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捐银助饷 华夏五千年,论得国之正、最有气节的王朝当属我大明。 国祚二百七十六年,无汉之和亲、无唐之结盟,无宋之纳贡,亦无兄弟敌国之礼。不称臣、不纳贡、不合亲、不割地、不赔款,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我大明铮铮铁骨,宁可站着死,也绝不跪着生。 可惜现在是崇祯十三年,国内反贼已成燎原之势,加上北方有建奴叩关,此时的大明王朝早已风雨飘摇,看看着就要完犊子了。 自从陕西那位快递小哥失了业,就开始了他的满屏祸害之旅。北方的建奴也是穷的叮当响的主儿,穷生奸计,他们都把目光瞄准了中原这块肥肉。加上小冰河时期天灾频发、官员腐败,虽说崇祯皇帝宵衣旰食,夕惕朝乾,但大明王朝看似这已经是个无解的难题。 正应了那句话:朕完犊子了,朕被你们这帮瘪犊子玩意儿,彻底给整完犊子了。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有个人就这么该死不死的穿越过来了。 我们的小朱同学大学毕业后一个人走在回乡的山路上,背着书包唱着歌样子十分的嚣张。正应了那句话,人欢没好事,狗欢抢屎吃。没招谁没惹谁突然间,小朱童鞋右腿一痛。低头一看,它被五步蛇咬了一口。 这倒霉催的,小朱同学低下头看了看裤腿上的伤口,在走了四步之后,还没等借一步说话醒来就到了这里。 大概用了两个月的时间,小朱同学才明白自己穿越成了大明亡国皇帝崇祯的儿子,自己成了年仅十二岁的皇太子朱慈烺。 这是一个平行世界的大明王朝,与自己生活的那个时代的历史虽然相似,却并无关联。即便是自己改变了这个时代,他生活的那个历史进程也不会改变。这大概是朱慈烺唯一能知道的事情。 所以,放手大干吧! 谁知,朱慈烺这俩月的反常行为彻底的激怒了原本就焦头烂额的崇祯皇帝。 “那个逆子呢,他又去了那里!”乾清宫暖阁内,崇祯皇帝看着前方战败的奏报,正一肚子怒火无处发泄。 身边的太监王承恩小心翼翼的回道:“回皇爷,太子殿下好像、好像去了国丈那里。说是什么、他要去找国丈要钱。” 不知道怎么一回事,这两个月来原本懂事听话的朱慈烺越来越不正常了。他先是带着宫里的几个小太监,去煤山把一棵歪脖子树给砍了。然后又去和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吃酒喝的大醉,这次又去国丈周奎家借钱... 你说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提着斧头锯子,他去煤山砍棵树干什么。难不成他怕这棵歪脖子树会有人用它上吊不成? “他一个乳臭未乾的小孩子要钱干什么,宫里的钱还不够他花的么!一天到晚,不知为朕分忧,一个个只知道给朕添堵。” 崇祯皇帝对儿子是愈发的失望,旁边的王承恩也不敢说什么,只好低下头一言不发。 此时的朱慈烺已经到了国丈周奎那里,周奎,朱慈烺的亲姥爷,周皇后的父亲。 周奎身为当朝国丈,虽然女儿周皇后知书达礼深明大义,但是周奎却极为吝啬小气,一毛不拔。 大明即将亡国之时,崇祯皇帝想让百官捐银助饷,周奎很不情愿地捐出五千两银子。 北京陷落,周奎及全家都被李自成捉拿,在妻子、儿媳被迫自缢、长子被打死、自己和次子、侄子被严刑拷打几乎丧命的时候,不得不交出三百万白银巨款和全部家产。 找这么一个吝啬鬼借钱,那是相当有难度的。 是以,一进门朱慈烺便装出一副大祸临头的样子:“姥爷,你完了。” 正在客厅吃茶的周奎闻言吓得一个哆嗦:“太子殿下,你说什么?” “姥爷,我父皇在宫里摔了杯子,说、说是要将您满门抄斩。母后得知不妙,快让我先来告诉你,老周家这次怕是要大祸临头了。” 周奎只感觉天旋地转,崇祯这个人他还是很了解的。这个皇帝女婿疑心极重,他砍过的朝臣脑袋可以说是不胜枚举。 无论你是文官还是武将,无论你是社稷重臣还是边关大将。一旦被猜忌了,照样脑袋搬家。 崇祯一朝,换过五十多位大学士。十一个刑部尚书,十四个兵部尚书,诛杀总督七人,杀死巡抚十一人、逼死一人。这其中就包括大嘴巴嘟嘟的袁崇焕。 就连这位手握重兵的大嘴巴圆嘟嘟都被凌迟了,那么崇祯要对自己这个国丈下手也不足为奇。 问题是,自己干啥了? 周奎有点慌:“大太子,这玩笑可开不得,不知万岁为何要抄了臣的家。” 对于周奎这种‘宁死不屈’的吝啬鬼,不给他点猛药是收拾不了他的。当下朱慈烺冷笑一声:“姥爷,你干了些什么事自己心里没个AC数么。我问您,这些年您贪了多少。” 贪了多少,这种事周奎是死都不肯承认的,只见他两只眼睛瞪得像铃铛:“污蔑,绝对是污蔑!这是凭空污人清白,老臣要面见万岁!” “姥爷,”朱慈烺喊住他:“这许多年您在京城大吃四方,家产加起来足有三百万两之巨。旁人不知道,您的账本可在北镇抚司存着呢。这一桩桩一件件,您买官卖官、私受贿赂的账目,都记得一清二楚。若不是我母后得到消息,让我来通知你,此时的锦衣卫已经到家门口了。” 完了!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周奎家产确实有三百万两之巨,这一点连自己的妻儿都不知情,锦衣卫居然暗地里调查的一清二楚。这么说来,自己确实早就被盯上了。 要知道,这三百万两的账本捅到崇祯那里,十个周奎的脑袋都不够砍的。 三百万两什么概念,足够支付大半年的辽饷。此时的辽东驻军已经拖欠了好几个月的军饷了,崇祯皇帝正为这事发愁。这个时候自己主动撞到枪口上,这不是自己找死么。 周奎的嘴巴动了动,哆哆嗦嗦的看着朱慈烺:“大、大太子,皇、皇后说、有什么话要说么、么。” 这厮已经吓得六神无主,语无伦次了。朱慈烺暗中松了口气,看来这个抠门姥爷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了。 第二章 一百万两白银 “姥爷啊,好歹咱们都是一家人。我母后的意思是您赶紧交出去一百万两上交朝廷。您就说这笔钱是您给朝廷的捐银助饷,剩下的事就交给我们来处理。眼下最要紧之事是先平息了我父皇的怒火,您交出一百万两来,我再去锦衣卫那边走动走动,把账本给改上一改,这事也就过去了。” 一百万两,周奎倒吸一口凉气,对于一个吝啬鬼来说这不等于要了自己的命么。不过,比起满门抄斩来说,这一百万两似乎也算不得什么。 当然,周奎并不傻,不会因为朱慈烺一番话就轻易的拿出一百万两来。 而是在朱慈烺说完这席话的时候,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就跟着来了。骆养性的身边,还跟着两名千户。 这就吓人了,看着不请自来的骆养性,周奎整个人都哆嗦了。 锦衣卫是干什么的,‘掌直驾侍卫、巡查缉捕’。直接向皇帝负责。可以逮捕任何人,包括皇亲国戚,并进行不公开的审讯。北镇抚司专理“诏狱”,可以直接逮捕和拷问犯人,刑部、大理寺、都察院这些司法机关无权过问。 进了诏狱的人,那是生不如死。 朱慈烺却只是笑了笑,转头道:“骆养性,我姥爷已然答应捐助一百万两银子,以解决辽东军饷的问题。此事我回去便禀告父皇,至于北镇抚司的账簿,你们就拿去烧了吧。” 骆养性一脸的懵逼:“太子殿下,账簿,什么账簿?” 其实压根就没有什么账簿,但这话在周奎听来却如天籁之音:“对对对,没有账簿,哪儿来的账簿呢。哎呀,骆指挥使啊,老夫可要好生谢谢你啊。” 在周奎看来,这是骆养性的识时务。骆养性的一脸茫然在周奎看来,简直就是老戏骨俯身,这厮不去演戏可惜了。 朱慈烺却怕再说下去就露馅了,当下他微微一笑:“骆养性,吩咐你的手下去钱庄取银子,你随我回宫。” 骆养性是什么事都不知道的,只是前日太子殿下请自己吃酒。骆养性不敢拒绝,酒宴上,朱慈烺跟他说,过两日你随我去我姥爷家一趟,带着两名千户。 太子殿下没说什么事,骆养性也不好问。结果今日来了,是一脸懵逼的来,又一脸懵逼的走。国丈周奎呢,却突然对自己热情如火,这让骆养性加倍摸不着头脑。 但在周奎看来,骆养性这是答应烧毁账簿来个死无对证,这样就彻底消除了自己的心头大患。至于这一百万两银子,就当是花钱买平安了。 骆养性跟着朱慈烺离开了国丈府,他还是一脸的懵逼:“太子殿下,这、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朱慈烺还是只笑了笑:“这你就别管了,骆养性,你随我进宫便说,国丈周奎愿献上八十万两银子,以解决辽东军饷之难。别的,你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便是。” 骆养性又是一惊:“太子殿下,国丈不是说、给一百万两么?” “你们锦衣卫就不需要用钱么,这二十万两你们自己留着。看看你们日子都过成什么样了,这事我给做主了,你拿着这笔钱,好生整顿一下锦衣卫,接下来用你们的地方还多着呢。” 骆养性感激的几乎要哭出来了,二十万两。连年的灾荒加上各地反贼四起,京城锦衣卫的日子也不好过。有了这二十万两银子,下面众弟兄们的生活就有了着落。 不过这事事关重大,皇太子毕竟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娃娃,骆养性犹自不放心的问道:“太子殿下,这、这是皇爷的意思么?” 朱慈烺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拍了拍他的胳膊:“做好你的事就行了。” 骆养性很奇怪,他觉得这个皇太子好像是突然之间变了一个人。这不像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更像是一个老谋深算,深藏不露的高人。 或许这是一种幻觉吧,骆养性在心里安慰着自己。同时,不知怎地,他对这个小太子居然有了一种敬畏之心。 小小年纪,便如此的深藏不露,将来太子殿下若是登基继承了大统那还了得。眼下最要紧的是干什么,傍大腿啊。 这二十万两银子啊,骆养性不是不眼馋。若是他中饱私囊也未尝不可,问题是,这是太子给你的。 若是拿着这二十万两银子整顿部下,将糜烂的锦衣卫打造成之前那个令人闻风丧胆,令行禁止的皇帝死忠。则给这个皇太子留下了极好的印象,将来太子登基,自己岂不更是心腹了。 想到这里,骆养性明白了,这二十万两银子自己绝不能动。他要做给太子看看,我骆养性不是吃干饭的。 紫禁城皇宫,暖阁内。朱慈烺回来的时候,迎着的是崇祯杀人的目光。这让旁边的骆养性胆战心惊,听说自己前日和皇太子吃酒的事,被皇上知道了。 作为锦衣卫的指挥使,骆养性的情报比崇祯来的还及时。这让他如芒在背,不知不觉间,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儿臣见过父皇。” “臣骆养性,叩见皇爷,皇爷万岁。” “皇儿,你想干什么。”崇祯冷冷的看着他,忍不住咳嗽了几声。连日的操劳,使得崇祯皇帝偶感风寒,龙体有些欠安。 “父皇,保重龙体。”朱慈烺跪在地上。 不同于唐宋的开放,大明开国伊始宫中规矩就严苛的多。哪怕你是太子,见了皇帝也需下跪。 “你还知道让朕保住龙体,慈烺啊,你要好生读书。别和父皇一样,你要做个有为之君。这大明、唉,这大明...”崇祯皇帝说着忍不住又咳嗽了起来,毕竟太子还只是个孩子,自己心情不佳,也不能什么事都发泄到他身上。 “父皇,我去找姥爷借钱了。” 崇祯摆了摆手,不想再听他提起这件事:“罢了罢了,你回你母后那里好生休息吧,别再到处顽皮胡闹,咳咳...” 朱慈烺却不起身:“父皇,我姥爷答应捐出家产八十万两,以解辽东将士军饷之难。” 崇祯皇帝从怀里摸出一块手帕,捂着嘴巴咳嗽的加倍厉害了。突然,他猛地一惊,手里死死的抓着那块白手帕,震惊的看着儿子:“你、你说什么!” 第三章 背黑锅我来 这种给太子邀功的机会怎么能错过,旁边的骆养性跪地道:“回皇爷的话,太子殿下听说辽东将士欠饷,皇爷正为此事发愁。于是太子殿下一个人去了国丈府。求国丈为辽东的将士捐银助饷,国丈为太子殿下的孝心感动,当场表示愿意拿出八、八十万两银子,以助朝廷。” 八十万两! 崇祯皇帝瞪大了眼睛是又惊又喜,惊的是足足八十万两银子啊,国丈哪里有这么多钱。 喜的是八十万两足够发放辽东将士拖欠的几个月军饷了,这慈烺小小的年纪,居然能做出这么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来。 “慈烺,周国丈当真是捐出了八十万两银子?”崇祯犹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朱慈烺点点头:“是啊,姥爷是这么说的,骆指挥使也在场的。” 崇祯这才把头转向跪在一旁的骆养性,骆养性慌忙把头垂的更低:“回皇爷的话,国丈确实这么说的,臣手下的两个千户,正跟着去钱庄取钱。” 这几日崇祯皇帝吃不好睡不稳,就是被辽东军饷给愁的。如今平白多出八十万两银子,怎能让他不高兴。 崇祯这个皇帝怎么说呢,初登大宝就大力铲除了阉党、生活上勤俭节约、忙于政事,更是下了六次罪己诏,爱护百姓。可以说,一切明君的潜质他都有,可偏偏就是亡了国。 后世评价崇祯皇帝刚愎自用、生性多疑、急功近利又刻薄寡恩,这些朱慈烺不想过多的评价。谁人都不是圣人,每个人的性格都有他的缺陷。但是这么说崇祯皇帝,就有些有失偏颇了。 自木匠皇帝朱由校嘎嘣了之后,扔给崇祯的是一个积重难返的烂摊子。贪腐横行、商业代言人的东林党们为了自身利益,簇拥着废除了商业税。 没有了商税支撑,国库立刻见底了。朝廷只好把繁重的赋税强加到农民身上,不堪重负的农民日子过不下去了,就开始造反。 比如,山西那位快递小哥李自成就是其中的一员。农民造反,朝廷就得继续收税,拿着收税的钱去打仗平叛。于是农民加倍活不下去,再次的造反,大明朝终于陷入了死循环。结果就是,反贼在国内成燎原之势,亡国已然迫在眉睫。 有了这八十万两银子,至少可以暂时缓解辽东军饷危机。其实,对于大明朝来说,这不过是濒死之人的一口吊命汤罢了。这八十万两银子,对大明朝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 大明王朝在经历了两百多年的历史洗礼之后,已经犹如一个步履蹒跚的老人,步履维艰,疾病缠身,积弊重重了。 但朱慈烺知道,要想挽大厦之将倾,必须下猛药不可。乱世当用重典,对付那些文官集团绝不能手软。只有一个字-杀!杀人立威,这样才能震慑住他们。 怎么对付东林党那帮子文官集团,朱慈烺想到了锦衣卫。此时的锦衣卫也和大明王朝的命运一样,内部早已糜烂不堪。 表面上,锦衣卫还有十五万人的编制。实际上,京师内的锦衣卫不足八千人。他们大多数也是发不下来饷,日子过得艰难至极。 朱慈烺留下二十万两银子给骆养性,就是想重新整顿锦衣卫,用他们来对抗东林党那些文官集团。 本来吧,这崇祯还有个以魏忠贤为首的阉党集团。偏偏崇祯自断臂膀的弄死了魏公公,这就造成了东林党一家独大的局面。 崇祯皇帝无法对文官集团动手,我朱慈烺敢动。皇帝不能杀的人我杀,皇帝不能做的事我来做。我要让世人知道,大明皇太子朱慈烺,要学太祖皇帝之狠辣、成祖皇帝之果敢。 朱元璋手段狠辣杀伐果断,一生处决贪官十五万人,却深受百姓爱戴。朱棣南征安南,北讨大漠,海下西洋,“此明一代之侈言国威者,无不归功于永乐之世”。 大明朝已是积重难返,无论你是想做一个明君还是做一个昏君,都无法改变亡国的事实。既如此,何不做一个暴君呢? 崇祯帝有自己的性格缺陷,这一点朱慈烺也是知道的。既然皇帝不行,那这个千古骂名的黑锅,就让我朱慈烺来背好了。 暴君就让我朱慈烺来做,等我整顿了锦衣卫,就拿你们这群文官开刀。你们不是收商税就是与民争利、开海禁就是有违祖制么。 那好,咱们先来说说商税的事,你们不让收商税,那我就让锦衣卫查查,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文官们中饱私囊了多少。 不是开海有违祖制么,这个更简单。既然聊到了祖制上去了,我记得太祖皇帝好像还留下来一条剥皮揎草的祖制么,咱们好好聊聊。 当然,朱慈烺毕竟只是个太子。真正的皇权还是握在崇祯皇帝手里,只要说服崇祯,让崇祯皇帝死心塌地的支持自己的儿子,这些事朱慈烺才能放手大干。 不过话虽如此,朱慈烺终究还是不想矫枉过正的。他要杀的,是那些该杀之人。杀尽天下贪官,还百姓一个清平世界。 “父皇,儿臣有话要和您说。”看着喜不自胜的崇祯帝,朱慈烺抬起头。 “慈烺,快、你们都快起来。”有了钱,崇祯皇帝的心情大悦,连日来笼罩在心头上的阴霾,直到此时终于稍稍的舒展。 朱慈烺和骆养性谢过了礼,二人一起站了起来。骆养性主动退了一步,恭恭敬敬的立在一旁。 “慈烺啊,你长大了,哈哈,比朕强。嗯,比朕要强。”崇祯皇帝兴奋的拍着儿子的肩膀,不住地点头。 “父皇,既然儿臣姥爷肯捐出八十万两银子,那么京城大大小小的官员们是不是也该捐一点?”朱慈烺又问道。 此言一出,崇祯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疲惫的脸上展现出来惊喜的笑容:“很是,朕居然没有想到这一点。慈烺啊,这真是天助我大明!周国丈捐了八十万两,朝中的那些文武百官总不至于不捐吧。而且捐的少了,他们面上也挂不住。哈哈,哈哈哈!” 第四章 捞钱 看起来,崇祯很是开心。这些自诩为清流的文官们最注重脸面名声,国丈都捐了八十万两。他们虽不至于捐几十万,每个人捐个几万两应该也在情理之中吧。 骆养性在身后一躬身:“皇爷,此乃天助我大明不假,太子殿下的功劳也是不小的啊。太子殿下小小年纪便有如此真知灼见,便是那些朝中大臣们也是自愧不如啊。” 深谙为官之道的骆养性,知道这个时候越是夸赞太子皇帝越高兴。而太子殿下对自己,也会越发当做自己人。这种拍马屁不花钱的事,自己怎么能错过,就是照着太子殿下往死里吹就对了。 “慈烺啊,你这事办的不错。你想要什么赏赐,朕都依了你。” 听到有人夸赞太子,崇祯比夸赞自己还高兴。只是,考虑到儿子年纪尚小,崇祯不能授予他什么官职。待得儿子大一些,就得让他参与政务,历练历练了。 朱慈烺却知道,留给大明王朝的时间不多了。事急从权,他干脆直说了:“父皇,儿臣想执掌锦衣卫。” “你说什么!”崇祯震惊的看着儿子,不敢相信这话从朱慈烺嘴里说了出来。 一个十二岁的皇太子,去执掌锦衣卫? 要知道,锦衣卫是凌驾于大明律法之上、隶属于皇帝直辖的私人组织。说白了,就是给皇帝擦屁股,背黑锅的。 皇帝无法用大明律无法用国法处理的案子,就交给锦衣卫。大明自太祖皇帝朱元璋开国伊始,锦衣卫就是皇帝的背锅侠。 不知道有多少锦衣卫指挥使,最后落得个兔死狗烹的下场。皇帝杀得官员太多,为平息臣子的怒火,最后只能杀了指挥使祭天。 朱慈烺若是做了锦衣卫指挥使,不知会得罪多少官员,这为他将来继承大统可是极为不利的。 崇祯当然不能答应,可朱慈烺又抬头道;“父皇,儿臣斗胆问您一句,如今我大明朝烽烟四起内忧外患,咱们最缺的是什么。” 最缺什么,当然是银子。国库空虚,没有白花花的银子支持打仗,只能玩命从百姓身上搜刮。结果就是百姓活不下去,纷纷造反。 崇祯当然知道这是个死循环,他不是没想过征收商税从商人身上打主意。可架不住朝中那些文官们的反对,收取商税就是与民争利,至于收不上来那是你皇帝的事,与我们这些臣子没关系。 “自然是赋税,你问这个作甚。”崇祯脸上似有一丝不悦之色。 “儿臣三个月之内,愿为朝廷献上一千万两银子。” 一千万两! 崇祯皇帝的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了,他比谁都知道,这一千万两对于大明朝意味着什么。 谁都不敢说崇祯是个昏君,相比之下,崇祯皇帝除了有些多疑刚愎自用外,一切明君身上的潜质他都有。只是扔给他的是一个烂到根子上的破烂王朝,崇祯本事再大也是无力回天。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摆在大明王朝眼前的就俩字-没钱。 如今儿子大口一张,开口就是三个月搞到一千万两银子。崇祯怎么能不激动,怎么能不颤抖。 据记载,崇祯年间明朝一年财政收入仅仅为400万两。就这,能激起这么多民变么?当然不是,国库的收入是四百万两,官员巧立名目中饱私囊的各种税收,那就是一个天文数字了。 一个区区的国丈周奎,都能搞出家产三百万两之巨。凭他的俸禄,一百年也攒不出来。钱哪儿来的,还不正如朱慈烺所说,买官卖官、私受贿赂得来的么。要不说朱慈烺仅凭一句话,就让周奎肝儿颤了。 崇祯欲待不信,可宫里很快传来了消息,一名小太监迈着小碎步,急匆匆的来到暖阁:“皇爷,国丈周奎献上白银八十万两,说是为辽东将士们捐银助饷的。银子由京城四大钱庄用马车送来的,已经到了午门外了。” 崇祯皇帝的眼睛直了,真弄来了银子。 “快,摆驾!” 打死崇祯都不敢相信,他在宫门口亲眼所见一车车的白银被拉了进来。车上箱子贴着的钱庄封条都没撕,崇祯大急:“打开,统统给朕打开。” 王承恩慌忙吩咐几个小太监:“你们几个还愣着干什么,开开呀!” 小太监们手忙脚乱,将箱子的封条一张张撕下,然后打开了木箱。 白花花的银子映入眼前,八十万两白银,一两不缺。崇祯一个皇帝,居然都被惊得目瞪口呆。他震惊的不止是国丈周奎的大方,而是回头看着自己的儿子朱慈烺。 朱慈烺倒是满不在乎的耸耸肩,意思是看吧,八十万两银子我可没骗你。你若是相信与我,把锦衣卫给我,三个月内我给朝廷搞来一千万两银子。 有了这一千万两银子,国内便可以有钱剿灭反贼。有了这一千万两银子,对外,可以防御建奴。 “太子听旨!”崇祯现如今倒是干脆利落,此时不由得他不相信了。犹如黑暗中出现了一丝光明,又犹如落水之人真的出现了稻草。连日来笼罩在崇祯头上的阴霾一扫而空,他甚至有些激动的叫着:“着令,晋封皇太子朱慈烺为锦衣卫副指挥使,令其掌管刑狱,赋予巡察缉捕之权。” 看着年幼的儿子,崇祯心里毕竟是还有些担心,于是只给了他一个副指挥使的职务,正指挥使还是有骆养性执掌。 不过对于朱慈烺来说,这已经不重要了。即便是副指挥使的位置,一样可以让他大展拳脚。当下他慌忙跪地:“儿臣,谢父皇恩典!” 自太祖开朝以来,皇太子执掌锦衣卫的事还是闻所未闻。今日,我朱慈烺就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先斩后奏,皇权特许。 能让小儿止啼、让文武丧胆的锦衣卫,马上就要在紫禁城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你们东林党不是一家独大么,好,那就先拿你们下手。朱慈烺决定让世人看看,大明江山依旧、山河依旧! 第五章 朝会 不让收商税,否则就是与民争利。这话谁说的,你站出来我看看你是谁。别的不说,先让锦衣卫去查查你的家底。要是被我查出点什么来,先扔进诏狱一顿招呼,怕是你偷了棵葱,到时候也得乖乖招供。 朱慈烺心中已经有了自己的计划,先看看百官们捐银助饷能捐多少。接下来,就该在京城大刀阔斧的收受商税了。这些商人个个肥头大耳的,不收他们收谁。 崇祯相信儿子么,当然不相信。不然也不会给他个副的指挥使干了,但问题是现在的崇祯已经病急乱投医,至少朱慈烺给他弄来了八十万两白银以解燃眉之急。 这个时候,崇祯对儿子不免还有一线希望,万一真的能搞到一千万两巨款呢。 早朝的时候,崇祯宣布了这条诏令。诏令有些奇怪,着令皇太子朱慈烺为锦衣卫副指挥使,协助指挥使骆养性维持好京城治安。 加倍奇怪的是,让一个皇太子当锦衣卫副指挥使,居然在朝中并没有掀起多大的风波。因为在臣子们看来,一个小小年纪的皇太子,崇祯让他做锦衣卫的副指挥使,无非就是想历练历练而已。一个孩子嘛,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然而他们很快就会知道自己错了,朱慈烺这个锦衣卫副指挥使,很快就会成为众人的噩梦。 今日的早朝有些繁忙,因为崇祯又宣布了第二条诏令。这条诏令让这些臣子们坐不住了,因为诏令上提出来了捐银助饷的事。 捐银助饷,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哪有钱。个个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的主儿,我们没钱。万岁爷实在想让臣捐,那臣最多也就拿出个几百两来。毕竟,臣这一大家子还得吃饭过日子不是。 谁知,还没等他们哭穷,金銮殿上崇祯皇帝的身边,宣旨太监王承恩已经开口说话了:“国丈周奎,捐出家产白银共计八十万两,以资助辽东将士军饷!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捐出一年朝奉,以资辽东将士军饷!” 此诏令一出,朝堂瞬间炸了锅。文武百官们齐刷刷的把目光聚焦在国丈周奎和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身上。 坦白说,骆养性不是个什么忠臣。此人亡国之后是降了建奴,这是个软骨头。 朱慈烺倒是不希望骆养性骨头太硬,软骨头才好拿捏。骆养性若是个硬骨头,朱慈烺这个副指挥使反而会被处处掣肘。 软骨头就好办的多了,朱慈烺完全可以喧宾夺主的把锦衣卫控制在自己手里。这一点,怕是连崇祯皇帝都没有想到。 不过这朝堂之上,突然间的国丈周奎捐出了八十万两白银,这就有点让人接受不了了。 谁都知道周奎是个吝啬鬼,属于那种临死之前也得撵掉一根灯芯的家伙。他居然破天荒的捐了八十万两银子,看来还是翁婿情深啊。 问题是,你个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凑什么热闹,居然也捐出一年的俸禄。 你们这么大方,起了个带头作用。剩下的臣子们就不好再捐的少了,捐少了就显得过于小气。 是以,此时的周奎和骆养性成了众矢之的。骆养性反正不在乎,如今他有太子殿下做靠山,锦衣卫干的就是得罪官员的事,怕你个球。 周奎就不一样了,他是打掉了牙和血吞,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自个儿是被锦衣卫给盯上了,他捞了三百万两家产的事老婆孩子都不知道,锦衣卫居然查的一清二楚。 要命的是自己明明捐了一百万两啊,怎么到了御前反而成了八十万两了。剩下的二十万两哪儿去了,用后脑勺想想,也知道是锦衣卫骆养性给私吞了。 而这事,周奎是有苦难言也不敢说出来啊。他若说是捐的是一百万两,那就是和骆养性撕破脸谁都别想活。 崇祯自然不会放过骆养性克扣了二十万两银子的事实,而狗急跳墙的骆养性必然会把藏在镇抚司的账本拿出来。到时候崇祯知道了自己其实捞了三百万两之巨,大家都得一块儿玩完。 只是让周奎不知道的是,克扣下这二十万两银子的不是他骆养性,而是自己的好外甥朱慈烺。 外甥不止坑爹,有时候也坑姥爷。 崇祯龙颜大悦,着实褒奖了一番周奎的爱国之功:“国丈如此觉悟,朕心甚慰啊。列为爱卿,如今国难当头,正是朝廷仰仗你们的时候到了。国丈乃群臣表率,一下子捐了八十万两纹银,接下来朕就要看列为爱卿的表现了。” 崇祯也不是个东西,故意把话说的满了,好让臣子们张不开这嘴。人家国丈都捐了八十万,你不说捐的多少,八万总该有的吧。 群臣们鸦雀无声,有人已经开始暗中擦汗了。这周奎太不是东西了,一下子捐出来这么多,还让不让别人活了。 “赋税乃国之血脉,朕不能再往百姓身上索取了。自即日起,由锦衣卫负责京城商税收取。众位爱卿不得劝谏,否则处以极刑!” 崇祯还是有脑子的,收取商税,文武百官肯定会极力反对。他干脆也豁出去了,谁敢再劝,极刑。 文武百官们终于发现,今日的早朝并不一样。早朝似乎成了皇帝的一言堂,自魏忠贤倒台以来,这是从未有过的现象。 于是,最终还是有人站了出来。翰林院修撰魏藻德站了出来:“启奏万岁,臣等俸禄微薄不足以糊口,实家无余财,还请万岁明鉴。” 魏藻德是率先反对崇祯捐银助饷的第一人,他这么站出来一说,立刻引起了群臣的附和。 这个说自己家有八十岁老母,那个说妻儿老小嗷嗷待哺,能捐出来的银子有限。总之,朝堂之上成了哭穷大会。 这一点,早就在崇祯的预料之中,他只是淡淡的说道:“诸位卿家自有自个儿的难处,这一点朕是只晓得。朕会命锦衣卫一一查实,着实家境困难者,自可量力而行。” 让锦衣卫去一一查实,朱慈烺的机会来了。看看老子不好好查查你们这群王八蛋们,让你们知道知道什么叫锦衣卫的厉害。 第六章 锦衣卫 让锦衣卫去查实各人家产,下面一干文武臣子更是胆战心惊。完犊子了,有人开始暗中擦汗了。不对啊,今日皇爷这是怎么了,怎么朝堂之上突然戾气大重。 有人开始回过味来了,难怪皇帝突然无端端的晋封太子为锦衣卫副指挥使,皇帝这是早就商议好了啊,要对文官们下手啊。 哼哼,东林党集团经营数十年,岂能这么容易被你们撼动么。你个皇太子不过是区区小儿,能有什么本事。说白了,你皇帝想打臣子的主意,还不是雷声大雨点小。我不是针对谁,在座的朝堂百官,哪一个屁股是干净的。你皇帝就怕是想查也查不动,最后也就不了了之罢了。 想到这里,臣子们的脸色缓和了些。谁都知道这个大明王朝已经是破罐破摔了,独善其身的人早就被排挤走了,只有同流合污才能在朝堂立足。只要大伙儿抱成一团,随便你皇帝查去吧。 只是这一毛不拔的周奎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居然一下子捐出来八十万两。你个老东西这是要害死我们啊,你捐了这么多,我们怎么办。 其实周奎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虽然受到了崇祯皇帝的褒奖,可他哭丧着一张脸,如丧考妣一般。这哪里是八十万两,明明自己捐了一百万两的。周奎想哭,这笔钱对他来说比要了他的命还难受。 实际上,周奎确实是擦眼泪了。偏偏,这个动作被朝堂上崇祯旁边的王承恩看见了。王承恩慌忙对着崇祯施了一礼:“皇爷,国丈激动之下,想起边关将士抵御建奴之苦,竟泪洒朝堂。这份感情着实令人钦佩,八十万两白银捐的值啊!” 这特么,周奎那里是这意思了。他那里是为边关将士激动,分明是疼这一百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啊。听王承恩这么一说,周奎再也忍耐不住,拂袖嚎啕大哭起来。真真的,周奎想死,他想一头撞死在这朝堂柱子上。 崇祯也有些感动了:“国丈节哀,你为朝廷做的事,朕不会忘记,我大明不会忘记!八十万两,足够支付辽东将士拖欠的军饷了。爱卿们,大明到了危急存亡之秋也,是时候拿出你们的心意来了,反贼尚在猖獗,有钱的捐钱,有力的出力!” 这哪儿是上早朝,分明就是来要饭来了。许多人后悔了。早知道今日就应该称病不来了,散朝后,百官们看向周奎的眼神如欲杀人。许多勋贵干脆将厌恶写在了脸上,你这国丈太他娘的过分了吧。 “国丈还真是财大气粗啊,大口一张八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就献上去了。连个招呼也不打一声,这是故意让咱们难堪的么。”散朝的路上,兵科给事中龚鼎孳冷嘲热讽的说道。 这个龚鼎孳是个什么东西呢,此人乃是三姓家奴。先事大明,次投闯王,再降建奴。就这么个奸臣玩意儿,大明王朝比比皆是。 御史曹溶也跟着说道:“可不是么,这么八十万两白银对于国丈来说还不是九牛一毛。对于咱们来讲,就算是八千两也拿不出来啊。唉,大伙儿还是回去砸锅卖铁。我这便把家里的陋宅挂出去卖了,去城南胡同租个寒窑。毕竟这国丈都给了八十万两了,我等拿不起八万两,这几千两银子还是得捐啊。” “我这上有老下有小,家里的仆人还得吃喝吧。就咱这点俸禄,能捐多少。捐的少了挨人骂,捐的多了哥几个都得喝西北风去了。” “走吧走吧,回家筹银子去吧。完喽,这日子没法过喽。” 这些百官对周奎极尽挖苦之能事,偏偏周奎是有苦说不出。其中几个都是和周奎有着肮脏交易的,他们联手买官卖官、吞并田地、收受贿赂。周奎这下子是把所有人都得罪了,往后这还怎么一起捞钱。 眼泪,再次从周奎的眼角滑落。这能怪谁,什么八十万两,还有二十万两掉了黑影里去了。好歹这八十万两还在皇帝面前打了个水花,而这二十万两直接沉了底。 锦衣卫是真的黑啊! 不黑那还能叫锦衣卫么,拿了二十万两白银,升任了锦衣卫副指挥使的朱慈烺就准备开始他的计划。 在明末,锦衣卫权力低于东厂,沦为其附庸。魏忠贤时期权倾内外。熹宗初期,刘侨为锦衣卫镇抚司指挥,因为人正直,“不肯献媚,不肯杀人”,遵纪守法,魏忠贤便借势将其削馆免职。 随后,田尔耕投靠魏忠贤,甘愿作其义子。其为人“阴险狡诈”,又因其“缉捕有功”升为锦衣卫都督。 到了崇祯登基,魏忠贤阉党随即被铲除。崇祯皇帝拨乱反正,但社会矛盾一时并未消除。此期由董琨治理锦衣卫之事,此人急功近利,不久便被罢免。随后由吴孟明掌管锦衣卫,此人虽公正,但优柔寡断。到了崇祯末期,骆养性掌管锦衣卫。 这骆养性现如今是打定了一个主意,锦衣卫的风头一定要让给太子。只要巴结好了太子,将来太子继承了大统,自己那可是从龙有功的大功臣了。 北镇抚司内,朱慈烺雷厉风行。他先是召集了锦衣卫百户以上的官员,训话、 “诸位兄弟,本太子知道你们这些年日子过得都不好。先是被东林党欺负,再被阉党摁在地上摩擦。锦衣卫做到你们这份上,也着实够窝囊的了。”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偏偏朱慈烺就是要揭他们的短。被太子这么一骂,众人都羞愧的低下了头。是啊,当年的锦衣卫何等的风光,自从历代皇帝开始宠信阉党以来。锦衣卫的风光不再,成了阉党的附庸品了。 只听朱慈烺接着说道:“打今日起,你们不必再低着头做人了!本太子就是你们的后台,你们一个个的都给我打起精神!只要本太子在一天,就只有咱们锦衣卫欺负别人的份!谁若是敢动我锦衣卫的人,本太子跟他没完!” 第七章 热血 激动、流泪,热血沸腾! 这是真的么,我们锦衣卫真的不用再卑躬屈膝的看人脸色了么。 随着锦衣卫的没落,他们这些年过得就跟小脚媳妇一般,处处谨小慎微。早已没了当年的威风,如今太子来了,太子来执掌锦衣卫,我们的好日子终于有了盼头了。 北镇抚司内的百户千户们,个个热血澎湃。可澎湃过后他们又发现,日子该过的还得过,家里依旧是揭不开锅。 朱慈烺似乎是众人肚子里的蛔虫一般,他只是嘴角微微一笑:“抬上来!” 抬上来?抬上来什么。 众人正在犹豫之间,几个锦衣卫力士,抬着一个大箱子走了进来。看样子,箱子很沉重。 众人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这皇太子葫芦里卖的神药。刚新官上任,你就莫名其妙的带这个箱子来干什么。难道说,这箱子里是你的玩物不成。毕竟,皇太子年仅十二岁。 箱子被‘砰’的一声放在了地上,抬箱子的几个力士累的满头大汗。朱慈烺摆了摆手,几个力士施礼退下。 箱子是被封上的,上面还挂着一把锁。锁是朝着下面的人,朱慈烺伸出手,旁边的骆养性失去的摸出一把锤子,递了过去。 有钥匙的,可朱慈烺偏偏不用。而骆养性也不知道从哪里早早给准备了一把锤子,显然这都是事先准备好的。这个皇太子就是要来个暴力开锁,像极了刚捞了一票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山匪。 众人终于有些期待了,难道说,这箱子里有什么好东西不成。 骆养性,堂堂锦衣卫指挥使。他把整个舞台都让给了朱慈烺来表演,自始至终,骆养性的脸上都带着微笑。久违的笑容,这让锦衣卫们加倍的期待。 朱慈烺抡起锤子,‘咣当’一声,铜锁应声而落。然后,他一脚将箱子给踢了开来。 白花花的银子,瞬间亮瞎了众人的狗眼。每个人的眼睛都直了,呼吸也跟着急促了起来。 每个人的心都在砰砰的跳着,好多钱,好多好多的钱!有了这些钱,他们拖欠的俸禄就可以发下来了,有了俸禄,就能养活一家老小... 北镇抚司的大厅内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眼睛都直勾勾的看着这箱子里的银子。他们两眼发直、额头冒汗。直到“咣当!”一声,朱慈烺将锤子扔在了地上,将众人的思绪拉了回来。 只见朱慈烺背着手,在箱子前来回的踱着步子:“兄弟们,我大明积弱,至今极矣!上则因循苟且,粉饰虚张。下则蒙昧无知,鲜能远虑。我堂堂大明朝,流寇作乱,民不聊生。建奴寇边,国之将危。凡我有志之士岂能不痛心! 本太子以数万锦衣卫之众,可发奋为雄,肃正于天下。凡纲维败坏,鬻爵卖官,公行贿赂、剥民刮地,暴过虎狼之官员,一经查实,下诏狱严查! 只要本太子在,我将带你们锦衣卫亟拯斯民于水火,切扶大厦之将倾。集天下志士以兴中我大明,聚四海贤豪而共济天下,本太子,在此拜托各位兄弟们了!” 说罢,朱慈烺对着大厅内的锦衣卫官员一拱手,下面的人无不慷慨激昂。 “太子殿下放心,下官皆以太子马首是瞻。” “对,太子有此雄心壮志,我等也不是吃干饭的。只要殿下您说怎么干,下官都听您的。” “没错,发奋为雄,肃正天下!” “发奋为雄,肃正天下!” 不得不说,朱慈烺这一番激情澎湃的演讲效果不错。成功的将锦衣卫们的热血给激发起来了,没有人想一直这么烂下去。大明朝烂了,最终的结局就是大伙儿一起跟着陪葬。 唯有奋发图强,整肃朝纲。可他们没有这个人,没有这个人带着他们一起为国为民出一份力。平日里,大伙儿想的更多的是如何捞钱如何升官。 可现在他们有这么一个人了,太子殿下愿意带着他们走一条正确的路。往大了说,虽然这条路有坎坷有曲折,可他们都愿意义无反顾。死后,他们也有面目去见列祖列宗。 其实最重要的一点,太子是支潜力股,而且还是一支不可估量的潜力股。将来太子殿下登基,这些人都会成为皇帝的亲随。 朱慈烺背着手,在堂上来回踱着步子:“兄弟们,本太子在皇上面前立下了军令状!三个月、三个月内筹集一千万两银子。”说完,他环顾着下首。 看着目光冰冷,咄咄逼人的皇太子。下首的锦衣卫们登时轰动了,一千万两啊,国库一年不过税收四百万两银子。太子大口一张,三个月筹集一千万。有些人已经知道,接下来的锦衣卫要有大行动了。 果然,只听朱慈烺继续训道:“本太子选了你们锦衣卫,你们便得跟着我共进退!从今日起,我要你们在座的、提起锦衣卫三个字,想到的就是本太子。本太子我、我提到锦衣卫三个字,想到的、就是在座的各位! 你们都是我亲随,你们的皇爷生气了,我父皇知道的,你们也知道的。锦衣卫已经没了往日的威风,你们曾经是一群狼,现在都是一群夹着尾巴的狗。趴在东林党、趴在阉党的脚下苟延残喘。” 朱慈烺的一番话,说的这些锦衣卫们都羞愧的低下了头。崇祯皇帝不知道么,崇祯皇帝知道。他自断臂膀的废掉了阉党,结果东林党做大。这些文官们,阳奉阴违欺上瞒下。可又能怎么办呢,整个大明朝气数已尽,都已经烂到根上了。 崇祯不是不想改革,可回天乏术有心无力。以至于最后,崇祯皇帝留下了那份遗书:‘朕自登基十七年,逆贼直逼京师。虽朕薄德藐躬,上干天咎,然皆诸臣误朕也。朕死,无面目见祖宗与地下,去朕冠冕,以发覆面,任贼分裂朕尸,勿伤百姓以一人。’ 朕非亡国之君,臣皆亡国之臣。崇祯皇帝信任的文官,一个接着一个,最后都让自己除了失望还是失望。 如今,朱慈烺挑起了这面大旗,他要对文臣下手。 第八章 整顿 朱慈烺的目光冰冷,他看着座下的锦衣卫们,继续说道:“你们跟了本太子,就要拿出你们身上的虎狼之气。在我的人里面,没有孬种、没有废物。你们查的、都是别人查不了的案子,你们管的、都是别人管不了的军务。先斩后奏、皇权特许!” 太他娘的热血了,众人只感觉热血上涌,跟着太子有饭吃啊。 当然有饭吃,朱慈烺一只脚踩着那个大箱子:“这里,是朝廷拖欠你们的俸禄。自今日起,凡我锦衣卫,朝廷不会再拖欠你们一文钱。官员的俸禄不发,也得先发你们的。仰太祖太宗之余烈,复我锦衣卫巡查缉捕之责!本太子就是你们的后台,你们的皇爷就是你们的后台。跟着本太子,吃穿管够、俸禄管够,立功的、重赏!成仁的、你们的家属会得到安置,你们的子女会继承你们的衣钵。” 疯了,都疯了。锦衣卫的好日子回来了。每个人都热血沸腾热泪盈眶,最先发放的,是这些千户百户们的俸禄。每个人,把拖欠的俸禄一次性补齐。这么多银子,捧在手里,恍如在做梦一般。 二十万两白银,足够支付拖欠京城锦衣卫的俸禄。这些日子,锦衣卫们就像是过年一样兴奋。他们提着肉抱着酒,回家和老婆孩子一起享用。 接下来,就是整顿锦衣卫。大肆扩充兵员,将那些吃空饷的位置补全。接着,朱慈烺就准备动手。 先让锦衣卫搜集官员们贪赃枉法的证据,其实不用怎么查,把那些后来投降了建奴和闯贼的官员,挨个抄家灭族。用不了三个月,搜刮出来一千万两银子应该是没问题的。这是朱慈烺的第一步计划,先捞钱。 第二步计划是解决国内流寇问题,这个比较棘手。还是以诏安为主,前提是怎么诏安,招安后的流寇如何安置才使得他们不会再反。这点朱慈烺还没想好。 第三步就是对付建奴了,建奴骑兵优势太强。唯有对抗他们的办法只能是改进火器了,大明朝的火器发展已经相当成熟。只要略微改进一下,足够辽东那些建奴们喝一壶的。 这需要时间,大明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所以朱慈烺有些焦急,大明确实已经打了危急存亡之秋了。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紫禁城,崇祯皇帝也很高兴。捐银助饷大有成效,因为有了国丈周奎做表率。这次臣子们募捐的银两共计三十七万零八百两。 这对于崇祯来说,是个天大的好消息了。不仅辽东军饷问题暂时解决了,国内平叛流寇的钱也暂时得到了一定的缓解。 虽然这撑不了几个月,但总比没有强。只是让崇祯不知道的是,这三十七万两银子,对于紫禁城的官员们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就这,许多人还到处嚷嚷着已经家徒四壁吃土喝风了。 崇祯很是感动,将臣子们着实褒奖了一番。不过这些人也就糊弄糊弄崇祯,他们却骗不了朱慈烺。因为朱慈烺知道,单单是后来闯贼李自成进京,就从他们身上搜刮出来的金银达七千万两之巨。 七千万两是什么概念,足足是崇祯一朝十四年国库的总收入。当然,这么干的后果也是极其严重的,间接导致了李自成得不到大地主阶层的支持,大顺政权很快完蛋了。 朱慈烺虽然不会满城风雨的也去搞他几千万两让这些官员当真走投无路,搞个一千万两对他们来说还是承受的起的。 后宫,崇祯帝难得的如此开心,周皇后看到崇祯皇帝难得高兴,心中自也慰藉:“陛下今日遇到什么高兴的事了,是前线打了胜仗么?” 周皇后,和国丈周奎的性格截然相反。周奎是个吝啬鬼,生的女儿周皇后却是位仁心贤德的女子,掌管后宫之后,特别节约,削减了不必要的花费,也不为自己的亲属在皇上那里乞讨恩泽。即使逢年过节,大臣命妇们入朝参贺,她所给的赏赐完全按照礼节规定,从不滥加施予。 而且这个周皇后长得极为漂亮,《崇祯宫词》记载她:“皇后颜如玉,不事涂泽”。《旧京遗事》记载:“烈皇后圣质端凝”,“皇后玉体,从容而定。初无金张四性之心,及进谒至尊之前,神人佑助,国色朝酣,见者识其有凤翥之贵矣”。陈文庄仁锡,尝舍于周皇亲家,后少时出见仁锡,奇其容貌,谓后父曰“君女,天下贵人!” 崇祯皇帝当年还是信王的时候,由于她出身贫寒,又在藩邸信王府生活过一段时间,始终保持平民本色。《石匮书后集》中,这样描述周皇后:在后宫常常身穿布衣,吃素食,与皇帝一起提倡节俭,一切女红纺织之类事务,都亲自动手。 崇祯虽然暴躁,对这个皇后还是颇为敬重:“喜事,自国丈捐了八十万两白银以资助辽东将士军饷,今日朝中的臣子们纷纷效仿。散朝的时候,内帑已经受到了三十七万两的捐银。有了这些钱,辽东将士拖欠的军饷就有了着落了。” 周皇后闻言一怔:“陛下,我父素来吝啬,他、他哪儿来的八十万两纹银?” 崇祯皇帝脸色一沉,八十万两。周奎这些年不知道捞了多少的好处,这些钱若是说不清楚来源,够他喝一壶的了。 崇祯叹了口气:“是慈烺去要的,这孩子不知道用的什么法子,国丈一下子居然拿出了这么多银子。不管这钱是怎么来的,国丈能有此心,朕心甚慰,其他的就不必去理会了。” 周皇后一听这话又是一惊,慈烺这孩子最近着实不对劲。好几个月了,整日价神神秘秘,性格突然大变。以前的朱慈烺老实本分,就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现在,突然间就变得奇奇怪怪,身上有一种与这个年纪不相符的成熟。 周皇后皱了皱眉头:“陛下,慈烺这孩儿最近好生古怪,他人呢?” 第九章 种菜 “承恩,慈烺这孩子去哪儿了?”崇祯皇帝问道。 旁边的太监王承恩慌忙躬身回道:“回万岁,太子殿下好像、好像在慈宁宫那里种、种菜。” 种菜?这孩子当真是愈发的奇怪了,好端端的怎么又种上菜了呢。一个皇子不务正业去种菜,着实是有些诡异。若说是爱好,朱慈烺小小年纪什么爱好不好,拿着锄头去种地。 慈宁宫,那可是懿安皇后的寝宫,这孩子又去那里做什么。 懿安皇后是谁呢,她就是崇祯皇帝的哥哥,天启皇帝朱由校的原配皇后张嫣。 懿安皇后个性严正,很有皇后风范,是位能母仪天下的女性。在明代后期混乱的局势中,张嫣始终清醒,经常对天启皇帝正言匡谏。 当时阉党魏忠贤把持朝政,张嫣皇后极力劝诫病危中的天启皇帝,立信王为帝。 崇祯皇帝之所以能顺利继位,张嫣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是以,崇祯皇帝登基之后,很是敬重这位皇嫂。特为皇嫂张嫣上尊号曰“懿安皇后。” 而懿安皇后对于朱慈烺这个孩子也甚是喜爱,是以朱慈烺去她那里倒也并不奇怪。只是,他去种菜这就有点匪夷所思了。 周皇后和崇祯皇帝二人互相对望一眼,这孩子不会是魔怔了吧。 崇祯却知道并不是,能搞来八十万两纹银能让文武百官捐银助饷,这孩子似乎是得到了名师指点。难道说,这人就是懿安皇后? 周皇后虽然也起疑,可朱慈烺在懿安皇后那里,她也就不好再派人去叫他。 此时的朱慈烺,正在派人将慈宁宫的花园的花草都拔了。 “刘伴伴,你们给我干的仔细一点。每一块地都给我整平了,谁若是偷懒,我就打谁的屁股。” 朱慈烺身边的贴身小太监刘来福,正带着一群小太监在花园里忙活。他们先是将花园里的花草拔除掉,然后在把地整平了。因为这位太子殿下,说要种地。 “殿下,这好好的花园都种了地,懿安娘娘不会生气吧。”来福有些心虚。 “让你种你就种,那儿那么多废话!朱慈烺冲他扔了个土坷垃,刘来福只好蹲下身,又把身子拱进了花草丛。” 朱慈烺当然不是闲的蛋疼,自从穿越过来之后,他发现自己背着的背包还在。 背包里,可是他从农科院带回来给村民的一些粮食种子。这些种子,此时正好派上用场。 将来大明王朝的百姓,可全都指望这批种子来解决温饱问题了。 至于朱慈烺为什么要选择来慈宁宫,因为他实在想不出别的地方来了。首先这慈宁宫花园够大,足够将他带来的这些种子都种上了。 再者,这里是懿安皇后的寝宫,旁人也不敢来随便打扰。而懿安皇后,对自己那可是宠上了天的。 此时的懿安皇后笑吟吟的带着几个宫女走了过来,她看到朱慈烺将花园里的花草都拔了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笑着问道:“慈烺,你又在胡闹什么了。这些日子我听说你到处惹是生非,小小年纪不知学习课业,净知道贪玩。” 朱慈烺一回头,不得不说这懿安皇后是真的漂亮。天启元年,时年十五岁的张嫣,从全国初选的五千名美女中,连过“八关”选出的第一美女,同年四月被册立为皇后。 史载张嫣“颀秀丰整,面如观音,眼似秋波,口若朱樱,鼻如悬胆,皓牙细洁”。为中国古代五大艳后之一。 “大伯母,我要种地。嗯,没错,就是种地。大伯母,侄儿占了你这后花园,你不会怪我吧。” 对于这位给了自己家无上荣耀的懿安皇后,朱慈烺对她也是既敬又爱。每当见到她时,朱慈烺总是尊称一声‘大伯母’。 懿安皇后也很喜欢这个称呼,她走到朱慈烺跟前,笑着握着他的手:“哦,慈烺居然也会种地。那我来看看,你种的都是什么呀?” “大伯母您看,这都是我淘换来的一些种子,这些种子都是从一个海外客商那儿,买来的。” 种子很多,有玉米、马铃薯、还有一些稻种之类。这些,本是前世的朱慈烺带给村民的种子,他是家乡小山村唯一出来的大学生。老家交通不便,这些种子可都是他从农科院老师那里弄来的新品种。 虽然这时原产于美洲的一些农作物,比如玉米、花生、番薯、辣椒等等农作物都已经引进到了大明,但并没有得到大范围的推广。 即使是如徐光启等有识之士也没有意识到它的潜在价值。当时,除了云南等个别省份外,玉米的种植范围仅局限于沿海、沿河等交通比较便捷、人们来往较多的地区,且基本上是一些传统农业生产区,这让使得玉米耐旱涝、适于山地沙砾种植的优势很难体现。 学者屈大均在谈到广东农村种植玉米情况时曾指出“玉膏黍,一名玉膏粱,岭南少以为食”。在一些地区,它甚至仅被用作园艺作物,在“田畔园圃间艺之”,当时玉米种植都没有被当作一种主要作物而得到应有的重视。 还有就是它们的产量并不是很高。像是玉米,一亩地不到现在产量的十分之一。而朱慈烺带来的玉米种子,其产量在这个时代足以用惊世骇俗来形容。 懿安皇后只是苦笑着摇摇头,她以为朱慈烺种植这些东西纯属为了好玩:“这些种子倒是有些奇怪,你既愿意种,那便种上吧。慈烺,我听说你在国丈府那里淘换来了一百万两银子。呵呵,看不出小小年纪居然有这等本事,能从你姥爷那里抠出银子来,可实属不易啊。” 朱慈烺心中一惊,他上报给朝廷的只有八十万两。怎么大伯母居然知道自己捞了一百万两之巨,这让朱慈烺对这位懿安皇后自己的大伯母不禁崇敬起来。 看着心虚的朱慈烺,懿安皇后再次笑了笑:“放心吧,我不会告诉你父皇和你母后,你拿了二十万两银子给了锦衣卫。” 既然什么都瞒不住,朱慈烺也只好抬起头笑了笑:“什么事都瞒不过大伯母您啊,没错,我是拿了二十万两,不过都给锦衣卫发了俸禄了。” 第十章 动手 不得不佩服,这位懿安皇后的高瞻远瞩和包容大度,她只是温柔的摸了摸朱慈烺的头,然后叹了口气:“嗯,你做的不错,比你父皇要强。你父皇就是太要强,凡是都太急躁。殊不知欲速则不达,一味地争强好胜,最终只会是什么都得不到。治大国如烹小鲜,急功近利的后果,他想过么。” 懿安皇后的这番话让朱慈烺大起知己之感,崇祯皇帝就是严苛急躁。他恨不能一下子解决所有的问题,如果解决不了,就是下面臣子的问题。于是对人就动辄斥责,搞得君臣离心离德。 殊不知积重难返的大明王朝岂能一口吃下个胖子么,凡事要一步步来。眼下最要紧的是先搞到钱,然后处理辽东边防。不求收复辽东,但求让建奴打不进来。 接着就是收拾国内的流寇,收拾完流寇,后院安静了,再回过头来收拾建奴。收复辽东,将建奴赶回长白山吃草。 可崇祯什么都想速战速决,听袁崇焕说五年可平辽,他信以为真。结果呢,被建奴打到了北京城。 朱慈烺抬起头看着她:“大伯母,侄儿都知道了。眼下朝廷最需要什么,就先解决什么。病急乱投医,并不能真正的解决问题。眼下朝廷最缺钱,侄儿就整顿好锦衣卫,对那些贪官们捞钱。先把银子搞到手,我跟父皇说了,三个月内筹集一千万两。有了钱,辽东局势就能安定下来。” 懿安皇后浑身一震,震惊的看着朱慈烺。她不相信,一个小小的孩童,竟然能说出这番明智的话来,她俯下身,欣慰的笑道:“好、慈烺啊,你记住,你是大明的希望。大明天下,将来就指望你了。” 朱慈烺郑重的点点头,懿安皇后似乎又想到了一件事,她微微皱起眉头:“锦衣卫,嗯,若是日后遇到什么难事。你父皇不肯帮你,你便来找我,我替你出头。” 朱慈烺大喜,他正担心锦衣卫动静若是闹得太大。不免会引起崇祯皇帝的反对,到时候许多想干的事就干不成了。如今听到懿安皇后这番话,朱慈烺着实大喜过望,这么说,自己就有了后台了。只要懿安皇后支持自己,父皇看在懿安皇后的面子上,也就没什么办法了。 “大伯母,我告诉你个好消息,你知道这玉米吗。它一亩地最多能产一千斤,最少也能七八百斤。有了这些粮食做种子,将来咱们大明百姓就不会挨饿了。” 懿安皇后微微皱眉,唉,是不是对这孩子期望太高了。他只是个孩子啊,世上哪有如此高产的作物。慈烺毕竟是个小孩子,这些种子还不知道是被什么人骗给他的呢。 亩产一两百斤的粟米已经是高产了,亩产千斤,真要是有亩产千斤的东西,大明朝的百姓还至于造反么。 懿安皇后只是“嗯”了一声,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好了,想来你父皇和母后都等的急了,你去你母后那里看看吧。” 朱慈烺“哦”了一声:“侄儿想再看着他们,这些奴婢不看着他们会偷懒的。” 懿安皇后摇头苦笑,将他拉到一边,悄声对他说道:“统御下人不能这样子的,你若是事事都看着他们,你有多少精力能管多少事呢,学着点。” 在朱慈烺讶异的目光中,懿安皇后站起身:“来福,你过来。” 作为朱慈烺身边的贴身太监,狗腿子来福屁颠的跑了过来,对着懿安皇后跪下行礼:“奴婢叩见懿安娘娘,娘娘有什么吩咐?” “这片花园的地交给你了,你把慈烺带来的种子都给种上去。你若是不会种,就去城郊找几个农妇,让她们来教你。做的好了将来自有赏赐,若是做不好,拿你是问!” 可怜的狗腿子来福吓得一个哆嗦:“奴婢、奴婢谨遵懿旨。” 懿安皇后冲朱慈烺眨眨眼,嘴角似笑非笑:现在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朱慈烺明白了,事必躬亲是不适用他这种身份的人的。恩威并施,才能使下面的人乖乖听话,当下他也跟着冷哼一声:“刘伴伴,这几块地就交给你了。若是你敢偷懒,我打断你的狗腿。” 来福一边擦着汗,一边惶恐道:“殿下放心,娘娘放心,奴婢会种地的,一定会把这里整的平平实实,一棵杂草都不见,一只虫子不会有的。” 朱慈烺和懿安皇后相视一笑,辞别了慈宁宫,朱慈烺回到周皇后那里的时候,崇祯皇帝已经走了,说是边关还有一些奏疏没处理。而周皇后询问了朱慈烺半天,朱慈烺只是随便搪塞了过去。 不得不说,锦衣卫的办案效率还是很不错的。没出三日,他们就把在京城搜罗出来的一些官员贪腐的证据拿来了。 身为锦衣卫指挥使的骆养性现在反而成了朱慈烺的下属,他把卷宗材料小心翼翼递上来:“殿下,事出仓促,这几日属下们搜集到的证据暂时只有这么多。假以时日,咱们会找到更多官员贪污受贿的证据。殿下,这不查不要紧,一查属下着实头皮发麻。京城、这个京城大多数官员的屁股都不干净。” 朱慈烺看了看卷宗,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不能一棍子打死所有人,打击面太广对咱们不利。这些人都不要动,我挑几个人,改日我带你们去抄他们的家。” 礼部左侍郎陈演、翰林院修撰魏藻德、东厂提督王之心、三人映入了这里眼前。 朱慈烺为什么要对这三人动手呢?陈演才质平庸且为人刻薄,为官期间大肆排除异己,公报私仇,欺瞒崇祯。崇祯捐银助饷时,他和魏藻德二人率先表示家里一文钱都没有。结果闯贼李自成攻破京城,陈演立刻交出数万两白银来。 魏藻德加倍无耻了,有才无德,又不能以天下为己任,没有治国之策。想做闯贼的舔狗,结果就连李自成都厌恶他,投敌后惨死狱中,可以说是死有余辜。 而东厂提督王之心,朱慈烺动他就多方面原因了。一来锦衣卫必须继续打压东厂,让这些阉党不能死灰复燃。更重要的是这个王之心也是个王八蛋,捐银助饷的时候一文钱不肯出,结果被闯贼逼迫交出三十万两,拿不出来就杀他。 这三个败类都是死有余辜的家伙,不动他们动谁。 第十一章 家事 弄死几个官员,朱慈烺其实是颇有些担心的。毕竟你只是个太子,太子在皇权中一直处于一个比较尴尬的位置。一方面你是皇储,皇权的接班人。一方面,又是当今皇帝的另一个潜在威胁。 好在崇祯这个时代,这种皇帝与太子只见的党争并不存在。而且自己年纪幼小,根本不会对皇权构成什么威胁一说。 朱慈烺担心的是,会有官员给崇祯进献谗言。东林党势大,若是群体性的在崇祯皇帝面前摆弄是非,难保崇祯不会动摇。眼下之际,必须跟自己的老爹崇祯皇帝好好交交心。 想到这里,朱慈烺对骆养性说道:“礼部左侍郎陈演、翰林院修撰魏藻德、东厂提督王之心,这三个给我重点关注。至于其他人,暂时先不予追究。记住了,让锦衣卫万不可打草惊蛇,什么时候动手,听我指令。” “是,谨遵太子殿下之令。” 锦衣卫的事就这样了,先对这三个狗官动手。不过动手之前,朱慈烺得回宫找老爹谈谈人生。只要能得到崇祯皇帝的支持,朱慈烺就可以放手大干,弄死那帮该死的狗官们。 谁知道他回到紫禁城的时候,还没等去面圣,崇祯皇帝倒是先把他叫到了周皇后的寝殿。一家人难得聚在一起,崇祯皇帝似乎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 “慈烺,你能不能告诉朕,你去煤山砍一颗树干什么?” 虽然自己搞到了八十万两银子,朱慈烺这些时日的怪异举动,还是让崇祯皇帝和周皇后有些担心。这太子不会是魔怔了吧,举止怪异,似有阳狂症之嫌。 太子乃是关乎国本的大事,容不得半点差池。大明江山未来的担子会压在他的身上,虽然是自己的儿子,崇祯皇帝也得对得起列祖列宗。万一朱慈烺有个什么阳狂症啥的,这皇储就得另做打算了。 何谓阳狂症,就是精神病的范畴。骂人不避亲疏,越墙上屋,登高而歌,夜间不寐。这几条中,朱慈烺几乎是全中。 朱慈烺的贴身太监刘来福,这家伙被周皇后抓去之后什么都撂了。首先,太子殿下这两个月来,太子殿下确实有些不对劲。时而翻墙上屋,时而登高唱歌,唱的还是一些听不懂的银词浪曲。至于骂人不避亲疏虽然没有那么不堪。但是从刘来福嘴里知道,朱慈烺无人的时候时不常的喃喃自语,一会儿骂建奴,一会儿骂反贼。语言粗鄙,浑然不似一个皇太子应该有的涵养。 至于夜不能寐,朱慈烺活脱的就是个猫头鹰。古人夜生活并不丰富,似乎每个人都习惯了早睡早起,甚至于像是崇祯这样的勤政皇帝。早朝都是摸着黑开始的,入夜即睡,鸡鸣则起。 而朱慈烺这种穿越者,凌晨前什么时候早睡过。且不说亥时之前,就算是到子时不睡都正常不过。这俩月朱慈烺的所作所为处处透露着诡异,阳狂症的症状不一而足。 周皇后是个慈母,自然关心自己的儿子。他跟崇祯这么一说,崇祯也早觉察儿子的不对劲。于是,朱慈烺一回宫便把他叫过来询问了一下。 至于为何朱慈烺会莫名其妙的带着刘来福等人去煤山砍一棵歪脖子树,这个确实不好解释。除非神经病能干的事,说起神经病,那不就是阳狂症么。 朱慈烺没有回答,只是说道:“父皇,儿臣能不说么。” 崇祯气急:“你、你这个逆子,愈发的不成话!朕问你话,为何不回答。” 这太不像朱慈烺的性格了,以前这孩子性格温和,只不过是个无忧无虑听话的孩子。怎地突然之间变得满腹心机,有着与这个年纪格格不入的怪异举动。 还是周皇后心细,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她将朱慈烺拉到一边,柔声安慰道:“皇儿,你一向听话,如今这是怎么了。怎地性格大变,告诉娘,你如何非要上山去砍一棵树呢。你是太子,一言一行都被人盯着的。若是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不知背后会有多少臣子弹劾与你。皇儿啊,娘知道你是个听话的好孩子。你这么做,一定有你自己的原因是不是。” 这着实有些为难,朱慈烺总不能说,大明亡国之后,崇祯就是自个儿吊死在煤山那棵歪脖子树上了吧。 看着愤怒的崇祯,和一脸关切的周皇后,朱慈烺抬起头:“母后,孩儿做了一个梦。好、好像是成祖皇帝的。” 崇祯觉得儿子举止不法、行为轻浮,不是一个太子应有的礼仪。大明朝出了多少个奇葩皇帝,自己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儿子将来也堕落成一个玩世不恭的太子吧,这样将来继承了大统,如何治理天下。所以他很愤怒,而周皇后则担心儿子是不是得了什么病。太医说有一种阳狂症,症状极其类似。 是以,皇帝和皇后二人都对朱慈烺颇为担心。但适才朱慈烺的一番话,又让崇祯和周皇后浑身一震。 要知道,古人是极其迷信的。朝廷甚至都专门设立一个钦天监的部门,钦天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除了掌观察天象,推算节气,制定历法。更是除魔驱邪,为皇室排忧解难的学道之人。 比如宋朝时期,那时候叫司天监,许多官员就借着天有异象等等来指出皇帝的犯下的一些错误,说你触怒了上天。这个时候皇帝就很惶恐的,往往都会及时改正自己。就连大宋朝的大喷子包拯,一生弹劾过的官员不计其数,据说高达61人,其中不乏皇亲国戚。包拯的弹劾也很直接,借着某地水灾旱灾彰显天有异象,表示朝中出了奸臣,那个谁谁谁就是。对此,宋仁宗皇帝也每每照办,毕竟天怒惹不得。 而朱慈烺居然说是自己梦见了明成祖朱棣,朱棣可是继朱元璋之后大明朝最英勇果敢的一个人,创立的永乐盛世至今为世人津津乐道。为什么说不是朱元璋呢,因为朱慈烺他们这一脉是明成祖夺了建文帝的帝位得来的天下,若是提起朱元璋不免隔着一层了。 周皇后大惊,她俯身抓着朱慈烺的胳膊:“皇儿,跟娘说说,你梦见什么了。” 第十二章 紫禁城 这个只能扯了,怎么能消除崇祯皇帝的怒气和周皇后的疑虑,朱慈烺是并没有什么好办法的。那就只能随便编造一个理由,崇祯虽然生气,其实脸上还是难掩关切之情。 不得不说,崇祯其实是个不错的皇帝,也是个好父亲。只是、只是扔给他的是一个积重难返的烂摊子。朱慈烺看着父亲的两鬓竟然有了白发,不由得心中一动:“父皇,你要保重龙体,不可过于操劳,您的头上都有白头发了。” 崇祯一怔,这也是一个儿子对于父亲的关切。看着儿子的真情流露,崇祯也不禁心软了起来,只是崇祯不太善于表达自己的内心:“皇儿,你是咱大明江山的储君。万不可轻佻浮躁,祖宗两百余年的江山,将来是要落在你的肩膀,你可明白。” 周皇后觉得崇祯过于苛责儿子了,毕竟这还只是个孩子,当下她俯身抱着朱慈烺:“皇儿,娘相信你这么做一定有自己的道理。成祖皇帝托梦,可是真的么,还是你怕父皇责罚,故意胡说的。你说实话,娘和你父皇不会责备你。” 毕竟祖宗托梦这种事太过重大,周皇后还真怕儿子为躲避崇祯责罚而故意编造。 朱慈烺虽然只有十二岁的身体,却有着穿越者成年人的思维,他郑重点点头:“母后,孩儿确实梦见成祖皇帝了。成祖皇帝就跟、就跟祖庙里的画像上一模一样,威风的很。成祖皇帝跟我说;慈烺啊,你父亲就是太过急躁,凡事欲速则不达。治大国如烹小鲜,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那些文官如无制约,恐为我社稷之祸。煤山后面有棵树,恐将对你父皇不利,对咱大明江山也会不利。你着人去砍了它,则保你父皇无虞。” 这一席话只听得崇祯和周皇后头皮发麻,这话万不像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说出来的。而且,崇祯的性格急躁多疑,曹皇后私下里曾经劝过他几次,熹宗懿安皇后也曾这么说过。这番话从未在外人面前说过,甚至朱慈烺都不知晓。 他一个小小的孩童居然说的如此真切,崇祯更是心惊,搬到阉党之后,东林党一家独大。崇祯不是不后悔,当初弄死魏忠贤应该另外扶持一个阉党的,结果造成现在的文官集团难以撼动。这么说,难道当真是成祖皇帝显灵? 周皇后惊恐的看向崇祯:“陛下,民间常说百年槐树即为鬼。槐字拆开即为木鬼,陛下乃是真龙天子自是不惧鬼怪。虽说这三槐九棘,然这槐树长得歪斜,非正道之树,皇儿去砍来,想来也是一片孝心,是你我误解了皇儿了。” 古时宫廷会种种三槐九棘,公卿大夫坐在树下,面对三槐者为三公,便有了“面三槐,三公位焉”的典故,可见槐树风水地位高,可化煞驱邪招财,有镇宅的作用。 问题是这颗槐树是颗歪脖子树,长得歪斜视为不祥。朱慈烺去把它给砍了,足见是对崇祯的一片孝心啊。再加上一个成祖皇帝托蒙的由头,崇祯怎么能不感动。 激动之下的崇祯,也俯身拉着朱慈烺的手:“唉,是朕听信谗言,误解了你。皇儿啊,你的一片孝心朕甚是欣慰。今晚朕不去操劳什么公事了,咱们一家人许久没有团聚了。皇后,你吩咐下去,准备一桌酒菜,朕要在此用膳。” 没错,不知有多久,崇祯没有和一家人好好团聚一下了。不止是周皇后很高兴,就连身边的宫人们也都很兴奋。 太监王承恩慌忙吩咐了下去,一家人团圆的温馨局面,朱慈烺也很久没有享受这种感觉了。 可是,他知道留给大明的时日无多了。亡国之时,崇祯就是自己吊死在了煤山后面的那颗歪脖子树上的。如今自己把那棵树给砍了,但愿大明的国祚能够继续延续下去。 不过朱慈烺知道,自己存在的是一个平行世界的大明王朝。既然自己穿越过来了,就绝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再发生。不拿出点本事来给众人看看,旁人怕是还会继续小瞧了自己。 看得出,崇祯皇帝虽然尽力的表现出开心的样子,可眉宇间依旧时常夹杂着忧愁。是啊,国内乱成这个样,辽东局势又岌岌可危。国库日渐亏空,早已见底。若不征税,国家如何运转,将士如何打仗。若是征税,百姓本已经水深火热了,再征下去造反的更多。 这是个死循环,崇祯怎能不愁。崇祯八年的时候,反贼张献忠攻占凤阳,焚毁大明皇陵楼殿,当时崇祯皇帝身着孝服跑到太庙放声大哭。就是因为这些百姓活不下去,纷纷跟着反贼造反的缘故。 说实话,这个皇帝着实有些可怜。崇祯每日兢兢业业,不近美色、不事奢靡、事必躬亲,每晚处理政务都是到深夜,一天仅睡两个时辰左右(古人一个时辰是两小时),就这样的一个皇帝,活生生的做了亡国之君。 “父皇,您、您是不是有些不开心。”朱慈烺试探着问道。 崇祯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摸了摸朱慈烺的头:“朕很高兴啊,皇儿,你这锦衣卫可还习惯。” 从国丈那里搞到了八十万两银子,崇祯皇帝着实高兴了一阵子。待得听朱慈烺说,三个月他能搞定一千万两白银,崇祯加倍的兴奋。可兴奋过后转念一想,这不过是孩子的孩童之言罢了。当初让他执掌锦衣卫做了副指挥使,现如今想起来又有些后悔。 好在他只是个副职,历练一下也好。至于那一千万两白银,总不可能凭空变出来吧。崇祯激动过后,也就不再放心上了。 谁知朱慈烺回道:“父皇,锦衣卫最近查出来一些案子。是关于官员贪腐的证据,儿臣、儿臣想动他们。” 崇祯皱了皱眉头:“怎么一回事?” “父皇,百官们贪污行贿者不计其数,单单是咱们京城,不下数百人。更别提各地官员了,他们蒙蔽圣听,官商勾结。父皇你可知他们为何不同意朝廷收取商税么?” 第十三章 龙颜大怒 这个崇祯还真自以为他知道:“商税,这个朕知晓。百姓已然很是困苦了,朝臣们跟朕言道商税乃是与民争利。再收商税,百姓负担业已沉重,大明再也经不起折腾了。是以,朕再困难,也没有向百姓们收取商税一说。” “父皇您错了,错之极矣。”朱慈烺回道。 周皇后大惊:“慈烺,胡说什么!” 说皇帝错了,换成别的人早就脑袋搬家了。即便是皇帝做错了事,你也不能直截了当的说人家错了,要委婉的说出来,比如说陛下这事恐有不妥,而不是说你错了,错之极矣。 但朱慈烺是太子,一家人吃的家常便饭。崇祯并不以为意,摆手示意曹皇后不必大惊小怪:“你倒是说说,朕何错之有。” 朱慈烺沉吟了一下:“父皇可还记得一首诗谣么;永丰圩接永宁乡,一亩官田八斗粮。人家种田无厚薄,了得官租身即乐。 前年大水平斗门,圩底禾苗没半分。里胥告灾县官怒,至今迫租如迫魂。 有田迫租未足怪,尽将官田作民卖。富家得田贫纳租,年年旧租结新债。” 《永丰谣》是明代王弼创作的一首诗,诗中反映了百姓困苦。官田官租很高,遇到天灾人祸无法交租只好把官田卖掉。结果田产虽然卖了,税还是交不上,旧租加上新债,只能卖掉家里的牲畜牛羊甚至还得卖儿卖女。 崇祯接着吟道:“旧租了,新租促,更向城中卖黄犊。一犊千文任时估,债家算息不算母。 于乎有犊可卖君莫悲,东邻卖犊兼卖儿。但愿有儿在我边,明年还得种官田。” 朱慈烺点点头:“正是如此,父皇再继续征收赋税,则民变继续四起。到最后、这个到最后...” 朱慈烺没敢说下去,因为周皇后频频给他使眼色。崇祯并没有愤怒,而是面色悲痛:“朕又何尝不知,可不受税,国家哪儿来的钱打仗。皇儿,朕很难的,若是天下太平,朕愿做一个轻徭薄赋的好皇帝。可、可如今盗贼四起,朕又能奈何。” 崇祯觉得不该冲儿子发牢骚的,可一个人憋得久了,总得找个发泄的地方。曹皇后有些不悦,这本是一家人难得和和美美团聚的时刻,朱慈烺却打破了这种美好:“皇儿,这些军国大事等你长大了再和你父皇谈论不迟。你父皇每日鞠躬尽瘁的为江山辛劳,你竟还说这些尽是伤你父皇心的话。” 朱慈烺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母后,儿臣并没有有伤父皇的意思。而是东林势盛,众正盈朝,这不征收商税,是因为东林党人和商人勾结。” “慈烺,你胡说什么!”周皇后大怒,随即又对崇祯说道:“陛下,这孩子糊涂了,是臣妾管教不周,还请陛下息怒。” 因为周皇后发现崇祯的脸色极其难看,朱慈烺说完这些话心中也着实惊惧。以崇祯对别人的脾气,说着话的人不是脑袋搬家就是流放发配去了。 谁知崇祯只是冷冷的说了三个字:“说下去。” 既然说到了这里,朱慈烺干脆也豁出去了,反正这些话本就是他想对崇祯说的:“父皇,两淮盐商、东南沿海的各路商人还有那些晋商、浙商,徽商这些大商团,甚至于关乎国本的工税,如采矿、造船业、军械、织造、窑冶、烧造、造纸等这些手工业,其背后都有东林臣子的参与。父皇若收取商税,乃是动了这些人的根本利益。是以,这些臣子们跟父皇说商税是什么与民争利,其实不过是怕朝廷与他们自己争利的托词而已。” “砰!”的一声,崇祯愤怒的将桌子给掀翻了。 一家人吃饭的时候,周皇后就让殿内的宫人们都退了下去。皇帝龙颜震怒,吓得那些殿外的宫人们纷纷跪下。他们虽然听不到里面在吵些什么,可皇帝龙颜大怒掀桌子他们却听见了。 崇祯皇帝动怒,这些宫人无不吓得瑟瑟发抖,都不知道这殿内的皇后和太子做了什么事,居然让万岁爷如此怒不可遏。 周皇后也吓得慌忙拉着朱慈烺跪了下来:“万岁息怒,都是臣妾的错,是臣妾管教无妨,请万岁爷恕罪!” 正史极少见明朝称呼皇帝为皇上的,那是满清才有的玩意儿。一般崇祯大家都叫他万岁爷或者皇爷,周皇后喜欢私下称呼他为陛下。看到崇祯动怒,她慌忙又改称万岁。 朱慈烺极是倔强,虽然被迫跟着跪下,可并无丝毫悔改之心。 崇祯气的浑身颤抖,怒指着他:“说,这些话你都是从哪儿听来,从哪里听来的!” 朱慈烺高傲的抬起头:“父皇,这还用听么。有多少太监、后宫、藩王、官僚、绅士,这些人背后都操控着多少商业。而这些人都没有人对他们收税,大部分税收流失。朝廷只是不断的向百姓和中小商人不断加税:该征的不征,死征百姓和那些糊口的小商小贩,儿臣说三个月,三个月凑够一千万两还是少的。父皇若是相信儿臣,别说是一千万两,三千万两儿臣也给你收的出来!” 崇祯脸色由青转白,周皇后跪在地上心惊肉跳,她毫不怀疑下一秒崇祯会一个巴掌甩在朱慈烺的脸上。或者,一声令下着人将朱慈烺夺去太子之位囚禁幽闭起来。 可崇祯并没有这么做,而是颓然坐倒在了椅子上。其实,他并没有生朱慈烺的气,他气的是自己。 这么多臣子,每一个都装的道貌岸然、大公无私,竟然没有一个人对自己说出这番话来。没想到居然还是进了锦衣卫的太子跟自己说出了这些逆耳忠言,其实也不能全怪群臣。臣子们还不是因为自己的喜怒无常,无人敢仗义执言罢了。 或者说,有人即便是想说实话。也会被朝臣们群起而攻之,最后成为众矢之的,而崇祯自己又是是非不分,肯定也会治罪与此人。 直到,今日朱慈烺将这番话说给自己,崇祯才恍然大明白起来。原来,收取商税与民争利,不过是朝臣们糊弄自己的理由而已。 第十四章 敲山震虎 崇祯想当个有为明君,可是内阁控制不了。又害怕大臣结党,可又没有一个强力人物帮助他弹压百官,就连东林内部也是纷争不断。这个时候看起来很好,实则危机四伏。 现在的崇祯皇帝,迫切的想寻找这么一个人。自从弄死了魏忠贤,崇祯皇帝就自断臂膀。朝中没有了制衡东林党的势力,着实让他难受。 其实崇祯早就在后悔了,他后悔的不是弄死魏忠贤,而是弄死魏忠贤之后,应该重新扶持一个亲信的。这亲信必须够狠够辣,能让百官们闻风丧胆、畏如蛇蝎。 可崇祯找不到这么一个人,自从阉党倒台之后,东西厂几乎成了个摆设。锦衣卫更是成了东林党的附庸,骆养性身上狼性不足,阴柔有余,是无法镇得住那帮文官的。 周皇后却吓得魂飞魄散:“慈烺,还不快给你父皇认个错。万岁,慈烺这孩子年幼不懂事,口无遮拦。念在他还是个孩子的份上,撤去他锦衣卫的职便是。想来这些大逆不道之言都是旁人教的,这孩子天生敦厚,怎么可能有这番忤逆之言。万岁开恩,饶了慈烺这次吧。” 周皇后怎么能不害怕,朱慈烺是自己的亲儿子。又是皇太子,俗话说的好,母凭子贵。若是崇祯一怒之下废了这个皇太子,她这个皇后自然也会受到牵连。若是被崇祯所弃,深宫寂寥,没有了皇帝的宠信那可真是生不如死了。 谁知崇祯只是颓废的摆了摆手:“起来吧,朕不是在怪慈烺。朕是在怪自己,都是自己糊涂。这些逆臣,瞒得朕好狠啊。收取商税,与民争利。好一个与民争利!文官人人皆可杀!” 崇祯想利用文官,却又不相信文官。文官呢,又畏惧这个皇帝,因为他们知道崇祯皇帝多疑的个性。搞得是君臣离心离德,再加上收取商税那就是动了东林党的根本利益啊,他们自然要一起瞒着皇帝。 现如今崇祯皇帝知道了,可就算是知道了又能怎样。他再提出收取商税,文官集团依旧会再次反对。即便是崇祯以皇权之力勉力维持,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这些东林党官商勾结,肯定也会有办法对付。 就怕到时候,他们再把商税摊派到百姓头上,那还是换汤不换药。 周皇后惊魂未定的看了儿子一眼,朱慈烺过去扶起母亲:“母后,你快起来吧,地上凉。” 崇祯皇帝只感觉眼前一片灰暗,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大明朝。上上下下都已经糜烂至此,到底那句话是真那句话是假。这些满嘴仁义道德的文官们,又有几人是真正忠心,还是说他们都是一群逆臣。 “朕累了,摆驾乾清宫吧。朕、朕还有一些奏疏需要处理。” 崇祯拖着疲惫的身体,勉强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还正当壮年,给朱慈烺的印象却如一个步履蹒跚的老人。 是啊,崇祯确实太累了。不夸张的说,面对这么一个烂到根子上的大明王朝,换成朱慈烺的话,也未必比崇祯做的更好。 即便是累了,即便是心如死灰。崇祯还是决定回乾清宫,继续批阅各地的奏疏。尤其是各地的灾害,还有处理那些反贼们的奏报。 辽东又来催饷了,虽说是国丈周奎的八十万两纹银已经入了国库。马上就可以送到辽东发放军饷,可是各部官员对这批银子都虎视眈眈,各部衙门的日子都不好过。谁都想给自己的部门捞一份,没钱、摆在崇祯面前最大的问题,还是没钱两个字。 “父皇,”朱慈烺叫住他:“你不想听听儿臣有什么看法么。” 崇祯一愣,适才他着实被气糊涂了,儿子这么一说,他再次的坐了下来:“你,你说吧,有什么好的办法朕听着。” 这次,崇祯皇帝没有再把朱慈烺当个孩子看待。而是如同听从臣子汇报工作一般,正襟危坐在椅子上想听朱慈烺有什么独到见解。 “父皇,儿臣既然执掌了锦衣卫,这事就让儿臣来办吧。您是皇帝,总不好和臣子们翻脸。这黑锅儿臣来背,只要父皇的旨意同意,儿臣已经挑了三个最该死的倒霉鬼,先从他们身上下手,敲山震虎。” 以朱慈烺的想法,只要是得到了崇祯的支持,反手他就去弄死陈演、魏藻德和王之心这三个王八蛋。 此时的崇祯皇帝焉得有不同意之理,只见他怒道:“三个怎么够,敲什么山震什么虎。小家子气,朕许你特权,所有贪赃枉法官员,该查的查该杀的杀。这些狗东西,居然处处欺瞒与朕,就算是全都杀了都是活该!诸臣误朕,文臣皆可杀!” 崇祯皇帝义愤填膺,恨不能将满朝文武屠戮殆尽,这些文官,没有一个好东西。全部杀了都不解恨,他们欺上瞒下,将一个好好的大明王朝弄得是千疮百孔。 崇祯壮怀激烈,就连周皇后都听不下去了:“陛下,你……” 是啊,这也太激烈了。朱慈烺怕的是崇祯不为所动,更怕他壮怀激烈。 为什么,就因为崇祯皇帝太过急功近利。他以为文臣皆可杀,确实这些臣子们都该死。可是就算你把所有的官员都杀了,问题还摆在那儿。单纯的滥杀并不能解决问题,崇祯一朝,杀过的臣子还少么。 “父皇,这样不行的。就算你把全天下的贪官都杀了了,问题还摆在那里啊。成祖皇帝给儿臣托过梦,凡事提醒父皇不可急躁,万事要求一个‘稳’字。您把这些人都杀了,可问题能解决么。就算你换上别的官员,问题还是没有解决,事情最终还是会变成原来的样子。什么事不能一口吃下一个胖子,要慢慢慢慢来。治大国如烹小鲜,这事万万急不得。儿臣觉得敲打一下,先将陈演、魏藻德、王之心杀了,这三人对于文官们无关紧要。一来敲山震虎,让臣子们知道父皇并不是不知道内情,只是不想事情扩大化。如果谁再敢阻止收取商税,这三人就是他们的榜样,父皇以为如何?” 第十五章 一把好手 朱慈烺的这番话,着实把崇祯皇帝惊得目瞪口呆。 就连周皇后的脸上,也是满是惊恐。谁能想到,一个12岁的孩子,居然能把一切看的如此透彻。 周皇后毕竟还是觉得不对劲儿,他再次拽过朱慈烺:“皇儿,跟娘说说。你到底遇到了什么样的机遇?你怎么变的如此古怪,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娘好像一点都不认识你了。慈烺啊,你莫要吓唬娘。” 确实,这两个多月来朱慈烺的变化太大了,完全就是前后判若两人。 一个人性格的改变或许一时能瞒得的过旁人,可是身边的人、尤其是亲人,他们无论如何你是瞒不过的。 他们很快就会发现,你和以前完全不一样,这也怪不得周皇后和崇祯皇帝一直在怀疑朱慈烺是不是得了什么病。 对于这件事,朱慈烺只好尽量的糊弄。还是那句话,成祖皇帝托梦。反正把一切他们怀疑的事儿,所有无法解释的事情,全部推给自己的老祖宗就对了。 “回母后,儿臣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自从那次去过太庙,儿臣见了成祖皇帝的画像之后,都会经常的梦见成祖皇帝。成祖皇帝教给了儿臣许多为人处世的大道理。儿臣突然就觉得茅塞顿开,忽然就聪明了起来。大脑里就变得清晰,许多以前不知道也不懂的道理现在全都明白了。” 天呐!难道真的是祖宗在天有灵,保佑我后世子孙吗,这一切都太过匪夷所思了。 崇祯终于重新燃起了希望,或许我大明列祖列宗实在看不下去了,毕竟崇祯皇帝确实够倒霉的了。 有多倒霉呢,自崇祯皇帝上台以来,这天灾人祸就没有断过。 历史上著名的崇祯大旱指发生在崇祯十年到崇祯十六年间的一场特大旱灾。其持续时间之长、受旱范围之大,为近五百年所未见。 整个大明王朝南、北相继遭受严重旱灾。干旱少雨的主要区域在华北,河北、河南、山西、陕西、山东,这些地区都连旱五年以上,旱区中心所在的河南省,连旱7年之久。 其中以崇祯十三年干旱最为猖獗,干旱事件前期呈北旱南涝的格局,且旱区逐年向东、南扩大;崇祯十三年年以后北方降雨增多,转变为北涝南旱。在这期间瘟疫流行、蝗虫灾害猖獗。灾害之重,涉及之广在历史上都是极其罕见。 陕西地方志记载,崇祯元年,全陕天赤如血。五年大饥,六年大水,七年秋蝗、大饥,八年九月西乡旱,略阳水涝,民舍全没。九年旱蝗,十年秋禾全无,十一年夏飞蝗蔽天……十三年大旱,十四年旱。 也就是说,自崇祯继位时天灾出现,一直到崇祯吊死煤山基本没停过。 春无雨,蝗蝻食麦尽,瘟疫大行,人死十之五六,岁大凶。好不容易躲过旱灾,瘟疫又出来了。 有人说明亡于东林,有人说明亡于天灾。还有人说明亡于气数,其实不管是那种解释,综合起来才是大明亡国的原因之一。 就这么个倒霉的时代,被崇祯皇帝给摊上了。这让他怎么能不愤怒,怎么能不绝望。 这简直就是上天在跟自己的开的一个大玩笑,老天爷就是看大明不顺眼啊。 如今列祖列宗终于看不下去了,太特么欺负人了。于是,成祖皇帝托梦给了朱慈烺…… 崇祯信了:“该查谁、该办谁你们尽管去做,朕许锦衣卫先斩后奏职权。谁敢拦着你们,格杀勿论。” 朱慈郎的脸上终于出现了笑容,他等的就是崇祯的这句话。先斩后奏,皇权特许。接下来,就活该陈演他们三个倒霉蛋,活该倒霉了! 朱慈烺这一番看似扯淡的解释,崇祯皇帝和周皇后却是深信不疑。崇祯甚至决定,该日要去太庙祭祖,感谢祖宗的保佑。 得到了崇祯皇帝的默许,朱慈烺终于可以放手大干了。骆养性早已经拿到了陈演、魏藻德还有王之心这三个狗官贪赃枉法的证据。 接下来,只要命令锦衣卫去查抄他们的家。再将这三个狗官贪赃枉法的证据公诸于世,彻底打压一下东林党人的嚣张气焰。 让这些东林臣子们知道,没有了魏忠贤。还有我们锦衣卫。从今而后,我们锦衣卫就是你们的克星。 实际上,骆养性已经把锦衣卫撒出去了。发了俸禄的锦衣卫办事加倍的卖力,为什么,办了案子有奖金啊。 太长殿下不是说了么,盯紧礼部左侍郎陈演、翰林院修撰魏藻德,还有东厂提督王之心。 这三个家伙,凡事与他们来往关系密切的官员,全部拿小本本记下来。 同时,在暗中搜查这三人的贪腐证据以及在京城置办的家产。 不得不佩服锦衣卫的办案效率,只要锦衣卫肯查,就没有查不到的东西。 把腰牌一亮,你招是不招。不招没关系,跟爷走一趟,去诏狱请你喝茶。 诏狱是什么地方,站着进来躺着出去。据说你就是偷了隔壁邻居家的一棵葱,你也得乖乖的招出来。 朱慈烺决定尽快对这三人动手,不过动手之前,他还是想去慈宁宫看看那些粮食作物种的怎么样了。 朱慈烺叫上身边的狗腿子太监刘来福,主仆二人往慈宁宫走去。 刘来福有些孱,因为前一秒他刚被崇祯和周皇后叫去问话,差点吓尿了裤子。 “刘伴伴,你快一点,你是乌龟么!你个王八蛋,不会给给我糊弄了吧。”朱慈烺怒而回头。 刘来福慌忙跟了上去:“殿下明鉴,奴婢都是按照您的吩咐,把花儿都拔了,种子都种了上去的。” “那你墨迹个毛线,快点走。” 刘来福也觉得这太子殿下变了,变得暴躁易怒,变得让人捉摸不定。 到了慈宁宫,没想到这刘来福还真是一把种地的好手。 慈宁宫花园的临溪亭和咸若馆外,有占地六七亩的土地,都被刘来福带人整成了耕地。 按照朱慈烺的吩咐,也全都种上了各种农作物。看到这片农田的那一刻,朱慈烺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刘伴伴,看不出你还是一把种地的好手。” 第十六章 准备动手 没错,这刘来福种地还真是有两把刷子。地陇弄得特别整齐,就连每一块土坷垃都小心翼翼的弄碎了。土地更是被深耕过,看起来甚是肥沃。 这让朱慈烺有些压抑,刘来福有多懒他是知道的。怎地这种起地来,居然如此的上心。其实主要还是害怕,刘来福卖力的干活,就是怕种不好懿安皇后会找他的麻烦。 看着高兴的太子爷,狗一般的刘来福瞬间笑眯眯的弯着腰:“殿下,奴婢在老家的时候种过地的,这种地不难,难的能坚持除草浇水还有施肥。” 朱慈烺点点头:“没错啊,所以本太子决定交给你一个重要的任务。这几亩地就交给你了,从种植到收割,你都得给我看好了,出了问题本太子那你是问。” 刘来福脸上的笑容瞬间凝结。太子殿下。奴婢还要留在你身边伺候你呢。这种种地的差事,殿下还是另找别人吧。 朱慈烺摇摇头:“不。没有人比你更合适。本太子不要你来找。伺候。你老老实实给我种好你的地。本太子身边不是还有个孙伴伴么,以后你不用留在我身边了。你就在这儿。好好的看着这几亩地。” 刘来福哭了,他哭的很伤心。朱慈郎却知道,来福之所以哭泣。不是因为不能在自己身边伺候了,而是他不想种地。 这五六亩土地,够他一个人忙活的了。再说,这种地那里是他这种懒人干的事:“殿下,奴婢一个人怕忙不过来。你还是让奴婢回去伺候在您身边吧,奴婢离不开殿下您啊。” 朱慈烺笑笑:“这个没关系,人不够,你可以从宫里随便找人帮忙,实在不行,从慈宁宫我大伯母娘娘那里要人也行,你就说是我的命令。” 刘来福想去死,真的。当初家里穷的揭不开锅,他便净身进宫做了太监。谁知道,如今到了这宫中,又做回了种地的老本行。早知道他就不净身了,还不如在老家种地。 刘来福噗通一声跪下,死死的抱着朱慈烺大腿嚎啕大哭:“奴婢不想离开殿下您啊,殿下,奴婢还想在殿下身边伺候您。殿下您若是渴了饿了谁来伺候您吃饭,您若是冷了热了谁来给伺候您穿衣。” 说一千道一万,这厮就是不肯在慈宁宫花园种地。这让朱慈烺气不打一处来,一脚将他踢开:“你个狗一样的东西,没有你本太子身边就没别人伺候了么,以后你便吃住在这临溪亭内。把农具也收拾过来,就在这住下!” 可怜的刘来福,就这样抽抽噎噎的留在了这慈宁宫的花园内,照顾起来朱慈烺给他的这几亩地。吃住在这临溪亭,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朱慈烺把刘来福留在这慈宁宫花园,就是担心这些粮食。要知道,他带来的这些粮食那可是大明朝将来的希望。在礼制森严的紫禁城中,慈宁宫花园是唯一能令后妃们寻得心灵慰藉的轻松所在。别被哪个不懂事的嫔妃给祸害了,把刘来福留下,旁人听说这是太子殿下种的地,也就不敢放肆了。 朱次郎的身边有好几个小太监,把刘来福安排在这儿。安排好了,他又去和懿安皇后请了个安。 懿安皇后见到朱慈烺的时候,显得特别高兴。因为懿安皇后自己没有子嗣,就把朱慈烺当成了自己的儿子看待。 “慈烺,你最近有在忙什么?要去哪儿调皮啦?你在锦衣卫呆的可还习惯,有没有闯出什么祸事,有没有人为难你?” 一连串的问号,让朱慈烺应接不暇,他只好笑了笑:“回大伯母娘娘的话,锦衣卫已经查到了许多官员贪腐的证据。父皇已经答应,要将这些人严惩。” 懿安皇后点了点头:“很好!只是他老你要记住,切记不可打击面太广。这些官员可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好对付,慈烺啊,万事小心。有遇到什么难以解决的事,就来告诉我。” 朱慈烺甚是感动,这个懿安皇后对于大明朝的各种弊政似乎什么都知道。可惜她只是一介女流,她也无数次劝诫过崇祯。可惜崇祯皇帝当时并没有放在心上,而懿安皇后自己所处的一个位置,又不好过多的参与朝政。 如今朱慈烺执掌锦衣卫,居然要对文官集团动手。这让懿安皇后又惊又喜,惊喜的同时,又担心朱慈烺这孩子难以应付朝中的那些人精。毕竟,在懿安皇后眼里,朱慈烺终究只是个孩子。 刚刚荣升为礼部左侍郎的陈演极其膨胀,为什么这么说呢。陈演善于勾结内臣,在一次崇祯皇帝考核臣子的时候,陈演收买了崇祯身边一个叫万福友的太监。四月初,这陈演从万福友口中得知次日崇祯要问的问题,并且万福友将崇祯要问的问题都告诉了陈演。 陈演当即大喜过望,回去翻书查资料,第二天面对崇祯询问的时候便对答如流,崇祯大喜,当即升至礼部左侍郎兼东阁大学士,进入内阁.从此飞黄腾达。 不过陈演此人才质平庸且为人刻薄,为官期间大肆排除异己,公报私仇,欺瞒崇祯,作为崇祯的头号宠臣,陈演无所筹划,屡屡犯错,李自成攻入山西时,崇祯即群臣本欲调宁远吴三桂撤守山海关,抵抗李自成.唯独陈演力排众议,导致吴三桂未能成行,之后崇祯帝悔之,急调吴三桂入关,此时大同,宣城已经失陷,作战时机已然失掉了。 陈演也因此事于十七年二月辞职,群臣欲给陈演论罪,陈演对崇祯说,我判断失当,罪当死,崇祯怒曰:“你死有余辜!”轰出大殿,首辅由魏藻德接任。 就这么个玩意儿,此时他的陈府已经被锦衣卫给死死的盯上了。朱慈烺,准备对他们动手了。 锦衣卫有多恐怖,他们的信息情报可谓无孔不入。比如,陈演今日在家吃的什么饭,几时吃的,见过什么人。他们都查的一清二楚,很明显,这些都是陈演府邸里的家仆泄露的。 难道锦衣卫就不怕这些家奴告密么,不怕。锦衣卫多付这些人,有一套属于自己的行之有效的手段。 第十七章 监视 对于京城这些达官显贵们来说,他们互相勾结,行贿受贿那是家常便饭。他们行事却极为谨慎,极少会让人抓住把柄。因为这毕竟是掉脑袋的事,谁也不想让把柄落在他人手里,成为对方要挟自己的利器。 可是为什么这些贪官们做的如此滴水不漏,却往往逃不过锦衣卫的眼睛呢? 这其实很简单,查案,就要从贪官们的身边人查起。历经百年的锦衣卫内部,早已有着属于自己的一套简单有效的查案方式。且不说锦衣卫那令人闻风丧胆的名声,其内部据说有上千种会让人生不如死的酷刑。 有句话叫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这些贪官们的身边人,如家仆、小妾、甚至于原配枕边人。时间久了,他们这些人往往都掌握着贪官们的犯罪证据。一般,锦衣卫想彻查某人,就会先从贪官的家人身上下手。 锦衣卫情报机构极其精密复杂,他们一般会趁着官员上朝或者外出的机会。等他们府上的家丁出门的时候,直接一把抓过来审问。 其实无需多言,锦衣卫们只需把自己的腰牌一亮,或者干脆直接穿着公服,对方一见之下立刻就会魂飞天外。 这个时候锦衣卫就会开始询问,他们先是拿出一个小本本,将对方的话一字一句的全部记下来。若是将来查出你有半句假话,那么接下来你赶紧回家准备后事就行了。因为锦衣卫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不会放过你。抓住你的唯一后果,就是处死,而且是极其残忍的处死。 死不可怕,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才最令人恐惧。 恐惧,一直是锦衣卫们对付他人的武器。曾经有一位锦衣卫的千户说过,锦衣卫最可怕的不是诏狱里面的刑具,而是那种让人寒到骨头里的那种恐惧。 这个时候,一般锦衣卫问什么,家仆就会乖乖的回答什么。只要你肯做你主子的污点证人,哪怕你再怎么罪恶滔天,锦衣卫也会放过你。甚至,他们还会专门保护你的家人。 但是如果你不肯做污点证人,拼死保护你的主子,甚至于出卖锦衣卫,告诉你家主子有危险。那么你就完犊子了,不止是你自己,你的家人也会被锦衣卫屠戮殆尽。 这就是锦衣卫的残酷之处,所以,纵观大明王朝整个历史上,还没有听说过谁肯为了护主而死扛的人。 所以说,一旦锦衣卫调查某个官员的家仆,这家仆回来之后是万万不会跟自己的主子告密的。因为他们再怎么忠心,也得想想自己的家人。一旦告诉了主人锦衣卫在调查你,你的家人就会被锦衣卫杀的鸡犬不留。 而且即便如此,这官员最后一般也是难逃法网。因为锦衣卫有一百种方法,能把你调查的底掉。 就比如这位礼部左侍郎陈演陈大人,此刻的他正在家里悠闲的品着茶。只是让他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是,他的两房小妾、官家、还有两个丫鬟一个老妈子,都已经被锦衣卫提出去询问过了。 只要这些人把自己知道的内情全部招供了,即便是将来陈演被诛灭九族,这些人也会因为举报有功而免于处罚的。所以说这种事,他们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以现在锦衣卫掌握的动向来看,这陈演昨日几时吃的饭,几时起的床,去了哪儿、见了谁说过什么话,锦衣卫的小本本上,都记得清清楚楚。 现在只有陈演自己,是被蒙在鼓里。他加倍不知道的是,在陈府外面,早已被身着便衣的锦衣卫暗中监视住了。 陈演还在家哼着曲儿吃着茶,他感觉自己的人生到达了巅峰,感觉人生到达了高超。因为崇祯皇帝的一次谈话,他提前从太监万福友口中得知了谈话内容。所以面对崇祯询问的时候,他是对答如流滚瓜烂熟。 当下崇祯大喜,连称他为社稷忠臣,朝廷支柱。呵呵,谁能想得到我陈演摇身一变成了万岁爷身边的红人,头号宠臣! 同样,翰林院修撰魏藻德这个畜生,也在家里盯着别人送给他的一幅画美美的欣赏着。这是一幅宋代画家李公麟的《五马图》。此画以白描的手法画了五匹西域进贡给北宋朝廷的骏马,各由一名奚官牵引。每匹马后有宋黄庭坚题字,谓马之年龄、进贡时间、马名、收于何厩等。五匹马各具美名,令人遐想,依次为:凤头骢、锦膊骢、好头赤、照夜白、满川花。而五位奚官则前三人为西域装束,后两人为汉人。 这么一副价值不菲的画作,乃是一名考生所赠。目的很简单,希望这次会考能照顾一下。 翰林院修撰虽然是个清水衙门的职务,实则还是油水大大的有。翰林院的这些翰林们被视为朝廷的“储相”,是高级官员的储备人才。 翰林最好的发财机会就是三年一放的学政和主考,学政是最肥的差,靠着各种潜规则,出去一趟多则数万两银子到手,够吃一辈子了。其次是乡试主考,出发时可以从户部领到几百两银子,但由于沿途都有驿站招待,实际上这钱花不出去;而且考完试地方上还要孝敬一笔价值不菲的“辛苦费”,一次出去最少也可以收获几千两。 至于担任主考官的话,营私舞弊那更是大捞特捞了。 魏藻德怎么能想到,他的一举一动,也早已尽在锦衣卫的掌控之中。这个狗东西,祸国殃民罪不容诛。在北京城内外交困之时,魏藻德临危受命,成为内阁首辅,李自成兵临城下之时,崇祯问他有何对策,一向口若悬河的他选择了闭口不言,崇祯再问,你只要开口,我立刻下旨照办,魏藻德跪在地上,屁股撅得老高,一声不吭。崇祯气疯了,一脚踢翻了龙椅。...三天后,北京陷落,崇祯自缢,明朝覆亡。 李自成问他:你为什么不去殉死?结果魏藻德无耻的人回答说:“方求效用,那敢死?”,说完又开始不断咒骂崇祯。 就连李自成身边大将刘宗敏都忍不住怒骂,你从一个书生到一朝首辅,才几年时间,崇祯帝那点对不起你,你却如此诋毁他! 此人后落入刘宗敏之手,然后在酷刑之下捐银助饷,受尽酷刑脑裂死于狱中,他的儿子随即被处死。就这个一个猪狗不如的狗官,朱慈烺不弄他弄谁。 第十八章 嫁给太监 至于王之心,东厂尽出这样的人才。这个狗太监,崇祯四年九月监军中协。后领东厂,缉事冤滥。家最富,但啬于捐输。李自成进犯北京,城中兵备不足,崇祯帝下捐输令:“凡官员捐饷者,加官进爵”。王之心勉强凑了一万。李自成入北京后,要求捐饷,王之心凑不出三十万,被刘宗敏夹死。 这么个狗一般的东西,此人统领东厂提督一职。魏忠贤倒台之后,东林党势起。这个王之心奴性毕显,依附东林起家,如今是家资雄厚,在京城坐拥万贯家财。 一个死太监么,没了后人没了男欢女爱的欲求。于是,钱,成了这些人终生为之奋斗的目标。当然,除了钱还有权。 权是不行了,有魏公公的前车之鉴。崇祯皇帝又痛恨阉党,而王之心也没有什么权利野心,他最想要的东西,那就是钱财。 不过此人贪财无厌,对他人却吝啬至极。这不,这狗太监自己在京城悄悄地置办了一处大宅子。实则是吏部郎中陈文鱼为了巴结王之心,送给他的这么一座府宅。 此时的王之心正在这座府宅内斗蛐蛐儿,作为一个混吃等死的死太监。阉党覆灭之后,东厂亦是形同虚设。这不能行男女之事了,王之心对玩上,就特别的上瘾。 比如说这斗蛐蛐儿,他能彻夜不眠的斗一夜。东厂的孝子贤孙们也都投其所好,纷纷从各地进献蛐蛐儿给这狗太监玩乐。 蟋蟀著名产地是山东宁阳、宁津和乐陵。山东蟋蟀个大、斗性足。王之心家里的那些个蛐蛐儿,都是从千里之外的山东,一路快马加鞭的送来的。 不过这厮自从魏忠贤被捏死之后就老实了许多,虽然他一再呵责东厂的手下们,不得再大张旗鼓的弄蛐蛐儿,以免被人盯上然后上书弹劾。可给他送礼的人,依旧是络绎不绝。 “王公公,奴婢求求您,能借奴婢二两银子给我爹抓药么。我爹已经病得不行了,求公公开恩,花儿愿做牛做马,一辈子伺候公公身边。” 豆花儿,狗太监王之心府上的丫鬟。下人不值钱,一个丫鬟也就值四两银子。这个豆花儿,就是王之心花了三两七钱买来的。 一看到豆花儿,王之心便笑眯眯的放下了手中的蛐蛐罐子:“豆花啊,你爹把你卖给了咱家。咱家已经付过了三两七钱的银子,如今你这又来借钱。花儿啊,咱家这里可不是慈善堂。” 豆花儿哭泣着跪在地上:“奴婢知道,可我爹实在病得厉害,公公给了那三两七钱的银子给我娘看病早就花完了。如今送走了我娘,我爹又是一病不起,花儿求求王公公,再借给奴婢二两银子吧。” “豆花儿啊,你抬起头来,给咱家看看。”王之心的眼睛里露出了绿光。 豆花儿知道,这个王之心打的什么鬼主意。她躲闪着眼神,低下了头不敢抬起来。 太监虽然没有了生育能力,可依旧架不住对女人的渴望的。虽然无男女之事,本能上他还是喜欢女人的,只是可望而不可得罢了。 不得不说,这个豆花儿虽然年纪幼小,可绝对是个美人胚子。修长的身材只是略显单薄了些,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如欲滴出水来。王之心觊觎她不是一天两天了,当初从东街人贩子市场上,王之心一眼就相中了她。于是,破天荒的给了三两七钱的银子。 “花儿啊,你要知道,这二两银子可不是个小数目。今儿要钱给你爹抓药,若你爹治不好你又要钱,我这又不是钱庄。再说了,就算是开的四通钱庄,钱也不是这么个花法。抬起头,让咱家仔细看看你。” 这是在威胁了,不抬头就不借钱。豆花无奈的抬起了头,却已经是满脸泪痕。 “哟哟哟,这怎么了这是。”王之心立刻装作关心的样子,站起身来走到豆花儿身边,俯身给她擦去脸上的泪珠:“啧啧啧,好看,真是好看。” 这个狗一般的死太监,豆花儿只感觉一阵阵的恶心。她拼命的躲闪着,王之心愤怒的甩了她一巴掌:“不识抬举,哼!” 这一巴掌绝不轻,豆花儿被扇到一边,嘴角流血。对于她来说,挨打几已成了家常便饭。可是,想到自己重病的老父亲,豆花儿再次的跪了下来:“奴婢求求王公公了,奴婢会绣花会做鞋子,奴婢可以在闲着的时候做针线赚钱,赚来的钱奴婢会一点点的还给王公公的。” 对于豆花儿的不顺从,这个心理变态的狗太监愤怒的抓过她,狠狠的捏着豆花娇嫩的脸颊:“连你个下贱胚子都是咱家买回来的,你的一切都是咱家给你的。想从咱家这里拿钱,给你那老不死的父亲治病,哼哼,也罢。” 说着,王之心松开了豆花儿,又重新坐回了椅子上。他再次的拿起桌子上的蛐蛐罐子,表现得好整以暇起来。 这突然间的转变让豆花儿有些不太适应,她继续跪在地上,一时不知如何开口起来。去继续哀求呢,还是哀求呢。 怎么办,自己只剩下父亲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郎中说了,若有钱,父亲的病或有一线希望。若是没钱抓药,只能等死了。 “奴婢求求王公公,求求王公公了...”豆花知道,无论如何的哀求都是无用功,她能做的,只能是不断的磕头。希望自己的可怜,能够让这位铁石心肠的狗太监动哪怕一丝的恻隐之心。 终于,王之心放下了手中的蛐蛐罐子:“也罢,看你一片孝心的份上。豆花儿,咱家给你指点一条明路。只要是你肯答应,不但是你爹爹病我给你治了,往后你锦罗绸缎锦衣玉食,不必再做下人吃这份苦了,如何?” 王之心说的太过玄幻,过于的天花乱坠。豆花儿微微一怔,她隐约的感觉到自己将要付出沉重的代价。 果然,王之心接着又道:“只要你答应咱家,让咱家娶了你,什么条件咱家都会答应与你。” 豆花“啊!”的惊叫一声站了起来,满脸惨白。 嫁-给-太-监?... 第十九章 二两银子 嫁给一个死太监,这个豆花儿无论如何是无法接受的。太监娶妻是一种起源于明朝宦官擅权,太监娶妻纳妻的宫廷乱象。 太祖朱元璋驭内官极严,凡椓人(指宦官)娶妻者,有剥皮之刑。然至英宗朝之吴诚、宪宗朝之龙闰辈,已违禁者多矣。今中贵授室者甚众,亦有与唱妇交好,因而娶归者。至于配耦宫人,则无人不然。 在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时期,太监是不敢嚣张的。鉴于历朝的宦官专政,朱元璋严厉打压宦官集团。凡是敢有太监娶妻的,剥皮实草。可惜到了后来,这条祖制逐渐被废弃,甚至于太监娶妻蔚然成风。 而这些被迫嫁给太监的女人下场往往极其悲惨的,不但要守一辈子活寡。很多太监都有变态心理,喜欢折磨这些女人。正是欲求而不可得,只好变态的折磨对方。 豆花儿泪珠盈盈,哀求的摇摇头:“王公公,奴婢不要,奴婢求求您发发善心...” 王之心翘着兰花指,阴阳怪气地:“哼,你别不识抬举。豆花儿,咱家告诉你,你若是不答应,就别想救你的爹爹。你若是肯答应嫁给咱家,往后锦罗绸缎锦衣玉食都是你的,你可想好了!” 豆花儿心中是千难万难,一方面是牺牲自己的后半生去救自己的父亲。一方面,她又不甘心。为什么上天待自己这么不公,要自己嫁给这么一个抠门变态的死太监。 虽然说豆花还小,现在还不知道男女之间的事。可她并不傻,虽然懵懵懂懂,可也知道嫁给一个狗太监是生不如死。 再看看王之心,他却是一脸的鄙夷。在他眼里,这个长得水灵灵的丫鬟虽然美颜不可方物,然不过是自己买来的一件商品而已。就跟自己花了大价钱买到了一件稀有的物品一样。只是,豆花儿并不值钱,他只花了区区三两七千银子。 “怎么样花儿,你可想好了。你是要嫁给咱家,让咱家出钱给你爹治病呢,还是继续在咱家的府上做你的洗衣丫鬟。告诉你,咱家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娶你那是你的福分。” 想到了自己躺在寒窑中奄奄一息的父亲,豆花儿咬着嘴唇,似乎下定了决心,然后点点头:“好,我答应、答应嫁给公公。” 王之心的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得意的微笑。一个狗太监都能娶妻,这个时代有多么的悲哀。条件很简单,就为了二两银子,为了区区二两银子给自己的父亲抓药。 “花儿啊,虽说这你还年幼。咱家可等不及,这样吧,三日后是个好日子,咱们便广撒喜帖。咱家娶你进门,不过你可要给我安分了。咱家的手段你可知道,跟了咱家,荣华富贵少不了你的。” 王之心几乎是施舍一样,从身上摸出二两银子。他没有递给豆花,而是直接扔在了地上。 身为一个不完整的男人,这个狗太监想用这种方式去羞辱豆花。虽然豆花儿只有十几岁,按理说是不能这么早成亲的。但是王之心是个死太监,即便是成了亲也是有名无实。是以,旁人只会暗地里嘲笑太监娶妻,却不会想到豆花儿的年纪幼小。 豆花儿只好俯身去捡,这是她爹的救命钱。二两银子,搭上了自己一生的幸福,值得么。 就在豆花儿的手,触碰到银子的那一刻。王之心轻蔑的抬起脚,踩在了豆花的手上。他踩得很用力,豆花儿却不敢松手,因为他手里的银子,是她父亲活下去的希望。 “花儿,你可想好了。这钱你一旦拿去,你就是咱家的人了。三日后成亲,咱家会让你风风光光。咱家的家业,够你十辈子都花不完。” 花儿没说话,算是默认了。她不求你这肮脏的家业,不求你的荣华富贵。她只想救自己的父亲,不惜一切。 王之心松开了脚,豆花儿抓起银子就跑。她要去药铺,去药铺抓了药,好熬给自己的父亲吃。 相比于豆花儿的可怜,比这个更悲惨的事在如今的大明朝比比皆是。尤其是陕西、河南那些闹灾的地方,不止是饥荒,再加上四起的流寇反贼。大明朝的百姓在热锅上煎熬着,苦不堪言。 锦衣卫要动这三个人,是太子殿下的主张。如何拿下这三人,抄了他们的家,将此三人的罪行公诸于世。这案子必须办的漂亮,只有办的漂亮了,才能给皇太子留下好印象。 给太子殿下留下了好印象,将来跟着太子那可是前途无量。等太子将来一登基,记起身边有你这么个办事漂亮又能干的人才,那时候封侯拜相都有可能。 是以,从指挥使骆养性以下,所有的锦衣卫们都空前的卖力。他们不止查出了陈演的卖官卖爵,查出了魏藻德的营私舞弊、查出了王之心的贪污受贿,还有这三人名下的田产、铺子、甚至在京城和一些不法商人入股了多少见不得的买卖,锦衣卫都查的一清二楚。 随着网线的慢慢收紧,只等着皇太子一声令下。锦衣卫们就会集体出动,将这三个为祸朝廷的狗官们,全部抄家缉拿。甚至于诏狱,都已经为这三人准备好了审讯用的刑具。 ... 寒窑,四下透风阴冷残破的窑洞,位于京城西郊。这里,是豆花儿父亲赖以栖身的地方。身子好的时候,他在京城给人做工做苦力。做一些零散的活计,什么都肯干。 可是,随着流民的涌入,京城百姓的日子也是一天难过一天。豆花儿的父亲也失去了生计,屋漏偏逢连阴雨,在一次大雨中替商户搬货后,豆花儿父亲就感染了风寒。 在这个缺医少药的时代,一场小小的感冒就有可能夺走他人的生命。风寒恶疾,对于无医无药的穷苦百姓,只是硬抗。扛过去算你命大,抗不过去一命呜呼。 豆花儿来看过父亲好几次,每次听到父亲剧烈的咳嗽声,她的心都会揪心的疼。这次好了,她从药铺拿了药,急匆匆的往寒窑赶去。期待这几副药下去,父亲能够痊愈起来。 第二十章 命如蝼蚁 每次,豆花儿偷偷的来看父亲的时候,她总能远远的在寒窑外面听到父亲那剧烈的咳嗽声。阵阵撕心裂肺,好像要把自己的肺给咳出来一般。 这个时候,豆花的心都会揪着痛。父亲为这个家操劳一生,自己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为了能够医治他的病,即便是嫁给王之心那个狗太监,豆花也无怨无悔。 今天豆花去药铺拿了药,这是专门用来治疗寒疾的方子。豆花儿相信,父亲吃下这几幅药,很快就会好起来。不知怎地,豆花的心突然一阵慌乱起来,而今天似乎有些不同,因为豆花儿到了寒窑外面,并没有听到父亲的咳嗽声,这让她的内心有一种隐隐的不详感。 于是豆花儿加快了脚步,这个寒窑甚至于连个门都没有。一个土培的废弃窑洞,豆花儿进来的时候,只感觉天旋地转。手里的草药也‘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原来豆花儿的父亲躺在那张残破的木板上,早已咽了气。 “爹!~!...”豆花儿哭的撕心裂肺... 这种事,在天子脚下的京城都经常上演。更别提,在大明王朝那些灾害频发的地区了。大明确实已经烂到根子上了,这个摇摇欲坠的大明朝体制已经崩坏。我们总喜欢讨论明亡的原因,有说是明亡与东林党,有说明亡与小冰河时期的天灾、有的也说明亡与礼崩乐坏、还有人说,气数已尽。 总之,不管是哪种说法。在朱慈烺看来,大明朝亡国是多方面原因的。并不是单单指的一条,至少他知道现在摆在大明眼前的不是什么党争、也不是什么女真之患,流寇猖獗,可也还没到无法遏制的地步。真正目前大明朝最迫切的、最急需的东西,是没钱。 首先辽东关宁铁骑战斗力犹在,国内流寇猖獗不假,官兵终究还是占了上风。至于天灾,这个无法避免。即便是想赈灾,也没钱。 有了钱,这一切的问题都可以解决。即便是一时无法全部解决,至少能够缓解。捞钱,不惜一切的捞钱,才是摆在朱慈烺面前最大的问题。 至于怎么捞钱,只能靠锦衣卫了。先拿陈演、魏藻德、王之心这三个狗东西开刀。朱慈烺开始了他的部署,查抄这三人简单,只需派出锦衣卫冲进去,把人抓了然后扔进诏狱即可。 怎么把这件事闹大,让那些文官集团们对锦衣卫产生畏惧心理。让他们提起锦衣卫三个字。就想到了恐惧,这是朱慈烺最想做的。所以,在抓这三人的时候,他必须想出一个足够震动朝野的法子。 豆花儿伤心欲绝,看着父亲枯瘦如柴的身体,像是一根风雨中的枯树枝。身上除了骨头,已经找不出半两肉了。他死的极为惨,看得出,在临死的时候挣扎过。他咳了很多血,身下的床板铺着稻草。身上盖着那件早已残破不堪,看不出本来面目的棉衣。 豆花儿清晰的记得,这件棉衣是娘在过年的时候,亲手给爹爹缝制的。那个时候他们的家贫穷而幸福,虽然日子过得苦,可爹娘一年到头辛苦劳作,拼命种地风雨无阻。到了年关,他们一家人终于有了一身新衣服。 虽然是粗布棉衣,可一家三口都觉得很知足。爹爹还说,来年要和娘一起好哈干活,争取三年后攒点钱去买一头黄牛。有了耕牛,他们就可以种更多的地。 可谁知朝廷开始连年的加租,赋税一年比一年高。交不起租子,官差就会冲进你的家,把你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抢走。你的地会被变卖抵押,可你依旧还不起租子。利滚利,最后终于逼的你这个家活不下去,只好流浪。 他们一家三口,抛家舍业开始了流亡的生活。听说京城繁华,于是他们就想到京城讨生计。其实,是豆花儿的叔叔来信,说他在京城谋了一份差事。一家人去京城,是想投奔叔叔。 结果,到了京城之后,全家人根本找不到叔叔。原来叔叔是个驿站的驿卒,和闯贼李自成一样,朝廷裁撤了驿站,叔叔便失了业。豆花儿一家人到了京城的时候,她的叔叔早已不知去向。 偏偏这个时候,豆花儿的娘又得了瘟疫。在见惯了路边无数的尸体,瘟疫横行的时代,母亲感染了瘟疫就等于被判了死刑。可爹爹不放弃,带着豆花儿在京城乞讨。 生逢乱世,大家都朝不保夕,乞讨何其艰难。那段日子,豆花儿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眼看着娘的病越来越重,京城的城门是不准这种得了瘟疫的病人进城的,以免传染。 他们一家人就住在这处寒窑,能在城郊找一处寒窑作为栖身之地,这已经算得上是幸运了。可在城外又活不下去,听说京城南门可以进出。豆花儿和爹爹只好混在难民中,好不容易混进城中,豆花儿和父亲想进城想办法赚钱给母亲抓药。 结果,豆花儿发现了东街的人贩子市场。她劝着爹爹把自己给卖了,然后给娘治病。父亲流着泪坚决反对,豆花儿也是哭的伤心欲绝。 可没办法啊,要想活下去,这是唯一的出路。父女俩已经三天没吃饭了,就这样豆花儿的头上被插着稻草,像是牲畜一样被摆在城东人贩子市场贩卖。 在这里,一条人命的价格甚至还比不上一头牲畜。牲畜可以吃肉可以耕田,而人,是这里最不值钱的。 许多青楼的老鸨子来这里挑选穷人家的姑娘,豆花儿的爹死死的护着女儿。女儿就算是饿死,也不能去那种地方。 好在豆花儿年纪太小,并没有引起老鸨子们的注意。倒是一个阴阳怪气的死太监,拿着手帕捏着鼻子走了过来,这个人,就是王之心。 王之心看上了豆花儿,想让她去府上做丫鬟。就这样,豆花儿被以三两七钱银子的价格,卖给了王之心。 豆花儿很开心,她爹爹也很开心。至少,去做丫鬟不会饿死。至少,去做丫鬟能卖了钱救娘。 第二十一章 锦衣卫办案 可那又怎样呢,豆花儿父亲拿着那三两七钱银子的救命钱回到寒窑的时候,母亲已经去世。还是这个地方,甚至还是这张床板。只是送走了母亲,如今这张床板上换来的是父亲的瘦骨如柴的尸首。 豆花儿是不幸的,她的父母接连惨死在这个万恶的末世王朝。相比起那些更凄惨的百姓,她似乎多少又有些幸运的。不知有多少无辜的流亡百姓,饿倒在路边做了路倒尸。那些失去了田地的百姓,就这样扶老携幼,活生生的饿死在路边。有大人、有儿童、有婴儿,有老人。 都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这一切是谁的错。是天灾、是人祸,是大明、还是崇祯?这个乱世,必须用猛药才能医治。 豆花儿想到了死,没错,死亡对她来说是最好的解脱了。母亲没了,父亲也走了,在这个冰冷的世界上,还有什么值得她留恋的呢。 一百种死法,豆花却偏偏就是找不到一种。跳井,这里没有井。上吊,寒窑中甚至穷的连一个麻绳都没有。上天都不让你死,似乎让你活着,就是让你受罪。 豆花儿笑了,她要和这个残酷的命运抗争。你不让我死,那我就活给你看!不就是嫁给太监么,我嫁。 豆花儿站起身,转身离开了寒窑。她没有再回头看父亲一眼,她怕自己一眼看去会彻底的崩溃。父亲的尸首还躺在冰冷的寒窑中,而豆花儿则回到了京城,王之心的府宅。 “王公公,我爹爹没了。”豆花儿轻描淡写的说道,她看向王之心的眼神不再畏惧,而是,怎么说呢,冰冷。 对,这不像是活人的眼睛。豆花儿对这个世界已经绝望,她活着,只是在抗争,和无情的命运进行顽强的抵抗。 王之心一惊:“怎、怎么了这是。这岳丈大人好生生的,怎地会没了呢。” 他想尽量表现出一副悲伤的表情,可不知怎的,看到豆花儿眼神的时候,王之心居然有一丝的忐忑。 “我既然答应嫁给你,如今我爹爹没了,你要派人给他厚葬。”豆花儿继续平静的看着他。 王之心一怔,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丫头居然敢这么对自己说话,她竟然不再害怕自己。 “好,咱、咱家这便吩咐下去,定然会好生厚葬岳丈大人。” “还有我母亲,我要你给我爹娘建一座坟冢。就在京城外,那处寒窑旁边。” 王之心居然有些结巴了:“一、一定,咱家一定,定然办的风风光光。” …… 朱慈烺再次离宫,来到北镇抚司。此时的骆养性已经在等候多时了,朱慈烺坐在案卷旁,骆养性恭恭敬敬的将卷宗送上去。 “殿下,这是属下们这几日查到的这陈演、魏藻德还有王之心三人的活动动向。” 朱慈烺点点头,一张张的看着卷宗。卷宗记载的很详细,包括陈演这几日和宫中几个太监见了面,送给了谁什么东西。魏藻德这个狗东西收受了几个考生的贿赂,都记载的清清楚楚。 待得看到王之心卷宗的时候,朱慈烺微微一愣:“这是什么。” 骆养性的脸上也有着一丝的尴尬:“回太子殿下的话,这、这是东厂提督王之心的卷宗。此人、此人明日就要成亲。” “成亲...”朱慈烺好奇的睁大了眼睛:“太监,也能成亲?” 骆养性对于这个狗太监似乎也很有兴趣:“回殿下的话,此人娶的是自己府上的丫鬟。此女年纪和殿下差不多,刚刚葬了自己的父亲,结果明日就要嫁给王之心。” 朱慈烺加倍讶异的转头看着骆养性,这是什么骚操作。这个王之心,他感觉是最该死的一个了。 “额,好像是这个丫鬟的父亲得了重病,想找王之心借钱。王之心以此为要挟,抢娶与她。结果这丫鬟的父亲还是病重归西,王之心便厚葬了他。这两日更是在京城广撒喜帖,明日就是此人成亲的大喜之日。” 朱慈烺明白了,他“哦”了一声:“此人是最该死的一个,太监娶妻。哼哼,明日咱们便动手,本太子倒要看看,他的婚事是如何的热闹。” 骆养性一惊:“殿下,咱们不是说好了七日后动手的么。” 目前已经基本锁定这三人所有的犯罪证据了,朱慈烺原本决定让锦衣卫们七日后动手。查抄三人府邸,在京城引起一轮地震。 可现在他改变主意了,明日是王之心成亲的大喜日子,最适合不过。 抓这三个狗官简单,朱慈烺想做的是能够引起朝野的震动。动静弄得越大越好,彻底的震慑住百官最好。而王之心明日成亲,身为东昌提督的他,不知会有多少官员会来贺喜。 这些官员,不是想巴结他就是和王之心有着不可告人的勾当。婚礼上动手,到时候看看这些狗官们的脸色,肯定很好玩,就这么决定了。 朱慈烺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明日便动手,你吩咐下去。分成三队人马,让夏德超带人去陈府,让李浩去查抄魏藻德。你,跟本太子去会会这个王之心。” 计划有变,太子下令明日便要动手。于是下面的锦衣卫们瞬间行动了起来,诏狱也在准备。各种刑具都已备好,只等犯人被抓进了,让他们尝尝欲仙欲死的滋味。 有了朱慈烺拨过来的二十万两白银,锦衣卫就跟充了气的气球一般,迅速的壮大起来。原先那些为了生计被迫离开的,都被重新召集。十四所千户、副千户,下属的百户,试百户、总旗、小旗, 除此之外还有将军、校尉、力士,校令,他们都已经枕戈待旦。 这个令京城文武百官闻风丧胆,令小儿止啼百姓畏惧的锦衣卫们回来了。第二日,一大早所有锦衣卫集体出动。他们分别在京城各处集结,陈演的陈府,魏藻德的魏藻宅都已被团团围住。 王之心乃是京城的有钱人,婚礼办得甚是隆重。各路官员更是备了厚礼,纷纷前来道喜。一个太监成亲,在京城搞得如此隆重,着实罕见。 第二十二章 查抄陈府 “锦衣卫办案,闲杂人等速速回避!”这句从洪武年间就让百姓闻风丧胆的话,终于在京城再次的出现。 街道上立刻慌乱了起来,百姓们纷纷避让闪躲。紧接着,马蹄声伴随着阵阵脚步声,一队队绣春刀、飞鱼服的锦衣卫迈着整齐的步伐,打破了紫禁城的宁静。 锦衣卫办案就一个字,快。他们来到礼部左侍郎陈演府外的时候,迅速将府邸围了起来。紧接着,一名千户带着人急速的冲了进去。 千户叫夏德超,不知道他名字的人可能很多。但是提到夏德超祖上的第七代锦衣卫指挥使夏明轩的人不知道的并不多,当年夏明轩跟着成祖皇帝,查出了无数的贪官污吏。在历代锦衣卫指挥使中,此人的口碑算得上是最好的之一。 锦衣卫是凌驾于律法之上的,一个隶属于皇帝直辖的队伍。他们有着极高的权利,逮捕审讯无需任何部门同意。而且锦衣卫办案,任何部门都不得阻止。这是皇权特许,且拥有先斩后奏职权。 这样的一支武装组织,其实是一把双刃剑。在明君手里,锦衣卫会成为一支荡尽天下不平事的忠勇组织。但是到了昏君手里,又往往容易造成一些冤假错案甚至于一手遮天。 但锦衣卫的权利再大,也不过是皇帝对付臣子的手段而已。没有了皇帝的支持,锦衣卫也就没了往日的威风。锦衣卫的人生格言里,没有是非对错,只有忠君之事。 效忠君王,是每个锦衣卫的天职。每一任皇帝上台,都会对锦衣卫进行一次大清洗。皇帝会换上自己最信任的人,替他执掌锦衣卫搜集各种情报任务。对此,锦衣卫们也是无怨无悔。他们骨子里效忠的,只有皇权一人而已。 陈演特意起了个大早,他喜好喝茶。来自各地甚至番邦进贡的好茶,有的到不了御前,却能到陈演陈大人的府上。 倒不是说陈演又多高的权势,他不过是一个礼部左侍郎罢了。而是他有着自己的手段,礼部下辖礼部司、祠部、膳部、主客四司,总有人会曲意逢迎的给他送来不少珍贵名茶。 就连起床的漱口水,陈演用的都是上好的西湖龙井。今日他起床后,家丁早就把准备好的漱口龙井端了上来。 陈演来到了院子,他先是伸了个懒腰。然后长长的吐出胸中的一口浊气,这是他从一个老道那里得来的法子。清晨起床,面向东南方,将胸腹中浊气吐出,深吸一口清气,有益寿延年之功效。 能不能益寿延年咱不知道,反正这些年来,已经成了陈演的一种习惯。他面向东南方吐纳了一番,接过下人递过来是漱口茶。含在口里漱了一会儿,然后对着空气喷了出去。 清晨的阳光下,陈演的面前出现一道彩虹。他心满意足的将茶杯放回了家丁手里的托盘中,整了整自己的朝服,抬头看了看天。嗯,今天又是一个好天气。 用现在的话来说,又是元气满满的一天。 可惜,事与愿违。就在陈演想继续活动一下筋骨的时候,宅们被人猛地撞了开来。力度之大,以至于门栓上的铆钉都被生生的撞开。还没等陈演回过神来,一队衣着华丽的锦衣卫便冲了进来。 锦衣卫身上有三大标配,绣春刀、飞鱼服、金令牌,因其掌管刑狱,巡察缉捕之权,令牌一出,谁都不给面子。 千户夏德超像极了歪嘴里面的战神,他轻轻从腰间将令牌拿出来:“陈大人,跟我们走一趟吧。” 很久、已经有很久没有锦衣卫如此大张旗鼓的行动过了。陈演甚至有一种错觉,锦衣卫早已是一群退化了獠牙的宠物。见了他们这些官员只会摇尾乞怜的辣鸡,可今日,他看到的却是一群狼,一群龇着獠牙的饿狼。 下一秒,巨大的恐惧开始在陈演心中蔓延。他终于记起,多日前万岁爷在朝堂上亲自下的圣旨,着令皇太子,执掌锦衣卫副指挥使。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这不过是万岁爷的心血来潮。让年幼的皇太子历练一下而已,所谓的副指挥使,不过是个挂名的虚衔。 现在他明白了,原来这早就是万岁爷布置好的。万岁想对自己动手,想到这里,冷汗从陈演的额头上流了下来。 他甚至忘了争辩忘了反抗,夏德超一挥手:“拿下!” 身边的几个锦衣卫过去,二话不说将陈演抓住。实际上,他的任何争辩和反抗都是徒劳。到了锦衣卫手里,只有四个字‘生不如死’。 陈演是朝中的老人,他很清楚锦衣卫的那一套程序。所以他并没有过多的狡辩,还有,他已经看到身边的家丁低下了头。 然后,外面的锦衣卫陆续的冲了进来。他们轻车熟路的冲进了陈演的府宅,将整个陈府的人都押了出来。 家眷们有人开始哭泣,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惊恐。除了、除了那些被锦衣卫们另行安排在一旁的那几个人,其中,就包括陈演身边那个低下头的家丁。 陈演终于明白,这些被锦衣卫们单独列出来的一行人,都是出卖自己的人。这些人中有跟随了自己多年的家仆,也有自己的小妾。而他们手里掌握的东西,足够自己死上一百次。 恐惧,在陈演的心里继续蔓延。他开始颤抖,双腿如筛糠,而锦衣卫们则是面无表情,夏德超轻蔑的看着他:“陈大人,太子殿下有令,着陈大人跟我们去诏狱一趟。听说陈大人喜欢喝茶,我们北镇抚司的诏狱里,有上好的茶叶。” 陈演整个人已经不受控制的颤抖,他哪里还迈的动一步。身子绵软如面条的他,只好被锦衣卫们架着出了府宅。然后,整个陈府都被贴上了封条。陈府的家人,全部被押了出去。 礼部左侍郎陈演的家被锦衣卫查抄,这就像是一枚炸弹,在京城瞬间蔓延开来。 陈演被架出府门的时候,并没有围观的百姓。因为‘锦衣卫’这三个字,就是恐怖的代名词,没有一个百姓敢上前围观。百姓们能做的,只是家家闭门闭户,然后从自家的门缝里,悄悄地关注着外面的一切。 第二十三章 查抄魏宅 陈府,这个昔日无比风光的陈演,在被查抄之后。陈府的大门,也被锦衣卫贴上了封条。被押上马车的时候,陈演终于想起了回头,他看了一眼自己居住的这座府邸。 陈演知道,也许这是他最后一眼了。身边的家眷们还在啼哭,对于他们来说,这突降的灾祸让每个人都惊慌失措。原本还是富贵无极的一家人,眨眼间便沦为了阶下囚。换做是谁,恐怕都无法接受。 陈演自己也无法接受,他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恍如做梦一般,看着原本风光无限的陈府恍惚间,陈演似乎看到了自己。他看到自己笑着对前来的同僚拱手,看着自己对那些攀附自己的小人露出的不屑。看着自己收受贿赂数钱时的兴奋,看着一大家子人围着自己老爷长老爷短的叫着。 而如今被贴上了封条的陈府,突然就变得寂寥荒凉了起来。 看着还沉浸在往日风光中的陈演,锦衣卫千户夏德超喊了句:“陈大人,该上路了。” 没错,该上路了。陈演从回忆中醒来,夏德超的话大概有两层意思。一层是催促自己赶快上路,诏狱的大门已经为他敞开着。另一层的意思,大概是说,等待陈演的,就是那条黄泉路了。 陈演脚步沉重,一步步的被押上马车。马车缓缓行驶,去往诏狱的路上行进着。 另一队人,同样是锦衣卫千户李浩带人去翰林院修撰魏藻德的宅子。其实李浩是有些不屑一顾的,一个区区的修撰,何必劳师动众的带这么多人去查抄。 魏藻德是今年的状元,殿试之后,状元授翰林院修撰,榜眼、探花授翰林院编修。其余进士经过考试合格者,叫翰林院庶吉士。三年后考试合格者,分别授予翰林院编修、检讨等官,其余分发各部任主事等职,或以知县优先委用,称为散馆。 虽然这是个前途无量的职位,实则刚被封为修撰的魏藻德并没有捞到多少油水。石小凡想动他,是因为魏藻德此人太过无耻,着实该死。 此人深受崇祯皇帝的宠信,最后一度做到了内阁首辅的位置。从崇祯十三年中状元,到十七年被任命为内阁首辅,魏藻德的人生可谓火箭提拔。就这么一个人,却在李自成面前摇尾乞怜大骂崇祯。李自成都不耻于他的为人,把他交给了刘宗敏。 结果在刘宗敏的酷刑之下,无耻至极的魏藻德竟然说要把自己的亲生女儿献给刘宗敏。结果,被刘宗敏活活绞碎了脑袋。 此时的魏藻德得了一幅宋代画家李公麟的《五马图》,那是爱不释手日夜揣摩。一大早起来,他就美滋滋的看着这幅画出神:“五马何翩翩,潇洒秋风前君王不好武,刍粟饱丰年。朝人间阖门,暮秣十二闲。妙哉妙哉,不愧为‘宋画第一’也。” “别妙哉了,跟我们走一趟吧,魏藻德魏大人。”突然,身后传来一阵冰冷的声音。 魏藻德吓了一跳,一回头,更是浑身一震,手里的《五马图》掉在了地上:“你、你、你们,是、是如何进来的,你们擅闯本官府宅,好大的胆子!” 李浩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笑嘻嘻的弯腰将那副《五马图》拾了起来:“啧啧啧,这么名贵的一幅画,魏大人可不要弄坏了。魏大人啊,你是不是糊涂了。锦衣卫办案,还有我们去不到的地方么。” 和陈演一样,魏藻德立刻尿了,一向能言善辩的他结结巴巴起来:“锦、锦衣卫,我、我我所犯何罪。” “唉,魏大人呐,您是聪明人,就不必我多费口舌了吧。”李浩甚至有些沉痛的拿起那副画,叹息道:“其实吧,你并无大过。只是,你得罪了本不该得罪的人。” 魏藻德浑身一震,他为官之日尚浅,一直谨小慎微,不记得曾得罪过什么人啊:“这、这还请千户大人明示。” 李浩冷笑一声:“这个魏大人到了诏狱,亲自去问皇太子殿下吧。” 皇太子?魏藻德加倍懵逼了,他和朱慈烺素无交集。一个年纪轻轻的皇太子,为什么要对自己动手。想到这里,魏藻德愤怒起来:“下官何罪之有,你们锦衣卫办案,也得凭借证据吧!” “证据?”李浩晃了晃手里的字画:“这还不算是证据么,此画作乃是宋朝李伯时的《五马图》,价值连城。龙眠居士的画作就连皇宫大内都没有几幅,你一个小小的翰林院修撰如何得来。”(李公麟,字伯时,号龙眠居士。) 魏藻德惊恐的咽了口唾沫:“是、是他人所赠。” “何人所赠!”李浩语气严厉,步步紧逼。 “是、是一个朋友。”魏藻德慌了。 “朋友?”这次李浩轻描淡写的笑了笑:“常文星,浙江嘉兴人,为得仕途入京走动。经他人引荐,得知魏大人将为崇祯十四年嘉兴主考官。于是重金觅得宋人画家李伯时的《五马图》进献给了魏大人。魏大人给这位叫常文星的士子留了几句话:‘好做、好做。’得话之后,魏大人如获至宝,每日都会拿出来鉴赏。怎么样,魏大人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么。魏大人,这次你的脑袋怕是要被弃市西市喽。” 恐怖的锦衣卫,当真是无孔不入。他们竟然早就把这一切查的清清楚楚,魏藻德直接一下子瘫软在地。崇祯皇帝最恨的就是营私舞弊,这下,自己被拉到西市法场凌迟都不为过。 西大市街明代简称为“西市”。是当时明朝时的杀人刑场,后满清将杀人的刑场从明朝时的西四牌楼(当时叫西市)移至宣武门外的菜市口。 明朝为什么将刑场设于此处不设在别处。因为我国古代封建王朝处决犯人都在繁华的闹市,以达到杀一儆百的目的。所以有“刑囚于市”和“弃市”之说。由此,说明西四牌楼在明代是个相当繁华,店铺众多,车马行人如梭之处。 每到冬至前夕对判为“秋后问斩”的囚犯执行死刑。死囚在天亮前被推入囚车,囚犯由东往西排好,刽子手手执鬼头刀也依次排列,头被砍下来后,挂在或插在街中木桩子上示众。 第二十四章 有名无实 既然给魏藻德行贿的书生常文星都被锦衣卫查的一清二楚,那么魏藻德就无需再申辩了。他现在最担心的,是自己如何的死法。 以崇祯的个性,生起气来镇守辽东的一方大员袁崇焕都会被凌迟处死的主儿。对自己寄予厚望的魏藻德,立时吓得魂不附体。 到不是说魏藻德有多重要,他只是个修撰。可魏藻德很清楚崇祯皇帝的为人,崇祯皇帝是开始对你有多器重到最后有多失望的时候,就会让你死的很难看。 当年的大嘴巴袁都督,嘴巴一嘟嘟就没个把门的,高声在崇祯面前嚷嚷着:五年可平辽! 崇祯信以为真,举全国之力支持袁崇焕。就连袁崇焕弄死了大将毛文龙,崇祯都没有治罪与他,反而一如既往的继续信任。 直到,黄台极绕过山海关经蒙古打进了北京城。 那个时候崇祯还是信任袁崇焕的,就在朝中内外借骂袁崇焕是汉奸的时候,崇祯亲自接见了袁崇焕,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袁崇焕身上深加勉励:“朕相信你,你行滴。” 袁崇焕飘了,居然想让辽东铁骑入京休整。崇祯愣了,你想干啥? 袁崇焕:将士疲惫,入城休整。 崇祯:不允。 袁崇焕是个文人,文人有时候不通事务,脑子容易钻牛角尖的。他觉得这没什么,将士们累了,进城休息休息再战。 可你忘了,这是京城。你带兵入京城休整?你突然反了怎么办,历史上哪个皇帝会在自己身边埋颗雷。 后来,崇祯对袁崇焕愈发的失望。直到,彻底死心的那一天,袁崇焕被下狱。崇祯只下了四个字的圣旨:按律,凌迟。 曾经有多欣赏,如今就有多失望。失望化而为愤怒,千刀万剐。 魏藻德是崇祯十三年的头名状元,崇祯加倍的器重。直接进翰林院做修撰,这里是养才储望之所,成为皇帝近臣。 科举考试均由翰林官主持,形成座师制度,文脉与人脉相互交织,使翰林影响延伸至各个领域。翰林在知识界享有崇高声望,对社会的方方面面发挥着巨大的影响力。 混几年,紧接着入内阁,然后出将入相。崇祯对魏藻德寄予厚望,几年后竟然火箭提拔到内阁首辅的位置上去了。 内阁首辅是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魏藻德此人虽然不是个东西,可崇祯皇帝却对他寄予厚望的。 如今若是崇祯皇帝知道他收受贿赂,科场营私舞弊,其后果可想而知。 魏藻德吓尿了,如果说陈演是被架着走的,魏藻德几乎是抬着了。因为他得四肢似乎已经退化了一般,成了软体动物。 软体动物魏藻德,就这样被锦衣卫千户李浩,押着送进了北镇抚司诏狱。据说,诏狱的茶味道很独特。 太监娶亲,在京城并不是什么新鲜事。但却是无数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人们除了骂骂王之心,更同情的是新娘。 嫁给太监,就等于是一辈子守活寡。这对于一个女人来说,何其悲惨。 豆花儿却并没有觉得有多么悲惨,她只是过度的思念亡父亡母。他们的一生都在困苦中挣扎,记忆中,豆花儿甚至记不起母亲吃没吃过肉。 她记得自己是吃过的,可是父母都把肉留给了自己。她的父母一生淳朴善良,最后落得贫病交加的下场。 而自己,则要嫁给一个够太监。只是豆花不知道的是,她已经比无数的灾民幸运的多了。 王之心这个狗太监没了他标准的兰花指,取而代之的是一身崭新的新郎大红袍。要命的是大概处于自卑或者某种别的目的,王之心居然别出心裁的给自己贴了两撇胡须。 太监是没有胡子的,王之心这么做,只是想尽量挽回一个狗太监的尊严。 来往的宾客络绎不绝,其中不乏朝中高官。东厂的孝子贤孙们自不必说,还有一些富商大贾,还有一些并不认识却来溜须拍马意图攀附的各色人等。 王之心的宅子坐落于京城繁华位置,这个狗太监相当有钱。 成亲的大喜日子,收受的礼品自然也是堆积如山。各路人物粉墨登场,宅子门前几个东厂太监负责接待宾客。这些人,都是王之心的义子们。 太监没有子嗣,于是就喜欢以收义子的名义来维持他们之间的利益关系。 其中,一个执笔的管事在记录来往宾客的名字,还有所带的礼物。一个嗓门洪亮的家伙在高声唱喏,把礼单上的人名高声叫喊着。 这么做的目的一来显示了新郎的交游广阔,二来也显示了宾客的身份地位,尤其是唱喏到谁带的礼物之重,不免引起一阵轰动。 比如:尚书省李大人送上玉如意一对,预祝新郎新娘白头偕老,百年好合。 兵部赵大人送上翡翠明珠一颗,预祝新郎新娘琴瑟永合。 礼部孙大人送上金佛一尊,预祝新郎新娘夫妻和睦。 唯独,这些贺喜的贺词中,都没有预祝早生贵子的。毕竟,一个太监成亲你祝人家早生贵子,这就着实过分了。 管账的继续拿着毛笔一一记录,旁边这个唱喏的家伙继续吆喝着:“城西张记绸缎庄吴掌柜送上金丝手镯一对。茗茶商人朱、朱……” 唱喏的看到礼金单子突然停顿了一下,因为他看到了这礼单上的东西,着实有些难堪。 礼单上写着,茗茶商人朱公子,送上空茶叶罐一个。 你说你是个茶商,送上一罐茗茶也就罢了,居然送个空茶叶罐子是几个意思。 可来者是客,大喜的日子也不好赶人家走,唱喏者只好继续吼着嗓子:“茗茶商人送上空茶叶罐一个。” 来贺喜不乏名人,很快有饱读诗书者听出了此人的问题所在。此人是个茗茶商,送一个没有茶叶的空罐子。这不是在嘲讽王之心太监娶亲-有名(茗)无实么。 很快,这个送茶叶罐子的茗茶商人,就被王之心的手下盯住了。 王之心府上的官家对身边的家仆低声说道:“你们几个,给我盯紧了这个小子,派人查查,他什么来头。” 第二十五章 太子爷 这个茗茶商人居然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只是,这孩子身边跟着一个人高马大,目光冷峻的汉子。 这汉子一双眼睛囧囧有神,如鹰一般犀利。似乎,身手不错的样子。 原来是一个有钱人家的孩子,这让王之心家里的管家有一种错觉。是不是自己多心了,想来是这孩子不懂事罢了。 有钱人的孩子,身边雇着一个护卫也属正常。只要这小子不惹事,管家打算看在一个孩子的面上放过他。 宾客越来越多,各行各业都有。王之心笑成了一朵花,不过是一朵被狠狠蹂躏过的残花。 来人太多,只好在前厅大院子里摆上桌子。待的众宾客落座,王之心对着众人一拱手:“承蒙各位抬爱,今日是老夫大喜之日。各位肯赏脸,老夫倍感荣幸,感谢感谢!” 这个狗太监,还真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完整的男人了。且不说他给自己贴了两撇小胡子,再看他也不称咱家了,直接叫起老夫来了。 “王公公,新娘何在,我们还等着看新娘呢。”一个胆子大的人,高声叫了起来。 此人乃是成国公家里的二公子,京城纨绔子弟,家世显赫,并不畏惧王之心。 王之心只是笑笑,对手下摆摆手。 家仆们便进去请新娘子,突然一名丫鬟惊慌失措的跑到了前厅大院:“不好了不好了,新娘子上吊自尽了。” 众人登时大哗,王之心更是大惊:“快,快去寝室。” 大喜的日子,新娘上吊自尽。前来贺喜的宾客们登时嗡嗡议论不绝,难道说这喜事要变丧事么。 突然,只见王之心脾气暴躁的从内厅走了出来。同时,他手里拽着的,竟然是新娘子。 只见王之心拽着新娘子的头发,将他拖到了大院:“你个小贱人,咱家大喜之日你竟敢如此让咱家丢人,今日看咱家不打死你。” 这人正是豆花,王之心光撒喜帖,在京城娶亲的消息迅速扩散开来。可婚礼上,豆花儿的悬梁自尽让他丢尽了脸面。 王之心将她救下来的时候,豆花死志坚决,无论如何相劝都不行。于是,暴怒之下的王之心,将她拖了出来,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她殴打。 豆花儿想过,想过和命运进行抗争的。她想给上天看看,自己会坚强的活下去。 可到了婚礼现场,马上就要嫁给一个死太监的时候,豆花还是崩溃了。 既然不想活,谁也拦不住我去死。于是,死志坚决的豆花彻底惹怒了王之心,这贱女人这不是当着满京城的人羞辱自己么。 既然这样,那我王之心就让你看看,让世人看看背叛我的下场。 在大庭广众之下,众宾客面前殴打新娘。王之心可谓丧心病狂,可依照大明律,丈夫殴打妻子并不犯法。 《大明律》有规定:“其夫欧妻,非折伤,勿论;至折伤以上,减凡人二等(须妻自告乃坐)。 也就是说,丈夫殴打妻子,骨折以下无罪,骨折以上者减罪二等,殴打小妾再减二等。反过来,妻子殴打丈夫,骨折以下,仗一百,骨折以上加罪三等,小妾欧打丈夫再加一等。 这对于女性来说,是极为不公平的。丧心病狂的王之心暴怒着殴打新娘,不但无人出声阻止,反而有人高声笑着鼓掌。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疯狂变态时代,像极了鲁迅笔下那个吃人的社会。直到,有一个人出手了。 一个茶壶,里面装着一壶滚烫的茶水,笔直的冲着王之心飞了过去。 茶壶重重的砸在了王之心头上,紧接着那壶滚烫的茶水溅了王之心一脸。 这狗太监“噢”的一声惨叫了起来:“啊~!谁泼的热水浇我,烫死我了,烫烫!烫!” 王之心被烫的吱哇乱叫,人们回过头这才发现,居然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子,隔着几张桌子扔过去的。手劲之大,令人惊骇。 就连这孩子身边的那个大汉也是吃了一惊,他没有想到自己保护的这个主子,小小年纪居然如此了得。 没错,这人是朱慈烺。前世的他大一保留学籍当过两年兵,虽然穿越到了一个十二岁的孩童身上,可功夫一点没落下。 他身边的人叫孟繁超,乃是崇祯皇帝安排在他身边的一个暗卫组织成员之一,专门用来暗中保护太子爷殿下的。 东厂的疯狗们立刻将朱慈烺团团围住,这些东厂幡子虽然在朝政上没了权势,可对付百姓依旧嚣张的很。 几个东厂幡子持刀将朱慈烺等人围住,朱慈烺暗喜,想试试自己这个身体的身手到底如何。谁知,还没等他摆开架势,身边的暗卫孟繁超拿出腰间令牌:“太子爷在此,谁敢放肆!” 太子爷? 被烫的吱哇乱叫的王之心,刚刚静下心来,听这护卫一说。再定睛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来人贺喜的这个孩童摸样的人,不是当今皇太子是谁。 这一下,众人都被惊吓到了。朝中的几个官员看到朱慈烺,纷纷跪下行礼。然后,整个院子跪满了一地。 紧接着,脚步声响。一大群锦衣卫,迅速的冲进来,一人高喊:“锦衣卫奉命办案,谁都不许动!” 这句话当然是针对宾客们来说的,锦衣卫最高指挥使骆养性,带着一干手下走到朱慈烺跟前,慌忙施礼:“太子殿下,您没事吧。” 朱慈烺摆摆手,然后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王之心。不止是他,还有那些前来贺喜的官员们,他们看到朱慈烺的时候无非只是惊讶。再看到锦衣卫也进来的时候,则就是恐惧了。 他们终于记起,眼前的这位皇太子殿下,还是统领着锦衣卫的。 骆养性掏出一份诏令:“奉皇命,缉拿王之心,查抄其宅。所有人等不得擅动,否则格杀勿论!” 抄家,抓人……万岁爷终于动用锦衣卫了哇,人们开始恐惧颤抖。 锦衣卫们的办事效率极高,转瞬间已经将王之心府宅上上下下全部围住。然后,等待他们的,将是一场可怕的噩梦。 第二十六章 我不是针对谁 “锦衣卫办案,所有人都不要动,违者格杀勿论!”伴随着一阵阵的脚步声,锦衣卫们粉墨登场。 不知道是多久了,久到众人已经遗忘,万岁爷身边还有一支叫做锦衣卫的、恐怖的、令人闻风丧胆的组织。 当年阉党横行的时候,京中大小官员是深有体会。魏忠贤号称“九千九百岁”,他专权时排除异己,专断国政,以致人们“只知有忠贤,而不知有皇帝。” 有人说魏忠贤不死,大明不亡。因为魏忠贤为首的阉党打击的就是以江南士大夫为主的东林党人。林党人以江南地主阶级的代表,东林党的成因就是一个东林书院的开办,每年都会举办一次大会,来者都有官员、文人、大富商。因此,崇祯灭了魏忠贤之后,东林党人在朝政之上一家独大,江浙地区的地主阶级开始游说众臣要求皇帝取消工商税。 崇祯皇帝虽是一家之主,可也要有群臣协助才能管理国家,群臣全部上奏要求取消工商税,就是崇祯大权在握,也不敢与群臣对抗,怕是被骂为昏君,另立新帝。所以,崇祯只能取消工商税。产生的后果就非常的明显了,那就是没钱,要从其他地方要,就只能剥削农民了。 而魏忠贤的阉党虽是大权在握,也贪了不少钱,但是他确实为国家增收了,只是剥削了地主阶级,他始终是厂卫的人。厂卫的根本目的就是巩固皇权,魏忠贤知道自己是依附于皇帝的,所以在边境战事上尽量给钱给粮,不逼迫穷农民再交钱了。 乍一看,大有道理,这么说魏公公还真是功臣。实际上凡事都有其两面性,魏忠贤迫害忠良为非作歹也是事实,东林党有害群之马也是没错。但东林党也有好人,不可一概而论。 一个魏忠贤没有这么大能力,挽江山社稷与危难。只能是魏忠贤不死,大明不会亡的这么快而已。大明朝的制度已经烂到根子上,真正的办法只有改革,甚至要有壮士断腕的气魄来下决心改革。 这一点朱慈烺很清楚,即便是他扶持起来的锦衣卫杀贪官助国库,也只是一时权宜之计,只不过暂时给这个摇摇欲坠的大明王朝续一口吊命汤而已。真正能让大明王朝屹立不倒江山代代传的办法,只有改革。触及筋骨的改革,那个时候,才是朱慈烺最难的时候。他可能会顶着巨大的压力,甚至于包括自己老爹崇祯的压力去改革。 至于锦衣卫查几个狗官,这些不过是一些小案子而已。锦衣卫是非常之时的非常手段,真正的治国之策是不能靠锦衣卫的。靠的还是太祖朱元璋留下来的政治制度,只有大明朝真正做到耕者有其田,冤者有处伸、藏富于民,天下大同的时候,那个时候的大明才是真正屹立世界傲视天下的。 不过此时,就是非常之时。这个时候的锦衣卫,是扮演者拯救大明江山的角色。 锦衣卫们将王之心的府宅给围住,最倒霉的是那些前来贺喜的官员们还有富商大贾们了。你们这算是什么,结党、营私?随便一条罪名,把你们请到北镇抚司,都够在座的各位喝一壶的。 太子殿下亲临,所有的人都跪了一地。朱慈烺微微一笑,他一只脚踩在凳子上,轻轻的一招手。 身边的一名锦衣卫将原本那个记贺礼的本子递了过来,这省的挨个询问了。因为贺礼的本子上记得清清楚楚,某人是谁,身居何职,送的又是什么礼。 朱慈烺随便翻阅着,整个院子里登时鸦雀无声,每个人都瑟瑟发抖。很多人都恨不能狠狠的扇自己几个大嘴巴子,为什么要备这么重的贺礼,这不是找死呢么。 朱慈烺一边看,一边摇着头:“啧啧啧,都是大手笔。浙江清吏司郎中索正,工部杂造局文言国、鸿胪寺主簿张同道、户科右给事中范吕、大理寺丞王德章你们几个狗东西,还真是什么礼都敢送啊。这礼单上每个人的贺礼,都超出你们几倍于己的俸禄。这些钱哪儿来的,有没有人出来说清楚。” 其实想说清楚可以随便编造一百个理由,比如家中亲朋赠送,夫人娘家经商云云。可没有一个人敢,为什么。 因为他们知道,被锦衣卫盯上的后果就是,即便是你编造出一万个理由,锦衣卫都能查到背后的真相。真相就是,这几个狗官,屁股没有一个干净的。若是查,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朱慈烺把贺礼名单扔在了桌子上,指着众人骂道:“本太子不是针对谁,我是说在座的各位,你们都是辣鸡!” 没错,他们不止是辣鸡,更是一群蛀虫、大明朝的蛀虫。就是有这些蛀虫在,才把国家慢慢的一点点掏空了。 朝廷发起捐银助饷的时候,个个都在哭穷。结果送礼的时候,一个比一个大方。不知道崇祯皇帝看到这份礼单,心中会作何感想。 前来贺喜的官员们都想去死,好端端的这个狗太监娶什么妻,害得他们跟着遭受这池鱼之殃。还是那些跟着来巴结的富商大贾更是懊悔不迭,在他们看来定然是太监娶妻闹得太大,结果惊动了锦衣卫吧。 可怜亦复可恨,骆养性低声在朱慈烺耳边耳语了几句,朱慈烺点点头。在得到这位太子爷的默许后,骆养性一挥手:“全部带走!” 悲悲切切、哭哭啼啼,闹剧再次上演,和陈演以及魏藻德府上的人一样,这些人无不瑟瑟发抖的被锦衣卫押走了。 锦衣卫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一下子抓来这么多人。审,也得需要时日。比起锦衣卫的审案来说,陈、魏、王三人的府宅被锦衣卫查抄的消息,就像是一枚重磅炸弹,在京城瞬间炸了开来。 文官们震惊之余,笼罩在他们头上的,是巨大无比的恐惧的阴霾。他们以为搬到了阉党,这些文官们着实逍遥了一阵子。可是现在的万岁爷彻底的变了,变得无比可怕。 其实,不是崇祯变了,而是朱慈烺崛起了。 第二十七章 托梦? 令人恐怖的惨叫,再次在臭名昭著的诏狱响起,这里阴气重重,似乎有无数的恶鬼冤魂。当刑具们摆上的时候,陈演吓得两眼翻白,魏藻德直接尿了裤子。至于王之心,被冷水泼醒了三次。 过程无需过多言表,诏狱,或是“锦衣狱”,由北镇抚司署理,可直接拷掠刑讯,取旨行事,刑部、大理寺、都察院等三法司均无权过问,狱中“水火不入,疫疠之气充斥囹圄”。 诏狱的刑法极其残酷,刑具有拶指、上夹棍、剥皮、舌、断脊、堕指、刺心、琵琶等十八种,史称:“刑法有创之自明,不衷古制者,廷杖、东西厂、锦衣卫、镇抚司狱是已。是数者,杀人至惨,而不丽于法。” 自锦衣镇抚之官专理诏狱,而法司几成虚设。 崇祯十三年,紫禁城乾清宫。 朱慈烺将抓来的陈演、魏藻德还有王之心的罪状递了上去,崇祯一看,登时怒火中烧。 看完,崇祯只说了一个字:“杀。” 崇祯手段是很雷厉风行的,而且绝不手软。至于陈演和王之心也就罢了,这两个狗东西死有余辜。而号称清流的魏藻德,崇祯皇帝做梦都没有想到,这个狗东西居然要在科场舞弊。 “父皇,这次查抄的三位官员,共计白银六十七万两。此外的田产、铺子等等都不计其数,只是,此三人的案子牵连甚广。若要彻查下去,恐不下千人。儿臣以为,此案应到此为止。毕竟,辽东的局势甚于京城,儿臣听闻,军饷迟迟未拨过去,那边的将士已经很不满了。” 崇祯皇帝一惊,他无比好奇的看着朱慈烺:“皇儿,跟朕说实话,这些话是不是有人教给你的?” 朱慈烺很为难,一方面大明已经危在旦夕。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朱慈烺能做的,就是尽快解决掉朝廷目前缺钱的困境。一方面,他又怕自己过于出色,引起崇祯的皇帝的怀疑。 毕竟自己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而且还是崇祯的儿子。老子对于儿子的性格那是了如指掌,突然有一天你发现自己原本乖巧老实的儿子,突然间变得无比成熟稳重,甚至于冷酷。这个与他这个年龄格格不入的阅历,直让崇祯皇帝寒毛直竖。 这是自己的儿子么,崇祯皇帝不止一次的扪心自问。虽然这次他办的案子漂亮至极,可以说是完美无缺。六十七万两白银,仅仅三个狗官就查出这么多。依朱慈烺的意思,三个月凑足一千万两似乎不是难事。 虽然崇祯皇帝内心狂喜,他终于可以长长的松一口气。国库也终于暂时不用再为银两发愁,至少今年朝廷能够喘一口气。可看着眼前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儿子,崇祯心里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这不像是自己的儿子,更像是一个披着儿子外衣的人精。或者换个说法,是个逆子。 没错,逆子似乎更贴切。因为朱慈烺一直在做一些叛逆甚至于忤逆的事,这些自己都不能解决的,甚至于无法解决的事,到了儿子手里似乎轻描淡写一般。 面对崇祯皇帝的质问,朱慈烺还能怎么回答呢,他跪在地上抬起头:“父皇,您想听实话么?” 崇祯皇帝看着他,点点头:“当然。” “儿臣,儿臣斗胆跟父皇一人说之,还望父皇能够答应儿臣,能够保守这个秘密。甚至,连母后都不能说。” 听儿子说的严重,崇祯想了想,还是说道:“好,朕答应你。” 朱慈烺开始扯了:“父皇,儿臣其实是不睡觉的。” “什、什么?”崇祯皇帝有些莫名其妙,他一时还无法习惯儿子的交流方式。 “儿臣只要是一闭上眼,就能看到梦里的另外一个世界。那里有太祖皇帝、成祖皇帝、宣宗皇帝、孝宗皇帝等等列祖列宗都在,他们教会了儿臣很多很多的东西。” “胡说八道!”崇祯皇帝厉声呵斥,不由得脊背发凉,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生怕祖上某个先祖突然献身,那可吓死人。 “真的,儿臣还看到太祖皇帝在骂成祖皇帝,成祖皇帝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不过,后来成祖皇帝又会和太祖皇帝吵起来。成祖皇帝说,自己对咱大明的功劳一点也不比他少。” 当年朱元璋驾崩,将皇位传给了皇孙建文帝朱允炆。燕王朱棣造反,攻破南京城自己当了皇帝,庙号成祖。朱慈烺说梦里看到朱元璋和朱棣吵架,说的有模有样。 崇祯不由得起疑,心中竟然自信了几分:“然、然后呢?” 既然已经开始胡说八道了,那就干脆继续扯下去:“儿臣这时都会去劝,结果太祖皇帝的脾气更大了。骂的都是他的孝子贤孙们,说世宗皇帝只知道修仙,害得民不聊生。骂英宗皇帝丢尽了大明的脸,还、还骂神宗皇帝是个懒蛋,骂、骂先帝是个木匠。” 朱慈烺越说越小声,因为他发现崇祯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其实,崇祯是吓得。太祖皇帝朱元璋啊,提起来都肝儿颤的人物,半响,崇祯才干涩的问道:“有、有没有说朕?” 看崇祯的样子,似乎好像相信了一般,朱慈烺打蛇随棍上,继续掰扯着:“好、好像骂了一点点。” 崇祯一惊,冷汗都从额头上冒出来了。太祖皇帝骂自己,证明是自己做的不够好啊。也是,皇陵都被流寇给掘了,太祖皇帝不生气有鬼了。 谁知,朱慈烺只是说道:“太祖皇帝跟儿臣说,你、你父亲什么都好,有些地方也很像太祖他老人家。只是父皇您的性子过于急躁了些,不要整天疑神疑鬼。你要相信身边的人,尤其是自己的亲人。还有,太祖皇帝说您很勤政,这一点他很喜欢。别、别的就没说什么了,大概是太祖皇帝看着儿臣的面,不好多说您什么吧。” 崇祯皇帝信了,他真的相信了。因为朱元璋把每个人的弱点都说的很透彻,甚至是崇祯他自己。这让崇祯皇帝有些发烧,整天对身边的人疑神疑鬼,这不就是说朱慈烺么。 第二十八章 分歧 这蛋扯的,就连朱慈烺自己都差点信了。崇祯对此更是深信不疑,不然好端端的,儿子为何性格大变,变得如此成熟懂事。 “皇儿啊,先祖可还有什么遗训么。”崇祯急忙问道,他想知道的是,先祖还有什么治国之策,这是目前崇祯急需知道的。 朱慈烺一惊,他却知道这种谎言实则漏洞百出。只不过崇祯皇帝现在是病急乱投医,既然这谎言已经骗过了自己的老爹,凡事还是适可而止的好。 “这个,先祖们倒是没说,先祖们只是教诲给儿臣一些为人处世的道理。至于怎么治国,父皇,这个还是需要您自己来决断。父皇,国库的前粮,为何迟迟拨不到辽东去呢,那里可是咱们抵御建奴的屏障啊,万不可让将士们寒了心。” 崇祯皇帝又何尝不知道呢,他叹了口气道:“连年的天灾,加上还需要弹压各地流民也需要钱。各部衙门的日子也不好过啊,许多官员有的已经拖欠了近两年多俸禄了。现在所有人都盯着这点钱,辽东、辽东还是暂缓吧。” ??? 朱慈烺只感觉头顶上一万头羊驼在奔腾呼啸,说好了这是给辽东将士军饷的。这些钱,这些狗官们也想觊觎。要命的是崇祯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也答应了? 殊不知,朱慈烺不知道的是,崇祯确实也有着自己的难处。如今的大明王朝风雨飘摇,早就糜烂不堪了。国库早已见底,镇压反贼需要钱、赈灾需要钱、官员俸禄也得需要钱、军队需要钱、京城守卫也得需要钱,总之就是处处需要钱。 好不容易从国丈周奎那里鼓捣来了八十万两,再加上百官们捐银助饷弄来的这一些三十七万零八百两。还有查抄三个狗官得来的六十七万两白银,这些都不够么。 “父皇,不是还有查抄陈演他们三个官员的六十七万两么,这些钱总还是有的吧。” 崇祯摇摇头:“山西大旱,山东蝗灾,这些都需要钱啊皇儿。朕知道你这些日子做的不错,可事情总有个轻重缓急。辽东将士的军饷暂缓一下也是可以的,先把河南和山东的灾情解决了。” 分歧,朱慈烺第一次喝崇祯皇帝有了分歧。这让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不成,父皇答应了八十万两白银是给辽东将士军饷的,怎可食言而肥。您可是天子,若是辽东将士们知道此事,会有什么后果您想过么。” “慈烺!”这次大怒的看着他,这也就是朱慈烺敢跟崇祯这么说话,看着自己的儿子,崇祯有些心虚:“朕、朕也难啊,你得体谅一下朕的苦衷。” 也许会有人觉得崇祯智障,有些本末倒置了。其实站在崇祯的角度上来看,他这么做其实并没有错。辽东局势确实紧张,可建奴短时间内不会有大的动作。反观国内局势,则是不容乐观。 首先灾害依旧是不断,张献忠部和李自成部的反贼猖獗至极。先是张献忠部入川,再就是李自成兵入河南,明军败于观音岩。蒲州府大饥,草木皆被吃光,官府于城门外掘坑以埋饿死者,埋且满,饥甚无食的人争到坑内割食其肉,至有父子夫妇相食者。 山东沂州蝗灾,崇祯十三年,蝗遍野盈尺,百树无叶,赤地千里,斗麦二千。民掘草根剥树皮,父子相食,骸骨纵横,婴儿捐弃满道,人多自竖草标求售,辗转沟壑者无算。次年春疫疠继起,死亡过半。 眼下对于崇祯皇帝来说,最重要的是如何对付国内局势。还有就是各部拖欠的俸禄,大明朝官场确实黑暗,可不能一棍子打死所有人。至少有少部分官员还算的上是两袖清风的,朝廷迟迟不发俸禄,他们一家老小吃什么喝什么。 甚至于在京城出现朝廷六品官员借钱度日,妻女老小给人做工的凄惨景象。再不发放俸禄,怎么也说不过去了。 朱慈烺却知道,东北局势看似波澜不惊,实则暗流汹涌,北方的建奴马上就会发起著名的松锦之战。 在辽西一线的松锦之战开始于清军围困锦州,结束于松山城被清兵攻陷,明军主帅洪承畴被俘止。战争共经历了两年,以明军惨败告终,明朝倾尽国力打造的九边精锐损失殆尽,只剩三万残兵跟随吴三桂退守宁远,之后明朝在关外的城池悉数陷落,关外铁骑被歼灭殆尽,仅剩孤城宁远。 松锦之战是明、清在松锦战场的最后一仗,可以说是皇台极一生军事生涯中最精彩之作,也是中国军事史上围城打援的范例。以后明朝再也没有能力组织起对清军的有效反击。 尊重对手,才能赢得对手。这一点,皇台极的军事素养确实很厉害。可惜,远在北京城的崇祯,此时并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朱慈烺却很清楚,所以,辽东和辽西走廊的战线绝不能出现任何问题。 “不行,父皇既然已经答应过儿臣,这八十万两银子的军饷必须优先给辽东和辽西的将士们。父皇三思,建奴亡我大明之心不死,北方局势不可缓啊!” 崇祯怒极,但看着自己的儿子,终究是没有发作出来。只是冷冷的一甩袖子,然后说道:“朕心意已决,皇儿不必再说了。” 完了,数月来的心血。朱慈烺好不容易为大明朝捞回来这么多银子,却被崇祯的一句话给否定了。 锦衣卫查了三个官员,暂时也无法进行大的行动。如果再接着查抄,很可能会引起群臣的连锁反应,到时候弄得一发而不可收拾更是麻烦。再说,现在再不去辽东和辽西一线发放军饷,那里非出大事不可。 “那、那父皇再给儿臣二十万两,儿臣只要二十万两这总可以吧。儿臣愿意带着这二十万两白银,去辽东慰问将士。” “什、什么,你说什么?”崇祯有些吃惊。 “儿臣愿去辽东,慰问九边精锐,宁锦防线补课伤啊父皇!一旦建奴对松锦方向发动进攻,那里的将士没有军饷,将士们则无力与战。父皇,儿臣求您了!” 第二十九章 蓟辽监军 朱慈烺情真意切,八十万两白银的边关将士军饷,被生生压缩成了二十万两。就这,崇祯还在犹豫。 哪里都是十万火急,不止是你一个北方边关的事。国内反贼的局势不急么,赈灾不急么,官员的俸禄...嗯,似乎官员的俸禄可以暂缓一下。 大概是朱慈烺的诚意打动了崇祯,又或者是崇祯有着自己的想法,他也觉得边关再不给军饷,怕是要引起将士哗变了。 想到这里,崇祯俯身扶起儿子:“好吧,皇儿啊,朕念在你一片诚心的份上,就答应给边关将士二十万两军饷。不过,你不必亲自去辽东啊。那里凶险,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朕该怎么办。” 朱慈烺昂然道:“不,儿臣要去的。父皇,儿臣去了,才能鼓舞将士们的士气。” 崇祯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现在还小,要去也是朕亲自去,御驾亲征。” 朱慈烺摇了摇头:“不、父皇,多事之秋,朝中这么多事,您怎么可能分心。还是让孩儿去吧,边关有松锦防线,那里被守得固若金汤。关宁铁骑又是极能打的,儿臣去了不过是慰问一下将士们,这样也彰显的咱们没有忘了他们。” 崇祯心中一动,没错。这倒是个法子,让太子去边关慰问将士,顺便带去军饷。这样就显得朝廷并没有忘记他们,彰显出皇恩浩荡来。 只是,崇祯还是略有些担心:“唉,皇儿啊,就怕是你母后不肯答应。” 这也倒是真的,朱慈烺的母亲周皇后肯定不会答应。让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去边关,还是去慰问前线的将士,出了事怎么办。 “父皇,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社稷为重,只要咱们大明江山永固,何计个人安危。儿臣虽为皇太子,也愿效仿先祖,还请父皇应允,准儿臣去边关慰问将士。” 看着儿子的慷慨激昂,崇祯自己也不禁有些热血起来:“没错,皇儿你说得对。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朕命你为蓟辽监军,即日出发。” 崇祯皇帝的意思是,既然让皇太子去了辽东。那就该许给他一个非常大的官职,这样才能显得隆重。反正朱慈烺只是个孩子,就算身居要职也不会插手军务。 比如这个监军,明朝建立后武将地位得到了提高,为防止地方武将做大,也恢复文臣监军的传统。每支军队调动出战,都由朝廷都察院之类的监察机构来派出监军。视军队规模,有的是以监察御史监军,也有的是以按察使、副使、佥事官职出任监军。可以随时向朝廷报告军情,也可以弹劾将领。 成祖皇帝时期,开始大多有宦官监军。后来又经常让中央的监察官员巡察地方军情,来稳固中央政权,在这个背景下,御史监军制度就形成了。 明朝的巡按御史拥有很大的权利,他们可以在核查军队的军饷情况,在地方上招抚难民,当然最重要的就是对于地方将领的监察,以此来加强中央对地方的控制。 朱慈烺本身就是皇太子,再给他一个监军的职务。虽然在崇祯皇帝眼里这不过是为了彰显皇恩浩荡而已,实则给了朱慈烺巨大的职权。 而朱慈烺又是个不安分的家伙,一旦他领了监军的职务。到了辽东那可真就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了。 没有了崇祯皇帝的约束,朱慈烺甚至可以在辽东重新部署兵力,与皇台极决一死战。松锦战役的惨败历史,绝不能在他手里重演。 只是,朱慈烺这一去,三个月内筹集一千万两白银的计划就要落空了。不过这没关系,反正这些狗官们也跑不了,先让他们贪着,等回来的时候,挨个收拾他们。 至于朱慈烺为什么只向崇祯要二十万两白银,一来再多崇祯也不会给。二来,朱慈烺这厮要忤逆犯上了。 别忘了,锦衣卫还查抄了陈演、魏藻德还有王之心的六十七万两白银并没有上缴国库,而是还留在北镇抚司。 这些钱是崇祯想用来镇压流寇还有给官员发放俸禄的,朱慈烺想挪用。如今的锦衣卫还掌握在他手里,等崇祯皇帝监军的任命一下来,朱慈烺带着这二十万两白银北上的时候,也把锦衣卫这六十七万两银子一起带上。 这是忤逆犯上的死罪,估计崇祯能气背过气去。不过朱慈烺不在乎了,他就是干了。至于后果,爱咋咋地吧。 你拿着这六十七万两银子去边关发放军饷,就不怕崇祯半路拦截么。 不怕,朱慈烺有自己的办法。虽然朝廷到时候会拨二十万两银子的军饷,朱慈烺会先人一步派出驿卒去辽东报信,就说朝廷给你们带了八十万两银子的军饷。而且,还是以朝廷的名义。 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辽东知道的是八十万两白银。崇祯想反悔也来不及了,只能对朱慈烺恨得咬牙切齿罢了。而此时的朱慈烺又已经是蓟辽监军了。即便是想把儿子捏死,也得等他回到京城之后的事了。毕竟,前线的将士们都等着这位皇太子殿下呢。 这很冒险,朱慈烺知道,自己在老爹心中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美好形象,怕会立时崩塌了。甚至,崇祯废了自己的心都有。 但是为了边关,为了打败建奴,朱慈烺决定冒这个险。 从崇祯手里抠唆的拿钱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还好,这次崇祯还算痛快。当场在朝堂上宣布,皇太子领蓟辽监军一职,奔赴辽东慰问前线将士。 和上次一样,百官们既没有赞成也没有反对。因为上次朱慈烺这个锦衣卫副指挥使,一下子查处了三名贪官,锦衣卫的雷厉风行着实把这些百官们吓到了。 如今皇太子肯去辽东,离开京城这些百官高兴还来不及。是以事情进展的还算顺利,不顺利的是周皇后那里,她是坚决反对让儿子朱慈烺去边关的。 “母后,孩儿已经长大了,该去边关历练历练了。再说了,这不过是慰问将士,又不是去打仗,母后无需太过担心的。”寝殿内,朱慈烺在劝着周皇后。 第三十章 年例 “皇儿,你还小,怎能到前线冒险。不行,娘绝不会同意。”周皇后在做着最后的无力挣扎。 可怜天下父母心,别说是一个皇太子了。就算是普通百姓家的孩子,谁愿意让他去危险的前线去。哪怕你是去慰问,你的母亲也会认为,随时都会有一万支冷箭对准了你。 这一点,朱慈烺确实没有什么好办法宽慰:“母后放心,孩儿惜命的紧,儿臣会躲在一个谁都打不到的地方。再说了,边关还有数十万将士枕戈待旦,不会有事的。” “皇后无需担心,朕已经派昌平总兵李守鑅护送皇儿北上。这次去蓟辽也不过是慰问一下前线的官兵,不会有事的。”崇祯皇帝,突然来到乾宁宫,听到了周皇后和朱慈烺的对话。 崇祯知道妻子不会答应,是以忙完了政务就来到了乾宁宫想劝慰周皇后,正巧碰到朱慈烺。 昌平总兵李守鑅虽无甚建树,然对朝廷还是极为忠心的一个人。闯贼兵临北京城的时候,昌平总兵李守鑅(heng)眼见贼兵势大并未投降,而是自刎于阵前。 毕竟护送二十万饷银不是一件小事,崇祯不放心,就让昌平总兵李守鑅护送朱慈烺一起北上。周皇后也知道,自己就算是不想让儿子去也没办法。这事既然是崇祯的意思,况且朝议的时候已经定下来了。她唯有依袖遮面而泣,崇祯和朱慈烺劝慰了一番也只好勉强答应了。 朱慈烺大喜,对崇祯说道:“父皇,儿臣这次去想从锦衣卫带几个人。这些人与儿臣都比较熟悉,用起来也方便。” 这个崇祯不疑有他:“嗯,这个随你。你到了辽东,只需对守城的将士们说些宽勉的话,告诉将士们,眼下朝廷有些困难。但他们的军饷朕一定会发的,只要将士们肯出力,守住咱们大明的江山,朕不会忘了他们。” 朱慈烺点点头:“儿臣理会的。” 其实,骨子里朱慈烺是嗤之以鼻的。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有什么用,将士们怕早就听得腻了。对朝廷尽忠,朝廷是怎么对他们的呢。无饷既无战斗力,不发军饷将士们怎肯卖力。 只有给钱才最实惠,拿钱办事。有了军饷将士们才会拼命,崇祯只给人家画个大饼有什么用。还好他是带了二十万两银子去的,不然怕是前线将士们要骂娘了。 二十万两,这批银子可是辽东将士的军饷,容不得半点差池。流寇猖獗,这些银子由昌平总兵李守鑅带兵护送就安全的多了。 本来吧,这事崇祯皇帝的圣旨已经下了。但户部这群狗娘养的官僚还想拖。时不我与,朱慈烺是不想等的。他点了几个锦衣卫,由千户夏德超和李浩带领,去了户部要钱。 户部尚书李待问为官清廉,崇祯给辽东将士拨款二十万两,李侍问是签了字的。但到了户部右侍郎吴履中这里,被卡了脖子。 这国库好不容易弄来这点银子,还没捂热乎就被散出去了。吴履中很愤怒,于是他就想拖。虽然明知道有圣旨,这钱必须得出,可吴履中就是想拖。 朝廷的办事效率那叫一个慢,这种事其实屡见不鲜。这个世界上除了贪官清官,还有一种叫做昏官的家伙。 贪官可恨,至少拿钱能给你办事。清官受百姓拥戴,自不必说。最可恨的就是这种昏官,他们或许不会大肆贪赃敛财。却喜欢把给他人添堵,作为自己的毕生事业。 比如这个吴履中,户部掌管天下土地、户籍、赋税、财政收支等。按照程序,崇祯下了圣旨,户部各部官员还得签字盖章,然后才能提取国库的银两。 吴履中则是不疾不徐,今日不是没带公章就是还有其他工作。总之,就是拖着不给你签字盖章。 朱慈烺催了几次,此人依旧是我行我素。这就不能忍了,于是朱慈烺带了锦衣卫,直闯进了户部衙门。 锦衣卫办案,是无人敢出来阻止的。户部的官员有点孱,因为锦衣卫出现的时候,就会有人要倒大霉。 结果,朱慈烺带着锦衣卫就到了吴履中面前。众人齐声起身行了礼,吴履中还不知道是专门找他的:“太子殿下前来,不知有何贵干,还请殿下明示。” “吴履中,我问你,圣旨给辽东将士拨款二十万两军饷,你为何压着不发!”朱慈烺在他办公的桌子前怒指着他,直呼其名。 吴履中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他自认为两袖清风,并无贪污行贿、结党营私之嫌。所以见了朱慈烺来质问他也不害怕,而是淡淡的说道:“下官每日政务繁忙,各地递上来的账簿不计其数。就算是有圣旨,下官也得按事出缓急来办吧。若是人人都如殿下您一样,什么事都先由着自己,那别人挤压的案子怎么办。” 反正我也老了,等你太子爷登基那天我也告老还乡了。别人敬你,我吴履中按章办事,偏就不理你。 朱慈烺大怒:“你、你现在就给我把字签了,把章盖了!” 吴履中就是不买账:“就算是太子殿下,下官也得按照先后顺序。江浙和两广还有许多公务尚未处理,这辽东军饷还得缓几日。” 敬酒不吃吃罚酒,朱慈烺忍住怒气:“明白了,跟你这种狗东西,本太子不该多费口舌的,给我打。” 打,是指身后的锦衣卫们了。锦衣卫打人,向来都是下狠手的。况且这又是太子殿下的谕令。 于是,朱慈烺身后的千户夏德超和李浩,带着两个小旗抓着吴履中就是一顿胖揍。 这一下可算是炸了锅了,堂堂皇太子,居然带着锦衣卫闯进户部,将户部右侍郎吴履中给揍了个半死。若不是看在这厮年迈,夏德超他们下手还会更黑。 “别、别打了,下官、下官签、签字还不成么。”身后,传来了吴履中的哀嚎。 从正统开始,明廷便需按年补助边镇守军的粮饷,称为“年例”,由京运支付。这次户部拨了二十万两军饷的“年例”,朱慈烺终于拿到手了。 第三十一章 生米煮成熟饭 昌平总兵李守鑅,带着三千铁骑,护送这二十万两白银入辽东。 二十万两,真金白银的其实也就不到八万两,其余的,是会票。 我们看以明朝为历史背景的古装剧,常常可以看到,剧中人动辄就掏出一叠一叠的银票。但我们不得不遗憾地说,这是编剧的虚构,其实明朝人是没有银票用的。 倒是在明初时流通过一种宝钞,但宝钞非常快就贬值,以致同如废纸,没有人肯用。民间交易,主要使用铜钱与白银,但在晚明海外白银流入之前,明王朝的白银存量是有限的,朝廷又禁止开采银矿,所以市场中流通的白银并不充实。 明中后期大量白银从海外流入,这才使得民间白银交易充实了起来。 如果运送的全是白银,首先,一百万两白银是整整十万斤。这么多银子不但运输不便,而且还容易路上招贼。 还好,明末钱庄已成为一种独立经营的金融组织,不仅经营兑换,还办放款,供给签发帖子取款的便利,原来在两地联号汇兑的会票,也成为钱庄发行有钞票性质的信用流通工具。 所以,朱慈烺他们这次带着的二十万两白银入辽东。实则大部分都是钱庄的会票,这些会票两地通用,兑换也是非常方便的。 但有一个问题,朱慈烺的计划是给辽东八十万两白银的军饷。而崇祯只给了二十万两,也就是说,还有六十万两的缺口。 这个时候,朱慈烺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足以能把他老爹气晕过去的,忤逆不道的决定。 那就是,把锦衣卫查抄了陈演、王宗道还有王之心等人的家产,共计六十七万两银子的钱,全部发到辽东去。 为此,朱慈烺去了北镇抚司,找到了骆养性。 “骆养性,查抄这三个狗东西的银两何在?” “回太子殿下的话,都在库房用封条存着呢。下官本想过几日在和朝廷交接,把银子送上去的。可户部迟迟下不来批文,下官也就一直这么拖着了。” 锦衣卫当然不可能白忙活,按照惯例,查抄了三名官员的家产足有六十七万两白银之巨。锦衣卫交上去的时候,朝廷至少也得返回来个几万两银子给锦衣卫的开支所用。比如立功的奖赏,加班补助之类。 这也得感谢朝廷蜗牛一般的办事效率了,这批银子还压在锦衣卫,并没有上报上去。朝廷呢,也一直没派人来交接。因为崇祯觉得,放在锦衣卫反而比国库安全。 锦衣卫至少是崇祯自己说了算,到了国库,那可是一百双眼睛都盯着。 偏偏,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自以为万无一失的崇祯皇帝怎么能想到,这笔钱被朱慈烺给惦记上了。 骆养性是不知情的,于是朱慈烺就跟他撂了底:“把这六十七万两银子全部运出来,发往辽东。” 骆养性只感觉脊背发麻,吓得他后背冷汗直冒,他知道私自挪用这笔钱的后果:“太子殿下,您、您三思啊,这可是万岁爷钦点,用来给官员发放俸禄和赈灾用的。” “我知道,出了事本太子一人承担。骆养性,你只管做好你自己的事就行了。夏德超、李浩,你们带人去通知李守鑅,让他火速带人来北镇抚司。就说是给他们、嗯,六十万两,六十万两银子一同发到辽东。” 锦衣卫,实际上骆养性这个指挥使已经被架空了。跟着朱慈烺的两个千户夏德超和李浩,是朱慈烺从十四所千户的十四人中挑选出来的。 这二人是朱慈烺的死忠,几欲退出历史舞台的锦衣卫被朱慈烺给扶持起来了。现在跟着太子爷殿下有饭吃有钱赚,这二人那里还管抗不抗旨。二话不说,带着人就去找昌平总兵李守鑅去了。 骆养性却是千难万难,他可是效忠于崇祯而不是朱慈烺的。你做出这么忤逆不道的事来,你是皇太子倒是可以拍拍屁股去了辽东躲着了,我骆养性岂不是留在京城替你背了黑锅。这崇祯到时候一查下来,雷霆震怒之下,骆养性的脑袋怕是保不住了。 看着满头冷汗的骆养性,朱慈烺笑了起来:“好了,骆指挥使本太子就不吓你了。这事与你无关,是本太子一人所为。如果你怕我父皇怪罪下来,你进宫告密去吧。” 告密?骆养性确实这么想过。可朱慈烺当着他的面说了出来,这让骆养性登时尴尬了起来:“太子殿,这...” “我让你去你就去,不过要等我们出了城门口。你假装发现了我盗了这北镇抚司的库房,然后你火速回宫告知我父皇。这样,我父皇就不会降罪与你了。” 骆养性一惊:“那、那太子殿下您岂不是...” 朱慈烺微微一笑:“没事,照我的话去做便是。” 把北镇抚司库房收缴上来的赃银拉去辽东,朱慈烺就不怕崇祯半路截获么。 不怕,因为朱慈烺早就想到了这一点,他早就留了两手。 第一,朱慈烺早就去通政司,通政司的人印刷了上万份邸报,散步言论说朝廷要给辽东将士拨饷八十万两白银。再然后,朱慈烺又去了会同馆,私自派出驿卒去辽东,告诉辽东将士,朝廷要给你们八十万两的军饷,已经在路上了。 生米煮成熟饭,崇祯即便是想反悔也来不及了。不过这事得等他们出了京门口的时候在办,不然崇祯皇帝一怒之下把朱慈烺抓回来,那就惨了。 邸报,类似于官方的报纸。明代设立专门出《邸报》的通政司,专门管理《邸报》的出版发行。到了明末崇祯年间,《邸报》从手抄或木刻印刷改为活字印刷,规模也就更大了。 会同馆,北京的全国驿站的总枢纽。明朝的法律大典《明会典》记载说:“自京师达于四方设有驿传,在京曰会同馆,在外曰水马驿并递运所。”这条记载说明,明朝的“会同馆”,是当时设在首都北京的全国驿站的总枢纽。 也许有人会奇怪,崇祯不是裁撤了驿站么,这才引得陕西那位快递小哥李自成活不下去了然后反了。 崇祯裁撤了大部分的驿站,不是说把全国的驿站都裁撤了。如果都裁撤了,情报谁来传送。 从崇祯二年起,全国关闭的驿站占总数的三分之一,这样,一年可节省10万两的国库支出。 这一削减,使驿传服务的负荷超过了原已十分紧张的能力,从而使明朝的行政陷入恶性循环之中。因为朝廷管理交通的人员严重不足,以致不可能承担任务,地方官员只能依靠地方团练来控制驿站和道路。而被遣退的驿卒如李自成之流,就造反了。 崇祯裁撤了驿站,并不是说把全国的所有驿站都裁撤了。 第三十二章 逆子 崇祯皇帝是经常生气的,龙颜大怒的时候百官寒颤。而这次,他岂止是龙颜大怒,而是直接踢了凳子:“逆子,逆子!这个不孝逆子!气死朕了,气死朕了!” 乾清宫内的宫人们吓得跪了一地,就连崇祯皇帝身边的太监王承恩,也是吓得颤颤巍巍:“万岁爷,龙体要紧。息怒,息怒啊,太子殿下他还年幼,他...” 可怜的王承恩,他想找个好一点的理由替朱慈烺推脱。结果,想了半天,愣是没有想出一点像样的理由来。 朱慈烺这次干的不叫惹事,而是几欲动摇国本的弥天大祸。 为什么这么说,留在北镇抚司的六十七万两白银,被这厮悄悄地运走了。而且,打着朝廷的名义。 这件事,居然瞒过了崇祯。直到朱慈烺一行人出了北城门,骆养性才跪在乾清宫瑟瑟发抖的告诉了崇祯:“是臣死罪,臣也是刚回北镇抚司,知道了殿下将、将赃银运出去的事。” 崇祯怒不可遏,指着骆养性恨到:“你不在北镇抚司待着,你干什么去了!” 骆养性吓得浑身一颤:“回万岁爷,是、是太子殿下让臣去通政司,印、印几份邸报,说是发放给京城各部的。臣不疑有他,就去印了一些。” 骆养性越说越小声,崇祯明白了,儿子这是先把骆养性支开。偷偷带人去把北镇抚司的银子顺走了,要知道这可是六十多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啊。 崇祯是想用这笔钱发放朝廷各部官员的俸禄,还有用来赈济山西以及山东灾情的。没想到,居然被这个满嘴冠冕堂皇的逆子给私自截留了。看来,自始至终朱慈烺就想给辽东八十万两军饷,他知道自己不同意,就来个先斩后奏。 崇祯气炸了肺,但他也知道这事不怨骆养性。是朱慈烺早把他支开了,于是疲惫的摆摆手:“哼,这逆子想带着这些钱去辽东,他以为自己出了城门朕就追不回来了么。骆养性,你们印的邸报呢,给朕一份看看。” 崇祯是不知道邸报内容的,他觉得就算是朱慈烺把六十多万两银子弄走了就万事大吉了?大不了自己再下一道圣旨,半路上再把这批银子截住,重新运回京城。反正你们刚离开北京城,走的并不远。 可这次,骆养性明显更惊恐了,他战战兢兢从怀里拿出一份邸报。几乎是浑身颤抖着,将邸报双手举在头顶,自己跪在地上浑身如筛糠。 王承恩过去将邸报取过,然后迈着小碎步上前献给了崇祯。崇祯有些奇怪,这骆养性为何吓成这幅样子。 但当他看到邸报上的内容的时候,崇祯这次不踢凳子了,直接把御桌给掀了:“畜生!这个畜生!他这是跟谁学的,跟谁学的忤逆不道,这个逆子啊!天呐,朕怎么会生了这么个逆子,列祖列宗在上,朕愧对于先祖啊~!” 这次崇祯干脆痛哭流涕了,逆子朱慈烺。早就料到崇祯会在半路上截胡这笔银子,于是,在邸报上印的清清楚楚。因古文大多晦涩难懂,就不上原文了。反正大抵意思就是:辽东将士戍边有功,朝廷不会让将士们拼了命还没钱过日子。朝廷就算是勒紧裤腰带不吃不喝,也得把军饷给你们凑出来。奉上谕,朝廷欲拨八十万两白银的军饷,慰藉前线的将士。望你们奋勇杀敌,保家卫国云云。 崇祯看完当场差点背过气去,奉你个无耻之尤的逆子上谕,崇祯皇帝什么时候下过这道上谕了。眼下怎么办,北京城各部都已经发满了这种邸报。几乎是各部官员都看了,八十万两白银的军饷就是崇祯的意思。 现在你还能派人去把这些钱给追回来么,你崇祯皇帝若是朝令夕改,岂不是成了京城一大笑柄。邸报都发出去了,你只能哑巴吃黄连,打掉牙和血吞吧。 这也难怪崇祯皇帝暴跳如雷,就连旁边的王承恩都吓得脸色煞白。太子殿下,这是疯了么。 朱慈烺没疯,崇祯疯了,王承恩手忙脚乱的把凳子重新扶起,崇祯一屁股坐在那儿呼呼喘着大气:“逆子、这个逆子,朕、朕要...” “陛下!”周皇后来了。 崇祯在乾清宫龙颜大怒,这事立刻在宫中引起了不小的地震,有宫人得到消息,悄悄地去乾宁宫通知了周皇后。 看到周皇后来了,崇祯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对象。人总是这样,总喜欢把最深的伤害留给身边最亲近的人,崇祯是皇帝也未能免俗。 “皇后,朕要废了...”大概是过于气愤,气急攻心之下崇祯一个不稳,居然连人带凳子摔了下去。 周皇后只听得宫人说万岁爷在乾清宫炸毛了,好像是与太子殿下有关。当下周皇后顾不得手里的针线活,慌忙急匆匆的奔了过来。 怎么这一来,就听崇祯说自己废了?周皇后有些莫名其妙,你这是怎么个废了。 王承恩吓得魂飞魄散,再次过去把崇祯扶了起来,崇祯暴跳如雷。一把抓起那凳子狠狠的摔在了地上,可惜,事与愿违,没碎。 若是凳子一下子被摔得稀巴烂还情有可原,问题是崇祯低估了这御凳的质量。要知道给皇帝坐的凳子谁敢偷工减料,不怕诛九族么。 当年朱元璋修城墙,为防止民工偷工减料,命令在每一块砖上刻上工匠的名字。出了事唯工匠是问,结果南京城墙屹立六百年不倒。皇帝的御凳,那更是做工精美质量上乘。 崇祯加倍暴跳,抓起凳子连摔了三次,最后怒火更炽,指着周皇后怒道:“朕要废了这个逆子!” 周皇后这才明白过来,不由得脸色大变:“陛下,您、皇儿又做了什么忤逆不孝的事了,竟惹得陛下如此动怒。” 崇祯出离了愤怒:“说说,承恩你跟皇后说说。” 王承恩紧着嗓子,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跟周皇后一说。周皇后听罢叹了口气:“陛下,此事皇儿确实有错,只是太子乃是关乎国本,还请陛下三思。” 第三十三章 倒霉蛋国丈 废掉太子,这是崇祯皇帝说的一句气话。不过朱慈烺这次做的是着实过分,你把国库的钱吞了,还是这么大一笔巨款,六十七万两白银啊。 大明朝的吊命汤啊,你拿去全都给了辽东发军饷。你这孩子说你傻吧,你做的滴水不漏让崇祯皇帝想反悔都来不及。说你聪明吧,你怎么本末倒置起来,为什么重要的事不去做,军饷发一半就好了,将士们也不会说什么。你非得先尊着辽东呢,国内怎么办。 周皇后也没想到事情会闹这么大,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她看着崇祯:“陛下,皇儿年幼无知,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这个做母亲的也有责任。要惩罚,还请陛下连同臣妾一起惩罚吧。” 说着,周皇后跪了下来。她这一跪,旁边的王承恩两腿一软,也跟着跪下了。 周皇后温淑贤惠,公众内外人尽皆知。发完火,崇祯也知道,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了,他只能硬着头皮同意这八十万两银子给辽东了。 只是,原本稍微消了一点气的崇祯,马上因为一个人的进宫,怒火再次的被点燃了。 京师驿站会同馆,全国驿站的总枢纽。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太子殿下以朝廷的名义,派出驿卒去了辽东,告知那里的蓟辽总督洪承畴,朝廷已经拨付八十万两银子的军饷在路上了。 “这个逆子,还真是心细如发啊。他知道朕会半路截留这六十万两银子,是以先派人去辽东告知那里的将士。哈哈,朕养的好儿子,还真是长大了啊,朕还真是小看了这逆子!” 大概实在没东西摔了,御桌被崇祯掀了,凳子也被踢了。于是,他又拿起旁边案子上的一个花瓶,‘咣当’了。 周皇后的心沉了下去,他也不明白,一向乖巧听话的朱慈烺这是怎么了。难道说,又是先祖显灵,故意让他这么做的么。 周皇后抬起头,看了眼正在暴怒中的崇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毕竟,朱慈烺嘴里说的那些什么成祖皇帝显灵云云,太过虚无缥缈。 跪在地上的骆养性暗暗感激,太子殿下为了撇清自己,崇祯并没有找骆养性的麻烦。于是,骆养性大着胆子跪在地上说道:“万岁爷,太子殿下还给北镇抚司留了七万两。臣不敢擅转,这七万两银子臣会上缴国库。” 七万两,那是留给锦衣卫的,崇祯叹了口气:“你们锦衣卫留着吧,朕还没昏庸到什么钱都抢。你们锦衣卫上上下下忙了这么久,总该赏的赏。各部衙门的钱,朕再想其他的办法,皇后,你身为六宫之主。咱们这后宫省一省,还能凑出多少钱来?” 后宫,那里还有钱了。谁能想到,说出来都不会有人相信,崇祯皇帝的内衣,居然还打着补丁。而这些补丁,都是周皇后亲手缝制。 一个皇帝啊,当朝天子,真就这么穷么? 真就这么穷,满清有个皇帝叫道光的,也穿着打补丁的衣服。不过他和崇祯比起来一个是真穷,一个就是作秀了。因为道光皇帝一个补丁就得五十两银子,而崇祯是一文钱没花,都是周皇后给修补的。 而周皇后自己在后宫也是常常身穿布衣,吃素食,与皇帝一起提倡节俭,一切女红纺织之类事务,都亲自动手。史书记载皇后周氏在后宫设置二十四具纺车,教宫女纺纱一事,可以得到印证。 尽管后宫开支已经缩减的不能再缩减了,周皇后还是说道:“回陛下,臣妾还能挤出两万两吧。” 周皇后身边的一个侍女想开口,可是看了眼崇祯,吓得把话生生的咽了回去。两万两,怎么可能,怕是两千两也挤不出来了。周皇后这么说,看来是想变卖自己的一些首饰嫁妆了。 一个国母皇后,一个穷的叮当响的皇帝,大明朝确实有些悲哀。 办法,似乎总是有的。骆养性又从怀里摸出一封信,然后献上:“万岁爷,这是太子殿下留在北镇抚司的一封信。万岁爷息怒,太子殿下说此信只有万岁爷您可亲启。” 崇祯一愣,恨恨的道:“这逆子这是想要活生生气死朕么,他闯出这么大祸,还有脸给朕留信,朕不看!” 你老爹被气个半死,这个时候你留这么一封信,他肯定不想看。若是你在跟前,估计崇祯大嘴巴子都扇你了。 还是周皇后心软,对骆养性说道:“拿来我看看。” 周皇后身边的侍女过去从骆养性手里接过书信,然后拿给了她。书信用火漆封印,想来骆养性也没胆子打开看。 周皇后撕开书信,看了几眼之后,不由得脸色大变。 看着周皇后的脸色有些不对劲,崇祯皇帝不由得也来了兴趣,他走到周皇后身边:“这个逆子,他又玩什么花样了。” 周皇后似乎有些犹豫,但还是把信给了崇祯,崇祯一看,只见信上是朱慈烺的亲笔: ‘父皇,儿臣往南叩首。 父皇收到此信的时候,儿臣已经北上了。儿臣知道,父皇您生气了,而且是很生气。然边关建奴亡我大明之心不死,万不可寒了将士的心。儿臣斗胆运了八十万两银子的军饷,则朝中百官俸禄、赈灾剿匪难以为继。 父皇权且安心,儿臣的姥爷国丈周奎,那里还有五十万两银子。父皇可着人前去一借,姥爷吝啬,断会哭穷。 儿臣在北镇抚司案桌下左首第三个书洞,有姥爷买官卖官,私受贿赂的账簿。父皇可着令骆养性拿此账簿去国丈府问罪,若姥爷肯交出五十万两罚银则免罪,如若不肯,抄起家产便是。 别说是五十万两,一百万两儿臣姥爷也拿得出。有了这些钱,则官俸、赈灾、剿匪可为缓也...’ 国丈周奎?这个倒霉催的怎么又是他。 没错,朱慈烺接手锦衣卫的时候,早就派人去暗中调查周奎去了。要不说这借钱还得靠一家人呢,周奎捞了足足三百万两白银的家产。这一点朱慈烺并没有敢告诉崇祯,在周奎交出了一百万两银子之后,朱慈烺就开始搜集他姥爷贪赃枉法的证据。 留在北镇抚司的账簿中,就有周奎贪污受贿的五十万两白银的去向。只要让骆养性去一查,便可以轻轻松松把这五十两弄来。 第三十四章 京城第一抠 难怪周皇后的脸色不对劲,也难怪朱慈烺留了这封信不让别人开启。书信的意思很明显,国丈周奎贪赃枉法不是个东西,从他身上捞钱就对了。 问题是,这事你不能让人知道。周奎犯得是死罪,崇祯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他的钱弄来,就别治罪了。毕竟,那是周皇后的父亲。 这事不能闹大,只能以捐银助饷的名义,再次逼迫周奎交钱。而且还得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主动上交。 估计周奎知道这事,得当场找块石头撞死。这个坑爹的外甥,坑起姥爷来也毫不含糊。 怒火万丈的崇祯皇帝,把桌子掀了凳子踢了,如果朱慈烺在眼前恨不能掐死这个逆子。结果,人家一封信就让崇祯皇帝转怒为喜了:“这,这皇后啊,朕得谢谢你,谢谢国丈。五十万两,哈哈哈、五十万两!有了这五十万两,朕便可以缓一口气了。” 瑟瑟发抖的宫人们,还有跪在地上的骆养性是莫名其妙。皇爷这不会是气急攻心傻了吧,前一刻还暴跳如雷,怎么转眼间就笑容满面了。 只有周皇后内心是五味杂陈,一方面自己的父亲能献出五十万两银子的话,着实是为朝廷解了难处。另一方面,自己的父亲居然贪了这么多,作为他的女儿周皇后内心是受伤的。 周皇后出身贫寒,始终保持平民本色,与崇祯皇帝也是情深谊笃,“上重周后贤,伉俪恩甚备”。 同时周皇后也是高傲的,他经常斥责自己的几个兄弟,不可让他们仗着皇亲国戚的威风到处招摇。对自己的娘家人,周皇后向来也是严苛。 可谁想到,自己的父亲居然背着自己捞了这么多。上次捐给朝廷的八十万两,周皇后也以为父亲是良心发现,倒也没有过分斥责。谁知道,他居然还私藏了这么多钱。 若不是慈烺在锦衣卫给查了出来,父亲照此继续贪赃下去,早晚断送了自己。 “陛下,臣妾有罪,臣妾...” 崇祯知道周皇后要说什么,只是笑着过去将她扶起来:“你无过,是朕心急了些。国丈是贪心了些,若能及时悬崖勒马,也不失为明智之选。骆养性。” 正跪在地上一脸懵逼的骆养性一个哆嗦,伏地道:“臣在。” 崇祯刚要开口,看着乾清宫内的众人又犹豫了一下,然后将手里的书信扔给他:“照信去做,退下吧。” 锦衣卫作为皇帝的亲信,说白了就是大明律法不能做的事他们去做。不能摆在明面上的事他们去干,说白了,就是给皇帝擦屁股的。 崇祯没说什么事,只是把太子爷的书信丢给了他。这个时候,骆养性深谙为人臣子的道理,信是不能当真崇祯皇帝的面看的。当下恭恭敬敬的将书信揣在怀里,对着崇祯磕了个头:“臣告退。” 信上的内容之绝密,就连崇祯身边的贴身太监王承恩都不知道。宫人们只知道的是,皇帝不再生气了。或者说,似乎没有那么生气了。 “皇后,你先回乾宁宫吧,待会儿朕忙完了政务自去找你。” 周皇后知道,崇祯有很多工作,她真是一个贤惠的皇后。能不给崇祯添麻烦的,她绝不会多说,当下点点头:“陛下保重龙体,承恩,不可让陛下过于操劳,臣妾也告退了。臣妾煮了陛下最爱吃的酸梅汤,稍后着人给陛下送过来。” 崇祯点点头,突然心情大好起来。想起那个逆子,不禁是摇头哭笑不得。 出了乾清宫大殿的周皇后忍不住回过头,看到崇祯哭笑不得的样子心中松了一口气。看来陛下是不生皇儿的气了,只是自己的父亲,唉,父亲... 周奎觉得自己的日子没法过了,作为一个京城第一抠,一文钱恨不能掰成两半花的他,活生生被坑骗去了一百万两银子。 痛啊,每当想起这事,躺在炕上的周奎就心绞痛:“快、快,我的汤婆子,快把我的汤婆子递给我。” 汤婆子不是个人,是一种特殊的保暖用具,叫做“汤婆子”,又称“锡夫人”、“汤媪”、“脚婆”,类似于热水袋。一般是由锡或者铜制成椭球状或南瓜状的瓶子,上方开口带有帽子,从这个口子里灌进去热水,临睡前放在被子里。这汤婆子不容易损坏,大多数百姓家都会有,婚嫁时还会作为送礼的物件,甚至有些汤婆子还会传给几代人。 家仆慌忙将这个铜制的热水壶递过去,周奎放在了自己的胸口:“唉哟、唉哟,我的一百万两银子啊,一百万两啊,呜呜呜~!” “国丈莫要伤心了,钱没了再赚,着身子要是垮了,这个家的顶梁柱可就塌了。”家仆在一旁劝着。 周奎一脸的生无可恋:“六福啊,我这心啊,拔凉拔凉的哇。一百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哟,说没就没了哇。我不活啦,这日子没发过啦!” 这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的哭嚎了,家仆六福叹了口气。这几乎成了周奎每日念经一般的台词了,每日这一百万两银子,周奎念叨不下一千遍。 “国丈,该吃饭了,您这别累坏了身子。厨房说是要给您煮燕窝粥,是大夫人吩咐的,说是要给您补补身子。小人过去看看。”六福摇摇头说了声。 “啥?”周奎一骨碌从炕上站了起来:“这个败家老娘们,老夫这一百万两白花花的银子都被搜刮去了,她还敢给我煮什么燕窝粥。这燕窝有多贵,有多贵!咱家这是什么条件,吃的起啊。快快快,退了退了!” 尽管坐拥万贯家财,周奎还是一毛不拔。一碗燕窝粥至少也得十好几钱银子,这吝啬鬼周奎怎么舍得。 燕窝始于明清,主流观点认为燕窝是被郑和带回来的。《庸闲斋笔记》记载“佳者,价至三四十金一斤。”也就是说,极品燕窝每斤售价三四十两银子。 “那,国丈你想吃甚,奴婢吩咐厨子去做。”六福回头问道。 “粥,少放粟米多放水。再来一碟咸菜,咸菜要使劲咸一点,咸点还能多吃几顿。” 第三十五章 国丈多可怜 六福嗤之以鼻,抠门也没见过这么抠的。家里腌制咸菜,周奎就会让人多放一倍的盐。不为别的,齁咸可以省菜。 那盐不要钱么,古代白盐不是价值不菲吗。要啊,盐当然比菜贵,问题是周奎家里的盐,不是他花钱买的,有人送的。 江浙巡盐御史宋兴昌,每年都会给国丈周奎家送来一车上好的官盐,足够一家人食用。 六福无奈,他是知道自己的主子是个什么德行。不是有个吝啬的家伙临死一直瞪着油灯不肯闭眼,妻子意领神会的挑掉了一根灯芯,他才点头嘎嘣的么。此段故事出自于清朝讽刺小说《儒林外史》中经典的吝啬人物,幸亏这是大明朝,六福也不识字。 否则,六福一定会认为,书中的人物就是他家主子国丈周奎的真实写照。 煮碗粥,都得少放粟米多放水的家伙。六福无奈的摇摇头,转身去了。可是,还没走到厨房,迎面遇到了一群人。 什么人大胆,敢擅闯国丈府。放眼北京城,大概也只有锦衣卫了。这次来的,还居然是锦衣卫指挥使。 六福吓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他跌跌撞撞的奔回了周奎的寝室。周奎捂着胸口大怒:“慌慌张张的作甚,我还没死呢!粥呢,煮了没有,少放粟米多放水,我让你多放水你听到了没有!” “呵呵,这是谁惹了国丈大人如此生气啊。”骆养性笑呵呵的带着几个锦衣卫走了进来。 周奎一惊,待得看清来人后,更是嚎开了:“唉哟、唉哟,我这日子是没法过啦。一百万两银子捐出去了,我是家徒四壁,吃糠咽菜,我是债台高筑、倾家荡产,我是贫无立锥、一无所有,名一钱、室如悬磬,我是翁牖绳枢、环堵萧然、空空如也...呜呜呜~!老夫我不活啦,活不下去啦...” 周奎在那儿穷尽其词的哀嚎,这搞得骆养性还真没辙。他挠了挠头,吸了一口气:“国丈大人节哀,下官是奉皇命,这个,有事找国丈商榷。” 奉皇命? 周奎立刻不号丧了,他起身对着六福摆了摆手,六福知趣的退了下去。然后,突然间精神焕发的周奎扔下自己的‘汤婆子’,下炕坐了下来,然后对骆养性做了个请的手势。 骆养性也不客气,就顺势坐在了周奎旁边的太师椅上:“国丈啊,这个下官实不知如何说起。有人,这个有人在朝中弹劾与你。皇爷让臣来找国丈,就是不想过于声张。” 周奎心中一惊,面色明显不对劲了:“不知万岁有何圣御?” 骆养性神神秘秘,从怀里摸出一沓子文书:“国丈请看,这些都是皇爷从乾清宫的御案上拿来的,说是让国丈您仔细看看。” 如果说此时的周奎还有些忐忑的话,他接过骆养性手中的文书,只看了一眼便浑身一震,紧接着豆大的汗水从额头上流了下来。 奏疏上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某年某月某日,国丈周奎收受某地方官多少多少银两。比如,崇祯六年,广西军械铁炮制造厂,献国丈府白银一万三千六百两。国丈言曰:吾辈当勤勉之,后军械铸炮监使升任广西布政使。 再比如,崇祯八年六月初八,晴,河南巡抚元默剿匪不力,被捕入狱。后用金银三万两行贿国丈周奎,得释。 后面,更是详细列举了周奎行贿受贿买官卖官的各种卑劣行径。有的甚至把当日的时间、地点、天气、甚至于双方对话全都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污、污蔑,绝、绝对是污蔑,老夫一生清廉,何曾与这些人打过交道。污蔑,都是污蔑!”周奎喉头打颤,拿着弹劾文书的手都微微颤抖起来。 骆养性的嘴角带着一丝微笑:“国丈啊,是不是污蔑锦衣卫一查便知。这一桩桩一件件记录在案的案子当事人可都还在世。许多案子的目击者又绝非一人,这真要查下来,国丈您担待得起么。” 崇祯的手段周奎是再清楚不过了,况且这些都是在崇祯案桌上拿下来的。完了,这次死定了,凌迟抄家籍没家产。 周奎噗通一声跪下,登时瘫软在地,磕头如捣蒜:“罪臣该死,罪臣该死...” 骆养性慌忙将他扶起:“哎,国丈快快请起。若是皇爷当真想办您,下官还会对您这么客气么。” 周奎一怔,对啊。若真是崇祯要来查自己,锦衣卫们凶神恶煞的,管你是不是皇亲国戚,早就一声令下抄家拿人了。锦衣卫抓的,就是皇亲国戚。 “那、那骆指挥使的意思是?”周奎有些懵圈。 骆养性笑着将他扶回了椅子上:“老规矩,只要这次国丈再来一次捐银助饷,皇爷此事就既往不咎。皇爷说了,毕竟是一家人嘛。总得看在皇后和太子的面子上,只要国丈肯出钱,朕此事既往不咎。” 又-拿-钱!!! 骆养性清清楚楚的看到,两行清泪从周奎的眼角流了下来。没有这么欺负人的,老子前脚刚捐了一百万两,这次又来。 “国丈,国丈?”骆养性轻声呼唤着他。 生无可恋的周奎缓缓转过头,机械般的回道:“老夫依然家徒四壁,一文钱都没有了。你们要抓,便抓吧,把老夫给杀了便是。” 再要钱,周奎干脆就死猪不怕开水烫了。上次的一百万两已经让他了无生趣了,这次再来捞钱,还不如死了算了。 敬酒不吃吃罚酒,锦衣卫这种事自然是见的多了,骆养性冷笑道:“既然国丈这么说,那下官只有不客气了。不过国丈啊,下官还是劝您一句,皇爷的脾气您也是知道的。别到时候家财守不住,这人也进了诏狱。诏狱是什么地方,国丈大人比下官清楚吧。” 周奎浑身一震,惊恐的看着他:“多、多少钱?” 骆养性没回答,只伸出了五根手指。 “五、五万两么?”周奎战战兢兢试探着问道。 这次骆养性摇摇头:“不,五十万两。” ‘咕咚’一声,国丈周奎闻言,往后便倒... 第三十六章 交心 “国丈,国丈!这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就这么晕倒了呢,快、快把人扶起来。”骆养性喊道。 身边的几名锦衣卫过去,将周奎扶起来,连掐带揉的,终于周奎悠悠醒转。 醒过来的周奎眼神空洞,两行清泪再次从眼角滑落。五十万两,五十万两啊! 国丈周奎吝啬之名骆养性也是素有知闻,上次弄走了他一百万两已经让他丢掉了半条命。这次再从他身上弄走五十万两,估计他得上吊了。 对于这种事,骆养性也没有什么好劝的,只是一拱手:“国丈大人节哀。” 他不说还好,这么一说,周奎立刻颤抖起来。他摊倒在椅子上,左手捂着胸口,右手颤抖着指着炕头。 几个锦衣卫们面面相觑,无人知道国丈这是什么意思。骆养性也是一脸懵逼,无奈之下只好吩咐:“去把家仆叫来。” 手下出去,把家仆六福再次叫了进来。六福一进门,就看到瘫软在太师椅上的周奎,不由得大惊失色:“国丈老爷!” 要不说怎么还是身边的人最了解呢,六福一看周奎指着的方向,立刻就明白了。他抢到炕头,将被子底下的那个汤婆子铜壶抱了出来。 心细如发的六福用手一摸:“还是热的,国丈老爷,快捂上。” 这个‘汤婆子’似乎成了周奎的救命稻草一般,他慌忙一把抢过放在了胸口。 要说这热水壶还是真是有着神奇的效用,周奎似乎回过了一些神:“唉哟、唉哟,五十万两、五十万两银子啊,老夫、去死了算啦~呜呜呜~!” 嚎归嚎,最终周奎还是在生无可恋的绝望眼神中,吩咐下人又去钱庄兑了五十万两银子的会票。这次,对于周奎来说真的是伤筋动骨了。 锦衣卫走了,骆养性得到了他想要的。只是让周奎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好外甥,太子朱慈烺干的好事。 “国丈老爷,粥熬好了。按照您的吩咐,少加粟米多放水。这是您要的咸菜,小人腌制的时候,加了双倍的盐。”家仆六福将周奎的晚饭端了上来。 此时的周奎那里还有心情吃粥,他颤抖着嘴唇,颤颤巍巍的接过粥碗。大颗的眼泪落了下来,一边吃一边嚎。吃一口是嚎一嗓子,再吃一口,再嚎一嗓子... 六福有些看不下去了,把咸菜端过去:“国丈老爷,不能光喝粥,吃点咸菜吧。” 周奎委屈的看着他:“六福啊,这往后咸菜也吃不起了。五十万两银子啊,呜呜呜~!” 第二日,皇极门早朝,文武百官们陆续而来。唯独国丈周奎没来,就在众人窃窃私语之际。只见一个佝偻着腰的老头,被一个太监扶着颤颤巍巍的走来了。 “咦,这人是谁,有些面善啊。” “我*(靠),这不是国丈周大人么,怎么、几日不见老了这么多。” “周大人你这是?” 待得走进,百官们围了上来,你一言我一语的看着周奎。众人有一种错觉,周奎怎么这幅德行了,似乎是被人抽了筋的老狗。 周奎没说话,只是不住地流泪。众人加倍惊奇了,正议论纷纷中,早朝太监宣召上朝了。 百官们鱼贯而入大殿,崇祯今日看起来似乎气色不错。百官们山呼完万岁,崇祯轻轻一摆手:“众位爱卿平身吧。” 看皇帝的样子,今日这是有喜事了。 户部尚书方岳贡大着胆子站了出来,施了一礼问道:“臣观万岁今日龙颜大悦。莫不是边关打了胜仗么,还是流寇已被清缴,或是后宫有甚喜事呢。” 崇祯确实很高兴,他哈哈一笑:“都不是,朕今日要告知诸位爱卿一个好消息。朝廷难啊,这些年连年打仗加上灾害不断,国库早已见了底,这个难为你们户部了。” 崇祯终于说了句真心话,感动的户部尚书方岳贡伸袖擦了擦眼泪。方岳贡是个好官,忠臣。掌管户部钱粮的他,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崇祯终于理解了他们的难处,方岳贡忍不住老泪纵横。 崇祯心情也很激动,他忍不住站了起来:“朕知道,这些年不止是朕,你们也都过的不容易。据朕所知,各部衙门许多官员家里也是无米下锅了吧。这些都怪朕,是朕辜负了你们。” “陛下!”群臣齐刷刷的跪在了地上,有人悄悄擦起了眼泪。 是啊,这些年国内没有一天太平日子。朝中更是诸事繁杂,天灾人祸加上连年战乱,搞得崇祯皇帝和百官之间闹得很僵。君臣离心离德,互不信任。 今日崇祯皇帝突然和众人交起心来,这让朝中的一些清流之柱们,登时感激涕零起来。 崇祯元年,皇台吉亲自率领十万大军绕过关宁锦防线直扑北京城。明清双方在北京城外足足打了半个多月,但最后皇台吉还是在北京城下铩羽而归。 可为什么到了闯贼李自成仅用了两天就攻破了皇太极半个月都没攻破的北京城。 这其中自然有多方面的原因,但有一点,就是崇祯与臣子之间离心离德互不信任。当时崇祯不是没有想过迁都南京,毕竟南京城是大明另一个政治枢纽。在南京依旧保留了三省六部,也就是说,只要崇祯到了南京,大明王朝所有的政府部门都可以继续运转。 当崇祯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没有一个臣子附和。崇祯虽然不是昏君,但极端自负,根本听不进意见,在17年内,他就换了19个内阁首辅,这种急功近利的做法,自然弄得众叛亲离,最终也让李自成的农民军愈演愈烈,兵临城下。 如今这皇帝居然还群臣交起心来了,崇祯知道这些做臣子的不易。百官们也了解了皇帝的难处,于是,大家冰释前嫌,崇祯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朕亏欠你们的,许多官员有的甚至是一两年的俸禄都没有发下来。朕今日便在这里表个态,凡我京城官员,欠的俸禄每人发放至少六个月的。家境困难者,可向朝廷书面申请,朝廷酌情补清你们的俸禄。” 第三十七章 辽东 发俸禄? 群臣们登时被惊的不轻,朝廷是个什么德行大家心知肚明,哪儿来的钱? 就连户部尚书方岳贡也是莫名其妙,户部掌管天下财政,国库估计老鼠进去都得哭着出来。发朝奉,皇帝莫不是想钱想的糊涂了吧。 是国库里还有几十万两银子,可这些钱一来是给山东和山西赈灾的,二来还需要用这些钱征缴各地作乱的流寇的。再说了,就国库那几十万两银子你都给了朝官发俸禄,赈灾怎么办,剿匪的钱怎么办。 “万岁爷,臣有话要说。”想到这里,方岳贡也不管怕不怕得罪百官也不管崇祯会不会生气,直接站出来有事起奏。 崇祯却笑着摆了摆手:“你先别说话,朕知道你的意思,方卿家是想说户部没钱,国库没钱。这些钱,是用来赈灾,是用来平流寇的。” 方岳贡施了一礼:“臣就是这个意思。” 群臣已经记不起了,崇祯皇帝有多久没有这么高兴过了。他甚至与有些高兴过了头,国内的形势如此严峻,皇帝居然还有心情在朝堂上废话连篇。 崇祯不废话了,他在人群中寻找着:“国丈何在。” 国丈?群臣这才一起转头,齐齐的看向了周奎。 此时的周奎一脸的生无可恋,一幅如丧考妣的表情。崇祯皱了皱眉头,他也知道自己这个抠门老丈人不是个东西,于是又叫了一声:“国丈~!” 皇帝宣召,你还不快点答应,你是想作死么。就在群臣的讶异声中,周奎哭丧着脸站了出来:“臣在。” “你跟诸位卿家说说吧。”看到周奎死了爹一样的表情,崇祯已经有些不悦了。 可周奎着实没法高兴起来,他耷拉着脑袋,半死不活的转头对同僚们说道:“建奴寇关、流民造反、加之天灾不断,臣身为国丈当为同僚表率。臣愿为朝廷再献上白银五十万两,以解各位同僚俸禄之困,望各位同僚齐心协力效忠我大明,效忠我主万岁爷。” 周奎像是念书一般的说完这段话,不带任何表情。实际上,这番话也不是他想说的,而是周奎的长子看到老爹魂不守舍的样子,怕在朝堂上惹出祸端。于是,手抄了这份讲稿,让周奎一路背诵下来。等被万岁爷宣召的时候,念出来即可。 于是就有了这么一幕,周奎半死不活的不带任何表情,机械般的念完了这几段话,却把下面的群臣吓了一大跳。 五十万两,都知道这个京城第一抠有钱,他还真有钱啊。上次不是给朝廷捐了八十万两么,这次有捐了五十万。 知道的人都在想,即便是国丈家里再有钱。这么个捐法,这次怕也是倾家荡产了。 也有人在想,是不是万岁爷要对臣子们有什么大动作。先是封了太子爷为锦衣卫副指挥使,然后查了陈演和魏藻德王之心等人,把百官们吓得半死。 还好,后来这皇太子去了边关监军去了,群臣才算是稍微松了一口气。而这次突然国丈又捐了五十万两,这是什么信号呢? 以周奎的个性,这么个抠门吝啬的家伙突然散尽了家产,是不是就是怕将来被清算。而自己贪了这么多,将来万岁爷会不会拿自己开刀呢。 这么想的官员不在少数,有人更是心惊肉跳的连连擦汗。 但更多的官员是感激,尤其是那些自诩为清流支柱的官员们。这些清官有的是为了名声确实两袖清风,朝廷拖欠了这么久的俸禄,有的家人确实日子过不下去了。 而这次国丈居然捐出来五十万两白银,京城官员的俸禄终于有了着落了。虽说不能全额发放,至少发放几个月的也好啊。 “国丈如此忠心,朕心甚慰。诸位爱卿,这些钱朕以天子之名起誓,朕不会动一文,全部用来发放拖欠各部的俸禄。”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群臣们再次感动的伏地跪拜。 只有周奎,继续耷拉着脑袋,生无可恋的看着这个对他来说是灰色的世界。内心在想,这一百五十万两白银就这么白白的送出去了,这要自己省多少碗粥才能攒出来。大概,得等到人类毁灭吧... 朱慈烺的队伍已经离开京城八十多里了,八十万两白银的军饷,在昌平总兵李守鑅的护送下,一路浩浩荡荡往辽东方向而去。 朱慈烺身边,带着暗卫孟樊超,还有两个锦衣卫千户夏德超和李浩随行。同时,京城会同馆派出去的驿卒,已经到达了辽东。 锦州松山,蓟辽总督洪承畴现在是一筹莫展。且不说从关外细作得到的消息,建奴黄台吉最近动作频繁,大有来犯之势。 就算是部下,最近也是闹事者不断,部下的将领们就一个要求,发饷。 朝廷拖欠的军饷迟迟不发,还有以前打仗立过战功将士的奖赏,甚至于阵亡将士的抚恤金都没有发放下来。 虽然朝廷是给予了奖励,可都是画饼充饥,将士们并没有得到实物。 没军饷,士兵们发牢骚者有之,闹事者有之。 更让洪承畴担心的是,再这样下去,别说是士气涣散,将士甚至会有哗变的可能。 如果此时黄台吉再派兵来犯,将士们如何抵御。虽说是辽东一线有着十几万大明精锐,可如今士气低落,一旦开战后果不堪设想。 自从袁崇焕被崇祯皇帝凌迟处死之后,到现在崇祯十三年洪承畴担任了蓟辽总督一职洪承畴是个什么人呢,历史上他是个降清的降将,但此人是否为汉奸,颇有争论。撇开洪承畴汉奸的名声不谈,此人可以称得上文武双全,是难得的人才。 松锦之战中,皇台吉发大兵围困锦州,势在必克。洪承畴主张徐徐逼近锦州,步步立营,且战且守,勿轻浪战。 但兵部尚书陈新甲这个狗东西逼迫洪承畴促战,在崇祯皇帝也希望持重的情况下,逼着洪承畴速战速决的方针。结果洪承畴兵败被俘,开始洪承畴绝食数日,拒不肯降。皇台吉派所有能动用的人前去劝降,均被大骂而回。皇太极仍不放弃,后不断劝说下洪承畴终于降清。 且不说洪承畴的功与过,至少在没有被俘之前,此人是效忠于大明的。 第三十八章 一个猛人 对于这些历史人物,朱慈烺不负任何评价。洪承畴降清是汉奸,吴三桂降清是汉奸,这些对于他来说,并不重要。 因为现在是崇祯十三年,洪承畴是蓟辽总督,吴三桂是边关大将。历史的车轮没有滚滚上前之前,他们都是效忠于大明的猛将。 只要你能打,能为朝廷立功,朱慈烺就会继续重用他们。 受限于运输技术的限制,靠着人力牛马去往边关运输军饷,行进速度是很慢的。 崇祯十三年,黄台吉率大军扣边,松锦之战正式拉开序幕。 好在,朱慈烺知道时间足够。按照这个行进速度,是可以赶在建奴之前到达锦州前线的。 崇祯十三年六月,黄台吉指挥清兵兵临锦州,开始了围城的持久战。现在是二月份,大概三月初朱慈烺他们就能抵达锦州防线。 昌平总兵李守鑅,担心皇太子朱慈烺年幼,受不了长途跋涉。到了丰宁县,李守鑅下马走到朱慈烺马车前,一拱手:“太子殿下,咱们走了十余日了,不如在丰宁县休整几日再出发吧。” 朱慈烺掀开马车车帘,看着前面的行军队伍摇了摇头:“不,继续赶路。辽东建奴不日来犯,咱们耽搁不得。” 李守鑅莫名其妙,太子殿下是不是糊涂了。你是怎么知道建奴要来犯边,可太子爷执意行进,他也不好说什么,只是一拱手:“末将遵命。” 此时的昌平总兵李守鑅带着三千明军将士北上,护送辽东军饷。看似三千铁甲威风凛凛保护周全,实则这一路上也有很大的凶险。 此时国内流寇做乱,若是被人得知明军有八十万两军饷北上,不免会被他人觊觎。虽说是他们不敢硬碰明军,但保不齐会用什么阴招。 八十万两白银当然吃不下,毕竟明军三千将士不是一群流寇所能惹得起的。若是半路拦截,抢它个十几万两也不是不可能。 是以,一路上李守鑅丝毫不敢怠慢。护卫军饷的将士侧卫两翼,护送着这些运输征调来的百姓赶着马车一路北上。 此时,驿站的裁撤弊端开始显现出来。 没了沿途驿站,交通信息不通。官道常年疏于打理,许多道路崎岖难行。 朱慈烺乘坐的马车,绝没有后世车子那么舒服。这种木制车轮的马车,若是在城内平缓的道路上行驶,行进速度慢一些的话还能接受。 如果是崎岖不平的山路,坐在里面简直就是活受罪。这种感觉怎么说呢,就像是朱慈烺骑着一辆被扎破了车胎的自行车。 颠簸、旋转、跳跃,朱慈烺就像是骰蛊里的骰子一样,在车厢内一路跳跃。他感觉自己的身子,都被颠簸的要散了架一般。 无聊的时候,朱慈烺就会高歌。伴随着被颠簸不堪的马车,朱慈烺从喉咙里发出的声音是有节奏的断断续续:“啊、啊、啊……咦、咦、咦……呜、呜、呜……” …… 锦州松山,蓟辽总督洪承畴眉头紧锁。作为一个镇守边关的老兵油子,洪承畴很确定,从建奴最近频繁的动向来看,他们这是想要进攻。 将士们不以为然,依旧是我行我素。有一个不得不承认的事实,平原决战,即便是十倍于建奴的明军,也很难击溃对方。 建奴的骑兵战斗力在冷兵器时代可以说是巅峰,而明军的火器有着很大的局限性。 固城死守,是明军最大的优势。 固守城池,占尽地利之便,可阻挡防御建奴的进攻。所以将士们觉得,即便是建奴来犯,只要死守城池就好了。 洪承畴却知道,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黄台吉不是个容易对付的角色。此人能征善战,诡计多端。善用奇兵突袭,令人防不胜防。 约束部下,稳扎稳打,才是克敌之法。 问题是,此时的部下们已经怨声载道了,无粮无饷,将士们哪里还有力气战斗。 即便是辽东的精锐关宁铁骑,他们之所以能打,是因为关宁铁骑将士们的家在这里。 这里有他们的家,他们的亲人他们的土地。建奴来犯的时候,关宁铁骑为了保护自己的家人和土地则会拼死决战。 现在问题是,没钱啊。朝廷的军饷一拖再拖,大半年的军饷都没有着落,将士们也得养家糊口啊。 大明朝廷对自己如此,让将士们心寒,谁还愿意为你拼命。据说建奴对待投降的俘虏待遇不错,若不是不愿意顶着汉奸的罪名,早就投降到建奴那边去了。 “洪大人,朝廷的军饷什么时候发下来?”左都督曹变蛟前来问道。 曹变蛟是谁,山西大同人,明朝名将。名将曹文诏之侄。身怀勇力,少年时即随曹文诏在军中效力。多次镇压反贼,很受天子器重。先后被任命为参将、副总兵、都督佥事、左都督、总兵官。时称曹文诏和曹变蛟为大明朝的大小曹将军。 曹文诏死后,他便跟着洪承畴镇守边境。 这个曹变蛟有多猛呢,曾经打的反贼和建奴满地找牙。甚至一度差点冲进清军大营活砍了黄台吉,历史差点因为他改写。 当时的西北非常乱,像什么扫地王、李老柴一类的,扯张虎皮就敢“替天行道”,动辄数万人呼啸而过,很难对付。 曹文诏当时手下三千明军,看起来似乎有些寒酸。其实兵贵精而不贵多,更何况还有一个曹变蛟。 反贼都是一群乌合之众,一到任上,曹变蛟就显示出来超常的天赋,率领手下千把个人,对着反贼一顿穷追猛打。可以说是战必胜,攻必克,仅仅用了几个月时间基本肃清了陕西流贼。 反贼着实被他打怕了,于是一路跑,而曹变蛟就跟着一路追。 当时在潼关南塬,曹变蛟作为主攻,打的李自成老婆都扔了,仅带七名手下狼狈而逃。 松锦之战,黄台吉围困松山,明军逃的逃散的散。唯独他曹变蛟反冲锋,一度冲进了黄台吉大营,黄台吉身边一干猛将居然抵挡不住,差点就让曹变蛟万军从中取上将首级。 黄台吉被吓了个半死,可惜最后敌众我寡,曹变蛟身中数箭被俘后壮烈殉国。 这么一个猛人,也是朱慈烺最想结识的。这次北上监军,朱慈烺就是想见识一下这个曹变蛟。 第三十九章 京城急报 时穷节乃现,国难显忠臣。 大明朝不乏名将、也不乏忠臣,像是曹变蛟是个直性子,他的部下尤其困难。曾跟随他南征北战,征缴反贼立下汗马功劳,尤其是抵御建奴更是悍不畏死。 结果,部下的日子过得实在是一言难尽。许多人家里已经无米下锅,他们为大明付出了这么多,将士收到这样不公正的待遇着实令人心寒。 曹变蛟的部队是唯一一支没有跟着闹事的,倒不是这些人没有牢骚和怒火。而是,他们都效忠自己的将军曹变蛟,不想让将军为难。 而部下们越是什么都不说,曹变蛟却更难受。终于他忍不住来找洪承畴,却不知洪承畴自己也是有苦难言。 “这个,变蛟啊,朝廷也有朝廷的难处,这个……” “哼,朝廷有难处,那兄弟们呢。兄弟们吃什么,家里头的日子都过不下去了,咱们他娘的难不成要活活饿死不成!” 洪承畴大怒,一拍桌子:“变蛟,休得放肆。” “干啥,朝廷他娘的拖了半年的饷银不发,还不让人说啦!就算是到了天子面前,末将也敢这么说!” 曹变蛟怒火万丈,洪承畴并没有继续责怪他,只是叹了口气:“我会继续向朝廷写奏疏,告知边关将士之事,你回去安抚好将士,我来想办法。” 话虽如此,洪承畴又能有什么办法。他虽为蓟辽总督,可为辽饷一事,无数次上书朝廷,结果都石沉大海。 这次,洪承畴无奈,只好再次摊开纸笔,这次他没有再客气,而是直接上书崇祯: 臣启圣上,辽东边关局势危矣,建奴近日动作频繁,大有兴兵来犯之势。 然边关将士多疲惫,军饷无着,将士无以为继,士多怨訾。臣往南叩首,辽饷万不可减駮拖欠。辽边将士戍国卫边,保我大明江山万万年。臣死罪,乞圣上速解辽饷之困,臣等边塞将士当誓死杀敌,以效忠全。 正写着,有人来报:“报,报洪总督大人,京城急报!” 就在这时,军中几个部将也闯了进来。帐外的守卫想阻拦,被几个将领推开。 “闪开,别挡着老子,老子要见洪总督!” “朝廷的军饷还不发下来,兄弟们要喝西北风啦。” “这打的什么鸟仗,老子的兵都要哗变了。朝廷再不给钱,谁他娘的还愿意出来卖命。” “对,今日朝廷不给个说法,我们就不走了。” 手下将领们怒火万丈,这也怪不得他们,这日子确实是没法过了。没有军饷,怎么领兵怎么打仗。 身为蓟辽总督的洪承畴看到部下冒冒失失的闯了进来,不由得大怒而起:“干什么,你们想造反么!” 对于这位总督,部下们还是相当敬重的。看到洪承畴动怒,将领们登时没了脾气。他们不敢再发火,只好开始哀求。 “洪总督啊,不是弟兄们发牢骚,您说这军饷都拖欠了多久了。” “是啊总督,哥几个倒是还好说,可问题0ll的几个手下都难办啊。他们的日子确实没法过了,今儿老子在军营点卯,你们猜怎么着,来了不到一半的人。剩下的,要么去给人做短工要么去做苦力去了。这一大家子人都需要养活啊,洪总督啊,兄弟们实在撑不下去了。” “你这还好,老子手下几个守锦州时战死的兄弟,他们的家人抚恤金至今还没着落。留下的孤儿寡母怎么活,有的大冷天在冰河里给人洗衣,朝廷不能让战死的兄弟们在天之灵寒心那!” “洪总督,兄弟们求求你了。哪怕先给一个月的军饷,让兄弟们先活下去啊!” 洪承畴千难万难,确实他也知道将士们的难处。这出来当兵打仗无非就是混口饭吃,这样的部队,若是建奴来犯能打胜仗就有鬼了。 想到这里,洪承畴再给崇祯皇帝的奏疏上又添了几笔:臣冒死启奏圣上,若不解决辽东将士军饷之困,臣将卸甲归田,臣实难堪此大任。 这是洪承畴用最后的底线来要挟朝廷了,你们不知道辽东有多难么。再不给钱,老子这个蓟辽总督也不干了。 这是极为冒险的一份奏疏,因为洪承畴知道崇祯皇帝的脾气,他最受不了的是别人的威胁。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崇祯,被闯贼李自成围困京城的时候,李自成是没想过要攻下北京城的,他甚至想和崇祯谈判。只要崇祯愿意封他为西北王,李自成不但撤兵回山西,还会帮助朝廷剿灭其他反贼。 可崇祯并没有答应,甘愿玉石俱焚也宁死不从。 洪承畴这封奏疏若是送到御前,不知道崇祯会不会以为他骄兵自傲,而对洪承畴恨之入骨。 但没办法,为了解决辽东将士军饷,洪承畴豁出去了。 洪承畴旁边的大将曹变蛟对进来的传令兵说道:“不是京城来急报么,会不会是给咱们送军饷来了,快快快,让他进来。” 有部下一听,立刻嗤之以鼻:“朝廷送军饷,做梦吧。他们岂能有这么痛快,八成又是敦促咱们固防应战的吧。” “对,要么就是说几句劝勉的屁话。老子们早就听的够了,老子不要什么劳什子勉励,老子要钱,要军饷!” “没错,京里的这些狗官只知道说这些没用的屁话。那送急报的孙子呢,进来看老子不打死他。” “对,打死他!” 部下们怒火万丈,朝廷屡次拖欠军饷,实在躲不过了朝廷就会派人来说几句劝勉的话。什么朝廷现如今也困难,将士们且等缓几日,不日朝廷自会拨款云云。 听的久了,部下们见到这些来送信的驿卒就忍不住怒火万丈。 “够了,都闭嘴。”洪承畴怒喝一声。 这时候,京城来的驿卒走了进来,将士们虽然没有动手,可个个眼神都能杀死人。 这驿卒吓得不轻,慌忙单膝跪地送上京城急报:“报,朝廷下拨的军饷已在半路,不日抵达辽东。” 军-饷!!! 将士们面面相觑,无不心头怦怦直跳,真的,是军饷来了么? 第四十章 北上 军饷-终于-来了! 就连洪承畴都忍不住猛地站了起来,激动的问道:“多、多少军饷,快说!” 看着如同要吃人的将领,驿卒当下不敢怠慢,毕恭毕敬的单膝跪地拱手道:“回总督大人的话,八十万两。” 八...十...万...两!... 营帐内的诸将无不倒吸一口凉气,八十万两啊。这意味着,不但所有蓟辽各处的将士军饷能够得到全额发放,那些阵亡将士的抚恤金也都会一文不少的发下来。 这对于饥渴中的边关将士来说,无异于久旱逢甘霖。 八十万两啊,等等,朝廷哪儿来的这么多钱? 要知道,此时的大明王朝国库早已枯竭见底。百姓更是苦不堪言,朝廷一方面不断的征税,百姓负担不断的加重,于是反贼四起。朝廷继续征税继续平叛,如此无限死循环,直到把自己玩完儿。 能打的人脾气往往火爆,曹变蛟就是个霹雳火爆脾气,他冲过去伸出蒲扇般的手掌一把将这驿卒如提小鸡般的抓了起来:“说!八十万两白银是你亲眼所见,还是传闻。朝廷护送军饷的人是谁,什么时候到辽东?” 这驿卒被提小鸡一样提在半空,直疼的是龇牙咧嘴:“是、是昌平总兵李守鑅亲自押送,皇太子为蓟辽监军,亲至边关慰问将士。此时他们怕是已到丰宁了,不日便抵达边关。” 朝廷居然派了昌平总兵来护送军饷,而且来的居然还是大明储君皇太子殿下。诸将再次的面面相觑,这么说,是真的了。 曹变蛟终于放下了这驿卒,然后对他一拱手:“对不住了兄弟,适才多有得罪之处还请多多海涵。” 还好这驿卒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他冲曹变蛟点点头以示并不在乎。然后,从怀里摸出一封书信:“总督大人,这是太子殿下的亲笔书信。” 书信是朱慈烺的,直接给洪承畴的。洪承畴急不可耐的一把接过书信打开,诸将一起围了上去。 书信确实是朱慈烺亲笔:蓟辽总督洪承畴听宣,本太子不日北上。朝廷知诸将士贫窭,此乃国失。今自京城调拨军饷八十万金,以慰我蓟辽将士。望诸将奋勇杀敌,卫我大明,以全诸将士之忠也! 洪承畴握住书信的手都微微颤抖起来,八十万,真的是八十万两啊。 下面的将领们登时欢呼雀跃起来,这么大一笔巨款。有了这些钱,不但将士们的日子可以美滋滋的过下去了,还可以加固边防,购置军械。 朝廷如此器重我边关将士,大家再不拼命,那还对得起朝廷么。 洪承畴激动的将原本桌子上想上书崇祯皇帝的奏疏拿起来,撕的粉碎。然后,他把撕碎了的奏疏塞进了嘴巴里,呜咽着道:“朝廷没有忘了咱们,万岁爷没有忘了咱们啊!” 洪承畴有些激动过头了,前一秒他还怒火万丈的想上书崇祯发泄心中不满和牢骚,现在看来,是自己小人之心了。 朝廷如今这么难,天灾人祸不断,万岁爷竟然还力排众议从牙缝里挤出来这八十万两银子,先紧着边关将士。洪承畴怎能不感动,他激动之下,把自己的奏疏撕了吃了。 “洪总督!”将士们大惊。 洪承畴摆摆手,流着泪呜咽着。然后,他从帅帐内的案桌旁走下来。对着帐外的南方,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万岁爷!” 诸将也都是心中感动,人心都是肉长的。万岁爷竟然如此大手笔,不但一次性把过去所有拖欠的军饷都带来了,居然还让年幼的皇太子来边关慰问将士。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万岁爷信任边关的将士,大明边关的安危,朕就交给你们了。 洪承畴这一跪,身后的诸将们跟着一起跪了下来。洪承畴拍着胸脯,涕泪横流:“万岁爷在上,君恩似海,臣节如山。臣洪承畴,定当誓死效忠大明!” 这其实是极其讽刺的一席话,洪承畴曾经写诗:君恩深似海,臣节重如山!结果松锦之战被俘降清后,为满清定鼎中原立下了汗马功劳。 这些对于朱慈烺来说不重要,至少目前不重要。他能做的是,带着这八十万两白银北上,阻止松锦之战的败局。 好在,时间按理来说还来得及。 大概是对于洪承畴这一番过于激动的澎湃有些难以理解,曹变蛟更多的是一匹沉默的野狼。作为大明王朝的一个猛人,曹变蛟人狠话不多,这次他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洪总督,此刻你我与此不忙感恩朝廷。丰宁一带匪患猖獗,虽说由李守鑅护送军饷,然末将以为还是派兵去迎接一下为好。” 洪承畴这才醒悟:“对对对,本督居然忘了这一层。变蛟啊,你带三千铁骑,去丰宁迎接一下太子千岁爷一行人,以策万全。” 曹变蛟微微一笑:“区区丰宁流贼,还用的着这么多人么,末将仅带八百人足矣。” 对于曹变蛟这种猛人,曾经三千部下追着十几万反贼四处跑的家伙。若不是看在太子千岁爷的面子,还有这八十万两银子的份上,八百人,对他来说都是多的。 丰宁县,此处因大明与建奴在辽东的连年征战,辽东与京师缓冲地带的丰宁,此地人迹逐渐稀少起来。 此地虽然说没有山西那么乱,可据说也有不少流寇作乱。而且这些流寇,经年以来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过了丰宁县,总兵李守鑅明显的紧张起来。毕竟他手里护送的,可是整整八十万两白银的军饷。这批军饷之重,一旦出现问题,自己可是万死莫赎了。 是以,这一路上凡是险地荒野,李守鑅都不敢多耽搁。手下三千将士,护送着这批军饷缓缓北上。 可运输军饷的民夫却有些吃不住了,长途劳累之下得不到足够的休息,有些人开始抱怨起来。而且要命的是,那些骡马也承受不住。 于是,在离了丰宁县一百三十余里外的一片荒野,运输大军不得不暂时停下休整。 第四十一章 杂泛差役 朱慈烺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被颠簸的快散架了,好不容易车队停下了休息,他彻底放松的伸伸懒腰,从马车里钻了出来。 昌平总兵李守鑅带着几名属下走了过来,对于这位年幼的太子爷,他们都是极为尊敬的。 “太子殿下,民夫们都很疲累,今夜咱们只能露宿荒野了。殿下还是多穿点衣服,以防着凉。”李守鑅一拱手。 朱慈烺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自己的身子骨还不至于如此的脆弱。此时天色渐渐的黑了下来,李守鑅将部下设置到了外围警戒。民夫和马车,被围在核心。 按理说,三千明军铁甲的护卫,在丰宁地界上是无人敢来动这笔巨额军饷的。不过对于穷疯了的流寇来说,也不能掉以轻心,他们可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 民夫们燃起篝火,初春的夜晚依旧寒冷入骨。外围的那些站岗的明军将士们,都在不停地跺着脚呵着气,篝火为众人带来了一丝丝的温暖。 随着一堆堆的篝火燃起,民夫们数人一堆的聚在一起。很遗憾,这些被征集来的民夫没有工钱的。说白了,他们都是一群杂泛差役。 杂泛差役是什么呢,这里的杂泛指的是临时性征调的夫役与银、钞、车、马等钱物。凡筑城、修路、治水利、造官衙、送粮草无不随时派役。 这种杂役没有固定的时日,常不计报酬。偶有计酬的,也为数甚微,不敷旅途之资。 杂泛差役种类繁多,又加以不时征发,往往占用大量民力,致使“贫弱不能胜者,多至破产失业”。为此,百姓往往采取各种方法逃避杂泛差役。富户权势之家,买通官府以诡避,或冒充站户而得免;贫者或投充诸王贵戚的家人,或充当豪富、寺观的佃户以逃避,由此造成户口大量的流失。 这些运输军饷的民夫,不但没有钱。而且,还得自备干粮。 没错,朝廷不管你吃住。你是免费为朝廷义务劳动,这些民夫可以用凄惨来形容。 守着一车车白花花的银子,他们衣衫单薄,大多数百姓甚至穿着的是草鞋。而他们几乎是每个人都背着一个布袋,布袋里,是他们的干粮。里面,除了一些糟糠粟米,就是一些粗粮杂饭。 就这些东西,他们也都往往舍不得吃。初春的大地上已经有了些许的生机,这些民夫沿途赶着马车,一路上遇到的野菜野果都被摘下来放在自己的布袋里。 到了入夜,他们就会三五成伙的聚在一起。把白天采摘来的野菜甚至于树叶,混在那些发黑的杂粮糙米中,浓浓的熬上一大锅,那是他们的晚饭。 甚至,大多数时候,这些民夫一天只有一顿饭。因为他们必须节省粮食,他们身上随身携带的那点粮食,根本不够来回路途的。 一路之上,朱慈烺和这些民夫打交道是时日并不多。这些事,朱慈烺都是并不知情的。 这次在这荒郊野外留宿,闲来无事的朱慈烺从马车里钻了出来,他才注意到了这群民夫。 一锅锅的野菜粥被熬好了,空气中散发着野菜的味道。 朱慈烺使劲吸了吸鼻子,这味道并不很好闻。身边的暗卫孟樊超陪在身侧,锦衣卫千户夏德超还有李浩跟在后面。前面,是李守鑅在引路。 “太子殿下小心脚下。”李守鑅一边引着路,一边叮嘱道。 朱慈烺是有着自己专门的小灶的,一路之上都有人贴心的伺候着。而这次,朱慈烺并没有去吃自己的小灶,而是向着那群民夫走了过去。 这让李守鑅等人大惊,这些贱民,太子爷怎么能和他们在一起呢,这不是降低了自己的身份么。 可这一路之上众人多多少少也都了解了这位太子爷的脾气,当下竟然也无人敢出声阻止。众人只好小心翼翼的陪着,跟在了朱慈烺身后。 民夫们开饭的时间到了,煮好的菜粥被分食起来。显然这些民夫不是第一次做这种徭役了,他们知道,除非你自己带有足够的干粮,否则只有彼此搭伙才能活下去。 民夫们的饮食工具也五花八门,他们用不起昂贵的铁质或者铜制的炊具,一般都是同行的十几人凑一口铁锅。铁锅用来煮粥,他们手里拿着粗碗或者水瓢。 粗碗沉重且易碎,是以大多数人都带着一个瓢,一路上用来吃饭。 他们就像吃猪食一般,将头拱进手里的水瓢里稀里哗啦。野菜绝对无法供应他们沿途奔波需要的营养,每个人都面黄肌瘦。 “太子殿下到!”前面的锦衣卫千户李浩喊了一声。 民夫们立刻慌乱了起来,他们纷纷放下手中的炊具,一起伏地跪拜。 朱慈烺恨恨的瞪了前面的李浩一眼,很显然他并不想如此的招摇。他只是想来看看这群民夫,并不是来耍太子爷威风的。 自觉马屁拍到了马脚上的李浩一惊,慌忙知趣的退到了一边低下了头。 朱慈烺摆摆手:“都起来吧,本太子只是想来看看你们,你吃的是什么。” 朱慈烺注意到身边的一个民夫,他手里的水瓢内,还有半瓢的野菜粥。 这民夫瞪着一双惊恐又茫然的眼睛,愣在原地不知所措。朱慈烺附下身,端起民夫手里的水瓢,然后他愣了:“你们,就吃这个?” 朱慈烺无法相信,这些喂猪都不吃的野菜糊糊,会是这群民夫赖以生存的食物来源。 其实更让他难受的他还不知道,开春的杂泛差役还是幸运的,至少还有野菜可以吃。若是赶上隆冬腊月的差役,那可是会死人的。 朱慈烺回头看看身边的人,夏德超和李浩等人都羞愧的低下了头,总兵李守鑅也是一脸的尴尬:“太子殿下,末将、末将手下的将士,有时候也会以此寥以果腹。” 没错,大家的日子其实都不好过。李守鑅手下的明军将士,有时候在粮草不济的情况下,也会用野菜充饥。 朱慈烺浑身一震,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大明朝。难道说,这样的大明真的还有救么? 朱慈烺开始自我怀疑起来,他从那名民夫手里接过筷子,也不嫌脏的用筷子夹起水瓢里的野菜就吃了起来。 第四十二章 同甘共苦 野菜很难吃,是巨难吃。朱慈烺的味蕾被一阵阵苦味所占据,这哪里是人吃的饭,猪都不吃。 “呸!呸呸!...”朱慈烺终于忍不住,将嘴里的菜粥都吐了出来,然后,他把瓢里的菜粥都倒在了地上:“李总兵!” 李守鑅硬着头皮上前一拱手:“太子殿下。” “这也太不成话了吧!”朱慈烺大怒,他把这一切归咎于李守鑅的失职。毕竟,他负责这次军饷护送征调任务。这些民夫,也是属于他负责的。 而李守鑅其实是有苦难言,征调民夫这是惯例。无粮无饷都是民夫的免费义务劳动,如果拒绝就会被官府治罪,或者征收巨额的赋税。 按大明律,以民户丁粮多寡﹑事产厚薄的基准﹐分别编签人丁从事不定期的各种力役。 赋役黄册定民户为三等九级﹐凡遇徭役﹐发册验其轻重﹐按照所分上中下三等人户当差。此类杂泛差役﹐名目繁多﹐按服役对象﹐可分为京役﹑府役﹑县役及王府役﹔、定期编审﹐在赋役黄册外另编均徭册﹐以税粮人丁多寡为基准均摊杂役。按丁地编派﹐随秋粮带征。 然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杂泛差役本来是百姓都得有义务参加的。可那些地主富户,就会想尽一切办法避免徭役,比如行贿官府、修改田籍等等。最后,只能从那些底层贫民中挑选。 朱慈烺并不知晓其中内情,他以为李守鑅从中中饱私囊了。李守鑅叹了口气,只能实言以告:“太子殿下,杂泛徭役一贯如此。百姓自行筹集干粮,朝廷并无义务发放。再者,末将、末将手下们吃的,也是这个。” 朱慈烺大怒:“饷银呢,这些民夫不会连饷银都没有吧?” 李守鑅再次的摇摇头,这彻底震惊了朱慈烺。大明烂成这个样子,真是活该亡国了。他转头看着这些面带菜色,瘦骨嶙峋的民夫们。每个人都眼巴巴的看着他,他们的表情麻木而呆滞。 那个被朱慈烺抢了晚饭的家伙,眼巴巴的看着被扔在了地上的菜粥发呆。太子殿下的这一番雷霆之怒他不懂,他在乎的,是被泼在了地上自己的晚饭。 这个民夫在犹豫,他犹豫着该不该把这些地上的野菜捡起来吃掉。不吃,就会挨饿。最终,他不顾一切的趴在朱慈烺的脚边,捡起地上的野菜就往嘴里塞。混合着泥土和沙子的野菜,他吃的狼吞虎咽。 朱慈烺嘴唇动了动,他扶起那个呆滞的民夫,自己的眼眶有些湿润:“把、把本太子的晚饭端过来。” 民夫们吃的是猪食,朱慈烺吃的则是山珍海味了。大米是来自江南的贡米,即便是行军的路上,朱慈烺的伙食依旧可以用奢华来形容。花卷、蒸糕、海清卷子、蝴蝶卷子;大蒸饼、椒盐饼、夹糖饼、芝麻烧饼、奶皮烧饼、薄脆饼、灵芝饼;;鸡蛋面、白切面、水晶饭。白煮肉、清蒸肉、猪屑骨、荔枝猪肉、猪肉龙松汤、玛瑙糕子汤、锦丝糕子汤、木樨糕子汤... 可以说,朱慈烺随身携带了一个移动的厨房。很快,就有厨子把他的晚膳端了过来。 看着热气腾腾,香喷喷的饭菜,民夫们睁大了眼睛。好白的白面馍馍,好香的叫不上名字的各色珍肴。 朱慈烺取过两个馒头,递给适才那个民夫:“吃吧。” 民夫加倍的惊恐,他有些畏惧的缩了缩脖子,可食物的美味在诱惑着他。不知道有多久了,久到自己也记不清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白面馍馍了。 终于,他不由自主的伸出了手,结果热腾腾的馒头的时候,他的眼神明显的亮了一下。这让朱慈烺有些欣慰,这样的眼神,才是充满希望的。 那民夫接过两个馒头,下一秒又震惊了朱慈烺。他几乎是以囫囵吞枣的速度,把其中一个馒头一口吃了下去。 是的,拳头大的馒头,他是一口咽下去的。 朱慈烺震惊的看着他,若非亲眼所见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于是,他又递给这民夫一个馒头。 这次他看清了,只见民夫接过馒头迅速的塞进嘴巴,急切的吞了下去。 狼吞虎咽至少还有撕咬的动作,而这人几乎是一口吞下,还是这么大一个馒头。就因为两个字-饿的。 民夫手里还有一个,他却没有吃,而是揣在了怀里。不知道是不是留在下一顿,或者是,更让朱慈烺心碎的是,他想留给自己家里的孩子。 朱慈烺没有问,他不敢问。他怕自己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大明治下的子民,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水深火热。 若非亲眼所见,在紫禁城里的朱慈烺,是一辈子都不知道民间百姓疾苦的。这还是京师周边,那些灾区呢……朱慈烺不敢再想象下去。 “把这些吃的都分下去,字即日起,本太子与这些民夫一起同食。” “太子殿下!”李守鑅夏德超等人大惊,这皇太子若是要和这些民夫吃一样的东西,以朱慈烺年幼的身子,加上长途跋涉怎么受得了。 李守鑅一拱手:“太子殿下,末将们与他们同食便是,殿下还是算啦吧。” “不,把本太子的伙食加上去,以后大家有饭一起吃,有路一起闯。”朱慈烺语气坚决。 这次,李守鑅和夏德超他们没有反对,而是看向朱慈烺的目光中,更多的是敬佩。 是啊,这是个好太子。大明有朱慈烺这样的太子,让他们觉得至少还有希望。 接下来的日子,朱慈烺真的和这些民夫们同食。饮食上他不再享有太子的待遇,而是,吃的和民夫们一样,掺杂着野菜的糙米粥。 一线天,很多地方的地名都叫一线天。就是两壁夹持,中间仅有一条山道的路。这种地方,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如果有匪贼在此埋伏抢劫,很容易得手。 而这是通往辽东官道最近的一条路,如果绕行,至少要多走半个多月。 一来这时间紧迫,再者随军携带的粮食本就不多,最终众人决定,从一线天穿过。 第四十三章 嘤鸣相召 李守鑅毕竟是见多识广,看着这种易守难攻的地方,不由得暗暗担心。三千铁甲护卫,虽说是看起来万无一失的样子。可毕竟是八十万两白银的军饷,相信这种消息,传播速度比瘟疫还要快。 这些流寇都是被官府压迫活不下去的,但凡正常人谁愿意背负一世恶名啸聚山林。不止是他自己的名声手累,子女还只能跟着东躲西藏。 若是知道官兵运输八十万两军饷,他们就会不计一切代价的捞一把。一旦成功,这一辈子衣食无忧了。 当然,硬碰硬是不可能的。就算是人数再多,流寇毕竟是一群乌合之众。面对训练有素的官兵,他们绝不是对手的。 除非,等待时机,瞅准对方的软肋。这一线天,就是明军的软肋。 此地有七股流寇,号称七嘤雄。明末的流寇从天启七年开始,各农民起义数不胜数,不过大多集中在陕西、山西、甘肃等地。那些叫的上正经名字的咱不去多说,有好多的起义军首领的外号很是奇葩,其中有动物的,有鬼怪的、有无厘头的等等等等。 动物以虎狼居多,什么截山虎、上山虎、一只虎、各种虎。带有狼字的:马红狼、青背狼、小红狼。灰太狼倒是没有,不过有一个灰大狼。 还有什么金翅鹏、一条龙、活阎罗、混天猴。还有一帮会飞的,马上飞、我会飞、隔沟飞、草上飞、可天飞等等反正是各种飞,谁飞都没我会飞,可天飞随便飞。 这些流民们外号就一个字,要霸气!可惜,其中大多目不识丁,于是就多了一些奇葩外号。 这事,在明史中有过记载。《明史》有记载。崇祯改元,陈奇瑜加按察使职,五年,擢右佥都御史,巡抚延绥。时大盗神一魁、不沾泥等已歼,而余党尤重。陈奇瑜派副将卢文善讨斩截山虎、金翅鹏等。派都司贺思贤斩王登槐,派游击常怀德斩薛仁贵;派参政戴君恩斩一条龙...马上飞,人中虎;派巡检罗圣楚斩马红狼、满天飞。 参政张伯鲸擒隔沟飞、斩满鹅;把总白士祥斩扫地虎;守备郭金城斩扒地虎、括天飞;游击罗世勋斩逼上天...小红旗;守备郭太斩小黄莺...就地滚...诸渠魁略尽。 总之,这些流民外号没有最雷,只有更雷。 啸聚一线天附近的七股流寇外号分别是:钻天雕、堂前燕、翻家雀、俏八哥、欢喜鹊、雌斑鸠、黑乌鸦。合起来,美其名曰七嘤雄。 嘤,这里指的是一种鸟叫声。形容鸟叫,喻寻求志趣相投的朋友,取自成语‘嘤鸣相召’的意思,并不是我们后世传闻的那种嘤嘤怪。 明末起义军那些奇葩外号是天王多如狗,龙虎满地走,随便一个人都会扯起虎皮做大旗。 而这七股流寇原本是各自为战,都有着自己的地盘的。明军运送的这批军饷,使得他们聚集在了一起。 这七股流寇人数众多,七人首领有四男三女。其中,以钻天雕势力最大人数最多,这次在一线天设伏,就是他的主意。 堂前燕、俏八哥还有雌斑鸠都是女人,堂前燕原本是个大户人家的女儿,因受当地官府诬陷,家道中落。于是,她带着家丁上山为匪。此人识文断字,智计无双。 俏八哥也是个女的,不过喜欢女扮男装,性子刚烈。雌斑鸠是个寡妇,男人死于官府苛政,无奈之下落草为寇。 而钻山雕则是此地惯匪,自天启年间便盘踞于此。至于翻家雀和黑乌鸦是心狠手辣之辈,欢喜鹊是个笑面虎。 “诸位当家的,我的人已经打听清楚了,这次朝廷运送的是辽饷。咱们若是劫了它,往后半辈子都衣食无忧了。一线天,此地绝佳,咱们就选这里动手。”钻山雕召集了其余六位首领,在自己的老巢跟他们商议道。 俏八哥站了出来,短靴踩在一块木桩上,在手里把玩着一柄短刀:“钻山雕,你打听出官兵有多少人了么。” 钻山雕有些尴尬:“有、大概有三千官兵,好像、好像是京城昌平那边的。” 俏八哥仰天哈哈一笑:“三千官兵,咱们这群乌合之众打得过人家么。银两虽好,咱们也得有命花才是。” 其余的几个头领面面相觑,他们都有些退缩。三千铁甲官兵,绝不是他们这些乌合之众对付的了的。搞不好银子得不到,脑袋先自搬了家。 翻家雀和黑乌鸦二人臭味相投,俩人都不说话等他人表态。雌斑鸠无甚主见,欢喜鹊笑眯眯的站了出来:“诸位兄弟,这可都是些白花花的银子,打咱们地盘上这么过了,兄弟们就不想着沾点好处么。堂前燕,我说你有没有什么好主意?” 堂前燕自持清高,是不大瞧得起其他几位首领的。她是众人中唯一饱读诗书的女子,众人都知道她比较聪明,于是一起看向了她。 就连钻山雕,也伸长了脖子等着堂前燕的表态。 堂前燕沉吟了一下,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反问道:“一线天,咱们怎么动手?” 其他几人又是互相看了一眼,钻山雕一拍山椅:“这还用说,咱们在一线天山顶埋伏,等官兵进了口袋两头一堵,用石头从上面砸就是。” “那官兵若是依批次过境呢?”堂前燕又问。 这,钻山雕立刻哑巴了。一线天不过是个两壁夹持的险关,若是朱慈烺他们将队伍拉开战线,一批批的从一线天穿过。使得首尾呼应,就便是上面有埋伏,他们也能对付。 俏八哥继续冷嘲热讽:“散了吧,大家伙儿绑在一块儿也不是这帮官兵的对手。朝廷能运输这么多的军饷,自然是防守严密,咱们上去拦截,那是自寻死路。” 俏八哥知道堂前燕有了办法,故意这么说就想用话激她。 堂前燕岂能不知,但她还是冷笑道:“要想拦下这批军饷,也不是没有办法。一块大饼咱们吃不下,咬上一口总无碍吧。” 第四十四章 伏兵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沧桑巨变,原本有着一个幸福家庭的堂前燕,如今被迫落草为寇。 而她毕竟是识文断字的,比起其他几个嘤匪,是要聪明许多。 众人听堂前燕这么一说,登时来了兴趣。钻山雕忍不住首先问道:“堂前燕,你可有什么好法子?” 堂前燕微微一笑:“我才官兵绝不会直奔一线天,他们会拉开长阵分次而过。前面的军饷咱们是别想了,咱们抢的,就是他们过一线天的最后一批。如果可以,这些钱也足够咱们逍遥的。” 欢喜鹊笑眯眯的打着哈哈:“哈哈哈哈,堂前燕可是咱们的女诸葛,你说吧,只要你说怎么干,兄弟们都听你的。” 一线天真的有些难,对于怎么过这个关隘,朱慈烺也是没有什么好办法的。 而昌平总兵李守鑅更是心惊肉跳,此地天险可以说是打伏击的绝佳之处。当年皇台极进攻北京城,都愣是没敢过这个天险,而是绕道走的。 皇台极的骑兵机动性强,而朱慈烺他们运输的是军饷,他们无法绕行,这会耽误行程。 “李总兵,你可有什么好法子么?”看着峭壁陡立的一线天,朱慈烺沉思着问道。 “太子殿下,眼下之际唯有让众人散开。分批次进入一线天,若是咱们一拥而上,被伏击者堵在里面那可真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朱慈烺点点头,然后看着身边的夏德超和李浩等人:“你们觉得呢。” 身为锦衣卫的千户,夏德超和李浩让他们抓个人可以。这种情况,他二人就想不出什么好主意了。于是,二人异口同声道:“下官以为李总兵言之成理。” 其实。朱慈烺自己也并没有什么好办法的。既然都这么觉得,他便点点头:“一切小心。” 你无法判定此地有没有埋伏,只能祈祷,说不定是自己多虑了。这里,并没有伏兵。 “太子殿下,下官愿意在后面断后。”夏德超站出来一拱手。 在后面断后,是最危险的。因为谁都知道,如果此地有埋伏的话,他们是无法一口吃掉这八十万两银子的。他们会在一线天断开朱慈烺的队伍,使得他们首尾不能相接,然后堵住后面的车队,抢上一把。 知道这是个危险的任务,夏德超还是主动站了出来,这让朱慈烺很是感动:“夏千户,如有不测,不可力战。一切要伺机而行,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那不叫勇敢,叫愚蠢。” 夏德超点点头,又是一拱手道:“下官谨遵殿下之令!” 李守鑅让手下一名千户做了第一梯队,八辆马车由二百多明军护送,经一线天缓缓而行。眼看着众人进了一线天,四周山高林密,鸟鸣猿啼,看起来一切正常。 众人稍微松了一口气,看来是自己想多了。此地,并没有什么埋伏。只要过了一线天,后面的路就好走多了。用不了几日,他们就能到达辽东方向。 第一批安全的过了一线天,至少,他们并没有听到前面有什么异常动静。然后,就是第二批。 一般来说,第二批是比较安全的,朱慈烺想让李守鑅带人过第二批。而李守鑅则想让朱慈烺第二批,理由很简单,你是太子。 “殿下,您的万金之体末将可容不得您有半点损伤的,殿下您带人过第二批吧,末将跟在您后面。” 李守鑅的坚持,让朱慈烺无言以对。如果是军饷被劫还好说,若是皇太子遇到危险,李守鑅那可真是万死莫赎了。 朱慈烺当下也就不再推辞,他点点头带了十余辆马车,李守鑅将手下精锐都调了过来。跟着朱慈烺作为第二批,为什么不能一拥而上一起过。 因为一旦进入一线天腹地,山顶上若有伏兵。不说多,就算是几百人从上面扔巨石,也足以致命。 一切都很顺利,朱慈烺的第二批次轻轻松松的过了一线天。进入腹地的时候,朱慈烺忍不住抬头看天,只见天空被两道石壁夹成了一道缝隙。你不得不佩服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此时山顶若是留有伏兵,他们从上面扔下巨石来,后果不堪设想。 前面就是出口,出口的位置稍微宽敞了一些。一线天里面是仅容的下一辆马车单行而过,出口则可以两车并行了。 跟随朱慈烺身边的,是暗卫孟樊超和千户李浩。相比于朱慈烺自己的轻松,李浩和孟樊超则是满手的冷汗。这可是皇太子,容不得半点闪失的。 一旦皇太子出事,这里所有的人都得跟着陪葬。这可是国之储君,大明王朝的未来。 过了关隘,所有人都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朱慈烺回过头,看着一线天的山顶,山顶一切正常,看来众人是有些风声鹤唳了。 毕竟,李守鑅的三千铁甲不是吃素的。一般的山匪不敢碰,流寇也不是对手。没人敢老虎嘴里拔牙,朱慈烺过来的时候,后面李守鑅带着第三梯队,车轮滚滚的也跟着走了过来。 最后剩下的,就是夏德超带领的最后一批了。夏德超他们的车队并不多,仅有不到十辆马车。而马车上,却是足足十余万两的白银。 朱慈烺基本可以确定,一线天的山顶上,不像是有伏兵的样子了。众人也都做此想,赶过来的李守鑅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殿下,接下来咱们的行程就轻松多了。” 话音未落,突然一线天山顶隆隆之声不绝。众人大惊,一齐抬头看时,只见无数巨石从山顶滚落。山顶上,有着无数的人头。他们将一块块巨石,推拉撬拽,一起推到了谷底。 “不好,有埋伏!”李守鑅大叫一声。 此时的夏德超一行人并未进入一线天,而山上的伏兵就急着把一线天的道路用石块堵死了。 朱慈烺倒吸一口凉气,好毒的计谋。 敌人没有等夏德超等人进入一线天腹地动手,而是现在就把谷底堵死了。为的,就是阻止已经冲出来的朱慈烺等人回去救援。 而他们之所以没有用巨石把夏德超的马队堵在一线天腹地里面,是怕巨石滚落的时候砸死了马匹。 第四十五章 追击 砸死了马匹,他们抢来的这些银子就无法运输。要知道,十万两白银啊,没有马匹的运输,他们无论如何也是搬不走的。 而有了马匹,他们就可以堂而皇之的逃走。他们把一线天的路用巨石堵住了,朱慈烺他们无法回援。仅剩下夏德超身边的二百多官兵的护卫,对方并不放在眼里。 这说明了一件事,山顶上的土匪人数众多,他们敢和夏德超带领的明军硬扛。打仗这些流寇虽然不是官兵的对手,但若是人数众多,多到足以与官兵抗衡的时候,他们就开始行动了。 朱慈烺毕竟年轻,他暗自懊悔应该让夏德超多带些人留下的。不过,就怕是留下了多人,这些流寇们也不怕。 毕竟,宝物动人心。这么多军饷,抢上这十几车,足够这帮流寇们衣食无忧的了。 山顶上的土匪们见到堂前燕的计谋得手,无不兴奋莫名。他们嗷嗷叫着,从一线天南侧的山顶呼啸而下。 这些果然都是一群流寇,他们手里的武器也是五花八门。有大刀、有短枪、有长矛、甚至还夹杂着更多的是锄头、铁锹甚至于木棍之类。 夏德超带着的这二百多明军虽慌不乱,他们迅速的摆开防御阵型。可等他们看到,从一线天和四周黑压压一片扑上来的人头的时候,明军终于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他们开始收缩防御圈,向着马车靠近。就连那些拉车的马儿,都被从四面八方冲上来的流寇吓得人立而起,发出阵阵嘶鸣。 太多了,流寇太多了。数也数不清,夏德超心头怦怦乱跳。看这架势,对方怕是不下万人。 其实惊恐之下的夏德超有些过于紧张了,这一线天附近的七股流寇,充其量不过是五六千人。 这么多人一下子扑上来,夏德超自知无幸,他想起朱慈烺的叮嘱:“大家不可轻举妄动,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动手!” 此时动手,就是送死。面对这么多流寇,反抗的下场只有一死。 围上来的钻山雕他们七个首领上前站了出来,他们看向夏德超的眼神,犹如野兽看见了自己的猎物。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微笑,没想到一切都如此的简单。欢喜鹊笑眯眯的一拱手:“哈哈哈,诸位官兵兄弟们辛苦了。大老远的劳烦你们带来这么多好东西,在下多谢了。” 急脾气的俏八哥,过去拽过一辆马车然后跳了上去。她拔出短刀撬开马车内的一个箱子,然后一脚踢开。 白花花的银子亮瞎了众人的眼睛,每个人的眼睛都直了。这些流寇,有些人终其一生,都没有赚到过一块银元宝。何况,这么多马车上,一车车的都是白银。 发财了,这些人发了。有了这些钱,还做什么山匪啊。回家置办几亩地,做个混吃等死的地主老财。 每个人都在憧憬着自己的未来,夏德超叹了口气,他不想做无谓的挣扎。于是,扔掉了手里的绣春刀。几个流寇过去将他从马上拽了下来,取过绳索将让他五花大绑起来。 夏德超的投降,使得那些明军们纷纷扔掉了武器。因为反抗,换来的只有死亡。 这些明军也是一样被绑起来,倒是那些吓得魂不守舍瑟瑟发抖的民夫,流寇们并没有为难他们。因为他们还需要赶车,依旧做着自己的老本行。 怎么分赃,钻山雕他们一时还没有想好。于是,大伙儿一致决定,先把银子运到钻山雕的老巢再说。 倒不是说这些人有多信任钻山雕,而是因为钻山雕的老巢就在附近,而且易守难攻。先把这十几车银子运过去再说,至于怎么分,七股流寇慢慢商榷的事了。 看着被巨石挡住的来路,李守鑅他们面如土色。八十万两白银,白白的就这么丢了十多万两。这些可都是辽东将士们的卖命钱,将来怎么和朝廷交代。 似乎,唯一的交代就是李守鑅得自杀谢罪了。以崇祯的脾气,李守鑅觉得自己死定了。 “太子殿下,咱们还是赶紧去辽东吧。这里还有不到七十万两,先把这些钱运到边关,以解将士们的燃眉之急。”暗卫孟樊超在一旁劝道。 朱慈烺沉吟了一下,然后对李守鑅说:“李总兵,走,跟我走。” 正在生无可恋的李守鑅一愣:“太子殿下,去哪儿?” “翻过去,追上那些流寇。”朱慈烺指着身后的一线天。 李守鑅一时没有明白过来:“可、可前面巨石挡路,咱们如何翻过。” 朱慈烺没有回答,而是对身边的李浩说道:“李浩,你留下来,带着将士们将这里的石块清理干净。李总兵,你与我二人翻过这一线天,咱们追上那些流寇。” 翻过去? 如果从巨石上翻过去,大部队是不可能的。再说这里还有近七十万两的白银需要看管,朱慈烺想和李守鑅两个人返回去去追击那批流寇,这不是找死呢么。 “不行,太子殿下,这太危险了。”李守鑅坚决反对。 若是追上那些流寇,他们两个也是白白送死,朱慈烺却依旧坚持:“这是本太子的命令,厉害、孟樊超,你二人在此留守。李总兵,你跟我来。” 朱慈烺凭借年幼的优势,居然从一线天内的乱石中钻了过去。而李守鑅,则手持长矛反转腾挪,从一块块巨石上跳了过去。 二人花了将近一个时辰的功夫,才从一线天的石碓中钻了出来。而此时的流寇们,早已逃得无影无踪了。 李守鑅看了看茫茫四野:“太子殿下,咱们还是回去吧。此地危险重重,殿下身子要紧。” 朱慈烺却俯身弯下腰,他在寻找着地上的车轮印记:“就是这里了,他们向东去了。快走,咱们追!” 他和李守鑅两个人,去追那群流寇。追的上又能怎样呢,说不定流寇一怒之下再将他二人给杀了。可是,即便是这样带着剩下的银子去辽东,李守鑅怕也是难逃一死。、 反正都是一个死,倒不如跟着太子爷追上那群流寇再说。 第四十六章 上山 朱慈烺非得要追上去,这对于总兵李守鑅来说是颇为纠结。丢了这十万两银子,作为护送的李守鑅难辞其咎。多半,崇祯即便是不弄死自己,也得革职查办。 跟着这位年幼无知的太子追上去,追上那群流寇,多半会被流寇们乱刀分尸。横竖都是个死,看来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太子殿下,咱们追上这些匪贼之后该当如何?”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晓大义,招其安。” 招安? 你这个皇太子莫不是水浒传看多了,这些流寇痛恨官府,岂能投降于你么。 崇祯七年,陈奇瑜对高迎祥、李自成领导的流寇展开围剿。李自成等人被困车厢峡。濒临绝境的起义军想到了诈降。结果呢,诈降后的李自成脱困后,反手就继续造反了。 而这一线天的山匪,他们一来没有被朝廷围困,二来他们得了十万两白银。这个时候招安,这些流寇若是肯答应就有鬼了。 “太子殿下,末将以为,咱们还是赶紧回去,把那七十万两银子运到辽东再说吧。万一这些军饷再有个三长两短,末将那可真是罪该万死了。” 朱慈烺轻蔑的看了他一眼:“你现在已经是罪该万死了。” 李守鑅一怔,随即惭愧的低下了头。这事,他的责任没错。不管这么说,护送军饷的人是你李守鑅。 朱慈烺叹了口气:“我父皇的脾气我知道,咱们若是就这样去辽东,你性命定然不保。” “可,可殿下若此时去追那些流寇,岂非更是凶险。末将一人之死无关紧要,若殿下有个三长两短,末将就算是死了也愧对朝廷。” “行了行了,这不是你表忠心的时候。本太子福大命大,岂能容易就死。循着车印,他们应该走不远的。” 听起来,这个皇太子似乎胸有成竹的样子。李守鑅心中更是感动,太子殿下这次若真能招安成功,那就是我李守鑅的救命恩人。我李守鑅的这条命,以后就是太子殿下的了。 十万两白银的马车,循着车轮足迹其实是很容易找的。看得出,这群流寇蜜汁自信,他们居然没有想到擦去沿途痕迹。 实际上,堂前燕想过。可她觉得,明军已经被关在了一线天外。他们插翅也返不回来,就算是来几个人,那也是送死。 谁知道朱慈烺还真就来了,他带着总比李守鑅,找到了钻山雕的老巢。 钻山雕在此地经营数十年,偌大个山头弄得像模像样。朝廷腐败,对这些流寇也是有心无力。夏德超他们,被关在了一个山洞。洞口,是一群流寇在看守。 整个钻山雕的山头占满了人头,众人都在等着分赃。十万两白银啊,足够这些流寇们逍遥的了。 “报!报首领,山下抓获了两名官兵,他们说是上山要见几位首领。”一个流寇小卒来报。 几个首领面面相觑,这个时候居然还有官兵上山?来找死的么。 钻山雕当即怒道:“什么人敢擅闯老子的山寨,把这二人给杀了。” “慢着,”堂前燕叫住他,然后对着那个小卒问道:“他们没说自己什么来历么。” “说了,一个人说是昌平总兵。他身边的那个人是个孩子,年纪好像也就十几岁。” 钻山雕等人又是面面相觑,难道说,来的人竟然是昌平总兵么。要知道总兵可是这帮子明军的头儿,此人好大的魄力,竟然敢单枪匹马来到山上。 堂前燕已经猜出他们的目的,当下冷笑一声:“若我猜的不错,这位总兵将军,怕是来招安的吧。” “招他奶奶的安,官府无道,老子平生最恨的就是官兵。他们还敢找上门来,干脆一刀杀了!” “对,杀了!管他什么总兵不总兵,这银子到了咱们手里,那就是咱们的。” 流寇们义愤填膺,他们大多都是被官府逼迫的。所以,对明军没有任何的好感。 “昌平总兵李守鑅么,此人据说有几分能耐的。他一个人拜山,身边还带这个孩子做什么。”俏八哥喜欢玩弄手里的短刀,她抚摸着刀刃,不解的问道:“那是个什么样的孩子?” 那小卒回道:“穿的很华贵,好像很厉害的样子。那个总兵对他毕恭毕敬的,小的们想把他二人绑了送上来的,那个总兵当时就急眼了。” 俏八哥手里的短刀飞出,插在了那名小卒的脚下:“到了咱们是山头还敢猖狂,把他二人都绑了,押上来。本姑奶奶倒要看看,这是个什么人物。” 能让一个总兵如此恭敬的人,到底是谁呢。而且此人还是个孩子,这让众人不由得好奇起来。 钻山雕派人下山打听过,好不容易得到这是一批运输军饷的官兵。为首的好像是昌平总兵,带着好几千明军铁骑。至于朱慈烺的身份,他们并没有打听出来。 小卒领命,飞奔下山。此时的朱慈烺,和李守鑅正被山下的几个流寇团团围住。这些流寇们一脸戒备,手里明晃晃的大刀对准了二人。 那个飞奔下山的小卒终于回来了:“堂前燕首领有令,将这二人给我捆了,押上山寨去。” 李守鑅大惊,摆开阵势想反抗。朱慈烺却主动伸手双手:“李总兵,稍安勿躁。” 李守鑅歪过头,低声说道:“殿下,对方来者不善啊。这还没上山,他们便给咱们来了个下马威,要绑了咱们。” 朱慈烺微微一笑:“咱们才是来者,说不定这就是他们的待客之道呢,走吧。” “少废话,过来!”小卒们毫不客气,他们取过绳索,将李守鑅和朱慈烺捆了个结实。李守鑅手里的长矛,也被对方收了去。 二人就像是一对犯人,被捆的结结实实,一路押送着上了山寨。此时的山寨内外都站满了流寇,他们手里拿着武器,鄙夷的看着这二人。 李守鑅感觉受到了羞辱,自己好歹是一个堂堂总兵。朱慈烺倒是还好,他是个太子,都没有觉得有什么。只是好奇的东张西望,看着这山寨四周;“不错啊,此地易守难攻,还真是落草为寇的好地方。” 第四十七章 招安 他们被押到山顶的一个平台,然后钻山雕他们七个人出现了。 对方居高临下,轻蔑的看着被五花大绑的李守鑅和朱慈烺。一来,就先给你个下马威。 李守鑅挣扎了几下,他想挽回面子的说几句场面话。可看到对轻蔑的表情,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们一开口,反而更会被对方羞辱。 朱慈烺倒是先开口了:“怎么,这就是贵山上英雄们的待客之道么。” 流寇们一时语塞,没想到被这个小子抢占了先机。倒是显得他们没有礼数了,堂前燕微微一笑:“若是客人来了,我们自当好酒好茶的伺候着。阁下不请自来,我们只好就不客气了。” 朱慈烺抬头一个,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女子站在一块石头上。这女子气质不凡,虽是流寇,可身上有一种与他人不一样的气质。 此人就是堂前燕,她原本就是大户人家的女儿。要命的是,朱慈烺侧过头的时候发现,李守鑅的一双眼睛也死死地盯着她。 朱慈烺低声跟李守鑅说道:“李总兵,你成亲了没有?” 李守鑅一愣,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时候太子殿下会问这种问题,当下回道:“末将尚未婚配。” 朱慈烺点点头:“你看这女子怎么样,我给你讨来当老婆。” ??? 如果李守鑅认识羊驼这种生物的话,估计此刻头顶早有一万只奔腾而过了。这么紧急的时刻,你还有心思说这个。 “殿下,您...” 唉,还真是孩子脾气。还是怎么想想如何脱困吧,摆明了这些人是不想给你好看的了。 谁知,接下来朱慈烺高声叫道:“姐姐你长得真好看,我们李总兵看上你了。说是这辈子非你不娶,要杀要剐也娶你。” 整个山上登时发出一阵哄笑声,李守鑅惊讶的看着他。堂前燕气的满脸通红,钻山雕几个首领乐不可支。 这些流寇本就不是一心,这次不过是合伙买卖。能看这一向高冷的堂前燕出丑,几个首领都是幸灾乐祸。 从众人的表情看出来,朱慈烺基本断定他们之间是互相利用的关系了。 “来人,把这油嘴滑舌的小鬼舌头给我割下来!”堂前燕俏脸通红。 “慢着,”朱慈烺喝住就要过来动手的,两个堂前燕的手下:“那个小姐姐,你知道我是谁么,你就敢割我的舌头。” “你个该死的小鬼,我管你是谁。” 朱慈烺艰难的伸出脚踩了一下身边的李守鑅:“李总兵,告诉他本太子是谁。” 被五花大绑的李守鑅,扯着脖子高声叫道:“此乃当朝太子殿下,你们还不快快松绑!” 太子,皇太子?!!! 流寇们有些发蒙,就连钻山雕他们几个也被彻底的镇住了。这孩子是谁,大明王朝的皇太子么。 流寇们议论纷纷,钻山雕等人一脸的震惊。谁能想到,大明王朝的皇太子,此刻竟然在这山上。 难怪小卒说这个李总兵对这孩子毕恭毕敬,只是,这太子上山来,是想送死的么。 流寇们只为劫财,没人去想敢杀一个太子。要知道,现如今的天下还是大明的。若这孩子真是太子爷,你杀了他。我想朝廷会不惜一切代价,踏平整个一线天方圆百里。 即便是有人恨官府,恨这个朝廷。可没有人敢去针对一个皇太子,此地的流寇毕竟不是陕西李自成那样的反贼。 这些人啸聚一线天,不过是想混口饭吃。他们没有更大的野心,也没有更大的目标。 就连那个堂前燕也有些害怕了,她不敢再这么放肆:“你,你真的是紫禁城的那个皇太子?” 朱慈烺没有回答,而是跳了跳:“这位漂亮姐姐,还不快把本太子给放开。” 冒充太子是死罪,而且,即便是你是太子,这些人也不可能把到手的银子吐出来。 钻山雕对着身边的人努了努嘴,几个人这才过去,将李守鑅和朱慈烺松了绑。 不过,这些流寇们对朱慈烺他们不敢再轻蔑,钻山雕一拱手:“老子不管你是不是真的太子,你们是官我们是匪。官匪不两立,我们劫了你们的官银,休息从老子这儿拿回去。你们两个快快下山去吧,官府若想来征缴,兄弟们也不是吃干饭的!” “敢问,这位大当家的是?” 钻山雕他们也不害怕,反正他们的身份官府早晚查的出来。于是,自钻山雕开始,各人都各自通报了名号。 “我们便是官府缉拿的七帮流匪,小太子,你知道了我们是谁,有本事回去调兵来抓我们吧。”俏八哥抱着短刀拱手说道。 朱慈烺皱了皱眉头:“你们既然自称七英雄,想来各位都是好汉了。只是本太子有一事不明,各位为何不投靠官府,为朝廷效力呢?” 此言一出,众人又是哈哈大笑。只是,这笑声中尽是苦涩。 雌斑鸠手持双刀怒气冲冲的站了出来:“我当家的都是惨死在狗官的手里,老娘与官府势不两立。小太子,冤有头债有主,老娘不想为难你个小孩子。若是你爹朱由检这个昏君在此,老娘必在他身上捅几个窟窿!” 欢喜鹊是个胖子,他笑眯眯的摸着自己的肚子:“哈哈哈,小太子,你在那紫禁城中什么都不知道。你爹可是个糊涂皇帝,任用狗官祸害百姓,我们就是被逼的活不下去,这才落草为寇抢了你们的钱,哈哈哈哈。小太子是想来要钱的吧,这抢到手的银子,我们可不会吐出来的。” 朱慈烺点点头:“欢喜鹊,你说的没错,狗官祸害百姓。你们是被官府逼迫,本太子也相信,你们大多数人都是被官府逼的没了活路。可我要告诉你们的是,我父皇他不是个昏君,更不是个糊涂皇帝。大明天下这么大,昏官狗官所在多有,你们都是深受其害。可你们拍着胸脯想一想,这天底下就没有一个好官了么,事情就这么绝对么。” 流寇们沉默下来,有人又开始窃窃私语:“我听说云县的县令是个清官,此人就很爱护百姓。” “对,天底下好官是有,可狗官更多。” “你说这些关我们什么事,老娘看在你是个孩子的份上不想杀了你,还不快快下山去!”雌斑鸠挥舞着双刀怒道。 第四十八章 恨事 雌斑鸠的丈夫就是被官府逼死的,所以她是恨极了朝廷。朱慈烺看她咬牙切齿的表情,已经猜到了几分:“这位老夫人,你当家的是被谁害死的,可否告知本太子我。” 朱慈烺是个孩子,若不是看他年幼,雌斑鸠说不定真就乱刀将他砍死了。官府无道,都是你们老朱家这些昏君的原因。 雌斑鸠咬牙切齿:“就是你们京城那个吏部主事,柴德祐。崇祯三年,此人当初在滦平县为县令。鱼肉百姓,贪赃枉法。我当家的就因为欠了八十钱的租子,被衙门的人抓去活活打死。你们这些当官的岂有好东西了!老娘可不管你是不是什么太子,趁早滚下山去!” “对,滚下山去,老子与官府势不两立。” “官府无道,没有一个好东西。” “下山、下山、下山!...” 这些流民都一样,基本都是差不多的处境。这一点,朱慈烺其实也知道,从哪些运输军饷的民夫就能看的出来。 “杀了这太子,咱们干脆扯起替天行道的大旗,反了算了!”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 这一声喊,立刻引来了无数人的附和:“对,皇帝昏庸,咱们杀了太子祭天。今日倒不如咱们拿了这些金银,反了他朱家的天下。” “俗话说,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干了!” 怒火一旦被点燃,很容易失控。毕竟,这些人都是深受官府其害。加上天灾人祸,官员们变着法儿的盘剥。对于这个朝廷,这山上的流寇都没有什么好印象。 流寇们并没有为难那些运输军饷的民夫,大概是他们也觉得这些民夫都是穷苦人。同病相怜中,流寇们对民夫都还不错。 就在流寇们群情激昂的时候,一个民夫大着胆子站了出来。然后,整个山峰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这民夫朱慈烺认得,就是朱慈烺给他馒头,他一口吞下的那个人。 “几位大王,且听小人一句劝。”这位民夫,对着几个首领一抱拳。 无论是朱慈烺说什么,这些流寇们都有一种抵触的心理。官府的人说话,都是冠冕堂皇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倒是这个民夫,他一开口就让整个山头的人安静了下来。 这民夫继续说道:“这位太子爷殿下是好人呐,小人不敢有谎。一路之上,太子爷殿下看我们这些民夫吃的是野菜糊糊。当即太子爷把自己的伙食都让给了大伙儿,这些日子,太子爷都是与小人一样吃的的野菜,喝的是稀粥。这个朝廷有多昏庸小人不知道,可太子爷不是坏人,你们放过他,让太子爷下山去吧。” “对,我们可以作证,太子爷知道我们这些被征集来的民夫日子过得难,太子爷还说,这些军饷都是送到辽东,让将士们去打建奴的。可看到大伙儿的日子不好过,太子爷还说,等到了辽东,我们每个人都能得到二两银子的赏赐。二两银子啊,老汉我好几年都被官府征调服劳役,从未听说还会发银子的。就是太子爷知道大伙儿日子过得难,这些可都是辽东将士们拿命换的军饷啊。” 建奴...... 一提起建奴,山上的人登时大哗了起来。相比于无道的官府,那些建奴要残暴十倍。当年黄台极绕过山海关,深入大明腹地烧杀抢掠,那更是残暴百倍。 从崇祯二年开始到崇祯十五年,这之间13年时间,建奴四次入关劫掠,攻克88城,掠走数以万计的金银财宝、绫罗绸缎、各种物资,掳走几十万人口,为后后来的发展创造了有利的条件。 而那些被劫掠过得百姓,更是惨不堪言。在这山上的七股流寇中,虽然不乏痛恨官府之人,但更多的,还是更恨建奴。 尤其是崇祯十一年,也就是两年前。皇台极派多尔衮、豪格、阿巴泰、杜度等人率大军大举进攻关内。此次兵分两路,左路从青山关关口以西破坏城墙进入,右路从古北口、黑峪关、墙子岭、将军石分四路进入。左右两路清军在通州会合,然后一分为八,四处攻击。 西至与山西交界,南至山东济南,方圆千里内俱遭建奴蹂躏。此次建奴入侵,给大明王朝带来巨大灾难。卢象升率军两万勤王,全军覆没。京畿附近以及山东等地七十城沦陷,总督及守备以上官员被杀的有一百多人。被罢官归家的孙承宗在高阳老家赋闲,被攻至此处的建奴杀死。建奴掳走近五十万人口以及四千多两黄金和近百万两白银。 听得他们抢掠而来的,竟然是辽东边关将士的军饷。许多人,已经羞愧的低下了头。或许他们觉得,这些钱不该抢。 待得众人嗡嗡声稍熄,朱慈烺高声叫道:“本太子知道,知道这个昏聩的朝廷这个草蛋的天下!可北方的建奴不除,何以换的关内百姓的安康!还有,这位;老夫人。如果你说的所言属实,京城那个吏部什么主事柴德祐,本太子一定会彻查此案。 请你们相信我,皇帝不是个昏君,只因这些做臣子的,忘了自己的本分。你们的冤情,本太子都会替你们主持公道。 你们恨官府,恨这个朝廷。没错,我也恨,本太子也恨极了这个狗官昏官。可是,你们想过没有,如果没有大明的将士在辽东抵御建奴。建奴打过来的时候,你们面对的是什么!” 众人再次沉默,对啊,官府虽然可恨。可是相比起来,建奴更可恨。包括钻山雕等几个首领,也都是深受建奴所害。 而那个雌斑鸠闻言更是浑身大震,她颤抖着看着朱慈烺:“小太子,你、你当真愿意替我当家的伸冤,杀了柴德祐那个狗官么?” “雌斑鸠,你可要小心一些。这些朝廷人说话都如同放屁一般,小太子岂肯为了你去查这件陈年旧案么。”俏八哥在一旁冷嘲热讽的说道。 朱慈烺伸出手指,对天起誓道:“本太子以列祖列宗的名义起誓:若老夫人丈夫当真被这柴德祐害死,本太子必将这狗官斩与你面前,还你老夫人一个公道!” 第四十九章 收服 所有的人,甚至于包括朱慈烺身边的李守鑅都被彻底的震惊了。朱慈烺是谁,当朝太子爷啊。 一个太子,敢拿自己的列祖列宗发誓。列祖列宗是谁,是大明王朝历代皇帝。从朱重八一直到木匠皇帝朱由校,朱慈烺竟然敢拿他们发誓。那么就是说,他真的会为雌斑鸠伸冤昭雪了。 当啷一声,雌斑鸠的双刀扔在了地上。然后,她捂着着脸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雌斑鸠原本就是个农妇,丈夫被官府的人迫害致死,她怒而上山落草。谁能想到,她一个农妇,靠着不怕死的狠劲,一步步坐上了老大的位置。跟随雌斑鸠的,大多数都是一些年长的流寇。其中,寡妇最多。别小瞧了这些寡妇,发起狠来,就连钻山雕这帮人都畏惧。 “首领,快起来,别哭了。”雌斑鸠的手下,慌忙过去将她扶了起来。 雌斑鸠发了狠,从地上捡起双刀:“小太子,若是你能替我丈夫报仇,杀了柴德祐这个畜生。老娘把我应得的那份银子送给你,老娘说到做到!” 雌斑鸠没有死,她活着的目的就是想报仇。杀了吏部主事柴德祐,是她唯一活着的目的。 可是,那可是北京城。别说是杀人,就怕是她连见柴德祐一眼的机会都没有。从此,活着的雌斑鸠变得更加凶狠,无数次睡梦中,她都将柴德祐碎尸万段... 今日没想到遇到了太子爷,而且,朱慈烺竟然敢以自己的列祖列宗发誓。雌斑鸠豁出去了,只要能为丈夫报仇,她不计一切。 七股流寇,雌斑鸠的投降使得其余六人面面相觑,他们隐隐觉得有些不妙。像是钻山雕还有翻家雀以及黑乌鸦等人,他们是坚决不会把银子交出去的。这些人自天启皇帝年间,就已经啸聚山林了。 倒是堂前燕和俏八哥有些心动,甚至于笑眯眯的欢喜鹊突然也沉默了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朱慈烺就喜欢针对堂前燕。或许,鬼精的他已经看出来了,堂前燕是这群人的智囊。 没错,除了堂前燕,剩下的人不说满脑子浆糊吧,至少没有精明人。只有这个堂前燕,她不与其他几个首领为伍,似乎显得自己清傲一些。而且,其余几位首领往往都很听她的话。 察言观色,朱慈烺基本断定。一线天用巨石将他们拦开,使得明军首尾不能相接,而不是一味地堵在一线天腹地的计策,肯定是堂前燕想出来的。 “这位堂前燕姐姐,你不像是个山匪,倒像是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本太子虽然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可你应该知道什么是民族大义吧。多余的废话我就不说了,无军饷则辽东难守。到时候中原生灵涂炭,姐姐忍心么。” 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被说中了心事的堂前燕脸色一红,随即冷冷的说道:“这与本姑娘我有何干,天底下不幸的人多了去了。要怪,也只能怪你们老朱家,是你们历代皇帝昏聩无能。你说你父亲不是昏君,在我眼里,他就是天底下最大的昏君!” 堂前燕大骂崇祯,流寇们倒是没有多大反应。或许皇帝藏在紫禁城,下面的许多事确实不知道也说不定。 朱慈烺也没有生气:“你骂我父皇是昏君也罢,本太子不与你计较。若是你有什么冤情,或者和这位夫人一样,本太子保证,一样会替你伸冤。” 堂前燕昂然的看着他:“当官的个个都该死,你去把天底下的官员都杀了吧。你把所有的官都杀了,我就把银子还给你。” 朱慈烺摇摇头:“姐姐你在说气话,你到底因何痛恨官府,何不实言以告。” “我没有说气话,让你把天下的官员都杀了,想来是为难你这个小太子了。那好吧,你把京畿周边,挑出八个县的县令都杀了,这不算为难你吧。” 堂前燕就是在故意刁难,想起他全家遭受的屈辱,她内心的怒火再次被点燃。 谁曾想朱慈烺居然点点头:“好啊,那就先把云县的县令石文定给杀了吧。” 此言一出,整个山上的流寇们再次的哄乱了起来。人们再次的窃窃私语,很显然,堂前燕也被惊到了。 石文定,糜烂的大明王朝中,难得的一个清官。他在云县为官期间,带领百姓开垦土地,引渠灌溉。在连年的灾荒中,云县难得的是没有受到波及的城镇。 而朝廷每年摊派到地方上的赋税,若是超出当地百姓的承受能力。石文定就会对朝廷的征收不闻不问,甚至,他还斗胆敢私开官仓赈济灾民。天启五年,因得罪阉党,差点被朝廷砍了脑袋。 这样的一个官员,无疑是一股清流。石文定家贫如洗,俸禄都每每拿出来赈济灾民。这样的一个好官,在百姓中的名声自然也是极佳的。 是以,朱慈烺这么一说,众人登时轰动了起来。甚至于堂前燕,也咬着嘴唇不再吱声。 “看,姐姐还不承认你说的都是气话么。本太子来上山,就是想要回这些钱。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边关的安宁。有了军饷,建奴则不敢犯边。你们还想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人被屠戮,看着自己的家园被破坏么。相比于这个昏官当道的朝廷,是谁更可恨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堂前燕轻咬着嘴唇:“好,你不是想知道么。我叫袁晓晓,我爹袁化文是武定州的巡检司巡检。我叔叔是泾阳知县、泰昌元年御史袁化中,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巡检司,地方州县上的治安机构。明洪武二年置,后于各州县关隘要冲处增置,京城不置。设巡检、副巡检以掌缉捕盘诘,维持地方治安。 堂前燕的父亲原来是个巡检官。巡检司尽管品秩不高,在地方事务中却占有重要地位。只是,这个袁化文是谁朱慈烺并不知道,但是大名鼎鼎的御史袁化中那是如雷贯耳。 袁化中,万历三十五年进士,历任内黄、泾阳知县,多有善政。耿直、清廉,勇于扶正压邪,后被阉党魏忠贤迫害致死,东林六君子之一。 第五十章 厉害的皇太子 我们总把明末亡与东林党说事,东林党亡国确实是一部分原因。可不能因此说,东林党都是一群王八蛋。 东林讲学之际,正值明末社会矛盾日趋激化之时。东林人士讽议朝政、评论官吏,他们要求廉正奉公,振兴吏治,开放言路,革除朝野积弊,反对权贵贪纵枉法。这些针砭时政的主张得到当时社会的广泛同情与支持,同时也遭到宦官及其依附势力的激烈反对。 开始,东林党还是不错的。只是随着阉党的倒台,一家独大之后就出了各种问题。 袁化中与杨涟等上书弹劾魏忠贤,揭发崔呈秀贪污行径,魏党大恨,诬其受熊廷弼贿万金,下镇抚狱,受尽酷刑,冤死狱中,与同遭冤杀的杨涟、左光斗、魏大中、周朝瑞、顾大章并称为“东林六君子”。 这个袁晓晓,就是袁化中的亲侄女。袁化中被阉党迫害,她家也跟着遭了秧。她袁家原本是武定州大户,还是巡检司巡检。就因为袁化中的案子,全家跟着遭受牵连。 袁晓晓父母别逼致死,她带着家丁上山落草为寇。从小饱读诗书的她,来到一线天就显示出了自己的与众不同。首先,她带来的袁家家丁对她极为忠心。再者,袁晓晓聪明伶俐,很快在一线天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 “我父母都是惨死在你们朝廷鹰犬手中,你们朱家祸国殃民,想让我投降招安,那是痴心妄想!”堂前燕冷冷的说道。 听她自报来历,朱慈烺已经明白了,他点点头:“没错,朝廷欠你袁家的,大明欠你袁家的。可我父皇登基,已经替你们袁家平反昭雪,你父母泉下有知也该瞑目了。” “哼,瞑目?你说的倒是轻巧,你有父母,有你的母后宠着、有你的父皇疼着。我爹娘呢,就算是你们替他们沉冤昭雪又如何,他们能活过来么。” 袁晓晓确实身世悲惨,父母与叔叔都是忠臣良将。可被阉党迫害,受尽酷刑而死。 朱慈烺听着却暗暗有气,你不能什么事都往我头上算账吧,当下他也高声叫道:“这位小姐姐,那你想怎么样啊!迫害你家的阉党已经伏诛,就算是朝廷有错也替你家平反了。就算是我们老朱家对不起你,可那也是先帝爷的事。先帝爷早已驾崩,你还想怎么样!” 对啊,还能怎么样呢。逝者已矣生者如斯。你又能如何呢,害她家破人亡的阉党早已被诛灭,就算是木匠皇帝朱由校不是个东西,可他也早已嘎嘣了。 你还能找谁算账,朱慈烺不过是先帝的侄子,和他没啥关系。再说了,这个小太子并不像是个昏君。相反,朱慈烺的身上,有着明君的潜质。若是这样的人将来当了皇帝,会不会是天下百姓的福音呢。 堂前燕一时犹豫未决,朱慈烺旁边的李守鑅站出来一拱手:“这位姑娘,末将一路随太子爷北上。深知太子殿下虽是年幼,却爱护百姓,心怀天下。姑娘何不弃暗投明,效忠我朝廷。末将人微言轻,可姑娘若是肯投靠太子殿下,末将保证,这个保证...” 李守鑅想保证点什么,可又想起来自己确实是人微言轻,似乎保证不了什么。于是,转过头求助的看着朱慈烺。 朱慈烺叫道:“小姐姐,本太子保证既往不咎。还有,你们袁家的案子,朝廷不会冤屈了你们。小姐姐知书达理,应该知道这批军饷对于辽东将士有多重要。若是被建奴打进来,你们面对的就不是这些昏庸的官府,而是敌人的屠刀!”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拳,击打在每个人的胸口。官府无道是真,若建奴打进来,那就是一场场屠杀了。到时候面对敌人举起的屠刀,无辜的百姓只能如待宰的羔羊。 堂前燕袁晓晓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其实她本就是个深明大义的人。只是眼看着父母被迫害,原本幸福的家庭登时灰飞烟灭,愤怒之下才恨极了官府。 她目不转睛的看着朱慈烺,这个小太子年纪轻轻,竟然有如此胆子独闯山寨。而且此人言语清晰,从哪些民夫的嘴里,更是听到这个太子爱护百姓。 不知道有多久,大明王朝没有出现过这样的皇帝了。若是这小太子将来当了皇帝,说不定百姓的日子真的就迎来了盼头。 “好,太子殿下。我堂前燕姑且相信与你,不过,将来若是你敢做出祸国殃民的行径,我必杀你!” 朱慈烺冲她微微一笑,暗中松了一口气,堂前燕和雌斑鸠看来是打算招安了。那么剩下的五人,他们又是作何感想的呢。 谁知道,堂前燕话音刚落。旁边那个一直在玩弄一把飞刀的俏八哥下巴微抬,她一只脚踩在旁边一块石头上:“喂,小太子,我看你人还不错。你们不是想招安吗,算我一个。” 朱慈烺和众人都是一愣,他们都没有想到这个俏八哥居然如此的爽快。她竟然一口答应,就这么被招安了? 其实,私下里,俏八哥和堂前燕早已结盟。二人之所以不让人看出来,就是怕其他首领们有别的想法。毕竟一线天七股流寇虽说是各自为战,偶尔也会摩擦不断。若是有人暗地里结盟,对付其他人就不妙了。 于是,私下里俏八哥早就和堂前燕暗中结为联盟。看着好姐妹被招安,俏八哥二话不说,就也跟着答应了下来。 最震惊的莫过于朱慈烺身边的李守鑅,他现在对眼前的这个小太子是佩服的五体投地。这些桀骜不驯的流寇,居然有三个人就这么归顺了朝廷。厉害,佩服之至! 而钻山雕还有欢喜鹊以及翻家雀、黑乌鸦四人则暗叫不妙。他们七嘤雄中,居然有三个都投降了这个油嘴滑舌的小太子。 七股流寇的三个女首领都投降了,钻山雕他们却并不想投降。他们觉得,做一个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山匪,可比什么被招安要快活多了。 当下,钻山雕冷冷的说道:“小太子,你在这妖言惑众,休怪我不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