍逊歌舒云一筹,但生前却并不比哥舒云弱,只因为他们的剑法刀法皆是诡异莫测,邪气盎然,近乎于妖。 有这样的两人,再配合上圣烛,足以在今晚,绞杀无相和那位剑客。” 那女子沉吟良久,缓缓道:“让哥舒云掠阵。” “明白!!有哥舒云在,那就更稳了...杀了他们,杀了他们,今晚之后,我们就又会拥有两尊新的蜡像了,哈哈哈哈!!” 癫狂之声,在静室里四处回荡,刺耳无比。 窗外,彤云一阵稠密,沉甸甸地压在天边。 晚来,天欲雨。 雨幕,罩孤城。 37.攻防 雨。 小雨。 四月七日。 牛毛花针般的雨,在三更天里随风飘零。 白墙黑瓦的小镇上,家家户户闭了门。 无相坐在屋檐下,雨水顺着漆黑的瓦片一滴滴坠落成断线的珠子,在地面坑坑洼洼的坑塘里溅出渺小的涟漪。 他已经做好安排。 这安排就是没有安排。 若是身边有内应,他还去调动县兵或是捕快,那只能是打草惊蛇,让蛇惊觉而不会再来。 他隐隐感到这与金雀山庄有关,而只有引蛇出洞了,他才能看到更多。 “为何,生命总是这么的无奈,无常...”无相或是想到了歌舒云,或是想起了其他什么,而发出感慨。 他仰头无奈一笑,抓着葫芦饮酒,看似随意,但他的精神却集中无比,随时准备出手或闪躲。 取证回来的黑色蜡烛他已查过,除了能知道蜡烛是由人蜡制作,其他的就不知了,即便他点燃了,黑色蜡烛也没有呈现出异样。 师门的增援情报也来了,鹤家的捕头赵碧山,追风巡捕华青青明早就会抵达,后续增援也会相继抵达,这也意味着如果对方要杀自己,今晚就是最好时机。 对方以为他受了重伤,但其实他没有,这就是最大优势。 只是不知道那位无名恩公会否如约而至了。 无相低头,神色微笑着,两撇小胡子上还沾着酒水,轻轻呢喃着:“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他念着诗,庭院里的桃花正被风吹雨打,他忽地想起了小透。 小透是个瘦弱的女人,她总爱穿宽大的衣服,以遮蔽她的瘦弱。 她是个捕头... 也是他曾经搭档过许多次的师姐。 但小透却离奇地消失在了“白影奇案”里,再未归来,生死无踪。 “捕快这一行就是如此,走着走着,总会有些熟人突然就不见了...”无相心底暗暗叹息,显然歌舒云的事让他忍不住挖出了埋葬已久的记忆。 “我若是当年的歌舒云,我可敢立下军令状去翻案呢?” 他自问。 却又自答。 “当然敢!” 寂静之夜,大战之前,人就容易胡思乱想,他也不例外。 就在这时,诡异的敲门声传来。 咚咚咚~~ 咚咚咚~~~ 这声音,如战火点燃了夜色。 无相精神一振,身形立刻绷紧。 咚咚咚~~~~ 敲门声还在响,似乎如果没有人回应,那敲门声就会一直持续下去。 无相没有回应,他身形闪动之间已经藏入了一边木柱后的阴影里。 忽地,两道黑糊糊的影子从门外往院里抛来。 啪嗒!! 骨碌碌... 无相从阴影里看去,只见是两颗人头。 正气阁的捕快帽还系在人头上,显然是两个值勤的捕快,红灯笼里照出两双死不瞑目的瞳孔... 一股强烈的愤怒忽地狠狠刺入了无相心中。 “我已经支开捕快,让他们在远处值勤... 他们根本不会也不该被卷入你们的刺杀中... 他们不会妨碍到你们。 战场在这儿,你们冲我来就是了......为什么,为什么还要杀他们?! 在正气阁的阁门之前击杀捕快,王法何在?敬畏何在?!!” 虽说第二句话是废话,但无相却忍不住在心底吼了出来。 一瞬间,他的怒意就被点燃了。 “这些捕快都是有家人的!他们吃官家饭,为的也是养家糊口! 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是儿子的父亲,是妻子的夫君,是一家人的依靠!!” 他拳头捏紧,双瞳布满血丝,静静盯着雨夜里庭院中的两颗人头。 咚咚咚~~ 咚咚咚~~~ 就在这时,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诡异无比。 无相忽地明白了。 对方这是足够谨慎了。 是在逼他开门。 他若不开门,对方就会继续杀人,丢进更多的人头。 无相眯了眯眼,主动扬声道:“谁?” 咚咚咚~~ 咚咚咚~~~ 无人回答,只有敲门声在继续。 无相知道自己不可以去门,因为开门就如之前触碰尸体一般,或许会瞬间进入到无法呼吸的境地,再被加以伏击,那就更糟糕了。 他思索如电,却终究无法再装下去,只能运用劲气从远处拍开门。 但如此一来,他假装受伤的信息就会暴露了。 但这些凶徒,用人命勒索,他不得不妥协。 无相抬手一挥,半空雨丝如化大手,飞扑而出,直接拍开了门。 门扉倒地,雨汽烟尘里,走出一道裹着全身灰斗篷、脸颊也藏在帽兜里的身影, 那身影往前走动,斗篷的篷裾遮到靴子,彻彻底底地包裹了身影,让人联想到某种邪异教派的教徒。 这教徒双手微缩,平直,隐于袖中,好像捧着什么一样。 忽地... 他袖子翻开,露出一双苍白如蜡的手,展开的双手上则是捧着一根蜡烛。 黑色的蜡烛。 蜡烛于雨夜里,突兀地冒腾起了火光。 无相看到这教徒的刹那,已直接出手了,一袖子藏着劲气的风雨划破十多丈空间,笔直地扇了出去。 但火光还是升腾起来了。 忽起忽灭! 紧接着,一个斗笠人闪到灰衣教徒身前,周身劲气轰然而开,化作气罩挡开无相远远一击。 旋即,那斗笠人发出“嘻嘻嘻”的诡异男人笑声。 忽飘忽摇地快速冲向无相,其手抓一柄细剑于身后,气质邪异,姿态邪异,便是这出剑的起手式也极其邪异。 就在火光点燃的刹那,无相心底有生出了强烈的古怪感。 窒息。 如同溺水般的强烈窒息覆笼而来。 他知那黑色蜡烛有古怪,也不停留, 足尖一点,平地而起,飞入屋檐上,往后飞退。 但站到高处,借着这小县雨夜里的红灯笼光芒,他才看清了此时正气阁的东南西北四个门前,竟然各有一名灰衣教徒。 而四根黑色的诡异蜡烛,在确认他就在屋内的时候,竟是同时点燃了。 这一瞬间,四个无形的小型区域交叠融合,化作一个笼罩整个小县正气阁的大型区域。 无相虽然无法证实黑色蜡烛有什么用,但也隐隐猜到了。 这蜡烛,能够瞬间燃尽一个小区域空气之中能让人呼吸的气体。 如今的四根蜡烛,直接使得这区域成为了窒息之域。 而似乎... 那些诡异的灰衣教徒,还有斗笠人不受到窒息的影响。 无相心底暗暗苦笑。 今日之凶险,真是远超想象。 但破案,不正是在腥风血雨里打滚么? 正气阁的捕快,至少得对得起“正气”两字! 他心中热血激荡,身形如疾掠长空的大鹰,骤地折射,提着这口气往远飞去。 只要离开了区域,那么...这窒息之域就不攻自破了。 不过同时,他也确认了正气阁里绝对有内应,否则...对方不会清楚的知道他所在的位置。 嗖!! 嗖!! 无相提着这口气在跑。 他身后,那负手抓着细剑的诡笑斗笠男人却紧随不舍。 而就在这时...无相忽地心头一凛。 因为... 他发现下一个落脚的屋顶,突然出现了一个身形高瘦的斗笠人。 那高瘦斗笠人看到他的时候就拔出了刀。 刀,开三道扭曲的血槽,起手呈现出一种邪异的魔感,劲气激荡,让人不得不挡。 但若是一挡,就会被身后细剑诡笑男人追上。 前后夹击,无可躲避。 而他的这一口气根本无法支撑多久... 无相思绪如电,但奈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在一个没有空气、无法呼吸到氧气的窒息区域里交锋,便是有千般手段,也施展不开。 他忍不住想,如果无名恩公在这里,该多好。 这念头才闪过... 突兀到令任何人瞠目结舌的一幕就出现了。 一道身影忽的出现在了他身侧,忽的拉住了他后背的衣服,忽的又远去,如一道穿破黑夜的电光,瞬间落在了数里之外的街道上。 无相一侧头,看到了熟悉的铜面具。 他这心底满满的都是惊喜。 “恩公!第二次,你救我第二次了!” 无相一边大口喘气,一边激动地笑道。 他正要继续说什么, 但白渊已用嘶哑的声音打断了他,冷冷道:“人,你对付。” 说罢,他一瞬间又消失在了无相眼前,继而闪现在了这末山县的一处高阁的最顶层。 雨夜,孤影,居高,俯瞰全局。 他是刺客... 只有九品。 自然不会去正面硬刚七品的对手。 所以,他要寻找到一个不错的位置,如同阴影里婆娑而行的死神,等待着致命收割,去恩赐那些仿徨人间的生者以解脱。 38.夜雨中的四臂魔神 无相在能够正常呼吸后,身形顿时恢复了绝对的灵活。 再加上有那位神出鬼没的无名恩公掠阵,心里更是多了几分底气。 几息的功夫,两个斗笠人已经向他扑来。 另外四名灰衣人则手捧黑色蜡烛,在大街小巷的阴影里快速行走,似乎想要重新包围无相,继而点燃蜡烛,制造出窒息空间。 无相也知道他们的意图,便以一敌二,边打边退,往开阔的地带掠去,以免误伤百姓。 无相的剑技只算普通,但他的腿和酒却是双绝。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越战越心惊。 因为他竟处于被压制的阶段,步步惊心,这两人的剑技刀技都很是邪诡。 ...... 高阁之上... 白渊静站在黑暗之中。 他境界未达七品,所以感知能力无法扩张到很远处,此时只能在黑暗里取出“千里眼”去观看战况。 无相和那两名斗笠人的激斗很激烈, 劲气纵横,裂风碎雨, 中心爆发出连连炸响恍如春雷,而四周则是不停拍打翻滚的气浪。 气浪余波卷着雨水,一大泼一大泼地往外溅射,而但凡被这雨水拍打到的树木都是拦腰断折,被这雨水蹭到的岩石都是蛛网裂痕重重而显! 这样的激烈程度,他根本无法插手。 因为,他根本无法抵挡七品力量的攻击。 所以,他静静等着,观察着那两名斗笠人的武技破绽。 就在他等待时,另一边的高阁上,竟然也有一名斗笠人在观察。 雨水落在他斗笠边沿,一丝一丝垂落,而斗笠里藏着的脸庞赫然是歌舒云。 此时的哥舒云,完好无恙,断头也被接回去了,似又从地狱里爬了回来。 白渊抓着千里眼,很快扫到了哥舒云。 而一直在默默观察的哥舒云也刚好扫到了他。 两人四目相对... ... 短暂的沉寂后, 哥舒云身形忽地闪动,在这孤县的黑瓦房顶上如狩猎的暴怒狂兽,飞速向他扑来, 一个眨眼的功夫已经近了十多丈距离,人还未知,滚滚的杀气却已扑面而来。 白渊毕竟是和平年代穿越过来的,自然没有这种脑袋挂在裤腰口的亡命之徒的气魄。 若不是尸山血海里打过滚的,哪里有这等煞气? 而没有经历过无数死亡洗礼的人,在面对这等煞气时,十有八九会被震的脑瓜子嗡嗡作响,十成武技怕是只能发挥个两三分。 然而,对方有煞气,他也有对策。 白渊看着那狂扑而来的斗笠人,心底暗道:就当打游戏了!! 说起游戏,他也是一把好手啊。 这种法子是穿越者专属, 果然,他旋即冷静了下来。 “不会瞬间位移的人,没有资格追上我!” 他心底暗暗吐槽,然后不慌不忙,左手五指,往下按动。 刷! 他脚下的虚空顿时呈现一名虚无的明镜,与之对称的高阁一楼亦是出现了一道透明的倒影。 刷!! 一刹那,他取代了倒影,进入了这高阁的一楼。 高阁早就打烊,楼中并无人。 哥舒云看到人突然消失,愣了愣,旋即发出一声狂怒的低吼,继而又开始四处游走,试图找到那剑客。 白渊听着远去的脚步声,继续利用镜法,瞬移到一个高阁的顶层。 然后,他手指抵着油纸窗,推开一条缝,抓出“千里眼”,继续往外观察起来。 ...... 沙... 沙沙沙... 巷道阴影里,四名灰衣人手捧黑烛,迅速移动,已经快完成对无相的包围了。 正常来说,这四人是很安全的,因为无相被缠着,高处还有哥舒云在守护,这四人本身也是极度擅长隐匿的那种。 这样的罗网之下,根本不存在太大危机。 可是... 这儿有白渊在。 白渊扫到他们的一瞬间,心底就有了分析。 “之前大师兄说的窒息空间,应该就是这些人捧着的黑蜡烛搞出来的...” “虽然不明白这是什么原理...” “唔...这种有着万古识海的异界,实在太过匪夷所思...” “不管如何,灭了他们就可以了。” 杀这等只会点蜡烛的存在,白渊简直如抬手砍瓜,快捷方便。 他目光瞥到四人里的一人。 镜法,残像显,残像挥剑。 一人倒地,额后咕嘟咕嘟地冒着血。 他在高阁黑暗的顶楼四处奔跑,观察着那四人,很快又见一人。 镜法,挥剑。 这一人又不明不白地死去,倒在血泊中。 他如法炮制,在几个呼吸的功夫里,先把外围的三名灰衣人给斩杀了。 在面对第四个的时候, 他稍稍犹豫了下。 “不如留个活口来盘问?” 但他旋即否认了自己的想法。 “不行,万一对方再搞出幺蛾子呢?这又不是碾压局...算了,谨慎为妙,谨防翻盘。” 镜法,挥剑。 第四名灰衣人,瞬间倒地,卒! 一旁掠阵的哥舒云如果有感情,那简直会瞠目结舌,不敢置信。 每一次都是他才想动,灰衣人就死了。 他想动了四次,灰衣人就死了四次。 四人倒地,帽兜掀开,露出皮包骨头的蜡面,深陷的瞳孔里还带着某种邪恶的狂热。 ...... 而就在灰衣人全灭的时候,一幕古怪的场景出现了。 无论是哥舒云,还是另外两名斗笠人好像失去了控制似的,身形猛地僵硬住了。 无相不知怎么回事,但他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一套七星武技的腿法,糅杂劲气,狂暴踢出,接连踢在那两名斗笠人胸口。 嘭! 嘭! 两人胸口顿时下陷,往后仰倒。 而就在这时,又不知为何,僵硬的两人突然又似“重新连线”一样,在倒地的刹那,双手一拍地面,旋身再度扑来。 一把细剑,诡异妖邪。 一把血刀,魔气盎然。 细剑,血刀构织成一道毫无间断的绝杀之网,向无相攻去! 无相虽然心底古怪,但他早存了小心。 见到明明被自己打得胸口都下凹的两人,竟似没事人般瞬间反击,他也不慌不忙。 一口美酒倒灌入口, 一口酒雾,宛如铺天盖地的子弹,直接和细剑,血刀构织的绝杀之网撞击在了一起。 细密连绵的交锋响声里,无相逮着机会,腿出连环,直接扫向左边那拿细剑的斗笠人。 嘭! 一脚踹实,却又如一脚踹入了泥沼里。 不! 那是一种奇异的蜡感。 紧接着,无相感到脚下一股妖邪的劲气反击而来,这劲气竟是黏住了他的脚。 另一边,那血刀也砍破了酒幕,携带着翻滚的魔气,重重斩下。 无相手中长剑直接迎去。 刀剑撞击,竟又粘在了一起。 一时间,三人竟然进入了某种“拼劲气”的状态,而如是凝固在半空般,呈现出某种斜斜的叠罗汉姿态。 白渊也通过“千里眼”看到了这一幕。 他等的就是这一幕。 “这个时代的七品居然还能动用这种类似拼内力的方式?” 他暗暗吐槽。 但是, 他心底虽在吐槽,可手上的动作却一点都不慢,因为现在就是他出手的时机。 无人的黑暗里,平平无奇的剑绽放出妖异到刺目的光华。 一瞬间,就连这小小阁楼里的桌椅窗门都扭曲了起来,虚空里仿是一切真实都变幻成了幻影,而这些幻影都在如同雪花般簌簌而动。 剑者, 诡道也。 十星武技。 圆满。 时间宛如凝固了。 春雨宛如冻结了。 只有那一把剑在出鞘。 哧...... 但在看到“三人静止时”要出手的,并不止白渊一个。 高处的歌舒云也抓着这时机,出尺了。 云棉七重量天尺。 七重劲气随着他的突然冲刺直接向无相攻去,这一击落实,无相必死! 但是... 在白渊拔剑的时候,一切在他眼中如是静止了。 此时的局面,很复杂。 救人? 救不了。 因为无相和另两人粘在一起。 那就只有先杀人。 而无论杀哪一个,僵局都不会被打破,因为无相依然会被被另一人牵制住,旋即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面对半空扑来的歌舒云。 围魏救赵? 不行。 他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从正面面对哥舒云。 哥舒云的劲气会瞬间击伤他。 当然,他还不知道这是“死而复生”的哥舒云。 电光火石之间,白渊的思绪亦如闪电。 方法只有一个。 “千手...魔罗。” 随着宛如从地狱深处传来的吟唱,白渊的背后骤然生出了两条手臂之相,这两条手臂完全复制了他的左右两臂,以及...剑。 哧~~~~~ 哧~~~~~ 两把妖剑,在四只手里拔出。 紧接着,划破了空间。 无相瞪大眼。 恍似四臂的魔神骤然降临,两把惊艳妖异的剑光闪过。 难言这一刹那的光华! 而,两颗斗笠人的头颅已同时飞起... 与这样的剑,这样的攻击比起来,这两个斗笠人的武技根本没有资格用“诡邪莫名”或是“魔气盎然”去评价,这仿是在鲁班门前弄大斧,仿是在日月之前炫耀萤火之辉,可笑无比。 刹那里, 无相只觉两边粘着他的气力骤松,他飞速地往边上完成了一次挪移,而堪堪躲开了天空歌舒云必杀的一击。 无论是他,还是歌舒云都忍不住侧目撇去。 那灰衣铜面的剑客,却已不在原地,而是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高处的屋檐边角,静如一尊古老的神魔雕塑。 四臂犹在,双剑入鞘。 春雨方始恢复了流转。 剑尖两滴红血,随刃流下,滴落。 此情此景,魔幻无比,令人神魂震骇,难以言语!!! 39.蜡像 山县。 午夜,春雨。 画面短暂凝固后,哥舒云忽地一旋玉尺,斩出道重重叠浪般的尺气,逼退无相,然后持尺防护,目光不时往高处那静站着的神秘剑客撇去。 那剑客高高在上,邪诡莫测,如一座镇压于空的大山,给他极大的压力。 无相看着这玉尺,又看着这熟悉的功法,愣了下,心底生出一种毛毛的感觉。 “哥舒云?!!” 他忽地质问出这个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问题。 但那斗笠人没有回答,只是在雨幕里静立着。 无相神色微动,瞄准破绽,忽地欺身而上,一阵抢攻和斗笠人打在了一起。 两三回合后,他一脚踹出,从斜下方往上宛如冲天炮般狠狠擦过斗笠人的脸颊。 哧~~~ 嘭!! 斗笠往后倒飞而出,落在湿漉漉的砖瓦道上,而红灯笼光泽里,显出一张熟悉的脸庞。 这不是哥舒云又是谁?!! 无相喉结滚动了下。 一股阴冷的寒气从他脚跟直窜脑门。 一个他亲眼看着被砍了头的人,居然复活了?! 一个他亲手埋入土中的人竟然从土里爬出来,并且出现在了他面前?! 这还没完,他的三观紧接着又被颠覆了。 因为,之前被无名恩公斩首的两名斗笠人忽地双手蠕动,紧接着握住掉在一边的头颅,往脖子上按了过去。 而就在脖子和身子相连的刹那,一股诡异的蜡油从内里涌出,使得身体和脖子重新连在了一起。 之前看着不觉古怪,此时却觉着...这哪里是人,这分明是一尊诡异的蜡像! 无相只看的一阵恶寒。 但下一刹那...哥舒云和两名斗笠人却不再停留,而是转身就跑。 无相反应迅速,身形旋转,双腿连环在雨幕里踢出一道近乎真空的轨迹,往最近的那名高瘦斗笠人踢去。 那高瘦斗笠人竟是不挡不防,任由他一脚踹中。 咔咔... 脊骨碎裂声传来。 然而... 高瘦斗笠人好像没受到影响般,继续奔逃。 是的。 它们连断头都能重新组上,何况断骨? 不知为何,无相忽地想起了刚刚那人头和身体重组时浮现的蜡。 他神色冷静,如是福至心灵般,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在奔跑的时候则是甩燃了火折子,继而重又往那高瘦斗笠人扑去。 几个来回后... 火折子落在了高瘦斗笠人身上,竟是烧了起来。 高瘦斗笠人想要脱去衣裤,却被无相拦着。 紧接着... 那斗笠人在火海里熊熊燃烧起来,全身一重重的液态蜡流淌而出,如是剥开外皮,继而露出了内里一具尸体。 尸体保存完好,如是新死... 这诡异的一幕,极具冲击性。 无相一抬头,他还想再追另两人。 但那两人却是分开跑的,在他和高瘦斗笠人纠缠时,早已消失在县外的黑暗里了。 无相又看了一眼远处。 他有些好奇无名恩公为何没有出手阻拦三人逃跑,但仔细一想,却又有些释然... 手段通神的剑客大多都会有些怪癖,譬如会定下“一天只能出几剑”之类的规矩,多了就不出,又或者其他。 正是这种怪异的执着,才能让他们成就这种超乎想象的非凡。 ... ... 片刻后。 无相已经对黑衣人和这斗笠人完成了检查。 “恩公,这斗笠人应该是‘魔煞刀’罗邦,此人乃是作恶的凶徒,于前年八月被我无念师弟所抓,继而叛处斩刑。没想到他居然活了过来...” 说到“活”字的时候,他有些古怪。 因为这种状态很难说是活着。 那这到底是是什么状态? 旋即,无相神色变得极度凝重,“若是死人尚能复苏,且被人所用...那这后果简直不堪想象。此案之大,超乎寻常! 我需得立刻上报!” “金雀山庄,或许隐藏了很多隐秘,必须...必须去申请翻案复查!!” 正说着话的时候,远处传来不少脚步声。 巷道里,被惊动的县兵和捕快正举着火把,在雨中奔跑。 很快围了过来,开始后知后觉地封锁各个路口。 无相眉头紧锁,他可没忘记这些人里有内应。 “恩公...”他正要说话,却忽地发现那神秘而强大的灰衣铜面剑客已经消失不见了。 无相愣了愣。 他懂的,强者都“怕生”。 他们专注于自己的道,所以不想被凡尘的人或者事所打扰。 ... ... 白渊离开后,快速返回了皇子府。 【剑者,诡道也】和【千手魔罗】一起使用,果然消耗极大,他只是挥出一击,就觉着身体疲惫了,此时只想返回睡一觉。 他心底也有些暗暗庆幸。 幸好没有贸然闯入金雀山庄,否则怕真的是有去无回了。 不过,金雀山庄既然引起了正气阁的注意,也不会好受。 到时候,他再“趁火打劫”,浑水摸鱼就是。 ... ... 白天。 白渊继续“苦”练射艺。 入夜。 小郡主为他敷药化瘀。 ... ... 三更天再至。 四月八日,午夜。 白渊睁开眼,从床上坐起,然后轻车熟路地再度赶赴末山县。 根据计划,今天白天的时候,正气阁的增援已经陆续到了,金雀山庄再想动手那就必须掂量下了。 而无相必然会有许多新的消息,他得过去“共享”下这些新信息。 ... ... 此时... 末山县,正气阁的案卷房,无相还没睡,他正在阅读卷宗,分析细节,忽地感到门外的庭院里有人。 他心头一动,今日的正气阁可不比昨天,当是有诸多侍卫把守,这人如何进来的? 忽地,他心有所感,打开屋门。 门外, 月光皎洁, 但比月光更明亮的,却是一道寂寞而孤独的剑客身影。 剑客立在院心,似在赏月。 无相两撇小胡子掀了掀,爽朗地笑道:“花好月圆,无相正愁找不到理由喝酒,无名恩公竟是就来了,哈哈哈...” “我这招待江湖前辈,总也算得上是重要饭局了,酒菜费用,都可报销!” 提到报销,他眼中闪烁着光芒。 不过,招待无名这种层面的强者,确实是在“报销条目”之中的,没有半点擦边球的嫌疑,作用也是很明显。 能够和正气阁的人坐在一起喝酒的,岂不是朋友? 正气阁虽是皇家六阁之一,但比起偌大的江湖还是小了许多,捕快在外查案,多个暗中的朋友总比多个暗中的敌人好,更何况能够被正气阁的捕头邀请了喝酒吃菜的,绝不是残暴凶徒。 同样,对于那些被邀请者而言,这也是一种“友善”的表现,是一种“他们和正气阁友谊”的表现,今后如果他们遇到问题,同样可以去寻求正气阁的帮助。 这帮助无论是信息方面的,还是其他方面的,都可以。 这是一种隐藏的饭局文化,也是一种隐藏的互助同盟,简单来说,就是“和正气阁的关系达到友善程度”。 正是因为这种制度,正气阁在江湖上有不少朋友。 所以此时,无相是准备光明正大地招待这位恩公。 白渊默默看着无相提到“报销”时眼中闪烁的异彩。 看来,正气阁是个绝对的清水衙门啊... 他忽地想起玄武大道地下势力的长生楼那“几千两几千两”的赚法。 那赚法要么是不分黑白善恶的杀人,要么是带人“偷渡”去“皇朝明令禁止、甚至派了傀儡巡视的禁地”,这都是违反皇朝法律的交易,这赚的都是黑钱。 黑钱,来得快啊。 白渊淡淡道:“就在此处吧...” 无相笑道:“听恩公的,本也该如此。 此时街道酒楼早已打烊,但我正气阁内的厨子却是三班倒的。 我让值夜厨子做几道雅致的小菜,然后再去冰窖取来上好的陈年佳酿... 恩公,我和你说,我们的厨子都是名家子弟,不少还是学艺于御厨,总有几门拿手本事。今天我让他们好好发挥,定让恩公满意!哈哈哈!” 40.阻碍 酒菜上桌。 无相比了个请的手势。 白渊却摇摇头。 他不是怕有毒,而是戴着面具,不方便。 无相愣了下,心底暗道:你若是不吃,何必答应我准备? 但他性子爽朗,这种层次的剑客大多有些古怪,于是一抱拳笑道:“恩公若不吃,我便开动了。” 白渊笑着点点头。 无相看到他瞳孔里的笑意,才放下心来,于是开始自斟自酌,大快朵颐。 一边吃,一边扯些已然尘埃落定、算不上隐秘的案件,算是聊天。 院落里,只有他一人的声音。 白渊坐在夜色里,忽然之间,他发现最初穿越而来时,那种“和这个异界格格不入”的感觉,正在淡化。 无论是长生侯府,还是平安坊,都是很不错的地方... 不知不觉中,他和这些人也隐隐建立了些羁绊。 如是一粒落地生根的种子,从蓝星上飘来,却又在这片陌生而玄异的土地上生根发芽。 如果刚刚穿越来,什么墨娘六子,什么无情无相无念,随便怎么死,他都不会有太大的感情波动,顶多是一种置身事外的同情和感慨。 可现在,他会悲伤。 人是有感情的。 某些时候,彼此的交流,不在于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彼此的关系,也不在于相伴了多久,相伴的多近,不在于话语多么热情,眼神多么热烈,酒水喝了多少... 而是一种很微妙、很心照不宣的复杂感应。 他抬头望月。 月伫长空,孤独而明亮。 但这颗月亮却不是蓝星能看到的那颗月亮... 便是连“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这样宽慰乡愁的话都无法释然了。 无相忽地缓缓道:“我是个异胎,生来就不会被人注意,小时候也没人和我玩,因为...我存在感太低了,不会有人发现我,我很自卑,非常自卑,从不敢和人说话... 可也正因为如此,我才在村子被贼寇屠灭的时候活了下来,因为...即便贼寇也无法发现我。 呵,我就一个人坐在血地里,看着熟悉的人一个个倒下,一个个死去。 我很害怕,很痛苦,很没用... 也很憎恶自己这不会被人发现的能力。 如果没有这个能力,我小时候就可以过的很开心,而那个时候我也能够和亲人们一起死去...” 他喝着酒,微微摇头。 “然后诸葛先生找到了我,带着我离开了那个地方,他告诉我我的能力其实很了不起,既然有了不起的能力,就要用这能力多为这片土地,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做些事。 然后,他带着我去参加正气阁的训练。 我很努力,想成为一个真正的厉害的捕快,然后就可以去缉拿那贼寇归案,为村民们报仇... 也可以去缉拿更多的凶徒,让这个世界上家破人亡的人少一些。 训练的时候,我遇到了师姐。 师姐叫小透,比我大,可是她很瘦,瘦到只能穿着宽大的衣服才能显得正常,即便如此...她总拿着姐姐的样子来关心我。 她改变了我。 改变了许多。 如果说老师是将我带出苦海的人,那么小透就是教会了我乐观地去生活的人。” 他又喝了一大口酒,皱着眉,眸子里蕴藏着复杂的神色,“但小透,在一场疑案中失踪了,一年了...那疑案没了任何的后续,小透也没有后续。 我们这一行,就是走着走着,身边的熟人却越来越少...” “还有恩公的杀死的那个用尺子的敌人... 他叫歌舒云,他其实是个好人,是个特别正气、特别嫉恶如仇的人。 他为了去调查金雀山庄案件,为了让那些被火焰烧死的人瞑目,他哪怕立下军令状,也要去翻案。 结果...却是现在的下场。 死了,也不得安息,尸体还被人利用。” 说着,他表情很复杂。 然后沉默了下来。 两条小胡子微微动着。 寂寞如雪的剑客,饱经风霜的捕头。 昨日还是厮杀战场,今日却已是美食酒乡。 白渊觉得对方说了很多,自己也该说些什么。 可回顾起来,穿越前的人生实在没什么好说的,最大的悲伤或许就是没能找到女朋友吧... 其次,还有毕业时的同学分别,大醉一场,天各一方。 最大的感动,似乎没有。 有什么事值得感动吗? 唔...或许一些感人的电视剧电影的高潮部分,会稍稍感动下? 可,这点事儿,他觉得实在没办法拿出来说。 比起面前这个男人所经历的痛,他的实在是不值一提了。 所以... 沉默不语的他,明明是没什么话说,却又变得高冷无比了。 无相似乎已经习惯了他这样。 喝了会儿酒,压低声音道:“昨晚的事,我已经汇报上去了,但结果却不如人意。” “为何?”白渊淡淡问。 无相低声道:“阁里同意将‘死者复苏’作为一个案件来调查,但却不同意翻案‘金雀山庄’,也不同意去金雀山庄强行调查。 因为......” 他轻轻叹了口气,“因为当年‘金雀山庄案’的判案者,乃是当今的太子太傅,大学士韩策离。而这件案子也是他的成名之作... 之前哥舒云已经翻过这案子,却只证明了案子没问题,如今早算是盖棺定论了。 一而再,再而三地要翻这案子,无疑是想去打太子太傅的脸。” 白渊有些好奇,这是因为牵涉到夺嫡之战么? 他被天人组织绑架,是不是也要他参与夺嫡? 无相喝了口酒,继续道:“太子...今年已经六十了,武道成就不如人意,尽管有灵丹妙药可以续命,但却也有限,这意味着...太子的寿元并不会太长。 六十年之太子,便是皇上也觉着亏欠了他,许多地方都让着他... 至于其他的五位皇子也没有任何人去和太子作对,这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没有太子那般的根基深厚、名正言顺,也是因为太子的年龄... 所以,要动太子的老师,那就要做好一旦失败、永劫不复的准备啊。 若是拿不出明明白白的证据,根本连提出翻案的可能都没有...” 查不了金雀山庄? 白渊神色动了动。 那林小玉的东西岂不是怎么都拿不到了? 林霜也攻略不了? “对不起啊,恩公......无相可能没办法帮你去获得金雀山庄的信息了......”男人垂下头,手掌咔咔地握着酒壶。 “但我,会继续追查‘死者复苏’案件...毕竟,人命关天。” “对了...”无相忽地想到了什么,起身道,“我有金雀山庄的内部结构图,或许恩公能看看。” 说着,他转身入屋,倒腾了一下,取出一个长匣,然后走出。 就在这时,院外的过道里忽然传来脚步声。 脚步声渐近,很快来人出现在门前。 一男一女。 男人,约莫四十,皮肤黝黑,相貌平和,却给人笑里藏刀之感,这正是鹤家捕头赵碧山。 赵家,乃是皇朝的捕快世家,如今鹤家家主封侯羽衣,而羽衣侯正是姓赵。 女子,不过二十出头,英姿飒爽,正是鹤家追风巡捕华青青。 华家,是皇朝的将军世家,华家家主更是皇朝六阁之首“百战阁”的五方阁主之一。 华家底蕴深厚,本该更加煊赫...因为华家的女儿嫁入了宫廷,成了华妃。而这华妃又为皇上诞下了龙子。 只可惜,这龙子实在荒唐,荒唐到本想着试试“参与夺嫡”的华家直接懵逼了,六皇子这玩意儿虽是体内流着华家的血,但扶不上墙啊... 当然,这“夺嫡”并不是去和太子争夺,毕竟太子已经六十岁了,而六皇子才十七,谁能说得准太子死后下一个太子不会是六皇子呢? 至少大家都不再是长子,不再根基深厚,谁都可以去争,都可以去争夺太子死后留下的势力。 可六皇子的荒唐表现,让华家暗藏的野心家们瞬间凉透了心,各种曾经有意无意备下的布局统统废了。 此时... 赵碧山走入,皮肤皱出笑眯眯的模样,道:“听说无相捕头在宴请客人,所以赵某也特意也来敬客人一杯酒。 嗯?客人呢?” 他走入时, 庭院空空荡荡。 白渊早就不在了。 是的。 白渊并不想和很多人接触,他对诸葛先生长生侯府里的人还是有些感情基础的,但对外人那就不同了,而且...他身份隐蔽,见的人越多越容易被识破。 所以,在赵碧山走入时,他就利用镜法藏身到了一边。 无相看到空了的庭院,摇头道:“赵捕头,江湖之中的高手强者,自有自己的风度和想法,你贸然前来,惊扰到他了。” 赵碧山笑眯眯的,口中连连道歉,然后目光一撇,看到无相手里抓着的匣子,忽地似笑非笑道:“无相捕头,这可是要公器私用啊,把阁中的藏物给江湖人看......这...这是诸葛先生教你的吗?” 莫名的话音落下,无相顿时皱紧了眉头,冷冷道:“赵捕头,大家精诚合作,共同破案,你这是何意?” 赵碧山笑道:“没什么意思,只是看无相捕头喜欢结交江湖人,赵某说几句逆耳忠言罢了。既然不欢迎赵某,赵某便告辞了。” 说着,他微微笑着,一抱拳,转身离去。 华青青看了一眼无相,吐吐舌头,做出个无奈的表情,然后也跟着赵碧山离开了。 41.同床 “恩公!” “恩公!!” 无相在庭院里喊着。 白渊并没有再出现,他利用镜法离开了。 时间还早,他抱着撞撞运气的想法,在返回的途中又逛了一会儿,四处感悟,在收获了3门平平无奇的功法,1门稍显精妙的功法后,便返回皇子府了。 黎明之前, 他躺回了床上... 静静思索着。 金雀山庄的事突然断了,却也暂时没什么好办法。 “今晚再去平安坊看看吧,墨娘一直在帮我收集古老物件,说不定能够体悟更多呢?同时,我也能查询一下长生楼对于禁地的后续反应... 如果都不行,我再去禁地试试,还不行的话,只有另外开辟新的感悟途径了。” “如今的我,也算是学了不少功法了。” 白渊心念一动。 一行行有关功法和他自己的信息在脑海里浮现: 我叫白渊。 境界是九品。 拥有【妙道】。 气运储存极限:1点。 武技如下: 1-7星武技:72门;层次:圆满;消耗气运:1-7点。 8星武技:【天抄地搜魔剑一十三】;层次:圆满;消耗气运:8点;感悟来源:有淡淡香火味的碎裂邪神像。 9星武技:【魔剑一十四:镜花水月,碎梦一剑】;层次:圆满;消耗气运:9点;感悟来源:禁地.风雪森林入口。 10星武技:【剑者,诡道也】;层次:圆满;消耗气运:10点;感悟来源:禁地.风雪森林,深度521米。 10星武技:【千手魔罗】;层次:圆满;感悟来源:消耗气运:10点;禁地.风雪森林,深度3001米。 6品法术:【小禁制术】;层次:圆满;消耗气运:100点;感悟来源:皇朝宗庙。 5品法术:【镜法】;层次:圆满;消耗气运:200点;感悟来源:??? ... ... 白渊正想着的时候,忽地感到“小禁制术”一阵抖动。 他愣了下。 “今天这么早就来了?现在才辰时吧?” 过了十多秒,敲门声响起。 响了三声后,门扉被推开了。 白渊闭上眼,此时的他应该还没醒。 紧接着,他感到门打开了,便睁开惺忪的睡眼,侧头看去。 入门的还是小郡主。 不过,小郡主又换“皮肤”了。 此时的她竟然还穿着纯白睡衣,两摞水墨般的长发从肩边垂下,而一双长腿则是包裹在舒适的白色长裤里... 她抱着枕头,姿容未理,显出几分年轻美女的慵懒迷人,可那双瞳孔却很冰冷,好像终年不化的寒冰。 白渊往床边挪了挪,挡住任何坐下的位置,然后警惕地问:“你要干什么?” 抱着枕头的小郡主冷冷道:“来和你躺在一张床上。” 白渊愣了下,但瞬间想起前两天小郡主说的话。 ————“如果一切顺利,我会成为你的正妻,你我换衣不避嫌,最好都提早适应这一点。”———— 他明白了。 小郡主这是在“提前适应”。 只不过,看着她这冰冷无比的神色,白渊用脚趾头也能猜到她根本不想这么做,而是处于一种“在狠狠强迫自己”的阶段。 原因也很简单。 他并不是皇家的天潢贵胄,也不是郡主的青梅竹马,他只是个卢家的小仆人。 和他一起睡,能不委屈么? 只不过,她委屈,白渊也不乐意。 他在电影电视里看过不少“类似此时小郡主”的表情。 通常出现这种表情的人,都意味着她准备牺牲,或者说...她一直在牺牲。 而且,这种牺牲,通常伴随着某种黑化属性。 黑化的人,也有过纯洁天真的时候,但黑化之后,就一条道走到底,不回头了,也不会洗白。 “你...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白渊问。 小郡主足尖一点,抱着枕头飞身上了床,然后落到了床的内侧,一声不发,但呼吸似乎有点快,这种快是因为情绪难以抑制、波动很大,而不是紧张。 良久,她呼吸平缓了,淡淡道:“皇朝之中没有傻子,有朝一日,我与你成亲后,会和你假戏真做,只有这样才会瞒过他们。我现在,只是提前适应一下,但是...现在我还没准备好,你不许碰我。” 白渊:...... 谁碰你? 快下床!! 各怀心思的两人躺在床上,如两根僵硬无比的长木头,一个压着床内侧,一个压着床外侧,中间的档距大的还能再塞下两个虎背熊腰的大汉。 在躺了一早上后, 两人各自起床。 白渊问:“适应了么?” 小郡主点了点头,“我今天只是来试验一下,因为...我以为我自己不会躺到你身边,结果我居然做到了。” 白渊觑眼看着她,暗暗吐槽道:“原来这么励志的么?” “可是,我要怎么避免她再来? 万一一言不合还如今天这般躺过来,那就麻烦了。 我深夜外出,有时候还是在与人交手,总不能交到一半赶回来陪睡吧?” “该怎么办呢?” 他感到了一种紧迫感。 如果在组织安排他和小郡主成婚前,他还没有能够突破死亡边界,那么今后...夜晚外出的机会就被剥夺了。 因为这个女人会在床上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不行,必须加快行动! 不能让事情发展到那种令人绝望的地步! 但现在,要解决的是眼前的问题。 他要让小郡主不再来“适应”。 诸多思绪闪过... 白渊采取了脑海中一切女人都会厌恶的方法,他双眼放出火热之光,咽了口口水,故作故作平静道:“适应一次哪够,今晚郡主还过来吧?既然要假戏真做,不如我们先......” 小郡主冷冷看着他,忽地问:“你想要女人的话,让焚香陪你好了,我今天只是试一试,试过了,就不会来了。” 焚香,就是六皇子的侍女,安分守己。 而能够侍奉皇子,放在外面,相貌气质自也是上等的。 同时,她能够留在此处,必然也早被天人组织控制了,说不定还是个扮猪吃虎的主儿。 可现在听小郡主这么一说,想来焚香在天人组织里的地位怕是非常非常低,说不定连天人组织是什么都不知道,而是那种随时可以充当炮灰的外围。 但无论如何, 白渊听到小郡主并没有晚上再来上床的打算,心底总算舒了口气,侧头看了眼正在侍奉的焚香。 小侍女紧张地低着头,不敢看他。 白渊:??? ... ... 四月九日,晴。 早,陪睡。 午后,练习射艺,以为四月十七日的春狩节做准备。 下午,抽时间去长生侯府。 傍晚,焚香沐浴,沐浴后涂抹化瘀药膏,继而诵经拜如来。 一天的生活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 ... 三更天。 白渊总算返回了平安坊。 平安坊里,劲衣大汉们正拖着小板车,将一堆堆炭从外拉回。 炭分几种,灶上炭,取暖炭。 灶上炭里,上好的有兽金、银屑,这些都是供皇家权贵使用的。 取暖的炭,也分灰花、银骨等等。 但此时这些劲衣大汉们拖着的炭,只不过是品次下等的一般灶炭,黑糊糊的炭碎堆积在一起...... 而这种炭里,若是藏下一些人烧焦后的人炭,想来社稷阁的白手套们也是决计查不出来的。 42.真相 “无名先生...” “见过无名先生。” “无名先生,凌晨好。” 当白渊走过平安坊时,一个个拉炭的大汉都纷纷对他点头,打着招呼,看模样都是恭敬了不少。 吱嘎吱嘎的板车声远处。 夜风和月光里, 灰衣铜面的剑客走过拉下两轮炭印的巷道。 转角处, 墨娘穿着青花绸衣,靠着墙,支着烟,见到他时呵出口翻腾的烟雾,一个转身,扭回腰肢,勾了勾烟杆儿道:“总算出来了...跟我来吧。 来了些不错的货。” 白渊跟了上去,和她并行。 墨娘忽地感慨道:“无名先生可真不简单。” 白渊没说话。 墨娘继续道:“长生楼的那四位可是说了在风雪禁地里的遭遇...是遇到那诡异的事儿了吧?” 白渊淡淡道:“遇到了。” 墨娘道:“那四位杀手说了,说是在遇到诡异的事儿后,和无名先生一起晕过去了,结果呢...你们五个都平安无恙,毫发无损地从那种必死的事件里脱身了。 小楼主说了,既然那四位杀手没有能力逆转这种必死的局面,那么剩下唯一的因素就是先生了。” 白渊道:“墨帮主抬举了,当时我也晕过去了,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墨娘笑道:“这又不是坏事,反倒是好着呢...这种似是而非的事刚好帮先生抬高了身价,在外人眼里呀,先生可是越发地神秘了。” 白渊恍然,他终于明白刚刚来时那些拉炭大汉对他的恭敬是怎么回事了。 两人说着话的功夫,已经到了平安坊深处的宅院里。 墨娘仰头看着破旧的牌匾,眸子里闪过几抹回忆之色,上前推开门。 吱嘎... 门声轻响,内里一个大男孩正在认真的练剑。 他一丝不苟,即便听到门开了,也专注地没有挪开半点视线,或是分半点神。 白渊随着墨娘走入,坐在一片罂粟花田边的石桌边。 而石桌旁堆放着不少抹了漆的玩意儿,大多都是金属器具,偶有几块碎玉,或是不知用途的残破器具。 白渊扫了一眼,发现还真不少,得有四五十件了。 看来即便他没出现,墨娘也在尽心尽力地帮他。 他有些疑惑... 虽说是交易,但墨娘对他这算是真的好了。 墨娘看了他一眼,幽幽道:“先生知道嘛...自从你来了平安坊,自从你开始认真的教导六子【鬼影剑法】,我的世界里忽然又多出了一点温情。 在我弟弟屠山尽死后,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了...” 她眸子里闪过一抹温馨,然后自个儿笑道:“先生不必介意,我这等上了年龄的女人,总是爱胡思乱想这些个事,先生该如何还是如何,不必为妾身的话烦恼。” 上了年龄这种话,其实只是自我调侃,墨娘年龄其实也不过二十五六罢了。 白渊沉默了下,回了句:“谢谢。” 就在这时,屠六子一套剑法已经修行好了,他收起剑,兴奋地冲了过来,大喊着:“先生,先生,我刚刚练得怎么样?” 白渊道:“已经入门了。” “入门了?真的入门了?”屠六子得到评价,欣喜若狂,跪在地上,对着白渊重重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哈哈笑着跑出了门外,继而转身把门关上,又带了带紧。 墨娘道:“先生慢慢看吧,赌坊里还有些事,妾身去照看下...若是先生好了,妾身还未回来,先生也不必等妾身便是了。” 白渊点点头。 墨娘起身,风情楚楚地摇着腰肢,出了门。 白渊收回视线,打量着这些货。 不得不说,墨娘还是有本事的,至少渠道通达... 她似乎是察觉白渊之前取走了一个发钗,所以专门寻找了不少“纵火凶案”里的黑货。 这些黑货有不少都是来自之前发生的凶案,但因为价值不明又暗藏凶煞,所以在地下市场上倒是没卖光,所以才被墨娘四处打包,收购回来了。 不过,这三四天的功夫就收罗了这么多,效率真是高。 而从另一方面,也说明了墨娘很用心在做这件事。 “回头等六子修炼好了,再传他一门厉害的武技吧...”白渊喃喃着。 随后,他抛开杂念,开始观察这些黑货。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白渊已经完成了对些古具的分析。 他虽然无法分析出这些古具能够提供的参悟时间,但是在遇到特殊古具时,他能够感知。 古具,合计五十六件,是从不同的“纵火凶案”现场搜集来的。 其中居然有两件【林小玉的物品】,且【妙道】建议他“进入风雪森林禁地时随身携带其中一件”。 白渊忍不住吐槽了... “根据之前无情所说,这些纵火案的凶徒都是在模仿林小玉...” “那么,他们在去纵火前还都要去金雀山庄偷一件儿林小玉的物品,随身携带么?” 在别人看来,【林小玉的物品】和其他东西没什么区别。 但他却可以察觉。 “如果不是偷,而是林小玉赠予他们...然后利用他们的狂热之心,去纵火。唔...这个可能性更大点。” “这个世界充满诡异,绝不可以用常理度量,那么...假设说林小玉赠予他们物品是存在实质性目的的,那这个目的又是什么?” 他看着桌上拜访的两个【林小玉的物品】,一个是个缺了两三根梳齿的铁梳子,一个则是个锈迹斑斑的金属胭脂盒。 忽地,他神色动了动,目光凝聚在哪个金属胭脂盒上。 “嗯?这是什么?” 他探手抓住胭脂盒,在盒子底层用手拨了拨,这一拨居然拨出了一条缝隙。 显然,这胭脂盒暗藏机关。 这机关从前是无法被察觉的,但在烈火烘烤和时间推移后,才显了出来。 白渊把玩了一会儿,取了把小刀撬开缝隙。 哧... 顿时,一片金属薄页露了出来,其上竟是密密麻麻地刻着不少字。 白渊借着月光,细细看去。 这上面竟写的是林小玉的事。 他心生好奇,越发认真地阅读起来。 小半个时辰后... 他看完了,放下金属薄页... 同时,一股强烈的毛骨悚然的感觉涌入他心底。 这纸上并没有记载什么恐怖故事,而只是记载着人心和人性的恶毒。 故事是这样的: 林小玉母亲薛纱本是书香世家小姐,从来看不起粗鲁的武夫,但因家道中落,而和一个小码头帮派的帮主林霜成婚,并诞下女儿林小玉。 林霜格外心疼母女俩,便更加辛苦的赚钱,同时苦练家传武学,经营帮派,之后又盘下了一个山庄,修葺后,改名为金雀山庄。 然而,有一天,一个落难的故友来投,林霜和这故友曾是至交,便出头保了这位故友,并且收留了他。 这故友乃是个文质彬彬的书生。 这种书生气,刚好是薛纱喜欢的类型。 刚开始还好,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书生竟和薛纱眉来眼去,逐渐地勾搭成奸。 而薛纱则是越来越看林霜不顺眼。 正在辛勤经营小帮派,每天忙的满脸尘土的林霜根本就不知道这些事。 有一天,薛纱和书生终于忍受不了了,他们不想再偷偷摸摸。 更何况,薛纱认为林霜那种大老粗根本没有资格拥有她,她委身于那等粗汉,实在是每一天都受尽委屈。 然后,她与书生一合计,便花费重金雇佣杀手,暗杀林霜。 林霜重伤,却未死。 薛纱和书生见一计不成,就暗暗下毒。 但毒性还未发作,两人就等不及地在重伤昏迷的林霜面前通间,林霜顿时被气成了植物人。 之后, 薛纱和书生将金雀山庄的金银财宝,值钱的物件儿全部取走了。 只留下林小玉照顾林霜。 父女俩相依为命。 而林小玉也算有本事,在一些父亲的老兄弟的帮助下,竟是重新支棱起了金雀山庄。 43.绝笔 午夜月光,映照出那金属薄页上的细细文字,触目惊心... 七年时间,金雀山庄在林小玉的经营下,越来越好,甚至超过了当初,林霜也在女儿的照顾下好好地活着。 而,在外的书生和薛纱竟却是被人设局,没几年的功夫就败光了当初卷走的金银珠宝,不仅如此,两人还欠债无数。 在无意得知金雀山庄又振兴后,薛纱和书生一合计,决定再回山庄。 书生在外住下,薛纱则装扮成可怜的落魄样子,进入山庄。 林小玉终究心疼母亲,让母亲住了下来。 再然后,讨债的帮派就跟过来了。 林小玉帮母亲还请了债务,但却也元气大伤。 薛纱大受感动,但在恢复过来后,又和山下的书生勾搭上了。 两人再度密谋,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金雀山庄夺过来。 这么一来,有了个下金蛋的鸡,就不用担心再没钱了。 而这个山庄的核心就在林小玉。 林小玉在,山庄才能好好运营下去,林小玉不在,那么...山庄也就不行了。 两人都明白这个道理。 薛纱尝试着让林小玉接受书生做她的爹,但林小玉严词拒绝了。 这事又拖了一阵子后。 薛纱和书生受不了这种被动的局面,就再次定计。 由薛纱下“春心散”,然后书生去夺了林小玉的身体。 两人觉得,若是生米煮成熟饭,那林小玉自然会服服帖帖的。 起初薛纱还有些不同意,但在书生的劝说下,便是去做了。 细细的粉末,被倾倒入了深夜熬煮的米粥里。 薛纱看着正在书房里的林小玉,托着餐盘,敲响了门扉。 书生躲在一旁的阴影里,只待林小玉喝了粥,药效发作就冲入屋内。 悬挂枝头的金丝雀笼里,一只小小的金雀却发现了书生。 这金雀是建庄子初林霜送给林小玉的生日礼物。 此时...金雀竟如是感到了危机,而叽叽喳喳地喊了起来,试图提点书房内的主人。 叫声有些急促,但只是叫了几声,一只手就伸入笼中,扭断了金雀的脖子。 死亡的金雀,雾气的深夜,贪婪的瞳孔... 烛火照明油纸窗上的两道人影。 坐着的人影喝了粥,一旁的人影垂手看着。 门外的书生蠢蠢欲动,然后提着裤子夺门而入,他早就觊觎林小玉的美色。 不!他是早就想让林小玉过上好日子。 什么是好日子?在他床上被他怜惜,就是好日子,否则都是受苦受难。 原本,一切也就这样了。 但,林霜其实一直都有意识,山庄的一切他也完全看在眼底,包括今晚的事。 对兄弟用义,却被恩将仇报。 对妻子用情,却被如此背叛。 对外人慷慨,却落得如此下场。 善,不得善报。 恶,逍遥自在。 这一切,在当初他变成植物人的时候,已经化作了腾腾的怨气在他心底。 而这么多年来,林小玉的孝顺救赎了他,让他心底的怨气慢慢淡下去了。 他觉得这么看着女儿好好的长大,也挺好的。 然而,此刻... 怨气死灰复燃,化作前所未有、仿要挣脱肉体的强烈诅咒,从灵魂深处挤压、翻滚,化作浓郁滚烫的诅咒岩浆。 恨!恨!恨!恨!!!!! 若是寻常人还能去发泄,可他只是个植物人... 所有的一切恨意根本没有任何宣泄途径,所以在这绝对封闭的精神里,成就了最深沉最恶毒的诅咒。 那一晚,一场大火平地起,金雀山庄沐浴在火海之中。 薛纱,书生都在火焰里,被活生生烧死。 七年无法动弹的林霜从火海里走出,火焰似乎无法伤害到他,也无法伤害到林小玉。 林小玉扑入父亲怀中恸哭。 林霜安慰着她。 然后,火焰里,林霜慢慢融化,化作了一个小小的蜡人。 林小玉跪倒在蜡人面前大哭,然后...她发现这蜡人竟在对她微笑,似乎是在安慰她一般。 林小玉捧起蜡人,站在火海里,怅然若失。 第二天... 林小玉醒来,发现金雀山庄竟然并没有发生大火。 只不过,在不远处的林子里,倒是突发了大火。 火中,发现了许多尸体,有书生,有薛纱,有林霜,还有不少庄内的仆人... 林小玉看了看怀里,那个蜡人还在对她微笑,似乎在宽慰她“没事的,我在你身边”。 之后,林小玉常常做梦,梦见父亲,而父亲会让她去做一些古怪的事。 譬如...香火供奉“他”。 林小玉一一照做。 随后,因为这场“纵火凶杀案”,正气阁开始调查此事,林小玉作为最有动机的嫌疑人,直接被各种调查。 而当时负责这个案子的,正是时任鹤家总捕头的韩策离... 韩策离此人极度了得,三十入仕之后,凭借着恐怖的能力平步青云,而这场“纵火凶杀案”在他的调查后,直接结了卷宗。 他结的卷宗,就是真相。 林霜纵火,烧杀多人,林小玉无罪。 但是,他卷宗里没提的东西很多,留下的疑问也很多,好像是故意挖好了坑,在等着后人来踩。 果然,哥舒云踩了,然后他就败了,死了。 从而使得这个案子成了无人敢碰的“未曾完结的完结之案”。 之后的韩策离,更是扶摇直上,成就大学士,调离正气阁,继而成为太子太傅。 本来事情也就这样了, 林小玉供奉着“蜡人父亲”,接受着“蜡人父亲”的指示,去做一些事。 而不知为何,她在外的名声竟是宣传开了,不少凶徒对她是无比膜拜,甚至登门拜庄。 她竟也遵从“蜡人父亲”的指示,一一应对,让凶徒化作她手中的棋子,可是...这个过程却又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慢慢的...她,被凶徒尊为“火焰公主”。 可是,林小玉却觉得越来越不对劲,她感觉她所供奉的蜡人,很可能不是父亲,而是一个诡异未知的存在。 真正的父亲...早在那一晚被烧死了。 她越来越紧张,在查证了一些事后,她选择了自杀。 在自杀前,她把所知之事记载在南国所有的“芥子纸”之上。 所谓“芥子纸”,就是大小随心的一种金属纸,你可让它变大了来写字,再缩小了以隐藏。 除了“芥子纸”,南国最有名的物件莫过于传说中的“芥子天龙寺”,“芥子玉虎雪山”。 这一寺一山,都极其之大,但却能作“芥子”微缩成巴掌大小,连带其中人物都一并缩小,古怪无比。 有人说这是万古识海里所得的古文明产物,也有人说这是神魔的杰作... 但毫无疑问,南国和“芥子”两字,是分不开的。 这更加加深了南国“佛土”的氛围。 是的。 佛土,就在南国。 而林小玉所用的“芥子纸”也是高价从南国购来。 如今,白渊看的这个金属薄页就是芥子纸。 纸上的所有文字都是林小玉所写。 他盯着最后两字,静静看着。 那两字是......绝笔。 白渊收起薄页。 闭目良久,心底竟也不自觉地涌起了一种“感同身受”的恨意。 是的。 这种恨,只是稍稍回想一下,就会觉得怨气冲天。 “没想到禁地里那个被烧焦的巨人还有这种往事...而被冠以火焰公主之名的邪恶女人居然还藏着这等隐秘...”白渊心底浮出些同情。 他继续思索着: “不过...” “如果林小玉已经死了,那现在金雀山庄的又是谁?” ... “如果林小玉因为恐惧未知的蜡人而自杀,那么...为什么她的物品里都蕴藏着深深的思念?而不是深深的恐惧?” 白渊感觉这事并没有结束。 但对他而言,却已是一件重要证据,这证据...或许能够让无相继续查下去。 44.泡温泉,蜡缝头 从傀儡皇子到黑夜君王正文卷44.泡温泉,蜡缝头四月十日。 午间。 白渊继续练习射箭。 小郡主一袭紫色贴身猎衣,抱胸出神地看着他的姿势,不时开口纠正他故意做错的动作。 ... 此时... 末山县。 却闹哄哄的。 “无相捕头居然请大家去末山温泉泡澡,真有这好事儿啊?” “我听说那温泉要进去一趟,都要好些钱呢...大多是周边公子小姐们去的地方,我们这些大老粗,嘿嘿,这也算是享福了嘛?” “无相捕头可能还在想着前两天的案子,毕竟那晚动静很大,街头爆发了大战,也死了好几个值勤的兄弟...” “欸...我们这行就是这样,再攒点银子,我准备改行了。” 捕快狱卒们纷纷叹息。 是的。 无相居然请他们去泡温泉。 所有当天在正气阁的捕头,还有狱卒都被请了。 后来的赵捕头他们则是没来,除了...华青青。 华青青是个很有青春活力的女子,一手【清风拂柳剑】乃是华家中上层次的六星武技。 这武技虽然是六星,但几乎不存在练不出来的问题。 而且华家还有与这武技配套的八品、七品功法的,完全不用担心后续,也不用担心卡壳。 这可谓是武道前途已经被铺好了。 而,【清风拂柳剑】也是很适合女子修炼的。 按辈分,华青青算是白渊的表姐,不过辈分是辈分,这辈分却不可能拿来约束皇子,所以也算是个名头上的表姐。 按道理,她本该和赵碧山一起待在末山县,但似乎她与无相有交情,所以也一起跟来了。 “喂!!” 华青青从后拍了下无相胳膊,凑过去轻声道,“四条眉毛的老穷鬼,你哪儿来的钱请这么多人泡温泉?” 无相听到这称呼,也不以为意,笑着拍了拍酒壶道:“少喝点酒就有了。” “骗人!”华青青嘀咕着,显然不信。 无相笑道:“你跟着我来,你家那位赵捕头要不高兴了。” 华青青道:“他管我?他是赵家人,我是华家人,不过是同僚罢了。” 说着,她眼珠子一翻,笑道,“欸欸,我们华家的那位皇子现在是你师弟了,皇上居然指了诸葛先生做他老师,听说还是在他离家出走后指的,我真是有点想不明白...... 皇上不是该狠狠罚他吗?怎么还给他指了个这么好的老师?” 无相笑道:“看来你对我小师弟颇有微词嘛,你不是他亲戚吗?按理说,你们这种外戚应该最支持了他了吧?” 华青青无语道:“去他的吧,我们家这位皇子但凡有一点点点点点靠谱,我也不会这么说。” 无相洒脱的一笑:“那我回去可要好好儿和他喝两杯。” 华青青瞪眼道:“你故意气我啊?!” 无相忽道:“小师弟可能没有你想的那么不堪。” 华青青“嘁”了声,摆摆手,表示不可能。 无相露出回忆之色道:“无念来的时候告诉我,他说小师弟回皇都后,还未回府就被皇上召入宫了,再然后...皇上罚他在宗庙跪了十天。” “啊???才十天?”华青青露出失望之色。 无相笑道:“你关注点错了。” “哪儿错了?”华青青不服。 无相道:“皇上让他去宗庙前认错,代表着的是对他的重新认可... 你知道吗?按照我所听闻的六皇子的作风,皇上是绝对不可能认可他的。 流放,打板子,禁闭都可能, 却绝无可能让他去宗庙,在皇家列祖列宗面前认错。” 华青青道:“我猜定是他害怕了,跪着哭着喊自己错了,然后皇上心软了,才这么做的。” 无相笑道:“你太小看小师弟了。” 华青青道:“不是我小看他,而是他就是...就是个...大...” 她翻了个白眼,终究没把脏话说下去。 无相道:“不说这个,无念还告诉我...他和无情待在一起,居然相安无事,两人都在卷宗房里,一待一天,甚至无情还愿意和他说很多话。 你就不觉得,你们家这位皇子殿下已经有所改变了么?” 华青青愣了下,“无情愿意和他说很多话?真的?” 无相点点头。 华青青疑惑道:“不应该啊,无情如果看到这个大...咳咳...六皇子,应该是根本不理睬他,连敷衍两句话都不愿意。” 无相笑道:“所以说,你太小看他了。” 华青青默默记下,这些事对于家族来说,可能是重要情报了。 末山温泉,在末山县往西约莫三十里的一处小庄园里。 庄园本为某位贵族所有,在贵族衰败变卖家当时,如今的老板拍下了这个庄园。 这老板是个生意人,看中的正是庄园周边的条件,之后又花钱凿出了这个温泉,从而使得这里变成了一处温泉景点。 一行足足四十多位捕快狱卒都已看到不远处的庄园了,有些人已经开始欢呼了。 无相忽地压低声音道:“青青...” 华青青见他这么称呼,顿时知道他有要事要说,顿时肃然起来。 无相道:“一会儿,你不要去泡温泉。” 华青青嘀咕道:“男女是分开的...你管我啊...” 无相道:“不是,我意思是你一会儿拿剑守在外面,不管谁往外逃,不管他有没有穿衣服,你都必须抓下他,哪怕重伤他也可以。” “逃?” 华青青眸子一动,“你怀疑...” 无相比了个禁声的手势。 他不是怀疑,而是肯定。 这些人里,必有内应。 原本他肯定不可能找出内应,但他忽地想起在那些灰衣教徒那干蜡般的模样,以及死而复生的“魔煞刀”罗邦那脖子处涌出来的蜡,所以才突发奇想,用泡温泉来无声无息地试一试。 凝固的蜡和人的皮肤自然是不同的。 平时在衣服底下看不到,这脱了自然可以了。 可他身为捕头,总要考虑人心这种事,如果是他判断错误了,人心是会乱的,所以...他才找了个借口带着所有人来泡温泉了。 这事儿,是公家的事,所以...事后得报销。无相如此想着。 ... ... 片刻后。 嘈杂的换衣室,一个个捕快狱卒都只留下了贴身衣物,然后往外跑去,继而远处温泉传来下水的声音。 无相坐在无人的角落里,静静饮酒。 他是如此的不惹人注意,以至于一个个光着身子跑出去的捕快狱卒,都在寻思着“无相捕头去哪儿了”,却看不到他一直在屋内。 而屋内,除了他,居然还有一个捕快。 那捕快很是磨蹭,又似乎有些犹豫。 无相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这个捕快叫田黥,末山县人,家世清白,根本没什么好怀疑的地方,可他现在在做什么? 无相没有询问,他只是静静等着。 没多久... 一个和田黥相熟的捕快远远喊道:“老田,下水了,还磨蹭什么?” 田黥环视了下四周,道:“我...我有些身体不舒服。” “怕是累坏了,这水热着呢,刚好泡泡。”那捕快又喊道。 田黥却还是不应。 无相默默看着。 然后忽地,从“隐藏”状态里,走了出来。 田黥愣了下,急忙道:“见过无相捕头。” 无相笑道:“老田啊,难得来这里泡温泉,就别推脱了,正好...我俩一起下水。” 田黥道:“捕头,我是真的有点不舒服,之前还没来的时候我就这么说了...可看到您这么热情,我本想着捱一捱应该可以,所以才答应了过来。但没想到来到这里后,身体却越发不舒服了,对不住,实在对不住。” 无相眯着眼,忽地笑道:“不瞒你,其实我在查案。” “查...查案?”田黥结结巴巴。 无相道:“对,而我要查的这个案子就是你必须要脱衣服。” 他笑着看向田黥。 田黥喉结滚动了下:“捕头开玩笑了...” 无相笑道:“没有。” “有”字刚刚脱口而出,他出手如电,直接点了田黥的穴道。 田黥反应哪有无相快,立在原地无法动弹。 片刻后... 田黥赤着身体,站在换衣室内。 而他的脖子处,有一道围绕着的惨白的蜡... 仿是...这颗头颅曾经断过,然后由蜡来把头与身体重新缝合了起来。 无相看向田黥,后者双瞳中竟是充满了怨毒。 45.三入禁地,收获黑剑 入夜。 末山县。 无相正皱眉深思。 田黥的头颅和身子竟是真的分离开的,而这一圈蜡使得他这本该彻底死去的人竟还活着。 他回忆着刚刚的审讯,这田黥满嘴邪恶言语,但无论如何用刑,却都不说半点信息。 随着那一圈蜡的消失,田黥的头颅落了下来,而他脖子里竟还喷出鲜血。 人死,尚可蜡缝? 这等匪夷所思的凶险,无相还是第一次遇到。 然后,他尝试着把田黥的头放回脖子上... 结果蜡却没有产生,这又和之前的“魔煞刀”罗邦完全不同。 那时候,罗邦的头可是一沾上身子就自动愈合了,除此之外...罗邦内里的尸体完全是保存良好的死尸模样。 但这田黥的却还像个正常活人。 这两者虽然有着“死者复苏”、“蜡缝”的共同性,但却也有不同。 田黥更像个活人,会独立思考,但愈合能力却没那么强大。 罗邦则是彻头彻尾的杀人机器,似乎没有思考能力,但愈合能力却相当强大,除了用火融化蜡才能杀死他。 至于,那几个裹着灰衣、捧着黑蜡烛的教徒,并没有这两者的特征,似乎又是第三类了 无相总觉得这些事能够在金雀山庄得到答案。 可是... 金雀山庄,他偏偏无法翻案。 就在这时,无相忽地听到门外传来动静。 紧接着一种熟悉感传来。 “是无名恩公!” 无相推开门。 但门外却没人。 “恩公!”无相喊了声。 无人应答。 显然来人已经离去。 无相目光一撇,忽地看到屋檐悬着的红灯笼映出地上的一封信。 他神色动了动, 捡起信, 返回屋内,拆开。 一张金属薄页从信封里滑了出来。 无相好奇地看去, 只是看了一小会,神色就变得严肃起来,看到最后他双拳已经紧握起来了, 他内心深处那嫉恶如仇的怒火燃烧起来, “世间为何总会有这等畜牲不如的东西!!!” 他双目闪烁着愤怒,良久缓缓平复,而变得冷静。 “如果这是真的,那金雀山庄上的林小玉难道...也是靠蜡缝头才活下来的么?”他忽地想到田黥,田黥在头断了后可以靠蜡活下来,那么林小玉为什么不能? 他犹然记得那一则匪夷所思的消息: 金雀山庄后宅供着一尊蜡人像,每日以香火祭拜。 这蜡人莫不是真的鬼神? “等等,当初...韩策离为什么没有查到这些?他是故意的么?” “身为大学士...” “等等...” 无相忽然想到了一点。 韩策离,似乎不是儒家的大学士...... 而如今正统却是儒家,如今立在皇都那四百余米高的金身像里除了真龙大帝,中兴大帝之外,只有儒家大贤——孟初。 可是,这世间并不是除了道佛,就只有儒家了啊。 莫非...这还牵扯到教派之争? 再联想到韩策离是太子太傅,无相就更觉一股寒气升起。 这又涉及到夺嫡之战? 无相简直不敢再往深处想了... 这背后牵扯的东西,太多,太深了,深到完全看不见底。 无相好歹是诸葛先生的大弟子,又办了这么多案,自然见多识广,知道的隐秘也不少。 他越想越觉得其后可能涉及到极多势力、极多藏在历史中的隐秘,而这不过是某场大战所露出的冰山一角。 他现在最好的处理方法,就是按部就班地上报,然后等着按部就班的处理... 而这个处理,极可能是不如人意的。 他也可以自己安慰自己,说一声已经尽力了。 “但是...” “但是...我是一个捕快啊...” “杀人偿命,本就是律法铁条! 查明真相,本就是捕快之职! 岂因福祸而故作不知? 岂因强权而故作不见?” 无相紧握着那金属薄页,双目紧闭,心中不觉热血翻滚,他忽地想起曾问过自己无数遍的那个问题。 “如果我是歌舒云,我会否宁可下军令状也要去翻案呢?” “明明于我没有好处,明明知道危机重重...明明是个聪明人都不会去翻案...” “我呢?” “我会么?” 良久, 无相吐出了自己回答过无数次的答案: “会。” “事在人为...” “儒门圣贤曰: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我非君子,但事若至此,亦知当仁不让!” 无相睁开眼,眸子里充满了决然之色,他抓起酒壶,猛灌了一大口,“如此,方不负某堂堂男儿热血之心! 如此,喝酒方能喝的痛快! 如此,方不被无名恩公看低!” ... ... 另一边。 白渊为大师兄送去了证据后,就直接往风雪森林禁地去了。 他知道,即便大师兄有心,一时半会也绝对无法做出决策,他需要上报,还需要各种申请。 所以,他暂时离开了。 另外,因为取出了金属薄页,【林小玉的胭脂盒】消失了, 但是,他还有一件【林小玉的梳子】。 所以,他今晚决定再入禁地深度3001米的第二重,去感悟一番。 ... ... 北城旷野,明月高照。 而在进入禁地后,却是漫天飞雪。 再往深处,则再度恢复了宁静的夜色...只不过沸腾的雪花,在这里铺出了细密的抖动影子。 白渊来到后,直接取出了林小玉的梳子,然后寻了处巨石遮蔽物,盘膝而坐,开始静静感悟。 这个深度的禁地,其实是有更强大的污染兽群,可是...持有着【林小玉的梳子】,就好像是获得了攻击豁免权。 时间渐深... 一座带着栅栏,有着七色花圃的古式木屋诡异地出现在大地上。 门扉发出刺耳的敞开声,但却看不到人影的走出。 白渊若有所感,从感悟里暂时退了出来。 忽地,一道充满压迫感的小山般的黑影出现在他身后。 白渊转身。 抓着巨斧的黑影立在他身后。 半覆了黑漆漆炭渣的脸庞上,一双血丝弥补的怨毒瞳孔正直勾勾盯着他。 那令人恐惧悚然的瞳孔在看到白渊手上抓着的梳子时,忽地露出了柔和之色。 林霜伸出手。 白渊抬手把梳子带给了他。 林霜双手合拢,怨毒的瞳孔竟显出一些无可分辨的慈爱之色。 他抓着巨斧,转身离开。 白渊忽道:“想见林小玉吗?我可以带你去见她...” 话音刚落,林霜巨大的身体停顿了下。 白渊也只是试试的态度,他没想到这巨人竟然能够听得懂。 林霜折返而回,然后“噗通”一声坐在他身侧,半晌,用粗壮而烧焦的手指在地上歪歪扭扭写了一句话:“你愿意帮我?” 白渊愣了下,他是没想到这巨人能够并且愿意与他交流... 于是,他真诚道:“愿意。” 这不仅是为了能够在这里感悟,也是他心底那一点点的正义感和同情心在作祟。 在一页金属薄纸上,他看到了林霜是个好兄弟,是个好丈夫,也是个好爸爸,也看到了林小玉的善良和孝顺。 对于这样的两人,他实在没办法不同情。 哪怕这两人完全不关他的事,他都想能帮就帮一下。 更何况此时,“攻略林霜”这件事关乎着他今后能不能稳定地在禁地感悟修行。 林霜愣愣地呆了半晌,一副脑子很不好用的样子,然后继续歪歪扭扭地写道:“带小玉来这里。” 白渊道:“林小玉...已经死了,现在金雀山庄的那个林小玉根本不知道是什么。” 但是,林霜好像没听到他说的话,而是过了很久,又写道:“愿意吗?” 白渊道:“我试试。” 林霜愣愣看着他,忽地挠了挠手臂,从手臂上挠下不少的细细的炭。 他巨大的手指上粘着那些炭,然后指了指白渊的剑。 白渊会意,把剑递向他。 林霜不接。 白渊想了想,拔出剑。 林霜那巨大的手指轻轻压下... 顿时间,诡异的火焰,糅杂着奇异的炭疯狂地涌入那把平平无奇的长剑之中。 白渊仿是看到这把剑在融化,而在这融化之中,剑身里微观结构亦在改变,而这些林霜手臂上的炭亦在融入其中。 画面充满了一种玄奇和诡异感。 逐渐的... 一把黑色的长剑出现在空气中。 林霜推了推黑剑。 白渊接过,一入手,他就感到这把剑充斥着一种邪诡的力量... 而脑海里闪过自明的信息: ——【妙道】为主人服务—— ——您获得了“恨念林霜”锻造的兵器—— ——该兵器绑定—— ——鉴定中—— ——鉴定中—— ——该兵器可借用“恨念林霜”的力量—— ——力量鉴定中—— ——鉴定完成—— ——您可以借用六品攻击法术“罪业火海”—— ——罪业火海,描述1:制造精神世界的火焰,让人由内而外地被焚烧—— ——罪业火海,描述2:察觉罪业,罪业越重,火焰越难以扑灭—— 46.有所为,有所不为 黑暗的末山县正气阁密室内,鸽子傀儡吞噬了血肉,双瞳闪烁着绿光,而无相的话已经被传到了远方... 黎明的天色里,诸葛先生坐到了书房,听着傀儡的传话。 那是他大弟子的声音。 “庭景1021年,四月十日,午夜,无相于末山县正气阁密室汇报......” 傀儡传递着声音。 诸葛先生默默听着。 内里,无相把借泡温泉之名发现“蜡缝头颅、死者复苏”的事说了一遍,又把芥子纸上所记载的秘事说了一遍,继而把他的推测也表达了出来。 是的。 如果林小玉已死,那么此时金雀山庄的林小玉必有破绽,只需细查其颈,即可知道一二。 而若真是如此,那么这其中所包藏的隐秘自是值得深究。 妖邪之事,可不再是一件普通的案子了。 而江湖上,那一起又一起的纵火案,那无数惨死之人亦不仅仅是被凶徒所杀,而是被幕后妖邪所蛊惑。 妖邪目的,犹然未知,如不加以制止,之后还不知会死多少无辜之人。 诸葛先生静静听完。 他闭目。 他何尝不知大弟子说的这些东西。 可是啊,他更知道这是个陷阱。 否则,太子太傅韩策离为何结了此案,却依然让此案留有许多破绽......这不是等着人去查么? 哥舒云去查了,然后他死了。 但是...陷阱,何尝又不是对弈? 不过是个难以破局的死活题罢了。 “该怎么处理?”诸葛先生思索着。 就在这时,书房的传音傀儡居然传来了第二波声音,还是无相的。 这让诸葛先生愣了愣... 这位大弟子一向思虑周全,每次汇报都会想好了一并说出来,而不会分次说。 这次,却是例外了。 嘶哑而坚决的声音响起。 “师父,我知此事棘手无比,牵扯之人当是越少越好,故而...弟子已下军令状,请求翻案,亦求重新调查金雀山庄。” 诸葛先生愣了下。 他并没有说什么“荒唐”。 因为,他知道无相做的没错。 唯有不惧生死的小卒过了河,方才能够横冲直撞,去破那局。 无相知道水深,但他依然过河了。 他过河,不为局,为的是心底的正气。 诸葛先生微微闭目,喃喃道:“无相,你真是令为师骄傲啊...” 未几... 有捕快把“无相下军令状,翻案”一事的书面文件递了过来。 此事,需得正气阁三家家主同意,才能执行,缺一家都不可。 但正常来说,如果在证据足以支撑翻案的情况下,家主是不可以随便拒绝的,若要拒绝,也需要明确的证据方面的理由。 无相在“温泉事件”中的发现,以及“芥子金纸”里所记载的故事都足以翻案。 虽然如此,但此事本就讳莫如深,牵涉太广,故而必须下军令状。 一旦失败,唯有剥夺捕头之位,放逐出皇都,方可平息。 既然无相给了军令状,鹤家的羽衣侯,虎家的莽山侯便都确认了。 诸葛先生凝视半晌,也落盖自己的印章,表明确认。 三家之印,落于黑纸白字之上... 军令状已然生效。 捕快捧了文件离去。 诸葛先生打开久未开启的油纸窗,看着窗外的云。 “无相啊,此事...你只有杀出一条血路,寻到了更多的证据,才能得到支援。否则,便是被卷入了夺嫡的漩涡里,任何人都会粉身碎骨啊...” “所以,在此之前,你只能孤军作战了...” “不过...” 他沉吟了下,转身出了书房,站到了三弟子无念的门前,略作思索,敲响了门扉。 ... ... “你这个四条眉毛的老穷鬼,你怎么敢下军令状,去查金雀山庄?” “你你你你...你就算有证据,也不能这样啊?” 华青青看起来有些着急,站在无相面前来回走动,气的直跺脚。 无相倒是优哉游哉地喝着美酒,笑着反问道:“那你觉得我该如何?” 华青青道:“层层上报,上面让管那就管,上面拖那就拖,上面捣糨糊那就捣糨糊,你俸禄就这么点儿,管那么多干什么? 而且,你老师怎么同意你去的? 不行,我得和你一起去,否则...” 无相道:“你下军令状,华家同意么?” 华青青愣了下。 家族子弟,需得以家族为重。 这件事,华家不可能同意。 但是... 华青青想了想:“我会去说服我华家长辈,你多个人做帮手,也比孤军作战好得多。” 无相笑道:“谁说我孤军作战?” 华青青愣了下,迟疑道:“你说...那个...那个...无名?!” 无相小胡子翘了翘,不置可否。 华青青道:“他和你说了他会来?” 无相道:“当然没有,无名恩公,就是个大冰坨子。” “大冰坨子?” “不错,我从未见过他这么冷的人,就连话也不屑多说,解释也不屑多给,不是冰坨子又是什么?试问这样的大冰坨子,又怎么会对我说他会来?” “那...那那那...”华青青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无相却自信道:“我觉得他会来。” “你觉得?” “男人有时候也会心有灵犀,相交若在情义两字,对饮一杯清水足矣。 我和大冰坨子虽然只见了几面,但我知道他是个爱多管闲事的人...就和我一样,哈哈哈。” “那...四条眉毛的老穷鬼,你会在这里等他,等到了再一起出发吗?”华青青稍稍有些放心,她隐约知道这名为无名的剑客是个很厉害的人,否则不会被无相如此推崇。 更何况,到时候无相手持着加盖了公章的搜查令,金雀山庄无论如何都需配合。 至少,无相在山庄之中不会出事。 无相笑道:“你关心我这么多做什么?” 华青青愣了下,振振有词道:“同僚之间...关心不是很正常嘛?” 无相笑了笑,没再回答。 他去账房报销了上次泡温泉垫付的钱,然后又用钱买了县里最贵的酒,装满了酒壶。 返回时,搜查令到了。 他取了放入怀中,之后返回住宅对着铜镜刮去了胡须, 继而坐在书桌前,翻阅着之前他让人去取来的一些资料,静静看着。 待到黄昏时分,他便独自一人,往末山而去。 ... ... 午后。 白渊练完射艺,又坐着马车来到了长生府。 作为御手的焚香神色羞嗒嗒的,心底小鹿乱撞,完全不敢看他。 白渊有些无语,这分明是小郡主之前说的那句“你想要女人的话,让焚香陪你好了”起了作用。 本来,焚香安分守己,也不会乱想这等事,可是小郡主说了之后,她就开始胡思乱想了,只觉得这位冒牌的天潢贵胄随时会在无人的时候,将她压在身下,胡作非为。 在焚香眼里,这冒牌的六皇子本身就没什么希望了,也没未来,没自由,再加上入了这等奢华的皇室之地,自然会大肆发泄。 发泄,不就是吃喝玩乐加女人么? 之前,他被各种规矩限定着,自然不敢乱动,可现在却得了“允许”,怎么会不去享受? 她实在找不到一个不被这冒牌六皇子玷污的理由。 白渊下车后,看了她一眼道:“傍晚前来接我。” 焚香吓了一跳,心底想着这句话可有深意?可是傍晚时分先停在一处僻静的巷子里,完事后再回去的意思? 白渊见她不回话,莫名其妙地瞥了她一眼,就进入长生府。 这一眼撇的焚香心惊肉跳... 见到白渊离开,她才稍稍舒了口气。 然后面露苦楚之色,心底轻叹道:“也罢,他若要,我也无法拒绝...给他便是了...” 小侍女一扬鞭,策马,拉着马车,转道回府了。 另一边, 白渊走入卷宗迷宫时,看出了无情的心不在焉。 “怎么了?”他问。 无情本不想说,但想到诸葛先生的话,便是道:“师弟...无相出事了。” 师弟? 白渊愣了愣,这称号是认可自己了么? 不对啊,自己天天惹这个女人生气,她凭什么认可自己? 于是,他淡淡道:“女施主,莫慌,无相究竟发生何事了,不妨和我慢慢道来。” 无情觑眼看着他,见到他心底没有半点毛躁,而是真的在诚心倾听... 可是,这小师弟面子上却可恶的很。 这实在让她无语。 47.入庄,祭品 长生府。 卷宗迷宫。 午后阳光安静地投落,一重重书架的阴影落在大地上。 无情黑发垂落,漂亮而漠然的瞳孔看着白渊。 “无相下了军令状,去翻了金雀山庄这个案件。” 白渊摇摇头道:“此乃自扰,有何意义?” “你!” 无情越发想打小师弟。 不是她不够淡定,而是小师弟正散发着一种“不打他就心气不顺”的强大气场。 白渊淡淡道:“善恶轮回自有报,世事何必去强求?若是强求,终究都只能得个空字,女施主拭目以待吧...无相师兄必是空手而归,甚至还有大祸将至。” 他的神色是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模样。 这嘲讽气场再度扩散了几分... 无情听着这番话,只觉心火上又浇来了一盆火油。 她默默看着此时白渊真实的心底... 那心底和他此时说的话半点儿关系都不沾。 实在是无了她妈的语了。 无情决定不理这个表里不一的小师弟。 白渊也好奇于师姐这强大修养和忍耐力。 他随意抽出一个卷宗,细细看了起来。 ... ... 当晚... 三更天。 皓月当空。 宛如龙蛇的山道上,一个男人正坐在块大青石上喝酒。 再远处,忽地出现了一道孤影。 灰衣铜面,一人一剑,冷的好似天上的飞雪。 喝酒的男人胡子一翘,看向远处。 他笑的格外开心,于是大声道:“大冰坨子,喝酒吗??这可是特级的佳酿!” 大冰坨子? 白渊愣了愣,然后意识到自己被人给起了个外号。 这让他想起一起上学时候,同学之间叫着的外号,于是也不以为意。 走近后,他抱剑站定不动,也不废话,直截了当地问:“你有几分把握?” 无相想了想道:“把握先不说,先说其他的。” 白渊淡淡道:“说。” 无相道:“首先是安全问题,如今整个正气阁都知道我和你来了金雀山庄,而在这段时间里,我与你若是出了事,金雀山庄必然难逃其咎。 所以,他们若要出手对付我们,也是在我们离开金雀山庄之后。 之前哥舒云查案的时候也没事,查案之后才失踪了。 但可以预想的是,我们能够停留在金雀山庄的时间并不会长,他们会想尽一切办法让我们离开...而且此行,我们极可能见不到林小玉。 林小玉会藏起来,然后让人对我们说她出庄了,让我们择日再来。” “其次是实力问题。 我与恩公曾与金雀山庄交手数次,他们的底细也稍稍清楚点。 金雀山庄能够让曾经死去的强者包蜡重生,被他们所用,这也是他们的主要力量。 除此之外,不过是些暗探和鬼蜮伎俩罢了。 之前与我们交手的三名斗笠人,分别是前鹤家捕头哥舒云,‘魔煞刀’罗邦,‘邪相公’纪牙,这三人都是与金雀山庄纵火案有关的死者... 我循着这条线去探查,罗列出了金雀山庄大火后可能被他们包蜡复活的强者,然后又调阅了各处墓地资料,从中得知可能有异的墓地,继而做出推断。 这工作虽然繁琐,但幸而我正气阁资料完善,倒是不费事。” “如果打起来,我们需要面对的七品武者最多六人,其中最强者就是哥舒云。正因如此,我才有底气...毕竟有恩公随我一道去嘛。” “至于什么时候打起来,我估计是我们暗中搜查山庄的时候...只要我们靠近林小玉所在地了,他们必然出手。 除此之外,只要我们发现他们脖上的蜡痕后,他们也会出手。 前几日,我抓了那田黥,想必他们已经知道了,但他们应该不知我们获得了林姑娘的绝笔。 这一点只要不揭破,我们也不会打起来。” 无相虽然下了军令状,抱了决意,但却也做了很多准备。 他是去破案的,不是去送死的。 白渊问:“还有其他信息吗?” 无相想了想,把有关“蜡缝头”的事也说了出来。 他如今孤立无援,只有恩公相助,自然一切信息全然告知。 白渊听了这事,也得出了和无相相同的结论。 那就是,林小玉是被“缝”了头。 这就可以解释一切了。 而此行的目的,也就是证明这一点。 只要证明了,这翻案就算成功了一大半。 即便寻不到林小玉,在其他人身上发现这个特征,也可以勉强算成功,只不过...其他人算是无名小卒,存在可替代性,中间若是被掉包了,那就完全是哑巴吃黄连了。 ... ... 金雀山庄,坐落在末山第二高的百花峰山腰。 内有厢房上百,院落十余个,占地很大。 夜间从远望去,犹然可见灯火星星,雅致异常。 山庄背靠绝壁,面朝溪流,侧边则是一片荒莽的丛林,林中奇花异草,蜂蝶飞舞,落英缤纷,透着春意。 数年前,这里虽曾有过大火,但现在大火的痕迹却已荡然无存,剩下的都是被饰过的美好。 而为了预防火灾再起,山庄之中凿通沟渠,与山溪相连,如果起火,也可有水灭火。 时间推移... 丑时... 无相和白渊已经坐在了金雀山庄的客厅里。 虽是深夜造访,但却并没有“唐突打扰”之感,只因为...这里的管事,仆人都没有什么瞌睡的模样,从而让人忍不住心生一种诡异的感觉。 热茶很快奉上,摆放在檀木茶几。 无相出示证件,表明来意。 名为王四的华服管事,则是开始一个劲地赔礼:“官爷,您既持有正气阁的搜查令,自然可以随意搜查我庄中...只不过,您想见大小姐,却是不巧了,小姐前几日刚刚外出,实在抱歉,小人给您赔不是了。” 之后,无论无相问什么,管事都是诺诺顺从。 可这顺从之余,却是无懈可击,都是些口水里的弯弯绕绕,除了浪费时间不会有任何用处。 “官爷,要不我让仆人们带您们四处走走,您们想看哪儿就看哪儿...我家大小姐清清白白,自不怕查。 只不过...若是官爷没查到什么,可否还我金雀山庄一个清白?” 无相和白渊对视了一眼。 果然如此啊... 此时的金雀山庄怕是滴水不漏。 但查还是得查。 而且,必须得在今晚查出东西来。 道理很简单... 你若是无能,不能在第一次就有所进展,却还要接二连三的搜查,这是不合规矩的,说的不好听,就是刻意扰乱民宅。 如今皇朝,至少表面看来是河清海晏,而在这样的环境下,被扰的民宅完全可以去官府衙门喊冤,状告捕快。 或许一般人绝不会如此,但金雀山庄却不是一般的地方。 换句话说,搜查时间是有限的,即存在“任务时间”,过了“任务时间”,该任务就算失败了。 当然,无相现在也可以说“既然林小玉小姐不在,那改日来访”,但那不过是拖延时间罢了。 下次来的时候,和这次并无差别。 无相之所以挑晚上来,一来是准备打个突然袭击,二来是为了配合白渊的时间。 当然,如果今晚没有收获,无相也必定会要求在庄中住下,但是...这怕是没那么容易。 此时... 管家王四垂首侧眼,偷偷地盯了一眼白渊和无相,然后低头看向地面。 很快, 一个仆人挑着灯笼,带着两人四处查看去了。 灯火熹微,被无穷的黑暗所压迫,似是随时会熄灭。 夜风呼啸,在千山万壑的孔洞之间穿出呜咽的鬼哭狼嚎之声,如泣如诉... 山影晃动,好像一个个徘徊在天上的幽魂。 仆人带着两人走在阴冷的庭院过道中,往远而去。 在两人离开后,管家王四抬起了头,其神色古怪,和刚刚判若两人。 若细细查看,可见这古怪神色竟是一副虔诚无比的模样,好像信徒操持着祭祀的长刀,正在活猪活羊的祭品前,判断着从何处下手。 凶残、邪异,贪婪,且糅杂着一丝轻蔑。 “桀桀桀桀...那就是击败了三尊蜡像的剑客吧...” “只不过,没多久...没多久,你,还有无相,就都要变成我庄中的蜡像...” “用你们生前的力量,来弥补亵渎的死罪吧。” “向神明忏悔吧...” 喃喃的声音颤抖,扭曲,如是激动的哭泣。 48.幻景,循迹 剑。 黑色的剑。 剑在鞘中。 鞘却在白渊的手中。 他感受着左手传来炽热的感觉。 这似乎在告诉他: 这里的一切...罪恶滔天。 无论是领路的仆人,还是之前的管家,都是如此。 粗略看去,灯光之下,砖瓦华丽,玉石堂皇。 但细细去看,却隐约能见到石缝里凝固的暗红血液,干瘪的血肉枯骨。 路畔树木格外繁茂,花草格外鲜艳,也不知是浸润了何等的肥料。 此时,仆人已经领着两人粗略逛了一圈了。 主要是看了庄后的墓园,以及庄园内部的人员往来名录,采买记录等等... 墓园里竖立着两座坟墓,即“林霜之墓”与“薛纱之墓”,至于书生的却没有。 可若是想在墓园重新掘墓开棺验尸,那是不可能的,也没有意义。 至于人员往来名录,采买记录等等,那是肯定做了手脚,完全没有参考价值。 所以... 一切地方都显得正常。 但无相这么按部就班地去查探,也是为了做出一副假象,混淆对方的视线,让对方不知道他的真实目的和关注点。 丑时寅时交界之间。 无相停下脚步,道:“我们自己再看看。” 仆人也不坚持,道:“官爷,请自便,若是需要什么,请尽管吩咐...夜间有值勤的庄仆。” 说罢,他幽幽地转身离去,身形消失在拐角处,忽地不见,继而再无声息。 夜色,安静无比,充斥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氛围。 无相看了一眼白渊,远远传音道:“无名恩公,你我分头调查,如有线索,第一时间在此处汇合。 若无线索,你我也需一个时辰后再次碰头,以证安全。 如若出事,在你我之前见面的山道上汇合。 若是山道也不便汇合,便去末山县正气阁汇合。” 说罢,他转身踏入黑暗。 一瞬间,强大的隐藏能力让他成了个透明人。 白渊张了张嘴,想说话。 可是,他不会传音... 而若追赶过去拉着无相说话,那太丢脸了。 他虽然不好面子,但也是个要脸的人,这事儿做之前总得犹豫下。 而就在这一犹豫的功夫,无相已经不见了。 无相的自我隐藏能力强大无比,只要自己不显身,别人还真找不到他... 白渊无语,心底默默吐槽:“这肯定又被当成是高冷的表现了......” 他身为一个九品武者,被丢在这么一个危机四伏、凶案无数的诡谲之地,别说,还真有点毛毛的感觉。 而且,此时此刻,白渊总觉正常地沿着主干道,漫无目的地散步,实在是件很丢人的事... 没看到无相是直接消失了吗? 连灯笼都没提,走入黑暗,就没了人影。 他捏了捏左手的黑剑。 剑上的温度散了一些。 “等等,这把剑似乎能够感受到罪业的浓淡程度。” “罪业淡的地方,自然就是安全区域,罪业浓的地方,就是危险区域。” “而某种程度上来说,越危险的地方越容易产生线索。” “但时间还长,我可以先探索安全区域...” 他抓着黑剑,感受着剑隔着剑鞘传递而来的温度,从而判断前进方向。 无相来这里,找的是证据。 而这个证据,需得寻到林小玉。 这也是无相正在做的事。 他来这里,找的也是林小玉。 但他要找的这个“林小玉”,是林霜口中的“林小玉”。 白渊犹然记得【林小玉物品】上的描述是“蕴藏着深深的思念”,而不是“深深的恐惧”或是“深深的邪恶”... 这是否意味着,真的林小玉其实还存在着? 而这,正是他需要确认的事。 ... ... 片刻后。 白渊遵循着“黑剑的温度”,走到一处石质满月门前。 满月门,是园林之中常有的圆形门,寓意着圆圆满满,团团圆圆,既美观,又蕴藏祝福。 他心有所感,忽地停下脚步,抬手触碰在满月门的边缘。 自明的信息浮现而出... ——【妙道】为主人服务—— ——发现一段蕴藏些微恨念的普通记忆—— ——评估安全—— ——是否查看?—— “查看。” 白渊心底默默道。 瞬间... 场景幻变。 他面前依然是这石质满月门,但却少了阴森,而多了温暖。 阴冷的夜色也不见了,天穹的阳光投落而下。 忽地,有女孩可爱的声音从远传来。 “爹~~爹~~我躲好啦~~你快点来找我呀~~~” 白渊看去,只见一个可爱小女孩笑嘻嘻跑来,然后躲在了满月门后。 没多久,一个大块头的憨厚男人跟来了,但他却不入门,而是在门前徘徊着,同时喊着:“小玉,你可要躲好!” “知道啦,爹,你快来找我吧~~”女孩回应。 白渊站在一边,仿如透明人般观看着。 他已认出,可爱小女孩就是孩童时候的林小玉,大块头憨厚男人则是过去的林霜。 此时...父女俩不过一门之隔。 林霜却假装找不到女儿,在一边絮絮叨叨着,一边故作在到处寻找。 “哎呀,小玉,你藏得爹爹都找不到了。” “是在这棵树后吗?” “不在。” “是在这朵小花下面吗?” “嗯?也不在。” “难道躲在天上的云朵后面了吗?” 林霜一边喊着,一边在原地跳动着,好像真要看清楚自家女儿有没有躲到云后面。 他明白,女儿要的只是这个捉迷藏的过程,要的只是他在找,而她躲着。 门后,林小玉忽地发出嘻嘻的笑声。 但林霜却就是装作找不到的样子。 林小玉喊道:“爹,你还没有找到我,要不要我给你提醒呀?” 林霜故作愁眉苦脸道:“好吧。” 林小玉道:“你跑到门这边来呀!” 林霜一边应着,一边走过了那扇满月门,然后看到了躲在门后的小女孩。 小女孩脸上笑开了花。 林霜跳过去抓住自家女儿:“抓到你啦!” 林小玉道:“再来!这次,我要躲其他地方咯。爹爹再来找我。” 林霜道:“好,今天爹哪儿都不去,就陪你玩。” “太好了!” 小女孩开心地欢呼着,然后往远处跑去... 不知为何,她的背影充满了孤独,和小孩子不会有的那种悲伤,还有一种奇异的阴冷感。 光景再度幻变。 阳光消失,只剩幽幽的月色落照此方,呈现出一种诡谲幽寂的氛围。 白渊看着这冷冷清清的满月门,这真是应了那句诗。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但再看时,却是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无论是林小玉,还是林霜,结局竟都如此悲惨。 对照这段美好的记忆来看,还真是让人难受啊。 白渊轻轻叹息了声,心底生出强烈的同情。 他看向远处,循着刚刚记忆里林小玉奔跑的方向而去。 ...... 片刻后,白渊来到了庄园前的一个景观池塘前。 池塘约莫是个直径十余米的圆,两侧有奇石假山,环绕的石带则是五彩鹅卵石,而中央的潭水却幽深莫名,给人以不知藏了什么诡物的恐怖感。 他触碰向池塘的边缘。 自明的信息再度浮现而出... ——【妙道】为主人服务—— ——发现一段蕴藏些微恨念的普通记忆—— ——评估安全—— ——是否查看?—— “查看。” 白渊没有犹豫。 瞬间... 场景再度幻变。 池塘假山未变,但氛围却彻底变了。 阴森褪去... 充满生机... 潭水不再浑浊幽深,而是若翡翠般的碧绿,其中还有着一尾一尾的小鱼儿来摇头摆尾,游来游去。 两畔则是生着一些繁茂的树。 树枝被沉甸甸的果实压着,而垂落。 “爹~~这个是什么果子呀~~”粉嫩可爱的林小玉踮脚,站在树旁,试图伸手去触碰果子。 大块头的林霜来到树旁,抬手压下树枝,然后又帮林小玉摘下果子。 他凝视了半晌,尴尬地揉揉脑袋,笑道:“爹也不知道...” 林小玉奇道:“不是爹种在这边的吗?” 林霜道:“不是。” 林小玉道:“那是哪儿来的?” 林霜道:“是小鸟从远方衔来的种子。” 林小玉愣了下,这句话显然让她的想法也跟着飞远了,她越发好奇地把玩起那硬邦邦的果子来。 林霜笑着鼓励道:“扔扔看,看能扔多远,好不好?” “好呀,爹~~” 林小玉欢呼一声,把果子远远儿丢了出去。 噗通~~ 果子落在池塘中,惊破了水中的蓝天白云,扩撒开暖色调的灿金涟漪。 林霜也摘下一个果子,远远扔了出去。 噗通~~ 果子落得远了点,溅起晶莹的水花。 林霜笑道:“我比你扔的远!” 林小玉不服,又去摘果子。 白渊静静看着,只觉这氛围充斥着难言的温馨感。 良久... 林小玉丢下果子,又往远处跑去了。 蓝天消失,白云不见,碧绿的潭水重为幽深诡异。 幻景恢复了正常。 白渊看向林小玉跑远的方向,再度跟了过去。 隐约间,他有一种感觉: “或许之前,我陷入了误区。 我总认为罪业越重的地方,线索越多。 其实未必如此。 罪业轻缓之地,反倒是可能蕴藏了更多的真相。 只不过,缺少了一双能发现它们的眼睛。 【妙道】似乎对恨念,怨念,甚至咒念极为敏感,这正好可以帮到我。” 49.此乃天上谪仙人,缘何来赴人间宴 黑暗的区域里。 月光穿透缝隙,照出区域中央大椅上端坐的一道诡异女人身影,那女人双手覆合,轻轻揉捏,似乎手中藏着什么东西。 穿着华服的管家王四匆匆走入这片区域,月光将他身影拉长,铺在冰冷的地面上。 在距离女人有数米时,王四停下脚步。 “庄主,他们已经去调查了,目前已经去了墓地,账房,还有庄门值守处...但一无所获。” 他用颇为怪异的嗓音继续道,“七尊蜡像已经全部返回,只待他们明日离开,无相被罢官后,就去赶尽杀绝!他们必须被制成蜡像,桀桀桀桀...” 女人问:“他们?” 管家王四狂热道:“除了无相,还有一个戴着面具的剑客。 那剑客就是之前阻碍我们的剑客! 没想到这次他居然自投罗网了!!” 女人道:“你一向敏锐,甚至能够判断品次,那剑客如何?” 管家王四发出阴阴的、轻蔑的笑声:“不如何!! 或许每一品之中的具体星级我无法清晰感到,但九品八品七品我却能区分出来。 可是,我在那剑客身上未曾感到七品八品的力量。 这意味着他或许只有九品。 区区九品,竟敢来我山庄之中送死,桀桀桀桀... 实在可笑,可怜,可悲,不知天高,不知地厚,不知死活。” “九品?”女子奇道,“九品何以能够阻碍之前的哥舒云,纪牙,罗邦?难道不是他?” 管家王四道:“想来只是借用了一些外物,或是其他什么...” 黑暗的空间里,沉静下来。 隐约可见远处神龛上供着的蜡人,笑口常开,诡谲无比。 而区域周围则是莫名地长了不少奇诡到不似人间的植物,金雀笼就挂在其中一个荆棘般的植物上。 女子忽地声音变得又冷又尖:“杀了他!!” 王四愣了下。 女子道:“搜查令只保无相一人,他这般来历不明的人,死了就死了。” 王四有些慎重道:“会不会是暗探?” 女子道:“暗探?那就暗暗的死去好了。” 王四明悟了,发出阴阴的笑声,“刚巧他们分开了,我这就让人去做。 杀了那个剑客,杀了他,把他制成新的蜡像~~~ 桀桀桀桀~~~ 今晚,神明又要多一个祭品,我们又要多一尊蜡像了,桀桀桀桀~~” 阴冷的笑声,在这黑暗的空间里回荡。 ... ... 此时... 黑夜的金雀庄园道路上... 白渊正漫步着。 他已经触碰了足足五个幻景。 每一个幻景都蕴藏了一个温馨的场景。 而这些场景里又蕴藏了些微的恨念。 其实,白渊完全能理解,经历过那样痛苦的过往,被那么狠狠的背叛过伤害过,谁都会如此。 “这幻景里的林小玉一直在往远而去...” “她是不是想带我去什么地方?” 白渊忽地有了这样的意识。 寅时已至... 山庄越发的诡谲冷寂,好像凛冬里的墓地,透着一种沉重的压抑感。 白渊看着远处,那是幻景里林小玉下一个跑去的方向。 一棵繁茂古树的枝干上正挂着个秋千,秋千的绳索有些破败和磨损的痕迹,其下则是荒草丛生。 吱嘎... 吱嘎... 秋千在夜风里微微晃摆着,显得萧索无比。 毫无疑问,这秋千就是下一个幻景的触发点。 白渊正要走去,忽地感到左手的剑开始突兀的发热。 越来越热。 继而滚烫。 “不是秋千,而是...有什么在靠近。” 白渊瞬间做出判断。 然后在夜风里停下脚步。 他视线稍稍转动,看到了左侧巷道,和前方树林里走来的两个斗笠人。 这两人显然并非之前交锋过的哥舒云以及纪牙。 哒... 哒哒... 脚步声在夜色里隐蔽无比,却又清晰地传入白渊耳中,若非这把剑,他真可能注意不到。 斗笠人还未至, 但一种满怀杀意的压迫感却已四散开来。 这压迫感宛如令人窒息的河水,一瞬间覆笼而下,将这片区域淹没在水下,而使得水下之人不觉生出恐慌感。 白渊因为境界差距,心底确实生出了些压迫感。 而就在不远处的阴影里,无相正默默看着。 他身形绷紧,随时准备出手。 无相其实早就料到了对方可能采取的行动,也知道“无名恩公不是官府中人,可能被针对出手”,所以他才故意分开,以求寻到对方的破绽。 而显然,无名恩公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之前,无名恩公才连一句传音都不屑回复,这一路上,无名恩公才装作不知道他跟在旁边。 无名恩公走过了许多地方,在每一处都停留许久。 他站在明亮的月光里,生怕别人看不到他似的。 无相心底默默感慨。 “没想到第一次与无名恩公配合,竟是这般默契。” 但他之所以绷紧身体随时准备出手,是因为他也察觉了无名恩公很可能是偏向刺客一类的人物。 这样的人物可能弱于正面交锋,又或者是不屑正面交锋。 一个高明的刺客,已经不再以“杀死目标”为任务。 他们追求的,是以贯彻自己的道,继而在这种道下杀死目标。 所以,无相才准备出手。 ...... 春风里。 两名斗笠人越发靠近。 长剑出鞘的缓沉摩擦声,在夜色里清晰无比,出鞘的三寸寒光透出强烈的煞气。 啪... 啪... 两道靴子循序点地之声传来。 两道寒光向着站在月下的剑客斩去,剑还未至,蕴藏的剑气就已分开气流,使得整个夜色都沸腾了起来。 树上叶,地上尘,皆随气流翻滚飞舞。 无相眉头一皱,他做过功课,所以已经看出这两“人”是什么身份。 “‘飞螳魔刺’单崇!” “‘流星剑客’于古!” “这两人都是九品之中的六星强者,尤其是于古,其剑可能已经臻至巅峰... 而单崇则是地下势力,杀手世界里的佼佼者...这两人一明一暗,一刚一柔...有些麻烦啊...” “更麻烦的是,据我估算,至少还有四五个高手在一旁虎视眈眈...” “若真是交锋起来,我顶多能对付两人。” “可他们既然出手了,又被我抓到了,那么...总归要么是大战一场,要么就是露出越来越多的破绽,此番不算空手而归了。” 诸多思绪在无相脑海翻涌过。 他正要出手,却在抬眼看去时愣了愣。 月下的剑客, 冷的如同大雪忽起。 月光,都因他的静止而被冻结了。 高傲,孤傲,冷傲,一种强烈的傲慢感从那剑客周身澎湃着拍打而出。 宛如明月照大江,江水万古流。 又岂是小小的溪流河水能够淹没? 接着,无相眼中... 那剑客拔出了剑。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因为,剑客不再是双手,而是四手。 一把剑也在虚空里幻呈为两把。 强烈的震惊感传递而来,那如妖似魔的剑,那极尽魔幻的四臂。 刷~ 刷~ 剑似乎出了鞘,又似乎没出。 剑客背后呈现出两道漆黑的弧光,孤光交合,构成了一轮清辉泼洒的满月。 这一刻,画面宛如定格,却又旋生旋灭。 紧接着,扑来的两人,竟瞬间倒地!! 无相瞳孔收缩,因为他看到那两人身上忽地腾起了火焰。 那火焰“哧啦”一声,就如火蟒窜起,继而吞没了倒地的两人。 两名斗笠人似乎极度惧怕火焰,想也不想,转身往远处的池塘掠去。 无相以为恩公要出手阻拦。 可是,恩公在长剑回鞘之后,却只是静静地负手望月。 似乎他已经出完了今天的剑,又或者......他对自己有着诸如“对同一人只能出一剑”的古怪要求。 总之... 灰衣铜面的剑客,出完了剑,就开始旁若无人地赏月。 无相可赏不了月。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他虽然不明白恩公的剑术究竟恐怖到了何等程度,但他知道必须要挡住那两名斗笠人! 只要那两人身上的火不灭,那么两人就会死,如此一来...即便之后再爆发大战,他们也能少掉两个强敌。 无相一现身,便如疾风般拦截而去。 但另一边,一道身影手持玉尺,同样飞速地窜出拦在了无相面前。 无相一愣,瞬间与迎来的哥舒云交手数回合,又各自退开。 而不远处已然传来了两声入水的噗通声。 无相心中暗暗叹气。 “还是没能阻止啊...失败了......” 但紧接着,凄厉地怪叫从远处传来。 无相猛然侧头,只见那池塘方向竟依然冒腾着浓郁的火焰,火光冲天,映照地幽暗池塘一片光明。 火,入水,不灭...... “这...怎么可能?”无相瞠目结舌。 他侧头看了一眼恩公。 那高冷的剑客依然在望月。 仿佛他本就是天上而来的谪仙人,此时不过是在眺望着云上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