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事故 晚上七点,柏西穿着刚买的黑色大衣,端着热可可,坐在广场的长椅上看音乐表演。 他长得好看,又偏偏有一双很无辜的眼睛,看上去就软绵绵的没什么脾气,很好接近的样子,坐下来才十分钟,就有人跃跃欲试地想跟他搭讪。 “你好,你是M大的学生吗?” 柏西抬起头,发现是个挺年轻的男生,长得挺高,脸微微有些红,局促地看着他,一眼就能瞧出目的不纯。 “我是这附近M大的学生,看你有点眼熟,”那男生支支吾吾说着自己都不信的话,“能跟你加个微信吗?” 柏西心里有点纳闷,自己是把gay写脸上了么,他礼貌性地笑了下,回道,“不好意思,不能,我也不是学生,只是在等人。” 那男生还不死心,还坚持不懈地找话题:“你是等谁,朋友吗?” 柏西皱了皱眉,正想把人打发走,一抬起头,却看见他等的人正从十米外的地方朝他这儿走。 十米开外,戚寻今天也穿了一身黑,腰细腿长,走在广场上也像在走T台,一双桃花眼,高鼻薄唇,本应该是招蜂惹蝶的长相,却因为过于冰冷的气质,显得高不可攀。 柏西一看见戚寻就下意识笑了起来,到了嘴边的话也全都忘了。 他看也没再看那搭话的大学生一眼,随手把喝完的热可可扔进垃圾桶,拔腿就往戚寻那儿跑去。 那男生阻拦不及,眼睁睁望着他跑向一个身材高大的英俊男人,知道自己是彻底没戏了,只能无奈地摸了摸鼻子,走了。 . 戚寻看见柏西往自己这儿跑来,就没再动,而是站在原地站等他,他俩约好了今天一起吃晚饭,但他还有工作没忙完,柏西就先到他公司旁边的广场等了会儿。 等柏西跑到面前,他轻轻扶了下柏西的手臂,问道,“等很久了吗?” “没有,我也就刚来了十分钟。”柏西对他笑笑,围巾包住大半张脸,只能看见弯弯的眼睛。 两个人一起往广场外走。 戚寻的车停在了公司地下车库,所以是开柏西的车去餐厅。开车的时候,戚寻还戴着耳机跟助理语音,交代工作上的后续。 柏西看上去是在专心开车,眼神却总是不自觉往戚寻身上看。 他上次见戚寻已经是上个月的事情了,最近戚寻工作很忙,他就很自觉没有去打扰,一直到戚寻空闲了点,才试探性约戚寻吃饭。 见不到戚寻的时候,柏西的日子过得也平静安稳,和往常没什么不同。但是等他真的见到人了,他才发现自己还是很想戚寻。 连等红绿灯的时候,他都要假装漫不经心地扭过头去多看几眼。 戚寻还在语音,他在工作中的样子一向有些冷淡,看着比平时还要不好亲近,但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低垂的眼睫,线条漂亮的嘴唇,在柏西看来都充满了致命的吸引力,他必须拼命克制,才能假装出一副正经面具。 想到这里,柏西不由暗骂了自己一句没出息。 他认识戚寻好歹也十来年了,暗恋戚寻也六年了,守着一个朋友的身份一步也不敢逾矩,本来以为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对戚寻的喜欢能够慢慢淡去,可没想到,他到现在连对期戚寻的脸都没能脱敏。 红绿灯跳到了绿灯,停滞的车流重新向前。 柏西开着车驶过十字路口,脑子里乱七八糟地回忆着自己暗恋戚寻的这几年。 他跟戚寻的关系说来也简单,两家的父母算是生意场上的朋友,所以他跟戚寻其实很早就认识。但戚寻打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优秀,聪慧,他比戚寻小了两岁,没什么上进心,日子过得懒懒散散,自然也就没什么交集。 如果他没有在高中喜欢上戚寻,那他跟戚寻应该会一直维持这样的状态,说不上朋友,却也能勉强算个熟人。 可偏偏他在十八岁,情窦初开的年纪,喜欢上了戚寻,还一发不可收拾。 这场迟来的暗恋像夏日里的野蔷薇,潜滋暗长,收都收不住。 他特意考去了戚寻的大学,用了两年时间终于在戚寻身边挂上号,成功从“不怎么熟的熟人”,变成了能跟戚寻约饭看电影的朋友,偶尔还能去戚寻家里串个门,生日也会互送礼物。 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他跟戚寻的关系,自始至终都没有再进一步。 到如今他大学毕业已经两年了,他还是没有敢跟戚寻告白,甚至不敢让他知道自己的喜欢,就这样一个人默默暗恋,认真且怂。 用他发小梁颂的话来说,就是白瞎了这一张好脸。 柏西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他倒是一直承认自己很怂,但这还不是因为戚寻太难追了,这些年找戚寻告白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还不是全都折戟在了半路。 他并不觉得自己告白会有什么胜算。 他好不容易才在戚寻的生活里占据了一席之地,又怎么敢轻易拿这段关系冒险。 在开车去找停车位的时候,柏西不着边际地想,他是不是该去找个寺庙拜一拜,许个姻缘什么的,听办公室的小姑娘说还挺灵的,没准儿诸位神佛看他可怜,一个心软就让他得偿所愿了。 他想到这儿,不由自主就笑了一下,虽然是没谱的事情,但是幻想一下也很快乐,幻想又不犯法。 但他没想到的是,虽然他还没有去虔诚地供香,但也许他暗恋得过于苦逼,神佛真的应允了他的许愿。 仅仅五个小时后,他的愿望就实现了。 在跟戚寻吃完晚饭后,他又去了戚寻家一起看了球赛,球赛最后谁输谁赢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一天,在酒精的催化下,他成功睡到了自己朝思暮想了六年的人。 . 柏西醒过来的时候人还有点懵,屋子里暗沉沉的,让人的大脑也变得迟钝了。他一睁开眼看见的就是对面灰色的墙面,深木色的衣柜上放着几个玻璃灯罩,还有一个蓝色的玻璃摆件。 柏西眨眨眼,他的脑袋还有点疼,但不妨碍他认出那柜子上的摆件还是他自己送给戚寻的。 这是戚寻的卧室。 意识到这点后,柏西立刻就被吓清醒了。 他蹭得从床上坐了起来,然后就“嘶”了一声,腰软得不像话,某个不可言说的地方包括大腿附近都隐隐作痛…… 他惨白着脸在室内看了一圈,床上只剩下他一个人,戚寻不在卧室。 他疯狂回忆昨天都发生了什么,只能隐约记起他昨天跟戚寻吃完饭,又来戚寻家一起看球赛,看球赛的过程里他俩都喝了酒,一开始只是浅浅几杯,但后面也不知道怎么的,聊起了大学的事情,酒也越喝越多……… 再然后,他好像就借着酒劲,抱住了戚寻…… 记忆到这里戛然而止。 柏西再也想不起来后面都发生了什么,他喝断片了,把最重要的环节给忘得一干二净。 但他记不记得已经不重要了,他掀开被子看了一眼,就凭锁骨上的咬痕和手腕上的抓痕,任何一个成年人昨天发生了什么。 他跟戚寻睡了,在两个人都喝多了酒的情况下。 他不知道自己昨天都干了点什么,但按照他对戚寻的了解,像戚寻这种自律到极点的人,是不会主动对他做什么的。 多半是他借酒发疯,硬把戚寻给推了,戚寻估计也醉得厉害,酒精的催化下两个人就真睡了。 柏西呆坐在床上,头发乱蓬蓬的,脑子里一片空白,隔了好几秒,他才嗷得一声,把脸埋进了手掌心。 这都什么事儿啊……… 他认真地思考自己是应该继续装睡,还是趁着戚寻不在赶紧逃跑。 但不等他考虑出一个结果,卧室内浴室的门就打开了,戚寻擦着头发从门内走出来,跟坐在床上的柏西打了个照面。 戚寻没穿上衣,只穿了一条黑色的睡裤,结实有力的上半身赤裸着,腹肌十分漂亮,胸前皮肤上可以清晰地看见几道抓痕,锁骨上还有个显眼的牙印。 柏西心里咯噔一下,分分钟想挖个地洞把自己埋进去。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能在戚寻身上留下这么多痕迹的人,只能是他了。 他没想到戚寻压根没出去,只是在洗澡,这下可好,装睡和逃跑一个都来不及了。 他只能呆呆地看着戚寻走近,然后又坐在了他身边。 等戚寻坐下来,他才发现戚寻的嘴唇也破了,很明显是被咬破的。 柏西彻底说不出话了,默默地把被子往身上拉了拉,不知道该说什么打开这个尴尬又沉默的早晨。 但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戚寻就先开口了,“你醒了,身上难受吗?” 他上下打量柏西几眼,又道,“抱歉,昨天事发突然,我没有做安全措施。你现在起得来吗,要不要我抱你去浴室?” 柏西被这话问得差点呛住,他惊恐地看着戚寻,不知道他怎么能这么淡定地跟他说“没做安全措施”。 而戚寻还面色平静地看着他,甚至准备伸手来抱他洗澡。 柏西光速退后,伸出一只手抵在身前,仿佛一个被非礼的贞洁烈女,“不用!” 他激动得声音都有点变形,“我自己能去洗澡!” 戚寻果然停住了。 他望着柏西这戒备的姿态,挑了挑眉,像是有点疑惑,但还是收回了手,重新坐直。 气氛似乎变得更凝重了。 过了几秒,戚寻才说道,“那行吧,你自己洗澡,衣柜里有浴袍。我去准备早饭,有什么需要你就叫我。” 说完这话,戚寻就出去了,把卧室留给柏西。 柏西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儿,都闹不明白现在是什么状况。 在他的想象里,戚寻不说是怒不可遏,最起码也应该是冷淡回避,因为戚寻有点儿精神洁癖,相当讨厌人碰他,连被爱慕者抓了手都会拿湿巾擦手。 如今他借着醉酒,跟戚寻发生了实质性的关系,戚寻居然还能这么淡定,甚至能镇定自若地问他能不能起床…… 柏西揉了一把脸,不知道是他和戚寻谁不对劲。 他又在床上坐了会儿,才撑着直不起来的腰,小心翼翼从床上挪下来,慢吞吞走进了浴室里。 他泡在浴缸里,温热的水覆盖过他的肩膀,皮肤。 柏西闭着眼,仰着头,苦中作乐地想,也许他该庆幸跟戚寻这几年的友谊还算坚固,所以即使发生了这种意外,戚寻也没想跟他翻脸。 但要是时间能倒回一天前,他说什么也不会喝那瓶酒。 交往吗 柏西磨磨蹭蹭洗完了澡,穿着戚寻的浴袍在镜子前吹头发,这衣服他穿着嫌大,松松垮垮,露出修长的脖颈和大片的胸前肌肤。 他其实长得很好看,亚麻色的半长发,皮肤很白,五官精致,眼睛却很圆很润,笑起来会露出个小酒窝,是一看就会让人心生好感的长相。 这些年追过他的男男女女其实也不少,如果不是他一心在戚寻这棵树上吊着,少说也该交往过七八个情人了。 可偏偏,他吸引来再多的人,也始终打动不了他心仪的那一个。 柏西泄气地放下了吹风机,在浴室里又站了会儿,实在是没法再拖延了,他才不情不愿地从浴室里走了出去。 来到餐厅的时候,戚寻已经换好灰色的居家服,坐在餐桌前等着他,晨光里,他的眼睛呈现出一种疏离的琥珀色,不笑的时候更显得凌厉,像个高高在上的审判者。 桌上放着两份白粥,七七八八摆了数十样小菜和点心,都很清淡,是柏西喜欢吃的那家粤菜的外卖。 柏西沉默地在戚寻对面坐下,他的椅子上放着软垫和靠枕,他坐下也不会太难受。 “先吃点早饭吧,”戚寻看着他,“不然你没有力气。” 柏西想了想也是,乖乖拿起勺子喝粥。 他现在有点破罐子破摔,反正他在戚寻面前一向没有主动权,索性等着戚寻来宣告两人的结局。 等柏西吃得差不多了,戚寻也放下了筷子,拿餐巾擦了下嘴角。 他问柏西,“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么,关于昨晚?” 来了。 戚寻到底还是问他了。 柏西放下勺子,一直超速跳动的心脏砰砰撞击着胸口,他不敢看戚寻的眼睛,低头看着桌子,想了想,还是挣扎着想把这件事含糊过去。 “昨晚就是个意外,我喝多了,你也喝多了,要不这事情就这么过去吧,”他咬了咬嘴唇,声音更小了一点,“就什么当没发生……” 他私心里是希望这件事揭过去的,他巴不得戚寻能忘了这事。 戚寻却颇为不可思议地抬了抬眉。 他知道柏西一向性子软,但没想到会软到这个份上。 他的视线落在柏西的脖子上,靠近锁骨有个很深的吻痕,是他昨天弄出来的。 虽然昨天这事确实是个意外,他跟柏西被酒精控制了大脑,但他还没有醉到神智出离,早上起来后还能回忆起大部分事情。 他知道自己昨天不算温柔,甚至可以说是粗暴。 即使这场情事不算单方面的强迫,也说不上多么温存,柏西也完全可以要求他负责。 但柏西却说,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戚寻看着柏西的眼神多了点无奈。 “柏西,别低着头,看着我。”他说道。 柏西不大乐意地抬起头,像个被老师点名的小学生。 他看着柏西,“关于昨天的事情,确实是意外,我们两个都喝醉了。但我并不会因此就逃避我的责任。” 柏西听到这里,慌忙摇了摇头,想说这事儿大半责任在他,垂涎戚寻美色的也是他,戚寻倒也没必要往身上揽。 但他还没开口,就听见戚寻又轻描淡写投下来一个炸弹,炸得他魂飞魄散。 “也许你不记得了,但你昨天抱着我,说你喜欢我。” 戚寻说出这几句话的时候很平静,并没有质问也没有厌恶,就像在说今天天气还不错。 但柏西却完全呆住了,嘴唇微张,眼睛也瞪圆了。 因为他是真的不记得了,他但凡还有一丝神智,都绝对会阻止昨天的自己说出这些话。 他怎么就把真心话给说出来了! 酒精果然害人不浅! 他结结巴巴地试图补救,“不是,我那是,我喝醉了……” 但戚寻没给他撒谎的机会,又说道,“你说你从高中就喜欢我,喜欢了六年,还问我为什么没有看出来你喜欢我。”说到这里,戚寻看了看他,“抱歉,我确实一直没看出来。” 柏西又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了。 他连最后一块遮羞布也没了,暗恋戚寻并不丢人,但是被戚寻这样轻描淡写地捅破,他还是感觉到了一丝难言的羞耻,好像所有秘密都被摊开在了阳光下。 他听见戚寻在对面问,“你真的很喜欢我吗,柏西,想跟我交往的那种喜欢?” 这个问题问得柏西心口有点疼。 他看着戚寻,抿了抿嘴唇,比起他的难堪和不安,戚寻自始至终没什么情绪流露,并不咄咄逼人,也没露出排斥,只是冷静。 但就是因为这样,他的心口才愈发沉下去。 柏西在短暂的沉默后,点了点头。 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戚寻能问出这样的话,根本就没有给他狡辩的余地。 “是的,我喜欢你。” 柏西的手在浴衣上攥紧又松开,心里除了难过,也有一丝轻松。 暗恋六年,他终于能把自己的喜欢宣之于口。 但是这六年实在过于冗长沉重,他竟然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对着戚寻很勉强地笑了笑,回答了戚寻的问题,“我当然想跟你交往,做梦都想,喜欢你六年也是真的。我高中就喜欢你,最后考去S大也有你的原因,想离你近一点。跟你当朋友也是我故意的,但我知道你不会接受我,所以我没有想过更进一步。” “我本来觉得时间长了,总有一天我会不喜欢你,但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这一天什么时候会来。” 柏西抿了抿嘴唇,到最后才敢看着戚寻的眼睛,“很抱歉,但昨天真的不是我故意的,我……我没想过用这种方式,得到你。”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有点难以启齿,又有点恳切。 他确实不是故意的,但他怕戚寻误会他,怕戚寻觉得他是故意灌醉了他。他很紧张地看着戚寻,生怕在戚寻脸上看到厌恶的神情。 但好在戚寻没有,只是露出了一点诧异。 柏西抽了抽鼻子,有点想哭,早知道他这一腔暗恋会在今天被戳破,他还不如找个风清日朗的日子,搞个浪漫点的告白呢,这样哪怕是被拒绝,以后回忆起来,也算留了个浪漫的收尾。 他小声问戚寻,“你现在是不是,挺反感我的……” 他甚至没敢用“讨厌”这个词,怕自己承受不住。 但戚寻抬起头,像是不知道他为什么问出这个问题。 “没有,”戚寻摇了摇头,“喜欢我又不犯法。” 柏西不合时宜地被这句话逗的有点想笑,这真是戚寻式的回答。 他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口水,最大的秘密也已经暴露了,他现在反而有些坦然了。 最坏的结果就是他跟戚寻彻底无法当朋友。 他从暗恋戚寻的那天起,其实就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毕竟能够暗恋成真的人只是少数,以悲剧收场才是常见的结局。 就是他可能要花很久的时间去放下戚寻…… 柏西脑子里一片混乱,思绪飘忽得很远,但他还没想完,就听见戚寻又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柏西。” 他被这一声唤回神智,抬起了头。 他跟对面的戚寻对上了视线。 晨光里,戚寻浑身都被镀上了一层柔光,英挺的五官有种迷人的慵懒,像一只漫不经心的豹子,餍足后流露出了几分温柔。 戚寻认真地看过来,用一贯的冷淡口吻问他,“你要跟我交往试试吗?以结婚为前提的那种。” 柏西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出现了幻听。 他露出茫然的神色,怀疑这个早上给他的冲击力实在太大,以至于他的臆想变成了实体。 他傻乎乎地问戚寻:“你刚刚说话了吗?” “说了,”戚寻神色平静地又复述了一遍,“问你要不要跟我交往。” 客厅里响起了啪得一声脆响。 柏西手里的杯子掉在了地上,摔得四分五裂,里面的水淌了一地,全都洒在了浅木色的地板上。 他惊天动地咳嗽了起来,脸都快给憋红了。 五秒钟前,他还觉得自己已经可以承受任何结局,但现在这个场景实在是超出了他的想象力。 他做梦都不敢做这么离谱的! 试探 柏西咬了咬舌尖,疼痛让他清醒了一点。 他简直不明白戚寻在想什么,他自认为自己关于戚寻的研究已经能接近满分,却还是跟不上戚寻的脑回路。 他充满迷惑地看着戚寻,眼睛瞪得圆溜溜,像个炸毛的猫。 戚寻看得有些好笑,唇角都往上翘了翘。 柏西已经不咳嗽了,他的手指在桌子边缘上抠了几下,明知道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他还是小心翼翼的,抱着万分之一的期望问戚寻:“你为什么会说想跟我交往……你是同情我吗,还是,有一点喜欢我?” 他最后三个字问得很轻,像咖啡杯上的热气,轻飘飘融在冬日的空气里。 他心里知道这个可能性极低,但是问出口的一瞬间,心脏还是雀跃地跳动了两下。 万一呢…… 人总会有点不切实际的幻想。 但戚寻一如既往地诚实。 他说道,“不是同情,但也还说不上喜欢。柏西,我不想骗你。” 柏西脑海里的粉色泡沫吧唧一下碎了。 他干巴巴地“哦”了一声,局促地看着戚寻,“那是为什么?你不想失去我这个朋友?” 要真是这样,他倒是也值得骄傲一下,这说明他在戚寻心里还挺有份量。 戚寻说道:“我觉得我们可以恋爱试试,今天过后,我们已经很难再当朋友了,为什么不考虑换一种关系。你喜欢我,我对你也很熟悉,比起去跟陌生人接触磨合,我们在一起反而要好得多。这几年我父母一直频繁给我安排相亲,但我都没去见,因为我很讨厌浪费时间。” “但如果对象是你,我觉得可以接受。” 柏西的心脏因为这最后一句话,没出息地又加速蹦哒了几下。 他跟戚寻当了这么些年的朋友,当然知道戚寻大学就出柜了,虽然现在同性婚姻已经合法,但毕竟不是社会主流,戚寻当时出柜惊掉了一堆人的下巴,跟家里僵持了许久才得到了同意。 而戚寻的爸妈在想通以后,立刻就跟普天下所有家长一样开始操心儿子的婚事,等戚寻大学一毕业就积极安排相亲,并不因为他的性取向就允许他逃脱婚姻的制裁。 只是戚寻几乎没同意过。 柏西很容易就领会了戚寻的意思。 他跟戚寻门当户对的,相貌性格也不差,彼此知根知底,戚寻估计也是被家里催婚催烦了,恰巧发现他这颗窝边草居然对自己有非分之想,就想抓来培养试试。 反正都是相亲,跟陌生人还是跟他这个朋友,又有多大的区别。 戚寻坦率地看着柏西:“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先交往,要是相处顺利,也可以考虑结婚。” 虽然对戚寻会说出的话有心理准备,但柏西还是被震的有些头晕眼花,手心都要冒汗。 他还在这儿纠结戚寻会不会对他培养出心动呢,戚寻都能考虑结婚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戚寻上赶着要追他呢? 他有点傻乎乎地看着戚寻,觉得他既像沾着糖霜的毒药,也像一个瑰丽迷醉的美梦。 如果换个人提出这样的要求,他一定觉得那人失心疯了,交往是这么随便的事情吗,只需要单方面的好感和另一方的不讨厌就可以成立吗? 如果谈了两天就后悔了怎么办? 但偏偏提出这话的人是戚寻。 是他暗恋已久,朝思暮想的戚寻。 柏西没出息地咽了下口水,像个被胡萝卜吊住的兔子,犹豫着吃还是不吃。 仔细想想,如果他真的和戚寻交往,吃亏的人反而是戚寻。 毕竟他才是暗恋的那一个。 他俩试着谈恋爱,万一成功了,那就是老天开眼,天赐姻缘,他一朝翻身把歌唱,过去的苦逼暗恋一笔勾销。 而就算没成功,他也不过是被打回原形,接受自己原本的结局。 柏西抿了抿嘴唇,望着戚寻晨光里轮廓深邃的脸,被蛊得神志不清,一个“好”字几乎要脱口而出。 但在他开口之前,戚寻又补充了一句:“你不用急着给我回答,你可以好好考虑两天。” 这句话很容易给人一种错觉,仿佛柏西才是占据了主动权的那个。 但他知道这只是戚寻不动声色的贴心,他顺着戚寻的话点了头。 “好,我,我再考虑考虑。” 他想,也是应该给彼此一个考虑的时间,没准戚寻清醒以后,突然就后悔了,不想跟他试试了。 . 柏西并没有在戚寻家留太久。 这一个早上的经历对他来说堪称玄幻,虽然戚寻看上去一切如常,但他却像一个潜逃的犯罪分子,恨不得速速逃离作案现场。 戚寻家里没有适合他尺码的衣服,好在附近就是商圈,秘书买了衣服送来以后,柏西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辞。 戚寻也没有强硬挽留他,知道他需要一点时间思考。 他们昨天回来的时候开的是柏西的车,但柏西今天的身体状况显然不适合自己开车回家。 戚寻又在车库里重新挑了辆越野,对柏西说道:“我先送你回去,你的车我让助理之后开去你家。” 柏西扣着安全带,胡乱点头说好。 他不知道戚寻为什么能做到这么自然,但反正他是没戚寻这功力。 他一上车就假装睡觉。 过了大半个小时,柏西感觉到戚寻碰了碰他的手,“醒一下,下车了。” 柏西睁开眼,稀里糊涂地跟着下了车,却发现面前不是他家,而是医院。 他不明所以地望着戚寻。 戚寻锁了车,拉着他往前走,“昨天没做安全措施,可能伤到你了,约了医生给你检查一下。” 柏西一下子从脸红到耳朵根,差点原地冒烟。 这一个早上他接受的雷霆之击已经够多了。 他试图从戚寻手中挣脱,不怎么配合,“我没事,不需要这么紧张,我不需要检查……” 戚寻却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严肃又认真,不怒自威,“必须去,你不想之后发烧再被送来吧。” 柏西被他一看就又蔫了,也不挣扎了,乖乖跟着往前走。 检查的过程比柏西想的好一点,这是家私立医院,院长是戚寻认识的人,医生也上了年纪,挺和善的样子,对年轻人的这些事情波澜不惊。 戚寻全程都陪着柏西,几乎代替了柏西回答问题。 医生眼神在两人间扫视了几下,大概误以为他们是对青涩的情侣,还笑着调侃了柏西一句,“年轻人别害羞,你男朋友对你蛮好的。” 柏西扯了扯嘴角,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戚寻就是这样矛盾,明明是冷淡疏离的性格,却又矛盾地又细致耐心,责任心也很强,对任何事情都不会逃避。 就像现在,戚寻并不喜欢他,但是戚寻觉得现在这一切都是自己的责任,就一定会照顾他,对他负责。 刚才戚寻对他提出了交往。 但如果他豁的出去一点,直接趁势要求戚寻跟自己结婚,戚寻也搞不好真的会答应。 柏西看了看戚寻的侧脸,又喜欢他又觉得有点郁闷。 就是这种反差般的温柔,把他牢牢给蛊住了六年。 医生检查完说问题不大,开了几个药膏,让柏西记得抹。 出了医院,戚寻才送柏西回了家。 但他送的地址不是柏西自己独居的公寓,而是柏西爸妈的别墅,跟戚寻爸妈家离得不远。 柏西也没异议。 他毕业以后就单独买了一套高层公寓,但也时不时回家住,两边跑的时间基本差不多。 到了家门口,远远地就能看见他家院子里的木芙蓉,颜色艳丽地挂在枝头。 戚寻没有进去,在大门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停下车,柏西的手放在了车门上,又回头看了戚寻一眼。 戚寻也看着他。 车内空间狭窄,戚寻的眼睛很黑也很亮,像一泓深泉,倒映着柏西的影子。 气氛无端暧昧起来。 柏西低下了头,手掌无措地在裤子上蹭了蹭,他虽然不记得昨晚的事情,但脑子里似乎又残留了一些碎片,隐约记得戚寻落在他唇上的吻,把他压在床上不许逃脱。 他咳嗽了一声,脸上烧的慌,马不停蹄地准备逃跑。但他的手才拉开了车门,就听见戚寻问:“能问你个问题么?” 他又停下来,转头看戚寻,“什么问题?” 戚寻微微偏过头,“你说你高中就喜欢我了,但我想了很久,我们高中应该接触不多。你怎么会喜欢我?” 戚寻是认真在问这个问题。 他并不是一个好奇心重的人,喜欢他的人也多如过江之鲫,原因也无非那几种,他根本无意探究。 但柏西似乎不太一样。 他跟柏西差了两岁,高中也不同校,所以他自始至终想不起来,他在柏西的高中生涯,扮演过怎样的角色。 但柏西昨天落在他颈窝里的眼泪太滚烫了,让他在宿醉醒来后,也无法若无其事地回避。 他很确信柏西是真的很喜欢他。 柏西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愣在那里好半天没说出话。 最开始是因为什么喜欢戚寻的? 这个问题在六年的时间里,似乎变得没有那么重要。 但他又无比清晰地记得一切的开始,记得六年前的冬日夜晚,戚寻在路灯下看着他的样子。 他并没有很想回答这个问题。 大概是他沉默太久,戚寻没再追问。 “不想说也没事,你回去记得休息。” 柏西顺势接了台阶,“那,那我先走了。” 他胡乱跟戚寻摆了摆手,推开车门走了。 他进了家门,园丁正在给院子里繁盛的草木修整枝叶,他爸妈都不在,应该是去公司了,只有妹妹坐在客厅里,拿着ipad不知道在看什么。 他妹妹叫柏若,跟他是双胞胎,除了长相几乎没有丁点相似,跟戚寻一样,从小样样拔尖,性格也强势。 兄妹两个脾气虽然不像,关系却从小亲近。 柏若看他回来还挺高兴的,但等柏西走近了,没聊两句,她就奇怪地问,“你今天怎么脸色有点白,昨天熬夜加班了?” 柏西当然不能说实话,随口敷衍了几句,就赶紧溜上了楼。 你好,男朋友 柏西在房间里躺了一天,借口没睡好,连午饭也是让阿姨送来了房里。 他不太想去想戚寻的事情,昨天到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挤得他的大脑内存已经不够用了。 但他即使是坐在地毯上看电视,也还是没有办法把戚寻从脑子里赶出去。 电视里放着乏善可陈的偶像剧,年轻漂亮的男女主在大学里相遇,争论着你爱不爱我的狗血问题。 而柏西透过落地窗,望着他窗外的那棵香樟树。 这棵香樟树是他高中时候移栽过来的,六年过去,这棵树已经很高了,亭亭如盖,一年四季都绿意葱茏。 他又想起今天上午,戚寻送他回来时候问的那个问题,问他到底为什么会喜欢他。 就像戚寻说的那样,他高中的时候跟戚寻明明就没有什么交集,他升上高二的时候,戚寻已经在念大一了,两个人似乎八竿子都打不着。 但少年人的喜欢,往往就是毫无道理,有时候只需要一个眼神,一次牵手,甚至一句玩笑。 他当时没有回答,并不是因为觉得羞于启齿,他只是觉得戚寻应该已经忘了这件事,没有说出来的必要。 如今他盘腿坐在地毯上,对面的书架上就放着他高三的毕业照,记忆倒是如潮水般涌来。 他喜欢上戚寻,就是在他高三的冬天,寒假,离春节只剩下七八天。 . 他那时候正处于叛逆期,为了大学报什么专业跟父母吵得不可开交,有一次战争升级,他一气之下干脆摔门出去了。 他心里堵着气,沿着街道闷头走了许久,等他停下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早就偏离了马路,走到了离家很远的一个公园附近。 天色很晚了,这附近也没什么人,只有路灯还亮着。 他在广场的长椅上坐了一会儿,天气寒冷,他只穿了毛衣就跑出来,没多久就觉得手脚发麻,起身去旁边的贩卖机上给自己买杯热咖啡,但是一摸裤兜却傻眼了。 他的手机和零钱,全都忘记带了,摸遍了口袋也只有钥匙跟一颗巧克力。 他跟那贩卖机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该怎么办,现在四下无人,但他又没有凭空变出手机的本事,只能被冻得原地跺脚。 正在他纠结要不要去投奔发小梁颂的时候,旁边伸出了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拿着手机,滴得一声,扫码付款。 他转过头,看见了一张轮廓分明的脸,年轻,英俊,眼角眉梢都透着一股疏离,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是戚寻。 那时候他跟戚寻还不熟,却也不至于不认识,元旦的时候他爸妈还参加过戚家举办的晚会。 戚寻从贩卖机下面拿出了两罐热可可,往他手里塞了一罐。 他拿着饮料,傻乎乎地看着戚寻,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过了一会儿才笨手笨脚地拉开了易拉罐,喝了一口。 “谢谢。”他对戚寻说道 戚寻拿着可可却不急着喝,上下打量几眼,问道:“你是柏家的小孩儿吧,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柏西愣了一下,他当然不会说自己是跟家长吵了架跑出来的,这一听就很没面子。 但他也不会说谎,支支吾吾道:“我出来散步,在这里坐一会儿。” 这一听就是假话,尤其他还低着头,说得结结巴巴。好在戚寻没有追问,不知道信还是没信。 他反问戚寻:“你怎么在这儿?” “我刚从朋友家出来,他住这附近。” 戚寻几口喝完了那罐热可可,手一抛就扔进了垃圾桶里,在他身边坐下,问道:“你不介意我在这儿坐一会儿吧。” 柏西摇了摇头。 这广场又不是他家开的,当然谁坐都行。 两个人就这样安静地坐在长椅两端,互不打扰,戚寻也不跟他说话,只是低头刷着手机。 他的侧脸很好看,睫毛很长,就这样不说话往那儿一坐,也像副风景画似的。 柏西一开始还有点不自在,后来却觉得身边有个人还挺好,现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四下鸦雀无声,又黑压压一片,他一个人坐着其实也有点害怕。 戚寻虽然看着清瘦,但他知道戚寻运动搏击样样精通,让人充满了安全感。 他喝着热可可,低头想自己的事情,想他要报的专业,想他上一次的模拟考试成绩,想他爸妈昨天还在说有空了带他和妹妹去旅游。 他跟父母的关系其实不坏,他爸妈也并非真的不讲道理。 他想着想着气就有点消了,开始后悔自己就这样跑出来。 而在他纠结自己要不要回去的时候,他听见旁边的戚寻冷不丁问他:“你现在气消了没,要不要我送你回家?” 柏西一愣,反应过来后脸皮有点烧,知道自己刚刚拙劣的谎早就被拆穿了。 戚寻一眼就看出他是跟家里闹了别扭。 他有点羞恼,刚想嘴硬说不需要,身上却多了一件衣服。 戚寻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给他披上了。 “穿着吧,你手都冻红了,再待下去会着凉。”戚寻淡淡说道。 柏西到嘴边的话一下子被打断了,傻乎乎地看着站起来戚寻。 路灯下,戚寻的身形格外高大,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月色和路灯的光让他显得温和了许多,他竟觉得戚寻的眼睛十分温柔。 “回家吧,天太晚了,你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我送你。”戚寻说道。 柏西裹着戚寻的外套,闻到了一股极浅的佛手柑的味道。 他跟戚寻对视了几秒,最后乖乖地站了起来。 他后来才知道,他那时候长得矮,戚寻记错他的年龄,拿他当十五六岁,才会对他如此尽心尽责。 可是当时的他并不知道。 他被戚寻打车送回了家,一路上两人都没说什么话,等车到了他家门口,戚寻并没有进去,站在花园外跟他告别。 他有点局促,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把外套还给戚寻。 他老老实实跟戚寻道谢:“谢谢你送我回来。” 戚寻抱着外套,像是没想到他会道谢,笑了一下,神色柔和了许多。 戚寻揉了下他的头,眼神里有点调侃,“不谢,你下次就算想离家出走,起码要记得带手机。” 二十岁的戚寻,比起日后的严肃克制,要多了一点年轻人的肆意张扬,笑起来的样子也很俊朗。 柏西被这个一闪即逝的笑容撩得怦然心动。 即使戚寻已经走了,他还是呆呆望着戚寻的背影,觉得戚寻帅得一塌糊涂。 他就是在那一刻爱上了戚寻。 毫无道理,也毫无预兆。 他后来拉着发小偷偷摸摸去了戚寻的大学,混在一堆大学生里,看戚寻率领辩论队比赛,被穿着西装的戚寻帅得神志不清,同时暗下决心一定要跟戚寻考上一个大学,然后光明正大站在戚寻面前追求他。 后来他确实如愿以偿成为了戚寻的学弟,却在刚进学校的第一天就经历了大喜大悲。 好消息是,戚寻确实喜欢男人。 坏消息是,戚寻已经有男朋友了。 . 柏西的回忆到这里紧急停止,他并不是很想去回忆戚寻的初恋。 当初就是因为戚寻有了对象这件事,才让他追求戚寻的雄心壮志胎死腹中。 哪怕他后来好不容易跟戚寻混熟了,戚寻也在大四跟初恋分了手,他却已经失去了那股破釜沉舟也要告白的勇气。 因为自从和前任分手后,戚寻就变得更难以接近了,本来男神恢复单身是件造福人民的事情,然而戚寻却像是彻底绝了恋爱的心思,一心扑在工作上,俨然是跟工作私定了终身。 这些年,敢于跟戚寻告白的勇士也不少,环肥燕瘦,男女都有,美得各具特色,有些即使以柏西身为情敌的眼光来看也很优秀了,却愣是没有一个人能成功。 柏西也旁敲侧击问过戚寻原因,戚寻的回答很简单,只有三个字,“没兴趣。” 这三个字浇灭了柏西告白的勇气。 他承认自己胆子小,宁愿守着一个朋友的身份,也没敢越雷池一步。 这么多人都没能成功,他又凭什么觉得自己可以? 可是现在,距离他暗恋戚寻已经六年过去了,跟戚寻交往的机会却猝不及防地躺在了他面前。 电视里的偶像剧已经播完了,开始放片尾曲,天色已经暗下来,屋子里没有开灯,漆黑一片,只有花园里朦胧的灯光,从落地窗里隐隐约约透进来。 柏西坐在地毯上一动不动。 他摸了摸手腕上的手表,这是戚寻去年送给他的生日礼物,是定制款,他拿到的时候特别高兴。 他想起戚寻说,“反正我们以后也当不了朋友了,不如在一起试试。” 柏西想,这话说得其实很对,横竖他俩也回不到从前了,不如赌一把,也许是老天爷都看不下他的磨叽,从中推了他一下。 他拿起手机,一片黑暗里,只有手机屏幕的光格外显眼,照出他视死如归的表情。 他给戚寻发了消息,约戚寻明天见面。 十分钟后,那边就有了回复,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好。” . 因为约了戚寻见面,柏西这天连上班都心不在焉的,他是《MUSE》杂志时尚版的副主编,办公室里一堆的年轻女孩,跟他关系都很好,吃零食也不忘分他一点。 柏西一边吃着巧克力一边等着下班,其实他时间挺自由的,但是主编还在办公室里坐着,他不好意思先走。 磨磨蹭蹭终于到了下班时间,柏西婉拒了同事们聚餐的建议,拎着包就跑了。 姑娘们倒没他着急,收拾着东西,看他迅速消失的背影,热热闹闹地闲聊。 “咱们柏主编是不是约会去啊,好几次了,都看见他赶着下班。” “不是吧,我记得他单身。” “以前单身不代表现在还单着嘛,帅哥总是抢手的。” …… 柏西从大厦里走出来,刚下台阶,就看见戚寻的车停在不远处,而戚寻站在车旁边等他,一身灰色风衣,身材高挑,气质绝佳,来往的行人都要多看他几眼。 见到他过来,戚寻替他打开了副驾驶的门,两个人一路都没怎么说话,只有德彪西的音乐在车内流淌。 今天晚饭是在他俩都很喜欢的私房菜馆吃的,柏西想着接下来要说的话,心里有点紧张,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的。 戚寻倒是气定神闲,他灰色的风衣里头是件黑色毛衣,很衬他的气质,低调又优雅,哪怕是在低头剥虾,也显得英俊斯文。 柏西咬着筷子看了他一会儿,突然说:“戚寻,你前两天问我的话还算数吗?” 戚寻头也没抬:“你是问要不要跟我交往吗?算数的。” 说话间,戚寻把自己面前的白瓷碟推给了柏西,里头整整齐齐码着几只剥好的虾,还放好了调料。 他抬起头,望着柏西,示意他继续说。 屋子里是恒温的,即使已经立冬了,室内也很温暖,柏西觉得有些脸热,喝了一口冰凉的柠檬水,平复了下心情。 “我,我想跟你交往试试。”说出这句话比他想象中要困难不少,柏西差点咬着自己的舌头,但是话一开头,他心里反而轻松多了,他看着戚寻的眼睛,脸颊因为羞赧有些粉,“我不想勉强你,如果你后悔了,不想跟我在一起了,随时可以退出。不用觉得对不起我什么的。” 柏西认真地看着戚寻,明明两个人都还没有开始,他就把后路都给戚寻安排得明明白白。 这世上多的是恩爱情侣在分手的时候翻脸,闹得很不体面,他不希望他跟戚寻也会走到这一步。 戚寻又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其实柏西在他的生活圈子里算个异数,他的朋友大多跟他相似,目的明确,行事果决。但柏西却完全相反,明明生了一张天生该被人簇拥的美人脸,家世也显赫,脾气却很好,做事情不争不抢,让人觉得舒服。 他没有对柏西的话提出异议。 柏西的头顶悬着一盏草编的灯,暖黄色的光将柏西笼罩起来,堪称赏心悦目。 “那就这么说定了,”他对柏西笑了笑,像冰雪消融,眼角眉梢透出一股慵懒的勾人意味,“你好,男朋友。” 他拿手里的玻璃杯跟柏西的碰了碰,冰块在杯子里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让柏西的脑海里炸起了烟花,他从来不知道这个称呼能有这么大的杀伤力。 柏西几乎要握不住手里的杯子。 放在三天之前,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居然真的会跟戚寻在一起。 他咬了咬嘴唇,也对着戚寻笑了笑,脸颊红扑扑的。 “你好,男朋友。” 他重复了一遍戚寻的话,却说得很小声,像一个怕被人发现的秘密。 . 一直到出了私房菜馆,柏西都觉得自己像踩在云上,走路都轻飘飘的。 刚才付完帐,戚寻就很自然地过来牵他的手,两个人像每一对普通的情侣一样十指相扣。 戚寻神色淡然,好像这个动作根本无足挂齿,但柏西却觉得自己可能需要拨打120,最不济也该吸个氧什么的。 他当然知道牵手在情侣间不算什么,他跟戚寻连酒后乱性都有过了,牵个手根本不值一提,但他却还是很没出息地差点同手同脚。 他喃喃说道:“我还是觉得有点懵……” 戚寻听见了,低头问他:“为什么?” “总觉得有点不真实,”柏西回答得很老实,“我没想过会这么突然跟你在一起了,感觉像做梦。” 他有点不好意思,却又很坦诚地看着戚寻:“我太喜欢你了,都不知道该做什么……” 大概是在戚寻面前丢过脸了,现在柏西也不是很怕对戚寻坦白自己的喜欢。 他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戚寻,很无辜的一双下垂眼,干净又柔软,明明二十多岁了,但也许是因为被保护得很好,还是很天真澄澈的样子。 戚寻的心头突然被不轻不重地挠了一下。 其实他决定跟柏西恋爱,确实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只是因为合适,因为跟柏西在一起很舒服,还远远谈不上爱。 他本身也不是一个把爱情看得很重的人。 但今天的月色这样好,柏西望着他的眼神又这样明亮,让他觉得自己做的这个决定其实不坏。 他摸了下柏西柔软的头发,放低了声音,“你不用这么紧张,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不需要想太多。” 柏西仰头看着他,有一瞬间,他觉得时间像是倒回了六年前的冬夜,在他家的花园门口,梅花开了花骨朵,暗香浮动,二十岁的戚寻也是这样看着他,对着他笑了一笑。 他一瞬间鬼迷心窍,脱口而出,“那我想亲你。” 他一说完人就清醒了,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暗恋太久果然容易变得不正常,他刚才还在因为牵手就小鹿乱撞呢,怎么现在就把心里话给秃噜出来了。 得寸进尺说得就是他吧。 他疯狂想要找补:“啊不是,你当我没说,我就是想想……” 但他的话还没说完,戚寻已经低下了头。 戚寻吻了他。 今天是十月二十三号,霜降,天气已经开始转冷。 但戚寻的嘴唇是温热的,柔软的。 柏西睁着眼睛,连呼吸都凝滞了。 他望着戚寻纤长浓密的睫毛,只觉得全世界都安静了。 今晚月色很美,戚寻温柔又迷人,一切都刚刚好。 在暗恋戚寻的第六年,他终于迎来了自己的初恋。 发小 因为这一个吻,柏西一晚上都没睡得好,翻来覆去的,想起戚寻就嘿嘿傻笑。 他回忆着戚寻扫在他脸上的睫毛,亲吻以后低头望他的样子,还有分别时候,在地下车库,戚寻抱了他一下。他的心里简直是小鹿乱撞,像是一夜之间又回到了纯情的少年时代。 得亏了他今天住的是自己独居的公寓,笑得放肆了也没人发现。 他觉得自己前两天的纠结简直是自讨没趣,跟戚寻交往分明就是个天大的馅饼,傻子才往外推。 第二天他顶着俩黑眼圈起床,用了点遮暇才盖住,但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即使睡眠不足,人也看着精神奕奕。 . 成为戚寻男朋友这件事,比柏西想象中还要美好一万倍。 他一开始还没能适应身份的转换,总还维持着朋友的界限,不敢轻举妄动。但是连着几天戚寻都来接他下班,两个人像所有普通情侣一样约会牵手,戚寻会亲他也会拥抱他,睡前也会跟他说晚安,柏西一开始还动不动死机,后来却也慢慢脱敏了。 午休的时候,他也抱着手机跟戚寻聊天,说得都是些没营养的废话,要是按照往常,他是绝对不会去打扰戚寻的,朋友间没资格腻腻歪歪,他很识趣。 但现在戚寻却耐心地回他消息,还应他的要求给他拍照,看桌上刚换的盆栽。 柏西的嘴角无法抑制地上翘,去茶水间倒咖啡的时候也忍不住微笑,旁边的同事早就怀疑他最近约会去了,如今看他这春风得意的模样,心里也猜到了八九分,笑着打趣他,“柏主编,心情怎么这样好,谈恋爱啦?” 柏西也不介意被问,只是摸了摸自己的脸,“这么明显吗?” 同事喝了口咖啡,揶揄他,“写在脸上了。” 柏西也不反驳,靠在桌子边上,“刚谈上,是我喜欢了很久的人。” 同事便露出了微妙的笑容,但她也没追问,懂得都懂,跟心上人当了情侣,是个人都忍不住沉醉。 “恭喜。”她冲柏西抬了抬杯子。 倒完咖啡,柏西重新回到办公室,他正在看一份稿子,手机却响了。 来电者是他发小梁颂。 柏西看见屏幕上跳动的两个字,才后知后觉想起,他这几天沉浸在跟戚寻的恋爱里,几乎把这个最铁的发小忘得一干二净。 真是罪过。 跟戚寻这种大学才熟起来的朋友不一样,梁颂跟他是真正的竹马竹马,从父母辈就是朋友,两个人穿着开裆裤的时候就认识,从小学一路同学到大学,友谊堪称金刚不破。 即使是他高一就跟梁颂出柜的时候,友谊的小船也没打翻,梁颂在短暂的挣扎以后就接受了,还反过来开导他。 也正因如此,梁颂是他身边唯一清楚他对戚寻的感情的人,见证了他这六年来的一路暗恋。 往常两人隔三差五就要聚一下,时不时一起组队打个游戏,最近他却八九天没跟梁颂联系了。 电话接起来,梁颂在那边问,“喂,西西,你最近干嘛呢,好些天你都没声儿了,晚上要不要出来吃个烧烤。” 梁颂的声音略带沙哑,大概是刚起床,他是个画家,工作时间和日常作息都相当自由散漫。 柏西举着手机,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 他跟戚寻恋爱这事情,还没有告诉任何人,不管是身边的朋友还是他亲妹。他倒也不是刻意隐瞒搞地下情,就是这恋爱谈了也没几天,远远没到稳定期,冒冒然去公布了,回头他跟戚寻万一掰了,反而徒增麻烦。 但梁颂又不一样,除了是他漫长暗恋的见证者,还是他最亲密的基友,他俩几乎可以说是没有秘密。 唯一一点小问题,是梁颂不太待见戚寻。 “确实有点事情,”柏西支支吾吾,“这两天还挺忙。” 梁颂信了,以为是工作的事情。 “那你今天有空吗,出来吃饭,”梁颂的声音喜滋滋的,“我给你介绍个朋友。是我堂妹的同学,比你大两岁,特别帅,185,是个设计师,脾气挺好,人也稳重。” 柏西一听就懂了。 梁颂对于他吊死在戚寻这棵树上相当不满,前两年还能勉强按捺住,这一年来,眼看着他的情路还是毫无动静,像是要暗恋戚寻到地老天荒,梁颂就急了。 秉持着旧爱忘不掉,一定是新欢不够好的宗旨,梁颂开始热心给他输送帅哥,就指望他能看上一个,顺利移情别恋。 柏西有点头疼,“别,颂哥,不用想着给我介绍人了,咱俩吃饭可以,别带外人。” 梁颂大为不满,“你见见怎么了,又没非逼着你谈。柏西我跟你说,你就是恋爱经验太少,才会……” 眼看着梁颂又要老生常谈,柏西一句话堵死了他接下来的话。 “真不用,我那什么,最近有对象了。” 柏西说这话的时候还有点不自在,钢笔在手指尖转了一圈,又啪嗒一声掉在桌面上。 梁颂在那边安静了几秒,随即充满震惊地嗷了一嗓子。 “谁?卧槽,哪位勇士!你认真的吗柏西?” 柏西被刺激得耳膜都疼,情不自禁把手机挪开了一点。 但梁颂显然很高兴,“这人我认识吗?柏西你够可以的,谈了对象怎么不带给我见见。快快快,约出来。” 柏西有点好笑,他知道梁颂这是发自内心替他开心,但如果梁颂知道了他对象是谁,可能就笑不出来了。 “他也挺忙,我先不带给你见面了,今晚咱俩可以约一下,我也跟你说点事情。你别带那个设计师啊。” 梁颂一迭声说好,“你早说你有对象了,我才不给你拉皮条。那就这样说定了,晚上七点,老地方,咱们大学旁的那家烧烤店见。” 梁颂说完就挂了电话。 柏西继续干活审稿子,他心里估摸着,晚上他绝对会被梁颂严加审问。 等到快下班的时候,他打了戚寻的电话,告诉他今晚不见面了,他跟梁颂约了吃饭。 戚寻跟梁颂也认识,虽然关系平平,但是好歹都是一个圈子的,偶尔也会见面。如果说梁颂因为柏西对戚寻有点意见,那戚寻对梁颂就只有两个字,不熟。 但他知道柏西跟梁颂关系很好。 “好,你玩的开心,等散场了要我去接你吗?” “不用,”柏西笑了笑,“我不喝酒,可以开车。” 他纠结了两秒,又对戚寻说,“我可能会告诉梁颂我俩的关系。你介意吗?介意的话我就不说了。” 因为他知道戚寻也没有大张旗鼓地宣告身边人,自己恋爱了。 像他俩这样从朋友变成恋人的,圈子的重合度又高,恋爱的关系一旦传出去,用不了多久,周围人应该就全听说了。 戚寻那边还在办公,电话里传来敲键盘的声音,夹杂着戚寻没什么起伏的声线:“为什么要介意,他不是你朋友吗?” 他说得太理所当然,柏西都愣了愣。 “我就是觉得你可能不想声张,知道的人多了也不方便,”柏西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有点高兴,“但梁颂本来也不是多话的人。” “我又不是在谈地下情,有什么见不得光的,”戚寻声音很平静,甚至还反过来问,“我对你来说很拿不出手吗,你都不敢让朋友知道?” “怎么会,”柏西失笑,“你要是拿不出手,那就没人拿的出手了。你特别好。” 这最后四个字,柏西说得真心实意,声音也有点甜蜜,软软呼呼,像在撒娇。 戚寻敲键盘的手顿了顿,他还挺吃柏西这一套的。 他现在才发现柏西以前在他面前有多收敛,明明是个挺爱撒娇也挺黏人的性子,却硬生生逼着自己成熟稳重,从不过分打扰,进退有度。 两个人又聊了几句,柏西才挂了电话,收拾收拾去跟梁颂见面。 约饭的地点是柏西跟梁颂大学常去的烧烤店,就在他们母校旁边的小吃街上。 梁颂先到,他裹着一个薄款羽绒服坐在窗边,戴着个鸭舌帽,挺清秀的一张脸,身材也清瘦,跟他火爆的性格完全形成反比。 柏西在他对面坐下。 梁颂一见他来就眉开眼笑的,仿佛农民伯伯望着自己丰收的白菜,满眼慈爱。 “我已经点过单了,你看看要不要再加点。”梁颂把菜单推给他。 柏西扫了一眼,觉得差不多了,“就这些吧,不用添了。” 他解开了两颗衣服扣子,开了瓶冰可乐,室内空调很足,他有些热了。 梁颂按捺不住,等柏西喝了两口可乐,就迫不及待问道:“你怎么说谈对象就谈了,谁啊,有照片没,叫什么,多大,身高多少?”活像在查户口。 柏西没急着回答,喝了大半杯可乐,才慢悠悠放下杯子。 他注视着梁颂的眼睛,诚恳道:“哥们,我也不是故意瞒你的,就是怕你有点接受不了。我男朋友,你其实认识。” 梁颂这时候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还乐呵呵的,“哟,我认识,谁啊?不会是潘闻宇吧?” 他说得是他俩另一个朋友,是他们所有认识的人里,少数几个gay之一。 “不至于吧,小潘同志虽然长得还行,但好像跟你撞型号了啊,”梁颂还挺操心,忧虑地皱起眉,“你为爱做1啊?”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柏西无语,他清了清嗓子,也不跟梁颂卖关子了,直截了当道,“我是跟戚寻恋爱了,真的,刚交往六天。” 梁颂呵呵一声,完全没当回事,“唉不是,你逗我呢,是谁都不可能是戚寻啊……我跟你说认真的,别胡闹,你到底谈没谈对象啊?” 柏西就知道他是这反应。 他不得不又强调了一次:“我没说谎,真是戚寻。我俩在一起了。” 他坦诚地看着梁颂。 十秒后,梁颂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柏西,等意识到柏西不是在开玩笑后,他爆发出了惊天动地的一声“卧槽!” 梁颂一拍桌子,吼道:“你这还不如跟潘闻宇恋爱呢!” 微妙 梁颂被这个爆炸性的消息震得七荤八素,十分钟后才冷静下来。 作为柏西最亲近的发小,他当然是知道柏西跟戚信那点破事的。 高三那段时间,柏西天天在他耳边戚寻长戚寻短,他听得耳朵都快起来老茧,还要陪柏西偷摸去看戚寻的比赛。 柏西被戚寻帅得在台下捧着脸发花痴,他就在旁边欣赏大学学姐们娇俏的身姿,倒也互不干扰。 但他那时候并没把柏西的暗恋没当回事。 少年情怀总是诗,来的快去的也快。 他自己高中谈过的恋爱就好几段,最长不超过三个月,不仅好聚好散还祝福对方尽早找到下一任,他压根就不觉得柏西对戚寻的感情能有多长久。 但他万万没想到,柏西是个一根筋到底的人,暗恋这种事情也跟马拉松一样有毅力,愣是六年都没移情别恋。 这就导致他对戚寻相当不满。 他的不满充满了主观色彩,纯粹是觉得戚寻瞎了,柏西这么漂亮乖巧的小gay哪儿找去,戚寻怎么不开窍。 但现在,坐在吵闹的烧烤店里,柏西却告诉他,自己跟戚寻恋爱了。 梁颂抱着胳膊,审视着柏西那张写满了心虚的脸,啧了一声。 他盯着柏西的眼睛,“你先跟我解释解释,我才几天没跟你见面,你就跟戚寻在一起了?你跟他表白了?” 柏西拿筷子戳了戳盘子里一块烤土豆,不是很敢直视梁颂的眼睛,“倒也没表白……” 他咳了咳嗓子,在人声嘈杂的烧烤店里,慢吞吞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跟梁颂讲了一遍,从他在戚寻家醒来开始,到他前几天答应戚寻交往结束。 他越往后声音越小,因为梁颂的目光像要在他脸上烧出一个窟窿来,眉头也皱得死死的,恨不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反正事情就是这样,我俩决定交往,给彼此一个机会。说不定,我们就那什么,”柏西想了想,在脑海里刨出个词,“喜结连理。” 梁颂听到这四个字,终于没忍住,狠狠翻了个白眼。 还喜结连理,别鸡飞蛋打就不错了。 他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柏西,仿佛在看一个迷途的羔羊。 “你让我怎么说你,你多大个人了,你还能喝多了跟人睡了,”梁颂比柏西大半年,从小就拿自己当柏西当半个哥,他看柏西的眼神就像看见自家白菜给人拱了,“你这还算是跟戚寻,你要是跟别人睡了,你哭都来不及。” 柏西一脸无辜地看着他,“可要不是戚寻,我也不会跟人喝这么多酒啊。” 这话倒也没错。 但梁颂还是觉得心气不顺,又狠狠剜了他一眼。 恰好这时候店员来给他俩上菜,柏西乖觉地夹了个鸡翅给他,“行了,你别忙着训我了,先吃东西。” 梁颂郁闷地咬了口鸡翅。 听完来龙去脉,他倒是信了戚寻跟柏西是真的在一起了,戚寻虽然整天一副冰块脸,像是被人欠了八个亿,做事却言出必行。 从道理上讲,发小终于泡到了心仪的男神,他作为朋友应该敲锣打鼓帮忙庆贺,但这两人在一起的方式,怎么就听着这么不靠谱呢。 他给自己倒了杯冰镇气泡水,一口气喝了半杯,全当降火了。 柏西看他看得有点好笑,在桌子底下轻轻踹他一下“你不是还怂恿我拿下戚寻吗,我现在真拿下了,你怎么倒不乐意了?” 梁颂翻了个白眼,“我让你用这种方式拿下了吗?如果他戚寻是因为喜欢你才跟你在一起,我现在就把你八抬大轿送他床上去。但他现在只是……” 他不想往柏西心里扎刀,没说出接下来的话,只能烦躁地挠了挠头。 柏西倒是没什么,自然而然接了话茬,“他只是出于责任,觉得我跟他很合适,并不是因为喜欢我。” 他对梁颂笑了笑,并没有什么难过的意思。 “你说的我都想过,但是如果没有这些事情,戚寻也许永远不会和我在一起,他又不欠我什么,交往这事情也是我愿意的,”他淡定地说道,“我已经想通了,是赌一把,还是直接认输,我选前者。” 梁颂也明白这个道理。 暗恋的是柏西,又不是戚寻。 戚寻本没有必要去照顾柏西的情绪。 要是换了他自己,他也不能保证自己比戚寻处理得更理智。 但他又本能地偏心柏西,总觉得柏西哪儿都好,戚寻凭什么睡了柏西还不开窍。 这两种感情在他心里来回拉扯,让他的面色一时十分扭曲。 柏西看他的脸都能猜出他在想什么,忍不住笑了。 他拿装着可乐的杯子去碰梁颂的酒杯,“别纠结了,你不应该祝我脱单快乐吗?” 梁颂郁闷地看了看柏西,不情不愿碰了个杯。 “那他对你好吗?”他一边往烤肉上撒辣椒粉,一边问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好啊,”柏西提到这个话题就不自觉笑得更甜了,“比我想得还要好很多,我以前还真不知道戚寻谈恋爱是这个画风。” 梁颂咬着一只烤虾,狐疑地挑了挑眉,总怀疑是柏西滤镜开得太厚。 不过他也没反驳,恋爱中的人都是白痴,他拒绝探讨。 但是过了一会儿,他又看了看柏西,认真道,“其实我也没真的讨厌戚寻,我跟他也就是个路人甲乙的关系。我只是觉得,你对他太喜欢了,单恋的时候你还能保持清醒,现在真谈上了,万一到时候结果不好……你得多难过啊。” 他到现在还记得,大学里柏西为戚寻干过多少蠢事,他也由衷地知道柏西到底有多喜欢戚寻,喜欢到只是在学校的荣誉墙前看见戚寻的名字,都能自顾自笑起来。 柏西一只手撑着下巴,歪着头看梁颂,他没有反驳梁颂的话,他知道梁颂说得有道理。 但再多的道理又有什么用呢,千言万语,都敌不过他对戚寻的喜欢。 不问前路,不求结果的那种喜欢。 “你说得很对,但我已经当了六年胆小鬼了,这次我不想当了。我跟戚寻在一起才六天,但这六天比之前的六年都让我快乐。所以我不想去管以后,我就想要现在。” 柏西说到这里,本就漂亮的脸都变得更为生动,眉眼却跟朗月一样温柔明亮。 梁颂看得都愣了一愣。 他太了解柏西,所以他知道柏西脸上此刻流露出的情绪是真的。 戚寻真的让柏西很快乐。 梁颂沉默了一会儿,没再说什么。 毁人姻缘,天打雷劈。 他拍了拍柏西的肩膀,“那就行,你开心就好。反正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他冲柏西笑了笑,露出了左侧一颗小虎牙,“祝你得偿所愿,拿下戚寻。” 柏西也笑,“那就借你吉言。” 两个人暂且放下了关于戚寻的话题,一边吃饭一边天南海北地胡扯,一直聊到了快十点,才从烧烤店里走出来,慢悠悠往停车场散步。 走到一半,柏西的手机震了一下,他拿出来一看,发现是戚寻给他发的消息。 没什么多余的内容,只是问他到家没有,下面附着两张音乐剧票的截图,是柏西之前说想看的那一场。 时间是后天,万圣节。 柏西低头给戚寻回语音,说他还没到家,在路上。 梁颂在旁边听了一耳朵,忍不住问道,“你俩要去约会吗?” “嗯,万圣节,”柏西心不在焉的,眼睛黏在屏幕上,“戚寻特地休了一天假。” 梁颂挑眉,心里头有点不可思议。 他之前不待见戚寻的另一个原因,就是戚寻那人一天到晚端着张扑克脸,好像多说几句话能要了他命,一看就是冷心冷肺的,真谈了恋爱也不会哄人。 他暗搓搓觉得柏西就算要恋爱,也应该找个知冷知热,温柔贴心的。 可他现在听着柏西跟戚寻的聊天内容,听到戚寻这种工作狂居然会为柏西空出假期,内心又有点微妙。 他怎么觉得戚寻对柏西还挺上心的。 . 到了停车场,梁颂跟柏西各自找到了自己的车。 柏西跟他挥挥手,“那我回去了。” 梁颂点头,“注意安全。” 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最近我要忙画展,可能没什么空,等过阵子有时间了,再约你跟戚寻吃个饭。” 柏西一愣,随即笑了笑,“好。” 梁颂说完又觉得有点别扭,感觉自己像投敌了一样,火烧火燎打开车门,一溜烟开走了。 吻 万圣节当天。 柏西对于今天的约会还是挺期待的。 出门前,他特地在他那个颇大的衣帽间里选了许久,最终穿了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长大衣,纯色围巾,半长的头发也特地打理过,有一种慵懒的凌乱感。他身上唯一一抹亮色,是手腕上挂着的一个小南瓜手链,是他们杂志社送的的万圣节礼物,柏西看着挺有意思,就戴上了。 戚寻在他家楼下等他,看着他从台阶上走下来,等柏西进了车,淡淡夸了一句,“你今天很好看。” 柏西心里有点小得意,别的不提,他对自己的颜值倒还是蛮自信的。 他觉得自己跟戚寻外形很相配。 他看了看戚寻,也夸了一句,“你也很帅。” 戚寻嘴角翘了下,“谢谢夸奖。” 他说这话的时候侧头望了柏西一眼,外边天已经黑了,车内也不甚明亮,戚寻的眼睛是桃花眼,平时不笑还只是好看,现在却如春水化开,情深意浓,看得人招架不住。 起码柏西就不行。 他被戚寻这一眼看得像浑身过了电,脸都红了,眼神躲躲闪闪。 戚寻也没想到柏西这么容易脸红,挺稀奇地抬了抬眉。 他盯着柏西看了会儿,突然伸出手,轻轻捏了一下柏西的耳坠。 “你耳朵好红,”戚寻轻声道,“可我还什么都没做。” 他这后一句声线压得很低,在这安静闭塞的车内却清晰可闻。 柏西脸红得更厉害了。 他崩溃地想,什么叫还没做,你还想做什么。 他捂着脸,跟戚寻求饶,“你别看我了,哥,你开车好吧。” 戚寻闷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柏西以前有事求他也会叫“哥”,从前听倒不觉得有什么,可是现在变成恋人,这声“哥”落入耳朵里,却有了点别样的意味。 但他也没再逗柏西,他觉得柏西已经快被热熟了。 他开车离开了小区,载着柏西去约会。 . 戚寻定的音乐剧是比较早的一场,看完才不到九点,还来得及吃晚饭。 但戚寻对万圣节的盛况显然经验不足,中国人对这个节日没什么真情实感,却热衷于聚会与玩闹。 他忘了提前让秘书预订餐厅,处处都爆满,相熟的几家私人餐馆又离得太远,两个人在街上转了一圈,才找到一家还有空位的小餐厅。 店很隐蔽,灯光也不算明亮,空间很窄,门口悬着一串铃铛,一推门就能听见叮叮当当的声音,菜单上餐品也有限,主营汉堡。 柏西倒是无所谓,但他望着戚寻西装革履地拿着个汉堡,总觉得哪儿不太对劲。 他没忍住,拿手机拍了张照片,偷偷笑起来。 戚寻侧头看他,“怎么了?” 柏西收起手机,一本正经道,“没什么。” 两个人坐的是靠窗的位置,时不时就有行人走过,不少年轻人都特地做了万圣节的节日打扮,穿成女巫或鬼怪的样子。 戚寻盯着窗外看了一会儿,突然问柏西,“你记不记得,大学的时候,有一年我们几个社团也搞了个万圣节舞会。” 柏西当然记得,那时候戚寻已经大四了,在学校的时候不多,难得回来一次就被社长给拉来参加舞会,以至于那天舞会上简直是争奇斗艳。 柏西倒是没怎么打扮,穿着毛衣牛仔裤就去了,但是他那天运气齐烂,抽到了小丑牌,在舞会结束的时候,被惩罚穿女装。 他想起这事儿还觉得有些丢人。 不过他觉得戚寻应该不会记得,因为那一整晚戚寻兴致都不高,大半时间都坐在沙发上。 但他下一秒就听见戚寻说,“我记得你那一年好像扮了女巫。” 柏西差点把刚喝进嘴的柠檬水喷出去。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戚寻,“你怎么会记得,你不是在玩手机吗?” 他那天只在舞会最后十分钟被拉去换了装,出来的时候他还特地看向了戚寻所在的角落,确认戚寻没有看他,才又是低落又是松了一口气。 戚寻却不告诉他答案,“你猜。” 柏西当然是猜不出来的,只能归结于戚寻记忆力太好。 吃完晚饭,戚寻就送柏西回家了。 走到半道的时候,天下起了雨,等到了柏西家楼下的时候,雨势已经变得很大了。 雨刮器不断地来回摆动,雨声连绵不断,车窗上蒙了一层薄雾,把外界的一切都给虚化了。 柏西坐在座位上没动,他心里还有点不想结束这个夜晚,但又找不到什么理由。 他侧头去看戚寻,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戚寻却像是看透了他心里在想什么。 车内很安静,戚寻解开安全带的声音都被放大了,他越过两人之间的格档,捧住了柏西的脸。 他的嘴唇贴上了柏西的嘴唇,舌尖撬开柏西的牙齿,勾住了柏西的舌头。 这个吻不再是之前那样浅尝辄止。 柏西的睫毛抖得不像话,片刻后,却又认命地闭上。 他不是第一次跟戚寻接吻了。 但每一次他都觉得神魂颠倒。 他能听见雨滴啪嗒啪嗒敲在挡风玻璃上的声音,十一月份,窗外已经十分寒冷,但是车内却很热,像某个与世隔绝的藏身之所,而他跟戚寻是一对落单的患难爱侣。 他的手勾住戚寻的脖子,很笨拙,也很小心翼翼,像溺水的人抱着唯一一根浮木。 不知道过了多久,戚寻才慢慢地松开了他。 柏西已经有点喘不过气了,脑袋还有点发懵,仰头望着戚寻。 他总觉得戚寻的眼睛很有杀伤力,却不知道自己的眼睛也很美,尤其是现在这样,眼睛湿润,雾蒙蒙地望着人的时候,又脆弱又勾人。 戚寻的大拇指在柏西的眼尾摩挲了一下。 “我之所以记得你大学穿过女装,是因为你那天很漂亮,”刚接过吻,戚寻的声线有点低哑,“后来还有隔壁系的人来跟我要你的联系方式。” 他在大学的那场派对上确实兴致不高,准确说,整个大四他都过得枯燥而忙碌。 但是柏西穿着黑色长裙出来的时候,他还是短暂地惊讶了一秒。 一般男生穿着裙子都会很搞笑,但是柏西没有。 他穿了一件露背的黑色长裙,清瘦高挑,脖颈修长,皮肤在灯下白到发光,明明是男性的轮廓,五官却很清丽,有种雌雄莫辨的魅力。 他那时候跟柏西只能算普通朋友,柏西在他印象里就是个安静内敛的男生,话不多,很乖巧。 但他那天望着舞池中间的柏西,听到身边人发出的惊叹,突然意识到这个男孩也没有他印象里那么青涩。 他那时候并没想到,未来他跟柏西会有什么故事。 这种惊艳更像在海报上望见了风华绝代的演员,是一种不含情欲的赞赏。 可是现在,四年过去了,当初那个男孩已经长成了漂亮的青年,就依偎在他的怀中,被他吻得眼神迷离,却还是用一种柔软依赖的眼神看着他。 戚寻说不清心头是什么感觉,像被猫爪子挠了一样。 但他没有再做什么,只是替柏西理了下耳边的碎发。 他又亲了下柏西的额头,解开了车门的控制。 “你该回家了。”他对柏西说道,像一个最体贴温存的绅士。 柏西却迟迟不动。 他的背靠在车门上,头挨着窗户,窗户是冷的,但他却头脑发热,冷静不下来。 他甚至不敢看戚寻,却又轻声对戚寻提出了邀请。 “你要上来我家坐坐吗?”他说。 成年人都会懂这句话的意思,但柏西真的是第一次发出这样的邀请。 他蜷缩在座位上,低着头,脸颊泛着酡红,像一颗成熟饱满的果实,亟待采撷。 戚寻本来真的准备当个绅士。 但在这种冷雨萧瑟的夜晚,拒绝情人的邀请显然不够体贴。 他凝视了柏西好几秒,才轻轻颔首,“好。” 温存 柏西家在第十七层,电梯上行的过程里,他一直盯着自己的脚尖,到了家门口,他也笨手笨脚的,差点输错密码。 嘀嗒一声,门开了。 屋子里漆黑一片,柏西的手摸上门口的开关,玄关处的灯应声而开,暖黄色的灯光洒在走廊上,照亮了壁橱上的小蓬莱松。 柏西没能再打开客厅的灯。 因为戚寻把他抱了起来,重新吻了他,两个人一边接吻一边跌跌撞撞地倒在了沙发上。 客厅里很昏暗,柏西却能清晰地看清戚寻脸上每一处细微的表情。 他伸着胳膊,捂住了脸,小声说:“房间里,有工具。” 他还是没好意思说出那几个字。 戚寻在吻他的耳朵,听到这话,低声笑话他,“西西,你这算不算蓄谋已久?” 戚寻很少这么叫他,像是戏谑,却又带着点溺爱的口气。 柏西心头一颤。 他很想反驳不是,但他想了想,自己的行为又实在不算清白,又只能默认了。 戚寻在沙发上吻了他一会儿,就把他抱进了房间。 柏西倒在床上的时候还很紧张,虽然上次已经发生了关系,但那到底是醉酒,醒来后柏西几乎不记得了。 而今天,他跟戚寻都很清醒,谁也找不到理由开脱。 柏西把胳膊挡在脸上,眼睛却又忍不住从下面偷看。 戚寻垂着眼在解扣子,修长的手指一路向下,他明明没什么表情,像每一个下班后的寻常夜晚,但细看却又觉得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荷尔蒙。 柏西脑子里一片浆糊,只剩下一个念头,戚寻好特么帅。 但他很快就没心思想东想西了。 戚寻在床下是个绝对克制冷静的人,床上却截然相反。 柏西一开始还能撑住,到后来却丢人地哭了出来,他觉得自己没昏过去,就已经算是表现很好了。 . 结束后,柏西累得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洗澡也是戚寻抱着他去的。 大概人一旦突破肉体关系就容易变得没羞没躁,柏西上一次还贞洁烈女一般拒绝了戚寻帮他,这次却自暴自弃地想,反正也是戚寻干的好事,他收尾也是应该的。 他坐在浴室的小圆椅子上,由着戚寻帮他吹头发。 灯光下,戚寻穿着黑色的浴袍,头发还没来得及吹干,有几颗水珠从发梢滚落,滴在漂亮的腹肌上,结实的胸膛上还有几道抓痕,跟他平时斯文冷峻的样子很不一样,有种散漫的性感。 柏西没忍住,伸手戳了戳戚寻的腹肌,结实,有力,线条漂亮,是他再过一百年也赶不上的。 他有点羡慕,但他这人健身向来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还能维持住不错的身材全靠基因好。 但他没摸两下,就被戚寻抓住了作乱的手。 “再摸就出事了,”戚寻低头看他,很平静地问,“你还有力气再来一次吗?” 柏西一秒认怂,收回了爪子。 恰好他头发也干的差不多了,戚寻又把他抱回了床上。 现在时间已经快十二点了,照理是该入睡了,但两个人却都没什么睡意,戚寻是惯常睡得晚,而柏西明明身体上已经很疲惫了,精神上却还很亢奋。 他跟戚寻抱在一起,身上是同一种柑橘的沐浴露味道,充盈在被子里,很清新也很好闻。 其实他也不算第一次跟戚寻同床共枕。 两个人认识六年,也曾经一起出去旅过游,机缘巧合下也一起纯洁地睡过几觉。 但那时候就算睡在一张床上,他心里也清楚戚寻离自己很远,而不像现在,即使什么话也没说,他却觉得这个人属于他。 戚寻一只手揽着柏西,一只手从床头柜拿起了一个相框看了看。 他刚才就注意到这张照片了,但是没细看,现在一望,那照片上果真是他。 戚寻认出来,这是自己毕业典礼时候的照片。 照片上,他站在人群中,其他人都被虚化了,人潮海海,唯独他清俊挺拔,像有一道天光垂落,照在他身上。 即使是戚寻自己,也不得不承认这张照片很美很有意境,谁都看得出拍摄者的感情。 他问柏西:“这是你拍的吗?” 柏西从戚寻拿起这个相框起就觉得大事不妙。 这个相框摆在他床头很久了。 今天戚寻留宿事发突然,他就忘记把相框给收起来了,从前就算戚寻来他家做客也好,借宿也罢,都不会进他卧室,所以他就大意了。 这简直是大型社死现场。 但他还是闷闷地“嗯”了一声,“是我拍的。” 戚寻问,“为什么要放在床头?” 柏西真诚地看着他,“我说辟邪你信吗?” “不信。” “那你还问。” 戚寻其实也知道答案,无非就是出于喜欢。 但他又问,“那你为什么不放双人照,你跟我合照也不少吧。” 柏西眼睛眨了眨,揪着戚寻衣服上的带子,在手指上绕了两圈。 “双人照放在床边太像情侣了,有点自作多情,”他说道,“还是单人照好一点。” 戚寻怔了怔,没想到是这个答案。 他突然想起,柏西邀请过他出席自己的毕业典礼,但他没有参加。 倒不是故意不去,是那天正好有工作,所以他没有去,只是让秘书送了礼物跟花。 于情于理,他的应对都算得上礼貌体面。 但他现在却想,如果他那天出现了,柏西应该会很开心。 他忍不住摸了摸柏西的后颈,像在安抚一只温驯的猫。 柏西却没察觉到戚寻的情绪变化。 说起毕业,他就想起自己大学的苦逼岁月,本来他还觉得戚寻毕业了,他说不定能从暗恋戚寻的魔咒里逃离出来,结果根本是妄想。 但如今想起来,似乎也不是没有有趣的事情。 他嘴角弯了弯,跟戚寻说,“其实我大学暗恋你的时候,干过不少蠢事。” 大概因为丢人次数够多了,他反而不介意袒露自己的爱意。 戚寻颇为好奇地看过来,“比如呢?” 柏西想了想,那可太多了,真要说他可以说上三天三夜。 “比如我跟你明明不是一个专业,却硬要蹭去旁听你的选修课,听也听不懂,我就在后排画设计图,蹭了一个学期,连教授都认识我了。” “登山社也是因为你才去报名的,第一次爬山我恨不得把自己埋山脚下。” “还有大四我去旅游,听说当地的祈福绳结对姻缘很灵,送了人就有可能牵上红线,我买了想送你,又怕被看出来,最终给所有朋友都带了个礼盒,只有你的那份,我塞了个绳结进去。” 说到这里,他侧过头对戚寻笑了一笑。 刚才在床上他哭得厉害,现在眼睛跟鼻尖还是红红的,可他笑起来,却像得了便宜的小狐狸,灵动又可爱。 他对戚寻说,“现在想想,这绳结还挺灵的。” 虽然迟到了两年,但月老还是听取了他的愿望。 戚寻心头微微一动。 其实他之前想问柏西,暗恋这么长时间,又这么痛苦,为什么柏西没有想过放弃? 他自己并不是一个执拗感情的人,得不到就会选择另一条路,他谈过恋爱,也分过手,但这对他来说也只是人生中一段普通的经历,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所以他并不是很能理解柏西这种绵长的深情。 但是现在跟柏西睡在一张床上,呼吸交错,他看着柏西的眼睛,他大概明白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也许柏西并不是没有想过放弃。 只是没能成功。 他在被子底下抓住了柏西的手,手指与柏西的手指贴合在一起。 “睡吧。”他对柏西说。 宣誓主权 第二天戚寻一早就起来了,他公司里还有事。 柏西困得睡眼朦胧,半睁着眼睛在床上看着戚寻穿西装,戚寻在低头扣袖口,侧脸优越得宛如雕塑家的杰作。 他倒不是非要盯着戚寻,纯属半梦半醒,脑子里一片空白,无意识地在发呆。 戚寻倒是觉得柏西这副呆呆的样子有点可爱,他穿好衣服,在柏西脸侧上亲了一下,“我走了,下班见。” 他走出卧室,很轻地关了门。 但柏西却被这一亲弄清醒了。 他抬起手背碰了碰脸颊,过了一会儿,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 . 反正也睡不着了,柏西就躺在床上玩手机。 他们杂志刚出过刊,这几天比较闲散,他可以晚点再去公司。 他先是刷了会儿视频,又登录ins看了看,他这人很不喜欢发动态,但却喜欢偷偷围观,是不折不扣的点赞党。 刷着刷着,他就看见戚寻发了一条最新的ins。 没有文案,只有一张照片。 拍的是一只放在深蓝色真丝被套上的手,根骨修长,手指纤细,手腕上挂着一根黑色手链,手链中是一个小南瓜吊坠,很简单的样式,却衬得皮肤白皙明净。 那是柏西的手。 也不知道戚寻什么时候拍的。 柏西当然不会连自己的手都认不出。 他往下翻了翻,戚寻很少发ins,但是却有不少人关注他,尤其是那些对戚寻暗自心许的人,逮着一切机会在戚寻面前刷存在感。 柏西对此十分理解,毕竟他自己以前也老干这事。 戚寻朋友圈里塞着一堆合作伙伴,父母长辈,他几乎不用,反而偶尔会在ins上更新一点日常。 但是戚寻从前发的东西就跟他这人一样,一股子禁欲的味道,可他今天发的这张图,只要是长了眼睛都能看得出这张图里快要冲破屏幕的暧昧气息。 这显然不是戚寻自己的手。 背景还是床上。 除了是一起过夜的人,再没有别的解释。 这甚至不能用炮友来解释,毕竟戚寻这种性格的人,是绝对不会把炮友特地晒出来的。 这张照片宣示主权的意味实在太过明显。 戚寻的ins底下顿时一通鬼哭狼嚎,不可置信地问戚寻不会是名草有主了吧。 这些乱七八糟的询问,戚寻一概没回。 而在最顶上,是戚寻跟他好兄弟钟宇覃的聊天。 钟宇覃:“卧槽,戚寻,你老树开花了?什么情况!” 戚寻:“谈对象,没见过吗?” 短短两行字,却像炸弹投入了深水中,一石激起千层浪,连钟宇覃都跟着发了一串问号。 戚寻没再回复钟宇覃的追问,大概是工作去了。 但他随便的一句回复,直接斩断了那些对他还怀有期望的各路桃花,只留下来一地破碎的芳心。 柏西默默给戚寻点了个赞,然后又抱着被子在床上傻笑了十分钟。 他一直知道戚寻很好。 他也知道戚寻决定跟他交往就不会敷衍他,会坦坦荡荡回应他。 但他没想到,戚寻能比他想的还要好。 . 柏西又在床上磨蹭了一会儿,眼看着时间快要九点了,终究还是起床洗漱了。 刷牙的时候,他抬起自己的手腕看了看,想起刚才那张ins的照片,觉得戚寻多少还是要了点脸的,只拍了个手背。 因为他的手腕要是再侧翻一点,轻而易举就能看见手臂内侧的咬痕,脖子和锁骨也是,一片红印,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昨天受了什么严刑拷问。 柏西刷牙的动作慢了下来,想到戚寻昨天在床上的样子,脸色红了红,无声骂了句,“流氓。” 但是骂归骂,他今天一天上班心情都很好,黑色的高领衫严严实实挡住了一身春色,他坐在办公室里,望着外面天清云淡的天气,没忍住拍了一张自拍发在ins上。 很普通的视角,也是没有文案。 只有一颗蓝色的爱心表情。 他喜欢蓝色。 十秒后,戚寻给他点了赞。 . 这天过后,戚寻跟柏西就经常在对方家留宿了。 食色性也,这话一点也没错。 柏西从前觉得自己是个挺清心寡欲的人,虽然热衷于看小黄漫画,也对着戚寻那张英俊的脸浮想联翩过,但他整体上是一个不算重欲的人。 可他现在站在戚寻家的浴室里洗脸,觉得自己可能大错特错。 他从前清心寡欲,那纯粹是因为缺乏实战经验,纸上谈兵当然看不出什么。 而这半个月来,他几乎快把人生里知道的所有play都尝试过一遍了。 想到这里,他就忍不住扶额。 戚寻还在浴室外等他,而他面对镜子,面色沉重地摸了摸自己的腰,十分怀疑自己要不是仗着年轻,很可能就要肾虚了。 他审视地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试图从自己脸上找到一丝虚浮的蛛丝马迹,认真思考自己是不是得节制点。 他就算还年轻,也得讲究下可持续发展。 可不是谁都跟戚寻那个牲口似的。 想到这儿,他又有点唏嘘,短短二十来天,戚寻已经在他这儿已经从男神变成流氓,又进化成了牲口。 但他还没来得及思考完毕,戚寻在外面敲了敲门,问他:“还没好吗?” 柏西回过神,开了门,一眼就望见戚寻抱着手臂靠在门边看他,黑色的浴袍松松垮垮,垂着眼望他,性感得无话可说。 啪得一声。 柏西脑子里那个举着节制牌子的小人就给拍到了地底。 他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挂在了戚寻的身上。 两个人一边接吻一边倒在了床上。 . 做完之后,柏西进入贤者时间,躺在床上一动不想动。 他在郑重反思,自己怎么如此经不起美色诱惑。 戚寻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出去了一会儿,回来的时候手里端了两份蛋包饭,问柏西,“起来吃夜宵吗?” 柏西立马又从床上爬了起来,“吃。” 但他吃着蛋包饭又有点奇怪。 戚寻不喜欢佣人一直留在房间里,平时也不怎么在家吃饭,所以阿姨们只是每周固定上门打扫。 所以这肯定不会是阿姨做好的夜宵。 他问戚寻,“你刚刚点外卖了吗?” “不是,我做的。”戚寻说道 柏西惊奇地抬了抬眉。 他赌上他暗恋戚寻六年的尊严,戚寻这人的厨艺水平明明跟他差不多,煮个泡面下个馄饨就了不得了,什么时候还会做饭了? “你会做饭?”他狐疑地看着戚寻,“我怎么不知道?” 戚寻面色平淡的,“现学的,你不是喜欢吃蛋包饭吗,前两天阿姨过来,我就学了下,挺简单的。” 柏西咬住了叉子。 他这样子是有点傻气的,嘴角还沾着罗勒碎,眼睛乌溜溜地看着戚寻,像是想笑,又像在忍住。 戚寻帮他擦了擦嘴角的一个碎屑,奇怪地问他,“你怎么了?” 柏西没说话,却飞快地凑过去,在戚寻脸上亲了下。 戚寻的轻微洁癖又发作了,推他,“你嘴上都是酱。” 柏西听了反而更乐了。 他啪嗒啪嗒在戚寻脸上又亲了几下,得意洋洋地把油糊了戚寻一脸,戚寻忍无可忍,把他拉到膝盖上打了下屁股,他才消停。 吃完夜宵,两个人重新洗漱,躺在床上。 柏西扫视着戚寻的卧室,大半个月前,这里还是只属于戚寻一个人的空间,走的是性冷淡的灰色系装修,但是不知不觉,这里逐渐有了他的气息,桌子上放着他买的小盆栽,衣柜里挂着他的几件衣服,浴室里也多了他的洗漱杯。 他正在东想西想,突然听见戚寻说,“有个事情忘记告诉你了。” “嗯?”他抬起头。 “我明天下午要出差,临时有事,去落海市,大概五六天。”戚寻看他一眼,“这几天不能跟你见面了。” 柏西迟钝地“哦”了一声,倒也没有怎样。 戚寻本来就经常要出差的,只是从前并不会需要跟他报备。 他打了个哈欠,拍了下戚寻的胸口,“知道了,戚总,工作加油。” 戚寻却捉住了他的手,低头审视他。 柏西不明所以地眨着眼。 戚寻微妙地问,“你都没有点舍不得我吗?” 柏西一愣,随即笑起来。 他认真地想了想,最终还是诚实地回答,“也还好。” 他含蓄地跟戚寻解释,“人也是需要劳逸结合的,距离也会产生美。我原先一个月见你两面,当然天天想见你,现在每天都能见到你,运动量也有点超标,偶尔也想休息休息。” 戚寻脸色更微妙了。 “你这就是得到了就不在乎了。”戚寻不轻不重地捏了下柏西的脸。 他当然没有生气,就是做做样子,但他一冷脸格外有威慑力,有种别样的苏感。 柏西瞬间给迷得五迷三道的。 他凑过去亲戚寻的下巴,“少来,你明明知道我多喜欢你。” 他语气里带着点嗔怪,眼睛却在笑。 戚寻就也笑了一下,在灯光朦胧下,笑得很是好看,温柔又迷人。 柏西心下一动。 他几乎要脱口而出去问戚寻,那你呢,你有多喜欢我? 但话还没出口,他就清醒了,暗自咬了下舌尖,把这句话咽了回去。 他不想破坏现在温情的气氛。 现在这样就挺好。 戚寻看着他的眼神完全就是个完美的情人。 这就够了。 回家 戚寻是在晚上到达落海市的,一落地,他就给柏西发了消息,说自己到酒店了。 但两个人没能聊上几句,时间已经挺晚了,戚寻明天一早还有会议,柏西不想打扰他休息,催他去睡觉,“你快点去睡吧。” 戚寻桌上还放着明天的会议材料,点了点头,“好,那你也早点睡,晚安。” 说完他就挂了视频。 柏西看见的最后一个画面,是戚寻一只手扯松了领带。 他心里忍不住有点可惜,因为戚寻扯领带的样子还挺帅的,他倒是不介意多看几秒。 但他也没多么在意,既然不用聊视频了,他就又从床上蹦下来,去给自己贴了个面膜,然后打开投影仪,边吃夜宵边看起了电影。 戚寻离开的第一天,他过得还挺滋润的,并没什么离别的多愁善感。 看完电影他就又趴在床上玩游戏,越玩精神越亢奋,一直玩到早上四点多,睡了几个小时就爬起来上班,好在他底子好,脸撑得住,就算熬了夜也不影响颜值。 . 一连几天,柏西跟戚寻都没什么时间聊天。 戚寻那边工作很忙,往往都是聊不了几句就要挂掉。 而柏西这边工作也排满了,开完会还要审稿子安排采访,吃饭的时间都是挤出来的。 他对此倒也没什么抱怨,大家都是成年人了,除了爱情还有工作和生活,谁也不会像中学生一样,几天没法见面就觉得天崩地裂,要说一百句情话抵消距离。 他在临下班的时候接到了他妈的电话。 吴茉女士在电话中轻言细语埋怨他,说他个小没良心的好多天没回家,勒令他速速滚回家,说阿姨还给他煲了汤。 “这么多天没见你,我都快想不起我儿子是圆是扁了。” 柏西看一眼桌上日历,才想起自己确实快一个月没进家门了。 罪过,实属不孝。 不怪吴茉女士不给他好脸。 “好好好,我下班了就回去,正好之前给你定的旗袍也好了,我一块儿带给你。” 他们上期杂志有个对旗袍老裁缝的专访,手艺极好,吴茉女士刚刚五十,身材气质维持得优雅雍容,又向来喜欢好看衣服,柏西就特地带她去定做了一身。 他妈果然被带跑了思路,美滋滋道,“已经改好啦,上次几个小地方修好没,我吃饭前要试试。” 两个人又聊了两句,吴茉惯常嗔了儿子的工作两句,得到柏西承诺会在家里住个两天,才满意地收了电话。 下班以后,柏西先绕去如玉巷子里取了旗袍,才开着车回了家,十一月,院子里头的木芙蓉已经谢了,三角梅倒还在。 他进了家门,先是把旗袍给了他妈,然后就坐在沙发上跟妹妹聊天。 柏若也是刚回来没多久,她今年已经正式进入家里公司工作了,锻炼个几年可能就要接手公司里,所以她比哥哥还要忙,两个人上次见面还是两个星期前,一起抽空吃了个午饭。 柏若端着一盅甜汤在喝,上上下下把自己哥打量了一遍,评价道,“你好像胖了一点。” 柏西闻言摸了摸自己的脸,“真的吗,大概是在外面吃饭次数太多了,一直跟q……”他说到这儿,紧急咳嗽了一声,下半句堵在舌尖,好险没有漏出来。 因为他最近都是跟戚寻在外面约会。 但这事儿他还没有告诉家里,所以他看了看柏若那双冷清的眼,若无其事地接了撒了个小谎,“跟,跟梁颂聚餐多了点。” 柏若听完却轻哼了一声。 “是吗,我前两天才刚见梁哥呢,”柏若不咸不淡瞥了她哥一眼,“梁哥一个人在逛超市。” 柏西心虚地别开了眼,不是很确定柏若是不是意有所指。 他妹妹从小聪明,做事情也沉稳持重,他在柏若面前就像个透明人似的,什么都很难瞒过她。 好在吴茉已经换好旗袍出来了,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吴茉在他俩面前转了个圈儿,让他们看看合不合适,柏西跟柏若立刻齐齐鼓掌。 柏若不遗余力地夸赞道,“挺好的,走出去别人肯定以为你是我姐。” 吴茉冲女儿翻了个傲娇的小白眼,“你就知道哄我。”又转头对儿子道,“西西挑衣服的眼光倒是还不错。” . 他们三个人等了约半小时,柏家最后一个人,柏西跟柏若的爹,柏梓华才从外头回来。 他一进门先是跟吴茉抱了下,这才有空搭理自己的一双儿女。 柏西跟柏若从小就吃够了狗粮,早已见怪不怪。 一家四口坐下来吃饭,饭桌上有说有笑的,他们家向来不是那种古板的家庭,吴茉跟柏梓华什么都能跟孩子聊上两句。 但是聊着聊着,话题不知道怎么就拐到刘家的小儿子婚事上去了,这刘家的小儿子从前也算个浪子,最近却收心了,据说这老婆还是他狗腿地追了大半年才追上的,现在好得蜜里调油,俨然是现实版浪子回头。 吴茉跟柏梓华是过来人,对于这种故事虽然有点八卦,却也没太当回事,一时情浓是有的,但还要看以后。 只是她说着说着,眼睛就看向自己一双儿女,“说起来,之前还有人想给你俩相亲。我倒也不急着催你俩结婚,就拒绝了,可是你俩怎么都跟出家了似的,谁也不恋爱啊。” 吴茉就纳了闷了,她这一双儿女,模样学历身家样样都是出挑的,却偏偏两个都好像没长恋爱那根弦,这么多年,谁也没带个对象回来。 吴茉恨铁不成钢道,“我在你们这个年龄,男朋友都换了三四个了。” 柏梓华也在旁边帮腔,“确实,我可是费了好大劲才追到你们妈妈的。” 柏西跟柏若互看一眼,谁也不搭腔,老老实实埋头喝汤。 尤其是柏西。 他总不能说,爸妈,我正谈着,对象你俩也认识,就是戚家的戚寻,他爸妈前阵子还跟你们吃过饭。 好在吴茉也只是嘴上念几句,倒也不是真的在催他俩恋爱,很快又跳过了这个话题。 只是她低着头,舀了舀碗里的汤,像是自言自语,“算了,感情这事总要自己愿意的,我们也操不上心。但是父母嘛,不管你们带什么对象都会接受的,只要对你俩好。” 柏西听得心头一动。 玫瑰 柏西心里清楚,他爸妈对他的性取向应该早就有所怀疑了。 大一的时候,他藏匿的bl向漫画就被家里不幸发现了,本来以为会是一场狂风暴雨,但是吴茉跟柏子华的脸色几经变幻,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只有吴茉不轻不重说了他一句,“多大人了,还看漫画。” 对于漫画的内容却只字不提。 就这么轻轻揭过了。 柏西想,如果他现在出柜,他爸妈大概率也是会点头的,但是他跟戚寻恋爱还没几天,要是这时候出柜,总有点逼迫戚寻的意思。 他想了想,觉得还是要等跟戚寻稳定一点再说。 . 吃完晚饭,柏西跟柏若陪着爸妈打了圈麻将,就去睡觉了。 他输的最多,一个月的工资都搭进去了,以至于吴茉女士都心生怜爱,摸着他的狗头说,“儿子,都怪妈不好,把你生得太傻了。” 可把柏西给郁闷的。 他睡前还想跟戚寻聊一会儿,但又想起戚寻今晚有酒会,又没有去打扰。 他在床上翻了个身,明明是在看刚出的美剧,但信息却不在屏幕上,他不得不承认,他有一点想戚寻了。 他翻了翻手机相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的手机里多了许多他跟戚寻的照片,有单人的也有双人的,有些还是戚寻给他拍的。 有一张是他坐在飘窗上的照片,穿着戚寻的白色衬衣,过于宽大了,松松垮垮地露出锁骨,下半身没穿衣服,修长的腿若隐若现,但因为刚起床,他还没醒过神,睡眼惺忪地拿着个苹果在啃。 戚寻坐在床上看他,顺手拍了一张。 但拍完这张照片没多久,戚寻就又把他抱回了床上。 …… 柏西想到这里,脸红了红,心里又骂了一句,“老流氓。” 但是老流氓远在千里之外,他身边空空荡荡,想撒娇也没对象。 柏西又有点怅然。 . 一觉睡醒,柏西照旧去上班。 已经过了最忙碌的那几天,柏西今天要空闲一点,中间还悠哉悠哉吃了个蛋糕当早茶。 当他把最后一角蛋糕塞进嘴里的时候,他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请进。” 门被推开了,他的小助理童佳从门后露出一个脑袋,脸上挂着一种迷之姨母笑,像是八卦又像是揶揄。 “柏主编,有送给你的东西唉,我给你拿进来哈。” 柏西被她笑得瘆得慌,“那你拿呗,是不是我前天网购的杯子?” 童佳摇了摇头,噔噔噔跑出去,她再进来的时候,怀里捧着一大束快把她人都挡住的花。 柏西吃惊地望着那束花。 非常漂亮的一束玫瑰,肉粉色的卡布奇诺配着红棕色的多头玫瑰,复古又优雅。 “这是……给我的?”柏西问。 童佳把花放到桌子上,大力点头,笑嘻嘻道,“当然了,不然还能是给我的吗?” 柏西心里猜到了这花是谁送的,毕竟他现在也没别的对象。 但他又觉得有些不可置信,总觉得戚寻不像是会搞这种惊喜的人。 可他很快找到了花束上的卡片,没有什么肉麻的情话,也没有寄语,只有一个简单的落款,写着戚寻两字。 干净又利落。 旁边的小助理已经掏出手机咔咔拍照了。 她是知道柏西有男朋友的,却没有见过,心里好奇得不得了。 她想,柏主编这么好看,男朋友应该也很帅吧。果然,这年头好男人都喜欢男人去了。 她问柏西,“柏主编,这是你男朋友送的吧?好浪漫哦,我男票怎么就不开窍呢。” 她最后一句略带抱怨,嘟了嘟嘴。 柏西一笑,从玫瑰里抽出了几支,递给她,“要不要,放在你办公桌上。” 小助理顿时又眉开眼笑,“要的。这花挺好看,我下次也订一个。” 说完她就拿着花出去了。 办公室里只剩下柏西一个人,他看了这束阳光下格外漂亮的玫瑰一会儿,没忍住,还是打通了戚寻的电话。 对面很快接了起来,背景音有点嘈杂,像在室外。 “怎么了?”戚寻问,“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 柏西听见戚寻的声音,眼中不自觉带上了笑意,“没什么事情,就是刚刚收到了你送我的玫瑰……你怎么会想到送我花?” 今天又不是什么节日,也不是他的生日。 戚寻那边正在实地考察,但他对秘书做了一个终止的手势,走到了旁边的角落。 “没什么原因,只是早上出门,看见花店的玫瑰花很漂亮,觉得跟你很配,就想送你一束。” 他说得平平淡淡,也全都是实话。 他住的酒店旁边就开着家花店,他路过的时候,恰好看见了开得正好的玫瑰,他突然就想起了柏西,觉得柏西与这玫瑰相配相配。 柏西握着手机,好半天没说话。 戚寻说得寻常又温柔,好像只是桩无关紧要的小事。 这也确实不是个大事。 但他心口何止是小鹿乱撞,简直是大鹿哐哐撞墙。 他甚至怀疑戚寻是不是在哪个培训班进修过,不然怎么能这么撩人于无形。 “我也,也想起你了。”柏西结结巴巴地回应道。 不是说想你,而是说想起你。 戚寻笑了笑,“我知道。” 但他没能再跟柏西多聊几句。 电话那头,戚寻的秘书轻声提醒该去下一个行程了。 柏西只能把话又憋回肚子里,贴心地对戚寻说,“你先去忙吧,晚上再聊。” 他想了想,又补了一句,“玫瑰花很漂亮,我很喜欢。” “那就好。”戚寻低声道。 等电话真的挂了。 柏西坐在位置上发了会儿呆,觉得心口饱胀着一股气,又酸又甜的,总想说些什么。 他沉思三秒,马不停蹄地拨打了梁颂的电话。 所谓发小,不止适合当垃圾桶,还适合被强塞狗粮。 梁颂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本来好端端地拼着乐高,柏西一通电话打来,他被迫听完了柏西的八百字恋爱感想,连玫瑰花都拍了八个角度,全方位无死角,一定要他看清这爱情的见证。 梁颂在电话那边狠狠地翻了个白眼。 没救了,真的。 恋爱脑的发小怎么处理合适? 还是拖出去埋了吧。 柏西还在感慨,“我怀疑戚寻是不是连当男朋友都有kpi,不然怎么能这么完美,又苏又撩的。这难道就优等生的尊严吗?” 暗恋的人明明是他,为什么真谈起对象,撩人的那个却是戚寻? 输了输了。 他跟梁颂说,“我现在特别想见他……” 梁颂无语摇头,“你真的没救了。” 柏西照单全收。 他要是有救还会在戚寻这棵树上吊上六年么。 但在他开口前,梁颂及时拒绝了他进一步的秀恩爱。 “求你了,放过我,我已经对戚寻的生日身高星座喜欢颜色倒背如流了,真的不想再知道他床上喜欢用什么姿势。” 柏西抗议,“我才没讲。” “是吗,但我觉得我再不制止你,你就快把戚寻的size报给我了。” 说到这里,梁颂又微妙地停了下,问道,“他大吗,不会中看不中用吧?” 柏西:“?” 话题是怎么突然就从小清新一秒变成午夜场的。 “你脑子里都装的什么东西。”柏西嫌弃道,“黄色废料倒一倒,超标了。谁要跟你说这个。” “那到底怎样,不说我就默认了?”梁颂不依不饶。 柏西:“……” 柏西:“……挺中用的。” 梁颂在电话那头,发出了惊天动地的一串爆笑。 . 因为那束玫瑰花,柏西回家的时候心情还是很好,晚上在客厅看电视也无意识轻哼着歌,哼得还是小情歌。 柏若在旁边吃薯片,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 她早就发现柏西不对劲了。 上次跟柏西见面吃午饭的时候,她就发现柏西脖子上像是有个吻痕,但她心里纵有惊涛骇浪,面上却平静无波,觉得万一是自己看错了。 可是过了两天,她有事路过柏西那个公寓,正想去找她哥喝杯咖啡,但她才走到花坛旁边,却看见戚寻跟柏西一起出现在了公寓楼下,两个人牵着手手,明明没做什么过于亲昵的动作,但两人对视的氛围却莫名有种暧昧,她立刻察觉出了点不对。 再看柏西回家这两天,动不动就捧着手机傻笑,还会背着家里人去发语音,这要是没有情况,她名字就倒过来写。 她放下杂志,盯着柏西看了许久,柏西终于感受到了她的视线,抬起头来。 柏西一看见柏若这种神情就怵得慌,分分钟想起小时候被柏若翻出他没及格的物理卷子。 他也不知道在心虚什么,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了?”柏西摸了摸脸,“我脸上有东西吗?” 柏若本来是打算盘问下柏西的,问他是不是跟戚寻在恋爱。 但她看了看她哥那张温润如玉的脸,最终又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她也不想问了。 柏西真的想说的时候自己会说。 但她又有点糟心,柏西虽然是哥哥,但是也就早出生了三分钟,他们俩从小就不太像,柏西天生脾气好,性子软,而她性格强势,总觉得自己要承担起照顾兄长的责任。 所以她痛心疾首地望着柏西,像看见一颗水灵灵的白菜自己长脚跑了。 柏西一脸莫名,“?”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耳钉挺好看的,”她随口敷衍了下,“下次我也买一个。” 柏西信以为真,他摸了摸耳朵。 “是吗,这是你戚寻哥送我的,”他说着说着,止不住又露出一个甜笑,“是他朋友设计的,你要是喜欢,我帮你预约下。” 咔擦,柏若又咬碎了一片薯片,渣子掉了她满身。 这还用问吗? 这要没谈她名字倒过来写! 她就是嘴欠,提什么不好,提耳钉! 柏若深呼吸了一口气,低下头,波澜不惊地拍了拍衣服。 “不用了,我突然想起我耳钉也够多了。” 撩拨 柏西在客厅里待到了九点多,跟柏若看完了一部挺有名的老电影。 电影最后,四十年没见面的男女主隔着街道对望,屏幕像水墨画一样晕开,将街道上的人都化作了虚影,只剩下男女主是清晰的,一个站在街道这边,一个站在街道那边,又变回了他们年轻时候,第一次见面的样子,就这样静静对望着。 柏西看得眼睛有点红,他一向喜欢看爱情文艺片,但是自己又容易共情,经常看得长吁短叹。 他还想跟他妹妹聊两句观后感,结果扭头一看,柏若面无表情地又拆了一袋饼干,满脸都写着铁石心肠,见他还看过来,还把饼干递给他,“吃吗?” 柏西:“……不用了。” 他婉拒了妹妹的好意。 柏若点点头,一脸理解,“我懂,你们时尚圈的要保持身材。” 柏西第一万次确定,他这辈子都没法跟柏若在某些事上达成共鸣。 电视上已经放完了片尾曲,柏西看了眼时间,站了起来,“我先上去了。” 柏若拿过遥控器看综艺,看也没看他,“嗯,拜拜。” 柏西回房间洗了个澡。 他趴在床上,有点想跟戚寻视频,却又不知道戚寻忙完了没有,正在纠结的时候,戚寻那边倒是发来了消息,问他,“你在干嘛?” 柏西飞速回道,“不干嘛,在房间。” 两秒后,戚寻的视频电话就打了过来。 柏西一秒就接起来。 戚寻大概没想到柏西接起来这么快。 他也是刚洗完澡,上半身还没穿衣服,只穿了条柔软的睡裤,头发湿漉漉的,水滴落在胸肌上,又一路往下滑去,他半垂下眼望着屏幕对面的柏西,一双桃花眼在昏暗的灯光下反而更动人心魄。 他性感得像一尊艺术品。 柏西极没出息地咽了下口水。 他自己满脑子小火车,却还要倒打一耙,率先指责戚寻,“你怎么都不好好穿衣服……太不守男德了,在外面都不知道守身如玉。” 戚寻在床边坐下来,把手机放在支架上,正对着自己。 床头的灯光清晰地照出他俊美的脸,肩背结实宽阔,像是刻意要展示给柏西看。 “我不守男德?”戚寻还是第一次收到这种评价,挺稀奇的,他冲柏西抬了下眉,“我如果真的不准备守身,你现在就见不到我了。” 柏西没明白,“什么意思?” 戚寻说,“合作方刚才还热烈邀请我出去喝两杯,并且暗示我,作陪的都是漂亮的男孩。” 戚寻有些轻蔑地笑了一下,“他倒是精明,知道我对女人不感兴趣。” 柏西一听就炸毛了。 “这都什么人呐,谈生意还是拉皮条。”他皱起眉头,难得这么粗鲁地吐槽。 明知道戚寻没有去,他却还是跟X光一样上上下下把戚寻巡视了一遍,像是生怕戚寻给人占了便宜。 他有点别扭地问戚寻,“那你怎么回他的,他下次要是还邀请你呢?” 他有点不高兴,但不是对戚寻。 戚寻喝了口水,他靠坐在床头,往身上披了一件薄薄的灰色睡衣,他忙了一天,到现在也有点疲惫,声音里带着一点沙哑和慵懒,却反而更加撩人。 他望着柏西,眉眼慵懒,眼神却清冽。 “我跟他说,我已经有一个漂亮的男孩了。要是惹他生气,也许回去我就进不了门了。” 柏西瞬间就哑火了。 刚才的气势汹汹一下全没了。 空气安静了几分钟,柏西抱着被子,屋子里开着地暖,热得像春天。 “我哪有这么凶……”他小声嘀咕,脸却红扑扑的,也不知道是热得还是被撩的。 他心里很满意戚寻这个回答。 他甚至是有些痴迷地望着屏幕里的戚寻。 之前暗恋戚寻的时候,他还曾经想过,会不会他是因为得不到戚寻才会如此迷恋。 万一他跟戚寻真交往了,没准滤镜就碎了,能够客观冷静地看待戚寻了。 可是现在他跟戚寻也交往了一阵子了,他却好像每一天都比前一天,要更爱戚寻。 戚寻当然也是有毛病的,有轻微的强迫症和洁癖,有起床气,性格固执,很难被说服。 但这些细微的小毛病,在戚寻的优点面前,似乎全都无足轻重,像太阳出来前的星星,很快就隐匿不见了。 而戚寻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咳嗽了一声,把被子拉过来盖住了自己。 他问柏西,“你刚才在干什么?” 柏西还有点心不在焉,“在跟若若看电影,但我俩永远聊不到一块儿。” “为什么?” 柏西看他一眼,“她跟你一样,觉得所有感情纠葛都很蠢,你们俩应该很有共同话题。” 戚寻笑了笑。 他确实这样,但他可没少陪柏西看那些无聊影视剧。 他问柏西,“你这几天都住在爸妈家吗,不回公寓了?” 柏西点头,“嗯,应该过两天回去。” 他跟戚寻抱怨,“我妈也是,我好一阵子没回来,她就变着法子让阿姨做好吃的,这才几天我腹肌都要没了。” 他坐直了身子,撩开睡衣给戚寻看。 柏西的肚皮一片平坦,白皙紧实,倒是看不出有发胖的迹象,但纵使戚寻拿着放大镜看,也很难看出什么腹肌——柏西就没成功练出来过。 所以戚寻识趣地没有说话。 但他的眼神又不自觉沉了沉。 柏西腰很细,皮肤也白,臀部却有肉,愈发显得不盈一握,被抱在怀里的时候尤其明显。有时候在床上,他都怕自己太过用力,会不小心把柏西的腰给捏碎了。 刚才柏西脸红红地看着他,就让他有点心猿意马,不得不拉过被子掩饰。 现在柏西还自己撩开衣服……他又不是柳下惠。 戚寻面色古怪地看着柏西,他真的很难怀疑柏西不是故意的。 柏西本来还抓着衣服,片刻后却从戚寻的沉默与神色里微妙地意识到了什么。 他默默把睡衣放了下来。 气氛变得暧昧又粘滞,连呼吸都带着热气。 柏西咳嗽了一声,眼睛也不敢直视戚寻,小声说,“你要不那什么……去浴室自己解决一下,那什么,酒店提不提供飞机.杯……” 他说得有点语无伦次。 戚寻却没说话。 他又不是什么苦修的僧人,他的男朋友跟他隔着一个屏幕,虽然碰不到,他也不打算过于委屈自己。 他的视线从柏西的胸口一路向下,声音也变得更低,带着命令的口吻。 “柏西,把衣服脱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神色里有种微妙的冰冷。 他在床下是事事都会询问柏西的贴心男友,在床上却是个说一不二的暴徒,明明披着柔软的睡袍,很居家也很日常,眼神里却充满了掌控欲。 柏西心头一颤。 他嘴上不说,心里却对戚寻这种反差喜欢得不行。 他觉得戚寻一直是个矛盾体,又冰冷又有责任感,又贴心又不容反抗。 但就是这种矛盾反而很迷人。 他没有反抗戚寻,乖乖地脱了睡袍。 他有一张很无辜的脸,但是对于性.爱却十分坦诚,他隔着屏幕对戚寻笑了笑,眼睛湿润,嘴唇润红,像个纯真的妖精。 戚寻刚刚拒绝合作方邀请的时候并没有多想,除了因为他有了柏西,也是出于自己一贯的原则。 但是此时此刻,他却在想,还有哪个男孩能漂亮得过现在的柏西? …… 结束以后,柏西躺在床上,眼角眉梢都残留着欢愉,懒洋洋不愿意动弹。 但他也不想去睡觉,像个考拉一样趴在枕头上,明明打着哈欠,还要跟戚寻说话。 他问戚寻,“你是不是后天才能回来?” 戚寻“嗯”了一声,“应该是。” 柏西有点失望。 戚寻出发前,他信誓旦旦说自己完全不是黏人精,对于男朋友出差这件事根本不在意。 但是他现在撅着嘴看着戚寻,理直气壮地想,他就是想当黏人精,就是要挂在戚寻身上。 都怪戚寻总撩他。 又送他玫瑰,还要隔着屏幕勾引他。 他忍不住低声跟戚寻撒娇,“我好想见你哦……” 这句话的尾音黏黏糊糊的,带着情.事过后的绵软。 戚寻静静看着他。 他从来不是色令智昏的人,做事情也绝对专注。 但柏西的样子看上去像个没得到糖果的小孩,而且他知道,柏西并没有真的在跟他要求什么,只是忍不住思念。 这反而让他心里一软。 他对柏西说,“你还有年假吗,我明天可以让人去接你。等我忙完手上的事情,还能陪你在这里玩两天。” 柏西眼睛里立刻燃起了小火苗。 他在枕头上撑直了身体,歪着头看戚寻,心里又想去又有点纠结,“我有年假,但是我过去不会影响你吗?” 戚寻摇了摇头。 “不会,说不定我效率还高一点,”他对柏西说,“因为要赶紧结束工作才能陪你。” 柏西笑起来。 “那我要去。” 相见 柏西光速跟公司请好了假。 虽然就去三四天,但他还是收拾出了一只小行李箱,复古的红棕色皮箱,里头不仅放了好几套搭配好的衣服,还有配饰和手表,充分体现了他臭美的本质。 柏若在旁边看得神色微妙。 柏西刚才倒也没隐瞒,饭桌上坦坦荡荡说他要找戚寻去玩两天,他俩朋友做了好几年,吴茉跟柏子华也都认识戚寻,印象好得很,谁也没起疑,还让他多玩两天。 只有柏若心想,她哥这哪是去旅游,分明是羊入虎口,羊自己还挺乐意。 现在再看柏西忙前忙后,小蜜蜂一样跑来跑去,她冷笑一声,在这一刻与梁颂达到了深切的灵魂共振。 柏西忙活半天,终于想起旁边还坐着自己妹妹,他问柏若,“我这次去落海市,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啊,特产什么的,我给你带回来。” 柏若摇头,“现在有什么不能网购啊,用不着。” 柏西无语,“你真的好没情调。” 柏若道,“咱家有你一个多愁善感的就够了。” 她看了看时间,差不多该去上班了。 她从沙发上站起来,那只满满当当的小皮箱就竖在沙发边,她看了看她哥一早上都翘起的嘴角,叹了口气,也笑了一笑,对柏西说,“玩得开心啊,哥。” 然后她就拿着车钥匙走了。 . 戚寻的司机是在午饭后来接柏西的。 司机是个沉默寡言的中年男人,跟在戚寻身边好几年了,柏西也认识,上车就叫了一声,“李叔。” 李叔冲他笑了笑,“柏少爷。” 两个人寒暄了几句,车内就慢慢安静了下来。 柏西打开手机导航,看了看地图,这一趟高速要三个多小时,不算长也不算短。 车子开到半道上的时候,天上飘起了些雪,还很小,只是一点雪粒子,刮在车玻璃上。 车里暖气开得很足,柏西打了个哈欠,有点困。 他看着窗外想,这应该算今年的初雪吧。 看韩剧的时候,初雪似乎总要发生点什么浪漫的事情,什么男女主的初吻,年少的相遇啦,还有求婚啦,不然好像都对不起老天飘这一场雪。 他想,那他千里奔赴来找戚寻,应该也算浪漫吧。 他想到这里,又无声地笑了笑,也说不上原因,就是挺高兴的。 其实去年的时候,下雪天他也跟戚寻在一起,他去戚寻公司找他吃饭,但是戚寻还在加班,他就坐在旁边先等着。 等候的过程里,外头就下雪了。 戚寻还在专心地盯着电脑,眉头微蹙,根本分不出心神注意周围。 他站在窗边,很慢很慢地在落地窗上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爱心。 那一天什么也没发生,戚寻的工作持续到了十点多,两个人最后也没出去吃饭,而是喊的外卖。 可他竟也觉得很不错。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好像无论做什么,只要是跟他待在一起,就都是好的。 想着想着,柏西眼皮越来越沉,慢慢睡着了。 车里放着舒缓的音乐,外头雪落无声,也不知道过来多久,车子才缓慢地停了下来。 柏西迷迷瞪瞪地睁开眼,人还不太清醒。 他含糊地问司机,“到了吗,还是进收费站?” 司机没回答他,因为他旁边的车门被人打开了。 冬天的风夹着冰雪的气息飘了进来,让柏西瞬间一激灵,人也清醒了不少。 他抬起头,还没到傍晚,天还很亮。 戚寻撑着伞,站在车边,低头望着他。 雪簌簌地落下。 戚寻穿着黑色的长大衣,身后是风雪,伞下的脸清俊苍白,比所有电视剧的男主都要好看。 柏西有一瞬间,分不清这是梦还是现实,傻乎乎地看着戚寻。 戚寻伸手碰了碰他的脸,问他,“还不下来吗?” 柏西这才如梦初醒。 他从车里钻出来,门童已经从后备箱把行李箱提走了,司机也很有眼力见,得到戚寻的首肯就把车开走了。 酒店门口就剩下柏西跟戚寻。 柏西刚想很戚寻说话,就被冷风吹得打了个哆嗦,他为了见戚寻精心打扮过,只穿了个松垮的拼色毛衣和牛仔裤,好看是好看,但一点也不抗冻。 戚寻也知道他这个人要风度不要温度,虽然就短短几步路,他还是把自己的大衣给柏西披上了,拉着人进了酒店。 酒店内自然比外面温暖多了。 在等电梯的时候,戚寻也没松开柏西的手,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戚寻问柏西晚上要吃什么。 “都行,”柏西说道,“还不是很饿,下雪就不出去了吧,在酒店餐厅或者喊外卖也行。” “好,这家厨师的手艺还不错。” 他们说话的时候,旁边走过来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士,四十上下的年纪,长卷发,很知性干练,也来等电梯。 她一见戚寻就打了个招呼,“戚总。” 戚寻也对她点点头,“肖经理。” 柏西不认识这人,却也猜到应该是戚寻合作方的员工。 肖经理却注意到戚寻怀里的柏西,她礼貌地问道,“戚总,请问这位是?” 戚寻低头看一眼柏西。 柏西也在抬头看他,眼睛圆溜溜的。 四目相对,戚寻突然笑了一下。 “这是我男朋友。”他介绍道。 肖经理微微有些惊讶,她倒是听过这位戚总性取向方面的八卦,却没想到会见到戚总的男友,还这样坦荡地介绍出来。 但她很快就掩饰了,恭维道,“您二位很般配。” “般配”这个词取悦了柏西。 他刚才还有点不好意思,现在却从戚寻怀里仰起脸,冲着肖经理笑了一下。 “谢谢。” 他长得本来就显小,又套着戚寻的大衣,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少年,一笑还露出个小酒窝。 肖经理猝不及防被可爱到了。 一直到她出了电梯,心里还在暗自嘀咕,戚总这男朋友到底多大啊,总不会还在上学吧,那戚总可够禽兽的。 . 戚寻并不知道,自己的形象因为柏西已经岌岌可危。 虽然他知道了也不会太在乎。 他带着柏西进了房间。 挺大的一个套房,他住了六天,里头还是冷冰冰的,并没有添上多少私人物品。 门刚一关上,柏西就扑进了他怀里。 戚寻的力气当然是比柏西大的多,却还是顺着柏西倒在了门上。 黑色大衣掉在了地毯上,但是谁也没顾得上。 柏西仰头看着戚寻,眼睛亮晶晶的,说,“我好想你,刚在外面没好意思说。” 大厅里有工作人员,刚才电梯里又有个肖经理,硬是把他憋了一路。 戚寻摸了摸他的头,低声道,“我知道。” 他当然知道柏西会想他。 两个人互相看了一会儿。 柏西轻轻踮起脚,把嘴唇贴上了戚寻的嘴唇。 情人相见,什么也没做,先接了一个长长的吻。 选你 晚餐就是直接在酒店吃的,柏西还挺喜欢这家酒店的铁板烧。 吃完饭,柏西就把自己的行李全都拿了出来,那只小皮箱看着不大,却挺能装。 戚寻在酒店里住了这么几天都没什么私人物品,他一来,就到处都留下了他的痕迹。 戚寻在旁边看着他,觉得他像个搬家过冬的小松鼠。 柏西出差都不会忘记护肤,这次也带了一堆护肤的瓶瓶罐罐,洗完澡就给自己敷了个海藻面膜,他自己敷就算了,还要往戚寻脸上涂。 戚寻躲都躲不了,最后只能靠在床头,被柏西摁在那里涂了一脸。 他并不是那种不修边幅的男人,相反,他很考究,注重穿搭,也会有基础的护理,但是再多就超出他的耐心了。 戚寻看着柏西,“你要是我堂弟们,现在离被揍就不远了。” 他以前可没少拿堂弟们练手,他这人长得斯文,却并不主张素质教育,弟弟不听话,揍一顿就行。 柏西挑眉。 他刚想说点什么,就听见戚寻又慢吞吞补完了下一句。 “但你是男朋友,舍不得下手,咬一下算了。” 戚寻把柏西揪过来,对着他没被面膜覆盖的嘴唇,轻咬了一下,他的睫毛也轻轻扫到柏西的睫毛。 柏西顶着一脸面膜泥,也看不清表情。 但他心里却在疯狂尖叫,戚寻这是什么神仙男友,这么会撩到底给不给人活路了! . 面膜需要敷十五分钟,时间到了,柏西又拉着戚寻一起去洗脸。 戚寻生无可恋地看着镜子里两张一样绿油油的脸。 他现在陪柏西干的这些傻事,随便拿一桩出去,都够他那几个损友笑半年。 但更可怕的是,听着柏西叭叭叭地跟他讲护肤功效,他居然也觉得还挺可爱。 他跟柏西以前就是这样。 两个人明明工作兴趣都不一致,性格也相去甚远,但是待在一起也不会觉得无聊,他临时要去忙工作,柏西就在一旁自己看ipad,谁也不会尴尬。 戚寻擦了擦脸,心想,其实他跟柏西真的挺适合在一起,也许没什么波澜壮阔,但已经超过了大部分貌合神离的夫妻。 起码今天下午,他在酒店门前等着柏西,打开车门看见柏西的那一刻,他是发自内心感觉到了高兴。 他低头看了看柏西,眼睛里是连自己也没察觉的温柔。 柏西倒是感觉到了,可他误会了戚寻眼神的意思,以为戚寻是嫌他动作慢,他飞速把东西扔进了化妆袋里,然后就跟个考拉一样往戚寻怀里一扑。 “我好了。”他脸红红地蹭了蹭戚寻的肩膀。 好几天没见的情侣,洗好澡,护完肤,万事俱备,接下来谁都知道该干什么了。 戚寻轻笑一声,拦腰抱起柏西,抱着他出了浴室,又把他抱到了床上。 在戚寻解开浴袍的时候,柏西十分虚假地拿手挡了挡脸,眼睛却又在偷瞄,没两秒,他就忍不住上手摸了摸戚寻的腹肌。 几天不见,他怎么觉得戚寻又更帅了呢? 摸着良心说,他认识的帅哥真是不少,他妹的朋友家就是开影视公司,之前开派对他认识了不少娱乐圈男星,帅得各有千秋,有一个还是影帝,笑起来深情款款,他妹甚至想给他拉过红线。 但他见到这些帅哥们,花痴归花痴,也会跟着感叹好帅啊,但是只要扭头一见戚寻,什么帅哥都要被他抛到八千里之外。 他也很绝望啊,但是戚寻在他心里就是天下第一帅,他有什么办法。 戚寻摸了摸他的脸,问他,“在想什么?” 柏西诚实地回答,“觉得你好帅。” 戚寻先是被取悦到了,过了一会儿又神色微妙。 “你喜欢我,不会就只是因为我长得帅吧?” 柏西到现在也没告诉过他暗恋的原因。 如果只是单纯因为脸…… 戚寻想了想,他倒也不至于不高兴,但怎么想都有点怪怪的。 尤其刚才柏西还积极主动要帮他保养。 柏西愣了愣,随即噗嗤笑了起来。 “脸确实是很重要的原因。” 他望着戚寻的眼神十分缱绻。 “但就算有天你头发都白了,我还是会爱你。” . 因为这句话,柏西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盒子里的安全套少了三个,而他自己累得一根手指头也动不了,眼泪都出来了,鼻尖红红的,趴在枕头上,小声骂戚寻,“不要脸。” 可惜他嗓子有点哑,这声音又小,实在没什么威慑力。 被骂的混账连一点反思的意思都没有。 戚寻抱着柏西又去洗了次澡,然后就把柏西搂在怀里,两个人靠在床上,面前放着个ipad,上头都是旅游攻略。 落海市除了经济发达,也算是个旅游城市,除了市内好几个景区,周边也有一个古镇。 戚寻问柏西,“我后天就结束工作了,你想去哪儿玩,我让严助理去安排。” 柏西捧着那个ipad,其实他对去哪儿玩也不是很在意,他这人也不是很爱动弹,这次那么积极跑过来,完全是因为戚寻。 他刷了刷图片,市里的景区他早就都玩过了,正好看见那个古镇里红枫如火,十分漂亮,随手就指了指,“就去这儿吧。” “好。”戚寻又问他,“别的地方不去吗,这几个景点不是也很有名?” “这几个地方我跟梁颂高中就去过了,”柏西说道,“高中毕业我俩出去玩了一个月,大大小小的地方都跑过。” 也就这个古镇,算是近两年新开发的,他才没去过。 柏西回想起自己高中毕业疯玩的那个暑假,觉得还挺有意思的,他那时候就暗恋戚寻,还偷偷打听戚寻去哪儿了,想制造偶遇。 结果一打听,戚寻出国去了,一个暑假都没回来,他连人在哪儿都不知道,更别提偶遇了。 他仰头问戚寻,“你高中毕业去哪儿玩了啊?” 戚寻想了想,“我也是跟哥们儿出去了,爬山下海,人都晒黑了。” 柏西挺感兴趣,“都是谁啊,钟宇覃他们吗?” 戚寻的哥们儿,他也几乎都认识。 戚寻点了点头,“就他们,宇覃,陈铎,阿扬和赵……” 戚寻说到这里,突然就闭嘴了。 停顿了两秒,他才说,“就是你认识的那几个人。” 柏西本来还一愣,但随即就反应过来,戚寻为什么没说最后一个人。 因为最后那个人是戚寻的前任,赵青桐,两个人是高中同学,也算半个青梅竹马,高中的时候两人还只是朋友,大二才在一起,大四分手。 柏西曾经对这个人又羡慕又有点嫉妒,因为他拥有过戚寻,但是现在他躺在戚寻怀里,猝不及防听到这个名字,却又觉得也还好。 戚寻却低头观察他的神色,问道,“你不高兴了吗?” 其实他对赵青桐并没什么感觉了,分手都好几年了,如果不是正好聊天提及,他甚至快想不起来这个人。 但是不在现任面前提起前任,是种基本礼貌。 柏西摇了摇头,“没有。” 他心想,戚寻谈恋爱那两年他就在现场围观,要是生气,他早该气死了。 没有人会喜欢男朋友的前任,柏西也不例外,但是赵青桐已经是过去式,人也远在国外,他也没那么介怀。 他反而有点好奇,犹豫着问戚寻,“你们那时候,到底是为什么分手啊?” 戚寻从没对外提过原因,只说理念不合,谁问都是这套说词。 他也就一直没去细问,全当没这个人。 但是以他对戚寻的了解,戚寻越是这样说,就越证明原因不在戚寻自己,而是在对方。 他想到这里,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从人性的阴暗面说,他当然觉得戚寻分手分的好,不然他岂不是彻底没机会了。 但他又总觉得,赵青桐是不是瞎啊,这么好的戚寻都舍得不要。 戚寻想了想,跟柏西也没什么不能提的,他简单说道,“他要出国进修,追寻事业,而我要留在国内,他就跟我分手了。” 其实还不止,赵青桐最后出国的时候,并不是孤身一人,在分开的短短一个月里,赵青桐就找好了下家,是个追了赵青桐好几年的人。 他们俩最后闹得很有些难堪。 那是戚寻人生里少有的不体面的时候。 他也不想聊这些,低下头想跟柏西说点别的,却发现柏西的小脸皱成了一团。 “怎么了,不高兴了吗?”他有点无奈,碰了碰柏西的脸,“又是你要问的。” 柏西却摇了摇头,他只是有点费解,因为出国这事在他们圈子里太普遍了,也没见其他人都分手。 “我不是吃醋,”柏西望着戚寻,“我就是觉得……觉得,他有点不珍惜你,啊也不是,每个人理念不同,有人在乎事业有人在乎爱情,也不能这样说,但是……” 但是…… 他有点难过地看着戚寻。 他围观过大四时候的戚寻,知道一点当时两人的争吵。 并不是追求事业就一定要放弃爱情的,出国又不是生离死别,顶多异国恋罢了。 但是赵青桐却毫不犹豫跟戚寻分了手。 这让他很不是滋味。 就好像他一直珍而重之的宝贝,被人弃如敝履。 明明这给了他现在和戚寻在一起的机会,他却高兴不起来。 他没有能清楚地表达自己的意思。 戚寻却从他的眼睛里读出来了。 戚寻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连他自己都不在意这段过去了,那不过是一段失败的恋爱,谁都可能遇上,并不会影响他的人生。 但柏西却还在为他真心实意地难过。 以他现任男朋友的身份。 实在是傻得可以。 他低头亲了亲柏西的额头,“没关系,你看,我这不是有了你了么。” 柏西一愣,随即有点害羞地笑了笑。 戚寻并不喜欢问恋人选择题,他认为这很无聊,但他难得幼稚了一次,问柏西,“如果让你选,你会选我吗?” 柏西重重点头。 “会,我会一直选你。”他坚定地说道。 戚寻笑了笑,他笑起来总是比平时情深百倍。 其实他们都很清楚,事业跟爱人从来都不是需要取舍的,真的有心,什么都不是问题。 但认真说着会选他的柏西,在灯光下又朦胧又美好。 这让他忍不住又吻了上去。 他听见柏西软乎乎跟他抱怨,“再亲嘴要肿了……” 但他还是没停下来。 枫林与爬山 戚寻的工作结束在周五的下午。 傍晚之前,他跟柏西就开车抵达了想去的那个古镇,半路的时候雪就停了,地上积了薄薄的一层,像覆盖着白色的小绒毯。 柏西去那个古镇主要是想看那里成片的枫叶林,现在快十二月了,天气转冷,红枫已经是最后一批了,再过一阵子就该掉得差不多了。 所以他们抵达红枫林的时候,发现游客还挺多,长枪短炮的,年轻的女孩子们穿着漂亮的长裙在树下合影,还有穿汉服cos服的,一时都分不清是枫叶更好看还是人更好看。 柏西跟戚寻什么也没带,只有两部手机,混在人群里仿佛两个路过看热闹的路人甲。 但柏西还是拜托路人妹子帮他俩拍了张合影。 那妹子眼睛乌溜溜地在他俩身上转了一圈,露出了一种柏西极为熟悉的姨母笑——他经常在他的小助理脸上看见。 “你俩靠近一点儿,帅哥,你们可以互相看着对方,眼神温柔点。”妹子指挥着他俩。 柏西抬头望着戚寻,戚寻也在看他。 周围熙熙攘攘,人声嘈杂。 但是柏西一看见戚寻就忍不住笑起来,对噪音也自动过滤。 残余的碎雪从枝头坠落,几片红枫也恰好从他们头顶飘下来。 两个人望着彼此,身边好像笼罩着一层结界,把他们与外界都隔离开来。 妹子心里“哇哦”了一声,心想,就这气氛,就这眼神,说不是一对她都不信。 她咔擦一下按下了快门键。 照片定格在戚寻跟柏西对视的刹那。 她蹦哒过去,把拍好的照片给柏西看,跟柏西聊了起来,“你俩是刚来这儿玩的吗?” “对,刚到没多久,随便来逛逛,也没做什么攻略。你呢?” “我是来这儿写生的,住了大半月了,这儿好玩的我基本都去过了。这里银器做的很不错,后面有个小博物馆,如果你们喜欢爬山,可以爬一下镇后面的长留山,明天广场那儿会有表演,七八点那时候吧,可以去看看。” 柏西听得很认真,还掏出零食给这个妹子,两个人原地交流起了旅游心得。 戚寻安静地在一旁当着背景板。 他早就发现了,柏西大概是长了一张自带亲切感的脸,总让人不自觉就想靠近,所以无论去到哪儿,柏西都会很受欢迎。 只是柏西好像天生少了那根弦,又或者是因为心思都放在他身上,对外界的好感一直很迟钝,不是明说他几乎反应不过来,反而给了别人趁虚而入的机会。 想到这里,戚寻的心情有几分微妙,眼看着那妹子跟柏西的头越挨越近,盯着那女生的眼神也有点凉飕飕的。 妹子本来正在给柏西安利餐厅,冷不丁觉得脖子一凉,再一抬头,发现旁边那个模特一样又高又酷的帅哥正面色不善地看着自己。 她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抓住了柏西的胳膊,赶紧默默松开,往旁边挪了挪。 “餐厅差不多就这些了,别的也没什么推荐,不咋好吃。”她冲柏西挥挥手,“我先走了,有缘再见。” 然后她就潇洒地跑路了,转眼就汇入了枫叶林的游客里。 柏西只来得及在后面喊了声,“谢谢。” 他收好这女生给的地图,转头跟戚寻感叹道,“这女生人挺好的,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我本来还准备问她要个微信的。” 戚寻瞥他一眼,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句,“反正有缘还能碰见,没缘就算了。” 柏西一想也是。 这镇子就这么大,搞不好还能碰见。 . 他们按照这个女生的推荐先去玩了镇上有名的几个景区,然后就吃过晚饭回酒店了,准备第二天去爬山。 酒店是严助理提前订好的,有很大的落地窗,窗外景色很不错,可以望见山林湖水。 因为要爬山,两人今天什么也没做,只是抱在一块儿睡了一觉,纯情得像两个高中生。 第二天吃过早饭,他们就去爬山了。 上山之前,柏西雄心壮志,毕竟这个长留山看着真的不高,一点也不难爬。 结果他爬到半道就累瘫了,扶着绳索,气喘吁吁,冲戚寻道,“歇,歇一会儿……我不行了。” 男人不能说自己不行。 但爬山的时候可以。 柏西累得根本顾不上面子了,像个小狗一样趴在绳索上,戚寻却面色如常,背着一个大包,却连汗都没怎么出,根本看不出爬了个山,像出门散了个步。 柏西脆弱的自尊心再次被碾成了渣。 戚寻给他拧开了一瓶水,递给他,“你这体力也太差了,一看就是坐在办公室不运动。大学的时候你还不是这样。回去跟我一起健身。” 柏西哼哼唧唧,只喝水不接话。 他要是热爱健身,现在还会沦落至此么。 他喝了几口水缓了过来,但是看着还有一小半的山道又有点腿肚子发软,甚至有点想要打道回府。 正在思量间,他听见戚寻问他,“休息好了吗?” 柏西一咬牙,从绳索上直起身,“好了,走吧。” 他这完全是舍命陪君子,就跟大学为了戚寻加入登山社一样,要不是戚寻喜欢爬山,他才不来。 但他刚往前迈出一步,就看见戚寻背对着他,半蹲下来。 “你干嘛啊?”柏西莫名其妙。 “上来,我背你上去,”戚寻说,“等你爬上去都要中午了。” 柏西吓了一跳,环顾四周,这条山道上现在好像没什么人,但是应该要不了多久人就会多起来。 “还是别了吧……被人看见也太不好意思了。”他自认为还是有点羞耻心,好歹也是个快一米八的男生,趴人家背上算什么。 戚寻却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 “我背我自己男朋友,管别人什么事情,快点上来。”他说道。 柏西没忍住笑了,颊边又露出小酒窝。 他乖乖趴到了戚寻背上。 这山道不算陡峭,戚寻背他也背得很稳,两个人一阶一阶往上走,冬天早晨的空气很冷冽,呼出一口都是一团白气。 柏西把下巴放在戚寻的肩膀上,想起大学的时候,戚寻也背过他。 那时候他都大三了,戚寻也毕业了。 正好是学校运动会,他不小心扭伤了脚,而戚寻是回来探望老师的,跟教授们一起站在操场边上。 梁颂当时就在柏西旁边,于情于理都该由他这个发小送柏西去医务室,但他眼神一转就锁定了人群中的戚寻,大声道,“戚学长,帮个忙呗,我们马上还有项目,你能不能送柏西去一下医务室。” 柏西一个激灵,还没来得及掐梁颂,戚寻就过来了。 “可以。” 戚寻什么废话也没说,直接把柏西从梁颂怀里接了过去。 他一直到趴在戚寻背上还恍恍惚惚的,一边疼得龇牙咧嘴,一边幸福得冒泡。 而梁颂早就深藏功与名人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柏西现在想起这事儿,还是会忍不住又笑起来。 他那时候绝不会想到,有朝一日,他还会理直气壮趴在戚寻背上,让他背自己上山。 . 抵达山顶之前,戚寻就把柏西放了下来。 算是给柏西保留了最后一点面子,让他自己爬完了最后几个台阶。 柏西休息了一路,现在精力充沛,可以四处转悠。 这山顶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但是有一棵千年的古树,被栏杆围着,冬日里也巍峨葱茏,不少人在树前合影留念。除此以外就是几间茶室咖啡店供游客休息,还有一些卖特产的店铺。 柏西在一家银器店逛了逛,买了一对银戒指,他本来只想买一个的,但是老师傅说这是情侣戒,不单卖。 “单卖不吉利,有情人可不能分开,”老师傅慈眉善目的,“要不你再挑个别的。” 但是柏西还就喜欢那个鲤鱼衔珠的设计。 他看了看在门口看一副布画的戚寻,干脆把两个都买了。 但他把一个戴在了右手中指上,另一个却塞在兜里,没有给戚寻。 戒指这种东西,在情侣之间的象征意义还是太明显了,他不想让戚寻觉得自己在暗示什么。 戒指 逛完山顶以后,柏西就跟戚寻坐着缆车下去了。 下午他们哪儿也没去,就在镇上随便逛了逛,柏西在咖啡店里跟猫玩了一下午。 晚上的时候,他们去了镇上的广场,等着看表演,据说表演前还有烟火演出。 柏西已经看过很多次烟火了,国内的国外的,从学校晚会到游乐场的表演,再奇特也失去了新鲜感。但是在这种远离市区的古镇里,山川湖海中,看着灯火如花一样绽放在山谷里,还是有种电影般的浪漫。 离演出开始还有一段时间,戚寻先去给他买奶茶了。 他坐在广场边的石凳上,在人群里漫无目的地四处乱看,结果一抬眼,就看见他刚来镇上遇见的那个女生,她今天穿了一件大红色的羽绒服,在人群里很醒目。 柏西冲她挥了挥手打招呼,这女生就跑过来了,看他一个人,问他,“怎么就你啊,你那个朋友呢?” “他给我买奶茶去了。”柏西说着就给戚寻发了条微信,让他再多买杯奶茶带回来。 这女生“哦”了一声。 她是个自来熟的个性,昨天还跟柏西好一阵子叽叽喳喳,今天却看着兴致不高。 她有点羡慕地看着柏西,问道,“你别介意啊,我昨天就想问了,你俩是不是一对啊?” 柏西没想到自己跟戚寻这么容易就暴露。 但他也没隐瞒,点了点头。 “对,他是我男朋友。”他是笑着说这句话的。 “真好。” 女生笑得有点落寞,她抬头望着还没有放起烟火的天空,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你俩看着可真好,我也好想恋爱哦。”她说道。 她坐在凳子上晃了晃腿,手指无意识地按着手机,屏幕一会儿亮起一会儿熄灭。 柏西能清楚地看见她的壁纸是一个男孩的侧脸。 明明这女孩什么也没说,但作为一个有过六年暗恋经验的人,他很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那你有喜欢的人吗?”他轻声问。 女生点了点头。 她有些焦躁地把玩着手机,犹豫了下,又说道,“其实今天是我的生日,我本来想趁着去跟我喜欢的人告白的,当面说我就怂了,我就想电话里说,可是事到临头,我还是不敢打电话。”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柏西说这个。 也许是因为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反而容易吐露心声,而她又太想跟人倾诉一下情绪。 柏西看着太温和了,让人觉得跟他说什么都不会被排斥,也不会有不耐烦。 柏西也确实只是平静地看着她,没有不耐也没有嘲笑。 她问柏西,“你说我要不要去打电话啊,不告白也许还能当朋友,告白了也许梦就醒了。要不你帮我抛个硬币算了,正面就去,反面就不去。” 她苦恼地看着人群。 她喜欢的那个人并不在其中,她既希望他在,又希望他不在。 柏西可太明白这种感觉了。 他笑了笑,对女生说,“去试试吧,我以前也是个胆小鬼,不敢表白,怕说了就连朋友都没得做。”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戚寻正分开人群,朝他们这里走来。 熙熙攘攘的人海里,戚寻像个行走的发光源,走到哪里都能轻易吸引周围人的视线。 柏西冲戚寻抬了抬下巴,对身边的女生说道,“他也是我暗恋来的。我暗恋他六年,都一直没有表白,如果不是因为一些意外,也许到现在我俩还只是朋友。” “但机缘巧合下,他知道了我的心思,”柏西望着戚寻,眼睛在夜色中温柔明亮,他轻声说,“你看,现在他是全世界最好的男朋友。” 起码在他心里是这样。 女生睁大了眼睛,心里有点不可思议,当初看着戚寻跟柏西那样子,她还以为肯定是戚寻追的柏西呢。 戚寻已经走到了他们面前,把奶茶递给柏西跟这个女生。 女生没想到自己也有,接过来后说了句“谢谢”。 但既然戚寻已经过来了,她也识趣地不想再当电灯泡,蹭得站起来。 她对柏西举了下奶茶,“谢谢你听我倒垃圾,我会好好想想的。我去酝酿酝酿,就不打扰你们了。” 柏西笑着给她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但这女生离开之前,看了依旧对她面色不善的戚寻一眼,突然促狭地弯了弯眼睛。 她弯下腰靠近柏西,压低声音说,“你男朋友现在肯定很喜欢你。他昨天一直盯着你,超夸张的,像怕你被人拐跑了。所以我还以为会是他先追你的呢。” 她说完,就嘿嘿笑着一路跑开了。 像昨天在枫叶林里一样,他们没有互通姓名,也没有加个微信。 这只是一次萍水相逢,两个陌生人短暂交过心,擦肩后就再也不会见。 戚寻在柏西身边坐下,皱着眉问,“她跟你说什么了,鬼鬼祟祟的。” 柏西咬着奶茶吸管看他。 他没想到自己和戚寻在别人眼中居然会是这样的。 他笑得眉眼弯弯,有点狡黠,“不告诉你。” 戚寻眉头皱得更深了,但是柏西一副打死不说的样子,他也就没再追问。 八点,广场上的表演准时开始。 先放的是烟花,冬日的夜空里绽开了无数花火,驱散开了一片萧索。 在山林之中,回荡着笑声还有烟火的“咻咻”声。 广场上还点亮了各式各样的花灯,灯火盈盈,正如诗词里,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柏西跟着戚寻转移到了高处,站在桥上看着广场中央的舞蹈表演,舞技说不上多么高超,但女孩们的裙摆和盛妆的脸映着周围盈盈的灯,确实如梦似幻,像山野中的妖魅,趁着夜色潜入了人间。 他想跟戚寻说话,去发现戚寻没有在看表演,而是低头望着他的手。 在他中指上,戴着早上买的那个小银戒指。 柏西奇怪地问,“怎么了?” 戚寻把他的手抓起来,摩挲着那枚银戒指。 戚寻问道,“你早上买的不是情侣戒吗,另一个不是给我的吗?” 戚寻的声音并不算大,却顺着夜风,清晰地传入了柏西的耳朵。 柏西一愣,嘴唇微张,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没想到他早上买戒指,居然被戚寻给看见了。 “咚”得一声,广场的舞蹈中加入了鼓声,鼓声激烈昂扬,给舞蹈伴奏,让刚才柔软的舞蹈一下子变得凌厉矫健。 他抬头望着戚寻,夜风冷冽,吹乱了戚寻的额发,露出一双清冽的眼睛,里面倒映着璀璨烟火,也倒映着他的模样。 柏西心口一热,笨拙地把从口袋里拿出来另一枚戒指,这戒指因为在口袋里藏得久了,都有了他的体温,变得不再冰冷。 “是给你的,”他仓促地解释,“只是,只是还没来得及。” 这就是一个普通的小银戒指,跟戚寻手上动辄几百万的手表很不般配。 但是柏西把戒指往戚寻手指上套的时候,他的心跳声大得像要把周围的声音全都盖过了。 那鼓声激昂急促,每一下都像是锤在他心上。 他之前一直觉得,他跟戚寻这段恋爱,是飘在水上的浮木,是系着岩石的苇草,风一吹就随时可能断裂,跌得粉身碎骨。 因为戚寻并不是因为爱他,才会跟他在一起。 他很清楚。 所以他也不贪心。 这日子就当他是偷来的,过一天算一天,长一天赚一天。 但跟戚寻恋爱已经一个多月了,那柄悬在他头上的刀去始终没有落下,反而变成了一场春雨,让他心头的种子慢慢发芽,催生出了一点勇气,敢去期待一个天长地久。 他把那枚戒指套在了戚寻的中指上。 他自己常常是休闲装,戴着倒不突兀,但戚寻这种常年西装革履的精英人士,就显得格格不入。 但柏西还是觉得心里喜滋滋的。 他把手跟戚寻放在一起,两个人手指上戴着一样的戒指,胖乎乎的小鲤鱼咬着珍珠,锦鲤成双,确实像那老师傅说的一样,是个吉兆。 他按捺住砰砰的心跳,故作镇定地对戚寻说,“跟你好像有点不搭,我以后再送你别的款式。” 戚寻看着他,说,“好。” 砰得一声,天边又炸开了一朵烟花,广场上跳舞的女生像花朵一样散开,往人群里撒着绢花和彩色纸屑。 柏西刚才看了一眼手机日期,今天是十二月七号。 也是他跟戚寻恋爱的第四十五天。 他跟戚寻手牵着手,站在人群中,像每一对普通的情侣。 在烟花熄灭的那一刻,戚寻把他抱在了怀里,用大衣包裹住他,两个人一起看着天边烟火坠落。 . 戚寻跟柏西在这个镇上满打满算待了两天,周日的下午,他们就开车离开了。 枫叶林还没有落,还像他们来得时候一样热烈如火,但是再过几天,就会变成满地残红。 他们走的时候,天上也下雪了。 今年的落雪似乎比往年都要多一点。 柏西罩着一个小毯子,在车上睡觉,车里热,他只穿了一件蓝色的衬衣,领口敞开。 他侧头望着车窗外不断掠过的风景。 这个古镇跟他去过的其他旅游景点比起来,似乎只能算平平无奇,但是真要离开,他却还有点舍不得。 他轻声哼着歌,这歌是高中梁颂玩乐队的时候写的,叫《偷听》,写给他当时的女朋友。 后来梁颂跟女友的感情虽然黄了,这首歌却留了下来。 其他歌词柏西都不太记得了,只记得最后一句是,“爱你似雪落无声,不问缘由。” 元旦(修改后) 柏西从落海市回来以后就重新投入了工作,他虽然不像戚寻那么工作狂,但是对工作还是挺上心的,尤其是刚请过假,积累了不少事情,一连几天都忙得脚不沾地。而戚寻那儿也有项目开工,聊不了几句就会被秘书提醒有下一个行程。 两个人明明在一个城市,却还像在谈异地恋。 只有梁颂是个闲人。 他刚结束了一个画展,最近正无所事事,就拎上火锅底料和菜品,找柏西来吃晚饭。 他上次进柏西家还是快两个月前的事情,自从他有一次早上敲门找柏西,来开门的却是穿着睡衣的戚寻,他就再也不敢不打招呼就上门了。 这次他来柏西家里,戚寻本人虽然不在,但屋子里却处处是这位大佬留下的痕迹,卫生间里的洗漱用品都是成双的,衣帽间里有一小半衣服明显不是柏西的尺寸,墙角还多了几个健身器材,连书架上的耳机都是成对的。 好在这不是个abo文,否则梁颂怀疑自己一进来就能闻见戚寻的信息素。 他晃悠进厨房,帮柏西一起准备菜品,他说道,“你家里怎么全是戚寻的东西,看着跟同居了似的,我上回过来还不是这样。” 柏西一愣,随即说,“没有,他只是偶尔会住我这儿。” 他说到这儿又有点不好意思。 毕竟戚寻留宿他家的目的都不太单纯,成年人了,该懂得都懂。 梁颂显然也懂。 他“啧”了一声,望着柏西的眼神像看着一个失足少女,痛心疾首。 “我看不是偶尔,是经常吧,”梁颂语气凉飕飕的,“你衣帽间全是他的衣服,要是偶尔留宿,哪里用得着这么多。” 柏西低下头,红着脸也没否认。 他想,梁颂那是没见到戚寻家里,他的衣服更多,几乎把戚寻的衣帽间都给占满了。 这倒也不是他们故意的,就像梁颂说的那样,彼此留宿的次数太多,东西不知不觉就多了起来。 梁颂看了看案板上的冬瓜,心里头还是隐隐有些不得劲。 他对柏西谆谆教导,“我跟你说,你也不能总是顺着戚寻,他想做什么你就让他做什么。男人都一个样,太轻易得到了就不懂得珍惜。你多少得钓着他一点,懂吗?” 柏西很想虚心点头,感谢梁老师的教导。 但他为难地看着梁颂,委婉提示,“可我也是个男的。” 他倒是也想钓戚寻,但大家都是下半身动物,谁也没比谁有节操。 他跟戚寻上一次做还是在古镇旅游的时候,回来以后他俩都变忙了,别说抱一块儿睡觉了,连约着吃饭都是忙里抽空。 如果现在戚寻来勾引他,只需要勾勾手指,他就会乖乖跟着跑了。 梁颂给噎住了。 他用复杂的眼神看了看一脸害羞的柏西,总觉得他记忆里清纯无辜的小白兔,好像不知不觉变黄了。 他无话反驳,只能悻悻闭嘴,挥舞着菜刀继续切冬瓜。 . 东西准备好以后,火锅底料也煮开了,两个人坐在桌边等着开吃。 梁颂一只手支着下巴,眼睛东看西看,他又看见了旁边桌子上的相框,那里头是柏西跟戚寻的合照,就是在枫叶林请人帮拍的那张,柏西从落海市回来以后,就给打印了出来。 梁颂盯着那照片细看,不得不承认这照片抓拍的意境很不错,两个人之间明明毫无暧昧的动作,只是对望,却好像自有一层结界,把他们与外界分隔开,也把这一幕定格在了光阴中。 梁颂扪心自问,他跟前女友们应该是拍不出这眼神的。 他往火锅里下魔芋结,问柏西,“你俩反正都经常留宿了,干嘛不干脆住一起?本来戚寻就忙,你俩住一块儿要方便很多,还能多点时间相处。” 但柏西却一愣,他咬着筷子,不知道如何回答,因为他压根没想过这个问题。 “我跟戚寻应该不会同居吧。”他迟疑着说道。 “为什么?”梁颂问,“你俩现在感情不是挺好的么?” 柏西咬了口山药,热气烫得他声音也含含糊糊。 火锅上的白雾飘在空中,模糊了柏西的脸,让他的表情看不真切。 他说,“戚寻这人领地意识其实挺强的,他喜欢有私人空间,偶尔留宿和一直住在一起睡是两回事。更何况住在一起,就不止是恋爱,摩擦变多,矛盾也可能变多,还是算了。” 梁颂听懂了。 无非是柏西觉得戚寻不会想住到一起呗。 他想,柏西就是这个毛病,做什么事都会为他人着想,自己的想法反而排在后面。 他问柏西,“那你想跟他住一块儿吗?” 柏西想了想,诚实地说,“还是有点想的。” 每天早上醒来就能见到戚寻,这对他来说已经是个巨大的诱惑了。 “但是现在这样也挺好的,”他对梁颂说道,“每次去跟他约会前,我都会有所期待。如果我们约了八点见面,那我会从七点就会开始感到高兴。” 梁颂看着柏西脸上的笑容,怔了怔。 他没有谈过太走心的恋爱,所以很多时候他理解不了柏西的感情。 但他没有再多问,转而聊起了他之前的画展。 . 时间如流水匆匆,一眨眼就到了元旦。 往年,柏西元旦都是跟家里一起过的,他们家的氛围一向比较亲密,元旦也会要吃个团圆饭。 以前他都会直接在家住下,但是今年他跟戚寻约好了一起跨年,吃完饭临时找了个借口,偷偷跑了。 吴茉喝着莲子羹,看着他的背影,挑了挑画得精细的眉毛,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 她拱了拱女儿,问道,“你哥这是见谁啊,说是跟朋友聚会,我以前怎么不见他非要在元旦聚会?” 柏若剥着瓜子,心里想,除了戚寻那个男狐狸精还能是谁。 但她很有义气地没出卖她哥,面无表情地帮着撒谎,“跟梁哥他们吧,我听他打电话来着,好像是他们几个高中同学想聚一聚。” 吴茉信了,又兴致缺缺地靠回了沙发上,“没劲,我还当你哥有情况,约会去了。” 喜欢 (前一章修改过,删了一部分跟这章衔接) 戚寻一早就把车停在了柏西家门外,他们现在还算地下情,所以他也没停在正门口,而是停在了街道的尽头,树荫底下。 刚才柏西给他发了消息,说还要在家再待一会儿能出来,他回了一条说不急。 在等柏西的过程里,他转了转手上的戒指,是柏西给他的那个小银戒指。 刚才下班前,他的哥们儿钟宇覃正好路过他公司,就上来找他,想喊他一起去酒吧跨年。 他说不去,已经跟柏西约好了。 钟宇覃倒是知道他跟柏西在谈恋爱,贱嗖嗖地笑道,“有对象就是了不起,黏得够紧的。” 但话还没说完,他就看见了戚寻手上的戒指,表情跟青天白日见了鬼一样。 “卧槽,”钟宇覃抓着他的手左看右看,“老戚你怎么戒指都戴上了,可以啊,柏西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他不爱听这个,皱着眉看了钟宇覃一眼,“什么迷魂汤,不就是个戒指,他买了玩的。” “你算了吧,你俩又不是高中生,还买戒指玩,不管它值不值钱,我要是有哪一任女朋友送我戒指,我一定马上就跑。”钟宇覃说道。 钟宇覃想了想,又神色古怪地看着戚寻,“你跟柏西,该不会就准备这么定下来吧?” 戚寻摇了摇头,“还没到这一步。戒指也不是他送我的,是我跟他要来的。” 说完,他也不管钟宇覃因为他这一句话受到多大震动,毫不客气地让他从办公室滚出去。 因为他下班了,要去跟柏西约会。 . 但他到了这儿,柏西还没出来,他就在车内安静地等着。 微冷的夜风从窗户缝隙透进来,驱散了车内的沉闷,他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又想起钟宇覃刚才问他的话,问他会不会就这样跟柏西定下来。 其实他也不知道。 他跟柏西的恋爱开始于一场意外,如今才短短的两个多月,说什么好像都还嫌太早。 但就是这短短的两个月,他对柏西的感情已经发生了变化。 他见到柏西的时候,心情总是会很好,回家陪爸妈吃饭的时候,父母老生常谈,跟他说起婚姻,说起相亲,他一言不发,全当没听见,心里却会浮现出柏西的脸。 他不是青涩的毛头小子,他很清楚,他已经开始喜欢柏西了,这让他反而有些不知所措,像有什么事情脱离了他的控制。 因为他的喜欢,跟柏西炽烈的爱比起来,实在寒酸得不值一提。 他天性冷静,很难沉溺于爱情里。 当初大学毕业,赵青桐在跟他分手的时候就骂过他,说他永远不会失控也不会吃醋,完美得像个假男友,一开始也许会觉得甜蜜,但相处久了,谁都会受不了跟一个机器人过日子。 他并不否认这一点。 他也知道这是自己的缺陷。 他不确定柏西能不能受得了他这一点,还是会像赵青桐一样,日子久了,总有一天会爆发。 但戚寻又看了看手上那个银色的小戒指。 他想,如果柏西提出要跟他进入婚姻,他也很难去拒绝。 在柏西还没有成为他恋人的时候,他就很难拒绝柏西了。 他连烟都是因为柏西戒的,因为柏西有轻微的咽喉炎,受不了烟味的刺激,而偏偏柏西经常来办公室找他,周末也会粘着他出去玩。 所以即使柏西什么也没说,他还是不动声色地把烟戒了,彻底断绝了柏西吸到二手烟的可能。 柏西对他来说,一直是有些特别的,跟钟宇覃这些哥们儿不一样,柏西像个误入他世界的小孩子,他总会试图去对柏西好一点。 他也许给不了柏西完全等同的爱,但他会去做一个足够好的伴侣。 . 戚寻又在车内等了五分钟,柏西才从家里出来。 他今天穿了一件宝蓝色的针织衫,衬得肤色匀净明亮,像个瓷器做的美人,从夜色中一路小跑过来。 而戚寻从柏西出现在视线中的那一刻开始,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神色立刻就柔和了下来。 他提前替柏西打开了车门,柏西一溜烟钻了进来。 “外面好冷啊。” 柏西在副驾驶上坐下,他搓了搓手,对着戚寻笑了笑,因为走了一段路,他的鼻尖有点红彤彤的。 戚寻握住他的手,感觉了一下他的体温,又把刚才买好的零食和饮料递给他。 “走吧,带你去看电影。”他说道。 今年元旦有柏西喜欢的明星主演的电影上映,柏西一早说了要看。 柏西捧着奶茶喝了一口,点了点头。 而在等红灯的时候,戚寻忍不住多看他一眼,又多看一眼。 柏西察觉到了,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了,我脸上哪里奇怪吗?” 戚寻摇了摇头,他很平静地说,“没有,只是几天没见,有点想你了。” 柏西猝不及防被撩到了。 他几乎要尝不出奶茶的甜味。 在戚寻的车开过一个街角的时候,他闭了闭眼,突然对戚寻说,“要不别去看电影了。” “为什么?”戚寻放慢了车速。 柏西的手指抠了抠奶茶的杯身,小声说道,“因为我也想你了。” 他横了横心,又补充了一句。 “比起看电影,我更想要你抱我。” 这个抱到底是单纯的盖棉被纯聊天,还是做点少儿不宜的事情,戚寻显然有自己的理解。 他看了看柏西,转动方向盘,改了路线。 他什么也没说,却踩下油门,加快了车速。 等到进了别墅,还在楼梯的地方,他就抱着柏西亲在了一起,柏西宝蓝色的针织衫被掀起来,露出底下白得像羊脂玉的皮肤,捏一下就是一片红痕。 他边接吻边抱着柏西上了楼。 新年前的最后一夜,两个人在浴室跟床上都来了一发。 做完以后,柏西趴在戚寻的胸膛上,眼角鼻尖都有点红,眼睛里还含着一点水雾,一个多礼拜没碰面,戚寻做得有点太狠了,他刚刚很没出息地哭了出来。 “你太用力了,我差点觉得我腰要断了。” 他哼哼唧唧地跟戚寻抱怨。 戚寻笑话他,“可明明是你不让我停的。” 柏西气得咬了他一口。 “你在那种时候问我,谁能说停。”柏西气呼呼的。 戚寻轻勾了一下唇角,没再说什么,吻了吻他的额头。 . 今晚柏西自然是在这边住下的。 也许是因为刚才太累了,他躺在戚寻怀里,很快就睡着了,呼吸声轻柔绵长。 戚寻却还不困。 这一个多礼拜他都总觉得缺了什么,床边空空荡荡的,连房间里也觉得过于安静了。 他习惯了跟柏西共枕而眠,回到一个人的状态竟然会不适应。 如今柏西又躺在了他怀里,他才又感觉到了温存。 他拿起手机看了看备忘录,明天他没什么事,柏西也放假,他心里想着,明天可以带柏西去滑雪,柏西上次说想去玩来着。 但他没想到,半夜里,柏西毫无征兆地突然发起了烧,还一直呕吐和腹痛,被他紧急送去了医院。 新年的第一天,柏西哪里也没去,是在病房里度过的。 不听话 柏西躺在病床上,手上打着吊针,虚弱得哼都哼不出来。 他的诊断结果是急性肠炎。 他肠胃本来就有点脆弱,前两年就不太好,养了一年才缓过来。但他这阵子忙于工作,三餐不规律,经常随便吃点快餐就打发了。 他晚上在家陪爸妈吃饭的时候,他喝了一点酒,本来以为没什么事情,但刚才睡觉前,趁着戚寻洗澡,他又去厨房拿了个冰淇淋,吃完把盒子一扔,刷了个牙躺在床上,压根没让戚寻发现。 结果睡下没多久,他整个人就不好了,上吐下泻还发烧,充分诠释了什么叫不作就不会死。 他心虚地望了望旁边的戚寻。 戚寻也在看着他。 医院的白炽灯下,戚寻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穿的还是睡衣,手搭在一起,长睫半垂,嘴唇紧抿,像是想发脾气,又考虑到他身体不舒服,只能忍着。 柏西怂哒哒地又往被子里缩了缩,只露出一双眼睛,圆溜溜的,满脸写着无辜,像只小狗。 戚寻冷起脸是真的蛮可怕。 分分钟让他想起高中被校长抓住他翻墙。 他跟戚寻当了这么多年朋友,自然知道戚寻本质上不是个性格温和的人,相反,戚寻的忍耐度其实很低,不然也不会这么不好接近。 他知道刚才戚寻被他吓得够呛。 一路抱着他闯进医院,结果闹到最后,病倒不严重,全因为他自己管不住嘴。 柏西揪着被子,觉得自己肯定要挨骂了。 戚寻也确实想训他。 但柏西躺在床上的样子又实在可怜,虽然输液后舒服了一点,脸色没有刚才这么吓人,但是出的汗把他鬓发打湿了,湿漉漉地贴在脸上,嘴唇也被他自己咬破了。 戚寻头疼地捏了捏鼻根,心里就算想训他,也硬气不起来。 他最终只是摸了摸柏西的额头,不轻不重地说道,“柏西,你今年几岁了,还需要别人看着你吗?加班了就不记得吃饭,喝了酒还乱吃冰的,是嫌自己命大吗?” 他想到今晚还觉得心有余悸。 柏西从小就不耐痛,刚刚躺在他怀里连哼都不会哼,手臂软绵绵地垂下来,却又咬着嘴唇尽量不哭出声,他表面上冷静,有条不紊地挂号看医生开病房,心里却止不住地慌乱,不知道柏西的情况到底多严重。 好在最终也不是什么危险的病,急性肠炎虽然人遭罪了一点,但是发作快,康复也快,等今天输完液,只要静养几天就好。 柏西无法反驳,只能鼓了鼓脸。 戚寻也训不下去了,弹了下他的额头,说道,“你可真是个祖宗。” 他又问,“以后还敢这样吗?” 柏西立刻疯狂摇头,以表决心。 “我也不想的,我就是给忘了,”他虚弱地解释,“晚上酒我也没多喝,就喝了一杯。” 戚寻哼了一声,“我看你应该戒酒。上次喝酒也是……” 他说到这儿又停下了。 上次喝酒,他自己也醉了,跟柏西稀里糊涂就滚了床单,倒也很难说出来当反面案例。 柏西也知道,明明肚子还疼着,就揶揄地看着他。 戚寻也不说了,拿起旁边的杯子跟勺子,喂这个小祖宗喝水。 柏西喝完水,把药也给吃了,药效和输液慢慢发挥作用,他也没那么难受了,人看着也精神了一点。 戚寻中间出去了一下,回来手里就多了一个ipad,放在他面前,让他看视频转移注意力。 柏西半靠在戚寻怀里,好奇问道,“你这ipad哪里来的?” “刷脸,在护士那儿借来的。”戚寻答道。 柏西想笑。 看来戚寻还不算个冷血的上司,没让严助理半夜爬起来给老板送东西。 但他摸了摸戚寻的下巴,故意问,“那你是怎么刷脸的,都是有夫之夫了,不能出卖色相吧?” 戚寻抓住他那只作乱的手。 “我跟这儿的医生恰好认识,他帮我借的,我还给护士们点了夜宵表达感谢,可以吗?” 柏西笑了笑,“那可以。” 他拿着ipad换了好几个视频,最终放起了他喜欢的那个明星拍的电影。 虽然他今天没能去看偶像的新电影,但不妨碍他继续支持偶像的事业。 他喜欢的这个明星叫苏邺,颜值跟演技一样过硬,出道第一部电影就是个大导的文艺片,刚三十岁就拿下了影帝。 苏邺的脸尤其适合大屏幕,光影打在脸上,轮廓分明,浓墨重彩的一双眼,看人的时候像一汪深泉,含着无数故事。 柏西哪怕身体还虚的很,也要情不自禁发出一声,“好帅。” 要不是因为一早被戚寻蛊惑了心神,那苏邺就该是他梦寐以求的男神模板。 戚寻见不得他这花痴的样子。 他对娱乐圈的男女明星都不感兴趣,带着挑刺的目光审视着苏邺,眼睛算是好看,但是太锋利,嘴唇也薄,一看就是冷心冷肺的长相。 大众男神被他批得一钱不值,分分钟得被粉丝挂黑的程度。 但这电影剧情还可以,不愧是那一年的黑马,凭着小成本一举翻身,也奠定了苏邺事业的基石。 看到快结束的地方,戚寻正想跟柏西讨论几句,却发现柏西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现在已经是凌晨四点了,柏西刚才在家睡了都没半个小时就来了医院,现在一通折腾,早就困了。 他的头埋在戚寻肩上,半长的头发因为一通折腾变得乱糟糟的,睡得安静又平稳。 戚寻低头看了会儿,帮他拉高了被子,让他在自己怀里躺得更舒服点。 半小时后,他按了床头铃,让护士来拔针。 “麻烦轻一点,他睡着了。”戚寻指了指怀中的柏西,对护士说道。 那年轻的护士看了在戚寻怀里睡觉的柏西一眼,柏西半张脸都靠在戚寻的胸前,也不算亲密得过分,但她不知道为什么有点不好意思,像偷窥到了别人的隐私一样。 她确实轻手轻脚地拔了针,没有弄醒柏西。 戚寻对她说了声,“谢谢。” 等护士离开以后,他按了下ipad,又放了一个纪录片。 因为担心柏西半夜难受或者要起夜,他一整夜都没有睡,直到天边露白,才合起眼眯了一会儿。 这中间柏西醒过来一次。 他稍微动了一下,戚寻就立刻跟着惊醒了,睁开眼看他,“怎么了,要去卫生间吗,还是哪儿不舒服?” 柏西摇了摇头,都不是,他就是又想喝水。 戚寻给他喂了小半杯水,拍了拍他的背,哄他继续睡。 柏西迷迷瞪瞪地想,要是他们以后去领养个宝宝,戚寻估计会是个好爸爸。 他这时候困得很,不像清醒的时候那样冷静,暴露出了他对于跟戚寻的未来的渴望。 他含糊地跟戚寻说了他脑海里的想法。 戚寻神色莫测,“那我岂不是得养两个孩子。” 柏西没懂,歪着头,睡眼惺忪地看他。 戚寻说,“有你一个还不够,还得养个小的。” 柏西脑子懵了懵,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随即嘿嘿笑了起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但就是很高兴。 . 到了第二天下午,柏西就没什么大碍了。 只是还需要静养,饮食清淡,三餐规律。 戚寻带他离开了医院,却没有把他送回家,而是带回了自己的别墅。 他提前打电话把在他家工作好几年的阿姨请过来了。 他因为不喜欢别人打扰,家里一直只有钟点工,除了打扫几乎不会上门,但是既然柏西住下来,肯定需要有人做好一日三餐,还得清淡好消化。 他就把丁阿姨找了过来。 柏西喝着果汁,躺在沙发上休息,又看看在旁边工作的戚寻,自己也不明白他怎么就住进了戚寻的家里。 他本来是觉得自己可以回公寓住的,这又不是什么大病,他自己能照顾自己,再不济,他还能回爸妈那儿住。 但戚寻一句话就堵住了他,问他,“我这里你住不惯吗?” 那当然没有。 很习惯。 本来他一个月里也快有一半是住在戚寻家的。 他就这么在戚寻家住了下来,丁阿姨手艺很好,虽然做的都是些清淡的吃食,却也把他养得面色红润。 戚寻只要不忙,也都会赶回来吃晚饭。 两个人坐在一起,一边聊今天上班发生的事情,一边吃饭。 乍一看,这日子过得跟已婚夫妻也没什么区别。 丁阿姨在饭后收拾的时候,总觉得哪不太对劲。 尤其是看见戚寻还帮柏西剥橙子的时候。 柏西歪在戚寻身上,眼睛看也不看,张嘴就等着吃。 她虽然年纪大了,却也不到老眼昏花的地步。 但她在戚家工作十来年,早就知道不该问的别问,眼观鼻鼻观心,全当什么也没看见,继续准备给柏西的玉米汁。 同居 柏西在戚寻家里一连住了十来天。 院子里的梅花都开了,嫩黄色的花在阳光下晶莹剔透,暗香浮动,梅花枝子被丁阿姨剪了几个,插进长颈银花瓶里,屋子里便也有了梅花香。 小病一场,他本该消瘦些的,奈何丁阿姨一日三顿变着花样做饭,前些天还应景地做了个梅花汤饼,把他养得白里透红,往秤上一站,人还胖了三斤。 连戚寻都捏着他的腰,满意道,“好像多了点肉。” 柏西不爱听这话,一巴掌把戚寻的手给打了下去。 他保持了这么多年的标准身材,可不能毁在这上面。 当晚他就跟戚寻一起进了三楼的健身房。 但戚寻轻松完成了一个多小时的有氧。 而他跑了大半小时的跑步机,就累得躺在地上起不来,盯着天花板直喘气。 戚寻低下头看他笑话,问,“还练吗?” 他喘着气,视线从天花板又移到戚寻身上。 刚健身完,戚寻穿着背心,额头上有汗珠,比起平时西装革履的样子要显得年轻,有种运动后荷尔蒙爆棚的性感。 柏西哼哼道,“今天不来了,明天再战。” 但他已经不想动弹了,又冲戚寻伸手,有气无力道,“我走不动了,你抱我下去吧。” 他刚运动完,头发都贴在脸上,脸红扑扑的,伸手要抱的样子也十分可爱。 戚寻把他抱起来,明明对这个撒娇很满意,却故意说,“你身上都是汗。” 柏西不服,“你身上也都是汗。” 两个人汗津津地贴在一起,谁也没嫌弃谁,一起回卧室冲了个澡。 洗完澡后,戚寻在床头看书,柏西在旁边看工作文件,互不打扰。 过了两个小时,两个人一起关灯睡觉。 因为柏西身体的原因,最近都不适宜床上运动,这阵子他们什么也没做,就是抱在一块儿,盖棉被纯睡觉。 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 冬雨淅淅沥沥,敲打着窗,也敲打着满地梅花,不觉得聒噪,反而像一支缓慢的催眠曲。 . 一转眼到了周日,戚寻还在上班,柏西却是休息的。 家里就他跟丁阿姨两个人,他一时兴起,还跟丁阿姨学了煲汤。 但他也不是真想把自己学成大厨,纯粹是闹着玩,学得三心二意,最终也煲得清汤寡水,连他自己都不愿意喝。 唯独戚寻赏脸,面不改色地喝了一碗,末了还评价道,“淡了点,这是排骨汤吗?” 柏西不好意思说他忘记放盐,汤都炖了一半才又添了两勺,含含糊糊点头,“对,山药排骨汤。” 大概是怕戚寻不信,他又补充一句,“我炖了好几个小时的。” 戚寻便不再说什么,只觉得柏西在厨艺上颇有天赋,再研究研究,说不定就能出来一个生化武器。 要不是碗里有块排骨,他一定会当这是涮锅水。 但柏西难得有雅兴下厨,他也不好意思打击柏西的积极性,勉强说了一句,“比你上次的蛋糕有进步。” 柏西:“……” 可不得有进步吗,他上次做蛋糕差点把烤箱都给炸了。 他看了看那一锅失败作品,默默把锅盖放上了,假装什么也没发生。 但他想了想,又扭头问戚寻,“你还喝吗?” 戚寻摇头,拒绝了。 他再顺着柏西,也还不至于为一锅排骨汤以命相博。 当年潘金莲要是给武大郎灌这个,武大郎都不一定会喝下去。 柏西只能悻悻道,“我下次再试试。” . 在戚寻家住到十八天的时候,柏西在窗户旁边摸了摸自己日渐圆润的小下巴,跟戚寻说他过两天应该就回去了。 戚寻在看文件,虽然穿着居家服,却戴了一副黑框眼镜,他肤色又白,高鼻薄唇,活脱脱诠释了何谓斯文败类。 他漫不经心地问,“回去干嘛,拿东西吗?” 柏西被太阳晒得有点昏昏欲睡,他昨天去跟外景拍照了,忙了一天才回来,现在就有点睡眠不足。 “我搬回去住啊,”柏西声音含含糊糊,“在你这儿住了这么久,我身体早就养好了,有些常用的东西也在家里,我还是搬回去方便点。你也可以让丁阿姨回去了,她本来在你家做得好好的,肯定早就习惯了。” 就是他还挺舍不得丁阿姨的手艺的。 戚寻停下了敲键盘的手,脸色不渝地看着柏西。 柏西被看得莫名其妙的,“怎么了?” “你在我这里住的不舒服吗?”戚寻问。 “没有,”柏西一愣,赶忙否认了,“我住的挺开心的,丁阿姨也挺好的。” 他以为戚寻是觉得丁阿姨工作不到位,连忙撇清。 “那你为什么要回去呢?”戚寻的眼睛从镜片后盯着他,阳光下,他的眼睛接近琥珀色,明明是暖色,却很冷清,“有东西要用你就搬过来不就好了,这里离你上班也不远,我也可以照顾你。” 柏西花了两秒才理解戚寻的意思。 他瞪圆了眼睛,人也不困了。 戚寻这是在邀请他,同居? 他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一个月前梁颂跟他说的话,他那时候还信誓旦旦说,戚寻根本不是愿意同居的人。 柏西慢吞吞从软榻上坐起来,头发因为躺着,乱糟糟地四处翘着。 他神色古怪地盯着戚寻,“你这是……让我搬过来吗?” “嗯,”戚寻很平静地承认了,“我跟丁阿姨也说好,让她别回我爸妈那儿了,就在我这边工作了,她也答应了。” 柏西脸色更奇怪了。 他有点想笑。 他一骨碌在软榻上坐直,两腿盘起来,怀里抱着小毯子,歪头看着戚寻,挺稀奇的样子。 “怎么了?”戚寻被他看得不自在,“你不想住过来吗?” 他怎么会不想。 柏西没忍住,露出了脸颊上的酒窝。 其实他已经在戚寻家住得很习惯了,戚寻家里也为了他也添置了不少东西,他身下这张软榻就是特地给他放的,好让他躺这儿吃零食看书,顺便晒太阳。 而他下了班,手搭上方向盘,也会下意识就往这边开,好像这里也是他的地盘了一样。 但他往戚寻那儿靠了靠,把腿架在戚寻的腿上,问道,“可你不是不喜欢跟人同住吗,我住过来,你不会觉得不习惯吗?” 戚寻看他一眼,把人捞进了自己怀里,下巴轻抵着柏西的头顶。 他怀里抱着柏西,手上还在回复邮件。 “本来是不习惯的。” 他确实是喜欢独处的人,否则也不会这么大一个别墅都不要住家保姆,只让钟点工上门。 “但你都住了大半个月了,也没什么不好,不习惯也习惯了。” 柏西笑起来,拽了拽戚寻的领口,在戚寻侧脸上亲了一下。 戚寻对此也习惯了,他眼睛还盯在屏幕上,脖子却配合地弯了一下。 柏西夸张地在他脸上“啵”了一下。 而二十米开外,捧着下午茶托盘来送给柏西的丁阿姨,望着落地窗边的两个人,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过去。 她摇头叹息,心想,难怪戚寻给她加工资了,这钱果真是不太好拿。 . 既然准备搬家,两天后,戚寻就跟柏西一起回了他的公寓。 生活必需品这些戚寻那儿都有,柏西收拾的主要都是他喜欢用的一些瓷器,工作文件,还有他养了很久的一盆兰花。 柏西把这些东西全都带到了戚寻家。 说来也奇怪,戚寻家是个三层的别墅,地方足够空旷,别说是多住一个人,就算多住十个人,也绰绰有余。 但柏西搬进来以后,戚寻再看自己住了几年的房子,却觉得像被填满了。 架子上都摆着柏西收藏的古董跟瓷器,房间里多了一个专门摆零食的柜子,冰箱里也塞了一堆柏西喜欢的甜品。 而在床上,柏西刚洗完澡,趴在那儿写稿子,他穿着居家服,宽大的蓝色T恤,头发扎成一个小揪揪,拿电脑打一会儿字又停下,眉头紧皱,像个赶作业的高中生,有种青涩和天真。 戚寻靠在门边看了他一会儿。 他确实很多年都不习惯跟人同住,刚跟柏西恋爱的时候,他也没想过有一天会敞开大门把人迎进来。 但是现在看见柏西趴在床上,想到柏西以后会一直在这里住下去,他却觉得很不错。 . 他站了一会儿就走过去,搂着柏西的腰,跟人接了一个吻。 他的舌头撬开了柏西的牙关,在漫长的几分钟后,才慢慢退了出来。 他低头看柏西,说,“你偷喝了可乐。” 柏西的嘴唇是甜的,一股可乐味。 柏西确实刚喝了一罐。 “不是冰的,”柏西心虚地强调,“是常温的。” 他现在被严格限制吃冰的东西。 但戚寻还是严肃地看他。 这让柏西有点不知所措,刚想说什么,却看见戚寻突然笑了下。 他立刻知道戚寻是在逗他。 他顿时不干了,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却被戚寻再一次堵住了嘴唇。 柏西没多久就被亲得手软脚软,眼睛也泪汪汪的。 戚寻的手探进他衣服里,掐住了他的腰。 “西西。”戚寻贴着他的耳朵叫他。 柏西受不住戚寻这么温柔低沉的声线,戚寻还没怎么他呢,他就交待在了戚寻手里。 戚寻挑挑眉。 柏西脸红得像个煮熟的虾,“不是,这是意外……”他拼了命解释,“没发挥好。” 戚寻不知道信是没信。 但是这一晚上,戚寻还是给了他证明自己的机会,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 小日常 同居的日子跟柏西想的也没什么区别,不管加班到多晚,只要不是出差或者通宵,戚寻跟他都会回家,去哪儿戚寻也会跟他报备。 争吵也是有的,两个人朝夕相对,为了小笼汤包要不要蘸醋都能拌上几句。 但是拌完嘴,他们还是会抱在一块儿说晚安,早上醒过来也能看见彼此的脸。 柏西头先几天还有种浪漫情怀,早上会起来帮戚寻打个领带,就像他喜欢的爱情电影里那样。 他觉得这有种新婚燕尔的感觉。 但是干了两天就不干了。 烦的很。 电影里全都是骗人的。 戚寻再站在他床边,他就敷衍地领带扔在了戚寻怀里,困得眼皮子都睁不开,含含糊糊道,“自己系,这么大人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一点都没有前几天的柔情蜜意了。 戚寻再次感觉到了什么叫得到手就不上心了。 他不轻不重拍了柏西的屁股一巴掌,“小没良心。” 柏西不理他,翻了个身又滚进被子里。 现在就是天塌了也不能影响他睡觉。 戚寻只能自己系领带。 等睡到八点半,柏西就也起来上班了,丁阿姨现在已经完全摸清了他的口味,准备的早餐很对他胃口。 九点半,他就到了办公室,开始看一天的工作日程。 小助理童佳瞅着他最近气色不错,一边吃着他给带的早饭一边问他,“柏编,你最近气色真好,感觉你每天来都挺高兴的。” 她对此颇为惊奇,想不通柏西为什么上班也能神采奕奕,她每天来打工都是痛不欲生的。 柏西喝着咖啡提神,不在意道,“有吗?” “有啊,”小助理认认真真看着他的脸,“我怎么觉得你越来越好看了,容光焕发的。” 柏西噗嗤一下笑出来了。 他脑子里不合时宜地跑过一堆少儿不宜的画面。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什么千年狐理精,专吸阳气修炼呢。 他不着调地想,明明戚寻才更像狐狸精,不笑时冷若冰霜,上了床,意乱情迷的时候,一双桃花眼却艳色无边。 他咳了一声,再想这班就没法上了。 “我中彩票了,当然高兴了。”他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童佳睁大了眼,“真的啊,哇,你运气太好了吧!多少钱啊!” 柏西跟看傻子一样看她。 童佳睁着大眼睛回看他。 他也不忍心再骗这傻孩子了,他摸了摸童佳的头,“骗你的。” 童佳一下子泄了气,控诉地看他。 “少闲聊了,干活吧。”柏西拍拍她,“奖金还想不想要了。” 但是在翻看今天送来的材料的时候,柏西想,其实要说中彩票也没错。 从跟戚寻恋爱开始,这之后发生的一切都像中彩票一样幸运。 . 快到二月的时候,柏西的杂志社变得更忙了。 今年过年比较早,大年初三就是情人节,杂志社要赶进度。 但他还是抽出空,拉着戚寻去听了一场他喜欢的歌手的演唱会。 他上次听这个歌手的现场还是跟梁颂,在大学毕业的时候。 梁颂对这个歌手无感,但还是讲义气地陪他一块儿来了。 但这回有了男友,他就扔了基友。 梁颂半途打电话约他看电影。 他吃着糖炒栗子,慢悠悠道,“没空,你自己去,我跟戚寻在去看演唱会的路上。” 梁颂哽住,“我就没见过比你更见色忘义的。” “过奖过奖,咱们半斤八两,”柏西谦虚道,顺便跟梁颂翻旧账,“你大学为了追妹子放了我多少次鸽子,你自己算过没?” “但我陪你去看戚寻比赛了!” “我没陪你给女生买限量款包吗?”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跟小学鸡一样斗嘴。 但聊着聊着又开始回忆高中时光。 他们高中的班主任结婚了,所以前阵子能联系上的高中同学都去了,算是小聚了一次。 戚寻一开始只是安静地听着。 但是听到他们聊起高中,却往旁边看了看。 他对于高中时期的柏西,记忆里是一片缺失。 他们不在一个高中上学,等柏西开始读高二的时候,他已经读了大一。 他那时候对于柏西的印象,就只有晚宴上偶尔的几句寒暄,他知道柏西漂亮得引人注目,穿着礼服的样子像小王子一样,很乖。 但也就仅此而已。 他们再没有更多交集。 可他现在手搭在方向盘上,脑海里却在想,高中在学校里的柏西会是什么样子? 应该很受欢迎吧。 干净清爽的男生,长得好看,会对女生很温柔礼貌,会拉小提琴和弹钢琴,但也会跟梁颂一起翻墙逃课,会偷偷去听地下演出。 是乖孩子,但又不至于乖到木讷无趣。 他听见柏西在跟电话那头的梁颂说,“你记不记得咱们学校后面有片竹林,小情侣约会圣地,那时候老宋总是过去抓早恋,一惊一大片。咱班班长跟学委就差点被抓到过。” 梁颂在电话那头笑,“可不是吗,我高中的女朋友也喜欢拉我过去散步,到最后都是喂蚊子,叮我一身包。” 柏西听到这儿,不由往旁边的戚寻看了一眼。 他就没有这种经历。 在喜欢上戚寻以前,他的高中生涯过得心无旁骛,像张无忌还没有打通任督二脉,压根没有通晓风月。 给他递情书的女生倒是很多,但他是个基佬,只能遗憾地发好人卡。 喜欢他的男生也有,但是那时候在学校里,同性的喜欢更加小心翼翼,都是毕业了才敢告诉他。 所以他从来没跟谁当过野鸳鸯,没有下了课偷偷牵手,趁着晚自习躲进竹林里约会,也没有在夜色里踮着脚亲吻。 想想还挺遗憾的。 而等挂了电话,柏西听见刚才一直安静的戚寻问,“你们高中班里情侣很多吗?” 他听见了柏西跟梁颂的聊天。 “对,但都分的差不多了。就剩我们班长跟学委一路从坚持到现在了,明年应该会结婚。”柏西感慨道,“他俩一直挺甜的,都七年了,也没见七年之痒。” 反正他是有点羡慕的。 “那你呢,高中没谈过吗,”戚寻又问,“跟你表白的应该很多吧。” “没有,”柏西嘬了一口奶茶,“都说了我初恋是你。” 如今细想,也可能是他这人颜控标准比较高。 在遇到戚寻这种级别的帅哥之前,轻易都不肯开窍。 但他又想了想,“不过我要是高三没有喜欢你,大学应该会谈恋爱吧。” 他说这话倒不是为了让戚寻吃醋。 毕竟跟戚寻表白的更多。 他闲极无聊的时候,甚至做过统计,看看自己到底有多少个情敌。 但戚寻却听得心里有些微妙。 他当然知道柏西一个表白也没有接受。 但就像柏西说的,如果不是因为暗恋他,以柏西受欢迎的程度,也许早就牵了别人的手,大学里就开开心心谈起了恋爱。 那个人也会跟柏西去看演唱会,跟他同居,拥抱亲吻。 这个假设让他眼神沉了沉,不怎么高兴。 汽车飞速地前进,转眼快到了演唱会场馆附近。 柏西剥了个栗子,喂进戚寻的嘴里,有点好奇地问,“你高中也没对象吗?” “对。”戚寻干脆利落地回答了,“高中忙着参加竞赛,对恋爱也没兴趣。” 柏西笑了笑,这个解释倒是很符合戚寻。 他也没有再追问。 但他心里又忍不住想,那戚寻的初恋,应该就是赵青桐了。 他记得赵青桐跟戚寻是大二才在一起的。 但他俩却是高中同学。 这让他多少有点酸溜溜的。 他也好希望参与到戚寻的高中时代,十七八岁的戚寻,一定是意气风发,又清俊高冷,像漫画里走出来的校草。 那他心动的时间一定会提前好几年。 他忍不住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我要是高中遇见你就好了,”他低声道,“我肯定天天去堵你,给你送早餐,看你打篮球,你拒绝我也没有用,我还是要缠着你。” 这样,他说不定就能趁着戚寻还没开窍的时候,早早把戚寻拿下,也省了这么多年苦逼的暗恋。 他说得豪言壮语。 戚寻却哑然失笑。 他想,柏西要是高中就有这胆子,又怎么会这么些都没有敢跟他表白呢。 可是他还是顺着柏西的话想了想。 “那也不错,”他说道,“你在球场替我加油,结束后我就带你去吃夜宵。” 两个人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 他们到了演唱会现场。 这一场演唱会是歌手孟唯衣巡回演出的最后一场,柏西从高中就开始喜欢这个歌手,可惜孟唯衣不常开演唱会,上一次就是两年前。 他跟着现场的歌迷一起大声合唱,声嘶力竭地跟着合唱,“时光匆匆流去,我还在原地等你。” 而等出了演唱会,他嗓子都哑了。 在回去的路上,他还是精神抖擞,还沉浸在演唱会的气氛里。 他跟戚寻说,“我上次听孟唯衣演唱会的时候,是我大学毕业,梁颂陪我来的。” “我那时候想,要是你也在就好了。” “结果现在你就真的陪我来了。” 他对着戚寻笑,眼睛亮晶晶的,脸上还贴着刚刚一片蓝色的小星星,是粉丝们准备的应援之一。 戚寻对应援没有兴趣,但柏西的眼睛被那发光的星星映得很好看。 他看着柏西的眼睛,“以后我们还可以来,只要你想。” 所以不需要遗憾从前。 叫老公 看完演唱会,时间已经挺晚了,戚寻开车回去的路上,柏西盖着小毯子,车里又温暖,没多久他就睡着了。 到了家以后,戚寻也没吵醒他,而是抱着他下了车,柏西迷迷糊糊地感觉到了动静,眼皮子却撑不开,含含糊糊地问,“到家了么?” 戚寻一手撑着他,一手去开指纹锁。 “嗯,到了。” 他抱着柏西进门,看柏西困得分不清东西南北,又帮柏西脱了衣服,抱他去洗澡。 一直到人都泡在浴缸里了,柏西才稍微清醒了点,他靠在戚寻胸口,动也不想动,软绵绵地随便戚寻摆弄,让抬手就抬手,让低头就低头。 但是等洗完澡,他却清醒了,瞌睡都跑光了,就趴在床上玩手机。 他追的一个剧更新到了最新一集,里头有个他特别喜欢的角色在这一集会战死,虽然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局,但是他心里还是难受得慌,在评论区跟其他同担抱头痛哭。 戚寻并没有想偷看柏西在干嘛的意思。 他跟柏西睡觉前一直是各干各的。 但架不住柏西是用ipad看的,所以他停下发弹幕的时候,字体远比手机更大更清晰,戚寻转过来想跟他说话,一不小心就看见了柏西的留言,大大咧咧飘在屏幕上。 “我老公怎么就没了呢,我这么大一个老公,制作组赔我(大哭)!” 戚寻面色古怪。 他也不当君子了,头往柏西那儿偏了偏,扫了一眼。 只见屏幕上的剧集还在播放,被柏西叫老公的是个最近正火的小鲜肉,戚寻只对脸有印象,却不记得名字。 小鲜肉长得倒还不错,穿着银色铠甲,战死沙场的时候是被一箭穿心,明明脸上带着血污,长发蓬乱,从马上翻滚坠地,却自有一种凄怆的美感。 柏西看得连连抽气。 戚寻眼睁睁看着他又发了一条,“逆贼,居然敢打我老公!明天就扬了你们!” 戚寻嘴角抽了抽。 他倒是知道柏西喜欢的人不少,左一个苏邺,右一个孟唯衣的,在外还有108个墙头。 “这剧好看吗?”他凉飕飕地问。 “好看啊。”柏西眼睛还黏在屏幕上,眼看着他喜欢的角色死在了对手怀里,他又是嗑到了又心疼得直抽抽,根本没空搭理戚寻。 一直到十分钟后,片尾曲都放完了,他才想起来旁边还睡着个人。 他抬起头,刚想问戚寻有什么话要说,就发现戚寻目光幽幽地看着他。 “你干嘛这么看我?”他奇怪道。 戚寻合上了书,慢悠悠道,“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你有几个老公,我能排上几号。” 柏西一愣,随即知道是他发花痴被戚寻看了个正着。 他立刻替自己正名,“我叫的那是角色,不是演员,我对这演员就是个路好……” 戚寻却压根不在乎他是叫角色还是真人。 他扣住柏西的腰,把人半搂到怀里,手指摩挲着柏西的嘴唇。 柏西没说完的话一下子哑在了喉咙里。 明明更过分的事情都干过不知道多少次了,但是戚寻这么色气地按着他的下唇,眼神沉沉地望着他,他却莫名有点脸红。 他听见戚寻说,“你都还没叫过我老公。” 这话里并没有指责,只有一点调笑的意味,低沉的声线像大提琴,漫不经心传进耳朵。 柏西的脸更红了。 他跟戚寻床上虽然放的开,但是称呼上还是相对保守,他要么叫戚寻名字要么叫哥,老公还真没叫过。 但戚寻显然是对这个称呼起了兴趣。 他的手指轻轻探进柏西的唇缝里,玩味地问,“叫不出口吗?” 柏西窘迫地点点头。 但戚寻却不放过他。 戚寻把手指抽了出来,换了个姿势,慢条斯理地解开了他的衣服。 “可我想听,”戚寻吻着他的脖子,“你都叫别人了,为什么不叫我?” 他一边说,一边愈发往下,从锁骨,到胸口,最后到小腹。 柏西倒抽了一口凉气,“什么别人,那就是个角色,纸片人懂吗……” 但他话还没说完,戚寻就抬头看了他一眼。 看得柏西的心脏不争气地砰砰直跳。 都说灯下观美人,这话一点不假。 戚寻抬头看他,侧脸被灯光镀上了一层暖金色,睫羽漆黑,一双清冷的眼完全融化了,他美得像个古书里的妖精。 柏西哪受的住这个。 命都能给他,何况一个称呼。 他瞬间屈服,红着脸,小声叫了一句,“老公。” 戚寻低低笑了一声。 “乖。” 然后他低下头,尽心竭力地替柏西服务了一次。 最后他去漱口的时候,柏西躺在床上,像个被掀翻了的小乌龟,爽得魂都漂浮在外。 太坏了,他痛心疾首地想,戚寻一点不正经。 但他真的好tm喜欢。 . 因着前一晚的纵欲过度,第二天柏西名正言顺地赖床了。 戚寻倒是雷打不动准时去上班了,丝毫没有因为公司是他自己的就肆意妄为。 柏西在床上躺到了中午,早饭都是丁阿姨送来房间的。 十一点的时候他手机响了,他也没看屏幕,摸过来就往耳边一放。 “喂,哪位?”他说话的声音还很沙哑。 电话那儿沉默了两秒。 “儿子,你声音怎么这样,感冒了吗?” 柏西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来。 电话对面是他亲妈。 他坐起来后咳了咳,“嗯,不是,没感冒,我昨天有点没睡好。” 至于没睡好的原因是什么,不可说。 吴茉女士望了望公寓紧锁的大门。 她其实也没什么事情,不过是今早出门办事,回来的时候路过柏西的公寓,就顺路来看看儿子。 她昨天刚跟柏西通话,知道柏西今天休息,照理说是应该在家,尤其是听见柏西这刚起床的声音。 但吴茉是谁,风里浪里过了几十年的人精。 她瞅了瞅自己摁了门铃半天没开的门,本能地觉得哪里怪怪的。 “你找我干嘛呀,妈?”柏西在电话里问道。 吴茉和和气气道,“我没什么事情,就是上次你给我定的那个旗袍,你阮阿姨也挺喜欢,问你要师傅的店铺。” “哦,”柏西舒了口气,“你等我一下,我给你找找。” “不急。”吴茉笑眯眯的,“儿子你是在家么,刚起床吗?” 柏西下了床,去给自己倒杯水。 他顺口回答,“嗯,我刚醒,今天不上班就睡得晚了点。” 吴茉挑了下眉,觉得这事儿果然有蹊跷。 她又按了一下门铃。 很好,还是没人出来开门。 “你在自己公寓吗?”她又跟柏西确认了一次。 柏西喝了口水,有点心虚。 他跟戚寻同居这事儿可没告诉家里。 就以他爸妈那心眼,也许一时还能被他跟戚寻是好兄弟蒙蔽了双眼,时间一长肯定能发现不对。 那还有啥好说的,他直接带着戚寻被三堂会审得了。 他把水咽下去,此地无银三百两,“对啊,我不在公寓还能在哪。” 吴茉冷笑一声,老神在在道,“那好,你出来开个门吧,我在你公寓门口。” 抓包 柏西整个人都懵逼了。 他妈一年都不会去他的公寓超过三次,有事儿都是传召儿子回宫,怎么今天就突然造访。 他心里还抱有侥幸,在短暂的沉默以后,试探性地问,“妈,你是不是开玩笑?” 吴茉在阳光底下看了看自己刚做的美甲,“谁跟你开玩笑,你妈我已经按了五六次门铃了,你是睡懵了还是怎的,一直都不开门。” 说话间,柏西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退出去一看,他妈往他微信上发了个照片,确确实实是他家大门。 柏西眼前瞬间一黑。 他妈这根本是瓮中捉鳖,有备而来,压根没给他狡辩的余地。 他还没想好该怎么解释,他妈就又问,“西西,老实交代吧,你到底在哪儿?你是不是要说梁颂家?” 柏西:“……” 他还真想过一秒。 但事已至此,坦白从宽还能落个从轻发落。 他好歹也是个二十几岁的人了,夜不归宿被家长抓了个正着,也不算大事。 只是他开口的时候还是一阵心虚。 “我是不在家,也不在梁颂那儿,我在戚寻家。昨天来他家玩太晚了,我就顺便住下了。” 吴茉本能地不太信。 要是在戚寻那儿住下了,有什么不能讲的,为什么第一反应是骗她说自己在家,当她傻呢? “那你为什么骗我在家,”她一边说一边往电梯那儿走,知道柏西不在家,她也懒得在门口费工夫,“照实说就是了,你又不是小孩子,难道还怕我骂你吗?” 柏西视线扫到自己手腕内侧的吻痕,咳嗽了一声。 “我那只是随便一说,我哪儿知道你在我家门口,你问我在不在家,我懒得解释,就顺嘴说了我在。” 这话也解释得通。 但吴茉脑子里瞬间浮现出自己当年十八九岁的时候,跟柏西他爸偷溜出去约会再回来,也谎称说是去同学家了。 其实她最近早就觉得柏西有点奇怪了。 回家的频率直线锐减,元旦聚餐也找借口开溜,有时候还动不动就看着手机傻笑。 再加上今天这一出,她要再不起疑心,也白当柏西亲妈了。 她微微眯起眼,“西西,你真的在戚寻家吗,你这是出去玩了夜不归宿呢?还是谈了对象不敢告诉我,随口跟我编瞎话?” “你不会就是在对象家里睡着吧。” 柏西:“……” 要命,他妈根本不该开公司,应该去当FBI。 柏西沉默了几秒,“我真在戚寻家里,你要是不信,我给你发个定位。” “那也用不着。”吴茉索然无味,她又不是真的来查岗的,只不过是心里觉得古怪才诈儿子一下,上纲上线就没意思了,“你又不是未成年,我犯不着去管你在外面都干嘛。” “但你也别总麻烦戚寻,他是比你大一点儿,但又不是你哥。一会儿让他出差还要陪你旅游,一会儿住在他家,他工作这么忙,你也得自觉点。” 柏西老实听训。 但他心里却在想,这可怪不得他,他要是不粘着戚寻,戚寻该不乐意了,昨天还逼他叫老公呢。 他想到这里又有点脸红,回道,“知道了,我心里有分寸。你到底要不要那个老师傅的店铺地址了,还是你就是说来诓我的。” “要啊,怎么不要,你阮阿姨真的挺喜欢那旗袍的,你回头给她定一件送她,当生日礼物了,”吴茉已经做到了轿车上,示意司机开车,“我也不是真查你,但家长总要关心关心孩子的嘛。你要真有对象我也不反对,你高中我就说支持你自由恋爱,我们又不是那种不开明的家长。” 她心里多少有点郁闷,孩子大了就有秘密了,她虽然能理解,但也有点怅然。 柏西握紧了手机,而后又放开。 “我知道。” “那你这周回来吃饭吗,马上也快过年了,你们公司快休假了吧。” “回来的。” 两个人又聊了几句,吴茉叮嘱他这两天加班别累着,才挂了电话。 坐在车里,她看着窗外,虽然没有追问柏西,但她总还是隐隐觉得不对劲。 柏西打小就乖,根本不是会敷衍她的那种性格。 糊弄人这种事从小都是柏若干的多。 她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片刻后却又突然蹭得坐直了起来。 等等,柏西刚才说他在谁家来着? 戚寻? 戚寻不早就出柜了么! . 柏西在家里躺了一天,到傍晚的时候,戚寻提前结束工作回来了。 吃晚饭的时候,柏西把他被妈妈逮了个正着的事情告诉了戚寻。 “我妈这人聪明得很,”柏西叹气,“虽然她没追究,但我觉得她肯定猜出了点什么。” 戚寻看他愁眉苦脸的,轻声问,“你是不想让家里知道你恋爱吗?” 他知道柏西还没跟家里坦白自己的性取向。 柏西摇头,“那倒不是。我爸妈早就心里有数了,我真出柜了,他俩虽然不一定高兴,但也不会不接受。只是我现在去跟家里说,他俩肯定要问我是跟谁恋爱。” 那不就得把戚寻给扯出来。 他们两家本来就认识,算是一个圈内的生意伙伴。 一旦双方父母都知晓,这段感情就不是小打小闹了,不能今天谈明天分,干什么都行,多少要顾及父母间的交情。 他不想说,就是不想给这段感情平添压力。 他是无所谓让父母知道的,但他不确定戚寻愿不愿意。 但他却听见戚寻问他,“知道是我,不好吗?” 柏西一愣。 他抬头望着戚寻,却发现戚寻是认真的。 “你是担心你爸妈不喜欢我,还是你怕爸妈生气?如果你怕他们不同意,我可以陪你回去。”戚寻说道。 他不是说说而已,而是真的准备这么做。 虽然柏西说他爸妈很开明,但是真到了那天谁也说不好。 他自己当年出柜的时候,就被家里揍得不轻,棍子都揍断了一根。 但就算这样也没用,他表面循规蹈矩,其实天生反骨,不撞南墙不回头。他不想做的事情,谁逼他也没有用。 只是他当年吃了皮肉之苦无所谓,但如果让柏西重走他的老路,他却是不会答应的。柏西连在床上碰两下都要起红印子,哪经得起这个。 柏西怔怔地看着戚寻。 “你不介意我跟家里说吗?”他问。 “我为什么要介意?”戚寻很奇怪。 柏西说不出原因。 但他看着戚寻的脸,慢慢地,笑了起来。 他想,不管戚寻到底是因为什么跟他恋爱的,但戚寻永远是他最喜欢的模样,认真负责,坦荡可靠。 戚寻从来就没有想过把这段恋情遮遮掩掩。 对朋友也好,对家人也好,戚寻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隐瞒。 是他一直对戚寻没有信心,患得患失。 . 吃完晚饭,柏西跟戚寻一块儿下围棋。 他的围棋是戚寻教的,自然玩不过师父,但是戚寻赢了两局就开始放水,让了他几子。 可惜让子也没用,柏西一直心不在焉。 等到收拾残局的时候,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抬起头,对戚寻说,“我准备这周回家,就跟我爸妈摊牌了。” 四年前 柏西晚上睡觉的时候,想起要跟爸妈出柜这事,还是多少有点紧张。 虽然他爸妈足够开明,但窗户纸捅破跟没捅破,到底还是两回事。 他躺在戚寻旁边,摸摸戚寻的手臂又摸摸戚寻的胸口,他想起了一些事情,想跟戚寻说,却又最终咽回了肚子里。 戚寻察觉到了,问他,“怎么了?” 柏西垂下眼,“没什么。” 他翻了个身,装作很困的样子,说,“睡觉吧,明天还得起来上班。” 戚寻看了他的背影几眼,总觉得柏西心情不太好,但又觉得他是因为过几天回家摊牌紧张。 他安抚地拍了拍柏西的背。 “别害怕,我陪你回去,”他又对柏西说道,“如果你不想跟父母说了,也没关系,不说就不说。” 柏西被他亲得耳根发软。 戚寻一用这种哄人的语气跟他说话,他就头昏脑胀找不着北。 他又转过身,虽然明知道这个假设不可能发生,但他还是问戚寻,“要是我爸妈真的不同意,把我赶出家门怎么办?” 戚寻摸了摸他的侧脸,认真道,“那你也还有我。以后逢年过节,我都会陪你去跟你爸妈求情,总有一天他们会软化的。” 柏西没说话。 他眼神温润地看着戚寻,在这一刻他的眼睛像极了森林里的幼鹿,满怀依赖和信任。 他其实只是想跟戚寻撒个娇。 但是戚寻这样认真地说会当他的后盾,会一直陪着他,还是让他心口止不住发软。 他抬起手,搂着戚寻的脖子往下压,啵唧亲了一口。 “好,我要是被爸妈赶出去,就一直赖着你。”他冲戚寻笑了笑。 . 两个人又说了一阵子话,卧室里才熄了灯。 戚寻倒是很快就睡着了。 但柏西却因为下午咖啡喝多了,有点失眠。 他脑海里走马灯一样播放着一些陈年旧事。 他刚才一直在摸戚寻身上,其实是因为想起戚寻当年出柜,被家里揍得不轻。 他到现在都记得当时的所有事情。 戚寻是在大学毕业前跟家里摊牌的,在他跟赵青桐恋爱一年多以后,他就跟家里出柜了。 戚家当然是不同意的,但戚寻犟着不肯低头,不仅被切断了家里的经济支持,还被他爸揍到不得不住院。 整个过程堪称惨烈。 柏西那时候跟戚寻还不算很亲密,却还是得知了这个消息,想办法找到了戚寻住的病房。 那也是一个冬天,病房里只有戚寻自己,打着绷带坐在窗边看书,他脸上的伤还没好,穿着病号服,虽然称不上落魄,却也消瘦苍白。 他看见柏西过来,很吃惊,而看见柏西在他面前掉了眼泪,就更吃惊了。 柏西到现在还记得,戚寻一边给他拿纸巾擦脸,一边疑惑地问他,“你哭什么?” 对啊,他哭什么。 戚寻又不是为他出的柜,也不是因为他挨的揍,这件事从头到尾都跟他没关系,他不过是个旁观的路人甲。 但他一看见戚寻身上的伤,就难过得说不出话。 他没有资格去心疼戚寻,但他又控制不住地难受。 尤其是他知道赵青桐还不在国内,而是在国外跟家人度假。 戚寻特地挑了赵青桐不在的时候,回家处理这一切的。 他后来也问过戚寻,“你为什么不告诉他呢?你为他付出这么多,他肯定很感动,起码能回来看看你。” 戚寻说,“告诉他,也不过是让他跟我一起烦心,没必要。而且跟家里摊牌是我自己的决定,我自己该承担。” 柏西听得一阵沉默。 他什么也没说,但他心里在想,赵青桐真的很幸运。 而等赵青桐回来,戚寻也果真没告诉他自己住过院,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他跟家里摊牌了,现在关系破裂,也许要熬个几年才能缓和。 自始至终,赵青桐都不清楚戚寻身上发生过什么。 但柏西知道。 他在戚寻住院期间,隔三差五往医院跑。 因为那阵子不仅赵青桐不在国内,连戚寻的几个好兄弟也都被别的事情绊住脚,虽然来探望过,也去戚家帮求过情,但到了半夜又得一个个踏上飞机,奔赴别的地方。 只剩下柏西是最空闲的。 所以他经常带着自家厨师煲的汤去看戚寻,告诉戚寻他爸妈最近都在干什么。 他那时候是真正的心无杂念。 他做的一切都不是奢望戚寻能喜欢自己,而只是单纯地希望戚寻能有人陪。 他心里很明白,这不是他在对戚寻付出。 戚寻从头到尾都不需要他,更没有要求过什么。 是他自己放不下。 戚寻不欠他任何。 所以他虽然在戚寻住院期间频繁探望,但等戚寻出了院,他反而自觉地远离了戚寻。 他像一个剧本里npc,短暂地发挥过作用,而等主角回来了,他也就该从舞台上退下来了。 但也许是因为那段在医院里的交集,后来戚寻反而主动找了他好几次。 等到戚寻毕业快一年,他们才真正成了朋友。 . 柏西眨了眨眼睛,望着一片漆黑的天花板。 戚寻跟家里闹翻,都已经是四年前的事情了,回想起来久远得好像上个世纪发生的。 但他望了望旁边的戚寻。 时至今日,他还是会为戚寻的伤感到心疼,还是会为戚寻被辜负而耿耿于怀。 赵青桐一直到分手,大概都不知道那一个冬天戚寻发生过什么,因为戚寻没有让他感受到任何压力。 柏西只有在这种时候,会格外嫉妒赵青桐。 因为赵青桐拥有过戚寻所有的好,然后又草率地,轻忽地,把这么好的戚寻弄丢了。 柏西在被子下悄悄握住了戚寻的手。 他当然知道他现在的想法是异想天开,但他还是会想,如果当时跟戚寻恋爱的是自己就好了。 他也许不能为戚寻遮风挡雨,但他绝对不会让戚寻一个人去面对家里的压力,也不会让戚寻一个人在医院养病。 他更不会在最后关头,选择放弃戚寻。 出柜 周日,柏西一早就回了家。 他还是没让戚寻跟着他一块儿回来,再三保证他爸妈不主张棍棒教育。 他对着镜子系扣子,从镜子里看着戚寻,“我说真的,我爸妈看着严肃,其实一向开明,我跟若若从小到大都没被揍过一指头,高中叛逆期吵过几次,最后也都是我爸妈低头。你跟我一起回去,倒说不定火上浇油。” 戚寻没说话。 但他也拗不过柏西的意思,最后两人只好各退一步。 戚寻开着把柏西送回了家,车就停在柏家旁边的街道上,他在车里等着,柏西自己进去。 柏西挥挥手,“等我电话。” 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跑了。 戚寻在车里看着他的背影,心里还是有些焦躁和不安。 他自己的出柜方式过于惨烈,以至于他对于柏西的出柜完全无法乐观。 但他又不能违逆柏西的意思,只能沉默地坐在车里,看着眼前萧瑟的冬景。 . 柏西进了家门,屋子里开着地暖,暖融融的,他也不喜欢穿拖鞋,穿着袜子就踩在了地板上。 吴茉最近在折腾画画,客厅里放了一副她的大作,柏西刚进家门,就被她一手逮了过来,要儿子欣赏自己的作品。 柏西看着那一团混在一起的颜料,很难昧着良心,但考虑到他今天是回来出柜的,他还是真诚地给出了彩虹屁,“挺好看,一看就飘逸,灵动,有前卫色彩。” “是吧,你爸就不懂欣赏,”吴茉傲娇地哼了一声,“他庸俗。” 旁边的柏若听了这一番夸奖,嘴角抽了抽,心里忍不住感慨她哥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是越来越强了。 而趁着吴茉去厨房的功夫,柏西一屁股在柏若身边坐下,手按在柏若看着的杂志上,不让她看。 他对柏若说,“你先别看杂志了,江湖救急,帮我个忙。” 柏若莫名其妙的,“什么事,你说呗。” “我待会儿想跟爸妈出柜,你在旁边帮着我点。” 柏若一下子挑起了眉。 她神色古怪地看着柏西,“你早不出晚不出,为什么偏偏挑今天?” 柏西一噎,然后摸了摸鼻子,“择日不如撞日,反正早晚要说管它是哪天。” 柏若却不信。 她打量着柏西心虚的脸,冷笑道,“是因为戚寻吗?” 柏西吓了一跳,他想说什么,又往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你怎么知道?” 柏若一看他这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 什么择日不如撞日,不就是被戚寻那个狐狸精冲昏了头脑,一腔热血要跟家里人坦白吗。 “我早就知道了,”柏若轻哼道,“我之前去你公寓找你,正好撞见你跟他在一块儿,那气氛一看就暧昧,我一下就猜出来了。” 柏西没想到是这样暴露的,他懵逼了几秒才消化这个事实。 “那你怎么不问我?”他反问柏若。 柏若白他,“有什么好问的,就你那傻乐的样子,一看就是被爱情冲昏了头,我说什么你能听进去,除非我祝你百年好合。” 柏西嘿嘿一笑,也不否认。 柏若看他这样就气不打一处来,她问柏西,“你就那么喜欢他吗?你俩才谈了多久,你就急吼吼要为他出柜。是戚寻让你跟爸妈说的吗?” “没有,是我自己要的,”柏西摇了摇头,他沉默了两秒,又说,“但你说的没错,我确实很喜欢他。” “有多喜欢?” 柏西想了想,“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可能就像你说的,想跟他百年好合的那种喜欢。” 他扭头望着柏若,笑了笑,“所以我希望他能以男朋友的身份跟我回家,而不是朋友。” 柏若看了他一会儿。 她一向对爱情嗤之以鼻,但她没有去反驳柏西,也没有去嘲笑柏西的爱情观。 她在柏西脸上见过无数次笑容,但这种完全沉浸在恋爱里的,好像是从未有过的。 她低下头重新看起了杂志,“知道了,会帮你说话的。现在你快点儿滚蛋,别妨碍我看书。” . 但吴茉跟柏梓华的承受力,显然比两个儿女想象中要好。 半个小时后,在客厅的沙发里,柏西像个小学生一样正襟危坐,跟吴茉跟柏梓华说,“爸,妈,我有个事情想跟你们说。” 柏梓华喝着茶,闹不明白儿子这是整得哪一出,“你有话就说嘛,这么严肃做什么。” 吴茉却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或者说,从她抓到柏西不在自己家而在戚寻家的时候,她心里就隐隐有了预感。 果不其然,几秒后,她就听见柏西深吸了一口气,认真道,“我有个事情一直没跟你们坦白。我喜欢男人,天生的。” 柏梓华的茶杯差点没端稳掉在地上。 他这才刚起床没多久,猝不及防就被儿子扔了这么一个炸弹下来,炸得他头昏眼花。 他求助地看着旁边的老婆,却发现吴茉八风不动,神色淡淡,别说是震惊,眼皮子都没怎么眨。 柏西望着父母的脸色,心里一阵忐忑。 他坐在木色的沙发上,今天穿的是白毛衣,毛茸茸的,下面是一条牛仔裤,紧张不安地坐在那里,像个犯了错的高中生。 连柏若也有点紧张,视线在父母跟柏西之间来回扫射,生怕他爸妈一时没想通,说出点过激的话。 但好在没有。 长久的一阵沉默以后,吴茉掩饰般低了头,掸了掸根本没有黏着任何东西的裙子,低声道,“就这事儿?我早知道了,你妈我又不傻。” 柏梓华在旁边震惊地盯着老婆。 不是,虽然他们确实对儿子的性取向早就不报幻想了,但也不能就这么轻飘飘揭过吧。 好歹训两句吧,父母的威严呢? 柏西也睁圆了眼睛,完全没想到是这个走向。 吴茉心里其实也有点无奈。 要是可以,她又怎么会不希望柏西能喜欢女生呢,他们这样的家长,也不是那种不通情达理的,女生家世才情都不重要,柏西喜欢就好,她一定开开心心给儿媳妇包红包。 但偏偏,柏西不给她这个机会。 她叹了口气,靠在沙发上,看着柏西大气不敢出的样子有点好笑,“怎么,你以为我会骂你一顿吗?还是要哭一场,让你心里愧疚,觉得对不起父母?” 柏西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点头,因为他确实是这样想的。 但吴茉又道,“这些都是没意义的事情,我才懒得干。难道我把你赶出家门,让你别回来,你就会低头吗?我今天逼你不许喜欢男人,你明天就会给我带个女孩儿回来吗?” 柏西这次缓慢又坚决地摇了摇头。 他艰难地说道,“不会。我喜欢不了女生,所以也不能去祸害她们。” 吴茉无奈地笑了笑,“那不就得了,反正你也改不了,我逼你也没用。那我为什么要做这无用功,还让你痛苦呢。” 她转头看了一直没能插上话的柏梓华一眼,柏梓华刚才还总想暗示她点什么,听完她这几句倒是沉默了。 吴茉招招手,让柏西过来。 她摸了摸柏西柔软的头发,“你大学里我就有心理准备了,如今无非是说开了而已。不就是喜欢男人吗,有什么大不了的,你爸妈还没那么古板。” 柏西眼眶都红了。 他爸妈要是真的骂他一顿,他可能还没这么愧疚。 可偏偏他爸妈还反过来安慰他。 他这人,其实从小就不怎么省心,小时候是身体不好,总往医院里跑,长大了又不肯走他爸妈安排的路,一定要去过自己喜欢的生活。 再到如今,他有了喜欢的人,也还是在给父母出难题。 他眼泪汪汪地看着吴茉跟柏梓华,可怜兮兮的。 柏梓华本来还能撑一撑父亲的威严,一看柏西这样却立刻心软了。 “好了好了,哭什么,”他拍拍儿子的肩膀,“像你妈妈说的,喜欢男人而已,有什么大不了。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爸爸的朋友有开模特公司的,你喜欢什么样的都能给你介绍。” 柏西差点没绷住笑出来。 吴茉抬起胳膊撞了他一下,“越说越不着调,什么乱七八糟的,你怎么当爹的,不教他点好的。” 柏梓华不服,“哪里不好了,我这是关心他感情状况,总得找个他喜欢的吧。” 眼看着两个人要吵起来,柏西立刻上前调停。 “爸,不用了,我有对象了。” 吴茉跟柏梓华立刻停战,一起望向他。 而在旁边当背景板的柏若也悄悄坐直了,默默看过来。 吴茉心里猜到是谁,脸色说不上好也说不上难看,满脸纠结。 柏梓华却完全置身局外。 “你有对象,谁啊,”他把脑子里的人选转了一遍,“不会是梁颂吧?” 柏西哑然失笑,“怎么可能是梁颂。” 他迟疑了两秒,老实交代了,“是戚寻。” 哐当,他爸的茶杯这次是真的被碰掉在了地上,茶水打翻了一地,弄湿了地毯。 见面(修改后) 空气里安静了好一会儿。 柏梓华跟吴茉都没说话,柏若坐在单人沙发上当背景,低头看手机,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听见。 柏西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懂他爸妈是什么意思。 “你们……怎么不说话呀,”柏西惴惴不安道,“你们不喜欢戚寻吗?” 他心里咯噔一下,张口就想历数戚寻的种种优点。 但柏梓华摸了下头,“倒也不是不满意……” 他脸色有些微妙。 戚寻他当然熟悉得很,跟柏西当了这么多年的朋友,来他家拜访也不少次,他对戚寻一直是很欣赏的,聪明强干,年纪轻轻就挑起了大梁,为人处世也很有分寸,简直是圈子里小辈们的标杆。 但如今这个样样出色的晚辈,突然成了自己儿子的男朋友,柏梓华却说不出什么感觉。 他看了看柏西,都二十五了,还一脸稚气,穿衣服都毛绒绒的,像没长大一样,找这么一个精明强干的对象,他家西西还不给吃得死死地。 但要说不满意,就戚寻这条件,多的是姑娘恨他是个gay,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人选,被自己家儿子给摘了,说一点不欣慰,好像也有点虚伪。 柏梓华也不知道自己该摆个什么态度,求助地看了老婆一眼。 吴茉却不理他,冷静地低头喝茶,“你有话就说,看我做什么?” 求助失败,柏梓华只能郁闷地把脸又转向了儿子。 柏西一脸期盼地看着他,他也说不出什么重话,只能说道,“你都这么大了,爸也不是要干涉你谈恋爱,但你俩原来不是好兄弟么,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他对你怎么下得去手的。而且我以为你会找一个知冷知热的,贴心点的,戚寻呢,跟我想的有点出入。” “爸,你说反了,”柏西认真纠正道,“不是他对我出手的,是我先喜欢他的,我追的他。” 他这也不算说谎,虽然他跟戚寻没有追得那个过程,但先动心的人,一直是他。 “而且他特别好,也很温柔,”柏西说到这里,不自觉露出一个有些羞涩的笑容,“你们可能不太了解他,他不像外表那样,他很耐心,很有责任感。上次我生了个小病,没告诉你们,也是他在医院照顾我。” 柏梓华给儿子一番话噎住了。 他跟吴茉面面相觑。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光是看柏西那甜蜜的样子,也知道自家儿子这是栽了。 当父母的,其实总会希望对方多喜欢自家孩子一点。 但话又说回来,自己儿子一心喜欢别人,他们也拦不住。 “行吧,你开心就好,”柏梓华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努力露出一个笑容,“不管做什么,爸爸支持你。” 吴茉不像柏梓华这么感慨万千,只是用一双温和平静的眼看着儿子,“恋爱是你自己谈的,你自己把握,我管不着。” 柏西眼眶更酸了,但千言万语这时候好像都苍白,他抱了抱爸妈,“谢谢。” 谢谢你们这么爱我。 柏若在旁边当了半天的壁花,到这时也终于笑了。 她凑过来,也跟着抱了爸妈一下,顺嘴贫道,“你们对我哥这么宽容,那我是不是不管带谁回来,你们也都认?” 柏梓华跟吴茉现在被儿子搞得一惊一乍,一听这话,齐刷刷看着闺女。 “咋,你也要出柜?!”柏梓华声音都快变调了。 柏若:“……” 柏若:“暂时没有这个打算。” 柏家夫妇顿时长舒一口气。 . 出柜成功,柏西立刻去给戚寻打了电话。 他站在窗边,隐约能看见戚寻停在路边的车,被常绿树木挡着视线,看不真切。 电话一秒就接通了。 不等戚寻说话,柏西就忍不住雀跃地跟戚寻说,“我爸妈同意了。” 戚寻愣了愣。 这一个小时他都坐立不安,几次三番想不顾柏西的意愿,敲响柏家的大门,看看柏西怎样了。 现在柏西突然告诉他,出柜就这么顺利解决了,他反而有种不真实感。 “真的?”他迟疑地问,“你爸妈什么反应?” 柏西手臂撑在窗台上,他把窗户推开了一条缝,腊梅花开在窗前,嫩黄色的花瓣落了满地。 “我爸妈很快就接受了,没有不高兴,他们说只要我开心就好,喜欢男人还是女人都不重要,”柏西到现在还有点鼻子发酸,鼻尖红红的,但他脸上一直挂着笑,“他们知道我恋爱对象是你,也都很放心。” 戚寻握着电话,好几秒都没有说话。 他想,幸好。 柏西跟他长在不一样的环境里。 也许就是因为柏西的父母足够宽容开明,才能把柏西养得这么温柔善良,甚至有点天真。 他从前不觉得这算什么好词,因为过于心软的人往往也容易受到伤害。 遇见柏西前,他的圈子里也都是聪明人,不欺负别人就算好的。 但是遇见柏西以后,他却觉得天真温柔,也是一种天赋,一种让身边人安心的天赋。 他闭了闭眼,也露出一个笑容,“那就好。” 他对柏西说,“你爸妈很爱你。” 柏西也觉得是。 他一直知道父母爱他,但是又好像低估了父母给的爱能多深沉。 他问戚寻,“你要不要进来一起吃个午饭呀?反正我爸妈现在也知道了。” 戚寻想了想,“今天就算了,我什么都没准备,不好仓促拜访。而且你刚跟他俩出柜,也得给他们一点时间适应。” 柏西一想也是。 他刚宣布了自己有男朋友,就逼迫爸妈跟他男朋友面对面,好像是有点太刺激了。 “那好吧。”他扁了扁嘴。 戚寻又问他,“你准备在家住几天?要回去就告诉我,我来接你。” “我应该明天晚上回去。” “好。”戚寻发动车,“那我先走了。” “嗯。" 柏西心里还有点舍不得,不大愿意挂电话,他看着戚寻车子的方向,不知道戚寻会不会也在车里看他。 “哦对了,有个事跟你说一下。”电话里戚寻又道。 柏西竖起耳朵,“什么事?” 戚寻望着柏家别墅的方向,他知道柏西应该就在窗后。 他低声道,“我爸妈也同意了。” 柏西一时没明白,但很快他就听到了戚寻的解释。 “前两天我没跟你说,我回家了一趟,告诉了爸妈我在跟你恋爱,在一起好几个月了,是认真的。” 柏西愣住了。 一朵梅花从枝头悠悠地飘下来,正落在他摊开的掌心里。 他没有想到,在他还没有跟父母摊牌的时候,戚寻居然已经抢先一步,跟父母沟通过了。 他激动得有点语无伦次,“你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那伯父伯母,对我,满意吗?” 最后三个字他说的很小声。 其实他去过戚家不少次,戚家爸妈对他一向很和善,但如今面对身份的转换,他却还是患得患失。 戚寻说,“他们怎么会不喜欢你?我爸妈非常满意你,反而把我给骂了一顿。” 柏西不信,“为什么?他们骂你干嘛?” 戚寻靠在椅背上,想起来也有点啼笑皆非,他在父母那里的信用度确实极低。 “他们觉得一定是我把你拐歪的,骂我专门带坏好人家的孩子,自己不听话,还拖你下水。” 柏西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他又笑起来,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 “这样啊,我还怕你爸妈会不高兴呢。”他带着点撒娇地跟戚寻说。 “怎么会,”戚寻的眼神软下来,像是哄人,又像只是陈述事实,“西西,你比你自己想象的,更讨人喜欢。” 他停了几秒,又问,“我爸妈还想邀请你过年来家里玩,你愿意吗?” 柏西那里短暂沉默了一会儿。 但很快,戚寻就听见了柏西激动得声音。 “我去,不是,我是说我愿意的。”柏西开心得要命。 他的高兴也感染了戚寻。 戚寻抬头看了一眼后视镜,发现镜子里自己的神情,温柔得都不像他了。 . 挂了电话,柏西靠在窗前傻乐了一会儿,觉得他的恋爱情景一片形势大好。 柏若抱着一盒水果从旁边经过,对他笑成这样完全不能理解,傻里傻气的。 她拍了下柏西的肩,“吃饭了,别呆站着了。” . 周日的晚上,戚寻按约过来接柏西回家,顺便在柏家坐了一会儿,还带了给柏家夫妇的礼物。 柏梓华跟吴茉多少还有点尴尬,一时没能适应这身份的转变。 但柏西早就跟他俩打了招呼,说他跟戚寻恋爱还没多久,让他们别瞎问。 两人又只能把满肚子的话憋回去。 好在在场所有人,除了柏西,都是社交场上的人精,不管心里是否有点别扭,聊天氛围一点都不冷场。 而等快八点,柏西就催戚寻走了。 “我还订了电影票,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他跟爸妈说道,“我过几天再回来。” 他爸妈也不强留他,点头说好,“那你们路上注意安全。” 戚寻也站起来告别,“伯父伯母再见,我下次再来拜访你们。” 他说完,就走到了柏西身边,柏西正在穿外套,胸前的几个扣子有点费劲。 戚寻很自然地接手,微微低头,帮柏西把扣子系好,又替他整理好了围巾。 整个过程两个人都很自然,一瞧就是平时习惯了的。 吴茉不由挑挑眉,看向戚寻的眼神若有所思。 她现在是真的有点信了柏西说的,戚寻很耐心体贴,就是表面上可真看不出来。 而等柏西跟戚寻出了门,她也站在窗边看了一会儿。 两个人一直手牵着手,柏西不知道在跟戚寻说什么,一直笑个不停,像小孩子一样,走路都不老实,总是蹦哒来蹦哒去。 吴茉真是没眼看。 柏梓华站在旁边,后知后觉,“你说戚寻特地来接他,两个人看完电影也很晚了。那西西是回戚寻家,还是回自己家?” 吴茉侧头望了他一眼,冷笑道,“你猜呀。” 就因为这句话,柏梓华一晚上没睡好。 偶像(修改后) 柏西跟戚寻去看的是一个最近口碑不错的谍战片,女主角很漂亮,高而清瘦,戴着一顶小软帽,从屏幕上看过来,眼睛里星笼着一层轻愁。 电影院里漆黑一片,柏西跟戚寻坐的是情侣座,两个人的手握在一块儿。 他俩手上都戴着那个同款的银戒指,靠在一起,手稍微一动,就能摸到圆圆的戒指圈儿。 刚才聊天的时候,柏西发现他妈时不时就要扫他俩的手一眼,却又碍于答应了他什么也不多问,最终什么也没说。 等到电影结束,开着车回家的路上,柏西跟戚寻说,“你记不记得,我大三的时候,我们也看过一次电影?那次还是七夕。” 戚寻回忆了下,隐约有印象。 “你好像是订错票了,不知道那天是七夕,我们还堵路上了。” 柏西笑了笑,“怎么可能是订错票,我就是故意约在那天的。想跟你过七夕又找不到理由。” 那时候戚寻已经毕业了,进入公司一年,忙得昼夜不分,就差住在公司里了。 他跟戚寻见面的机会也不多,但一个月里总还能见上一两次。 戚寻那时候已经跟赵青桐分手了。 所以他终于也可以卸下负罪感,以朋友的身份出现在戚寻身边。 那次七夕的电影到底放了什么,他根本不记得了。 他只记得那天在一堆情侣的包围下,他一直在偷偷看戚寻的侧脸。 后来吃饭预约的餐厅也都是情侣座,服务生把他俩也认成了一对,餐盘上装饰了一朵玫瑰,祝他俩七夕快乐。 戚寻面无表情,也没有解释的打算,反而淡淡颔首道谢。 他却在对面脸色爆红,觉得自己的小心思被人看穿了,叉子都差点拿歪。 戚寻也隐约想起了那次的后续。 他说道,“你那天好像穿了一件蓝色衬衣和开衫,很好看。” 柏西自己倒不记得自己什么打扮了,茫然道,“是吗?” 戚寻想了想,“有点像学校的制服。” 他又带了点取笑的意思,问,“你是故意的吗?” 因为柏西那天出现在人群里,实在好看得引人注目,还有一种天真又无辜的气质,戚寻作为一个审美在线的gay,很难不留下印象。 柏西还真说不好当年的自己有没有故意。 他记不得了。 但他当年确实会精心打扮才去赴约,虽然这不是约会,虽然戚寻不一定注意,但他还是希望出现在戚寻面前的自己,是好看的。 不过他的努力好像还真没有白费。 他又听见戚寻慢悠悠说了一句,“你穿衬衣,确实挺好看。” 柏西正要说话,却听见了下半句。 “尤其是穿我的。” 他愣了愣,随即耳朵根都泛起了粉色。 他什么时候穿戚寻的衬衫最多,那当然是床上。 . 时间一晃,离过年越来越近。 街上关于新春的装饰也越来越多,到处都红红火火,丁阿姨马上也要回去过年,这阵子在家做了不少好吃的,让柏西当零嘴。 而柏西的杂志《Muse》,也不知道是走了哪门子好运,居然预约到了苏邺做半小时的采访,就在他下榻的酒店里。 柏西差点没从椅子上蹦起来。 而且这个采访的任务还真的就落到了他的头上。 在去酒店的路上,他跟另外两人一起又重新看了苏邺的资料,童佳也喜欢苏邺,激动得猛拍大腿。 但是一到酒店的电梯上,三个人立马人模狗样地恢复了端庄姿态。 什么叫专业,这就是。 哪怕柏西已经在心里嚎叫了一万八千遍,但他面上依旧是滴水不漏,露出温柔得体的笑容,“苏先生好,初次见面,我是《Muse》的副主编,柏西,很荣幸能见到你。” 苏邺正在做妆造的最后一步,他对柏西笑了笑,“你好,坐吧,别拘束。” 因为苏邺还有别的行程,柏西一分钟都不敢浪费,抓紧时间把采访提纲上的内容都问了一遍。 苏邺也跟外界传闻里一样,态度也很专业,全程很配合。 柏西一边记录一边忍不住骄傲,看看,这就是他的偶像,演技好气质佳有爱心人品好,他是积了什么大德才能有粉上这么好的人。 采访的时限很快就到了。 柏西问完了最后一个问题,他其实很想跟影帝要个签名什么的,但是作为一个专业的采访者,是不能以粉丝身份提出这些要求的。 他只能抓紧时间又多看了苏邺两眼。 苏邺已经做好了妆造,黑色西装,苍白的肤,淡色的唇,俊美得像个古老城堡中的吸血鬼。 他还抬起眼对柏西笑了一下。 柏西抓着桌子,全靠桌子支撑才没有倒下去。 妈呀,这也太会勾人了。 难怪年年登顶最受欢迎男艺人top1。 这谁顶得住! 他深吸一口气,准备跟影帝告辞。 “很感谢您接受我们的采访,”他认真对苏邺说道,“祝您事业生活都一切顺利。” 但苏邺却没仔细听他在说什么,在柏西刚刚转身的时候,看见了柏西的后颈。 柏西的后颈上有一小块胎记,是淡红色的,只有拇指大小,形状不规则,有点像一片树叶。 苏邺突然冒昧地打断了柏西的话,“不好意思,我想问一下,你是在S大上的大学吗?” 柏西一脸懵逼,不明白影帝怎么会突然问这个。 “啊,对。我是S大的毕业生。” 苏邺仰起头,认真地看了柏西好一会儿。 柏西被看得莫名其妙,心想他俩也不是校友啊,也不会有什么认亲的戏码。 但苏邺却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主动说,“我送你们下去。” 旁边的经纪人也不知道他抽哪门子疯,但又不能拦着,只能看着苏邺真的亲自送那个小主编出了门。 她跟身边的助理吐槽,“他脑子瓦特了吗,天天采访这么多人,什么时候见他送人出门过?总不会是看上人家小主编美色了吧。” 但话没说完,她自己先笑起来。 苏邺是圈内出了名的不好攻克。 娱乐圈这种地方,最不缺的就是美人,柏西虽然长的出挑,比不少小明星都好看,但也不至于能让苏邺一见钟情。 “可能是日常发疯吧。”她下了总结。 . 而电梯里,柏西也想不通苏邺怎么会亲自送他们下来。 最后只能理解为影帝平易近人,爱护工作人员。 他诚心诚意对苏邺道,“跟您一起工作,一定很幸福。” 苏邺闻言笑了下,他比柏西高很多,低下头看着柏西,“我的工作人员可不会这么想,他们只会叫我周扒皮。” 柏西顿时就激动了:“怎么会,给你打工我不要钱都干!” 近距离围观影帝这种事情,放着他来! 但他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露馅了,默默拿起采访稿挡住脸。 苏邺倒是笑眯眯的,“这么说,你是我的粉丝吗?” 柏西小幅度的点头。 他这个极其容易脸红的毛病,把什么都出卖了。 “六年老粉,”他坚定又小声地说道,“铁血小叶子。” 苏邺的粉丝都叫“小叶子”。 至于他还有十八个墙头这种事情,不重要。 他们的楼层是十七层,还有两层就到底了。 苏邺伸出手,把笔记本从柏西手里抽了出来。 他低下头唰唰签了几个字,又递给柏西,“给你,小叶子。” 他给柏西签了个名,还加了一句赠语。 柏西觉得自己这辈子都脱不了粉了。 他哆哆嗦嗦接过来,“我,我会好好珍藏的。” 电梯里其他两位助理:“………” 不是,还有人记得她俩也在吗? 她们也是小叶子啊! 电梯到了一楼,电梯门开了。 苏邺不适合出去,就在电梯里跟他们告别,“我就送你们到这里了,很高兴今天跟你见面。” 柏西抱着签名,跟影帝挥手,“您快回去吧,别被看见了,谢谢你的签名,我会一直支持你的。” 苏邺又对他笑了笑。 电梯门合上了。 在影帝的脸消失的那一刻,过道里爆发出三声嚎叫。 “卧槽卧槽他真的好帅。”这是小助理童佳。 “啊啊啊啊啊啊我也想要签名,我花了多少力气才憋住了没骚扰他!”这是另一个摄像。 “嘿嘿,嘿嘿,嘿。”这是柏西。 柏西把签名收了起来。 他现在心情很好,采访任务也结束了,手一挥道,“走吧,请你们喝个下午茶再回去。” 两个人立马跟上,“那我要喝上次那家。” 在喝下午茶的时候,三个人还在聊刚才对影帝的采访。 但是童佳想起苏邺,怎么想都很奇怪。 她碰碰柏西,“你说影帝是不是对你有好感呀,不然怎么会特地送你下来?” 柏西却一点没往这边想。 “算了吧,苏邺什么样的人没见过,”柏西美滋滋的,“他肯定发现我是他粉丝了,他就是对粉丝特别好。” 童佳愤愤地咬了一口蛋糕,“我也是粉丝啊,他咋没对我好。” 柏西想了想,“可能你激动得不够明显。” 童佳更悲愤了,嗷得又往嘴里塞了个蛋糕。 . 晚上回家的时候,柏西迫不及待地把签名展示给戚寻看了,并且疯狂吹了八百字彩虹屁,信誓旦旦表示自己这辈子都不脱粉。 “我跟你说,我也采访了不少明星,像我们苏邺这么平易近人真的很少,”柏西滔滔不绝,“而且他比镜头里还好看,皮肤都没有瑕疵……” 戚寻本来只是默默地听,八风不动地在旁边看视频。 但是眼看着八分钟了,柏西还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他支起上半身,一只手抓住柏西胸前的衣服,把他往自己这儿压。 “苏邺那次演的电影……嗯你干嘛?”柏西还没反应过来。 但下一秒,他就知道戚寻要干嘛了。 戚寻亲了他一口。 柏西懵逼地望着戚寻。 戚寻眼睫微垂,与他四目相对,“少在我床上提别人,我不爱听。” 柏西的脸唰得更红了。 被闪瞎了 柏西采访完苏邺没有几天,他们杂志社也放假了。 离过年越来越近了,在除夕之前,柏西和戚寻跟梁颂还有钟宇覃聚了次餐。 说来也奇怪,他们四个人弯弯绕绕,各自都有交往,却几乎没有私下坐在一块儿吃过饭。 这次是柏西去戚寻的公司,在办公室里等他下班,结果钟宇覃打电话来,问他出不出来喝酒。 而同时柏西也接到了梁颂的电话,约他吃饭。 接电话的时候,柏西还坐在戚寻怀里,嘴都被亲得有点肿,说话微微喘气。 “现在吗?”柏西看了眼时间,“我现在……还有点事情。” 说话间,戚寻的手还搭在他的腰上,像故意作乱,又像无心撩拨,手指如弹钢琴一样,顺着他的腰线一路向上。 戚寻确实是会弹钢琴的,从小跟着名家学过,高中年年被迎新会拎去压轴演出。 柏西的腰本来就敏感,忍不住抖了抖,声音都跟着颤了颤。 梁颂听出来了,微妙地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才问,“西西,你该不会在做什么少儿不宜的事情吧?” 柏西已经把戚寻的手给一巴掌拍了下去。 他坐在戚寻腿上,理直气壮道,“你脑子里都装的什么废料,我才没有,我只是来等戚寻下班。” 戚寻低笑了一声。 梁颂也贱嗖嗖地笑了一下,骗三岁小孩呢,办公室还不正好方便了你们玩一些play。 柏西想了想,又道,“你要不再等半小时,钟宇覃刚刚也打电话来约戚寻,要不我们四个吃个饭?反正钟宇覃你也认识。” 他跟梁颂也有一阵子没聚了,怪想的。 梁颂确实跟钟宇覃认识,细算下来,他跟钟宇覃还算是小学同学。 但他想起钟宇覃,只能想起一张文质彬彬却有点阴险的脸,像个老谋深算的狐狸。 这主要涉及到一个历史遗留问题。 他高中有一任女朋友甩了他,就是追钟宇覃去了,还直言他就是个小屁孩,比不上钟宇覃成熟风趣,可把他气得。 不过现在他们也都这么大人了,这点青春期的矛盾也不值一提,钟宇覃是戚寻的哥们儿,他是柏西的哥们儿,四舍五入,他们也算半个亲家。 “行吧,”梁颂颇为大度地说道,“看在你的面子上,也不是不行。” 柏西笑他,“你可真是排场够大。” 挂完电话,柏西也没从戚寻怀里出来,戚寻就这样抱着他,处理完了最后一点工作,末了还要评价一句,“比我平时效率低了点。” 柏西晃着腿,不满道,“那我下次不来了。” 戚寻没说好还是不好,按着他又亲了一下。 . 他们四人约饭的地点叫“谜楼”,就开在市中心的一家餐厅,私密性很好,离他们几个人的位置也都不远。 柏西跟戚寻到的时候,钟宇覃已经先坐在包厢里了。 他长着一张看着就很斯文的脸,戴着眼镜,文质彬彬,又常笑,看着很好脾气的样子。 钟宇覃没先跟戚寻说话,反而跟柏西打招呼,“好久不见,西西。” 柏西对他笑起来,“是好久不见了,上次见面还是王薇的婚礼吧。” 那都是两个多月前的事情了。 其实钟宇覃跟戚寻本来见面频率也不算高,他们俩都是早早进了自家公司,平时全靠手机联络感情,远不像柏西跟梁颂经常泡在一起。 柏西跟钟宇覃本来就算熟悉,三人坐一块儿聊天也不尴尬。 钟宇覃一边说话,一边暗自观察对面。 上次他跟戚寻和柏西见面的时候,这两个人刚好上没多久,气氛就莫名有种外人插不进去的感觉。 他还当是因为柏西第一次恋爱,又比戚寻小两岁,所以黏人得紧。 但以戚寻的性子,要不了多久就会归于和缓。 但是怎么这次见面,这氛围反而还粘糊了。 戚寻那手怎么就动不动搭在柏西腰上了? 两个人为什么讲着话动不动就互看一眼? 钟宇覃嫌弃地“啧”了一声,喝了口苏打水缓缓。 他觉得自己的钛合金狗眼快被闪瞎了。 . 梁颂是最后一个赶过来的。 他一向打扮随意,穿着卫衣,带个鸭舌帽,往这几个衣冠楚楚的人里一坐,像个还在校的学生。 四个人都是熟人,没什么可客气的,点了菜,边吃边聊天。 但是吃到一半的时候,也不知道谁开的头,聊起了高中的事,梁颂一下子回忆起了他高中被钟宇覃撬走的女朋友,旧恨涌上心头,脸都臭了三分。 而钟宇覃还拒不承认。 他还是笑眯眯的,不急不缓地说道,“我不太记得了,高中喜欢我跟戚寻的女生不少,但我总不可能每个都有印象。” 这简直是轻飘飘又往梁颂心上又扎一刀。 柏西都怕他俩打起来。 好在钟宇覃又笑着息事宁人,“但这事儿算我不对。” 他往杯里倒了杯酒,跟梁颂碰了下,“这杯就算给你赔罪。” 说完就一饮而尽。 梁颂皱着眉,“用不着,没谁对谁错,我没那么小气。” 他也倒了杯酒,二话不说喝了下去。 钟宇覃笑眯眯给梁颂又满上,夸他,“好酒量。” 梁颂经不得激,又喝下去了。 戚寻在旁边扫了钟宇覃一眼,他知道钟宇覃毛病又犯了,就喜欢逗人玩,梁颂这种一惊一乍的尤其好玩。 好在这顿饭还是平平安安吃完了。 钟宇覃及时收手,也没真的灌醉梁颂。 结账以后,柏西跟梁颂去了附近一个古玩店,梁颂在那儿定了一个玉手链,送给他堂姐当生日礼物。 戚寻跟钟宇覃就站在广场的树下等他们,顺便醒酒。 夜风微冷,钟宇覃点了一支烟,又递给戚寻一根。 戚寻摇头,“不用,早戒了。” 钟宇覃就又收回去了。 他知道戚寻戒烟的源头在柏西身上,因为柏西闻不得烟味。 哪怕那时候柏西还不是戚寻的男朋友,只是戚寻的某个“小朋友”。 他对柏西最初的印象,也就是跟在戚寻身边的一个小尾巴,转悠来转悠去,安静乖巧,长得可爱,但要说多特别,似乎也没有。 可是这么几年过去,这个看似“不特别”的“小朋友”,让戚寻戒了烟,让戚寻抽空陪他出去旅游,又最终成了戚寻的男朋友。 现在还见了家长。 想到这里,他问戚寻,“我怎么听我妈说,你爸妈已经知道柏西跟你恋爱的事了?” “嗯,我爸妈还邀他去我家过年。”戚寻毫不避讳,“他爸妈也见过我了。” 钟宇覃更惊讶了,看来戚寻的爸妈不是一般的满意柏西啊。 不过也不奇怪,柏西本来就招家长喜欢。 他笑了下,看着戚寻,“你们这速度够快的呀,这才谈了几个月,交往,同居,戴了戒指,见了家长,什么流程都走完了,再下一步是不是就该结婚了?” 他本是调侃戚寻。 但戚寻却漫不经心道,“也不是不行。” 钟宇覃差点给烟呛到。 他咳嗽几声,不可置信地望着戚寻,“你认真的?结婚也可以?” 戚寻道,“很奇怪吗?” 钟宇覃想,这岂止是奇怪,这简直是邪门。 他又想起两个月前,在戚寻手上见到的那个便宜的小银戒指。 他当时虽然开过玩笑,但从来没想过这可能成真。 他神色复杂地问戚寻,“你不会是突然发现柏西是真爱吧,天雷勾地火的,才谈了四个月就能考虑结婚?” 戚寻却没马上回答。 “真爱”这种词,对他来说实在太遥远了。 他父母其实也是商业联姻,但这些年相敬如宾,关系一直不错,感情反而比那些当初要死要活娶了爱情的稳定得多。 所以他也一直觉得,伴侣只要合适就好。 爱得太深,内心的索求也会更多,激情一旦褪去,反而会像一座沉睡的火山,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 就如当年的赵青桐。 他想起这个名字,眼神微微冷下来。 他反问钟宇覃,“你觉得什么算真爱,像赵青桐当初追我一样吗?追得惊天动地,全院都觉得他对我死心塌地,到最后连我自己都这么觉得,好像辜负他是什么滔天罪过。” 钟宇覃一时语塞。 戚寻跟赵青桐恋爱的时候,他也是见证了全程的,赵青桐当时对戚寻的追求,铁石心肠都要被感动。所以连他都心软了,帮着助攻。 没想到最后be也是轰轰烈烈。 赵青桐前脚跟戚寻说分手,后脚就让戚寻撞见他跟别人接吻。 以前的海誓山盟,痴心不改,全成了笑话。 戚寻也想起了他跟赵青桐分手有多难看。 但他不喜欢跟人说前任的坏话,这些年只有钟宇覃知道全部的事情。 他低声做了总结,“海枯石烂也是很快的。再强烈的感情都能被消磨,尤其是跟我这样的人。你知道的,赵青桐跟我分手,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觉得我不够爱他,没有激情,没有他那种疯狂和深情。但我天性如此,改不了,所以我也不适合跟他这种浪漫主义在一起。” 钟宇覃沉默了会儿。 他知道戚寻说得有道理,他们这些人,对感情都不会太看重。 所以他又问,“那柏西呢,为什么你觉得你跟柏西就可以结婚,他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戚寻想起柏西,阴翳的脸色缓和了下来。 夜风中,他的侧脸轮廓在灯影下有如雕塑,俊美,却不够生动。 他说道,“柏西跟别人都不一样,他很温柔,善良,他永远不会用难堪的方式结束一段感情。” “我说不好我到底多爱他。但是如果现在要让我组建家庭。我只会选柏西。想到要跟他过一辈子,头发花白,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他是真的这么想的。 钟宇覃却听得一脸微妙。 就算他跟戚寻当了很多年朋友,有时候也搞不清戚寻。 戚寻这人最奇怪的地方就是,哪怕长了一张薄情寡性的脸,但只要他想,他就会是最完美和体贴的情人。 他当初还一度也觉得戚寻对赵青桐爱得深沉,处处体贴温存,但赵青桐提了分手以后,戚寻只是消沉了一个月,就再也没有提起。 这段感情在他的生活里如同水雾一样散去了,蒸发得不留痕迹。 如今他也觉得柏西对戚寻来说好像不太一样,但一想到对面是戚寻,他又觉得不能用常理考虑。 但还不等他想出头绪,柏西跟梁颂已经买完东西回来了。 钟宇覃眼睁睁望着,在柏西出现在他们视野的瞬间,戚寻的视线就定格在了柏西身上,脸上也露出了一个很轻的笑容。 就好像柏西是什么人群里的发光体。 钟宇覃:“………” 他还是觉得他兄弟不太对劲。 新年快乐 既然买好了东西,四个人就在商业街口分道扬镳。 钟宇覃跟梁颂都各自喊了代驾,戚寻也喝了点酒,是柏西开车回去的。 但他路上看见他喜欢的一家奶茶店居然还开着门,也不管刚吃完晚饭还撑着,二话不说又买了杯奶茶。 他喝起奶茶像个花栗鼠一样,珍珠都鼓在腮帮子里。 戚寻伸手戳了戳,提醒道,“你当心晚上睡不着。” 柏西已经喝了大半杯,含含糊糊道,“不会的,我这几天早睡早起,作息健康得很。” 结果回去就被打脸了。 他在床上滚来滚去,快到一点了毫无睡意。 他扭头看了看戚寻,发现戚寻一动不动地闭着眼睛,规矩安稳,看上去早就睡着了。 他也不能野蛮到把戚寻拉起来陪自己聊天,眨巴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 卧室里只亮着一盏小地灯,屋子里光线昏暗,可戚寻的侧脸本就轮廓感强,反而更好看了。 算算时间,他跟戚寻恋爱也有四个月了,同居也一个多月了,每天他睁开眼就是面对这张脸。 但他到现在都还没看腻,还是随时随地,会为戚寻心动不止。 他有时候甚至觉得时间好像停止在了高三,他对戚寻的汹涌爱意也一直定格在了他爱上戚寻的那个冬夜。 一杯热可可,一个小时不动声色的陪伴,还有送他回家的温存体贴,搭在他身上的外套的温度,如此种种,构筑成了一个牢笼,把他圈得死死的,跑都跑出来。 不过他也心甘情愿就是了。 想到这里,柏西眼睛弯了弯。 他悄悄凑过去,亲了戚寻一口。 亲了脸颊又觉得不太够,吧唧在戚寻嘴唇上也亲了一下。 他亲得十分纯情,不含任何情.欲,只是嘴唇贴了贴,像小猫咪偷腥一样啾了一下。 亲完他就撤退了,准备老老实实培养睡意。 但他还没来得及起身,腰上就多了一只手,宽大有力,一把将他重新按了下来。 他差点砸在戚寻身上,好不容易两手撑住了,抬起头,正对上戚寻似笑非笑的一双眼。 他一下子结巴了,“你,你没睡啊。” 他明明亲的是自己男朋友,也不犯法也不违反道德,却莫名有种被抓包的心虚感。 戚寻好笑地看他,“本来快睡着了,但你又摸又亲的,我又不是没感觉的植物人。这还怎么睡?” 这话说得,什么叫又亲又摸的。 柏西脸红了红,觉得自己在戚寻话里像个色情狂。 他不乐意了,要从戚寻身上下来,咕哝道,“那我不亲了,你睡吧。” 戚寻却一把搂住他,抓着他的手腕,瞬息之间,两个人就调换了位置。 柏西摔在了枕头上。 戚寻低头看着他,眼神有种散漫慵懒的性感。 他说,“没不让你亲,但不能亲了就跑。” 说完,戚寻就低下头,把柏西吻了个七荤八素。 他们今天回来的时候,本来什么也没做。 因为刚从外面进门,柏西就嚷嚷着累了,洗澡的时候也撒娇是要戚寻抱着去的。 所以戚寻就只是洗澡的时候占了点便宜,上了床却安安分分。 但柏西现在又主动撩他,戚寻想,这可不能怪他,他年纪轻轻,实在当不了柳下惠。 卧室里,宽大结实的双人床摇摇晃晃,时不时能听见几声讨饶声跟抽泣声。 戚寻端着张君子如玉的脸,干的却全是斯文败类的事情。 见柏西哭得狠了,他虚情假意地帮柏西揩掉眼角的泪,哄道,“别哭。” 柏西一点都不买账。 他咬着嘴唇,眼泪汪汪地瞪着戚寻,鼻尖也红红的,心里万分后悔。 他这是作得什么死。 不亲了,他以后都不偷亲了。 . 结束后,戚寻抱着柏西又去洗了次澡。 戚寻换了新的床单,才搂着柏西重新睡下来。 两个人一时都没有睡意。 柏西刚才还委屈巴巴的,觉得戚寻一点也不像他高中时美好的男神了,就是个大骗子加王八蛋。 但是被戚寻搂在怀里哄了一会儿,他就又好了,跟小猫一样枕在戚寻胸膛上玩手机。 他的眼神扫过屏幕上日期,突然意识到还有两天就是除夕了。 他抬头问戚寻,“你们家今年还是回老家过年吗?” 戚寻家是不在本市过年的,而是会去隔壁市,戚寻的爷爷奶奶那儿。 戚寻的姑姑一家也会赶过去,所有人都在老宅里团聚,一般要好几天才回来。 “对,今年我外公外婆也会去,堂弟也从国外回来,”戚寻说道,“所以我可能要留得久一点,初四才回来。” 柏西“哦”了一声,心里有点失落。 今年过年早,大年初三就是情人节。 他本来还想跟戚寻一起过呢,现在看来是泡汤了。 但他没把心里的失落表现出来,继续看手机。 可是没几秒,他就听见戚寻说,“对不起,这次没办法陪你过情人节。” 柏西愣了愣,抬头看戚寻。 他心里又高兴了一点,他还以为戚寻不会在意这些节日,没想到戚寻没忘记有这个事情。 他摇摇头,体贴道,“没关系的,过年重要,我也得在家陪我爸妈呢。而且情人节也没什么,每年好多节日,都过腻了。” 戚寻低头看他。 柏西的表情十分真诚,但戚寻一点没信,他明明看见柏西前几天在查情人节那天的餐厅和电影。 他太了解柏西,哪怕心里是不乐意的,也总是会很懂事地不给别人增加负担。 但他倒宁愿柏西不懂事一点,跟他撒娇,要他补偿。 只是他也没戳穿柏西的嘴硬。 他凑近吻了吻柏西的额头,说道,“那你等我回来,我们再去约会。” 柏西就又高兴起来,“好。” . 除夕当天,戚寻一早就回了他爸妈家,等他们收拾好行李,就一起开车去隔壁市了。 他走的时候,柏西艰难地从被窝里钻出来送了他。 两个人在门口腻歪了一会儿,柏西赤着脚踩在地板上,踮起脚,环着戚寻的脖子,给了戚寻一个告别的早安吻。 他还有点困,但又有点恋恋不舍,跟戚寻说道,“那我们要年后再见了。” “嗯。” 戚寻脚边放着一只小行李箱。 他搂着柏西的腰,望着柏西还残留着睡意的脸,心里其实也有点舍不得。 柏西前两天刚去剪了头发把,本来及肩的半长发被剪短了,是一种跟以前不一样的好看,清爽又干净,衬着那张白皙精巧的脸,像是又小了两岁。 他站在门内,眼巴巴地看着戚寻。 这让戚寻有点挪不动脚,甚至想把他就这样揣在兜里带走。 但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柏西也得回家过年。 他要真敢带着柏西私奔,柏家爸妈非得在心里把他翻来覆去地打。 他想到这儿,不由笑了笑。 他在柏西额头上又亲了一下,“你要是想我,就多给我打电话。” 柏西立刻点头。 两个人抱一会儿,说会儿话,又亲来亲去的,足足磨蹭了半个小时,戚寻才出了门。 而等门关上,柏西反而不困了。 戚寻一走,别墅里瞬间变得冷冷清清的,丁阿姨前两天也放假回家了,偌大一个房子,只剩下他自己一个人。 柏西去厨房随便给自己弄了个早饭。 他坐在客厅地板上,一边开着电视当背景乐,一边吃早饭。 明明他以前也一直是独居的,但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住到戚寻这里,他居然开始不习惯这么安静了。 客厅太大太空了,连他的勺子碰到白瓷盘,都好像有回声。 . 等到下午,柏西收拾好东西,也回了自己家。 他们家每年除夕都还挺热闹的,除了他们一家四口,还有在他家工作了几十年的刘阿姨跟吴管家,他们都不回去。 柏宅里,玻璃窗户上贴着红色的窗花,客厅里放着小金桔,外面的院子树上也挂着小红灯笼,到处都喜气洋洋的。 因为家里也没什么要帮忙的,柏西跟柏若一起坐在沙发上剥核桃。 柏西剥了两个就懒得动了,扔在一边,开始吃巧克力。 柏若笑他,“懒得你,吃东西都不这么怕烦,娇不娇气。” 柏西不服,他塞了一个巧克力进嘴里,“我本来就不喜欢吃带壳的东西,平时都是戚寻给我剥的。” 柏若一噎。 她受不了地翻了个白眼,有男朋友了不起啊。 但她又好奇地看柏西,“我看戚寻还挺惯着你的,你俩平时都是怎么相处的?” 柏西秀恩爱的时候不觉得,被妹妹这么问却有点脸红。 “就正常相处啊,”他低头剥糖,但嘴角却往上咧,“他本来就对身边人脾气挺好的,只是不喜欢笑也不多话。他前阵子还跟丁阿姨学了几个点心,都是我喜欢的,说可以给我做夜宵。” 柏若受不了地抖了三抖。 要命了,柏西谈起恋爱怎么好像更傻了。 腻歪到她了。 两个人聊天加拌嘴,在沙发那儿坐了一个多小时,就到开饭的时候了。 他们这里守夜不需要整晚通宵,吃完晚饭就可以该干嘛干嘛了。 吃完晚饭,大家聚在客厅里看春晚,吴茉跟柏梓华为了哪个主持人好看还要争个高下,柏西跟柏若在旁边瓜分一个果盘,一起吐槽刚刚的小品一看就扯淡。 快到十二点的时候,柏西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他低头一看,是戚寻的视频通话。 他立刻离开了沙发,去了院子里。 吴茉看了看儿子的背影,问女儿,“你哥干嘛去,马上不就到他喜欢的那个演员,苏什么来着,不是有节目吗?” 柏若吐出两片瓜子皮,嗤笑一声,“偶像哪有老公重要啊,他是接戚寻电话去了。” 吴茉:“……” 她闭上嘴,不问了,安心看春晚。 . 柏西到了院子里,接听以后,屏幕上出现了戚寻的脸。 看那黑漆漆的背景和廊下的灯笼,戚寻似乎也是站在院子里。 柏西一看见他的脸就笑起来。 “你在干嘛呀?”他问戚寻,“吃过晚饭了吗?” “刚吃完饭,我爸妈都在聊天,我出来找你跨年。”戚寻说道。 他爷爷奶奶这儿的风俗不一样,除夕宴都是快十二点才吃。 刚才趁着大家都在聊天,他才有空出来。 他低头看了眼手表,还有六分钟就要十二点了,这一年就要过去了。 外面已经有了爆竹声。 他把手机举高一点给柏西看,“你看,已经有人开始放烟火了。” 这个宅子靠近郊区,是可以放烟火的。 戚寻抬起头,只见夜空里,除旧迎新的烟花已经照亮了空中,虽然没有烟火表演那样盛大,却也有种世俗的喜庆。 柏西站在自家的院子里,院内开着灯,迎客松上挂着小红灯笼,夜风里轻轻摇摆。 他们这里是禁止燃放烟花的,四周安安静静,因为是过年,反而比平时还冷清。 但他听着手机里戚寻那边传来的炮竹声,忽远忽近,夹杂着一点微弱的笑声说话声,也有种遥远的热闹。 在十二点前的那一分钟,他跟戚寻都没说话,就这样一起听着烟火的声音。 而在指针指向零点的那一刻。 他听见戚寻跟他说,“西西,新年快乐。” 就这普普通通的四个字,也没什么特别,两个人却一起在屏幕中笑了起来。 柏西也说道,“新年快乐。” 虽然没有在同一个地方,但这是他们成为恋人后,一起倒数的第一个春节。 情人节 年初一早上,柏西一家把亲近的亲戚们都拜访了一圈,下午就去了他们外公外婆那儿。 他外公外婆就在本市,本就是时常走动的,开过去不过一个小时。 两个老人家住得也是远离市区的宅子,空气清新,适合老年人休闲养生,偌大一个院子里养花养草,一年四季都绿意繁盛,花木葱茏。 他们一家子到的时候,老两口还在屋子里听戏,戴着老花眼镜下象棋,为了一颗棋子争论不休。 柏西跟柏若拎着礼物进来,进门就笑眯眯喊道,“外公,外婆。” 外公外婆听见了,顿时棋也不争了,笑眯眯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西西跟若若来了呀。” 两个人拉着外孙跟外孙女看了好一会儿,才记得招呼女儿女婿坐下。 好在吴茉压根没指望爸妈记得自己,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已经端着茶杯喝上了。 . 年初一照常是要留宿在外婆家的。 吃完晚饭,柏梓华跟吴茉陪着老两口打牌,柏若就跟柏西在沙发上撸猫。 外婆今年刚养了一只白猫,叫“囡囡”,还不到两岁,娇生惯养的,一身皮毛油光水滑,两只水汪汪的蓝眼睛,格外黏人,又不爱动弹,乖乖躺在柏西怀里接受梳毛服务,叫起来嗲里嗲气的。 柏西给萌得心都要化了,举起手机拍了几十张猫片,全发给戚寻。 戚寻那边回得也快,但是他的重点却不在猫,而是柏西的手。 “你手上怎么了,为什么贴着创可贴?”戚寻问。 柏西低头一看,他自己都忘了他手上有伤口了。 他回道,“我下午帮着剁馄饨馅,结果把手指头给剁了。” 血流了不少,还好伤口不算深,消了个毒就没事了。 再然后他就被集体赶出了厨房。 戚寻也是服气了。 平常看着柏西挺聪明的,上学成绩也名列前茅,偏偏跟厨房犯冲。 他只能回道,“祖宗,你还是少帮倒忙,乖乖坐着就行了。” 他心里暗自想,以后但凡丁阿姨不在家,他都不会让柏西靠近厨房。 柏西却不服,从手机里又发了一碗小馄饨的照片过去,“少打击我,你看,我包的。” 他虽然不会做饭,但包馄饨的技术却还是可以的。 两个人一来一去,净聊些有的没的。 柏若一开始还光明正大偷看两眼,眼看着他俩的聊天全都是没营养的废话,在她看来就叫打情骂俏,便又兴致缺缺地坐了回去。 戚寻那边也在打麻将,但是他因为赢钱太多,已经被赶下了牌桌,而他作为小辈之中年龄最大的,刚刚给底下的堂弟堂妹们发完了一圈红包。 他给柏西也发了一个,走的是转账,比给弟弟妹妹们的要大得多。 柏西磕着瓜子,收下了,笑眯眯地打字,“那我该说什么,谢谢哥哥?” 戚寻,“不谢也行,先记账,回来再说。” 柏西翻了个小白眼,他可不傻,最后这账还不是要在床上还。 但他又存心撩拨戚寻,从相机里翻出张照片发给戚寻。 这是柏若下午刚给他拍的。 照片上,他站在雪地里,穿着一件婴儿蓝的毛衣,衬得肤白若玉,左脸上被柏若给贴了个红色爱心,手里捧着一个刚堆的小雪人,对着镜头笑得阳光灿烂,小酒窝都露出来了。 “好看吗,哥哥?”柏西问。 他平时不怎么叫戚寻哥哥,偶尔叫也是叫“哥”。 现在倒一口一个“哥哥”叫得起劲。 戚寻盯着手机屏幕。 当然是好看的,柏若拍照技术很强,而柏西本来也骨相也好,五官又精细耐看,捧着雪人笑得眉眼弯弯,几乎能跟杂志封面媲美。 他抬头望了一眼窗外,他们这儿也下雪了,但是窗台上却没有放着小雪人,只有一排低头打游戏的堂弟们。 戚寻在心里“啧”了一声,都是弟弟,差别怎么这么大。 他低头回了两个字,“好看。” 柏西嘿嘿一笑,更起劲了,什么照片都往戚寻那儿发。 戚寻也照单全收,眉眼间是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温柔。 堂弟们在打游戏的间隙休息了会儿,抬起头,却猛地看见沙发上的大堂哥低头看手机,表情不可谓不温和,一个个跟见了鬼一样。 “寻哥这是咋了……大过年的,笑得这么瘆人。” “我哪儿知道,刚刚他还训我来着。” “嘶——我发现我还是比较习惯他冷脸的样子,他一笑我更害怕了。” 几个堂弟叽叽咕咕。 戚寻听见了,恰好柏西也要去陪外婆了,他收起手机,轻轻抬起眼,扫了那些堂弟一眼。 美玉一般的脸,却比阎王还能瘆人三分。 堂弟们瞬间闭嘴,乖得像一群小鹌鹑,继续低头打游戏。 . 年初一很快过去了。 睡觉前,柏西跟柏若又被塞了两碗夜宵,撑得几乎走不动路。 柏西摸了摸肚子,深刻怀疑他这个年有养胖的风险。 而年初二的下午,他们一家才重新返程,开车回了自家的别墅,路上的时候,柏西往外看,发现街道上情人节的气息已经热火朝天,商家拉出各种广告,花店门口也都是玫瑰花。 柏若本来以为柏西明天肯定也有了安排,结果年初三的中午,她收拾打扮得当,却发现柏西还躺在沙发上玩手机。 她奇怪地问柏西,“你怎么还不出门,也不收拾,你不去跟戚寻过节吗?” 柏西挪开手机,露出一张幽幽的脸。 他妹可真是个聊天鬼才,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解释道,“戚寻在他爷爷奶奶那儿,回不来。我在家待着挺好的。” 柏若“哦”了一声。 她跟戚寻又不熟,当然不关心戚家过年都有什么安排。 她拍了拍柏西的肩,“那你就在家待着吧,我先出门了。” 柏西还没有意识到情况不对,漫不经心地问,“你是跟闺蜜出去玩吗,情人节人多,注意安全。” 柏若一撩头发,“哥哥,你今天没人约会,我可是有的。我跟闺蜜什么时候不能出去,非得挑今天呀。” 说完,她也不管她哥受到了多大的冲击,拎上包就要出门。 柏西后知后觉,愣了几秒,才噌得一下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不是,等等…… “柏若你什么意思,你跟谁约会,男的?我认识吗?长什么样子,多大,干什么工作的?” 他活像个查户口的。 柏若却不理他,换好鞋子,冲她哥挥挥手,“无可奉告,拜拜。” 她风一样地跑了,大门被也重重关上了。 柏西的心也跟着碎了一地。 他从落地窗里看着柏若从往门外走,一心只想把那个拐走他妹妹的小王八蛋揪出来打一顿。 . 但柏若走后,家里也彻底没什么人了。 柏西继续躺在沙发上。 梁颂今年跟家人去了外地过年,正在滑雪,给他发了一堆小视频。 而除此以外,他朋友圈里几乎全被秀恩爱的给占满了。 仿佛所有小情侣都在今天出巢了。 柏西心态平和地给这些鸳鸯点了赞。 这一天就这么平平无奇地过去了。 他下午的时候,也有跟戚寻聊天,但是戚寻爷爷家今天来了许多客人,戚寻作为长孙,又是一早接手了家业的,比下面一帮还在大学的弟妹要忙很多。 柏西就贴心地让他去忙,没再打扰。 . 直到晚上十点的时候,柏西寻思着戚寻应该忙完了,才又给戚寻发了条信息,问他在干嘛,但戚寻没回。 柏西望着外面的满天星斗,多少有点失落。 不过他也没在意。 他跟戚寻都这么大的人了,除了恋爱也都有各自的空间与工作,他倒也不是非要跟戚寻时时刻刻想着他。 他靠在贵妃榻上看电视,里头在放歌会表演,唱什么不好,偏唱缠绵沙哑的情歌,跟催眠曲似的,他听着听着,就头一歪睡着了,遥控器从手中滑落下来,掉在了柔软的地毯上。 柏西在这短暂的小寐里,做了一个梦。 说梦也不恰当,因为这分明是发生过的回忆。 梦里他回到了他大四那一年的春节,元宵的时候,他约了戚寻出来玩。 两个人玩了一天,夜色降临的时候,他们一起去看冰雕展。人群挤挤挨挨,戚寻一只手举着电话在谈生意,另一只手却拉着他,把他的手塞进自己口袋里,是怕他被人群给挤丢了,也是帮他捂手。 戚寻接着电话还回头说他一句,“怎么不多穿点,手这么冷。” 柏西想,当然是为了好看。 但他面上却乖乖点头,耳朵根红得不像话。 他近乎埋怨地看着戚寻。 无形撩人最为致命。 戚寻又不能爱他,却又偏偏在这些不该在意的小事上,显露出不易察觉的温柔。 他就像个被戚寻拢在掌心里的鸟,也能扑腾两下翅膀,却又无论如何都飞不出去。 那天的冰雕到底好不好看,柏西已经不记得了。 但是他记得,在冰雕展快要结束的时候,戚寻给他买了个手作的小灯笼。 他不明所以地看着戚寻,“干嘛给我这个?” 戚寻笑了一下,冲淡了身上的高冷,他的五官其实是很美的,精雕细琢,像他妈妈,在灯光下甚至有种别样的风情。 柏西心都跳快了。 而更要他命的还在他后面,戚寻揉了揉他的头发说道,“我看其他小孩子都买了,所以也给你买一个。” 他当然知道戚寻只是开玩笑。 他那一年二十二岁。 比戚寻只小两岁零四个月。 但在戚寻漫不经心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心里还是炸开了烟花。 . 柏西睁开了眼。 这个梦做得太逼真,他醒过来的时候,差点分不清现在到底是不是在他大四那一年。 但他拿起手机一看,人就清醒了。 现在是北京时间11:40,离这一天过去还有二十分钟。 他从贵妃榻上站起来,伸了个拦腰,站到了窗边。 从落地窗里看过去,他才发现外面下雪了。 地上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树枝也变成了白色。 他呼出一口气,窗上就凝了一层白雾。 他安静地看了一会儿,想着也不知道戚寻在干什么,到现在也没回讯息,晚上如果要家族聚餐,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喝多酒。 如此种种,想得自己都出了神,直到一阵手机提示音响起来,他才如梦初醒。 他拿起手机一看,是戚寻发的消息,问他睡了没。 他回复没有,戚寻就立刻打了电话过来。 柏西接了起来,不自觉地笑,“喂,你怎么现在给我打电话,忙完了吗?” “对,忙完了,“戚寻说道,“我刚刚把姑姑一家送走了,我爸妈留在了爷爷奶奶那里。” “这样啊,”柏西说,“那你现在呢,准备睡了吗,你今天应该挺累的。” 戚寻那里却停顿了一会儿。 他靠在车座的椅背上,抬头看了一眼前方的别墅,只见二楼靠左的房间还亮着灯。 他松了松领带,说道,“西西,我没有留在爷爷那儿。” 柏西没听明白,“那你在哪儿?” 戚寻笑了一声。 他抬起眼,倚仗着良好的视力,他可以清楚地看见窗前的柏西,穿着毛茸茸的睡衣。 他对柏西说道,“我就在你窗户下面,你低头就能看见我。” 他从车里钻出来,站到了柏西家的花园边上,然后抬起头,与低下头的柏西打了个照面。 柏西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是他出现幻觉了,还是戚寻真的在他家花园墙边? 然而下一秒,他就听见戚寻在电话里说。 “西西,我来陪你过情人节。” 私奔 柏西一溜烟从楼上奔下来,他们家的人都睡了,别墅里静悄悄的,所以他脚步也轻,哒哒哒的,像一只鹿从森林里溜出来。 他一边往外跑,一边心里还有点懵,弄不懂本应该在隔壁市的戚寻怎么就突然出现在他家楼下。 但是短短几分钟,他就一路从花园里钻了出来,绕过围墙和门边的灌木,一下子扑到了在花园外的戚寻怀里。 而戚寻也一把接住了他。 柏西脚上穿的还是拖鞋,睡衣也没换。 路灯照亮了周围的一小片空地,细雪像柳絮一样纷纷扬扬从天空中落下。 他仰起头,稍微喘了喘气,又激动又惊喜地问,“你怎么会过来?你不是明天才回来吗?” 戚寻低头看着他。 灯光下,柏西的脸有种玉一般的明净,眼睛也像早春的湖水,干净又澄澈,由着毫无保留地欢喜。 戚寻忍不住笑了笑。 他自己都说不清他为什么要赶回来,这太不像他的作风了。 情人节而已,又不是赶着去签什么巨额的单子,迟一步都要生变。 过了今天他也照样可以给柏西补过。 但是刚才他送完姑姑一家去机场,抬起手一看时间,发现才九点多,还来得及在十二点前赶回来。 他居然没多犹豫,就踩下了油门。 因为他想,柏西见到他,应该会很高兴。 而柏西也确实很高兴,趴在他怀里像个小猫,就差长出个小短尾巴晃一晃。 他帮柏西理了理鬓边乱翘的头发,解释道,“宴会结束后,我发现还有时间,就赶过来了。好歹是在一起的第一个情人节,让你一个人过,多少有点过分。” 柏西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是感动的,但又觉得戚寻连夜赶回来太累了。 他说道,“其实这没什么要紧的,你不用特地赶回来……” 但戚寻不等他说完,就低头吻住了他的嘴唇,把柏西言不由衷的话全吞了进去。 有碎雪落在他们的头上,肩上。 在他们亲吻的时候,手表上的指针,悄然走了十二点。 . 不知道过了多久,戚寻才慢慢松开了柏西。 他一脸镇定,看不出什么异样。 柏西却低着头,耳朵根都红了,也不说什么口是心非的话了。 戚寻看得好笑。 哪怕在床上坦诚相待了无数次,柏西还是会因为亲吻这种事情害羞。 就好像情窦初开的学生,一点亲密的接触就能心跳不已。 他牵着柏西往车里走,“不要总是狡辩,你明明很想我过来,早就看好了情人节的约会地点,为什么说不要。” 柏西这次也不反驳。 戚寻拉开车门,把柏西塞进了后座,然后自己也坐了进去。 车内开着空调,柏西穿着睡衣,光着脚踩在拖鞋里,倒也不觉得冷。 但他一进车里,就被放在后备箱的玫瑰花给吸引了视线——不算大的一个玫瑰花篮,里面都是红色和粉色的玫瑰,篮子上则扎着漂亮的丝绸缎带。 他怔怔地看着戚寻。 戚寻难得有点羞恼的样子。 他对柏西说,“我回来得太晚了,花店里大的玫瑰花束已经卖完了,只剩下这种小的。” 他把那个小花篮递给柏西,大概是觉得这礼物过于寒碜,不情不愿道,“下次再送你大的。” 柏西愣愣地抱住花,低头看了看,又抬头看戚寻,噗嗤一下笑起来。 “这个就可以了。”他确实很高兴,摸了摸玫瑰花,“我很喜欢这个礼物。” 戚寻这才脸色稍缓。 但他纠正柏西,“这个玫瑰花不是礼物。”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墨绿色的礼物盒子,放到了柏西面前,“这才是礼物。” 柏西有点惊讶,他不知道戚寻原来还暗自准备了礼物。 他打开了那个盒子。 墨绿的丝缎盒子里头放着一对珍珠耳钉,造型很复古,珍珠圆润晶莹,形状完美,固定的地方是两颗小粒的祖母绿宝石,也一样剔透璀璨。 柏西一直有戴耳钉的习惯。 “这是我之前就定做好的,”戚寻从盒子里把耳钉拿出来,“上次给你做的你应该戴腻了,正好换一换。” 他一边说,一边给柏西戴上。 柏西也不动,乖乖由着戚寻折腾。 男生戴珍珠容易不伦不类,因为太娇了点。 但柏西却很合适。 他本就肤色匀净,皎皎如明月,眉眼也清秀,被珍珠与祖母绿宝石一衬,反而有种说不出的贵气和温润。 戚寻的手指还轻轻捏着柏西的耳垂,低声夸赞道,“很好看。” 柏西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被戚寻碰着的那一小片耳垂滚烫发热。 他有点局促地看着戚寻,不知道为什么喉咙有点发紧。 大概是车里空调开得太热了,一点都感觉不到外面雪夜的寒冷,反而温暖如春。热气烘烤着玫瑰花,醉人的花香气便浮浮沉沉地充斥着狭窄的车厢内。 柏西摸了摸耳钉,低声道,“谢谢,耳钉,我也很喜欢。” 然后车内就气氛古怪地安静了下来。 戚寻本来是没想做什么的。 他只是想赶在情人节的最后几分钟,看一看柏西。 但他自从跟柏西在一起,似乎就很难再当个正人君子。 尤其是柏西还怔怔地望着他,睫毛颤了颤,主动闭上了眼睛。 这时候再当正人君子,就不叫有风度,而是不解风情了。 玫瑰花掉在了地上,鲜红的花瓣都被撞散了。 柏西背靠着车门,被车门把手硌得背脊有点疼,但他却顾不上了。 他的耳垂被戚寻轻轻地咬着,犬齿不轻不重磨着他珍珠耳钉下的那一点软肉,手还掐在他的腰上,掀起睡衣的一角,探进去,却又只在边缘打转。 戚寻从他的耳垂一路吻到锁骨,又回到嘴唇。 两个人的嘴唇贴着,舌尖伸了进去,分不出是谁在咬谁。 车里的玫瑰花香薰得人手脚发软,柏西的脑袋也昏昏沉沉,他搂着戚寻的脖子,像一个溺水的人,只有靠着戚寻才能浮出水面。 可是还不够。 亲吻远远不够。 戚寻贴着柏西的额头,一向幽深的眼睛深处如燃着火。 他问柏西,“你是不是要回去了?” 这话问得彬彬有礼,像个最温柔的谦谦君子。 但他下一句就暴露了真面目。 “但我不想放你回去。” 他不是君子,他是穷凶极恶的匪徒。 柏西抬眼看他,脸还红着,眼睛也好似一汪水。 片刻后,他小声又小声说道,“那我就不回去了。” . 戚寻没有带柏西回他们两的家,而是去了就近的酒店。 柏西已经换到了副驾上。 快到酒店的时候,望着前面的红绿灯,他才后知后觉地害臊。 大过年的,夜黑风高,他在家里人都睡着的时候偷出来幽会,已经很像偷情了。 现在还出来开房了。 谁听了不得说一声荒唐。 但他心里又不觉得这有哪里不好。 他看着面前一片幽暗寂静的街道,问戚寻,“你说,咱俩这样像不像私奔?” 他是无心的,没有任何别的意思,天真又无辜地发问。 但戚寻却莫名其妙被这一句撩动了。 他侧头望了柏西一眼。 柏西还在看着窗外,外头的雪变大了,他仰着头,侧脸精致白皙,耳朵上的珍珠温润典雅,像油画里才有的矜贵的少年。 这确实像一场私奔。 外头大雪纷飞,路上空无一人,寂静得像与世隔绝,而他们就是两个出逃的爱侣,不问前路,也不问终点。 . 但这也就是短暂的想象而已。 他们的终点不是某个孤岛,也不是什么僻静的小镇,而是距离最近的星级酒店。 开房间的时候,柏西面对前台那个年轻女孩的目光,几乎不好意思抬头。 前台姑娘也确实对他俩颇为好奇。 因为柏西只穿了一身睡衣,又低着头,她不大能看清脸,只依稀觉得年纪不大,而戚寻又太过斯文冷峻,虽然长了一张年轻的脸,气势却不怒自威。 她分分钟在脑海里脑补了一出狗血大剧。 什么霸道总裁与他的落跑小娇妻,你爱我我不爱你,逃跑又被抓回来,这样那样。 不过她脸上丝毫不露,充满职业精神地点头微笑,“您的房卡,请拿好。” 戚寻颔首,接过了房卡,然后就牵起柏西的手上了楼。 而等房门一关上,灯还没全打开,两个人就亲在了一起。 睡衣跟西装衬衫混在一起,都掉在了地上。 两个人跌跌撞撞倒在床上,肢体交缠,亲吻缠绵。 外头雪落无声,冬夜瑟瑟,屋内却春宵帐暖。 好一场情人夜奔,莫负春光。 进家门(修改后) 第二天早上,柏西趁着七点前,让戚寻把他送了回去。 倒不是他难得勤快早起,而是他爸妈一般八点起床,为了不被发现他昨天夜半私奔,他还是赶在爸妈起床前进家门比较好。 坐到车上,柏西还在打哈欠。 他身上穿的还是昨天出门的睡衣,只换了里面的贴身衣物,头发四处乱翘,脸上甚至还有睡出来的红印子。 他对戚寻说,“我上学的时候都没这么鬼鬼祟祟过,那时候我跟梁颂半夜出去玩,第二天都是十点多才回,我爸妈也没意见。” 谁能想到,现在二十五了,倒是体验了一把偷偷摸摸的感觉。 戚寻说,“我都说让你再睡会儿,到时候我送你回来,会帮你跟你爸妈解释。” 柏西揉了揉眼睛,“你可算了吧,解释什么呀,解释你半夜怎么当贼吗?你当心被我爸妈打出去。” 戚寻勾了勾嘴角。 这话倒也不冤,就凭他昨日所作所为,说一句采花贼也不算过分。 . 说话间,就已经到了柏西家门外。 冬天天亮的晚,到现在外面还没有亮堂。 柏西在戚寻车上又坐了会儿。 这种万籁俱寂的清晨时分,四下无人,连个晨起锻炼的人都没,他们的车停在花园外,树影扶疏,残雪皑皑,而他们两个坐在车里,说着话,一起看着天边慢慢亮起,也有种别样的温馨。 眼看着七点快过了,柏西才慢吞吞解开了安全带。 “那我先走了,你路上注意安全。”他对柏西说道。 “好。” 戚寻看着柏西进了花园,又走到大门前对他挥手,才开车离开了。 . 柏西蹑手蹑脚地输了密码,走进家里,满心以为他家其他人现在应该都还在睡觉。 结果他刚踏进家门,就跟站在客厅里的他爸大眼瞪小眼。 柏梓华也穿着睡衣,坐在窗边,手边还放了杯茶和茶点,看上去已经起床有一会儿了。 柏西:“……” 他今天出门是不是该看看黄历。 要命了,他爸不是从来不会早起吗,怎么就偏偏今天坐在这儿了。 而柏梓华也一脸忧郁。 他是眼睁睁看着柏西进门的。 他今天难得早起,喝着茶坐在窗边,本来心情挺好,却突然望见一辆有点眼熟的黑色汽车停在了他家门外,也不动,也没人下来,他心里还纳闷。 而十来分钟后,在他差点忍不住要出门去看看的时候,他亲眼看见儿子从里面钻了出来。 柏西穿着睡衣站在车外,又笑盈盈地跟车里说了句什么,才舍得进家门。 柏梓华看得目瞪口呆。 他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车里是谁。 眼看着客厅里一片死寂,柏梓华叹了口气,想了想自己到底是做家长的,先发了话,给儿子递台阶,“你这是干嘛去了,大早上的不在家睡觉,乱跑什么?” 柏西立刻顺杆往上爬。 他低头看地板,睁着眼睛说瞎话,“我睡不着……出门散步去了。” 柏梓华差点想问他,散步你能散到戚寻车上去? 但是柏西不给他问第二句的机会,“爸我又有点困了,我先上去睡了。” 柏西脚底抹油,三两步就跑去了楼梯那儿,一溜烟窜上了二楼。 把他的老父亲一个人留在客厅里。 柏梓华继续忧郁地看着窗外。 他想起了自己二十岁的时候,也讨人嫌得很,大早上去扒吴茉的窗户的,隔着栏杆,他给吴茉送给花,送过发夹,也送过情书。 气得他老丈人吹胡子瞪眼。 所以当他有了女儿以后,他就知道风水轮流转,一报还一报,总有一天,他这宝贝女儿也会带个臭小子回来气自己。 但他可做梦都没想过,他儿子也会有这一天。 真是儿女都是债。 . 因为被亲爹给撞见幽会现场,柏西在家很是老实了几天,初六才跟戚寻出门看了场艺术展。 戚寻开车来接他,照旧上门跟柏家父母打了个招呼,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柏梓华在说话间瞪了他好几眼。 初六街上已经很热闹了。 看完艺术展,柏西跟戚寻又在周边的街上逛了逛,这里有许多别致的店铺,卖什么的都有。 柏西买了个冰淇淋,边走边吃,冻得牙齿直哆嗦,却还觉得爽。 戚寻陪着他一家一家店看过去。 他其实是不爱逛街的人,也没有多少耐心,从前偶尔陪他妈和表姐们逛街,他都宁愿在门外找地方喝咖啡。 但是柏西拎着一盏复古花苞造型的灯,回头问他,“你说这个放在书房怎么样?” 他却很认真地看了看。 柏西说的书房,自然是指现在两个人一起住的别墅里的。 他从前只觉得那是他几处房产中的一个,但是柏西住进来以后,反而真的有了家的氛围。 “颜色挺合适的。”他说道。 “那就买这个了。”柏西也没什么选择困难症,迅速拍板。 但他手里还有半个蛋筒,拎着东西有点费劲,戚寻顺手帮他接过来,排队买单。 他们两个人的容貌实在过于醒目,排着队的时候,在他俩前面有好几个年轻姑娘,频频往后看,触碰到戚寻跟柏西的视线又有点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片刻后,有个胆子比较大的女生走过来,大大方方地问戚寻,“你好,我们马上要去玩剧本杀,还差两个人,请问你们愿意一起去吗?” 这一听就是个笨拙的借口。 柏西愣了愣,莫名有点想笑。 这姑娘也真是眼光不行,一找就找到一对gay。 但他还没想好说什么,他就听见戚寻干脆利落地开口拒绝。 “不好意思,不行,”戚寻脸上没什么表情,手指却跟柏西十指相扣,举到那个女生眼前,“我还要陪我男朋友逛街。” 那个女生的眼睛瞬间瞪大了,看看他俩的手,又看看他俩的脸,反应过来后,连声说对不起。 但她退回姐妹中间,也没什么失望的样子,只是又回头看了他们几眼。 柏西莫名有点不好意思,转过身,把脸埋在了戚寻肩上。 戚寻一只手揽着他,淡定道,“老公都叫了,这时候害羞什么。” 柏西锤了他一拳,“你闭嘴。” 而等买好灯,从店里出来,柏西也没什么想逛的了,两个人就又去了熟悉的店喝咖啡。 这家咖啡店的窗台上放了一排胖猫咪的小摆件。 柏西正拿着一个在掌心把玩,就听见戚寻问他,“你初八有空吗?” 初八正好是柏西休假的最后一天。 “有啊,怎么了?”柏西回过头。 戚寻喝了一口咖啡,像是漫不经心,“也没什么,就是我爸妈想问问你,那天有没有空,去我家吃个饭?” 柏西手里的猫咪摆件差点滑落下来。 他手忙脚乱地放回了窗台上。 他都快忘了,戚寻也跟家里摊牌了来着。 他也端起咖啡喝了几口,过了一会儿,才故作镇静地说,“也,也行。” 狗粮管饱 (前一章修改过,多了几百字) 在去戚寻家之前,柏西紧张得不像话,虽然他跟戚寻的父母早就很熟了,饭都不知道吃了多少次,但是在登门拜访前,他还是很想找个洞把自己埋起来。 戚寻倒是很淡定。 他安抚地拍了拍副驾驶上生无可恋的柏西。 自从上了车,柏西就一副随时要跳车逃跑的样子,甚至都走到一半了,还问他,“我能不能不去,要不跟叔叔阿姨说我生病了吧?” 完全没有了前两天佯装出来的冷静。 戚寻说道,“你用不着紧张,我爸妈应该比你还紧张。” 柏西才不信,“他们紧张什么?” 戚寻一本正经道,“怕你清醒过来,就不要了我了。” 柏西一愣,随即噗嗤笑了。 他当然不觉得这是真话,只以为是戚寻逗他。 但他确实比刚才放心了一点。 只有戚寻自己清楚,他说的可是实话。 他能把柏西带回来当儿媳妇,他妈激动得差点要去庙里烧香还愿。 他甚至怀疑,要不是他妈不知道柏西其实也是gay,身为长辈的道德底线压制住了她,他妈应该早就亲自动手,把他俩凑成一对了。 . 戚寻的爸妈确实比柏西还紧张。 因为这是戚寻自从大学毕业以后,第一次带男朋友回家。 当年他们跟儿子为了出柜的事情闹得很僵,戚寻住院的时候也硬着心肠没去看,一年多的时间里,三个人关系冷得像冰窖。 后来他们好不容易接受了,寻思着喜欢男人就喜欢男人吧,就是得找个性格好的,通情达理的,早点成家立业也好,别找个他大学那种作妖的对象就行。 可是他们做好了思想工作,戚寻那边却不配合了。 戚寻跟遁入了空门似的,一心扑在工作上,对他俩的安排理都不理,说烦了就干脆不进家门。 如今戚寻居然肯带人回来见家长,对象还是柏西。 许静婉对此相当满意。 但她也相当担心柏西只是脑子一热,被她儿子骗上了手。 毕竟她之前可没听说柏西喜欢男人。 戚宏朗在旁不发表意见。 他跟儿子的关系到现在也不冷不热。 他从来不是那种宽和慈爱的长辈,跟戚寻的相处一直有点像下属跟上司,自然有许多地方无法沟通。 等戚寻大学毕业独立后,就更是缺少交流。 但在柏西上门前,他偷偷摸摸照了照镜子,有点担心自己待会儿吓到柏西。 他严肃惯了,也不爱笑。 可这是柏西第一次作为戚寻的男朋友上门,他要还是冷着个脸,柏西该以为自己不喜欢他了。 . 两个人在客厅坐了没一会儿,就看见戚寻的车开进了院子,又去了车库。 过了没几分钟,后门那里就传来了动静,戚寻带着柏西从客厅侧门里走了进来。 柏西今天穿了一件海蓝色的毛衣,上面是白色的花纹,领口露出衬衣的小翻领,气质干净清爽。 他把礼物递给叔叔阿姨,有点害羞,但还是笑着说,“叔叔阿姨,过年好。” 许静婉一下子把柏西拉到身边,摸摸脸又摸摸手。 她是真的很喜欢柏西,笑得很温柔,“过年好。我都好久没见你了,感觉你都瘦了点。” 这纯属睁眼说瞎话了,柏西一个过年养胖了三斤。 戚宏朗也对努力柏西笑了笑,说道,“快坐吧,别拘束。” 两个人拉着柏西就去了沙发上,倒是亲儿子戚寻沦落成了背景板。 戚寻对此也习惯了,他安静地听爸妈跟柏西聊天,偶尔补充两句。 乍一看,倒好像他才是客人。 他在家一向话不多,跟他妈还好一点,跟他爸就是只剩公事上的交流了。 如今看他爸妈都对柏西笑盈盈的,他也就放心了。 而柏西也在聊天中松了口气。 还好,戚寻的爸妈对他态度跟往常一样,还是很和善。 他悄悄看了戚寻一眼。 戚寻注意到了。 两个人对视间,戚寻表面不动声色,却偷偷给他比了个拇指。 柏西一下子就笑了,眼睛都弯弯的。 许静婉注意到了这两个年轻人之间的动作,她怔了怔,若有所思地看了儿子一样。 这种幼稚行为,她多少年没在戚寻身上见过了。 . 吃完午饭之后,戚寻的堂弟也回来了。 这是戚寻最小的一个堂弟,才十七岁,叫戚沅,是个混血儿,但除了一张混血的脸,跟国外几乎没什么关系,英语都奇烂无比。 戚沅这几天有事都借住在戚家,上次家族聚会,他就跟着一起过来了。 但他因为常年在外地,是第一次见到柏西。 他对这个“大堂嫂”多有好奇。 因为他已经听堂叔堂婶说了,他大堂哥上一次难得失礼,家族聚会中提早告退,就是为了去见男朋友。 这可真是让他大跌眼镜。 他心里还以为,柏西肯定是个又黏人又会撒娇的类型,像个美艳的狐狸精,才能把他大堂哥迷得晕头转向的。 没想到真见了面,狐狸精没见着,只看到一个很和善的大美人,长得也好看,有一种自带的亲和力。 还会陪他打游戏。 戚沅简直想仰天长啸。 他活了十七年,第一次知道原来哥哥也不都是他家这样讨人厌,也有这种亲切和蔼的,不骂人,不冷脸,还会倾听他少年的烦恼。 唯一一点不好,就是他黏着未来堂嫂打游戏的时候,他堂哥在背后的眼神冷飕飕的,像是下一秒就要把他拖出去炖了。 他不由地跟柏西感慨道,“我大堂哥一定可喜欢你了。” 柏西笑了笑。 他有点好奇地问戚沅,“你为什么这么觉得?” “因为他对你很好啊,他看到你就变柔了,都不像我哥了,像被魂穿了,”戚沅理所当然地说道,“他还带你见家长,见家长下一步不就要结婚了吗?” 柏西失笑。 在十七八岁的少年人心里,见了家长就是很郑重了,可以考虑天长地久,但是对成年人来说,这才不过是第一步,未来还有许多变数。 柏西扭头看了戚寻一眼。 戚寻正在跟他爸说话,大概是在说公司的事情,两个人表情都很严肃。 但是注意到柏西在看他,戚寻迅速回过了头,用眼神询问怎么了。 柏西摇摇头,他没什么事情。 他又转过来跟堂弟一起开始下一局游戏,却有点心不在焉,差点送了人头。 好像所有人都觉得戚寻对他很好,所以一定也是喜欢他的。 但唯独戚寻本人,还从来没有说过爱他。 他知道当然戚寻多少是有点喜欢他的,不然也不会跟他在一起这么久。 而他们还是朋友的时候,戚寻就对他多有纵容,大概是因为他要小戚寻两岁,戚寻对他跟对其他人总有点不一样。 但是他还是希望,有朝一日,他能听见戚寻对他说我爱你。 哪怕不是百分百的爱,一半也好,四分之一也好。 堂弟纳闷地抬头,不懂柏西的神色怎么突然有点失落。 他问柏西,“你怎么了,不舒服吗,还是暖气太热啦?” 柏西回过神,“没事。” 而等他们又打完一局,在戚沅心怀不轨地打探柏西的妹妹长得跟他像不像的时候,戚寻已经跟他爸聊完公事,走了过来。 他没有直接坐下,而是从沙发后半抱住柏西。 柏西抬起头看他,“怎么了?” 戚寻低头,在柏西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没怎么,就是看看你。” 他绕过来,在柏西旁边坐下,很自然地把堂弟赶到了一边,看了看柏西的手机,“在玩游戏吗,要我带你吗?” 他也会打,技术还很强,只是没有挑战性以后就再也不高兴碰了,是为了陪柏西才在手机上装了一个。 柏西靠在戚寻怀里,头枕在戚寻肩上,一看就是习惯了的姿势。 堂弟:“………” hello,还有人注意到他在这儿吗? 还有有些人要不要这么双标,他过年求着大堂哥带飞,但戚寻只是冷漠地让他滚。 他默默地坐得更远了一点。 呵,这充斥着恋爱酸臭味的世界,只有他散发着单身狗的清香。 . 柏西跟戚寻一直待到吃了晚饭才走。 吃晚饭前,许静婉好不容易找着戚寻小时候的照片,跟柏西一块儿看。 有些是柏西见过的,有些却是他第一次见。 他不可置信地盯着照片,问许静婉,“这是戚寻?” 照片上的戚寻大概三四岁,板着张小脸,从小就有当酷哥的天赋——如果他身上没穿着一条粉色蓬蓬裙的话。 柏西忍了又忍,还是笑了出来。 “这是去他表姐家玩,因为他掉水里了,救上来以后,他表姐家又没小男孩的衣服,就先换了条裙子,”许静婉笑眯眯揭儿子老底,“戚寻可不情愿了,一整个下午都没露过笑脸。” 戚寻冷哼一声,“那是因为你明明可以让人买男孩衣服,却还是让我穿了一下午裙子。” 许静婉也不否认,“你小时候长这么好看,不穿个裙子多可惜,我又没生出女儿。” 本来还以为戚寻能给她带个女儿回来,不成想,还是个儿子。 不过她现在也想开了,两个儿子也没什么不好。 柏西的眼睛还黏在照片上,看得恋恋不舍。 许静婉注意到了,大方地把这张照片抽出来,递给柏西,“给你,拿回去看,挂墙上也行。” 柏西受宠若惊。 戚寻“啧”了一声,生无可恋,但是看柏西一副当宝贝收起来的样子,又拿他没办法。 吃饭的时候,柏西趁着没开席,还偷偷跟他咬耳朵,“其实我们公司有大码女装。” 戚寻瞥他,“你什么意思?” 柏西一脸真诚,满眼无辜,“我觉得你穿着应该特别好看,吊打超模。” 戚寻没想到柏西如此色胆包天。 他趁没人注意,手掌在柏西的腰上摩挲了一下,然后在柏西耳边道,“你可以试试。” 说完,他就微笑着看柏西。 柏西:“……” 他总觉得,再说下去,那女装搞不好后会穿在他身上。 他立刻怂了,改邪归正,“吃饭吃饭,不闹了,我都饿了。” 戚寻这才慢条斯理去给他倒果汁。 在旁边看完了全程的堂弟:“……” 又是我。 你们打情骂俏,为什么总要在我旁边? 能不能爱护点祖国的花朵? . 吃完晚饭,柏西就跟着戚寻告辞了。 许静婉跟戚宏朗把他俩送到门口,临别前,两个人都给了柏西红包,嘴上说,这是过年的红包,但柏西都这么大了,早就过了收红包的年纪。 这分明是给儿媳妇的。 柏西不知道该不该收,总觉得那红包有点烫手,但是看叔叔阿姨这么热情,他又不好意思拒绝。 戚寻却帮他做主,很自然地接了过来。 他揽着柏西,说道,“谢谢爸妈,红包我们收下了,下次再来看你们。” 柏西:“……” 他只能跟着一起道谢,“谢谢叔叔阿姨。” 等到他俩一块儿出去了,往车库那儿去取车,看不见身影了,戚家夫妻俩才返回了沙发那儿。 许静婉脸上还笑盈盈的。 她拿着遥控器换台,却又看不进去。 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问她老公,“你说,西西什么时候能改口叫我们爸妈呀?” 戚宏朗低头看手机,“你也想太远了,你得看这俩孩子,人家不一定听你的,尤其是戚寻,你儿子什么脾气你不知道,他像是肯早点安定的人吗?” 许静婉却慢悠悠道,“那可未必。” 无可自拔 柏西带着那张照片和两个红包,跟戚寻回了他们一起住的那个别墅。 他过年期间一直住在爸妈那儿,踏进玄关,看见熟悉的客厅的时候,他还有点想念。 两个人上了楼,洗了澡,在床上躺下以后,柏西还拿着那张戚寻小时候女装的照片看来看去。 戚寻很费解,“你怎么这么喜欢这张?” 他对于自己的女装黑历史倒也没有很介意,反正他从小就长得好看。 但是他实在想不出这张照片有什么特别,值得柏西爱不释手。 柏西说,“因为可爱啊,而且这可是你唯一一张穿裙子的,懂吗?限量版,全球唯一。” 戚寻懂了。 这就像柏西玩游戏要买限量款皮肤一样,物以稀为贵。 但他不顾柏西的抗议,强行把照片从柏西手里抽走了。 “有什么好看的,”他说道,“本尊都在这儿了,还看照片干什么。” 柏西眼神幽幽地看了看他。 看习惯了刚才的可爱萝莉,再看看身边这个一米八八的英俊男人,他怎么还有点不能接受了。 戚寻不知道柏西脑子里都在想什么,他把柏西抱了过来,让柏西趴在自己身上。 他常年健身,穿衣显瘦,脱了衣服却结实有力,柏西虽然是个成年男人,这样趴在他身上,他也不会吃力。 他问柏西,“今天见过我爸妈,你觉得怎样?” 柏西没想到他突然问这个。 他有点后怕地摸了摸心口,“我一开始可紧张了,进去的时候差点忘了该叫什么,但还好叔叔阿姨对我都还和以前一样,”他想了想,又改口,“好像比以前还热情。” 戚寻摸了摸柏西的头发,“我都跟你说了,你就是很招人喜欢。” 如果他爸妈真的可能对柏西有意见,他压根不会带柏西回去受委屈。 他又逗柏西,“你说忘了叫什么,那你想叫什么?” 柏西这次不肯说话了,脸颊微微泛粉。 戚寻笑了笑,抬起头,轻轻吻了柏西一下。 两个人的嘴唇贴着,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但是就这样亲昵的耳鬓厮磨,也有一种令人心动的温存。 隔了好一会儿,他俩才分开。 戚寻却又想起另一件事。 他问,“刚刚出门前,戚沅那小子拉着你叽叽咕咕说什么?” 柏西回想了一下,笑了笑。 他其实还挺喜欢戚寻这个堂弟的,人对比自己小好几岁的人总会有种包容,更何况戚沅还跟戚寻长得有点像。 “他问我怎么会喜欢你?他说你以前脾气可坏了,也不像会谈恋爱的样子,问我是怎么被你给骗到手的?” 戚寻冷哼一声,“我看这小子是皮痒了,欠收拾。” 柏西却笑眯眯地捏了捏戚寻的脸。 光看外表,别人都觉得戚寻不会谈恋爱,不会哄人。 可事实却恰恰相反。 再没有比戚寻更懂得温柔的人了。 他说道,“我跟他说了,是我先喜欢你的,喜欢了很久。但他好像没信。” 但话说到这儿,戚寻却想起了某个被自己遗忘的问题。 四个月前,他俩醉酒后发生关系的那一晚,柏西曾经说过,自己从高三就开始喜欢他。 可他完全不记得他在柏西高中里扮演过什么角色,他问柏西,柏西却没有说。 后来两个人自然而然地交往,他也不知不觉忘记了这件事。 如今他却又想起来了。 他又问了柏西一遍,“所以,你到底是因为什么才喜欢我的?我怎么不记得我在你高三找过你?” 时间太久远了,他实在记不清六年前的细节了。 柏西没想到戚寻会问这个。 但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之前不说,只是因为那个时间点太尴尬了,说了也是徒增烦恼。 他笑了笑,“其实挺俗套的,我高三跟家里吵架了,一个人跑出来,没带钱包没带手机,结果就遇上了你。你给我买了个热可可,陪我坐了很久,最后又送我回家。” 他温柔地望着戚寻,“然后我就无可救药地爱上你了。” 也许最开始只是心动。 但是他在高三考完试以后,趁着戚寻还没放假,一次次坐着车去戚寻的大学,就为了去看他一场演讲,看他一次打球。 明明没有参与到戚寻任何生活片段里,他却觉得那个夏天无限美好,而带给他这份爱恋的戚寻也格外美好。 他忍不住低下头,像撒娇一样在戚寻身上蹭了蹭。 后来进了大学,他真的跟戚寻熟悉了,他非但没有滤镜破碎,还更喜欢戚寻了。 戚寻下意识地搂住他,神色却有点复杂。 他没有想到柏西喜欢上他是这样简单的一个原因。 倒不是这个开端有什么不好。 但这种阴差阳错才产生的暗恋,往往并不是主角有多特别,而是那个氛围,那个时间,造就了这一切。 也许换一个人,也会有一样的结果。 如果那天柏西遇见的不是他,是另一个人安慰他,送他回家,也许柏西也会一见倾心,会为这个人考去另一所大学。 那他们就会像两条平行线一样擦肩而过,柏西也不会这样躺在他怀中。 这让他心里有种微妙的不舒服。 对那个根本不存在的人,也好像真的有了敌意。 但他摸了摸柏西的头发,又有点心疼。 就因为这样一个连他自己也不记得的小事,柏西就搭上了六年的喜欢。 太傻了。 但这点心疼不足以宣之于口,因为太虚伪了。 毕竟他是柏西这份暗恋的受益者。 他轻轻吻了吻柏西的耳朵,“你也太傻了,这跟被一颗糖骗走有什么区别。” 柏西从戚寻怀里抬起头,很不服气。 这怎么能跟一颗糖相提并论呢? 戚寻又道,“如果我是你,大概早就会仗着自己好看,不管怎样先去追一追。追到手了,也许就不会念念不忘了。得不到的才会一直吊着你,让你无法自拔。” 他说的是实话。 在他这样的功利思维里,暗恋的沉没成本太高了,投入得越多越无法抽身,到最后可能都分不清,自己舍不得的是那个人,还是自己付出的时间。 所以他就不会做这种傻事。 看上了就追,得不到再说。 柏西不得不承认,戚寻说的有一定道理。 他在暗恋戚寻的过程里,也曾经觉得自己像个被萝卜吊着的兔子,怎么也跑不到终点,却又无法放弃。 但他搂着戚寻的脖子,小声道,“可我现在追到你了呀。我为什么还是对你念念不忘,无法自拔?” 戚寻一怔。 他望着柏西的眼睛,这双眼睛一直很好看,清澈透亮。 被柏西这样望着的时候,他总能清晰地感觉到其中藏着的爱,像黑暗中的萤火,无处遁形。 他把柏西抱得更紧了一点。 两个人互相看着,又接了一个吻,比刚才更缠绵热烈。 柏西在戚寻的逼迫下,强忍着羞耻,说了好一大段情话。 戚寻想,柏西还是不要在十八岁遇见别人了。 就遇见他吧。 他不是一个足够好的爱人,但柏西是。 所以即使他来得太迟,他还是不希望有另一个人能取代他的位置。 猫主子 初八过后,柏西马不停蹄就回去上班了,一个假期没见,办公室里的各位也没什么变化,除了个别人士养胖了两斤。 唯一一点不同,大概就是有一位女同事,在春节结婚了。 大家对此表示了热烈祝贺,集体给新娘鼓掌。 这个结婚的同事叫白萱,算是他们部门的老员工,被大家起哄弄得脸红红的,心情却很好,满是新婚的春风得意。 他们夫妻是旅游结婚的,根本没办婚礼,也就没有办酒席邀请大家,但是她特地买了伴手礼和喜糖,到办公室分给大家。 柏西自然也拿到了。 他拿咖啡跟白萱碰了碰,笑着说,“恭喜你。” 他知道白萱跟老公是大学同学,恋爱长跑好几年才决定领证,感情一直很稳定。 白萱说,“谢了。” 然后把喜糖塞进柏西手里。 她又打趣道,“我们已经老夫老妻了,结个婚也没什么新鲜感,柏编你呢,什么时候能吃你喜糖?” 整个办公室现在几乎都知道柏西有个感情很好的男朋友,倒不是柏西多爱秀,而是戚寻隔三差五给他送下午茶,加班了还有夜宵,连带着办公室的人都跟着沾了光。 吃人嘴短,大家对于柏西的男朋友表示了高度的赞赏,一致认为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男人。 柏西笑笑。 他靠在窗边,早春的阳光里,他连睫毛都是赤金色,穿着松松垮垮的毛衣和牛仔裤,露出修长的脖颈和锁骨,随性又好看。 “我还早得很,”他说道,“这才谈了几个月,八倍速也没这么快的。” 白萱就也跟着笑。 她当然也不过是开个玩笑,但她却有点新奇地打量着柏西。 之前没注意,但她发现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柏西身上的气质像是变了。 柏西一直是个气质很干净的人,又因为长相原因,总有种少年感,但她现在却惊讶地发现,柏西身上多了一种慵懒的性感,漫不经心,却十分勾人。 非要说的话,就像枝头本来含苞欲放的花,在春雨过后,突然就盛开了。 白萱喝了口咖啡,她当然没把这话说出来,但她笑眯眯地看着柏西,心想,年轻真好啊,还会因为爱情的滋润闪闪发光。 . 又过了一个礼拜。 柏西下班的时候,发现他们部门几个女生围在一块儿,好像捧着一个箱子,叽叽喳喳不知道在说什么。 他拎着包走过去,问,“怎么了,你们下班了还不走?” 几个女生听到他声音,转过身,让开了一点,几双眼睛一起盯着他。 然后柏西就听到了几声猫叫。 他奇怪地往前走了几步。 只见这几个女生捧着的确实是一个箱子,里头放了一个大毛巾,躺着几只软绵绵的奶猫,都才巴掌大,看上去刚出生没多久,身上倒还算干净,不像是野猫,像是被人扔掉的。 他大概有点猜到了,也没伸手去逗猫,仔细观察了一会儿。 他问,“这是你们谁捡到的吗?” 一个叫悠悠的女生说道,“我早上来公司路上捡到的,捡的时候就装在箱子里,应该是被人给扔了。因为要上班,我就拜托旁边那个便利店老板看了一天。” 柏西低头望着那几只小猫,倒是挺乖,也不怎么闹腾,就是娇声娇气地叫几下。 “你们要养吗?”他又问。 几个女生叹了口气,“我们只能领养一只。” “悠悠的公寓不准养宠物。张晓家里已经有两只猫了,养不了了。” 要不然她们也不会在这里发愁。 但她们又把希冀的眼神落在了柏西身上,眼巴巴地问,“柏编,你想养猫吗?” 这还真是个好问题。 柏西低头望着箱子里的几只小猫,都是小狸花,黑不溜秋的,眼睛才刚刚睁开,慢吞吞在箱子里爬来爬去,还叠在一起,又憨又萌的。 他确实有养猫的打算。 但他在养宠物这件事上很慎重,毕竟这是一个参与到他生活里的小生命,他要有足够的耐心和责任,才能去照顾好它。 所以他一直在做功课,也在看靠谱的猫舍,想着以后有机会去接一只。 之所以说“有机会”,是因为他现在毕竟不是一个人住,他记得戚寻对小动物的兴趣一直不高,所以他多少要考虑戚寻的意愿。 但他看着这几只柔弱的奶猫又心生不舍。 这么可怜,刚出生就被扔掉了,要是没人收养,没被这几个女生发现,还不知道会怎样。 他还是没忍住,小心地伸出手,碰了碰其中的一只小狸花。 那猫咪也不怕生,还拿鼻子蹭了蹭他的手指,又伸出粉色的小舌头舔了下。 柏西:“……” 要命,奶猫是真的很可爱啊。 他一只区区两脚兽,怎么扛得住猫主子的卖萌。 他默默地接过了那只箱子。 “要不这样吧,另一只我养了,还有一只我也一起养在宠物店,你们帮它找个好的收养人。”他说道。 几个女生顿时欢呼起来。 . 这天戚寻回家以后,发现柏西看着他的眼神似乎格外温柔。 就是那种柔情万种,但是又似乎不怀好意的眼神。 戚寻本来在床头看纪录片,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 他放下手里的平板,抬起头,问柏西,“怎么了,干嘛这么看着我?” 柏西还是非常温柔地看着他,凑到他旁边,掏出手机给他看。 “你看,它是不是很可爱?”柏西笑眯眯地问。 戚寻看过去,只见屏幕上是一只瘦不拉几的小奶猫,躺在猫窝里,身上还算干净,正乖乖地吃着奶瓶。 他对动物的审美有限,也没看出这猫是难看还好看。 “还行。”他勉强给出了一个正面评价。 柏西却不满意,“怎么就还行,明明又乖又萌。” 戚寻有点明白过来了。 他问柏西,“你想养?” 柏西嘿嘿一笑,把他是怎么接到这只猫的事情都跟戚寻说了。 “因为太小了,也怕他有没有什么基础病,我现在还把它跟另一只小猫一起,放在宠物医院,养好了再接回来。”柏西说道。 戚寻听懂了。 柏西不仅想养猫,而且是已经拍板了。 如今不过是装模作样,来问问他的意见。 “那你养猫就养,怎么一副心虚的样子?”他伸出两根手指,挑起柏西的下巴,审视着柏西。 他戴着度数不深的眼镜,眉眼斯文,一双桃花眼却又有种撩人的味道。 俨然是个过分好看的斯文败类。 柏西的喉结不合时宜地滚动了一下,有点心猿意马。 他冲戚寻眨眨眼,“我这不得考虑一下同居人的意见吗,家里要多一个成员,总要民主表态一下。” 戚寻似笑非笑。 这都先斩后奏了,还玩民主表态。 他捏着柏西下巴的手松开,改成摩挲柏西的嘴唇,故意问,“那我要不同意呢?” 他以为柏西要说两句好听的,哄哄他。 没想法柏西眉头一皱,沉思半晌。 “那我只能带猫离家出走了吧,”柏西认真地想了想,“我可以把它养在自己公寓那儿,隔三差五我过来看看你……” 戚寻:“………” 他半垂下眼,神色不善地盯着柏西。 感情让柏西猫跟他二选一,柏西居然选猫,宁可自己带猫住,让他留守? 这小骗子,当初信誓旦旦哄他的样子全不见了。 柏西还在认真地思考问题,一点没发现男朋友的神色越来越危险。 而等他抬起头的时候,他已经被戚寻一把拖进了被窝里。 “嗯?你干嘛?”柏西倒在枕头上,还没反应过来,茫然又无辜地看着戚寻。 戚寻不紧不慢地脱掉了睡袍。 他长了张俊秀得甚至有丝美艳的脸,身材倒是跟脸截然不符。 他一只手撑在柏西枕边,眼镜已经取掉了,一双清冽勾人得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柏西。 他也跟柏西民主表态。 “猫可以养,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他对柏西笑笑,“但我收点利息,总有不过分吧。” 柏西已经心领神会,戚寻的利息是什么。 但是戚寻这么荷尔蒙爆棚地看着他,干什么都行。 柏西捂住脸,羞答答点头。 嘿呀,不就是点利息么。 . 利息收了一笔一笔又一笔。 第二天起床,柏西就后悔了。 他捂着腰,觉得自己真是牺牲大发了。 但是他刷着牙的时候,收到了宠物医院发来的照片,他决定收养的那只小狸花,正四脚朝天地在睡觉,露着软绵绵的肚皮,四只小梅花爪爪,看上去可爱得不得了。 他又父爱泛滥,觉得一切都值了。 大胖 既然决定要养猫,家里肯定要添置猫咪的用品,周末的时候,柏西迫不及待拉着戚寻一起去逛超市。 其实这些东西网上也可以买,但他就是喜欢跟戚寻一起逛超市的感觉。 戚寻长了张过于不食人间烟火的脸,但他穿着休闲装,推着采购车,在超市架子旁问柏西要哪种布丁的时候,这场面又意外地和谐。 两个人在超市里边走边看。 柏西买完小猫用的东西,才想起来他还没给小猫取名字。 他问戚寻,“你说我们给小猫取个什么名字好?” 小猫在他名下已经一个礼拜了,却至今还被叫作“咪咪”。 他是取名苦手,所以满是希冀地看着戚寻,等着这位学霸贡献一个可爱又不俗的名字。 没想到戚寻眼皮都不眨,从薄唇里吐出两字,“大胖。” 柏西:“……” 这又不是橘猫! “你取名字怎么比我还不走心,”柏西一脸受不了他,“你照顾点幼猫心理好不好,它顶着这个名字,以后怎么好意思出门跟别的猫打招呼。再说它哪里胖?” 戚寻已经被柏西用猫咪视频荼毒了一个礼拜,视频里,这猫不是在睡就是在吃。 他漫不经心道,“它这么能吃,现在不胖以后也会胖的,让它早点认清自己没什么不好。” 他对猫咪的关注有限,走到零食区,他弯下腰拿了好几种柏西喜欢吃的巧克力,又转头问他,“晚上准备吃什么,要吃烤肉吗,你上次说想吃?” 柏西立刻被分散了注意力,“要!” . 十天后,柏西跟戚寻一起去宠物医院里接了小奶猫回家。 当初一起被送来医院的另一只小猫,柏西的同事们也找到了领养人,昨天已经给接走了。 柏西抱着自己这只小宝贝回家,一路上都心花怒放的人。 他当然没准备让心肝宝贝真的叫“大胖”,但奈何戚寻居心不良,仗着小猫不懂人间险恶,从小猫回家就开始叫它“大胖”,坚持不懈地让小猫咪被洗脑。 等柏西想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小猫已经认了这个名字,一叫大胖就屁颠屁颠地用小短腿挪过来。 柏西:“……” 他痛心疾首,气得打了戚寻一下。 戚寻嗤笑一声,一点也没有反思的意思,“你看它自己也很满意。” 柏西更不想理他了。 为了表达对戚寻的不满,柏西抱着猫儿子坐在沙发上,把戚寻一个人留在了餐桌旁,以示抗议。 他是真的很喜欢小猫咪。 虽然是只小流浪,但是洗白白以后一样可爱,狸花猫天生的花纹也好看,金棕色的眼睛圆溜溜的。 柏西把猫抱在怀里也不敢怎么用力,就轻轻地给挠挠小肚皮和下巴,拿猫玩具逗它。 戚寻被冷落在桌边也不在意。 他喝着茶,望着灯下柏西的样子。 柏西穿着一件米白色的居家服,头发扎成小揪,盘着腿在沙发上逗猫,而他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他没看完的漫画,地上扔着一个掉了的猫玩具,沙发旁还有柏西随手乱扔的外套。 整个画面都跟整洁沾不上边。 戚寻是个有轻微洁癖和强迫症的人,不算严重,但在柏西住进来前,他家里的一切都井井有条,排列有序,整齐得缺乏生活气息。 但柏西却喜欢随手扔东西,物品也不喜欢摆得太整齐,他觉得略带杂乱才有生活气息。 两个人刚住在一起,也为这事情绊过几句嘴,柏西说不过戚寻这种辩论赛出身的选手,逼急了只能扬言要搬回去,一脸委屈巴巴的样子。 但他这招意外好用。 最后是戚寻认输。 现在这个小坏蛋已经完全把客厅划成了自己的地盘,想怎么扔就扔。 戚寻想到这儿,有点头疼地摁了摁山根,很想来支烟。 以前他总觉得柏西家里人对他过于纵容,现在看来,他也不遑多让。 光说养宠物这件事,在他以前看来简直不可理喻,满天飞的猫毛就够讨厌了。 但是现在怎样,那只新得名叫大胖的猫,还不是大摇大摆在他家撒野。 他不由盯着柏西跟大胖看了一会儿。 柏西本来在亲猫咪粉嘟嘟的爪子,察觉到后抬起头,看着戚寻,“你干嘛一直盯着大胖?你可别想吓唬它。” 他已经默默认了“大胖”这个名字。 戚寻不屑,“谁要盯着那只傻猫。” “那你在想什么?”柏西问。 他把大胖抱在颈边,猫咪的小圆脑袋跟他的脸贴着,眼睛都乌溜溜的,一起望过来的时候,有种如出一辙的可爱。 戚寻不自觉笑了下。 他说,“我只是想,我这家庭地位下降得也太快了,等结婚还得了,私房钱都攒不下来。” 他是随口说出这句话的,带着调侃的意味,连他自己也没细想。 但话一出口,客厅里却安静了几秒。 柏西抱着猫,怔怔地眨着眼,有点不知所措。 他在元旦生病住院的时候,曾经因为困迷糊了,懵懵懂懂地跟戚寻说,以后要是领养了小孩,戚寻会是个好爸爸。 戚寻答应了。 可是他自己睡了一觉就忘记了这件事。 所以乍然间听见“结婚”两个字,他满脸都是茫然。 他当然知道这是开玩笑。 白萱问什么时候吃他的喜糖,他也是开玩笑回答,说还早的很。 但其实他连想都没想过这件事。 跟戚寻交往已经是中了彩票,他又怎么会得寸进尺,希望这个彩票能开出特等奖。 他无意识把怀里地猫咪搂紧了一点,怀里的小奶猫轻轻叫了几声,在柏西的手上蹭了蹭。 戚寻却误解了柏西脸上的茫然。 他以为柏西是被他吓到了。 也是,柏西比他还小两岁,大概根本没想过成家这种事。 所以他抿了下嘴唇,若无其事地转移了话题,“你待会儿要去洗澡吗?” 柏西撸着猫,接了话,“我再陪猫猫玩一会儿就去。” 他听出了戚寻的顾左右而言他,心里却掠过一阵说不出的,轻微的失望。 果然,戚寻也觉得这句话冒失了。 他偷偷望了在桌边的戚寻一眼。 只见戚寻的神色有点僵硬,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眼神一暗,摸了摸大胖的小脑壳。 还年幼的大胖对爸比的烦恼一无所知,伸出小舌头又舔了舔柏西的手。 柏西又慢慢笑起来,亲了大胖的小脑壳一下。 他揉了揉大胖的耳朵,心想,还是小猫咪好啊,不需要有人类这么多复杂的心思,吃饱晒太阳就能开开心心。 取悦 家里多了一只四处乱爬的奶猫,戚寻本来觉得对生活没什么影响,反正别墅空间这么大,它爱往哪儿爬都可以。 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错了。 这只被他赐名大胖的猫,哪儿都不爱爬,就喜欢爬在柏西怀里,搞不好已经认了柏西当妈,还动不动就要对柏西掀起肚皮。 小小年纪就知道在这个家里该讨好谁,十分心机。 戚寻喝着咖啡,微妙地挑了挑眉,看着柏西满脸慈爱地在喂大胖吃幼猫的奶糕,深刻感觉自己前两天一语成畿。 这个家里已经没他的地位了。 . 好在柏西还记得送他出门,在他要去上班前给了他一个早安吻。 柏西故意赤着脚踩在戚寻一尘不染的皮鞋上。 戚寻把他压在门板上,舌头入侵到他的口腔,纠缠,深入,甚至有点粗暴,险些就要擦枪走火。 两个人好不容易分开后。 柏西气息不稳地说,“光看我俩现在的样子,谁看了都得觉得我是你包养的小情儿。” 戚寻西装革履,打着领带,而他穿着睡衣,袖口随意地卷起,赤脚,头发也没梳,四处乱翘。 不仅如此,他还在努力成为戚寻上班路上的绊脚石。 戚寻按了按他的嘴角,又低头亲了他一下。 他微微俯身,去拿放在柏西旁边柜子上的车钥匙,嘴唇贴在柏西的耳边,低声道,“你要真是我包养的情人,我就把你贴身带着,上班开会都要在旁边。” 柏西畅想了一下那画面。 “那我不就成你秘书了,严秘书怎么办,他要失业了。” 戚寻说,“你还挺关心其他人?” 他帮柏西理了理散乱的头发,又轻轻勾唇,“严秘书负责处理工作,而你是私人秘书,不一样,你专门负责帮老板放松。”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沉沉地看着柏西,像还未餍足的野兽,偏偏又衣冠楚楚,一本正经。 柏西招架不住,推他出去,“好了,上班去吧你,迟到要扣工资。” 戚寻想,谁敢把工资扣到老板头上,活得不耐烦了。 但他还是顺着柏西的力道被推出了门。 在去车库拿车前,他问柏西,“你今天有事吗?” 今天是周日,需要上班的只有戚寻。 柏西想了想,“没事吧,就带大胖再去医院做个检查。” “我今天会早点回来,要去约会吗?” 柏西一时没反应过来。 但他随即想起,因为最近两个人工作都有点忙,他最近又围着大胖团团转,他们确实好久没出去了。 “去去去。” 他踮着脚,又亲了戚寻的下巴一下。 但戚寻却制止了他下一步的动作。 戚寻把他推回了门内,“再抱就出不了门了,老实点。” 然后他就冷酷地把门关上了。 柏西站在门内啧了一声。 戚总就是这点不好,一点也学不会色令智昏。 而大胖听到关门声,晃晃悠悠地迈着小短腿蹭过来,却又不敢下台阶,趴在台阶边上,喵喵喵直叫。 柏西走回去,一把将大胖捞了起来。 “胖胖,走,跟爸爸晒太阳去。” 他抱着小狸花猫一起回了楼上。 . 下午,柏西换好衣服,带着他们家大胖去宠物医院做了个检查。 医生再次确认它是个健康的小猫咪,并且已经出生超过45天。 于是在大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它就被温柔的医生姐姐摸了摸屁股,打了一针疫苗。 等柏西再把大胖接回手里的,小猫咪叫得声嘶力竭,委屈得一直往他怀里钻。 柏西只能手忙脚乱地哄,“不打了不打了。” 这话完全是骗猫。 因为后面还会有好几针疫苗。 坐在柏西旁边的男人轻轻笑了一声。 这是个会员制的宠物医院,来的人一向不多,此刻休息室里除了柏西,就只有一个穿着米色风衣的男人,戴着一副超大黑框墨镜和帽子,露出在外的皮肤极少。 柏西还以为是大胖吵到人家了,转过头想道歉。 “对不起啊,我家猫刚打疫苗……” 但他话说到一半就顿住了。 虽然这个穿着米色风衣的男人捂得极为严实,但柏西作为忠实粉丝,还是一眼认出了他的身份。 这俨然是乔装过的苏邺。 他瞪大了眼,没想到苏邺居然会大摇大摆坐在这里。 苏邺稍微取下眼镜,露出一双被粉丝花式吹捧的眼睛,跟柏西打了个招呼,“嗨,又见面了。” 柏西举起大胖的小猫爪子,也结结巴巴打了个招呼。 他往边上看了看,压低声音问,“苏先生,你是在拍综艺吗,附近有摄像头吗?” 他还是不敢相信,苏邺居然就这样大喇喇地出现在宠物医院里。 苏邺低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不是,我是带我的狗过来的,这家宠物店老板是我朋友,人又不多,不容易被认出来。再说我又不是干坏事,没什么需要避讳的。” 柏西“哦”了一声。 他确实之前经常看见媒体拍到苏邺出门的照片,这位影帝一向很随性,也不怎么在乎被人看见私下的状态。 但他问完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虽然很喜欢苏邺,两个人却只是有过一面之缘,而且苏邺作为明星,有些问题是不能乱问。 没想到苏邺主动跟他说话,“你的猫还挺可爱的。” 柏西低头望了眼大胖。 大胖已经不哼唧了,正在他怀里舔毛。 “嗯,它叫大胖,”柏西说起这个名字还有点羞赧,心里把戚寻又锤了一顿,“是我前阵子刚养的。” 苏邺看了看那只已经养得有些珠圆玉润的猫,“这名字也很可爱。” 柏西想,偶像真好,睁着眼说瞎话也这么真诚。 他立刻甩锅,“是我男朋友取的。” 他说完才意识到不对,咬了咬舌头。 他并没有跟苏邺出过柜。 他有点尴尬地看了苏邺一眼,不知道男神会不会介意这一点。 好在苏邺面色如常,大概是见多了这种事情。 他其实知道柏西有男朋友。 恰好护士小姐也把柏西的会员卡给送来了。 柏西收好,想着要不要先走算了。 但他刚站起来,却听见苏邺问,“柏西,能问你个问题吗?” 柏西回头,“嗯?” 苏邺坐着,仰头看了看柏西,灯光下,柏西的每一个表情都纤毫毕现。 这是一张比他想象中,更漂亮生动的脸。 眼睛很清澈,笑起来会露出酒窝。 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递给柏西,问道,“这是你用过的微博账号吗?” 柏西一时有点懵,不明白话题怎么突然跳到了这个方面。 但他凑近了一看,轻轻地“啊”了一声。 还真是。 只见屏幕上,是他早就忘记密码的一个微博账号,是他大学时候用的,主要是发发生活记录,偶尔转发一下自己喜欢的明星,跟着花痴两下。 他那时候还给苏邺画过不少Q版小人,还画过漫画连载,所以也聚集了一些粉丝。 只是大学毕业后,他忙于工作,又忘记了密码,就再也没有登录过了。 “是我的。”他点了点头,很奇怪地问苏邺,“但苏先生,你怎么知道我这个账号的?” 苏邺心头轻轻震了一下。 像是尘埃落定。 他镇定自若地解释道,“你这个账号当时参加过我的一个产出活动,我偶然看见你画的漫画,就拿小号关注了你很久,一直到你不再使用。” “你在微博上没有露过脸,但发过几次背影和侧面照,还说过你是s大毕业的,我关注你久了,也就记住了。所以上次见到你,我就有种说不出的熟悉。” 他对着柏西笑了笑,本就优越的五官在这一刻简直充满了魅力。 “重新认识一下吧,我也是你的粉丝。” 柏西不可思议地张大了嘴。 这是什么离谱的小说剧情啊,我的粉丝里居然有我的本命? 他要早知道,打死也不会忘记微博密码啊啊啊啊啊!! 他跟苏邺面面相觑。 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能挽救他此刻的心碎。 好半天,他才小心翼翼憋出一句,“我现在去把账号申诉回来,还来得及吗?” 苏邺被逗笑了。 他温和地望着柏西,“也许你可以直接加我微信。” . 五分钟后,柏西人都还是飘的。 他居然就这样,拥有了男神的微信号,而且还是男神主动加的,说出去他可以吹一年。 他跟苏邺指天发誓,“我绝对不会没事儿骚扰你的,也不会外泄你的私人信息。” 苏邺还是很淡然,“骚扰也没关系。” 柏西没当回事,只觉得男神在客套。 而几秒钟以后,他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是戚寻打来的。 戚寻已经提早下班,顺路来接他,现在人就在宠物医院外。 柏西说,“我在休息室里,大胖打完疫苗了,你过来吧。” 他挂掉电话,对苏邺抱歉地笑了笑,“我可能要先走了,我男朋友来接我了。” 苏邺也站了起来。 他沉默地看了柏西几眼,再抬眼的时候,休息室里就多了第三个人。 戚寻从门口走过来,走到了柏西的身边。 因为被柏西按着看过苏邺好几部电影,戚寻一眼就认出了对面是谁。 两个人视线相撞。 苏邺一改刚才对柏西温和可亲的样子,面无表情,戴着墨镜的样子甚至有点阴郁。 戚寻微微眯起了眼。 他下意识地察觉到,苏邺根本不是柏西口中那样,温和又平易近人。 而柏西还在专心把大胖塞进猫包里,根本没注意到两个人之间的机锋。 他确认大胖乖乖待好了,才把猫包往戚寻手里一塞。 然后扭头跟苏邺拜拜,“我们先走啦,苏先生。” 苏邺又恢复了温和的样子,“好的,之后联系。” 柏西跟他挥挥手,拉着戚寻走了。 戚寻一只手揽过柏西的肩膀,并没有多问。 但他的视线掠过苏邺,有一种不加掩饰的冷意。 两个人一起出了宠物医院。 苏邺还坐在沙发上。 片刻后,他的助理抱着已经打理得香喷喷的小博美狗走了过来。 苏邺把狗抱进了怀里。 他低头看着这只蓬松的小博美,比起柏西怀里的小狸花猫,这只精心挑选过的博美要更加可爱。他突然对助理说道,“人可真是喜新厌旧啊,以前还喜欢狗,现在就可能喜欢猫了。” 助理一脸莫名,不知道他又在发哪门子疯。 . 而到了车上,不等戚寻发问,柏西就迫不及待地把怎么跟苏邺遇见,又是怎么加上微信的事情,全跟戚寻讲了一遍。 叭叭叭的,像个分贝不怎么高的小喇叭。 戚寻没有打断他,安静地当个听众。 柏西现在已经没有刚才那么震惊了,但是还有点晕乎乎的。 他说,“其实我当时的漫画,画得也就一般般,跟那些大触太太没法比,他是怎么发现的啊。” 戚寻侧头看了柏西一眼。 心想,谁知道苏邺看的是漫画还是人。 但他没有把这话说出来。 他虽然在工作上说一不二,生活里却并不喜欢去左右伴侣的想法。 他对苏邺很反感,像一种被侵犯了领地的野兽本能,但这说到底只是他的主观感受罢了。 他不会因此去干涉柏西的交友。 所以他只是轻声说了一句,“谁知道呢,但我不怎么喜欢他。” 柏西一脸理解,“我懂,帅哥总是互相排斥的。” 他又跟戚寻表了表衷心,“放心,在我不公正的审判里,你还是最帅的。” 戚寻失笑。 他摇了摇头,感觉柏西脑子里似乎就没那根弦。 但他又忍不住问柏西,“你现在有了他微信,会想干嘛呢,和他成为朋友吗?” 柏西连连摆手,“哪能啊,偶像都是供起来的,只适合远观。他加我也就是客气,我哪好意思真去打扰他。看看朋友圈就行了。” 说完,他就把手机扔在了一旁,充满期待地看着戚寻,“我们要去哪儿约会啊?” 戚寻看了那被冷落的手机一眼,又看了看专心望着他的柏西,莫名其妙地被取悦了。 他想,即使是苏邺,即使是柏西的所谓本命,也只能夺取柏西片刻的注意罢了。 柏西的整颗心依旧挂在他身上。 只要他在,柏西就想不起别人。 现在正好是红灯,戚寻倾过身,越过手刹,吻了柏西的侧脸。 “你想去哪儿都行。” 就算柏西现在开口要去月球,他大概也会昏了头,说出一句好。 小哭包 柏西没有想去月球。 柏西想去鬼屋。 当戚寻站在那个由废弃医院改造的,阴气森森的场馆前的时候,还是没想明白,他想象中平静美好的约会,怎么变成了这种嘈杂又吵闹的地方。 柏西倒是满怀期待,眼睛亮晶晶的。 他刚才跟戚寻一起把大胖送了回去,交给丁阿姨,然后就指使戚寻开来了这个新开的大型鬼屋。 这个鬼屋已经营业一个月了,评价很不错。 排队的时时候,他跟戚寻说,“我早就想来了,本来是约了梁颂和同事的,结果梁颂打死都不来,我同事又临时有事。” 柏西一脸可惜。 梁颂胆子比他还小,他还想看梁颂被npc追得满地跑的样子呢。 戚寻想,感情他还是次选。 眼看着队伍逐渐缩短,他最后提醒柏西,“你真的想好了要玩吗?别进去以后,又被吓得哭着要出来。” 这真不是他提前给柏西泻气。 而是无论作为柏西的对象,还是作为柏西的朋友,他都对柏西的胆子心知肚明。 柏西对于灵异元素的热爱,只能用四个字形容——人菜瘾大。 看完恐怖片夜里都不敢上厕所,却记吃不记打,下次还看。 他之前的那些年也没少被柏西荼毒。 柏西还真不敢在这方面夸下海口。 他抬头看了看这个废弃医院的造型,默默把手塞进了戚寻的掌心,一脸真诚道,“那就只能靠你保护我了,如果我晕在里面,记得把我拖出来。” 说话间,队伍已经到他俩了。 戚寻瞥他一眼,把他按在了胸前,“知道了,走吧。” . 戚寻猜得一点儿也不错。 柏西在鬼屋里被吓得鬼哭狼嚎,尤其是他被抽中号码,要独自去手术室点燃一根蜡烛的时候,柏西几乎是挂在戚寻身上不肯下来。 像个大型玩偶,专心在戚寻身上当挂件。 最后是戚寻抱着他,一块儿完成了这个任务。 戚寻是真的不怕这些东西,甚至觉得有点无聊,反而是柏西被吓得瑟瑟发抖的样子很可爱。 等到了出口的时候,柏西已经腿软得快走不动了。 最后是戚寻把他给抱了出来。 虽然不是公主抱,但丢人的程度也差不多。 柏西默默拿纪念扇子挡住了脸,假装自己不存在。 而跟柏西他们一起组队的几个大学生也没好到哪儿去,一个个脸色煞白,差点就要吐了。 他们没人抱,只能互相搀扶,找地方休息去了。 . 戚寻把柏西给放到了外面的长椅上,然后去旁边买了一杯去冰的果茶,给柏西压压惊。 柏西吸溜着水果茶,眼睛和鼻子都有点红红的,看着又怂又可怜。 戚寻看得好笑。 他弯下腰,轻轻揪了一下柏西的鼻尖,“你下次还来吗?” 柏西一口气喝了大半杯饮料,心脏还因为刚才的刺激扑腾扑腾直跳,睫毛也湿漉漉的。 但他吸了吸鼻子,坚定道,“来。” 戚寻哑然失笑,他对柏西这个近乎自虐的爱好真是不能理解。 他伸手擦了擦柏西的眼角的一点眼泪,低声道,“小哭包。” 柏西抬头瞪了他一眼。 但因为气势衰弱,实在没什么杀伤力。 . 等柏西休息够了,两个人就去吃晚饭了。 虽然被吓了个够呛,倒是一点没有影响柏西的胃口,还能吃掉一客牛排。 回到家以后,他先是跟大胖玩了一会儿,洗完澡就开始趴在床上看手机。 他看见好笑的视频就想去跟戚寻分享,但是一转头,发现戚寻也在跟人聊微信,手机页面上似乎有一堆的图片。 他有点奇怪,因为他记得刚才戚寻说今天不处理工作了。 他问道,“公司里又有事情了吗?” 戚寻抬起头,把手机朝下扣在了一边。 “没有,跟一个朋友说些事情。” 柏西也没有多想,更没有去看戚寻手机的爱好。 既然知道戚寻不是在工作,他就放心地凑到戚寻旁边,给他看自己的手机上的小企鹅,自己被逗得乐不可支。 戚寻却有些心不在焉,根本没注意屏幕上都在放些什么。 他握着柏西的手,像是无意识,又像是有意,摩挲着柏西左手的无名指。 那里空荡荡的。 柏西习惯把戒指戴在中指上。 又过了一会儿,柏西翻身下床,准备去给自己热了个牛奶,还问戚寻要不要。 戚寻摇了摇头。 等到柏西出了卧室,他才重新把手机翻过来,仔细看了页面上发来的图片。 他回了一条微信消息。 “就选第二个。” . 天气在不知不觉间转暖了。 离春节已经过去了快一个月。 等到柏西办公室的小姑娘已经开始穿早春薄裙的时候,外面已经没有了一丝寒冷。 柏西又跟戚寻回了他爸妈那儿一次。 是许静婉喊他俩回来吃饭的。 在吃饭前,许静婉拉着柏西一块儿看电视聊天,戚寻就坐在旁边给他俩剥松子。 电视里放的是古装剧,正演到男女主一拜天地。 红艳艳的囍字,有情人终成眷属,看得许静婉颇为感慨。 她扭头对柏西笑着说道,“前几天我还去参加了齐家的婚礼,春节跟春节后结婚的人特别多,扎堆了一样。” 柏西跟齐家不熟,连他家是儿是女,是圆是扁都不记得。 他只能默默点头,权当作附和。 许静婉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看了看身边的柏西,又看了看在给柏西手里塞松子的戚寻,怎么看怎么登对。 她按捺再三,还是没忍住,和颜悦色地看着柏西,“别光说别人了,你们俩呢,有考虑过吗?” 柏西没听懂。 他喝着可乐看过来,满脸无辜地看着许静婉,问道,“我们俩,考虑什么?” 戚寻却已经领会了自己妈的意图。 他看了还一脸茫然的柏西一眼。 果不其然。 许静婉慈爱地摸了下柏西的脸,“我是问,你跟戚寻考虑过没,你俩什么时候结婚呢?” 柏西差点被可乐给呛到。 戚寻帮他拍了拍背。 柏西一边咳嗽一边和戚寻对视。 他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只能求助地看着戚寻。 相比于他的震惊,戚寻从头到尾都很淡定。 知母莫若子,他就知道会有这一天。 他替柏西顺了下气,带着安抚的意味,然后抬头看了他妈一眼,云淡风轻道,“到了时候就会结的,你操什么心。” 许静婉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 这都叫什么回答,一点都不知道抓住机会。 戚寻神色淡然,继续给柏西剥松子,理都不理她。 求婚 虽然刚才被许静婉的话吓得够呛,柏西却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很快就继续专心看电视。 催婚么,乃家长之常情,他过年的时候也被七大姑八大姨这么围攻过,还不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吃完晚饭,他跟戚寻又留了会儿,就跟戚寻的爸妈告辞了。 许静婉送他们到门口,依依不舍地摸着柏西的脸,让他下次常来,她说道,“我还让厨师专门学了你喜欢的菜,下回再做给你吃。” 柏西乖巧点头,“好,阿姨你回去吧,别吹了风着凉。” 戚寻照旧沉默地在旁边当背景板,专心帮柏西拎东西。 要让不知情的第三方来看,绝对分不清谁才是亲儿子。 . 现在时候不早了,街道空旷了许多,戚寻跟柏西很快就回了家。 柏西照旧先去看了看大胖,然后就洗了个澡,敷着面膜,打开ipad坐在阳台上的躺椅上,一边吃零食一边看综艺,笑得乐不可支的。 戚寻洗完澡后也坐在他旁边,问他,“你在看什么?” 柏西把ipad往他这儿转了转,因为贴着面膜,他说话含含糊糊的,“在看人炸厨房呢,这几个明星做饭还不如我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语气相当幸灾乐祸。 戚寻看了一眼,不敢苟同。 他觉得明显柏西厨艺更菜一点。 但他识趣地没有说出来。 他打开了手里的冰啤酒,喝了两口,冰冷的酒液顺着喉咙滑下来,让人清醒不少。 柏西看见了,跟他撒娇,“我也要喝。” 戚寻把啤酒罐贴到了柏西的嘴唇边。 柏西最近很乖,不怎么喝酒也不太吃辛辣的,所以偶尔喝点也没事。 柏西怕面膜弄脏罐子,是撅着嘴喝的,像个小金鱼。 戚寻不由笑了一声。 柏西一口气喝掉小半罐,一抹嘴,像个大爷一样又瘫了回去,“拿走吧。” 戚寻就又拿回来。 他没再打扰柏西,就这样默默地喝着酒,像是有什么心事,一直不说话,却时不时地看柏西两眼。 柏西翘着脚睡在躺椅上。 他的面膜已经揭掉了,露出一张光洁饱满的脸,白皙如玉,头上还戴着一个兔耳朵发箍,睡衣也不好好穿,松松垮垮的。 他现在一点也不精致,却居家又可爱。 戚寻望着他,已经快想不起来在柏西没有住进他家之前,他都是怎样生活的。 他好像已经习惯了柏西在他身边。 两个人一起吃饭,聊天,看电影,约会,睡觉的时候,柏西还会把腿架在他身上。 他凝望着柏西的时间实在有点久,柏西自己也感觉到了,转过头问,“怎么了,我脸上面膜没弄干净吗,你干嘛一直看我?” 戚寻摇头,“没有。” 柏西却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他刚才在戚家的时候就感觉到了,戚寻今天好像有什么心事,比平时还要沉默。 他歪着头看戚寻,问道,“你今天好像一直在想什么事情,怎么了呀,心情不好吗?” “我没心情不好,”戚寻说道,“但我确实在想一件事情。” 柏西放下了ipad,洗耳恭听。 但戚寻却没立刻说话,而是站起了身,把柏西从躺椅上抱了起来。 他把放在了自己的腿上,用一种强势的姿态把柏西圈在了自己怀里,柏西身上有一股好闻的花香味,是沐浴露的浅淡香气。 他轻轻蹭了下柏西的额头,眼神沉沉地望着他。 柏西不明白戚寻这是怎么了。 隔了好一会儿,他才听见戚寻问,“今天我妈提的的事情,你有什么想法?” 这句话问得突然。 柏西已经把刚才的事情给忘了,满脸懵逼,“什么事情啊?” 戚寻提醒他,“结婚的事情。” 柏西这才恍然大悟。 他以为戚寻提起来,是让自己别放在心上。 “没什么想法啊,”他认真道,“阿姨不就是那么一问嘛。” 戚寻却抿了抿唇,对这个回答不是很满意。 “没什么想法?”他重复了一遍,“那如果我跟你求婚,你也不会答应,是吗?” 柏西下意识跟着说,“什么你跟我求婚……” 他说到一半,才突然意识到戚寻刚才跟他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剩下的半句话一下子堵在了嗓子眼里。 他近乎惊恐地看着戚寻。 有一瞬间,他差点想从戚寻腿上跳下来。 但是戚寻一把掐住了他的腰,没得逞。 他只能继续坐在戚寻腿上,一脸飘忽地看着戚寻。 戚寻很不理解,“你这副表情干什么,我问得很吓人吗?” 岂止是吓人。 柏西的心情简直是一言难尽。 别人家求婚,那都是玫瑰,烟火,情侣餐厅,藏在甜点里的小戒指。 为什么到他这儿,就成了睡衣,拖鞋,兔耳朵发箍,戚寻用明天一起去买盆花的口气,问他答不答应求婚。 他用目光谴责着戚寻。 “哪有你这样突然的……”他说道,痛心疾首地拍了拍戚寻的大腿,“求婚是这么随便的吗?” 其实他心里还是没当回事,不觉得戚寻是在认真求婚,只以为是因为许静婉的话,戚寻才顺便问他一问。 但是很快,他就眼睁睁地看见戚寻一只手揽着他,另一只手从睡衣口袋里,掏出了一只蓝色丝绒的小盒子,很精巧。 柏西从看见盒子的一刹那,大脑就宕机了。 卧槽,不是吧。 这位盒子为什么看着这么像戒指盒啊? 明明是夜深人静,柏西却觉得脑壳子里嗡嗡作响,像有一百个唢呐在他耳朵边狂吹。 戚寻说,“你打开看一看。” 柏西咽了下口水,不可思议地看了看戚寻。 他像开启什么机关一样,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那个盒子。 盒子里没有机关,只有两枚男士戒指。 是相似的设计,金色的细圈底座,镶嵌着三枚横钻,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他看看那两枚戒指,又看看戚寻,像个傻了吧唧的土拨鼠,满脸都是茫然。 戚寻其实也有点轻微的不自在。 他也是第一次求婚,没经验。 这件事比他经手过的所有项目,似乎都要困难一些。 他圈着柏西,从盒子里拿出了一枚戒指,却不急着给柏西戴上。 他对柏西说,“你还记得吗,我当初问你愿不愿意交往的时候,就跟你说过,我会以结婚为目的对待这段感情。” 柏西机械地点头,他确实记得。 戚寻顿了顿,脸上浮现出一点笑意和温柔,“我说这句话是认真的,但其实一开始连我自己都不确定,我会不会跟你一直走下去。因为我们还没有开始交往,谁又能知道结局。” “但是这几个月的相处,西西,我已经开始期待跟你组建家庭,我习惯了你睡在身边,习惯了你待在这个家里,习惯你偷吃冰淇淋以后又来亲我,习惯你看了恐怖片又要钻我怀里。” 还有许多许多别的事。 自从柏西搬进这个家里,悄然间打破了他无数原则。 他本来是喜欢独处,喜欢安静,喜欢秩序的人,但是柏西改变了这一切。 他被柏西入侵了,像一台运行周密的电脑,被嵌入了一条无害的病毒。他明明有能力去恢复,但他却没这么做,而是宁愿让这个小病毒侵袭他全身。 柏西没想到戚寻会说这些。 他仰头望着戚寻,两个人四目相对,都在对方的瞳孔中看见了自己的脸。 戚寻低下头,他把柏西一直戴在中指上的,那个在风景区随手买的银色小戒指取了下来。 当初在古镇里,在那一场灿烂的烟火表演下,柏西对他爱得小心翼翼,连一枚普通的小银戒指都不敢给他。 而现在,他认真地,缓缓地把这枚定制好的戒指套在了柏西的无名指上。 戒指很漂亮,金色很衬柏西白皙的手指。 钻石纯净度很高,在灯光下,星星一样闪亮。 柏西鼻子一酸,差点就要掉下泪来。 他真的从没有想过,戚寻会真的和他求婚。 在戚寻跟他交往的时候,在他们见过家长的时候,在他们一起养了大胖的时候。 他都没有想过。 他泪眼朦胧地望着戚寻,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复杂。 他有很多话想问戚寻,却又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 而戚寻轻轻吻了他的无名指。 “西西,我定了这枚戒指,就是想邀请你一直参与进我的生活。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可能还太早了,你可能还没有想好要不要进入婚姻,”戚寻说道,“所以你不用现在答应我,你也可以拒绝我。而等你想好了,你再决定,是要给我也戴上戒指,还是把这枚戒指还给我。” 他把装着剩下那枚戒指的盒子,塞进了柏西手里。 柏西这下是真的哭了。 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哭得抽抽噎噎的。 戚寻不懂自己怎么就把人给惹哭了,手忙脚乱地替他擦眼泪,却越擦越多。 柏西现在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 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戚寻真的会跟他求婚。 不是他异想天开,不是他死缠烂打。 是戚寻自己主动给他戴上戒指。 这叫什么,这就是所有暗恋人士能拥有的最高结局! 他脑子里噼里啪啦放着烟花,又哭又笑的,他问戚寻,“你为什么会,会想到跟我求婚,你什么时候去订的戒指啊?” 他天天跟戚寻睡一起,他怎么一点没发现呢? 戚寻还在给他擦眼泪。 “过年的时候,带你见了我爸妈,我就准备去定戒指了,想着以备不时之需。本来我是想再过几个月再和你求婚的,但我拿到戒指的时候却在想,早一点晚一点有什么分别呢,你难道会跟我分手吗?” 他看着柏西。 柏西立刻把头摇得想拨浪鼓。 傻子才跟戚寻分手。 他抬起手,欣赏着无名指上的戒指,他明明见过无数华贵的珠宝,可以收藏的古董戒指他也有不少,但好像无论哪一个,都没有他手上这枚夺目,耀眼。 但他放下手,又扭头去看戚寻。 一般人收到求婚戒指,就是幸福美满大结局了。 王子与公主的童话也都停在这里,不需要任何言语,就能明白彼此的心意。 但柏西心里还是有种说不出的,轻飘飘的感觉。 像走在云端,没有脚踏实地。 他眼睛红红地看着戚寻,脸上还挂着泪,嘴角却上扬着。 他认真地看着戚寻,第一次鼓起勇气问道,“我想问你个问题。” “你问。” “你跟我求婚,是因为爱我吗,像我爱你一样,爱着我吗?” 柏西轻声问出了一直埋藏在心底的这句话。 他之前一直没有问过戚寻这个问题。 因为他们两个的开始本就是一场意外。 靠的是两人间的友谊,戚寻的责任心,机缘巧合才促成的。 跟戚寻恋爱的过程很美好,戚寻这个男朋友也当得无可挑剔,让他一度幸福得无所适从。 但他同时又非常清楚,戚寻的这种完美跟爱情是不能划上等号的。 因为这是戚寻,他的责任心和高标准是刻在骨子里的,像考试一样,随时随地可以要求自己做到满分。 所以他一直不敢问。 但现在,戚寻都跟他求婚了,戒指在戴在他手上了。 他觉得,他可以问一问了。 戚寻却并没有很快回答这个问题。 他是个谨慎又理智的人,所以他也同样坦诚。 他想了想,才认真地说道,“西西,我很确定我是喜欢你的,否则我不会想和你结婚。但你的爱非常罕见,也非常珍贵,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的。所以我很难现在就跟你承诺,说我会像你爱我一样爱着你。但我会去努力。” 他握住了柏西的手,与柏西十指相扣,把柏西的手按在了自己的心口。 隔着一层薄薄的皮肉,他的心跳声一下一下震动着柏西的手掌。 “我是认真想跟你白头到老。所以我会尽力去当一个好的丈夫,好的爱人,我也会学着如何爱你,像你爱我一样。” 柏西的手微微蜷缩起来。 戚寻的心脏就在他手掌之下跳动,听着戚寻的一番话,他有刹那的错觉,觉得自己仿佛是在教堂,听着神圣的誓言。 他抬头望着戚寻。 戚寻就是在这种地方意外地死心眼,明明只要骗骗他,说也爱他爱得无可自拔,他就会像飞蛾扑火一样,一头栽进去。 但戚寻就是这样高傲,连说谎都不屑,尤其是对自己在意的人。 他呼出一口气,眼睛和鼻子还是红红的,有点无奈,眼神里却又带着笑意。 他想,虽然戚寻对他没有一百分的爱,但有一半,有十分之一,也已经足够了。 这不完整的爱已经能让戚寻想跟他结婚。 这就是他想过的最好结局。 更何况一辈子还很长,他又怎么知道,哪天戚寻会不会为他神魂颠倒。 所以他捧着戚寻的脸,露出了笑容,“好吧,那我要好好考虑考虑,要不要答应你。你现在还是考察期,得好好表现,知道吗?” 戚寻心底也松了口气。 他知道自己的问题,也知道他给出的不是热恋中的人喜欢的答案。 他甚至担心过,柏西会不会一怒之下把戒指退回来。 但柏西没有。 柏西红着眼,笑盈盈地看着他,就像之前每一天清晨一样。 这让他心头一片柔软。 “那我要怎么表现?”他抱着柏西,低声问道。 柏西想了想,“从先亲亲我开始吧。” 戚寻笑意更深。 他低下头,含住了柏西的嘴唇。 柏西闭着眼,承受着这个亲吻。 窗外月明星稀,是个清朗的好天气 院子里的山茶花都开了,在月色下如美人袅袅,像一段不曾宣之于口的情话。 庆祝 戚寻以为柏西多少要考虑几天求婚的事情。 但是他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就发现无名指上多了枚戒指,在昏暗的卧室里闪闪发光。 但柏西却不在他身边,床边空空如也,只有凌乱的被子摊在一旁。 他在卧室里转了一圈,都没看见柏西,一直走到一楼的厨房,才看见柏西煞有介事地穿着围裙,如临大敌地对着什么。 而丁阿姨在旁边站着,看上去十分想上去动手帮忙,却又满脸欲言又止。 见到戚寻来,丁阿姨才像是松了口气,叫道,“戚先生,早安。” 戚寻跟她点了点头,“早。” 他用眼神示意丁阿姨离开,走到柏西后面,抱住了柏西的腰,“你这是在做什么?” 他看见了柏西面前的平底锅,里面的东西疑似是个蛋饼,但因为煎得太糊了,实在很难看出真正的样子。 柏西也很费解。 他明明是在丁阿姨的监督下做的,到底为什么做成这个样子。 他垂头丧气道,“订婚第一天,我本来想亲手做个早饭的,我还特地订了玫瑰花,放在桌上。” 玫瑰花戚寻倒是看见了。 就放在他们平时用餐的那张长桌上,在晨光中娇艳欲滴。 他拿起筷子,夹起一块没那么焦的蛋饼吃了一口,评价道,“盐放少了,胡椒多了,几乎唱尝不出蛋味。” 柏西:“……哦。” 订婚第一天,为什么就有了点想摔戒指的冲动。 但戚寻说归说,还是很给面子地把这一张糊糊的蛋饼给吃掉了。 他把柏西轻推到一边,自己又打了几个蛋,放调料。 他也是不下厨的人,但是早餐还是会做的,比柏西技术好很多。 柏西也不跟他抢,就在旁边抱着阿姨洗好的草莓吃,还往戚寻嘴里送了一个。 戚寻坐着早饭,目光扫到他手上的钻戒,嘴唇轻勾,问他,“你现在是考虑好了吗,要跟我结婚,只考虑了一晚上?” 柏西咬着草莓,笑得眉眼弯弯。 他早上起床就把戒指套在了戚寻的手指上,两个人的手交握在一起,天衣无缝。 好像他们本就应该这样在一起。 他蹭到戚寻肩上,撒娇道,“其实你昨天问我就想好了。” 戚寻看他一眼。 “除了好,我也没有别的答案了。” 柏西说话的气息软绵绵喷在了戚寻耳朵上。 他关了火,扭过头看着柏西。 晨光里,柏西还穿着松垮的睡衣,露着清瘦的锁骨和肩膀,他的嘴唇上沾着草莓汁,有种润泽的红,像一枚饱满的果实,等着人前来摘取。 戚寻顺着心意低下了头,吻住了柏西的嘴唇。 是甜的。 说不清是因为草莓甜,还是因为柏西甜。 最后松开的时候,戚寻搂着柏西,在他耳畔轻声道,“早安,未婚夫。” 柏西耳畔酥酥麻麻的,像窜过了一阵小电流。 他望着戚寻深邃的眼睛,觉得他未婚夫未免帅的过分了,简直迷得他神魂颠倒。 . 戚寻将早餐放到了桌上,在玫瑰花旁,两个人一起吃了这份亲手做的早饭。 而早餐过后,戚寻送了柏西去上班。 柏西坐在副驾驶上,像是刚认识戚寻一样,一只手撑在车扶手上,目不转睛地看着戚寻。 “你看什么?”戚寻明知故问。 柏西也坦坦荡荡,“看我未婚夫,特别帅。” 两个人一起笑起来。 车已经停在了柏西公司楼下,但谁也不想就这样分开。 柏西勾住了戚寻的手指,他还有些依依不舍,问戚寻,“你晚上来接我吗?” 戚寻说,“来。” 柏西这才笑起来,眼看着上班时间快到了,他解开安全带,又凑过去在戚寻下巴上亲了一下。 “那我走了,拜拜,晚上见。” 柏西下了车,一步三回头地进了公司大门。 而戚寻也一直等他的身影消失不见,才开车离开。 . 柏西进了办公室。 杂志社今天忙得很,同事们工作得脚不沾地,头也不抬,除了柏西的小助理,倒是没人注意到他手上戴的是订婚戒指。 恰好柏西也不希望被人追问。 他给小助理塞了一盒巧克力当作封口费,就也埋头工作了。 一直到中午,柏西才趁着午休,给梁颂打了个电话。 梁颂正在画室里画画。 他接到柏西电话心情还挺好,以为柏西要约他吃饭。 柏西说道,“饭是要吃的,过两天请你,庆祝一下。” “庆祝什么呀,”梁颂问,“你发奖金,要升职?” 柏西嘴角忍不住上翘,“都不是。” “其实也没什么,”他故作淡定,“就是我跟戚寻要结婚了。” 梁颂一瞬间怀疑起今天是几月几号。 他怎么仿佛又回到了四个多月前,在烤肉店里,柏西一本正经地说,他在跟戚寻交往 而他的反应也跟那天一模一样。 “卧槽?!” 他现在的心情比上一次还要震惊。 外星人攻打地球也就这个级别了。 他差点把手机掉在地上,手忙脚乱捡起来后,急吼吼道,“不是,你冷静点,柏西,恋爱跟结婚可不是一码事!怎么就跳到结婚了?” 柏西低头欣赏着自己的戒指,“我本来也没想这么快,可是戚寻跟我求婚了啊。” 梁颂瞪圆了眼睛,还是戚寻求的婚?? “那,那就算他求婚了,结婚可不是过家家,你才二十五,你急什么!” “可是他跟我求婚了啊。” “大哥,我听见了,不用再说了,你不觉得太快了吗?” “可是他跟我求婚了。” “………” 梁颂服气了,怀疑对面是个复读机。 他叹口气,头疼地摁了摁太阳穴,“我算发现了,你就听不见我说话,选择性失聪。你就是想来跟我得瑟戚寻跟你求婚了,他爱你爱得要命是吗?” 柏西翘了翘嘴角,矢口否认,“我可没有,这是你自己说的。” 梁颂对天翻了个白眼。 电话两端安静了几秒。 梁颂把画笔给扔了,平复了下心情,消化了一下这个事实。 他又问了柏西一遍,“你真的打算跟戚寻结婚,认真的,不后悔了?” 柏西没有半点迟疑,“对。不后悔。” 梁颂更沉默了。 他回头望着他还没有完成的一幅画,那上面大片桃花,艳色绯绯,在这个春日里,一片招摇。 要不怎么说春心浮躁呢。 这才开春几天,柏西就急着把自己打包送出去了。 他挠挠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往窗边走去,推开窗。 他破罐子破摔道,“结吧结吧,你明天给戚寻生三胞胎我都不管你。” 他凶凶地说着这话,眼底却浮现无奈的笑意。 柏西也笑,“那我可没这个功能。” 梁颂吹着晨风,又问,“那你告诉家里没?” “还没,不急,我们打算下次当面说。” 这看来是已经考虑好了,梁颂想。 他听着柏西跟他说求婚的细节,说戚寻早就准备了戒指,手上把玩着一个打火机,有点心不在焉。 他想起几个月前,在烧烤店里,柏西轻声告诉他,自己和戚寻在一起了。 那天月光很亮,柏西的眼睛也很亮。 那时候他对柏西的恋爱之路一片悲观,只祈祷柏西不要碰个头破血流就好。 可谁能想到,有朝一日,那个冷冰冰的,看似对谁都不上心的戚寻,会居然跟柏西求婚。 也不知道该说世事难料,还是爱情神秘莫测。 但他知道,柏西能第一时间与他分享,大概也是想得到他祝贺的。 所以他没再说什么泼冷水的话。 等柏西叭叭叭一通输出结束。 他轻声笑了笑,“行了,别得瑟了。我没什么可说的,你开心就好,恭喜。” 柏西也笑了,“多谢。” 窗外春光柔柔,照得人身上发暖,也让他的眉眼格外生动。 他挂了电话,往嘴里也塞了颗巧克力,又看看手上的戒指,觉得连枯燥的文件都变得没那么讨厌了。 . 晚上下班的时候,戚寻果然早早等在了柏西的公司楼下。 而他离开公司的时候,严秘书的眼神十分怨念,十分有古代朝臣望着昏庸帝王的架势。 严秘书沉痛地想,他可算是发现了,自从老板谈了恋爱,就开始迟到早退了。 订婚了就更不得了,还学会翘班了。 这不是色令智昏是什么! 戚寻全然不知道他的秘书都在腹诽些什么,他接到柏西下班,就去了订好的餐厅吃饭。 在在等菜品上来的过程里,他问柏西,“你这周末放假吗?” “放啊,怎么了?”柏西问。 “你上次不是说想去海边玩吗,我定了酒店的海边别墅。”戚寻把手机推给他,上面都是风景图和旅游路线,“既然是订婚,总得庆祝一下。” 柏西喝了口果汁,低头看手机。 这片海域离他们城市也不远,开车就能到,因为开发没几年,风景很好,气候宜人。 他确实想天气稍暖就去海边玩,只是偶尔提了一次,没想到被戚寻记在了心里。 他笑着问戚寻,“我们这算提前度蜜月吗?” 戚寻道,“你说什么,就算什么。” 柏西止不住地笑。 他又喝了口果汁,心想,蜜月,这个词也很美好。 明明还没有结婚,他却觉得戚寻仿佛已经归他所有。 情话大全 有了去海岛旅游的动力,工作日似乎也没那么难熬了。 周五的晚上,柏西已经跟戚寻上了海岛,他们开车到了岸边,又坐船上了岛,夜幕四合,岛上星星点点都是光亮,海风湿润,扑在脸上还有点凉,仗着别人看不见,戚寻就把他搂在怀里。 柏西心想,这多不好意思,别人一看就知道他俩搞对象。 但是身体却诚实地又往戚寻怀里钻了钻。 戚寻定的酒店是在一个海岛上,岛叫作南途,这几年刚刚开发,所以岛上游客不算多,每天还会限制游客人数。 上了岛以后,酒店的人就派车过来接他们,上岛的第一晚,柏西什么也没干,先睡了个好觉。 他们本来也不是来赶景点的,只是来度假的。 散心休闲为主,参观为辅。 柏西这一周都快忙疯了,每天都靠咖啡续命,到了别墅以后,他迫不及待泡了个澡就爬上了床,睡着前还不忘叮嘱戚寻,“明天早上喊我看日出。” 他们定的这个别墅就在海边,从楼梯上下去就是沙滩,在落地窗前就能看日出。 戚寻摸摸他柔软的头发,“好,那你快睡。” . 第二天一早,戚寻果然信守承诺,把柏西给喊了起来。 柏西连人带被子给抱到了落地窗前,像个被裹起来色蚕宝宝,困得一脸茫然。 戚寻看他这飘忽的样子,把牙刷和牙杯都给他拿过来,等他麻木地刷好,才又给他拿走。 柏西刷完牙已经清醒了,裹着被子跟在戚寻后面,他笑得眼睛都弯起来,不怎么正经地摸了摸戚寻的腰,说,“这位小哥,我觉得你服务态度挺好,要怎么给小费啊?” 戚寻暂时懒得收拾他,在打电话让酒店客房送早餐。 柏西却一夜睡足后,精力旺盛,又因为刚睡醒,脑子对危险不敏锐,手还欠欠地在戚寻身上摸来摸去,继续调侃,“你们酒店有没有特殊服务呀?什么价位?” 戚寻挂完电话,侧头看了柏西一眼。 柏西当即感觉不妙,扭头就跑,但他常年不运动,怎么跑的过健身还撸铁的戚寻,跑了没两步就给戚寻一把捉住了,三两下又扔回了床上。 . 等到酒店服务生来按门铃送早餐的时候,许久都没有人开门。 服务生礼貌地又摁了两遍,别墅的大门才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穿着素色浴袍的男人,高挑,英俊,哪怕穿着颜色温柔的衣服,也看不出一点温润如玉,胸前露着大片的肌肤,嘴唇上破了一个口子,微微渗血,衬着面无表情的脸,有种冰冷的性感。 戚寻接过了早餐,说道,“多谢。” 然后门又砰得一下关上了,根本没让服务生进来。 服务生在门口站了两秒,对这张脸还有点恍惚,回去之后,忍不住跟同事八卦了一下,说住在“枫”别墅的客户好帅,就是看着有点花,像个情场浪子。 同事头也不抬,“浪子什么呀,人家是英年早婚,他定的是蜜月套房。” 服务生的心啪叽一下就碎了。 . 别墅里,柏西一边看日出一边吃完了早饭。 海边的日出与山顶的似乎也无甚区别,但是被日出染红的海面有另一种瑰丽。 看完日出,时间还早,戚寻本来建议他要不要再睡一会儿,柏西却摇了摇头,“睡够了,出去逛逛吧。” 两个人便出了门。 他们也没要酒店推荐的地岛,就自己拿着地图,随便在岛上走街串巷,这个岛也不算大,走在曲曲折折的巷子里,海边气温都高,但是躲在阴影里,倒也不算热。 路上有老太太在卖编织的花环手链,蓝色白色的花串在一起,虽然认不出是什么,却也素净好看。 有男孩在给女朋友买,买完以后羞涩地笑笑,夸道,“好看。” 戚寻也买了一串,挂在了柏西手上,等旁边那对小情侣走了,光明正大地拉踩,“你更好看。” 柏西噗嗤笑了,拉着戚寻赶紧走。 那卖花的老太太已经用古怪的眼神看戚寻了。 . 两个人在岛上逛了一个下午,傍晚的时候,就在沙滩上散步,天空一片瑰丽浪漫的粉紫色,柏西吹着海风,手里捧着一杯梅子苏打。 他跟戚寻说,“等我退休了,搬到海边养老也不错。出门就是沙滩,想吃夜宵了就去吃烤海鲜。” 他想一出是一出,年方二十五,就已经开始惦记退休的事情了。 戚寻作为一个合格的工作狂,没有他这样对退休的渴望,却还是顺着他说道,“也行,海边就是潮湿了一点,没什么不好。” 他们说话间,正好对面走过来一对头发花白的老人家,牵着手,慢悠悠地跟他们擦肩而过。 柏西望了望他们,又看了看戚寻,突然笑了笑。 “笑什么?”戚寻问。 “我在想,你要是老了,应该也是个帅老头。” 戚寻笑了笑,“那你应该也是个好看的小老头。” 柏西,“嘿嘿。” 他们在沙滩上散步了很久,一直走到了游客禁止的区域才返回。 晚饭的时候,他们没有回酒店,就找了一家海边的小酒馆,小酒馆里人还不少,台上有民谣歌手在唱歌,角落里还放着一台钢琴。 柏西跟戚寻是坐在靠近窗边的高脚凳上。 他边吃边看热闹,不想,歌手跟台下互动的时候,正好点到他,问道,“那位窗边,穿着蓝色花衬衫的顾客,愿意跟我一起看合唱吗?” 柏西左看右看,发现周围只有他一个穿蓝色花衬衣的,顿时傻眼了。 他五音不全呐。 虽然长了一张似乎挺文艺优雅的脸,但他从小就唱歌走调,音乐老师亲自盖章的那种。 而歌手还在热情地冲他招手,“不要害羞呀,来吧朋友,你这么好看,跟你合唱是我的荣幸。” 周围其他客人也在起哄。 柏西笑了笑,摆手想要拒绝。 但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只手就绕上了他的腰。 戚寻松松地揽住柏西,让柏西轻靠在自己怀里,是一种亲密又充满占有欲的姿势。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台上,在酒馆稍微安静的刹那里,说道,“抱歉,他只唱给我一个人听。” 说完,在众目睽睽下,他像是漫不经心,又像是宣示主权,在柏西的侧脸上亲了一下。 酒馆里愣了一瞬,随即爆发出善意的鼓掌和拍桌子声。 歌手大笑,充分表示理解,冲着他们遥遥比了个大拇指,“好的,哥们儿,你男朋友很好看!” 戚寻镇定自若,冲歌手点点头,收下了这句夸奖。 柏西目瞪口呆。 反应过来以后,他趴在戚寻的肩上,好一会儿才抬起头。 他闷闷地笑了一下,眼神复杂地看着戚寻,“我以前怎么没发现……” “没发现什么?” “没发现你这么闷骚。”柏西说完了下半句。 戚寻轻嗤一声,“还不是你唱歌太难听。” 见柏西瞪他。 他笑了笑,慢悠悠也说了下半句,“所以只祸害我一个人就行了。” 柏西“嘶——”了一声,觉得他未婚夫真是不得了,情话大全都没他能忽悠。 偶遇 因为只是周末来度假,柏西跟戚寻也没有在岛上停留太久。 第二天,他们先是去玩了浮潜,然后又跟在沙滩边认识的的游客玩了一会儿沙滩排球,两个人就牵手去吃午饭了。 吃完午饭,他们去逛了岛屿上的几个老建筑,是百年前留下来的几个花园洋房,都靠在一块儿,现在改成了博物馆,展览着岛上的历史,还有一些珍贵的藏品。 柏西向来是喜欢看这种老建筑的。 现在是春天了,花园里的花都开了,绿树成荫,花团锦簇,他穿着白色外套和牛仔裤,仰头给建筑拍照,混在一群大学生里毫无区别。 他对戚寻说,“我们杂志以后也可以做一期对这些老洋房的介绍,来这些地方取景也挺好看的。” 戚寻点点头,把刚买好的冰咖啡递给他。 博物馆逛得也差不多了,他们就坐在树荫底下的石凳上休息,柏西低头检查着相机里的照片。 他这两天拍的大部分都是风景照,剩下的都是戚寻给他拍的单人照,只有零星几张是他俩的合照。 因为戚寻本身并不爱拍照。 柏西翻着翻着,突然就笑起来,侧头看着戚寻。 戚寻问他,“怎么了?” 柏西却不说,他笑眯眯道,“不告诉你。” 他只是想起来,他刚进大学,去看戚寻打篮球的时候,他其实也偷拍了很多戚寻的照片,反正满场都是女生在举着手机,他混在人群里也不算扎眼。 后来他还拿其中一张当手机壁纸,但是只放了半天,怕被人发现,又给换掉了。 但他拿戚寻的照片做了一个相册,盛夏的下午,一个人在书房里慢慢看,也能情不自禁地笑出来。 年少时候的欢喜,往往就是这样容易满足。 . 等柏西跟戚寻从老洋房里出来,天色也已经接近昏暗,他俩在外面吃完了晚饭才回酒店。 柏西尝了尝岛上一种特色的糕点,做成绿色的果子模样,吃起来带着一股淡淡的清苦。 戚寻对这种味道还能接受,柏西在吃了半个以后,就坚定地拒绝了,“不行,我还是要吃甜的。” 戚寻早就猜到了,他也不嫌弃,把柏西咬了半个的糕点拿过来,吃掉了。 吃完晚饭没多久,他们就准备离岛了。 他们是晚上来岛上的,如今也是趁着夜色离开。 柏西坐在大厅里喝着梅子苏打,等着戚寻过来,戚寻去拿一个早就订好的纪念品,是带给他爸妈的。 他等得有些无聊,又不想看手机,就拿着旁边的宣传册看了看,大部分地方他们都去过了。在这海岛的两天,他待得还挺舒心的,柏西一边看,一边盘算着之后要不要写一篇游记。 正想着,他突然感觉到身边有谁坐了下来。 他头也不抬,往旁边稍微挪了挪,保持点距离。 但很快,他就听见一声有点迟疑的声音。 “柏西?” 柏西没想到在这儿也能遇上熟人,像被点名一样,条件反射地抬头,“啊?” 但等他看清楚身边坐着的是谁的时候,他的表情立刻变成了一片空白。 因为他身边坐着的,是赵青桐。 本应该在国外的赵青桐,现在穿着一身休闲装,旁边放着一只行李箱,像是也是来这儿旅游的,现在正用一种并非欣喜,反而有种古怪的眼神望着他。 准确地说,似乎是望着他手上的订婚戒指。 柏西的手指不由自主地弯曲了一下。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照理说,赵青桐这些年一直在国外,应当不知道他跟戚寻的关系,当初分手也是赵青桐提出来的,应该没什么对戚寻的不舍才对。 可他却本能地感觉到了赵青桐对他的不善。 柏西心里也有点郁闷。 世界这么大,国内的旅游景点也这么多,他怎么就能在一个海岛,一个酒店的大堂里,跟赵青桐撞上,这到底是什么纠缠不清地缘分。 他只能故作镇定地对赵青桐点点头,说道,“好久不见。” 赵青桐勾起唇,像是想笑,却又有点冷淡,“确实好久不见了,上一次见面,好像还是我毕业前。” 柏西点点头,又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他跟赵青桐其实也无话可说。 当初在学校的时候,他因为暗恋着戚寻,偏偏戚寻又已经有了赵青桐这个男朋友,所以他非常自觉地跟戚寻保持距离,只有社团聚会,或者学校活动,才会跟戚寻有接触。 而他跟赵青桐勉强算个熟人,因为戚寻偶尔也会带他参加聚会。 但再多的接触就没有了。 如今他们一个是戚寻的现任,一个是戚寻的前任,坐在沙发上面面相觑,柏西的脑海里只能闪过三个大字——修罗场。 但他对赵青桐除了曾经的一点嫉妒,倒也没真的恶感,所以还是努力找了话题,“你是刚从国外回来的吗,也来这儿度假?” 赵青桐“嗯”了一声,“我是工作调动,在国内待几个月,趁着放假,出来休息两天。没想到这么巧遇上你。” 赵青桐顿了顿,突然对柏西笑了一下,问,“你是跟谁来这儿的啊?” 柏西:“……”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在赵青桐脸上看见了五个字,皮笑肉不笑。 不过他也没准备隐瞒。 赵青桐都跟戚寻分手四年了,虽说前任相见多少有点尴尬,但他也没什么可藏着掖着的。 他刚要开口,“我是跟戚……” 但他话才说了一半,旁边就插入了一道声音。 “跟我来的。” 柏西转过头,发现戚寻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他身边。 戚寻先是看了看他,然后才抬头看了眼赵青桐,脸上没什么情绪,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但几乎是下意识的,柏西又往赵青桐看了一眼。 只见赵青桐在看见戚寻的刹那,脸上的表情就多了种生动,说不出该怎么形容,还算是平静,但又像忍耐着什么,眼睛盯着戚寻,一眨不眨。 柏西心里轻轻地咯噔了一下。 他可太熟悉这种表情了,因为在他暗恋戚寻的那些年里,他每次见到戚寻,大概都是这样的神态。 他一瞬间有点糟心。 但他还没糟心完,他就听见赵青桐用比对他温和百倍的声音,对戚寻说,“好久不见,戚寻。我刚从国外回来没多久,还没能跟你们这些老同学碰个面,聚一聚。” 柏西一口气堵在胸口,更糟心了。 老同学是可以聚会,前任聚什么聚! 这叫什么,这叫当面勾搭他未婚夫! 他立刻转头看戚寻,像个气鼓鼓的小河豚,大有戚寻要敢说找个机会聚一聚他就要闹了的架势。 戚寻注意到了,有些好笑,摸了摸柏西的头发。 然后他抬起头,面色平淡地看着赵青桐,“是好久不见了,但碰面就不必了,我没有跟前任碰面的习惯。你可能还不知道,我跟西西订婚了,这次来算是庆祝。” 赵青桐脸色闪过一丝难堪。 他的视线在柏西跟戚寻的手上看了看,看见了一对的订婚戒指。 他抿了抿唇,又微笑起来,淡淡道,“是吗,那祝贺你们了,我还不知道你跟柏西在一起了。” 他长得也很好看,跟柏西是截然不同的类型,清瘦白皙,嘴唇很薄,凤眼妩媚,看着清冷,笑起来却又别有魅力。 但戚寻并没有往他那儿看。 他倒不是故意做给柏西看,而是他跟赵青桐分别太久,早就没什么可说的,偶然碰见了也不过是意外,不值得放在心上。 他低头问柏西,“可以走了吗,车已经门外了,待会儿离岛的船就出发了。” 柏西便也站起来,忙不迭道,“好。” 他也没什么东西落下,旅行箱都已经有酒店侍者提前拿走了,他除了手机,就两手空空。 戚寻秉持着礼貌,最后跟赵青桐说了句话,“我们先走了,你慢慢玩。” 然后他就牵着柏西往外走。 赵青桐也没再试图多说些什么。 只是柏西跟戚寻出了酒店大门的时候,回过头,他望见赵青桐坐在沙发上,还在往他们这儿看。 柏西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戚寻也没有给赵青桐任何特殊的回应,他在海岛这两天的好心情却还是一扫而空。 誓词 柏西跟戚寻一起坐上了离岛的船,船只前进很快,没多久就靠了岸,他们在停车场找到了戚寻的车。 从这里到家还有两个多小时的车程,戚寻买了零食和饮料备在车上。 柏西开了一袋薯片,咔擦咔擦,吃得像个小松鼠却不怎么说话。 戚寻开着车,偶尔瞧柏西一眼。 柏西没露出什么生气的样子,只是闷闷不乐。 他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这样的柏西还有点可爱。 刚才在船上柏西明明还没怎样,现在大概是越想越郁闷,就干脆吃东西。 他低声跟柏西解释,“我真的不知道赵青桐会出现在这里,他回国以后给我发过一条消息,说他回来了,我没有回,他也没再发别的。” 柏西扭头看着戚寻,眼睛圆溜溜的。 他当然知道赵青桐出现在这里跟戚寻没关系,他也不是在跟戚寻生气。 但他还是不怎么高兴,小声问,“可他为什么要给你发消息?” 戚寻说,“不知道,可能给老同学都发了。” 而他看完就随手删了,如果不是今天又偶遇,他压根就不记得这件事。 但他想了想,还是又说道,“你不用在意他,他对我早就移情别恋了。我之前没告诉你,我和他分手的直接原因,并不是他要出国。是他非要我跟他一起出国,而我没答应,再然后我就发现他跟一个学弟在一起了,彻底没了回旋的可能。所以我们如今只算两个陌生人,他对我也没有那么深的感情。” 柏西有点震惊。 他之前只听戚寻说过,赵青桐是因为要出国就提了分手,他当时百思不得其解,远距离恋爱也无非是几张飞机票的事情,戚寻也是经常要出国的人,异国恋根本没什么可怕的。 他想不通为什么赵青桐这么执着分手,这根本不合常理。 没想到,是赵青桐早就劈腿了。 他眼神复杂地看着戚寻,不知道他作为现任,该不该安慰两句。 戚寻勾了勾唇,他自己早就不在乎了,所以可以无所谓地开玩笑。 “你这么看着我,是觉得我很倒霉吗,被甩还要被劈腿?”他问。 柏西有点纠结地点点头。 确实是惨,在他的世界里,戚寻居然会被人甩已经够不可思议了,不仅被甩还被劈腿,这是什么超出常理的惨案啊。 他都没心思吃醋了。 车子开到了一个红绿灯口。 戚寻停下车,握住了柏西的手。 “所以别在乎他了好吗,我是出来陪你度假的,我不希望你不开心。”他说道。 柏西点了点头。 他也没有多不开心,只是有点郁闷,戚寻这样温柔地跟他解释,他那点轻微的难受,就如气泡一样消失了。 他拿起气泡水继续喝了几口,眼睛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过了一会儿,当戚寻的车快要开出这个城市的时候他,他又抬起头,轻轻叫了一声,“戚寻。” 戚寻眼睛还在看路,“嗯?” 柏西舔了下嘴唇,轻声道,“我会一直爱你的。” 他说出这句话后,露出了一点羞赧。 但他还是认真地看着戚寻,继续说着了不得的情话。 “我从十八岁开始就喜欢你。在你不喜欢我的时候,我也过得挺好。如今你喜欢我了,我每一天都很幸福。” “我这个人其实胆子很小,从来不敢说豪言壮语。但是唯独爱你这件事,我可以许诺的,只要你不离开我,我就会一直爱你。像我十八岁那样,爱你到老。” 他对着戚寻笑了笑。 明明还没有结婚,还没有走入礼堂,他却好像已经把结婚誓言说了出口。 但他又真的想说给戚寻听。 他这人也许没什么特别,可唯独这一腔真心,不输给任何人。 戚寻还平稳地看着车,视线望着前方,只是说了句,“嗯。” 柏西有点点泄气,更加不好意思了起来,也是,成年人嘴皮子一碰说的承诺,确实看起来没什么可信度。 戚寻大概也觉得是一次普通的表白。 他也不再说了,喝着气泡水,看了看手机路况,看还有多少时间到家。 但他在看手机的时候,戚寻已经把车拐了弯,停在了一个无人的巷子里,参天的树下。 柏西感觉到车停了,他听见了安全带解开的声音。 他抬起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嘴唇就被封住了。 戚寻抱着他,手掌托住他的脑袋,不讲章法地亲他。 柏西揪紧了戚寻的衣服,觉得自己快无法呼吸了。 而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感觉到戚寻松开了他。 他有点喘不过气,脸色泛红,茫然地看着戚寻。 而戚寻倒比他看着冷静。 戚寻碰了碰他红了的耳朵,眼神沉沉如墨。 “我记住了。”戚寻说道。 柏西没反应过来,“什么?” “记住你会一直爱我。”戚寻直直地看着他,比平时更为温柔地笑了笑,眼中却像藏着什么,“结婚念誓词的时候,要记得说。” 订婚宴 戚寻在允许范围内,将车速开到了最快,窗外的风景都变成了模糊的光影。 没过太久,他们就抵达了家中。 夜深人静,花园里亮着暖黄色的灯光,照着雅致妩媚的红色山茶。 从车停在地下车库开始,戚寻就又吻住了柏西。 车内空间狭窄,一片昏暗,有种模糊又压抑的隐秘感,像不容于世俗的情意,只能潜藏在阴影里。 柏西一直小声叫着戚寻的名字,乖得像是允许戚寻对他做任何事。 但戚寻还是及时阻止了自己,用最大的理智让自己抱着柏西上了楼,他们一路没有开灯,等到进了卧室,柏西身上只剩下一件衬衫松松垮垮还地挂着。 他的皮肤在灯光下有种牛奶般的润泽,头发最近又长了一点,眼睛湿漉漉地看着戚寻,嘴唇很红。 戚寻心都跟着一颤。 他想,不管柏西现在对他提出任何要求,他大概都会答应。 就算柏西想要天边的月亮,他现在也会考虑该怎么去摘。 他吻了吻柏西,在柏西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 柏西捂着脸,骂道,“流氓。” 戚寻早就对此免疫,笑了一声,把他扛起来,抱去了床上。 . 流氓显然绝非虚名。 一个多小时后,戚寻在浴室里放好了洗澡水,把柏西给抱了进去。 柏西累得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用眼神控诉戚寻,但一想这也算他自己招的,又懒洋洋躺回了浴缸,心安理得地接受戚寻的服务。 等再回到床上,他虽然有些累了,却还是不想睡,他靠在戚寻的身上,一起看一个历史纪录片。 柏西照理说还挺喜欢看这些,但他看着看着,却有点走神,也许是因为累了,他脑海里一直乱七八糟地浮现出一些碎片。 他抬起头看戚寻。 戚寻摸了摸他的头发,声音有种餍足后的沙哑,问他,“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还是要喝水?” 柏西摇了摇头,笑了下。 他觉得戚寻真是拿他当小孩子一样。 “没事。”他说道。 他扣住了戚寻的手指。 因为要睡了,他俩都把手上的戒指给取了,无名指上空空荡荡。 明明也没有戴上几天,柏西却觉得有些不适应。 他视线重新落回屏幕上,心思却没有回来。 可能是因为今天遇见了赵青桐,他刚才不知怎的,又想起了一些大学的事情。 在他刚大学的前两年,戚寻跟赵青桐也曾是学校里非常完美的一对情侣。 戚寻高大英俊,家世成绩能力样样出色,对赵青桐却处处温柔体贴,几乎不会说“不”,对赵青桐多有纵容。 有其他人想来戚寻表示爱慕,他也都在第一时间拒绝,是学校里出了名的模范男友。 所以柏西连参加班级聚会的时候,都能听见有人在叽叽喳喳着聊着这对出名的情侣,羡慕赵青桐,说戚寻这样的男朋友可遇不可求,碰上都是天上掉彩票。 他听得很难过,脸上还要保持云淡风轻,甚至能附和两句。 而他心里也是认同的。 他也羡慕赵青桐,因为戚寻对他真的很好。 那时候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觉得,戚寻跟赵青桐会一直在一起,毕了业就会顺其自然地结婚。 以至于后来他俩分手,好多人还不信。 柏西又往戚寻怀里靠了靠。 他想,当初一起聚会聊天的人,大概谁也不会想到,最后跟戚寻结婚的不是赵青桐,而是他。 但戚寻依旧是戚寻,还是那个完美的对象,二十四孝男友,挑不出错处。 他又侧头望了戚寻一眼,心头有些复杂。 戚寻却误会了他的意思,以为他是撒娇,凑过来轻轻吻了下他的嘴唇。 戚寻一只手搂住他,说道,“过两天把我们爸妈喊出来吃个饭吧,订婚的事情,还没告诉他们。” 柏西差点忘了这事。 “好,是去酒店还是在家里?”他问。 “去酒店吧。”戚寻道,“坐下来商量一下而已。” 他摸了摸柏西的头发,又道,“我妈一定很高兴。” 柏西也笑起来,他也觉得自己爸妈不会反对。 . 第二天,柏西跟戚寻就分别给家里打了电话,说了订婚和见面的事情。 戚寻猜得一点不错,他妈高兴得很,难得不在乎什么优雅从容,喜上眉梢,连带对他这个儿子都满意度提升,都左看右看,眼里满是慈爱。 戚寻再一次怀疑起,他到底是不是亲生的。 但许静婉还是在电话里嘲笑他,“要我说,你就是瞎折腾,你跟西西认识这么多年,你要是早点告白,你们早就结婚了,还拖到现在。” 戚寻看了也在打电话的柏西一眼。 柏西光着脚坐在窗边,头发扎成小揪揪,也在跟爸妈通话,有点讨饶的样子,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戚寻眼中含了点笑意,说道,“我也觉得。” 许静婉已经换到了别的话题,在问他们要西式婚礼还是中式婚礼了。 所以她一时没反应过来,“你觉得什么?” 戚寻慢悠悠道,“也许我们早该在一起。” 许静婉一愣,随即轻嗤一声。 但戚寻没再给她嘲笑的机会,挂了电话。 “没别的事情就不说了,两天后,知华酒店见。” 说完话,戚寻走到了柏西旁边。 柏西跟爸妈也说得差不多了,对着手机嗯嗯啊啊地应付了两句。 他说道,“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记住了,不要训我了。你们还记得时间噢,拜拜。” 柏西也挂了通话。 戚寻问他,“你爸妈怎么说?” 柏西想了想,鼓着脸,“也没什么,就是觉得事情有点突然,把我训了一顿,说我都不知道提前告诉他们,害他们都没准备。” 他一头栽进戚寻怀里,“我就是太高兴给忘了嘛,而且他们也不会不同意啊。” 戚寻搂住了他,眼底笑意更甚。 他很喜欢柏西跟他撒娇。 明明只差了两岁,但每到这种时候,他都会觉得柏西像个还没长大的宝贝,合该被所有惯着。 他说道,“我爸妈也没说什么,就是很高兴,答应了两天后一起吃晚饭。” 柏西从他怀里抬起头。 两个人互相看了一会儿,都笑起来。 戚寻捧着他的脸,亲了下他的额头,“你可以想一下婚礼要在哪儿举办了。” . 一转眼就到了两家家长见面的这天。 柏西的爸妈跟戚寻的爸妈本就认识,如今双方的儿子要结婚,说来也是亲上加亲。 一顿饭吃的和和气气,宾主尽欢,主要就是许静婉和吴茉在商量,聊聊婚礼怎么办,该请哪些宾客,中间插播一两条柏西跟戚寻的童年趣事调节气氛。 柏西吃着戚寻夹的甜糕,很感兴趣地听着许静婉说,戚寻小时候跟人打架的事情。 他偷偷问戚寻,“你小时候还会打架?” 戚寻反问他,“你对我有什么误解?” 柏西后知后觉地想起,“啊,也是,你堂弟们见你跟老鼠见了猫一样。” 戚寻虽然在他面前文质彬彬,但是骨子里并不是什么温和的人。 “那咱俩是不是得约法三章,”他故意在桌下轻轻蹭着戚寻的腿,胆子大的很,嘴上却道,“以后我们要是吵架了,你可不能跟我打架,法治社会,要和平。” 戚寻帮他擦了下嘴角,“没听过一句话吗?” “什么?” “英雄也难过美人关,”戚寻漫不经心道,“哪次吵架不是我低头。” 柏西嘿嘿笑了一下,过了片刻却又翻旧账,小声道,“谁说的,昨天……” 他还没说完。 戚寻就补充完了下半句,“床上除外。” 柏西:“啧。” 两个人旁若无人地说悄悄话,虽说听不见在说什么,但光看模样也恩爱得很。 吴茉跟许静婉对视一眼,都有些感慨。 许静婉悄悄跟吴茉说,“我看阿寻一顿饭对柏西笑的次数,比他对我和他爸一年的份量都多。” 吴茉笑笑,“小年轻都这样,我们二十来岁也没好哪儿去。” 柏梓华今晚异常沉默,他对儿女的婚事一向保持了相当大的民主,柏西结婚的对象又是他自己喜欢的,戚寻人品也好,能力也好,也没什么可挑剔的。 但他心里还是有点说不出的惆怅。 如今瞧瞧柏西那满脸的阳光灿烂,他忍了半天,把“儿女都是债”又在心里默念了一遍。 他拍了拍身边女儿的肩膀,“若若啊,你可别仓促结婚啊,咱家不催婚,你慢慢挑。” 柏若不知道如何安慰自己的老父亲,只能拿果汁跟她爸碰了个杯,“行了,别操心我了,我可不是柏西那个傻白甜。” 柏梓华一想也是。 但他看看柏若那张和柏西相似,气质却截然相反的脸,又有了另一种惆怅。 他这优秀又抢眼的女儿,该是什么人才能打动她呢。 但柏若喝着果汁,往柏西那里看了看,神色也有种说不出的复杂。 她今天没坐在柏西旁边,所以也没跟柏西说什么话。 柏西告诉家里他订婚的时候,她还在外出差,今天上午才赶回来,攒了一肚子的话,却没什么机会说。 . 问询 双方父母吃了饭以后,柏西跟戚寻又腻歪了好几天,才回家了一趟。 柏若出门去了,家里现在只有他跟爸妈。 而他回家也没什么事情做,就是回来给爸妈瞧一瞧,换了睡衣就瘫在沙发上吃水果拼盘,睡衣还是带兔耳朵的。 吴茉低头喝茶,轻轻嗔他,“你看你,哪像要结婚的人了,一点不像大人。” 柏西才不买账,给他妈塞了一颗葡萄,自己嘴里咬着一片桃子,含糊不清道,“长没长大又不看外表,我工作很认真的好不好。再说了,我结婚对象都没意见。” 吴茉白他一眼。 但是隔了一会儿,她却又笑了笑,心想,以前倒没发现戚寻是这种性子。 . 快到中午的时候,柏若从外头回来了。 她穿了一身干练的灰色职业装,松松垮垮的法式盘发,没怎么化妆,只戴了对珍珠耳坠,却还是明艳动人。 但她走到客厅,把包一摔,也往沙发上一躺,什么职业女强人的气势全不见了,四仰八叉地跟柏西瘫在一块儿,像两只刚从冬眠苏醒的小乌龟。 柏西把零食递给她,“吃吗?” “吃。” 两个人就坐在沙发上一起剥坚果,柏西安静地听柏若大骂供应方的人是傻逼。 吴茉被吵得耳根子不得清净,再看这一双儿女坐没坐相地凑在一块儿,仿佛看见了一双小王八。 她糟心地皱了皱眉,不忍再看,干脆眼不见为净,走了。 柏若足足骂了十分钟才歇下来,她拿起桌上的果汁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气喝了大半,才心里舒坦点。 她揪了下柏西帽子上的兔耳朵,问道:“你今天怎么舍得回来了,不跟你未婚夫你侬我侬了?” 柏西剥着碧根果,笨手笨脚的,“我才不是每天都黏人。你不欢迎我回来吗?” 柏若轻笑,“对啊,我可嫌弃你了。” 柏西也笑,把剥好的碧根果递给妹妹。 柏若吃了两个,望着柏西,沉默了一会儿。 她跟柏西是双胞胎。 也不知道是双胞胎的心灵感应,他俩从小感情就特别好,长大后哪怕各忙各的,只要有机会见面总是会很开心。 柏西虽然是哥哥,但也就比她早一分钟出生在世界上。也不知道是不是营养都被她给吸收了,小时候柏西身体底子不好,隔三差五就要去医院。 她那时候就趴在床边握着柏西的手,看着柏西苍白着张小脸睡觉。 她觉得柏西才更像弟弟,虚弱,乖巧,却又温柔得不会拒绝她任何要求。 然而一转眼,当年那个躺在病床上的小男孩已经长大了,她也长大了。 她的哥哥即将结婚了,跟他爱的人。 柏若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要结婚了。” 柏西老实道,“其实我自己也没想到。” 柏若笑了下,但很快这笑意又消散了。 她看了看柏西,还是没忍住道,“哥,你真的想好要跟戚寻结婚了吗?” 她用那双跟柏西别无二致的眼睛看着柏西,清澈的瞳孔里倒映着柏西的影子。 她说,“我有时候觉得,这像做梦一样,突然你就恋爱了,突然几个月后,你就说要结婚了。” 柏西没有马上回答这个问题。 他伸手揉了揉柏若的头,把她精心打理过的发型都弄乱了,被柏若打了手,才又笑眯眯地收了回来。 “你是舍不得我吗,怕戚寻跟你争宠吗?”他故意逗柏若。 柏若冷哼,一脸傲娇,“谁在乎这个,戚寻跟你又没血缘关系。” 柏西还是笑眯眯的。 他想,要是戚寻在这儿,一定会看似不经意地回呛一句,“没错,但我俩有结婚证。” 到时候保准跟柏若吵起来。 他拍了拍柏若的手,“我知道你是关心我,但别担心,你哥都这么大了,不会在结婚这种事上冲动的。我很爱戚寻,所以除了他,我谁都不会选。” 柏若忧郁地看了柏西一眼,心想你还不如不说呢。 她怕得就是柏西的死心塌地,不撞南墙不回头。 她怎么会看不出柏西有多爱戚寻呢? 但她望着柏西微笑的脸,心里想的话一个字也没说。 她只是低声问道,“那他呢?你这么爱他,戚寻也一样爱你吗?” 柏西被问得一愣。 他扭头看着柏若,柏若的眼睛透彻明亮,有种跟他不一样的锋芒锐利,像能勘破人心底潜藏的秘密。 柏西有一瞬间甚至怀疑柏若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比如他跟戚寻到底是怎么在一起的。 但他没有回避柏若的视线,笑了笑,轻声道,“他当然也爱我。” 他说得坦坦荡荡,笑起来也云淡风轻,就好像这真的是他心底不假思索的答案。 柏若看了他一会儿,像在衡量这个答案的可信度。 片刻后,她像是松了口气,“那就好。” 她也去揉了揉柏西的头发,笑着说道,“哥,祝你幸福。” 柏西笑纳了这句祝福。 两个人又东拉西扯了几句,柏西又想起了别的事情,他最近沉浸在自己的恋爱里,倒是忘了关心妹妹的感情进度。 他拿手拱了拱柏若,“你别光说我呀呀,过年的时候你不是跟人约会了吗,就情人节那天,你一直不肯告诉我是谁。现在可以说了没,我未来妹夫到底什么样子?” 他充满审视意味地望着柏若,眼神也变得犀利起来。 柏若愣了一下,随即才反应过来,耸了耸肩,轻松道,“你说这个啊,不用问了,分手了。” “啊?”柏西一脸震惊,从过年到现在才多久啊,“为什么分手,你们才谈了多久?” 他都还没见到未来妹夫的脸,怎么啪得一声,这妹夫就没了。 “性格不合就分了呗,”柏若很淡定,神色也未变,“这有什么奇怪。” 柏西小心翼翼道,“那你都不难过的吗?” 柏若噗嗤一声就笑起来。 她有点好笑地看着柏西,“哥,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死心眼。我会跟人恋爱,在一起的时候也会保持彼此的愉悦,如果有一天觉得厌倦了,我也会好聚好散。等到有一天我想结婚了,很大可能上,也不是因为对面那个人有多特别,而是他出现在了对的时机,正好赶上我想结婚,想要一个家庭。仅此而已。” 她拍了下柏西,随口说道,“只有你这种乖宝宝,才会像情窦初开的高中生一样死心塌地。” 柏西抿了抿唇,不知道如何评价。 柏若的好几段恋爱,都是在他还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 但这又似乎没什么不好,起码他从来没见过柏若有过伤心。 柏西想了想,“那我也不问了,反正我对我以后的妹夫也没什么要求,对你好,人品好就行。你开心最重要” 柏若挑了挑眉,“还得长得帅。” 柏西笑起来,“好好好,肯定够帅,比戚寻还帅。” 柏若这才满意了。 离吃午饭没多久了,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继续聊天,柏若放了一个音乐频道当背景,偶尔看两眼。 而柏西虽然在跟她聊天,心头却不知道为什么,藏着颗小石子,钝钝地硌着他心头的软肉。 柏若说得并没有错。 他也了解自己的妹妹,每一段感情都是体面收场,进退有度,前任都还能跟她保持友好关系,谁也挑不出错。 他当然也是无条件偏爱自己妹妹的。 柏若想跟谁在一起,想跟谁结婚,他都会无原则却支持。 但他又无法控制地心乱如麻。 因为他在这番话中,隐约听出了戚寻的影子。 五个月前,他在戚寻家中醒来,戚寻跟他说的那些话,几乎就是柏若的翻版。 体面,温和,谁也挑不出错。 但也没什么温度。 . 柏西在家待了一天半,周日下午,他回了戚寻那儿。 戚寻还在工作,他就先在地毯上陪大胖玩,大胖最近长大了不少,浑身肉乎乎的,肥嘟嘟,在地上打着滚玩猫玩具。 柏西拿着逗猫棒,一下一下引大胖来抓,大胖玩了一会儿,又蹭到他怀里,喵喵地撒娇。 柏西被萌得心花怒放,拿手机给大胖拍了个照片,发到了朋友圈。 隔了没多久,下面就一排点赞,除了他朋友们,还有苏影帝的。苏影帝跟他加了朋友圈,也不怎么聊天,却很热衷于给他点赞。 柏西跟回复的梁颂聊了几句,看了眼时间,给戚寻打了个电话,想问问戚寻要不要回来吃晚饭。 但他电话拨出去,戚寻却没接。 他以为是戚寻在忙,隔了十分钟,又发了一条信息。 戚寻隔了好几分钟,才回了语音通话过来。 语音接起,戚寻的声音还是很温和,“抱歉,刚才没看手机。” “啊,我没什么事,”柏西一只手按着大胖不让它捣蛋,“我就是问你回来吃饭吗?” 戚寻那儿沉默了几秒,“我应该会晚一点。你先吃吧,不用等我了。” 柏西有点失落,他今天还挺想见戚寻的。 他撸着大胖,又问道,“那我要不去找你吧,我可以给你带晚饭。” 他以前也经常跑戚寻办公室去,戚寻工作他就在一旁玩自己的,也不会打扰什么。 但今天戚寻却拒绝了他。 “今天就算了,”戚寻说道,“我这边还有点忙,可能没法陪你,你先带大胖吃饭吧。” 柏西只能闷闷地“哦”了一声。 等到挂了电话,他抱着大胖,望着窗外已经暗下来的天色。 刚才电话的最后,他好像隐约听见对面有人在说话。 他撸着大胖的耳朵,又挠挠大胖的下巴,心不在焉的。 他又想起了今天中午,明媚的日光里,柏若轻声问他,“戚寻也一样爱你吗?” 他故作镇静地给了回答,坦荡得像没有任何隐瞒。 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心里是动摇的,软弱的,因为戚寻连求婚的时候,都没有确切许诺过爱他。 他把大胖的爪子贴在脸上,看着大胖圆溜溜的眼睛,问道,“大胖,我是不是有点想太多?” 大胖奶里奶气地喵呜一声,眼神无辜地看着他。 柏西总觉得自己像被大胖嘲笑了。 他笑了笑,也不想自寻烦恼,一把抄起大胖,“好了,不等他了,我们先吃饭了。” 是谁幸运(一更) 戚寻在公司开了一晚上的会,回家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了。 他进了门,先迎接他的是听到动静蹲在门口的大胖,小狸花猫一身软肉,喵呜喵呜地蹭上来撒娇。 戚寻把它抱起来,看见客厅有灯光,也有电视的声音,就喊了一声,“柏西?” 然而没人回。 他走出玄关,到客厅才看见柏西四仰八叉地倒在沙发上,身上抱着一个蓝色的小毯子,手机扔在一边,已经睡着了。 戚寻把手里的大胖轻放下,推了大胖屁股一下,让猫儿子自己玩去,自己慢慢在柏西旁边坐下。 柏西应该是等他等太久了,就睡着了,脸颊粉扑扑的,嘴唇也是粉的,额前的碎发扎了个小揪揪,睡着的样子非常安静。 他发现柏西今天没穿睡衣,穿的是他的宽松衬衣,虽然比柏西自己的衣服大了一圈,但是也没到能当睡袍的地步,两条笔直修长的腿从衬衣下露出来,又白又细。 戚寻心里顿时开始后悔自己回来晚了。 但他也没吵醒柏西,欣赏了一会儿柏西的睡颜,他就把柏西轻手轻脚地抱回了房。 等他洗完澡出来,柏西还没有醒,甚至换了个姿势睡得更沉了。 他在昏暗的灯光底下看了一会儿柏西。 刚才在公司开完会,他也没立刻走,跟几个高层又随便聊了几句。 他虽然在公司里名声在外,出了名的冷清和严厉,脾气却不算太坏,几个高层熟悉他性格,倒也不是很忌讳偶尔开两句玩笑。 全公司的人现在都知道戚总订婚了,不知道有多少年轻员工在心里暗恨,为什么青年才俊总是英年早婚。 几个高层年纪都比戚寻大,对这事儿倒是乐呵呵的,知道戚总最近心情不错,调侃了几句,祝贺他喜事临门。 戚寻也出奇地耐心,还笑了笑,说,“到时候请你们参加婚宴,记得要来。” 几个高层纷纷答应。 其中一人恭维道,“当然要去,也不知道是怎样好看优秀的小公子,这么幸运跟戚总在一起。” 他们知道一点戚寻订婚对象的情况,是跟戚家门当户对的柏家小少爷,但没怎么见过,只听说柏家是女儿接手家业,儿子倒是对公司不感兴趣,心里自然勾勒出一个风花雪月的矜贵小少爷。 而戚寻却是年纪轻轻就事业有成,戚家也就他一个继承人,说幸运倒也不算错。 戚寻这时候已经准备走了,闻言却轻笑了一下。 他不常笑,明明是桃花眼,却眼尾锋利,看人的时候总有种无意的压迫。 但他这一笑却褪去了平日的冷肃,像冰冷的塑像乍然有了温度,变成一个普通的,即将新婚的男人。 “要说幸运,那也应该是我。”他对那几个高层说到,“西西跟谁在一起都会很好,但我不是。” 他说完这句话,也没再继续聊天的意思,扣好外套,对几个高层点一点头,“我回去了,你们也下班吧。” 几个高层忙不迭起来送他。 而眼看着戚寻走出会议室,这些年纪稍长的高层们才又互相看看,都笑起来,打趣道,“这要结婚的年轻人就是不一样啊,护老婆呢。” “小戚总看起来跟未婚夫感情很好嘛。” 这些话戚寻都听见了。 而如今坐在床边,望着柏西安静温和的睡颜,戚寻弯下腰,在柏西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他确实觉得,能跟柏西结婚,是他幸运。 他们两个人中,看似是他占据上风,仗着柏西的深爱可以为所欲为,但他心里很清楚,真正拥有选择权的人是柏西。 即使没有他,柏西也一样会拥有美好的未来,会有其他人去把柏西当宝贝一样捧起来,温柔呵护。 而他却不行,如果不是跟柏西,他不会这样幸福。 所以是柏西选择了他。 是柏西坚持爱他,没有放弃。 戚寻扣住了柏西的十指,又吻了吻柏西的嘴唇。 他跟柏西的倒影落在墙上,模糊地交缠在一起,难舍难分。 . 柏西一觉睡到了天亮,眨巴着眼睛看向天花板,想不起自己是怎么回事的。 他往床边看了一眼,旁边没有人,但是略微凌乱的被褥显示昨晚是有人睡在这里的。 他又躺了几分钟,才爬起来洗漱完,趿拉着拖鞋走出去,人还有点困,边揉眼睛边走路,正好撞上刚要进卧室的戚寻。 柏西一头撞在戚寻怀里,被戚寻给搂住了。 “我还准备去喊你起床。”戚寻说道,“没想到你已经醒了。” 柏西在戚寻怀里蹭了蹭。 他闻到了戚寻身上薄荷须后水的味道,在早上显得很清爽。 他问道,“你昨天什么时候回来的啊,我都睡着了。” “十二点,”戚寻牵着他的手往小餐厅走,“开会开得太晚了,回来看你睡了,就没叫你。” 戚寻加班也是常事,就连柏若也是经常忙到半夜三更,柏西虽然有点儿心疼,但也没说什么,毕竟工作和事业都是自己的。 两个人一起坐下吃了早饭,丁阿姨今天还做了布丁和小饼干,让柏西路上带着吃。 出门的时候,柏西没有要戚寻送,自己开车走了。 他帮戚寻正了正领带,“我又不是不会开车,偶尔送一下是情趣,经常送就不必了。你早点去公司吧,别迟到。” 然后他倒退一步,欣赏了两眼,笑眯眯夸赞道,“你今天也很帅。” 要不怎么说工作中的男人最有魅力呢,尤其是戚寻这种五官俊美立体,气质又高冷的,西装革履认真工作的时候,杀伤力顿时又上一层。 戚寻对柏西偶尔犯花痴已经习惯了。 他时常怀疑,柏西高三那年对他一瞬倾心,跟他这张脸也脱不开关系。 感谢亲妈把他生得好吧。 他把柏西抓过来,低头亲了一下,“那我走了,下班记得一起去看结婚的礼服设计。” 柏西笑起来,“知道了。” . 到了公司,柏西把丁阿姨做的点心分给了同事,自己留了一小碟,在工作间隙里时不时啃一口,午休他也没出去,就吃了个鸡肉三明治,又回到桌前看稿子。 但他看了没两行,手机就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梁颂。 柏西接起来,眼睛还在稿子上,“怎么了,什么事啊?” 梁颂在那边大呼小叫,“我的天,我猜我看到了谁?” 柏西心不在焉,“谁,你前女友吗?还是你以前打过架的死对头?” 梁颂“呸”了一声,“要真是我前女友还好了。” 他也不卖关子,大声道,“我看见的是戚寻前男友!” 柏西手里的笔顿了一下。 戚寻的前男友就那一个,除了赵青桐也没别人了。 他倒是没想到,世界这么小,梁颂随便走一走也能碰见。 梁颂还在叽叽喳喳,“我是在美术馆遇见他的,他跟朋友一起来的。他还跟我打招呼了。但他不是在国外吗,出国都好几年回来干嘛?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挑这时候,谁看了不觉得奇怪。” 他噼里啪啦说了一堆,柏西那儿却没什么反应 他疑惑地问道,“你在听我说话吗?” “听着呢,”柏西波澜不惊,“你遇见赵青桐了,然后呢?” “也没然后了,我跟他又没什么好聊的,说了几句话就走了,”梁颂纳闷道,“但是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啊?” “因为我已经见过他了,跟戚寻一块儿。” “啊?!” 柏西简单地把他跟戚寻在南途岛遇见赵青桐的事儿说了一遍。 梁颂更震惊了。 他瞬间开始阴谋论,“他不会是故意去那儿堵你们的吧,他在国外待的好端端的,为什么非在你们要结婚前出现了,我跟你说,这就是标准的恶毒男配,肯定是对戚寻贼心不死!” 柏西轻笑了一声,“你少看点狗血剧吧。” 梁颂不服气,“你别不当回事,亏我还第一时间担心你,你一点都不介意吗?” “多少有点介意吧。”柏西坦荡道。 他把手里的稿子放下,端着咖啡杯,又去茶水间接了一杯。 他对梁颂说,“但他回不回来,是他自己的事情,就算像你说的,他真的是冲着戚寻来的,那又怎样,只要戚寻不在乎他不就行了。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梁颂哑口无言。 但他一想,还真是个道理。 只要戚寻是颗无缝的蛋,赵青桐想叮也没处落脚。 “那倒也是……虽然我跟戚寻关系就那样,但摸着良心说,那冰块脸倒不像会出轨的,”梁颂说道,“这点上我还是认可妹夫的。” 柏西呸他,“你少趁机占我便宜,你才是妹妹。” 梁颂笑了起来。 既然柏西不在意,他也就不在这件事情上多费心思了,转而问柏西过几天要不要出来吃饭。 “好啊,”柏西从茶水间回了办公室,“你顺便帮我参考参考结婚场地。” 梁颂苦着脸,“大哥,你放过我吧,我又不准备结婚,没经验。” “不行,”柏西在这事上十分独断,“还是不是兄弟了?” 梁颂很想回答,要不咱们暂时解除兄弟关系吧。 但他还是苦着脸应了下来,“行行行,陪陪陪。” 柏西笑起来,两个人又东拉西扯了十分钟,才挂了电话。 回到办公室,柏西继续边工作边啃小饼干,对梁颂特地跟他说的事情,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在南途岛见到赵青桐的时候,他确实有点吃醋,但是吃了一会儿也就过去了。 他对赵青桐曾经有过嫉妒,但并没有太大敌意。 虽然接触不多,但是柏西多少知道赵青桐人并不坏,只是性子有点高傲,说话直来直去,甚至有点刺人。 但柏西也看过他带流浪狗去医院,帮学妹垫付过医药费。 只是无论赵青桐是好人还是坏人,柏西都不想跟他有什么瓜葛。 他喝了口咖啡,趁着午休把稿子看完了。 但这时候他还不知道,有种东西叫flag不能乱立。 仅仅是三天后,他就跟赵青桐见面了。 只是这氛围一点没有情敌相见分外眼红,也没什么剑拔弩张,反而处处都透着古怪。 因为他是在下雨天,郊区的一个巷子里,捡到赵青桐的。 积德行善(二更) 柏西捡到赵青桐完全是个意外。 他这天下班后,来郊区找一位老师拿一份手稿,等到告别后,从老师家出来,要走过一条小街才能到停车的地方。 现在正是傍晚,天下着雨,这条小街的地坑坑洼洼,聚着一个个小水坑,走路都得当心,否则一个不小心就要被溅一腿泥。 柏西挎着包,想快点儿回车上,但是在巷子里拐了个弯,就突然听见一声摔东西的声音,还有懊恼的叹声。 这声音来自于旁边连通的巷子。 柏西往旁边看去,先看见的是个掉在地上的灰色雨伞,旁边地上坐着个人,像是个年轻男生,黑色的T恤被雨淋湿了,贴在身上,勾勒出清瘦的腰身。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柏西还是走了过去,快靠近的时候,他把手里的伞往前倾了倾,问道,“你怎么了,需要帮忙吗?” 坐在地上的人抬起了头。 而柏西的伞也正好停在了上方。 两人四目相对。 照理说这一幕还有点萍水相逢的意境感,但在看清这人的一瞬间,柏西深刻怀疑自己是不是出门没看黄历。 因为这不是别人,正是赵青桐。 上次见面还是在海岛上,双方应该都不算愉快,怎么一转眼,又在这巷子里重逢了。 赵青桐看见他也很意外,脸色苍白,头发都湿漉漉地贴在脸上,看上去狼狈得一塌糊涂。 柏西也做不到转身就走。 他抿了抿唇,上下扫了赵青桐一眼,先不管那些有的没的,低声问,“你怎么了,摔了吗?” 赵青桐也没想到,他在这个少有人经过的地方,等来的是柏西。但他现在也确实需要人帮忙,沉默了几秒,还是说道,“嗯,我刚刚走路没注意摔了,可能骨折了,起不来。” 柏西挑了挑眉,没想到有人走路也能把自己摔成这样,他往旁边看了看,注意到地面似乎有个凹陷,赵青桐应该是没看路被绊了。 他刚想问什么,就听见赵青桐又道,“我手机泡水坑里了,能帮我打个120吗?谢谢。” 柏西视线一转,果然,不远处的一个小水坑里好真泡着个手机,这么看,赵青桐也够点背的,什么糟心事都给他遇上。 他本来也是考虑打120。 但是现在下着雨,初春天气也不算热,就这样把赵青桐扔这儿等120,他又多少有点于心不忍。 柏西叹了一声,心想就当今日积德行善了。 他最终还是蹲下身,问赵青桐,“你现在还能动弹吗,要是能,我就扶你去我车里,我送你去医院?” 他把一只胳臂伸给赵青桐,示意对方搭上来。 赵青桐跟见了鬼一样看着他。 然而柏西只是好脾气地看着他。 几秒后,赵青桐没说什么,默默地搭着柏西起来了,柏西跟他差不多高,撑着他也不算费力,赵青桐手没事,举着伞,两个人一块儿往巷子外走。 一路上,赵青桐忍不住看了柏西好几眼。 柏西知道他在打量自己,也没说什么,到了车边,把赵青桐扶进副驾上坐好,就一脚油门踩下去,开往了医院。 开车的过程里,赵青桐都很安静,除了说了句谢谢,什么也没说,识相地当一团空气。 骨折也不是疑难杂症,为了最快得到治疗,柏西找了一家最近的三乙医院,好在医院里今天不算特别忙碌,柏西送佛送到西,看赵青桐一副病怏怏的样子,没有弃他不顾,顺利地挂了号,拍片。 赵青桐不是骨折,是骨裂,相对来说不算严重。 但是他可能是淋了雨,检查的时候医生发现他发烧了,大笔一挥又让他去挂水。 医生大概拿柏西当成了病人家属,还在叮嘱他注意事项,顺嘴问了句,“这是你哥哥还是弟弟啊?” 柏西:“……” 赵青桐:“……” “都不是,”柏西扶额,觉得自己真是没事找事,“他是我同学。” 这话也没错,他俩确实一个学校的。 “那你们还挺有同学情谊的,你比好多家属都细心,”医生没觉得哪儿不对,还乐呵呵的,“好了,陪你同学输液去吧。” 柏西也没法反驳,叹了口气,只能又搀着赵青桐去拿了药,陪着他去了输液大厅。 输液大厅里有不少人,还有小孩子跑来跑去。 柏西让赵青桐坐下,还把刚买的小毯子给他盖上,把医生开的药都给赵青桐又说了一遍,又问道,“你饿吗,我要给你买点什么垫垫饥吗?” 他做这一切纯粹是心细而已。 但他抬起头,就看见了赵青桐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柏西:“?” 他莫名其妙地看着赵青桐,不知道这个人怎么刚才还安安静静的,现在就突然变脸了。 赵青桐跟他对视一会儿,自己先败下阵来,把视线挪开了。 在他看来,柏西能送他来医院已经是善心大发,功德无量。但来了医院后,柏西居然还陪他看了医生,甚至问他饿不饿…… 赵青桐深刻怀疑,柏西这种人,老了一定会被骗去买保健品。 他忍不住问柏西,“你对谁都这样吗……还是你忘了我是戚寻前任?” 柏西无语。 他反问道,“所以你希望我把你扔那里淋雨吗?你要是想,我现在还能把你扔回去。” 赵青桐闭嘴了,他当然不想。 柏西满意了。 但他也没事干,好人做到底,看赵青桐输液没法动,拆了个碘伏棉签,给赵青桐手上的擦伤消了个毒。 赵青桐彻底服气了。 他想,柏西就算不是个傻子,那也是个圣母。 他这人天生反骨,就爱跟人唱反调,但是遇上柏西这种好脾气的,他再牙尖嘴利好像也没法施展,只能咬了咬嘴唇。 两个人沉默地坐了一会儿。 柏西看了看时间,他刚才已经问过赵青桐了,朋友的号码一个不记得,家人又在国外,所以暂时他还没法甩手。 好在输液的时间也不算长,柏西想,输完液把这人送回去,他就不管了。 赵青桐望着自己的手发了一会儿呆,片刻后,他轻声又对柏西说了句,“谢谢。” 柏西随口道,“不谢。” 赵青桐又笑了一声,眼神复杂地看着柏西,“但你真的是很傻。你知道我回国是干嘛的吗?” 柏西不服气,刚想说话,就听见赵青桐又道。 “我是来挖你墙角的。” 他十分坦荡地看着柏西,“周二的时候我去戚寻公司找了他,想跟他旧梦重温,看他会不会跟我复合。” 柏西还没出口的话给堵在了喉咙里。 卧槽,周二,那不就是他给戚寻打电话,戚寻却没让他去公司的那天,戚寻居然没告诉他! 他瞪着赵青桐,眼睛圆溜溜的,像个被激怒的花栗鼠,手都痒痒了。 但是他又说不出什么狠话,最后只能憋出一句,“你这人怎么这样……早知道我不管你了。” 他现在是真的想把赵青桐丢回雨里了。 赵青桐却突然笑了。 他用没输液的那只手撑着头,笑了好一会儿,才又抬起头看着柏西,“你怎么说什么就信什么。” 他正色道,“我刚才是骗你的。” 柏西却不信了,一脸怀疑地望着他。 “我说真的,我没想撬你墙角,我要是真想撬,为什么还要告诉你,”赵青桐继续道,“我只是听说戚寻要结婚了,想回来看看,他最后到底和谁结婚了,是什么样的人打动了他。” 他说到这儿,声音有些低落。 柏西信了一点,却还是不高兴,“那你为什么要去找他?” 赵青桐耸耸肩,“想找他吃饭,聊聊这些年的近况,也算让我自己放下。不过他没给我这个机会。” 他对着柏西笑了笑,“他只跟我见了几分钟,就把我赶出去了,因为他要结婚了,不能惹未婚夫吃醋。他对你很忠诚。” 柏西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笑。 但是听见戚寻没答应赵青桐,他又觉得心里开心了一点。 赵青桐也看出来了,说道,“你放心好了,过几天我要回国外了,我以后都不会再去找他的。” 柏西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勉强相信了。 “好吧,那我不把你丢回去了。”柏西说道。 赵青桐又闷闷地笑起来。 他跟柏西以前交集不多,也没觉得柏西多有意思,没想到还挺好玩。 他挺新奇地看着柏西,其实当初在学校,他就察觉了柏西可能喜欢戚寻,只是当初喜欢戚寻的人很多,他没放在心上。 没想到,一别四年,柏西还真跟戚寻要结婚了。 他确定有很多好奇。 但他还没来得及问什么,柏西却先问他了。 “你这次回来,是还对戚寻念念不忘吗?所以才想看他跟谁结婚了吗?” 赵青桐不笑了。 他过了一会儿才回答道,“我也不知道,可能只是耿耿于怀吧。” 柏西费解,“不是你先喜欢了别人吗,你耿耿于怀什么?” 明明被甩的是戚寻才对。 想到这里,他用谴责的目光望着赵青桐。 他差点忘了,这个人还抛弃过戚寻。 赵青桐一愣,随即才想起了什么。 “哦,你说我当时找的那个学弟啊,”赵青桐一点愧疚也没有,“假的,我做戏给他看的而已。” 柏西:“???” 他虽然什么也没说,但是他的眼睛里明明白白传递了一句话——你神经病啊! 赵青桐:“……” 其实今天这场面多少有点荒诞,起码他自己是没想过会跟戚寻的未婚夫心平气和坐在一起的。 但是反正已经这样了,他干脆破罐子破摔,跟柏西解释道,“戚寻是不是跟你说,我刚跟他提分手,扭头就找了别人,还被他撞见接吻了?” 柏西点了点头,心想,戚寻可没说还有接吻这一茬。 他看赵青桐的眼神更像看人渣了。 赵青桐被他看得脑壳疼,加速解释道,“随你信不信,我没出轨,我就是想找人刺激一下戚寻,看看他爱不爱我。我知道这很智障,用不着再来吐槽我了。” 柏西只能把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但他也更想不通了,“你干嘛要这么做,戚寻明明对你很好。” 赵青桐笑了,“对,他对我很好,除了不爱我,他哪里都很好。” 我爱他呀 柏西一脸茫然地看着赵青桐。 他不明白赵青桐为什么会这么想。 当年在大学里,赵青桐跟戚寻是出了名的模范情侣,他也亲眼见过戚寻在等赵青桐下课,挺拔俊秀地站在教学楼下,像道风景线一样,还没有丝毫不难烦。 他从旁路过,漫不经心地跟戚寻打了个招呼就走,其实心里酸得冒泡,回去差点没哭出来。 赵青桐看一眼他的脸,就知道柏西在想什么。 反正脸也丢过了,他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 他对柏西说,“你们都觉得他对我特别好是吗?百依百顺,我提什么要求都答应,也不沾花惹草,也不跟我吵架,打着灯笼都找不到这样好的男朋友了。” 柏西点头。 他确实是这样想。 赵青桐嘲讽地笑了一下,“我一开始也是这样想的。他确实很好,但他好得像个机器人,你明白吗?他不会吃醋,不会发火,我去跟别人旅游,露营,他从不过问,只让我玩得开心。有学妹学弟跟我告白,他也只是冷静地让我自己处理,连看都不看一眼。他还会周密地为我安排打算,如果我准备毕业当个废物他大概也会养着我。但我感觉不到我对他有多特别。他就像一个精密运转的机器,完美地在扮演着男友的身份。” 赵青桐说到这里,眼眶都红了红,但他深吸了一口气,把那仅有的一点泪意又憋了回去。 当年这场失败的恋爱,让他被困扰至今。 可是现在说出来了,他反而觉得畅快了。 像一道经年的伤口,一直捂着反而恶化流脓,狠心挖掉腐肉才能解脱。 他说,“其实我后来也想明白了。我轰轰烈烈追了戚寻两年,他大概是被我感动了,觉得对我有责任了,才会答应当我男朋友。可我想要的不止是他的责任心,也不止是他的纵容,我想要他爱我。这有错吗?”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像是在问柏西,又像是在问四年前的他自己。 柏西没法回答这个问题。 他一开始还抱着谴责的心态听着赵青桐的话,但越往下听,他的心头就沉了沉,像被什么给压着。 好在赵青桐也没想要他的回答。 赵青桐又道,“我根本不是因为要出国跟他分手的,我只是故意跟他吵架,想看看他愿意为我做到哪一步。后来跟别人接吻也是想气他,我想赌一把,但凡他有一点挽留我的意思,我都不会放弃。” 他说到这儿停住了。 他眨了眨眼,面前还是嘈杂的输液大厅,小孩子在奔跑,护士在低声安抚病人,但时间在一瞬间却好像静止了,又回到了四年多前的夏天,蝉鸣阵阵,绿茵如海,他故意在公寓楼下跟别人亲吻,转身看见了戚寻铁青的脸。 但是即使到这一刻,戚寻也没失去风度,而是跟他说了一声,“打扰了。” 然后转身就走。 赵青桐闭了闭眼,再抬起头,他又从四年多前的夏天抽离出来,回到了这个医院。 他看着柏西,也从柏西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 他轻声道,“我赌输了,他没有选我。” 他输得一败涂地,然后义无反顾地走了。 这些年,他在国外也有过别的对象,对他热情如火,他却又觉得差了点什么。就这样过了四年,他觉得自己足够成熟了,才会回国来,想看一眼戚寻要跟谁结婚。 他很好奇,当年他没得到的东西,这个跟戚寻结婚的人得到了吗? 现在他见到柏西了。 柏西跟当年在学校还是没什么变化,漂亮,温柔,看起来一点也不精明,还有点傻乎乎的,却让人很难讨厌。 他看见了柏西手上的钻戒,是订婚戒指,他在戚寻手上也见到过。他以为自己多少会有点愤怒,不甘,就像在海岛上见面那样。 但他心里只有一点怅然。 他对柏西笑了笑,“我现在是真的放下了,戚寻也没我记忆中这么好,起码对我来说不好。我还没恭喜你订婚,虽然我这个身份挺尴尬的,但这句话是真的。老实说,戚寻居然也能碰见真爱,还结婚了,我也挺惊讶的。” 柏西却不知道如何回答,真爱这两个字,听着很美好,但他却不敢认。 因为他也曾经觉得,戚寻对赵青桐是真爱。 所以他曾经万分嫉妒眼前这个人,偷偷怪罪过他为什么会抛弃戚寻。 但是听完赵青桐所有的话,他才知道了当初这段感情的另一面。 这让他心情复杂,甚至有种物伤其类。 他一点都不得意。 因为他太明白这种患得患失。 他在收下戚寻的求婚戒指的时候,也曾经想过,戚寻到底爱他几分。 但他还是忍不住说,“你不该这么对他。” 他认真地看着赵青桐,“戚寻可能不是个好的爱人,但他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你不该给他一个这样难堪的结局。” 那也是戚寻的初恋。 戚寻向来骄傲,即使结局惨烈,心头抑郁,也不会说半个字。 赵青桐愣了一愣,但他很快承认道,“你说得对。” 他当年确实年轻气盛,如果是现在,他也许不会处理得这么糟糕。 他对柏西笑了笑,“所以我不会缠着他的,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我追他是很拼命的,拿下他也很有成就感,但后来的一切都说明我们两人不合适。” 柏西看着赵青桐的眼睛。 他感觉到赵青桐说的是真话。 也许海岛重逢的时候,赵青桐刚跟戚寻重逢,还心存留恋,但现在的赵青桐已经能坦然自若,像是真的放下了。 他点点头,“嗯,我信你。” 赵青桐真是受不了,他拿柏西给的纸巾擦了擦眼睛,彻底没了眼泪。 在他回国前,他打死也不会想到,他会跟戚寻的未婚夫,堪称友好地坐在一起。 他还跟柏西倾诉了心底的往事。 说出来以后他也舒服多了。 但他忍不住问柏西,“你性格这么软,真的不会被欺负死吗,你对谁都这么没防备吗?”他说到这儿,又顿了顿,狐疑道,“难道戚寻就喜欢这一款吗?” 那也难怪他跟戚寻过不下去。 他因为戚寻升起的悲春伤秋消失得差不多了,八卦的欲望倒是占了上风。 他好奇地问柏西,“你们是怎么在一起的,你追的他?” 柏西总觉得这画风哪里不对……他俩这关系真的适合聊这个吗? 但他还是诚实地摇了摇头。 赵青桐瞪大眼,“那是戚寻追得你吗?” “也不是。” 柏西简短地解释,“他偶然得知了我暗恋他六年,被我打动了,觉得可以跟我在一起试试,没准我们很合适。结果试着试着,就结婚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赵青桐说这个。 说来也是有点丢脸的。 倒像是交换秘密。 但他还是对赵青桐笑了笑,“我也没有你想得这么特别。” 赵青桐神色更复杂了。 他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那这跟他当年有什么区别? 他忍不住问,“那为什么戚寻会跟你结婚?” 柏西说,“我也不知道,可能因为我们真的很合拍,在一起很开心,而他也到了成家立业的时候。” 赵青桐的脸更扭曲了,几经平复,才忍住没把对前任的脏话脱口而出。 他问,“那你呢,你又为什么愿意跟戚寻结婚?” 这次柏西倒是答得飞快,“因为我爱他呀。” 他提起戚寻,就不自觉笑起来,眼神都格外温柔,一看就是沉浸爱河,眼睛弯弯的,酒窝也若隐若现。 他说,“他对我笑得特别好看,我根本舍不得拒绝他。” 赵青桐目瞪口呆。 他从上到下地打量了柏西一遍,觉得他身上仿佛冒着佛光,慈航普度的那种。 他瘫在了座位上,无语凝噎地望着柏西,半晌,才嘀咕道,“你蠢死了。” 柏西不服,刚要说什么,就听见赵青桐又说了下半句。 “但也许就是你这样,才适合跟戚寻在一起吧。”赵青桐真心实意道,“能遇见你,是他幸运。” 幸运得他都有点嫉妒。 柏西的恼怒又biu得一下消失了。 看赵青桐也顺眼了不少。 . 柏西陪着赵青桐挂完了点滴,说开了以后,他跟赵青桐的气氛也不尴尬了,两个人好歹当过同学,还能一起聊聊大学的事情。 等到点滴挂完了,按照柏西的想法是要把赵青桐送回去,再让他联系朋友或家人来照顾。 但赵青桐却像是黏上他了,针管一拔,理直气壮说,“我饿了。” 柏西:“?” 赵青桐知道柏西吃软不吃硬,虚弱地咳了两声,“你都陪我医院了,再陪我吃个饭也不过分吧,我自己现在干什么都不方便。” 柏西:“……你别得寸进尺。” 但是半小时后,他还是租了医院的轮椅,带赵青桐去了医院门口的一个粤菜馆吃饭。 柏西在点菜过程里一直默念,就当行善积德。 赵青桐倒是笑眯眯的。 但他没想到,在等菜的过程里,他会接到戚寻的电话,戚寻加班结束了,问他在哪儿,要不要吃夜宵,给他带一份。 柏西看了看面前刚上的叉烧酥,又看了看对面的赵青桐,突然觉得手机有点烫手。 他一时拿不准,该不该跟戚寻说实话。 他含糊道,“我在新都第二医院,陪一个朋友看病,顺便吃了饭,你不用担心我。” 戚寻也不疑有他,只是顺口问道,“哪个朋友,同事吗?” 柏西刚想应付过去。 赵青桐却在对面大声咳嗽,“柏西,我好像腿还有点疼。” 戚寻一开始还没听出赵青桐的声音,只是觉得十分耳熟。 但他也还没健忘到这个地步,缓了几秒,他就猜出来对面是谁了。 “赵青桐?!”他不可置信地问柏西,“你怎么会跟他在一起?他找你麻烦了吗?” 赵青桐听见这句话了,翻了个白眼。 柏西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他瞪了赵青桐一眼,火速把事情原委跟戚寻解释了一遍。 戚寻当然知道柏西不会说谎,但是他想到对面是赵青桐,心里就不安,也不知道他会跟柏西说什么。 他只能叮嘱柏西,“我马上过来,你别理他说什么。” 赵青桐耳朵灵得很,店内人又不多,他跟柏西靠得也近,只言片语也能猜出来戚寻说他坏话。 他冷笑一声,又换了一副脸孔对着柏西,“我晚上回去还是一个人,柏西,你能不能陪陪我?” 他声音不小,戚寻一个字不落地听见了。 他让柏西换成免提,忍不住警告,“赵青桐,你够了没有,缠着柏西干嘛?” 赵青桐筷子一放,抱着手,皮笑肉不笑,“我跟柏西吃饭关你什么事,你是不是管太宽了。柏西照顾了我一个下午,特别细心,怕我冷怕我难受,还给我买了饮料。你这人不怎么样,找对象眼光倒还不错。” 他每句话都没说错,但组合起来就茶里茶气的。 戚寻被气得够呛,几年没见,赵青桐比起当年,气人的本事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他开着车,不适合跟赵青桐吵架,所以只是对柏西说,“我马上就过来。” 说完就啪得挂了电话。 柏西目瞪口呆,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发展成了这样。 赵青桐倒是镇定自若,把刚上的点心端到柏西面前,和煦道,“快吃啊,冷了就不好了。” 柏西:“……” 不顺眼 戚寻来得很快,柏西跟赵青桐边吃边聊天,半个多小时后,就捡到戚寻的车停在了餐厅门口。 赵青桐顺着柏西的眼神注意到了,轻哼了一声。 戚寻推门进来,今天下雨,他穿了一件深灰色的薄风衣,黑色长裤显得腿修长笔直,头发不知道是不是被雨打湿了一点,额前的几缕略带卷曲,脸色跟外面的阴雨天一样冷,直直地往柏西这边走过来。 柏西赶紧往旁边挪了挪,给戚寻让了个位置。 赵青桐对着戚寻假笑了一下。 “又见面了。” 戚寻扫了他一眼,又看看柏西,像是忍住了没发作,点点头算作回应。 柏西急忙问戚寻,“你刚从公司过来,是不是也没吃晚饭,我点了几个你喜欢的菜,你要不要看看再加点什么?” 戚寻这才脸色稍缓。 “不用加菜了,我在公司食堂吃了点,不算饿,”他说道,“我跟你一起吃就行。” 他确实不是来吃饭的,一路赶过来也只是有点渴,服务生还没给他倒水,他先拿柏西的杯子喝了口柠檬水。 他打量了柏西几眼,确认柏西没哪里不高兴,才又转头问赵青桐,“你怎么会跟柏西撞上?” 他知道赵青桐人并不坏,但赵青桐的脾气向来不算好,对上柏西,只有柏西吃亏的份。 尤其是赵青桐前几天还来办公室找过他,由不得他不多想。 赵青桐也不吃虾饺了,戚寻来了以后,他觉得他胃口都不好了。 他眉眼恹恹地看着戚寻,“都说了是意外遇上的了,怎么,你觉得我故意堵他,然后还把自己给弄骨裂了吗?” 戚寻倒也没这么想,只是这事情巧合得过于离奇,让他心情不怎么好。 但他看着赵青桐,还是觉得他像个不定时炸弹,低声道,“你快点吃完饭回去,你在这儿也不是没有朋友和家人,别仗着柏西心软就缠着他。” 他不说还好,一说赵青桐心里就蹭蹭冒火。 但他不怒反笑,“我凭什么听你的,我跟柏西聊天还用你批准吗?你放心好了,我对你没什么意思了,但我觉得柏西不错,反正你俩还没结婚,我倒也不介意给柏西当个备胎。” 说完,他还对柏西抛了个媚眼,他本就清冷妩媚,这一眼简直碧波流转。 柏西目瞪口呆。 卧槽,这又是什么操作? 戚寻差点没把手里的筷子捏断了。 他眼神冰冷地看着赵青桐,“你可以试试,看你会不会再断两根骨头。” 眼看着赵青桐还要说话,柏西火速调停。 他一把按住戚寻,把筷子强行塞进戚寻手里,“求你俩了,吃饭行吗,我不想被老板赶出去。” 他又对赵青桐说,“你也一样,吃饭,吃完饭我送你去你朋友那儿。” 两个人脸色都不算好看,但还是听了柏西的话。 这一段饭总算吃得有惊无险。 赵青桐跟戚寻互相拿对方当空气,都只顾着跟柏西说话,两人偶尔说上一句,也是夹枪带棒的。 柏西简直心累。 他生无可恋地望着窗外,心想,这到底是谁的前任啊,就这你死我活的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赵青桐是他的前任呢。 也行,他苦中作乐地往嘴里塞了一个奶黄包,起码说明赵青桐跟戚寻真的对彼此没有一点留恋了。 . 吃完饭,柏西本来准备他送赵青桐回朋友那里,让戚寻先回去。 但戚寻却不同意。 最后变成赵青桐上了戚寻的车,柏西开车跟在后面,送完赵青桐,他们再一起回家。 其实柏西本来想让赵青桐坐自己车上的,他生怕戚寻跟赵青桐打起来。 但戚寻显然铁了心要把他跟赵青桐隔离开。 柏西也只能作罢。 他开着车跟在后面,望着前面戚寻的那辆黑色玛莎拉蒂,心里想,也不知道戚寻跟赵青桐会不会说些什么。 他又想起刚才戚寻去结账的时候,桌上只有他跟赵青桐两个人。 赵青桐望着戚寻的背影,突然对他说,“我觉得戚寻对你是特别的。” 他当时正在吃戚寻给他点的布丁,咬着勺子,不明白话题怎么突然跳到这儿。 赵青桐像是被他的样子逗笑了,又说道,“我那天去戚寻办公室找他,他跟我说,除了你,他并不想跟别人结婚。而且你信吗,当年在大学里,如果是我跟追求我的人坐在一块儿吃饭,戚寻都不会这样着急地追过来。” 柏西回头看了看戚寻。 即使是这样平凡不起眼的小餐厅里,戚寻也像宝石一样夺目明亮。 “也许吧。” 他对赵青桐笑了笑。 . 赵青桐的朋友家就在离戚寻家不远的公寓里,他回国的日子一直是在朋友这儿。 到了地方以后,戚寻把轮椅拿下来,跟柏西一起送赵青桐上了楼。 赵青桐的朋友在家,是个戴着黑框眼镜的高个男生,看着跟柏西差不多大,看见赵青桐弄成这样子,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赵青桐懒洋洋举手,“别在客人面前训我。” 他又跟柏西介绍道,“这是陈旭池,我朋友,也算我远房表弟。” 柏西跟人打了个招呼。 既然赵青桐有人接手了,他也就放心了,“好的,那我们走了,你记得吃药和复查。” 赵青桐笑了笑,他一旦收敛起眼角眉梢的尖利,就如水墨画一样优雅。 “今天谢谢你了,”他对柏西眨眨眼,“哦我刚才说的是真的,哪天你把戚寻甩了,可以打电话给我,我不介意做下一任。” 戚寻差点想一脚把他从轮椅上踹下去。 柏西手疾眼快拦住他,“不会分手的,拜拜!” 他火速拉着戚寻走了。 赵青桐看着柏西消失的背影,又笑了起来,肩膀一耸一耸的,停不下来。 陈旭池已经习惯他抽风了。 他把赵青桐往门内搬,低声嘲道,“你可真能耐,出去一趟就把自己弄折了回来。” . 柏西跟戚寻开车没多久就到家了。 进了门,柏西有点渴,先去找果汁喝,他问戚寻,“你要吗?” 戚寻接过了一瓶。 他观察着柏西的脸色,从知道柏西跟赵青桐碰面以后,他心里就一直不安定,不知道赵青桐都跟柏西说了什么。 他不会否认自己曾经的恋爱,也不会去贬低自己的前任。 但他也不觉得赵青桐会干什么好事,毕竟赵青桐骨子里就是个反叛又跳脱的人。 他把果汁拿在手上好一会儿都没喝,想了想,才主动说道,“你不要多想,我跟赵青桐真的没有再接触,他前几天是来找过我,但我没跟他出去。” 柏西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是什么意思。 “哦你说这个啊,赵青桐告诉我了,他说你们只聊了几分钟就再见了,”柏西说道,“我没多想,你不用紧张。” 戚寻望着柏西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灯光下格外透撤漂亮,一点没有怀疑他。 他抿了抿唇。 被恋人信任照理说是件好事,但他心里却有点微妙的不悦。 他看着柏西,“你不介意吗,不吃醋吗?” 柏西诚恳地摇头。 “我相信你的呀,海岛刚见到他有点介意,现在已经没什么了,”柏西很坦白,“再说了,你俩当年恋爱我还在旁边看着呢,要是一直吃醋我早把自己淹死了。” 不过他又想起另一件事,“不过你当初,是为什么跟赵青桐在一起的啊?” 他喝着果汁看着戚寻。 一般人问这种问题都是拈酸吃醋,要跟现任作上一作,但柏西脸上什么情绪也没有,就像问了道数学题一样普通。 戚寻不是很愿意回答这个问题。 他跟柏西在交往,谈什么赵青桐。 但见柏西一脸认真,他还是回答了,“我记不太清了,他跟我从高中就认识,相处久了觉得他很有趣,也很有才华,慢慢就在一起了。” 柏西“哦”了一声。 这个理由虽然不是多么浪漫,但起码说明,戚寻还是对赵青桐有过感情的。 他咕咚咕咚喝完了果汁。 戚寻问,“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柏西摇了摇头,准备去洗澡了,但是走之前他又想起什么。 他用力地拍了拍戚寻的肩膀,“忘了告诉你了,赵青桐其实没出轨,他跟那个学弟就是做戏,想刺激你一下。你还是很有魅力的。” 戚寻:“……” 他望着柏西真诚的双眼,第一次觉得有点心累。 他推了推柏西,“知道了,你洗澡去吧。” 谁在乎赵青桐到底作了什么妖,分手都四年了,原因早就不重要了。 还相爱的人才会求一个结果。 而他们早已分道扬镳。 梦中 柏西洗完澡,穿着一身黄鸭睡衣爬上了床。 他今天跑了一天的医院,现在也累了,躺在床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遇见了赵青桐,他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又回到了大一。 他从教学楼底下路过,看见戚寻坐在树下,戴着耳机听歌,他从旁边路过,本来是不应该上前说话的,他应该像之前的无数次一样,假装漫不经心地对戚寻点点头,就镇定自若地走过。 但是这一次他没有。 他走上前,问戚寻在听什么歌,他从戚寻的眼睛里看见自己的倒影,他才十九岁,青涩,紧张,却又情不自禁地冲着戚寻笑。 戚寻看他一眼,把一个耳机拿下来,塞进了他的耳朵里。 他在梦里并没有听清耳机里放了什么歌,他只感觉到戚寻的肩膀轻轻跟他挨在一起,炎炎夏日里,戚寻托住了他的手,笑了一声,说,“你手好小,像还没有长大。” . 因为这梦做得太逼真了。 柏西醒过来以后还看着天花板许久,恍惚中差点分不清自己现在是几岁。 梦里戚寻对他说的最后那句话,倒是现实里真的发生过的,他大学时候跟戚寻他们去玩,大家玩开心了要喝酒,他也要喝,戚寻却一把按住了他。 “小孩子喝什么酒?”戚寻说道。 他不服气,说自己成年了。 戚寻微微挑眉,“是吗?”他抓起柏西的一只手,跟自己的手比了比,勾起嘴角,“可你看上去,像还没长大。” 柏西躺在床上,抱着枕头,在床上滚了滚,脸都有点红扑扑的。哎呀,虽然过去好几年了,但是想起当年的戚寻还是觉得又苏又撩。 他嘿嘿傻笑了一会儿,没多久,卧室的门就推开了,戚寻衣衫整齐地走进来,看见他已经醒了,就在床边坐下。 “醒了怎么不起床?”戚寻手伸进他的头发里摸了摸。 柏西趴到了戚寻的腿上,仰头望着戚寻。 “我刚刚梦见你大学时候了,是个好梦。” “有多好?” “不告诉你。” 柏西笑了笑,又控诉道,“醒了以后我才想起,大学里你还管着我喝酒,我明明早成年了。” 戚寻不以为意,摸了摸他的小肚子,“现在我也一样管着,你那个胃还是少喝。” 柏西鼓起脸,“那我背着你喝。” 戚寻不跟他争辩,反正柏西几乎都在他眼皮子底下。 他一把抄起柏西的腿弯,把人抱了起来,“别赖床了,洗漱吃早饭了。” 柏西搂着他,不安分地捏了捏戚寻的肩,最近戚寻明明忙得都没什么空健身了,怎么肌肉还是这么结实。 . 吃完早饭,两人就各自去上班了。 戚寻开完早晨的会议,难得休息了一会儿,办公室里只有他一个人,他拿起手机,下意识打开了跟柏西的对话框,但是想到柏西应该在工作,又放了下来。 他喝了口咖啡,看见了桌上摆放的他跟柏西的合照,就是他跟柏西在古镇的枫叶林拍的那张。 有合作方来他办公室,望见这张照片,就都知道他名草有主,不仅打消了给他介绍对象的念头,还会调侃几句。 但按照戚寻的个性,他是根本不喜欢干这种事情的人,所以被钟宇覃逮着嘲笑了很久。 戚寻望了那照片许久。 昨天他送赵青桐回去的时候,一路上都很沉默,已经分手的前任,也确实没什么好聊的。 但是在快到目的地的时候,赵青桐却对他说了一番话。 赵青桐说,“我们俩当初分手的真正原因,你心里应该很清楚。因为你只能当一个贴心温柔的伴侣,却当不了一个真正的爱人。你没有那么爱我,而我也没那么爱你。” 戚寻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眼神不太有温度。 赵青桐也不在意,耸耸肩,“我不是来跟你翻旧账的,这没意思。我只是觉得,你跟我说白了本就不是同路人,分了也没什么可惜的。倒是你现在的这位……” 赵青桐说到这儿,自己也觉得有点荒诞一样,轻声笑了笑,“柏西倒真是个好人,比你跟我都好得多,你错过他应该也找不到更爱你的人了。但戚寻,算是我送你一句劝告,你不要仗着柏西爱你,就以为他永远不会离开你。” “人在感情里都是需要安全感的,对他好很重要,但让他知道你爱他,也很重要,没有人会喜欢去猜另一个人的心思,那很累。你但凡爱他,就应该告诉他,让他知道你对他的在意。而你要是不爱他,只是因为责任感,因为他很合适你,因为他很爱你,那你不如早点放了他。他难道离了你,还找不到一个爱他也对他好的人吗?” 戚寻一直没打断赵青桐的话。 但他脸色如寒霜,等红灯的时候看了赵青桐一眼,那眼神像要把他扔下去。 他问赵青桐,“这是柏西告诉你的吗?” 赵青桐矢口否认,“不是,只能说是过来人的经验吧。你爱听不听。” 戚寻轻哼了一声,并没有回应赵青桐的这番话。 之后就是一路沉默。 到了目的地,赵青桐却又变脸一样,对着柏西倒是言笑晏晏。 他在旁边看着,心里有种轻微的烦躁。 他知道,就像赵青桐说的一样,离开他,柏西一样能够吸引很多人,这些人会被柏西打动,像狮子追逐猎物一样,想要把柏西占为己有。 他一直知道。 但他这人二十几年的人生里,爱情这个命题又实在遥远,他不是一个会花言巧语的人,就连跟柏西求婚的时候,他也没有轻易说出“我爱你”三个字。即使他知道柏西会很高兴。 他承诺了柏西,会努力去学着爱他,但他说出口的时候,并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成功。 爱人是需要天赋的,而他恰恰缺少这种天赋。 他望着桌上的照片,出神了许久。 柏西在枫树下满含笑意地看着他,谁都能看出柏西眼中的柔情万种,而他低头望着柏西,睫毛微垂,根本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 他又想起了赵青桐说的那句话。 “你不要仗着柏西爱你,就以为他永远不会离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