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诈尸推本书~ 熊猫有个【朋友】,咳咳……是的,就是朋友。 作者id是:路过的井盖 朋友开了本新书,书名是【大秦:我的夫人是明朝公主】。 简介:我叫许月,前世是大明公主。 我嫁给了当地名医。 我表面是大家闺秀,实则是反秦首领。我与张良项梁等六国勋贵暗中结识,为的是推翻暴秦,建立大明! …… 我叫白日,我是穿越者。 我娶了女神相许莫负——的姐姐。 我表面是当地医卜,实则是秦国密探。我绑定了系统,只要秦国存在我就能长生不死。 但是,我的妻子却想要我造反! “良人,我们造反吧!” “正所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这台词,好像有点熟……” …… …… 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看看新书哈。 熊猫的朋友写的肯定不会差滴! 第79章 豫州鼎,包装与炒作(求首订) ,秦草 子夜时分,府上寂静无声,偶尔能听到三两虫鸣还有树叶簌簌作响。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卓草打着灯笼走在前面,而秦始皇跟在后面不住打着哈欠。 “怂娃,大晚上不睡觉你带额到底看甚?!” “嘘!” 卓草回过头来,灯笼的光芒映照下那惨白的脸极其可怖。整个府上,他能完全信任的也就唯有他这傻老爹。就算他再坑再怎么着,总不至于坑他这亲生儿子。至于其他仆人,他们还不配知晓此事。 “带你看好康的。” “???” 秦始皇四下环视。 大意咧,棍子么带! 他在宫中每日昼断狱夜理书,而且本就浅睡。在卓府上稍微好点,他能难得放松下来,不必去考虑那些头疼的事。期间遇到些朝政上的问题,他也会刻意去问卓草。 虽说卓草性格跳脱玩世不恭不够沉稳,但有些棘手的问题在他手里总都能迎刃而解。越是与之相处,越是觉得有趣。 “嘿,你听说了没?” “什么?” “皇帝今年不巡游嘞,暂时也不打百越嘞。” “嗯。” “照我说这样挺好的。”卓草走在前面,穿过潮湿泥泞的竹林,嘟囔道:“每次出巡乌泱泱一大票人,吃喝咋办?短则三五个月,长则半年乃至更久。至于打百越嘛……” “咋咧?” “肯定会输的。” “呵!”秦始皇顿时嗤笑出声,“大秦会输给百越?额听说皇帝准备发兵五十万,而那百越不过弹丸之地,焉能抵挡秦军强弩?” “嘿嘿……” 卓草只是笑了笑,没过多的解释。其实这事他很想找个机会上书来着,只是他没资格直接呈交文书给皇帝,只能先写谏书给喜。如果喜觉得没问题后,再呈交给内史,由内史呈交给皇帝。 泾阳毕竟是京畿县,没有郡守只有内史。若是换做别的郡,那就是由县令呈交给郡守,再由郡守呈交给丞相。 不用担心郡守会包庇犯罪,秦国在天下各郡设立监御史,隶属御史中丞,负责监察郡守与其他官员。他们的宝剑可都是早就饥渴难耐了,就等着郡守犯错好参他们一本。当然类似卓草这种会钻空子的也有,保不齐就有监御史和郡守同流合污的。 纸上谈兵这种事谁都会,朝中博士一抓一大把哪个不比卓草有能耐?就卓草所知,鲍白令之就极力反对秦国启兵讨伐百越之地。秦国国力昌盛,可终究没太平几年。况且百越乃南蛮弹丸,老秦人皆是关中子弟难以适应当地气候环境,如何打? 秦始皇四下看着,心生狐疑暗暗将此事记下。此刻已有玄鸟卫隐藏在暗处,跟随在身后数十步外。秦始皇只是抬手示意,让他们退下。他相信卓草不会害他,毕竟他现在可是卓草亲生父亲! 来至处假山,卓草停了下来。假山足有两三丈高,上面还遍布着青苔。还没等秦始皇回过神来,卓草已经调转方向。抬起手来,袖箭对准了秦始皇。 卓草突然如此,瞬间令秦始皇眼神一寒。敢对自己亲爹舞刀弄剑的,这是犯了大不敬。若要以不孝罪治处,则要砍去双脚,流放至巴蜀之地! “说,你究竟是什么人?” “额是你大!你疯咧?!” “你不是吾翁。” 卓草摇摇头,神色冷漠。 秦始皇不禁蹙眉,难不成真要这小子发现什么端倪了? 这不科学! 他的演技自认为是天衣无缝,怎会被发现的? “你小子是不是又皮痒痒咧?” 秦始皇面露不善,他当了这么多年国君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就卓草这三两下子还想唬他,那是在痴人说梦! “咳咳……开个玩笑。” 卓草笑着打开机括,里面压根就没弩箭。 拢共就那么两支弩箭,全射没了! 躲藏在暗处的玄鸟卫剑都抽出来了,硬生生的又塞了回去。几个站在墙头处的玄鸟卫,更是险些直接摔下去。 你大爷的! …… 卓草这么做自是有原因的。 他这傻老爹还能结识左丞相? 李斯不是最厌恶商贾的吗? 当然,他这也只是理性怀疑而已。主要是卓礼拍着胸脯告诉他,这就是他爹,他是看着他爹长大的,不可能认错人。宗族内其他长辈也都坚定的说没认错,就算他这傻老爹化成灰都认得。 所以卓草就想着稍微试试看,显然没什么问题。至于李斯的事,卓草思来想去也只能想到个理由。兴许是因为看在他的面子上,所以李斯稍微客气些。况且,当时傻老爹也只是去赴宴而已,偶尔撞见很正常。 “你到底要弄甚?!” “再胡咧咧,额非抽死你不可!” 秦始皇扬起手来,便看到卓草给他包裹的葛布。于是乎他的脸色也稍微缓和了些,“怂娃,再不说额可就走咧!” “莫要急,卓子云:心急吃不了臭豆腐。” “臭……臭豆腐?” 卓草长舒口气,双手掐着印结。 “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 秦始皇直接看懵了。 卓草这是要做法?! “芝麻开门!” “???” 卓草顺势以管龠开锁,就听到机扩声响起。 假山自中间裂开,缓缓朝着两边分开。 秦始皇此刻整个人都傻了。 “你……你会念咒?!” “没,我逗你玩的。” “……” 秦始皇素来生性多疑,卓草越这么说他就越觉得奇怪。他是亲眼所见,绝对没错。卓草念了咒语后,这假山就开了! “来吧,我给你看看额的大宝贝!” “比六博戏还刺激!” 假山其实早早就被掏空,里面漆黑不见五指。 待卓草点燃火把后,秦始皇的眼神瞬间就变了。摆在眼前的是尊三足圆鼎,呈赤铜色。正面绘刻有九州风貌,背后则是绘刻着诸多叫不出名的蛮荒异兽。山川草木,日月星辰遍布四周,四周更是遍布龙纹。鼎高六尺有余,上面还染着不少灰尘。 “这……这……这是……豫州鼎?” “吆喝,你还知道咧?” “废话!” 秦始皇脸色涨红,气的肝都在疼。 他娘的,搞半天这豫州鼎在卓草手里?! 昔日夏王大禹划分天下为九州,令九州州牧贡献青铜铸造九鼎。 这九鼎,便象征着天下九州社稷! 历夏、商、周三代,皆奉其为传国至宝! 秦始皇不由自主的向前走了数步,抚摸着鼎炉,双眼透着几分冷意。昔日先祖武王举鼎绝膑而死,说是举鼎,实际上举得便是江山社稷! 秦国为得九鼎,不知耗费多少心血。秦灭东周后,取九鼎运回咸阳。在路过彭城泗水之时,有一鼎没入泗水内。就因为这事,不知被多少人所编排攻击。 秦国谋国无道,担不起九鼎之重! 秦国并非正统,难当大任! 龙文赤鼎亦有灵性,不认秦国为主! …… 各种说法传闻都有,令秦始皇极其不喜。所以他干脆不要九鼎,他命李斯打造传国玉玺,刻: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没有九鼎,秦国照样能永传万世岁岁不休! 当然,秦始皇心里还是有些不乐意的。他很想得到这最后的豫州鼎,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也愿意。半年前他巡游琅琊,回去的时候正好路过彭城。斋戒祷祠,欲出周鼎泗水。派遣上千人入水寻找,结果愣是没找到。 他还觉得不太对劲,怎么就找不到呢? 现在他算搞明白了,原来是卓草这! 秦始皇看着卓草恨得牙痒痒,他这是棍子没带过来。不然就是卓草翻屋顶上去,他也非得好好抽一顿! “你要这龙文赤鼎,做何用?” “嘘!小声点!” 卓草做个噤声的手势。 按照史记记载的话,哪怕他不取周鼎,也同样是轮不到秦始皇。他找半天,都不可能找得到周鼎在哪。 “我和你说,这皇帝傲娇的很。他嘴里头说着不要周鼎,自己搞个传国玉玺。实际上,对九鼎还是相当看重的。他这人有霸道的很,觉得天下间的宝物都该是他的。有随和之宝,垂明月之珠,服太阿之剑,他还不满足!” “难道不是吗?” 秦始皇下意识的反问。 “呸!哪有这么好的事?当皇帝了不起?当皇帝,天下的宝物就都该是他的?” 秦始皇强压下心中火气,没与卓草置气。因为卓草不是皇帝,他自然不会明白,当皇帝是真的了不起! “当初我就觉得,这秦国早晚都得完蛋。” “什么?” “你先别急,听我说完。”卓草淡然道:“我当时就想趁着天下大乱,再揭竿而起。反正我有豫州鼎,只要好好包装下,搞个斩白蛇起义,说不准就能拉起一大批人马。而且我还有大量的粮食,说不准我就能当皇帝呢?正所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 秦始皇眼神越发冰冷,甚至是透着几分杀意。 卓草这是在他的底线处,反复横跳! 就冲他这一番话,夷他三族都不过分。自古以来,谋逆都是罪无可恕的大罪,更是掌权者的禁忌。别说提了,想都不能想。 “咋滴,你还不乐意?” “现在秦国好好的,造反作甚?” “草!” “嗯?” “这不都你害的?” “???” “你当初来信,天天和我说秦国律法多严苛,秦王多残暴。还说各地百姓民不聊生,秦军到处杀戮。动不动就说长平之战,秦国坑杀四十余万降卒,致使赵国十室九空,平添无数孤儿寡母。” “……” 秦始皇拳头都攥紧了,恨得是浑身发抖。他回去后必要命人把卓正的尸体挖出来,然后再鞭尸!如若不然,实在是难消他心头之恨! “在你言传身教下,我这么想不对吗?” “呵呵……对!太对了!” 卓草两手一摊,无奈道:“你回来后就和变了个人似的,活脱脱的秦王吹。不能说皇帝半点坏话,不然你就抽棍子打人。你说,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 秦始皇环视四周。 “别看咧,你棍子早被我藏起来了。” “你……”秦始皇一时语塞,只得正色道:“额当初是受贼人蛊惑,年轻气盛方会这么想。现在大秦兼并天下,对额们也有好处,自然会支持。人,终究是会变得。” “对啊!虽然我不肯承认,但你终究是吾翁。” 听到这话,秦始皇脸色稍微缓和些。 可卓草后面这句,瞬间让他血压拉满。 “只是我不明白,你这么丑,我怎的如此俊美?” 刑! 你小子给朕等着! “这龙文赤鼎,你这怂娃作何打算?” “嘿嘿,我都已经想好咧。”卓草负手而立,一字一句道:“造反这事终究不适合我,现在我是秦吏,皇帝对我也算不错,三天两天给我升个爵位。但是在秦国,我也不过只是区区小吏而已。官职我不想要,我就这么点能耐,管个几千人的大乡差不多嘞。” 秦始皇闻言顿时满意点头。 不错! 不亏是朕看中的人! 自古追名逐利者不知凡几,卓草却能清晰认清自己能力拒绝高官厚禄,实在是难得。若是换做别人,只怕就要痴人说梦狮子大张口咧! “你不想拜相封侯?” “想啊,想有什么用?人乐意吗?”卓草两手一摊,“你这人真是蠢笨的很,没有九鼎对皇帝来说只是稍微有些遗憾而已。他能搞出传国玉玺,今后说不准还能搞出传国金人,传国匾额。只要他想,他就能去做,又有谁会不认可的?” “草!” “嗯?” “你可真是聪明的很呐!” “那当然!” 人要懂得知足,不能太过分了。卓草仔细分析过此事,秦始皇这种不拘泥于礼法的人,真的会为了区区尊鼎炉便能让他拜相封侯?真要有这么容易,怕是泗水都能被人抽干,还轮得到他取鼎? “那你准备要什么?” “我这人比较实在。” “嗯。” “随随便便给我几千镒金子,我就知足了。” “……” 秦始皇此刻已是血压拉满,恨不得举起这龙文赤鼎砸死眼前的瓜怂! 天子九鼎,已经足足传了近两千年啊! 这要搁后世,不得是国宝级的文物? 更别说豫州鼎还有极高的象征意义,象征着大秦得国之正。论价值,根本无法估量。只要卓草别狮子大张口,秦始皇什么条件都能答应。不说拜相封侯,当个郡守那都是小意思。不想当郡守那就换个条件,整个御史当廷臣也没毛病。 如果不想升官那就升爵! 卓草现在是六级官大夫,给他提升至九级五大夫,那都是绰绰有余。秦廷上下数百大臣,没有任何人能有异议,甚至还会玩了命的支持。如此国之重宝,许以五大夫爵位又有何妨? 为这龙文赤鼎,武王绝膑而死。 这龙文赤鼎,染了秦王的血! “别冲动,我就说说而已。”卓草见秦始皇喘着粗气连忙道:“肯定是爵位更香。你想上次遇到个衰就为难咱们,我好歹也是乡啬夫却被其挟制,无非就因为他有赵成赵高做靠山。要不是喜帮忙,咱俩都得倒霉。” “在秦国说到底还是爵位最重要,钱再多都没用。只要皇帝一句话,这钱就不是咱们的咧。有爵位傍身,总不至于会被人为难。以后你要是真的闯了什么祸,我也能用爵位为你抵罪不是?” 听到这话,秦始皇心里不禁升起些许暖意。卓草哪怕平时在混账,关键时刻却也不会退缩。上次衰的事便是如此,这次也是类似。如此重孝的贤才,不多见了! “还是不给你抵罪了,我觉着我血亏。” “……” 秦始皇心中的暖意,瞬间荡然无存。 瓜怂受死! “怂娃,你这鼎炉打算怎么献给皇帝?” “嘿嘿,我记得皇帝寿宴就在一旬后。到时候我就献上这龙文赤鼎,讨要个爵位。我听说喜君因为治理有方,所以破格能进宫面上。到时候,我就把这龙文赤鼎交给他,让他帮忙献给皇帝。说不准皇帝一高兴,给我整个左庶长咧!” 卓草很随意的抚摸着龙文赤鼎。 之前他只是孤家寡人,有时遇到点事忍忍就算了。可现在他这傻老爹回来了,他又偏偏招惹了赵高赵成他们。 那赵高最为记仇,就因为蒙毅当初判他死刑。结果等他得势后,立马将蒙氏一族铲除。他这小小的乡啬夫,又如何能挡得住? 在秦国要想活的好,必须得要有高爵傍身。他现在不光是在为自己而活,还有数百族人亲朋。要想不被人欺辱,就得有足够的权利地位! 秦始皇颔首点头,“这主意不错。” 本来他还担心卓草亲自献上,会导致穿帮。 既然卓草都这么说了,那他自然欣然颔首。 “不过,献上这龙文赤鼎还得包装下。” “何谓包装?” “就是搞个说法。” “何意?” “我不是还有土豆吗?把土豆移植至鼎内,到时候就说龙文赤鼎归秦,昊天赐予祥瑞土豆予以认可。反正大概就这意思,再让朝中博士们好好炒作一波,保证必火!” “炒……炒作?!” 秦始皇双眸炯炯有神,只觉得相当有趣! 第80章 草纸问世,大秦败家子! ,秦草 造纸坊。 扶苏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将纸自砖墙取下。动作轻柔,生怕稍微用力便黏在上面。耗时足足月余的时间,终于是大功告成。这最后一步透火焙干,最为重要。 焙干纸张的夹巷以两道土砖砌成的砖墙,砖块间有空隙能让热气透出。焙纸时先在夹巷内生火,然后再将湿纸摊在墙上,从空隙中散发的热气使纸张慢慢干燥。待干透后,便能取下成纸。 扶苏曾异想天开的想过,直接晒太阳不就成了?他还亲自做过实验,结果出来的纸压根不平整,而是扭曲的。方才有工匠取纸,因为比较用力导致宣纸裂开。心疼的扶苏差点动手踹人,这可都是他的心血! 今日成纸可是大事,当地宗族辈分高的老人也都来此。卓礼剥着花生米,老气横秋的坐在后面,拐杖就放在椅子旁边。作为宗长,他自然是有专门的座位。 宣纸铺在桌上,下面还垫了块葛布。李斯在旁研墨,忙活大半天便准备坐下挥毫泼墨,来试试这草纸的用处。他还没坐下来,卓草便凑了上来。看到浓郁的墨汁点点头,“好了,老李你退下吧。” “????” “你一贾人写的字肯定丑,还是我来吧!” “你说你……” 李斯差点没气死,老夫辛辛苦苦研墨大半天,是给你这小子研的? 还说他字丑? 放眼秦国,就只有一人能比他写的好看的。 就算胡毋敬和赵高,他也不放在眼里。 除开秦始皇,谁的字比他好看? “去去去,别站着耽误事儿咧!” “就是就是,不让卓君来写,你会吗?” “就算你会,你配先写吗?” “搞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还敢和卓君抢?” “呸!这老匹夫贼眉鼠眼,一看就不是好人!” “听说他做买卖,还坑了二狗的钱。” “那还留他作甚?赶出去!” …… 其余人皆是不耐烦的骂骂咧咧起来。 这票人皆是宗族内的长辈,卓草见了都得行礼。现在正值春耕时节,家家户户都忙的很。要不是给卓礼面子,他们才懒得过来。他们加起来认识的字,估摸着还没一斗,凑这热闹作甚? “咳咳,李公还是退下吧。” “草!你可要好好写!” 秦始皇都已发话,李斯自然得照做。 卓草提起笔来,扶苏紧张的手心都是汗。 “你这么紧张作甚?” “第一次啊!” “……” 卓草略显无语。 他大概看过,这次纸的质量还算尚可。只是比他想象中稍微厚了些,颜色也不太对。兴许是焙纸的时候温度过高,有些泛黄。而且纸内也能看到些竹屑,显然是舂纸浆的时候没舂好。 肯定是比不得后世的宣纸,但头次照做就有此成就已是相当不错。以后还有提升空间,再慢慢调整效果肯定会更好。万事开头难,这次也算是做出点成绩。按扶苏计算,以后每日可成纸两百张左右。等工匠们更为熟练后,数量只会不断的增加。 提起毛笔,卓草略微有些不太适应。当初他上小学的时候还会教毛笔字教算盘,只是就学了点皮毛而已。当时墨汁也没拿来练字,基本都拿来当水枪打了。穿越到秦国后,卓草才后悔莫及。 本来他以为这毛笔是蒙恬造的,他还想造笔装比来着,没成想这毛笔早早就有了。在楚国某些名仕大贤,甚至还会以笔墨砚台为陪葬品的。 MMP,营销号害死人呐! 思索片刻后,卓草便开始落笔。 “小乔流水大乔娇,铜雀台上度春宵。” “王家有女初长成,力拔山兮气盖世。” “谁家娇妻守空房,你有困难我帮忙。” “一行白鹭上青天,老子堵在路中间!” …… 为表达对文抄公的怨念,卓草绝不效仿。 至于那千字文? 这是美好的意外,和他无关。 看着卓草写的篆字,李斯差点没吐。就卓草这字,丑的简直和秦始皇有一拼。别的不说,甚至还有错字。要不是他学识惊人,压根就不认识。至于写的这些句子,更是连读都读不通。 老子为昔日大贤圣人,怎会堵在路中间? 简直可笑至极! 就这么点学识,还好意思说他字不好看? hetui! “嘶……卓君这字真好看!” “是咧,比匾额上的还好看咧。” “你看这字儿,字如其人呐!” “草真是有出息,比咱们强多咧!” 出乎李斯意料之外,四周却是响起阵夸赞声。所有宗族长辈皆是点头赞许,一个个那都快把卓草给吹上天了。李斯听着他们的夸赞差点没吐血,就这字也好意思吹呢? “咳咳,这字确实不错。” 韩信干咳着在旁附和。 “有眼光!” 卓草笑着点头赞许,拿起宣纸欣赏着。 虽说这字差了些,但这纸确实还行。只不过还有改进的空间,特别是这纸厚了些,不便于携带。要求肯定要高些,不然还会砸了自己的招牌。 “小苏啊,你这次干的不错。”卓草拍着扶苏肩膀,认真道:“只是这次纸厚了些,用来擦屁股还行,用来书写差了点意思,得再稍微薄些。” “竖子敢尔?!” 李斯忍不住跳了起来。 他算看出来了,卓草就是个败家子! 草纸便于书写,入墨而不散,比绢帛还好用。成本的话应该也不低,但是却足以改变现今的书写方式。只消慢慢推行,便可取代竹简的地位。反正用的材料都相同,能承字更多! 这么好的东西,卓草竟用去做那秽事?! “有何问题?” “草纸是用以书写的!” “呸!草纸就是用来擦屁股的!” 卓草是据理力争,他虽然很懊恼这名但也只得任命。但往后两千年打听打听,草纸不是这用法还能怎么用? “额棍子咧?” “瓜怂,额今日非揍死你不可!” 秦始皇也坐不住了,抄起卓礼的拐杖就扑了上去,得亏是蒙毅及时拦住。 “家长消气,好好说好好说!” 这要是把卓草给打坏了,那还了得? 卓草隔三差五就整点新花样出来,以后说不准还有更多有用的物件。再说这草纸,再适合书写不过。大秦素来被齐鲁大儒视作蛮夷,不通文事。朝中大部分有才学的廷臣,皆是出自六国。有了这纸再好好炒作番,他们不得心服口服? 试想下,现在各地名仕来往各地多有不便。他们所带竹简往往能放满好几架马车,极其麻烦。可草纸轻便如绢帛,还能呈字更多。正常一卷竹简撑死不过千字,而这草纸四四方方足以承载数百字,两三张纸便绰绰有余。如此轻便有用的草纸,名仕大贤会不想用? 草纸与绢帛相差无几,却比绢帛更适合书写。绢帛更轻,可字迹很容易渗透。而草纸则无这种事,兴许正反两面皆可承字。若是价钱方面再往下压些,只要比绢帛便宜些,必会很受欢迎! 天下间能造纸的,也就只有卓草。只要卓草再献于秦国,那么秦国就等同于是牢牢掌握住文人大贤的命脉。他们拉着竹简到处宣扬学说,秦国便直接开启大字报的形式,这岂不是降维打击? 当然,这些也只是想想而已。 纸的用处很大,却也没这么夸张。 因为纸是有替代品的,凑活凑活也能用。 …… “二狗,你把额拐杖还来!” 卓礼涨红着脸怒斥,他就见不得卓草被打骂。这多好的孩子,比他家卓彘有出息的多咧。就算是卓正那也比不得卓草,怎能天天揍他?他要再年轻个十岁,非一巴掌呼他脸上不可! “咳咳……” “这纸是小草弄的,额们也都不懂。” “额懂!” 秦始皇坚定开口。 “你懂个屁!去去去,别捣乱!” 蒙毅在旁咽了口唾沫,脸色被吓得惨白。 卓礼这可真是够狠的! 得亏秦始皇大度不与之计较,要不然他这小暴脾气上来了还能容忍他在这放肆? “……” “小草说什么,那就是什么。”卓礼站起身来,“小草,你就好好干。缺人手你就说,在这干活一天能得十钱还管饭,比种地还划算。反正咱们这还有些刑徒,你要有需要都给你调过来。额们不懂这些,就听你的。” 卓礼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他很清楚卓草展现出的能耐有多厉害。桩桩件件,那可都是大功! “成!”卓草点了点头,随后看向韩信,“韩信,你把这些搬到各个茅房里头,以后咱们就用这了。” “这……这……不太好吧?” 韩信都傻眼了,他还以为卓草方才只是说笑而已,没成想竟是认真的。这么香的草纸拿去擦屁股,这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人要有追求,就这玩意儿我卖都嫌丑。”卓草非常豪迈的拍着韩信肩膀,“现在这纸只能说勉强用以书写,可要献给皇帝作为寿礼,你好意思吗?我好意思献上去,皇帝能瞧得上眼?” 秦始皇脸色顿时一黑。 他现在就拍死卓草这个败家子! 谁说他瞧不上的?! 望着卓草如此,扶苏心里顿时发酸。仔细想来,他也不知道该送什么寿礼给秦始皇。卓草这宝物是一件接着一件,偏偏他没得送,想想就憋屈的慌。卓草这假冒的比他这正牌公子还厉害,还知道该怎么讨皇帝欢心。 难受啊,卓君! …… “快去吧,这草纸实在卖不出手。就这质量,哪个傻子会买?” “老夫买了!!!” 李斯涨红着脸,他实在看不得卓草如此糟践学问。这草纸如此有用,现在正好稀缺,卖成绢帛的价格都有人抢着要。老秦人穷怕了,实在见不得卓草这么作践宝物。 刹那间,全场寂静无声。 卓草嘴角扬起抹笑容。 得手了! “李公,您莫不是在说笑?” “不说笑,你说个数便可!” 李斯知道卓草是故意激他,但他现在也别无选择。清清白白的草纸,要被拿去做那秽事,他先师在天之灵非得拍死他不可! “不成不成,这草纸没用,我不能坑你!” 卓草义正言辞的拒绝。 “便是坑,老夫也认了!” “既是如此,那也只得这样。这纸吾也没卖过,李公与吾翁乃至交,期间也曾帮吾不少。既是如此,那便给李公个成本价,随便给个一镒金子便可。” “一镒?!” 李斯瞬间瞪大双眸,耳光你要不要?! 竖子可真是黑到没边了! 一镒金子他都能买好几匹绢帛! 别说用来书写,用来擦屁股都成! “咳咳咳!” 秦始皇在旁轻轻咳嗽,眼神示意下李斯只得苦笑着点头,“这价钱,可真是公道!” “来来来,咱们立个契卷。趁着现在秦律还没增添纸税,咱们还不用交税咧,美滋滋。” “……” 坏了! 李斯脸色顿时就变了,他把这茬给忘了! 草纸横空出世,势必会带来诸多影响。不收税那是不可能的,若是各地仿造那竹简生意还怎么做?秦国刚刚平定六国,本就有着诸多秦律要更正。现在卓草三天两头蹦个东西出来,他都得着手去增添新的律令。 眼睁睁的看着卓草捞钱而不去阻止,这就不是他的性格。起初还好说,他勉强还能应付的过来。可按照卓草这速度,他这吃的消? 他是人,精力终究是有限的。照现在看来,以后他和廷尉什么事都不用干,天天跟在卓草屁股后头就好。 这左丞相现在是真没法干咧! 等拿到这两百来张草纸后,李斯还没恢复过来。望着卓草,只觉得头皮发麻。他不否认卓草的确是有真本事,特别是这些手段更是于国有大利。但在无形之中,却是大大增加了他的工作任务。 要知道在秦国加班是很正常的事,还没得加班费。秦始皇作为皇帝都天天加班,不把活干完绝对不睡觉。他们这些大臣,难不成敢睡的比秦始皇还早? …… 回至卓府,李斯还没回过神来。 一路上是失魂落魄,如同丢了魂那样。 他早晚得死在卓草手上,被害的活活累死! “李公,你得了这草纸不至于这么高兴吧?” “呵呵,老夫真是高兴的不行。” 李斯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抚摸着堆成一沓的草纸,无奈叹气。 他既是左丞相,也当肩负起责任。卓草若有本事,那就多造些新奇的物件。有一样算一样,他就是累得吐血也得增添更正秦律。这是他的责任,也是他的抱负。 “卓君,请受苏荷一拜!” 下了马车后,扶苏恭敬作揖行礼。 卓草顿时笑着将他搀扶起来。 这段时间扶苏没少遭受亭内冷眼,就因为他喝酒误事出卖了卓草。若非念在他有真才实学,早就把他赶走了。不管怎么说,扶苏做事绝对是一把好手。造纸坊交给他和卓礼,卓草也能放心。 “此次的草纸,实在是令吾大开眼界。”扶苏叹了口气,继续道:“其实吾翁过几日也要大寿,吾实在不知道该送什么。卓君总有奇思妙想,不知能否指点一二?” “这个倒是简单,只是你爹和皇帝同天寿辰?” “咳咳咳,的确如此。” 扶苏尴尬点头。 “这样子,我教你做一种灯笼。” “灯笼?” “对,可以把你爹挂在灯笼上飞。” “???” “我的意思是说,可以把你对你爹的祝福写在灯笼上,然后飞到天上。向天上的神仙许愿,兴许就能如愿以偿。” 扶苏挠挠头,“卓君说的是木鸢?” “想不到你还知道木鸢呐?” “……” 扶苏面露无奈,他三岁便已识字,饱读列国书籍。先贤墨翟曾制木鸢,三年而成,蜚一日而败。公输也曾做木鸢,三日三夜飞翔不下,还可载人。木鸢,其实就是后世的风筝。 “我说的这种叫孔明灯,做法也不是很难。需要以竹篾葛布制成,在下面点燃一盆火,然后便会自动飞上天去。在吾家乡有个说法,就是在上面写上自己的愿望就会成真。” “邯郸吗?吾为何未曾听说过?” “那你学不学?” 卓草顿时不乐意了。 “咳咳咳,学学学!” 扶苏连连点头,既然卓草这么说的话那肯定是有用的。正好他不知道送什么礼物,往年他送些美玉秦始皇连看都懒得看一眼。这次难得有机会,必须得要好好表现才成! 别人送的不好说,但卓草所做肯定能力压其余公子。曾经的他不愿去争些东西,可与卓草呆久了他改变了不少。他是长公子,他有资格去争这份权利。若是不去争,那后悔的只可能是他。 芈夫人为了他,焚尽最喜欢的楚辞竹简! 他如果再像先前那般佛系,焉能对的起芈夫人? 此次秦始皇宴会,扶苏仔细想过。这是次绝佳出风头的机会,只要好好把握,兴许能令些廷臣改变看法,继而支持他。 “既然你想学,那你去准备这些东西。我也好久没做过这玩意儿了,也不确定能不能成。好歹是给你爹过寿,别到时候没飞上去那就尴尬了。” “一定得成啊!” 扶苏是激动不已。 若是当着秦廷勋贵的面没成功,那他以后还有脸在咸阳混吗? 第81章 廪牺令赵成,要你的命! ,秦草 一辆奢华的马车自咸阳驶向泾阳。 驾两匹纯黑戎马,骏马足有九尺多高。体魄健壮,身姿挺拔,毛色油量。懂马的伯乐看个眼,便能知道这是两匹上好的宝马。寻常人有钱也没法乘坐,起码也得是大夫勋贵方有资格乘坐。 赵成坐在马车内,被慌得打着瞌睡。这几日他事情也多的很,衰的事可是皇帝亲自敕令要求彻查的。经过廷尉的铁血手段,受牵连者足有数十人。至于卢生那可就更惨咧,三族皆被坑杀。其余方士一律贬为城旦舂,所谓的丹药再也不食! 其实秦始皇是知道丹药有问题的,也知道所谓的丹药不能令他长生。这玩意儿真要这么有用,为什么他们自己不私藏着服用?此前有方士号称能炼制仙丹,服下后可百病皆去。 结果嘞? 后来他被硕鼠咬了口感染疫疾,有幸病逝。 这玩意儿能信?! 秦始皇知道没用,却还是会服,只是心中的一丝希望。另外就是有些丹药的确有些用处,服下后能令人精神振奋,也能帮他提神。随着年纪增长,他的精力越发比不得当初。 此次卢生的事算是根导火索,同时也为他敲响警钟。所谓的仙丹有害无益,的确会有些作用,却是以透支他身体为代价。既是如此,那还是保命要紧。秦始皇服丹药为的是延续寿命,知道会损耗身体还吃,那不是棒槌吗? …… 赵成无奈叹气,他与赵高二人和不少方士关系都不差。私底下也经常会服丹药,没成想这些玩意儿全是毒药。卢生三族被灭,他只会拍手叫好。可问题在于,此事也已牵扯至他们。按内史腾所罚,他与赵高皆要受笞刑五十,赀甲盾百副! 皇帝是不会错的,错的只会是他们。 他们做错事,自然也要受罚。还好的是秦始皇念在他们算是秦国宗室,所以是从轻发落没有严惩。若是交由蒙毅来断罪,不说死刑但也绝对不会好过。最起码,他们这官是甭想当了。 赵成心中郁结,自然得找人好好发泄。前不久他去女闾闲逛,因为与人起争执险些打起来。到最后还是赵高出面,此事才算没有闹大。他不如赵高这般沉稳,性格上更为暴躁些。 他这次来泾阳,其实就是来找卓草麻烦的。这一连串的事若是和卓草无关,他能把脑袋给卓草。他此行的主要目的,就是要来敲打敲打卓草。区区个乡啬夫,有些事情少管些为妙。若是殃及鱼池,倒霉的也只会是他。 拉开木帘,外面则是绿油油的田野。阡陌纵横,能看到不少以黑布包头的黔首正在耕作。还有些稚童正在溪水旁玩闹,捕鱼抓虾蟹。一片欣欣向荣,充斥着盎然生机。 赵成瞥了眼,便没有再看。各个地方皆是千篇一律,没什么新鲜的。没走多久后,赵成便看到有茅房坐落在旁。只是稍微靠近些,便能闻到股臭味。有犯了罪的刑徒正推着粪车,朝着村外堆肥之地而去。 刑徒是被黥面过的,黥面就相当于是在脸上刻字。犯了什么罪一目了然,这年头被黥面后在哪都会被人所瞧不起。只有犯了罪的人,才会受黥面之刑。他是手脚不干净,偷别人家的钱粮被当场抓获,于是乎被判黥为城旦。 正常来说是要去筑城干苦力的,只是在小泽乡境内,就被卓草调遣至伏荼亭当个掏粪工。这活又脏又累,除非是工钱高否则还不如种地嘞。至于这刑徒,卓草照样是管饭的。吃喝不用担心,每日还有五钱作为工钱。 这价钱其实不算高,但他攒下来也算不错。等他刑满释放后,有点闲钱在手上,总不至于会饿死。如此,他也算是有了动力。每日掏粪清理,保持茅房的干净清洁。 赵成捂着鼻子,让车夫赶紧向后退去。这味道简直是刺鼻,根本闻不得。他这才想起来卓草当上亭长后,就在当地修建茅厕。从这就能看出卓草没有真才实学,只能在这方面动小心思。 “罢了罢了,赶紧离开这。” “这味道,简直是臭不可闻!” 在赵成催促下,车夫是赶紧离开。 他也受不了这味儿。 他来之前便专门打听过,也都知晓卓草的事迹。因为是戴着有色眼镜的缘故,怎么看都不顺眼的很。至于赵高所说的话,他压根就没听进去。 赵高比他更懂做人,卓草能让皇帝亲自敕令提爵便知道不简单。若非重视,怎会破格提拔贾人为乡啬夫?这样的人不说与之交好,也得尽量小心处之。在没有撕破脸皮前,实在不适合与之为敌。 可惜,赵成并不管这些。 隔着老远,他便注意到卓府门前不太对劲。门口停着匹杂毛矮脚马,还有不少仆人正在卖力的推着东西。赵成的视力相当不错,他能确定是尊三足圆鼎。造型精美,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有好东西?! 赵成的双眼顿时放光。 他自马车跳了下来,径直朝着前方走去。随着不断靠近,等看清鼎炉上所绘刻着的古字后,他的眼神都变了。 豫州鼎?! 昔日武王所举的龙文赤鼎! 天子九鼎之一! 不久前秦始皇派遣千人入泗水寻找,都没找到! 赵成咽了口唾沫,脸上尽是贪婪。过不了几日便是皇帝寿辰,他们作为廷臣自然都得献礼。包括些戎狄使臣,也会在那时献上贡品。他若是将这豫州鼎献于皇帝,岂不是能出尽风头?! 若能得龙颜大悦,必定会有诸多赏赐! “住手!!!” 赵成猛地喝斥开口。 韩信等人的动作当即一顿,同时回头看了眼。赵成头戴鹖冠,着黑色锦衣,脚踏一双价值不菲的玄色布屐,腰间佩玉。韩信好歹是走南闯北过的,他看的出来赵成身份绝不简单。 只不过,这是在伏荼亭! 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嘞,管赵成究竟是什么人。反正他们做自己的事情就好,只需要听命于卓草的,将豫州鼎赶紧推至马车上。如此重要的东西,自然不会这么轻易送至县城。 喜已来信通知过卓草,会亲自来伏荼亭护送豫州鼎前往咸阳。为此泾阳县尉会亲率八百伍卒,帮着喜护送。当然,喜也只是说说而已。如此重要的国之重宝,哪里轮得到他来护送? 足足五百玄鸟卫,还有卫尉都会率皇宫禁军来护送。卫尉位列九卿,掌皇宫诸门屯兵。换后世的说法,就相当于是禁军大统领,负责保卫宫廷安全。光是兵马便调动五千余人,皆服骏马而来。 凡阻拦者,就地诛杀! 若有人胆敢抢夺,一律夷三族! 韩信瞥了眼赵成没有理会,“继续搬!” 府上的奴仆都受过韩信的训练,也算小有成绩。寻常的蟊贼,压根就不是他们的对手。乱拳打死老师傅,这可不是吹的。 这几日府上人少了许多,包括扶苏也走了。韩信长得也算俊美,性格慵懒洒脱,在府上也算小有名望。隔三差五还能抓个盗贼流匪,拳脚功夫同样也很擅长。秦国尚武成风,便是女子也对这类英雄更为神往。至于阴柔不如女子的,可没多少受众。 秦始皇和蒙毅说是去咸阳碰碰运气,跟着李斯宣传宣传草纸的作用。正好适逢皇帝大寿,这可是难得的商机。各地勋贵,都会启程前往咸阳。 …… “放肆!老夫是咸阳廪牺令赵成!” “廪牺令?” 卓彘抽出利剑,直接拍在车架上。 “不认识。” “继续搬,勿要耽误卓君的大事!” 豫州鼎本就重十石多点,现在里头还种有土豆。按照卓草的预算,等到秦始皇寿宴的时候应该是刚好能大熟。通过这种方式,足以令九鼎的作用再次飙升。 到时候各地名仕都会受到邀请,赴宴者极可能多达近千人。而后送上没找到的豫州鼎,令秦国尽得九鼎。再加上土豆大熟,以祥瑞之名问世。啧啧啧,土豆的名气瞬间起飞! “放肆!” 赵成顿时大怒,真是山野刁民! 连他的面子都不给? 可惜他这次未带家臣来此,否则定要问罪! “草!” 就在他准备发火的时候,卓草连忙走出。 “草!见过廪牺令。” 卓草的咬字非常清晰,还很重。 只不过,赵成并未意识到这点。 他就这么打量着卓草,眉头微蹙。 “想不到名动咸阳的卓草,竟只是弱冠青年?” “想不到堂堂廪牺令,竟生的满脸横肉。” “嗯?!” “我说廪牺令霸气侧漏!” “哼!” 赵成重重的哼了声,他可不想与卓草浪费什么时间。本来他还想刁难卓草番,现在看到豫州鼎后,顿时就改变了注意。注视着豫州鼎,冷然道:“汝可知此为何物?” “天子九鼎之一,豫州鼎。” “此物乃国之重宝,汝为何不献上?” 赵成咄咄逼人的模样,令卓彘相当不悦。若非韩信拉着他,只怕卓彘已经冲了上去。卓彘性格便是如此,他不在乎什么规矩,他只会想着法子的保护卓草。至于生死,他并不惧怕。 以前的时候他还经常找卓草抱怨,说他晚出生几年。若是大个几岁,他说不准也能从军入伍,上战场杀敌立功获得爵位。每次卓草都会让他打消这年头,过这太平日子不好吗? 有次卓彘费劲力气抓了个盗匪,按理说能赐爵一级,结果却被哀给扣下,变成了他的功劳。当时的县丞和哀是一伙的,卓彘险些还被揍了顿。所以,卓彘对这些官吏素来是不喜。 …… 卓草望着赵成,眼眸泛着些许寒意。他算了算时间,估摸着人应该快到了。只要喜来了,那这赵成绝对不敢撒野。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别看赵成一副冠冕堂皇的耍官腔,其实就是想要夺宝! “草得此物不过两日,正值皇帝大寿,草便想将这豫州鼎献给皇帝作为寿礼。” 卓草不卑不亢,心里已将赵成祖宗三代问候个遍。他估摸着赵成就是来找他麻烦的,无非就是因为先前衰的事。衰强买强卖已被定罪,而衰可是赵成的人。没法找喜撒气,还搞不定他这小小的乡啬夫? 在这之前,其实卓草多少就已猜到。这年头有再多的钱都不好使,没有爵位官职傍身就是渣渣。他会主动献上豫州鼎,也有这方面的考量。 “呵!休得胡言!汝私藏重宝,罪同谋逆。今日便乖乖将这豫州鼎交予老夫,此事便能作罢。可若是再敢胡说,老夫绝不轻饶!” 赵成这已是摊牌明抢了要! 言外之意就是让卓草主动放弃,别不识抬举! 卓草这人是出了名的顺毛驴,对方既然不要脸那就别怪他。反正都已得罪,他现在也顾不上这些。等把豫州鼎献上他再升个爵位,就是赵高见了也得让他三分! “草,不能交!” “怎么?” “此物为皇帝寿礼,吾已通知县令。若是汝想要,便去找喜君讨要。否则就算是汝要问罪,那也当有廷尉和御史来问罪,还轮不到你来治罪!” 和他玩秦律? 我tm玩死你! 论官职,赵成不过是廪牺令。虽说油水十足,但充其量只是看管粮仓的。能管卓草的,只有他直属上司喜。或者是内史廷尉御史之流,再怎么着都轮不到他个小小的廪牺令来插手此事。 “放肆!” 赵成顿时暴怒,他只恨自己没带足够的人来。 要不然的话,他就能直接抢夺。 “草只是依律而言。” “今日这豫州鼎,老夫必要带走!老夫倒要看看,你又能如何?” 赵成二话不说便朝着车架上冲去,赵高是中车府令他先前也是所属车士。精通驭马之术,身强体壮,寻常人还真不是他的对手。、 他是觉得这事皇帝肯定还不知道,毕竟卓草不可能越级直接给皇帝上书。只要他把这豫州鼎带回去,再献给皇帝,那就是大功一件! 这几日赵成和赵高的日子可不好过,急需此物来挽回损失。只要东西到手,那时他就能说看卓草对豫州鼎不利,所以他才会出手抢夺。凭借豫州鼎,他们不仅不会受到责罚,兴许还会受到封赏! 机会摆在面前,他怎能错过?!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赵成自隐宫出生,自幼便遭受欺辱。就算为官为吏后,也同样被人所瞧不起。所以赵成对这块看的极重,偏偏卓草不给他面子,无异于是踩到他的尾巴。 “住手!!!” 喜疾驰快马加鞭而来,还有诸多随行的伍卒。 看到喜后,卓草是顿时松了口气。 还好,喜来了! 喜的口碑还是有保障的,绝对是公正廉明,他不至于贪卓草的功劳。就如先前的红薯,喜同样也没有贪功。 “住手!” “见过喜君!” 卓草作揖行礼,示意韩信等人收剑。刚才赵成要真的敢抢,卓草就敢宰了他!秦法使民有功而受赏,他献上豫州鼎本就有功。大不了他什么赏赐都不要,也不会便宜了赵成。 “免礼。” 数百伍卒很快在县尉安排下朝着四周设阵。大部分皆是披甲之士,还有举盾站在最外面的。所有闲杂人等,皆是被赶了出去。豫州鼎如此重要,绝对不能出事! 否则,他们所有人都难逃干系! “敢问廪牺令何故?” “吾见其私藏重宝,便令其交出。他非但不交,甚至还想动手!” “放你的屁!” 卓彘是破口大骂,狗官! “阿彘,住嘴。” 包括韩信在内,也是连忙阻拦。这事,还轮不到卓彘这小小的游徼插嘴。更别说辱骂官吏可是大罪,要受笞刑罚钱的。 “私藏重宝?豫州鼎之事,卓君前日便已来信。吾收到信后便即刻调动兵马来此取宝,怎会是私藏?廪牺令,汝可知诬告反坐。若汝再敢胡言,老夫定要内史告奸!” 都是内史腾的属吏,谁怕谁? 喜素来公正守法,还真不怕赵成。 就算赵高在这,他要照喷不误! “呵,汝不过徇私罢了。” “让开,否则休要怪我冲撞!” 赵成勒紧缰绳,面露森然。他现在已是顾不得这些,事已至此他现在收手也没用。以喜的性格,必会上报内史,到那个时候他照样逃不掉。定他抢夺皇帝寿礼之罪,那他可就完了! 相反他只要能夺得豫州鼎,一切都还有转机。 “赵成!” “汝难道想抢国之重宝,陛下寿礼?!” “吾是担心汝等坑瀣一气,对豫州鼎不利!” 赵成自然不可能承认。 他要是承认了,他就等同于是找死。 “让开!” “弓弩手准备!” 喜能做到县令的位置,自然也是个狠人。 他同样是上战场搏过命的,怎会害怕赵成? “你要做什么?” “汝若敢冲撞,老夫必杀之!” 喜目露凶光,所有伍卒皆是严阵以待。 赵成咬着牙也不敢再驭马。 眼看着情况僵持,一支弩箭自远处呼啸而来。 相隔足有百步,一箭便将赵成的鹖冠射飞出去。 箭支力道十足,甚至将赵成都给带飞击落! 喜都看愣住了。 什么情况? 没他的命令,谁放的箭?! 第82章 九卿卫尉屠睢,天降火球! ,秦草 卓草也是面露惊色。 寻思着是哪位勇士这么狠? 还是谁走火了不成? 除非是赵成真的动手强抢,否则喜不可能下令射杀。这么做等同于是彻底得罪了赵高,而赵高与李斯关系可不差。赵高还是少子胡亥的老师,教导胡亥律法写字。胡亥最受皇帝宠爱,每次出巡必定会带上。朝中都有传言,说是李斯就想扶持胡亥为二世。 此事真假不论,但赵高同样备受皇帝信任,更是秦国宗室旁支。像这种情况能不杀就不杀,把赵成抓起来交由内史廷尉定罪便可。 此刻地面颤动,远处尘土漫天。 整个伏荼亭的人皆是被惊动。 百步之外,大秦玄鸟战旗林立。纯色戎马飞跃,扬起漫天灰尘。速度如雷霆迅猛,眨眼间便已冲杀至前方。 为首者留着浓郁的络腮胡须,身强体壮。赵成算是健硕的了,可在此人面前就如同是小鸡仔那般。大腹便便,头戴貌冠,着青铜铠甲。他放下手上大弓,神色阴冷。 所有卫卒同时以双腿紧紧夹住马腹,双手勒住戎马。这年头并没有用以骑行的马镫马鞍这些,卓草当初见过人学着骑马,倒是会在马腹处有一木藤草环。这草环与马镫类似,但是用以个子不高的稚童上马借力用的。 赵成自地上爬了起来,双手都被碎石磨出血来。价值不菲的衣物更是被磨破,灰头土脸的模样极其狼狈。在看到这络腮胡壮汉后,赵成的脸色顿时就变了,眼神中甚至还带着恐惧。 “成……见过屠公。” “喜,见过屠公!” “草,见过屠公!” 卓草拱手作揖,心中已知晓其身份,感激的望着喜。喜君就是喜君,竟然提前通知皇帝。来的人也不是别人,必然便是昔日的南郡郡尉屠睢,现如今的九卿卫尉! 能让喜称屠公者,咸阳唯屠睢一人尔! 屠睢先祖曾是秦国左庶长,他自德水河畔长大。所以是精通水性,极其擅长水战。昔日他曾率万余楼船之士于巴蜀操练,后来伐楚之时他也相助运粮。千万别觉得老秦人不擅长水战,秦国水师同样战力不俗。楼船艨艟,大翼小翼,数量惊人! 秦灭六国后,屠睢官至卫尉,负责镇守皇宫。由此可见,秦始皇对屠睢的信任。本来说今年讨伐百越,也会由屠睢担任上将军出战。结果一颗红薯从天而降,咣的声砸在了屠睢脑门上。 秦始皇敕令缓兵,让屠睢继续操练楚越之地的降卒。待红薯大熟后,再讨伐百越。眼瞅着到手的军功飞了,屠睢这几日可都是憋着一肚子的火。在他看来,百越焉能比得上强楚? 楚国都被秦国踏平,区区百越何足挂齿? 这份军功不光屠睢想要,一大票廷臣全都是眼红的发紫。秦灭六国后,军功是越来越难挣。若能征伐百越,封侯都有可能!屠睢立下军令状,三年内必能踏平百越之地,才挣得主帅的资格。 当然,他心里再憋屈也无处能发泄。秦始皇敕令,他只能遵守。赶巧不巧的,就有人来送人头咧。他受令,率皇宫禁卫与玄鸟卫赶赴泾阳伏荼亭,负责护送豫州鼎前往咸阳。没成想,隔着老远就让他看到赵成抢夺豫州鼎。 屠睢和赵高素来不对付,上次夺帅赵高也帮着赵佗说话,他们私底下也有诸多矛盾。兴许都是世代为将,屠睢与蒙毅蒙恬倒是很聊得来。 见赵成如此,屠睢隔着老远就是一箭。 他的射术可见一斑! 相隔何止百步,却能一箭正中赵成冠带。 “昔日养由基有百步穿杨之能,吾观屠公更甚!” 卓草抬手恭维。 屠睢可以说是秦国最顶尖的勋贵阶层。 论官职爵位,比他高十来个档次! 和这种人交好,对自己绝对只有好处。 “哈哈哈!” 屠睢捋着络腮胡,爽朗大笑。他也是人,自然喜欢这种被恭维的感觉。望着卓草,笑着道:“汝便是卓草?果然是少年英雄,假以时日成就必定超过老夫。陛下对汝更是赞不绝口,夸赞汝有不世之功!所以,亲自命吾率领宫廷禁卫与玄鸟卫来此护送豫州鼎!阻拦者,就地诛杀。抢夺者,夷三族!“ 言罢,屠睢看向赵成的眼神唯有冰冷。 你也有落老子手里的这天! 他这已经算是给面子的了,否则他直接杀了赵成,赵高也没半句话可说。豫州鼎对秦国极其重要,更是此次的压轴贺礼。若有半分损失,赵成纵百死难抵其罪! “误会,皆是误会!” “误会不误会,轮不到老夫来定夺。此事老夫自会亲自禀上,至于如何定夺,届时汝自然知晓。” 屠睢大手一挥,当即便命玄鸟卫将赵成扣下。赵成就宛若死狗被架走,失魂落魄的模样再也不似先前那般傲慢无礼。他心里也有数,知道他这次相当于是犯了禁忌,方才他也是冲动了。想到赵高临走前的嘱咐,他更是后悔懊恼不已。 他若是听赵高的话,何至于如此? 屠睢望着卓草,面露欣赏。此次卓草并未贸然冲动,就冲这点便可堪大用。他来之前,秦始皇可是千叮咛万嘱咐,命他万万不可对卓草无礼。待草,当待国之上卿! 卓草若无过人之处,能让皇帝如此器重? 他现在还只是弱冠青年,再等几年还了得? “莲萍,去取些红薯酒来。” “红薯酒?不是草酒吗?” 屠睢面露不解,关于红薯的事他自然也都知晓。秦始皇可是在朝堂上官宣了草酒为大秦国酒,今后提到秦酒那就是草酒。甭管是黄酒还是红薯酒,那都是秦酒! 这就是秦始皇,他看中的那都是他的! “……” 卓草无奈点头。 他当初怎么就开口来了个我草呢? 他要开口来句我帅多好? “这草酒辛辣如火,老夫初尝还以为是毒酒。后来有幸得皇帝赐下几坛,越喝越过瘾,每日不小酌几杯浑身不自在。” “喜欢喝就好。”卓草笑了笑,但很快便意识到不太对劲,“等等,你说皇帝赐你几坛草酒?” “怎么,有何不可?” 真tm是闹鬼了! 草酒只有他能酿造,刚开始他都没在咸阳兜售。后来结识李鼠后,才算是打开咸阳的销路。可问题在于,秦始皇是从哪搞来的草酒? “咳咳咳!”还是喜比较聪明,立刻会意道:“卓君勿要觉得奇怪。咸阳廷臣关系错综复杂,有什么好东西经常会互相品鉴。汝之草酒在咸阳可是相当闻名,皇帝知晓也不奇怪。以皇帝之能,这草酒焉有在他们之手的道理?” “也对……” 卓草了然点头。 脑海中则出现个着黒服的胖子,捧腹大笑。 “额滴额滴,都似额滴!” 咳咳! 看到密封好的陶坛,屠睢便想掏钱来着。要知道草酒在咸阳价钱可是相当高,就这一坛子草酒没有五百钱,想都不用想。 “老夫来的匆忙身上未带钱,这枚玉佩便赠汝抵债。” “不用不用,这是我赠予屠公。” “哈哈,这可不行。”屠睢笑着摇摇头,“此事若是让御史知晓,只怕又得谏言告奸,还有一身麻烦。” 他现在位居九卿,不知多少人盯着他的位置。每走一步都得小心谨慎,绝对不能错。秦国对贪污索贿是零容忍,特别是那些御史全都盯着死死的。 打个比方说,卓草现在受命出差都某个地方。那么他得自带干粮,到了专门的邮驿后根据他的官职爵位会有对应的饭食。爵位高的话,还能有肉羹吃。但是,绝对不能扰民索民。 卓草也只得收下玉佩,苦笑着点头。他不收钱,其实是想让屠睢欠他个人情来着。以后遇到了也好说话,没准还能与他方便。没成想人屠睢看似粗犷,却也是精明的很,压根不上他的当。 “既是如此,那老夫便先告辞。” “喜君,如记得要跟上。” “唯!” 喜恭敬作揖。 望着玄鸟卫离去,卓草则是盯着最后面的两人看着。而后看向喜君,指着那两人道:“喜君,为何我总觉得那两人好似有些眼熟?我似乎在当地看到过他们?” “不可能,他们可是玄鸟卫。” 喜连忙摆手打消卓草的疑虑。 我的个天! 卓草该不会是认出来了吧?! 因为秦始皇一直留在泾阳的缘故,玄鸟卫自然得要陪伴左右保护安全。偶尔被卓草看到,也属实正常。只不过现在当地来往的商贾开始增多,所以大部分的时候卓草都没在意。 “我认错了吗?” 卓草挠头不解。 难不成,真有这么相似的人? “卓君勿要再怀疑,玄鸟卫乃自大秦锐士中选拔。无一例外皆是顶尖高手,寻常游侠都无法近身。想要成为玄鸟卫,三代都得为秦效力,不得有任何污点。纵一国之力,不过八百余玄鸟卫而已。他们负责贴身保护皇帝,怎会在泾阳?” “是这样……” 卓草若有所思的点头,放下戒备心。 “喜君觉得这赵成会如何?” “抢夺豫州鼎乃死罪!”喜神色淡漠,而后继续道:“但陛下素来偏袒宗室子弟。昔日中车府令犯下死罪,便被其赦免。此次赵成罪当夷三族,但想来不至于此。若吾猜的不错,他会被除去宦籍,流放至巴蜀之地。至于赵高……” 喜说到这便顿了顿,没有再言。按理说他是不该说这些的,免得卓草多嘴。但是他知晓卓草的为人,绝对不至于干这些事。既然卓草问起,他便提个一嘴。 卓草了然点头。 不用喜再说下去,他心里也已明白。赵成论能力才华远远不如赵高,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除去宦籍,再流放至巴蜀之地也算正常。至于后续的死活,秦始皇想必也不会再管。若是赵成效仿吕不韦饮鸩自杀,那也和他无关。 而赵高位居高位又有能力,怕只是小惩大诫。 “卓君,吾还要去咸阳为皇帝贺寿,便不多再逗留。此次汝献上豫州鼎,想来能出尽风头。大寿后,卓君之名必会响彻举国。届时,想必汝也不用再担心赵高。” “嗯。” 喜望着卓草,其实他现在也不用担心赵高。秦始皇都快把他给宠上天咧,赵高若真的敢对卓草不利,怕是赵高的脑袋都不保。这次拿赵成开刀,只怕也是为了敲打赵高。 “喜君,我这其实还有些东西也算是贺礼?” “嗯?” “都在这泥巴里。” “莫非是红薯?” “不,是马铃薯。” “……” 喜自是不知道土豆的,他前段时间可忙的很。 “除开土豆外,还有纸。我这人比较实在,这次钱粮就不要了,我只要爵位。若是给的多,我兴许高兴还会将造纸之术献上!” “善!” 喜顿时满意点头。他真想告诉卓草别这么麻烦咧,当面和秦始皇讨要不就成了?非得让他当个传声筒,实在是麻烦的很。至于那造纸术,其实扶苏基本也都会了…… 当然,卓草这次的想法还是不错的。 不再讨要钱粮,只要爵位! 并且还愿意主动献上造纸术,实属难得。须知此术足以造福千秋万世,今后天下读书人皆要感激于卓子。有名有利,怕是能令诸多名仕大儒抢破头。 卓草这么决定除开要爵位外,也是不想太引人注目。他不想让自己成为全民公敌,遭受廷臣的围攻。若非适逢皇帝寿宴,他都不愿意拿出来。隔三差五来个新鲜玩意儿,哪个大臣不眼红的? “卓君,告辞!” “告辞!” 卓草抬起手来,目送着喜带人离去。下次再相遇,卓草的爵位必会更高,甚至是超过喜! …… …… 日暮时分。 章台宫内寂静无声。 赵成匍匐跪地,瑟瑟发抖。 “朕的豫州鼎,汝也敢抢夺?” “赵成,汝好大的胆子!” 秦始皇正坐于龙椅,此刻只着常服,目露冷色。 “廷尉,其罪当如何?” “由宗正除其宦籍,夷三族!” 杨端和别看年纪大了,说起话来照样是铿锵有力掷地有声。这几日他同样心情不好,也同样是因为卓草。 “夷三族吗?” “此为上亲自敕令,凡抢夺豫州鼎者,夷三族!” “陛下,罪臣知错!罪臣知错!” 赵成不住的磕头求饶。 作为罪臣,那是没有人权的。 能跪着求饶,已经属实万幸! “咳咳!” 秦始皇无奈看向李斯,这事总不能由他张口。杨端和辈分摆在这,今年已有七十余岁,历四代秦王为将。一生征战无数,无一败绩,赤胆忠心!私底下见面,便是秦始皇都得尊称声杨翁子。 “臣以为不可。” “何故?丞相是想乱法?” 杨端和私底下和李斯关系不差,但在朝堂上有点摩擦属实正常。此次赵成就该交由御史大夫和他共同审断,还轮不到李斯来说三道四。 “陛下寿辰近在眼前,夷三族大开杀戒终不是什么好事。臣以为赵成此次犯下死罪,但其也为秦国立功。担任廪牺令来,兢兢业业。若治其死罪,于上寿宴不和!” 李斯心领神会。 “丞相言之有理!”秦始皇眼神一冷,“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朕若是不重罚,焉能服众?宗正,即日起除赵成宗籍,劓为庶民。迁其族,永生永世不得离开巴蜀之地!” 劓刑! 昔日太傅嬴虔,便被商鞅判以劓刑! 简单来说,就是挖去鼻子! 至于后续的判罚也算是极其森严,相当于他今后无法离开巴蜀,只能当个寻常黔首。连带其族都遭殃。当然,赵高是不会有事的。赵成是被除去宗籍,不单单只是宦籍,就是说赵成今后不再是赵氏族人。并且迁的只是赵成这一脉的直系亲属,而非三族。 “罪臣,叩谢皇恩!” 赵成此刻是涕泪横流,只得叩首拜谢。他没别的选择,只能如此。这一切皆是他自己所造成的,怨不得旁人。要怪,那就只能怪他自己!要不是他身份特殊,夷三族都不为过! …… 赵府。 赵高猛地一掌拍在桌子上。 脸色铁青,浑身气的发抖。 “不报此仇,吾誓不为人!” 赵高气的是出声怒吼,他没想到赵成去了趟泾阳便被判以劓刑,更要被流放至巴蜀之地。 赵成性子如何,赵高心知肚明,最为莽撞冲动。临走前他还万般嘱咐,让他千万尽量不要与卓草交恶。没成想赵成竟是见宝起意,还想抢夺豫州鼎,结果被屠睢当场抓获! “豫州鼎,怎会在他的手上?!” “此事,绝不简单!” “卓草,吾必要你付出代价!” 赵高愤愤然的甩手,已是将卓草拉至对立面。他没有去求情,是因为他知道秦始皇已经留手了。真要追究起来,他也不好受! “家……家长!” “火!火!火!” “什么火?” “府库……府库着火了!” “什么?!” 赵高顿时大惊失色。 他府库里可存着不少宝物! “好端端的,怎会失火?!” “是……是上天发火了!方才有火球从天而降,就砸在了府库上。吾等还未来得及,大火便已蔓延笼罩整个府库。现在,我们还在救火!” 赵高傻眼了。 上天……发火了? 第83章 寿宴,天下来宾! ,秦草 “报!中车府令府库遭逢大火!” “报!有人于夜幕见有天火漂浮于空!” “报!” …… 一则则消息送至章台宫。 秦始皇眉头微蹙,面露不解。 天降大火? “莫非是天降陨星?” 自古陨石坠落伤人者,不计其数。数年前便有陨星坠落于咸阳城外,致使数户黔首遭受冲击而死。陨星燃烧着烈火,经久不散。最后交予名匠,冶炼成两口宝剑。 “似不是陨星,太史令正好瞧见。陨星速度迅疾如雷霆,肉眼无法捕捉。这火球却如鬼火漂浮,最后落于中车府令府上。” “竟是如此?” 玄鸟卫口中的太史令,自然便是胡毋敬。隶属于九卿奉常的属吏,主要负责观察天时星象,兼皇家史官。胡毋敬写的一手好字,字迹隽永备受好评。其所著《博学篇》,更是宗室公子公主必读书籍。 胡毋敬为齐人,本为栎阳狱吏,后成太史令。博识古今文字,同时精通天时星象巫卜之术。其还能根据星象占卜,趋吉避凶。某次他断言次日下雨,结果还真如其所言。 他既然断言不是陨星,那就绝对不是。 秦始皇拂袖挥手。 “彻查此事,朕要知晓究竟是怎么回事。” “唯!” 他的寿辰在即,各地名仕皆已齐聚咸阳。任何风吹草动,都会掀起滔天骇浪。所以,他决不允许任何超出他掌控的事! …… 扶苏站在庭院,手中火把已经熄灭。望着孔明灯越飞越远,嘴角扬起抹笑容。不知这盏承载着他希望的孔明灯,最后会落在何处? 若有人能侥幸拾得,还真是运气不俗哩。 为了制这孔明灯,他双手都被竹刺所伤。刺至肉里虽然不是很疼,却很难将刺拔出,甚至还得要用银针方能将刺挑出。扶苏耗费诸多心血,做了数盏孔明灯皆以失败告终。眼瞅着寿宴在即,他只得动用绢帛来尝试。 嘿,没成想这次还真成了! “公子,这孔明灯真好看。”婢女在旁感慨不已,双眼都泛着星星,“公子真是聪明!以这孔明灯为寿礼,必能得陛下欢心。” “呵。”扶苏只是笑着摇摇头,“这孔明灯乃是吾之友人所授。他此前是邯郸人士,说是当地有放孔明灯的民俗。至于这名字倒也奇特,吾问他他也不看说,兴许是当地方言罢。春蚕,汝入宫为婢前便是邯郸人士,可知此事?” “春蚕不知……” 春蚕是他的贴身侍女,地位卑微。当初邯郸城破后,她便被充为隶臣妾。当时扶苏也还年幼,随便挑中她为侍女。春蚕做事极其利落,从未令他失望过。 “是吗?” 扶苏顿时蹙眉,难不成卓草又诓骗他? 唉! 卓草终究是没把他当自己人呐! 虽说他坑了卓草一回,却也都坦白交代。 何至于这种小事都不肯说呢? 扶苏提着笔,站在面前的孔明灯前。这是他要献给秦始皇的寿礼,他还得提字写上点贺词比较好。区区个孔明灯,算不得什么,只能说有些稀奇而已。最重要的是贺词,贺词到位什么都好说。 “始周与秦国合而别,别五百载复合,合十七岁而霸王者出焉。及至始皇,奋六世之余烈,振长策而御宇内,吞二周而亡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执敲扑而鞭笞天下,威振四海。海内为郡县,法令由一统,自上古以来未尝有,五帝所不及。” 别误会,后半句是扶苏自卓草那听来的。 他与卓草相处良久,有时扶苏便会问问卓草对当今皇帝的看法。有次被他问的不耐烦了,便随口说了这么句。扶苏顿时肃然起敬,论拍……才学还是卓草厉害呐! “臣贺父皇寿享万年,与天不老。” “大秦国祚万世永传,岁岁不休!” 扶苏落笔后稍作停顿,长舒口气。他素来不喜阿谀奉承,每每总是会在秦始皇最得意的时候跳出来挑刺。所作所为,倒是与诸多博士相似。他的性格就是这样,很难改过来。 但这些算不得是奉承,而是事实如此。就如卓草说的那样,他终究是秦国公子。他的身份摆在这,他不论做任何事自然都要以秦国为先。想到那日秦始皇紧紧攥着棘条,扶苏心里便生起敬意。 年幼之时,他最佩服的便是秦始皇。他还当着秦始皇的面扬言,今后也要做他这样的秦王。为国开疆辟土,兼并天下。直至秦国伐楚,昌平君叛乱,父子之间便有了隔阂…… 扶苏在朝中地位更是一日不如一日,鲜有大臣愿意支持他的。他的确有才能,可却不能为秦所用,却不能为他们的利益着想。如此,那些勋贵自然不乐意支持他。 心念及此,他便长舒口气。 “公子有大才。” “这也是我那位友人所教。” “公子此次一去,似乎变了些。” “怎么说?” 春蚕蹙眉思索,“变得有些圆滑。” “呵!” 扶苏笑了笑。 他现在对明日的寿宴很期待! …… …… 翌日。 咸阳各地皆掀起了传闻。 “听说了吗?昨日天降神火,将中车府令府库点燃!吾听说,是其胞弟赵成妄图抢夺豫州鼎,故此引得上天惩罚!” “呵,吾看未必!皇帝无德,妄想取周而代之。殊不知楚虽三户,亡秦必楚。纵然得到那豫州鼎,也是德不配物,最终引火烧身!此次天火烧的是中车府令,下次便是那咸阳宫!” 有儒生夸夸其谈,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模样。咸阳极其富裕,里面自然是有旅馆的。当然,现在叫做是客舍。可以在这住,也能在这吃饭。能吃什么,自然得看自己的钱够不够。 这几日皇帝大寿,秦始皇便大赦天下举国同庆。所有人皆可饮酒,不受限制。但是不得酗酒闹事,否则一律严惩不贷。喝了几杯浊酒醴浆后,这些儒生便会借着酒劲夸夸其谈,大谈国事。实际上只要他们别太过分,并不会有事。 有些儒生乃是不远千里来至咸阳,想要某个门客差事。但是自身才学不够,便被人赶了出去。再想回去,手里又没这么多钱,只得留在咸阳为人抄书挣钱。 这年头出趟远门,那可是相当不容易!秦始皇上次巡游,便被鲍白令之指责,说他是劳民伤财。 “吾看未必!秦国而今欣欣向荣,听说已得祥瑞,能亩产五十石。上次颁布洗冤书,为天下令史之范,杜绝天下冤假错案。” “呵,五十石?这你也信?” “不过是皇帝夸夸其谈,用以愚民罢了。” “吾也这么认为,天下怎会有此粮种?” “竖子不足与谋!” 被质疑的儒生顿时震怒起身,抄起陶碗便要动手。这年头的酸儒腐儒真没几个,个个都是火爆脾气。也没君子动口不动手的说法,他们是动口又动手,说不过了就打! “汝若想被抓,尽管试试!” “此地可是咸阳,勿要冲动。” “再说回那天降神火罢!” “哼!”年轻儒士重重哼了声,“那神火必是对赵成之苛责,绝无第二种可能。若是有,吾必当以头抢地尔!” 咸阳现在本就人多,因为这神火的事更是闹得沸沸扬扬。毕竟这事实在是诡异的很,哪不飘偏偏飘至中车府令府上,还将府库会烧了。据可靠消息,赵高此次是亏大发了,诸多宝物皆是付之一炬。 不论如何,这事也终究只是桩小事。 因为,今日的主角注定是秦始皇一人! 他的寿宴,即将开始! …… 正常筵席都会选择在中午未时举办,像秦始皇这种往往会举办数个时辰,乃至夜晚结束。这都是基操,每年都会如此。光是参加寿宴为其贺寿的勋贵,就足足有数百人之多。 能摆下如此筵席的,自然只有咸阳正宫! 自下而上仰望,台阶一眼看不到头。依稀能看到那恢弘到极致的宫阙,造型处处透着秦人的霸道张狂风范。 阶梯下有着诸多勋贵在等候着,会有专门的谒者一一搜身。他们检查的都极其仔细,防止出现纰漏。自荆轲刺秦后,就算是献上的礼物都得让他们过目方可。 除开咸阳廷臣勋贵,还有诸多受邀而来的名仕大贤。他们大部分都已年迈,来个一趟也相当的不容易。除开他们外,甚至还能看到有戎狄异族人在外等候着。他们乃是各族派遣来的使臣,表达他们对秦王的敬畏。 有越人,有羌人,还有东胡人,大月氏人…… 匈奴是没有的,他们是祖传缺德基因,总想染指中原大地。秦国吞并了六国国土,但同样也要面临昔日燕赵的宿敌匈奴。为了镇守边陲,秦始皇早早派遣蒙恬率领精兵三十万,镇守北郡。同时调动大量刑徒,连接燕赵长城。 待长城筑成,便进可攻退可守! 匈奴,必将再也不敢南下! …… 偌大的咸阳宫廷,灯火通明。 现在正值初春时节,还是相当凉爽的。 开着窗户,能感受到吹来的习习凉风。 除开这咸阳正宫外,还坐落着诸多宫阙。秦灭六国之时,每灭一国秦始皇都会命能工巧匠仿造其王宫建筑,并且这些王宫全都要低咸阳正宫一头!他要每日起来,都能看到六国的雄伟王宫! 这天下六国,皆是他的! 此刻秦始皇着袀玄常服,没有冕旒也无章服。自秦灭六国后,秦始皇便废除了冕服,而是改用全黑深衣作为男子礼服,称为袀玄。端坐于龙椅,面前摆着食案。 其余大臣勋贵,皆是端坐在台阶下左右两侧。 如此宴会自然是行分餐制,不可能像后世那样在大圆桌上吃饭。此次来的还有诸多大儒,他们最为计较这些规矩。食案上摆放着些瓜果,青铜酒樽内倒着满满的卓草牌黄酒。 作为国酿,自然得用在这隆重的宴会。 坐在最前面的是诸多公子,公主是没资格出席这次宴会的。真要算起来,其实公子都得往后坐,根本轮不到他们在前面。只不过是秦始皇寿宴,相当于是他的家宴,这些子嗣自然得为这位老父亲贺寿。考虑到有些公子年幼,坐在前面倒也无妨。 扶苏作为长公子,自然是端坐于右侧首位。头戴玉冠,着黑色常服。恭敬坐好,眼神都未曾到处乱瞟。扶苏可谓是见多识广,跟着参加过诸多宴会,所以早早便已适应。有些公子尚且年幼,兴许是头次出席如此隆重的宴会,怕的是低着头不敢说话。 “蒙公!” “左丞相,右丞相!” “建成侯!” “昌武侯!” “武信侯!” “武城侯!” …… 此刻的咸阳正宫是真正聚集了秦国最顶尖的勋贵,谁要是在这个时候往酒水里下毒,那整个秦国基本也就玩完了。当然,也只能想想而已。光是为了验毒,就足足有数百卫卒,确保绝对不会出问题。所有饭食都要经玄鸟卫盯着,中间不会让旁人插手。 三公九卿,王侯将相……悉数云集于秦国。 王离端坐于前方,位置甚至比三公还要靠前。距离扶苏并不算远,还朝着扶苏点头示意。扶苏所娶妻子便是王离的妹妹,算起来扶苏还得管他叫声小舅子嘞。 他比扶苏稍微年长些,继承了王贲的勇武。头戴玉冠,玄端素裳,佩紫色绶带。这是彻侯的象征,为金印紫绶! 留着粗犷的胡须,孔武有力。这时期的成年男子皆会留有胡须,没有胡须的反而会被人所瞧不起。因为,这是受了髡刑的犯人。 自秦灭六国后,王翦便急流勇退解甲归田。他与王贲一门双侯,王氏地位堪称是稳如泰山,在军队中更是如此。王翦自污乃至离开朝堂,其实也是在向秦始皇表忠心。秦始皇临了封王翦为太师,其实也只是虚职而已,没什么实权。 自从回至频阳后,可谓是夜夜笙歌饮酒作乐。闲来无事还会带着家将跑深山老林里捕猎为乐,反正对王翦来说他岁数地位摆在这。只要他不谋逆造反,秦始皇巴不得他如此。 随着年龄增长,王翦身体也是越发一日不如一日。年轻之时南征北战,落下诸多病根。现在他只能借美酒来麻痹自己,也省的病灶发作。后来他便上书于秦始皇,希望能将自己的武成侯爵位传给王离。 秦始皇都没多想便答应下来,毕竟王翦功劳实在是太大了。只不过他将这爵位的名字稍微改了下,改成了武城侯,其中的意思也是很明确。王翦一生征战无数,却无一败绩。侯爵名为武成,那是绝对没问题。可王离还未建功立业,焉能担得上这爵名? 待所有人入座后,秦始皇轻轻颔首。 奉常走了出来。 “奏乐!” 在太乐指挥下,各种乐器皆是响起。有人敲动编钟,有人鼓瑟吹笙,也有人抚琴击筑,还有怜人歌女起舞……好不热闹。群臣皆是欣赏着秦风秦乐,还有不少乐师低声唱着秦风。 “驷驖孔阜,六辔在手。公之媚子,从公于狩。奉时辰牡,辰牡孔硕。公曰左之,舍拔则获。游于北园,四马既闲。輶车鸾镳,载猃歇骄。” 这首诗歌大概说的是秦襄公派兵护送周平王东迁洛阳有功,被周王始封为诸侯,后又逐犬戎,遂有周西都岐、丰八百里之地。在秦始皇寿宴唱这首,倒也还算贴切。 “礼乐毕——” 奉常嗓音辽阔,众人皆是点头赞许。先前六国皆是瞧不起秦国,说秦国没有礼乐文事,为蛮夷戎狄。现在秦兼并天下,再也不是所谓的戎狄,而是取代前周的诸夏正统! 这些乐师歌女自然都是匆匆退下,待他们退场后冯去疾便手握竹简而走出。作为右丞相,他自然得要出面暖场。这活李斯想干,还轮不到他嘞。 “维二十九年,圣法初兴,清理疆内,外诛暴彊。武威旁畅,振动四极,禽灭六王。阐并天下,甾害绝息,永偃戎兵。皇帝明德,经理宇内,视听不怠……群臣嘉德,祗诵圣烈。” 冯去疾念得是掷地有声,铿锵有力。群臣皆是为之振奋,唯独齐地大儒名仕面色不太好看。 昔日泰山封禅,他们可是各种明讥暗讽。秦始皇自然也是有脾气,所以此次寿宴邀请他们来参加。不是多看的起他们,只是要让他们看着他最为辉煌的时刻! 秦国已得九鼎,社稷气运皆在秦国! “臣为大秦贺,为陛下贺!” 念诵良久,冯去疾转过身来作揖行礼。接着其余人同时起身作揖附和,“吾等为大秦贺,为陛下贺!” “诸卿免礼,赐酒!” “今日为朕寿宴,当与诸卿同乐。” 秦始皇端起酒樽,神色透着傲然。 “今天下归秦,皆行郡县,莫不宾服。朕取周而代之,乃天命所归!” “陛下万年!” “大秦万年!” …… 声浪宛若潮水连绵不绝,此刻气氛已至定点。就算是再不识趣的大儒名仕,也决计是不敢跳出来说秦始皇的不是。他们不怕死,但也不会蠢到白白死去。 就算是死,那也是谏言而死名垂青史! “礼成,公子献寿礼!” 奉常再次走出,嘹亮开口。 霎那间,一道道目光同时落在扶苏身上。 今年,长公子扶苏会送什么? 第85章 卓草贺礼,豫州鼎入秦! ,秦草 群臣重新回至大殿,只是诸多大儒的脸色皆不好看。便是面前摆着的珍馐佳酿,他们也都没什么胃口。他们此次赴宴,本来就想挑刺讥讽来着。没成想这寿宴办的是相当出彩,实在是壮哉! 并且,他们还在暗暗揣测。难不成秦始皇是刻意如此,与扶苏串通好故意给他们难看的?利用这孔明灯,狠狠的奚落他们? 秦始皇终究是皇帝,心思多的很。 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扶苏献寿礼后,其余公子也不好受。和扶苏的比起来,他们送的礼物简直是拿不出手。不过是寻常金器美玉,算不得什么好的寿礼。公子高,公子将闾……他们也都一一起身献礼。 秦始皇只是颔首点头,随口说两句便作罢,甚至连看都没多看眼。他们所赠之物的确是价值不菲,可说白了无非还是秦国的,只不过是左手倒右手而已。自己没有费半点心思,秦始皇能满意才有鬼了。 最后胡亥方站起身来,别看只有十岁,却是天不怕地不怕。走至中间,似模似样的作揖行礼。模样有几分与秦始皇神似,生的是浓眉大眼,脸颊是肉嘟嘟的,一看就知道伙食相当不错。 “父皇,儿臣所献为自己所写的竹简。” “哦?” “是为吏之道。” “呈来让朕看看。” 接着便有谒者向前走出,恭敬的以双手奉上竹简。秦始皇打开后仅仅只是看了眼,便随手丢至旁边。 这是胡亥的字迹?! 糊弄谁呢? 秦始皇旋即看向赵高,看的赵高冒虚汗。这充斥着淡淡杀意的眼神,令他是心惊胆寒。这道眼神,赵高是在熟悉不过。昔日秦舞阳随荆轲刺秦,便是被秦始皇这可怖的眼神瞪得险些露出马脚。 “胡亥,此为汝写的?” “是……是的。” “好,那汝说说吏之五善是何?” 胡亥顿时低着头,答不上来。他仗着秦始皇的宠爱,素来是无法无天惯了。平日里研习律令,也都是心不在焉。论才学能力,远远不及扶苏。况且,他这年纪摆在这,哪可能随口就可以答出。今天背的好好的,明天就全都忘得一干二净。 “儿臣……忘了。” “扶苏,你答!” “吏有五善:一曰信敬上,二曰精廉毋谤,三曰举事审当,四曰喜为善行,五曰龚敬多让。五者毕至,必有大赏!” 扶苏起身开口,吐字清晰抑扬顿挫。 “大善!” 秦腾顿时满意点头。扶苏才能摆在眼前,他远远要比诸多公子更为用心。三岁便开始读书写字,各国书籍他都有所涉猎。寒冬腊月,他也必定闻鸡而起,骑射舞剑无一不精。纵然扶苏与秦始皇理念不合,他的才能在诸公子中也当属第一。 “中车府令。” “臣在……” 赵高是瑟瑟发抖,连忙走出。 “汝为胡亥老师,自当悉心教导。胡亥为我大秦公子,若连秦律都不会,又如何能服众?吾秦法制度乃强国根基,必要懂之尊之!” “唯!” 赵高旋即作揖行礼。 今日是秦始皇的宴会,所以他也只是小惩大诫而已。秦始皇没有责备胡亥,而是责备的赵高。这都是老秦人的传统嘞,当初赢虔的鼻子就是这么没的。公子身份尊贵是不会犯错的,如果犯错那也是老师的错,也当有老师承担责任。 众人面面相觑,难免也都暗自揣测起来。 今日秦始皇的态度,似乎有些怪异。 …… 至于后续大臣使臣献礼,也都和往年没什么区别。东胡大月氏这些,所献上的那都是什么牛羊戎马之类,甚至还有奴隶。他们献上寿礼,回去的时候典客也会给他们回礼,相当于是礼尚往来。 至于典客同样位列九卿,主要是掌异族部落朝觐等事务。说白点,那就是大秦时期的外交官。有时候也会出使至其余地方,负责联络感情打探情报。 南越使臣献上的是蜜蜡犀角象牙玉石,这些都是基操。还有献上各种当地土特产的,像是什么饴盐海鱼海带之类的都有。这些在关中这块地区,还是极其少见的。 千万别看到海带就很吃惊,海边诸多渔夫皆会以此为食。靠山吃山,靠海吃海。这时期生产力低下,什么吃的都会去尝试。 像是江河湖畔极其常见的荇菜,对秦人来说就是道美食。但到后期,荇菜渐渐就成了喂猪喂鸭的水草。同样的,海带他们自然也会尝试食用。 除开廷臣勋贵使臣外,还有人可是备受瞩目。他的身份很特殊,特殊到很多人都没料到他竟然能出席如此重要的国宴。他便是乌倮,乃戎狄商贾! 乌倮为草原乌氏部落之人,善于贿赂酋长,得以便利,畜牧致富。他是个极其聪明的贾人,草原牛马极其常见。昔年征战频频,牛马损失不计其数。他便瞅准时机,将牛马以极低的价格悉数卖给秦国。 他选择与秦国做买卖,自是有原因的。首先秦国距离乌氏部落最近,而且乌倮断定秦国必能夺得天下。他现在低价卖给秦国,但依旧能有的赚。当时秦国正好急缺牛马,得乌倮资助后秦始皇自然是极其高兴,特地赐予他诸多绢帛金器美玉等物。 而这些在草原部落又极其稀缺,他便将这些悉数献于乌氏等诸多部落之君长戎王。戎王以十倍的价格赏赐给他牛羊戎马,最多的时候都无法数清楚究竟有多少牲畜,得用谷量牛马! 最后乌倮显然赌对了,秦国灭六国夺得天下。秦始皇感其功劳,令倮比封君,以时与列臣朝请。乌倮虽是商贾又是戎狄,但其地位在秦国极高为君爵,并且拥有进宫朝拜的资格! 要知道,就算是县令喜那都没资格入宫。寻常郡守不得宣召,也不得进宫朝拜。如此礼遇,自然也是因为乌倮的所作所为。他虽是商贾,却也可以说是间接助秦国力大增。牛马不论在任何时候,那可都是极其珍贵的战略物资! 乌倮此次也是受邀赴宴,他的出手极其阔绰。也是让所有人见识到乌倮的财富有多惊人,献千匹戎马为寿礼!须知马量三物,一曰戎马,二曰田马,三曰驽马。戎马是品质最好的战马,价值都以金来衡量。 除此之外,牛羊万头,牛筋牛骨牛皮不计其数! 光是乌倮所献之物,诸多大臣使臣绑一起都比不得他。作为天下最顶尖的巨贾,乌倮若是不懂得审时度势那他早就死了。他知道他能有今日地位,皆是因为秦始皇。秦始皇寿宴邀请他,言外之意就是该交保护费咧。 他以寿礼之名主动献上,秦始皇面子上也好看,他的地位待遇也只会更高。可要是心里头没点逼数,抠抠索索的就献上几只牛马,那他可就真成牛马了。 …… 待所有人献礼后,时间其实也已差不多。诸多朝臣面面相觑,一道道眼神皆是看向后面。无一例外,皆是落在喜的身上。他们可都听说豫州鼎入秦之事,并且是由喜亲自护送而来,会以寿礼之名献于皇帝。 他们都送完了,自然也轮到了喜。 “泾阳县令喜,拜见陛下。” “臣为陛下贺,为大秦贺!” “免礼。” 秦始皇轻轻颔首,若是换做往常他必是疲惫不堪。但现在,他却是神采奕奕极其期待。虽说他都知道卓草的套路和准备,可这些人不知道啊。他大肆举办寿宴,目的就是要打压这票大儒名仕,借此报复他们昔日的讥讽。 去年他巡游至彭城,斋戒祷祠。欲要自泗水中取出周鼎,派遣上千人下水去找,结果愣是没找到。就因为这事,被当地儒生各种讥讽,气得他差点犯了心脏病。主要是这票大儒嘴损的很,他们明面上是劝阻,实际上是在讥讽,令他颇为恼怒。 这些大儒,他一个个都用小本本记好。 现在机会来了,豫州鼎入秦! 他自然要借此大做文章,好好敲打下他们。 喜要送什么,其实所有人都知道。 但是,他们依旧颇为期待。 豫州鼎呐! 昔日的天子九鼎,谁不想一睹真容?! …… 喜长舒口气,抬手道:“承蒙皇恩,喜方能来参加寿宴。来前,泾阳乡啬夫卓草主动献上一宝。” “何物?” “乃天子九鼎,豫州鼎!” 刹那间,全场哗然。 喜现在当朝直言,也就是说石锤了。这豫州鼎还真是卓草所献上的,众人皆是面面相觑透着惊奇。卓草的能耐,他们自然皆有耳闻。现在他又献上周鼎,爵位必定还要再往上涨! 接着,便有玄鸟卫士将豫州鼎抬至大殿中间。落地的那刻,扬起无数灰尘。古朴霸道的三足圆鼎,处处透着历史的沧桑感。自禹王铸造九鼎,九鼎各种辗转,最后还是悉数入秦! “此物……的确是豫州鼎。”鲍白令之捋着胡须,颔首点头,“吾曾亲眼见过这豫州鼎,决计不会有错。如今九鼎尽皆入秦,臣为大秦贺,为陛下贺!” 鲍白令之如此,其余人也随后效仿。 “臣为大秦贺,为陛下贺!” “臣为大秦贺,为陛下贺!” 他们当中不乏有年迈且见多识广的人,亲眼见过九鼎的也不在少数。豫州鼎如何,他们自然是心知肚明。他们也都能断定,绝对是没错的。 …… “呵,那卓草倒是有些能耐。” “豫州鼎……” 秦始皇走下台阶,来至豫州鼎前。抬手抚摸上面的纹路图案,脸上透着无尽的感慨。“昔年,先祖武王为举鼎绝膑而死。为得九鼎,历代老秦人皆是以血肉之躯拼搏。想不到,这最后一鼎终是入秦!” “那卓草倒是有些能耐。朕记得这豫州鼎乃坠于彭城泗水,他似乎未曾去过彭城,是如何得到这豫州鼎的?” 喜面露古怪,您老问我? 难不成,您老不知道不成? 喜被问到也是无可奈何,继续道:“卓草所言,这豫州鼎乃自泾水而出,正好被其拾得。其言天下水系相通相流,故此这泾水出现豫州鼎也很合理。更可以佐证大秦得天下之正,陛下更为天命所过,必能代周而行!” “大秦万年!” “陛下万年!” …… 又是阵阵音浪响起。 “哈哈哈……”秦始皇捧腹大笑,眼眸中透着凌厉,猛地看向坐在远处低头不语的诸多大儒名仕。“朕记得,昔日求鼎不得而遭人所讽。朕今日得鼎,诸位还有何好说?” 这些大儒也只得给面子的点头称是附和。 私底下他们吐槽讽刺两句,秦始皇不会与他们一般见识。现在豫州鼎摆在眼前,若是他们还敢哔哔,怕是会当场脑袋搬家。今日正好是秦始皇的寿宴,他不介意拿他们的命当做寿礼。 “禀上,卓草言之这豫州鼎内有乾坤。” “哦?” “他说豫州鼎出水后,自鼎内长出古怪祥瑞。当晚梦中便有条白蛇向他解释,说这鼎内祥瑞乃其所赠。彰显皇帝德兼三皇,功盖五帝。其名为马铃薯,与红薯相似。宜菜宜粮亦可酿酒,且亩产五十石!” 喜按照和卓草对好的台词,侃侃而谈。现在他算是知道了,其实他这次纯粹就是个工具人。不是他业绩干的多好,完全就是充当个传话筒而已。没让卓礼亲自来并非什么规矩礼数,连商贾都能来,卓礼为何不行? 秦始皇纯粹是担心卓礼来了,那就彻底穿帮了。 “白蛇?” 秦始皇顿时蹙眉,讲道理他也没想到卓草会这么编撰理由。他走的时候,卓草并没有和他说这么多。所以,他是真的不知道…… 关键时刻还得是蒙毅这位上卿出场,所谓神权不过是皇帝手中利剑。只要他们高兴,怎么去解释编撰就行。只要他们相信了,那天下黔首自然也就都相信。 “禀上,昔日襄公既侯居西垂,自以为主少皞之神,遂作西畤祠白帝。想来这白蛇必是那白帝子所化,赠予祥瑞乃兴我大秦!” “蒙公大善!” “蒙公所言极是!” “蒙公流批!” …… 各种夸赞声不绝于耳,蒙毅都被自己的机智所折服。其实卓草就是这意思,只是卓草觉得廷臣都是聪明人肯定能想到这点。他要是说透了,反而没那么多神秘感,倒不如让他们自己去揣测。 未来汉高祖刘邦斩白蛇起义,这所谓的白蛇其实就是秦国。他是利用这种手段包装自己,宣传自己。就和大楚兴,陈胜王是同样的手段。卓草这次也是借助白帝,解释豫州鼎和土豆的来历。 秦始皇闻言当即咳嗽,“朕昨日也梦到白蛇,他也是这么说的。说是会有位奇人,献上豫州鼎与祥瑞,想来这卓草便是那位奇人。” 他这一说无异于是官宣石锤。 群臣皆是震惊咋舌,纷纷作揖行礼。 “据其所说,这土豆已经大熟。皆在这豫州鼎内,陛下可挖出来看看。” “好!” 秦始皇自然是欣然答应,边上甚至还有准备好的木铲。他是没做过农活的,但是挖土豆这么简单的事还难不倒他。卓草也是专门捯饬过,黑色的泥土有些湿润,非常好挖。 不少廷臣皆是起身靠近,但皆在六步之外,这是规矩。有些个子高鹤立鸡群者,自然是能轻松瞧见。至于矮个子的,那就么得办法嘞。 稍微废了些许力气,秦始皇总算是瞧见了希望。土豆大概有拳头这么大,呈椭圆形,表皮微黄。提出来后还连着好几颗马铃薯,个头十足。这次来赴宴的不乏有懂农事的,看到这串马铃薯后顿时咋舌。 产量还真没作假,和红薯不相上下! 至于好不好吃,那就没人知道了。毕竟卓草手里土豆也不多,鲜少会去吃。只有嘴馋的时候可能会切两颗,府上的仆人可都没资格品尝。 “恭贺陛下得豫州鼎,再得祥瑞!” “恭贺陛下得豫州鼎,再得祥瑞!” …… 齐刷刷的赞扬恭维声响起。 秦始皇顿时是爽朗大笑,“好!这卓草倒也是奇人,这土豆虽不是他的却也是他所献上。秦法使民有功而受赏,朕今日必定要大大封赏于他!” 秦廷上下没人敢有意见。 谁要是敢在这时说半个不字,那就是与天下黔首为敌。周鼎不周鼎的,他们不知道。对他们来说,其实就和一口锅没什么区别。但是,土豆却能令他们填饱肚子。能令他们在饥荒年中活下来,不至于饿死。 这种祥瑞,越多越好! “禀上,其实那卓草还有一物要献上。” “何物?” “造纸之术!” 喜抬起头来,掷地有声。一时间,群臣哗然色变,一道道眼神同时看向李斯。好你个老匹夫,这草纸原来是这么来的?! 当时卓草说的是秦始皇给的爵位高,那他就献上造纸术。但在喜看来这爵位不可能给的低了,所以他觉得提前说出来反而会更好。反正秦始皇也都知道,藏着掖着的有什么意义? 至于李斯……他可是把草纸提前狠狠吹了番! 并且,借此机会大捞一笔! “哦?造纸之术?细细说来!” 第86章 赐爵五大夫,气运加身! ,秦草 喜自怀中取出张加强版的宣纸,比先前的更薄些。纸面极其平整,也没什么草梗麦秆。诸多大儒皆是起身观赏,他们对纸并不知情。他们分散在齐鲁各地,关于卓草的事迹也只是有所耳闻。 像是这纸在咸阳能如此有名,那可都是李斯的功劳。兴许是在卓草这吃亏的缘故,李斯也是借助酒宴大肆兜售自卓草那买来的草纸。嘿!还别说,他还小赚一笔。 这买卖,李斯都眼红! 他能预见,有朝一日竹简会被草纸所淘汰! 趁着现在草纸刚刚问世,那肯定得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到时候他再增添律法,想怎么玩还不都是他一句话的事? 卓草既然将此术献给皇帝,也就说明秦国会将此术所垄断。未经准许者,必然是绝对不能仿造。造纸术说繁琐也繁琐,但其操作流程没想象中那么困难。只要给大匠些许时间,足以仿制。显然,这种行为是不被秦国所准许的。 …… “这便是草纸?” “然也。” “看起来与绢帛类似,却不透光?” “上面的墨迹也未散去,就是……字丑了些。” “此物莫非是以绢帛制成?” 诸多大儒靠近欣赏,而秦始皇并未阻止。他就是让这些大儒凑近了看,也要让他们看仔细,这辈子都不能忘记今日的事情。曾经的他们对秦国是爱答不理,而今后这些大儒得跪着求秦国! 卓草献上的是完整的造纸之法,是未来经过蔡侯改进的造纸术。以麦秆麻皮葛布等物,皆能成纸。这种做法会令成本大幅度降低,大兴文事也不再只是说说而已。今后这些大儒氏族想要传播学问,那就得用纸,用竹简都会被人所嫌弃。 扶苏还亲自做过试验,以纸书写其实更为方便些。就是如果写错了字会有些麻烦,因为不像是竹简可以用刀直接挖去。若是写错,最好的办法就是画个斜杠。除此之外,纸可以说是集合了所有优点。 “此物并非是绢帛,而是卓草所制的草纸。” 喜将草纸呈交给秦始皇,看着纸上的字迹,秦始皇顿时一笑。当初看莲萍的字如此清秀隽永,他还以为卓草的字有多好看。自那次试纸后,秦始皇是大失所望。在他看来,那字简直比他还丑,竟然还敢说他提的匾额字不好看? 不过,其实秦始皇是更为高兴的。卓草写的字不好看就证明卓草也非全能,他也终究是人,只是有些奇思妙想的奇人罢了。有缺点的人,其实会更好相处。这样的人用起来,也会更为顺手。 仔细鉴赏后,秦始皇便意识到有些不对。这次的纸质量相较上次的要稍微粗糙些,没那么光滑。虽然更薄了些,但成本也更低了。这种厚度是恰到好处,更为便于书写。 秦始皇随手交给谒者,让他传下去慢慢品鉴。 【大秦万年】 总共就这四个字,其实已是足够。 扶苏摸着略显粗糙的纸,顿时蹙眉。 不对啊,他造出来的分明不是这样的! 难不成,卓草又留了手?! “禀上,这草纸能用以书写,更便于携带。其言所用不过碎麻葛布破渔网,便可成纸。造价成本极低,虽说过程繁琐了些,但也无碍。” “好你个李斯!”听喜说完后,秦腾顿时坐不住了。“仅仅以碎麻葛布破渔网便可成纸,汝竟然说这纸造价不菲?一张纸便要吾百钱,汝可真是奸诈至极!” “臣昧死言,丞相斯行商贾之事!” “他也卖我了!” “好个奸诈的老匹夫,无耻!” “老夫羞与此人为伍!” 蒙毅不忘在边上踩一脚。 李斯脸色涨红,“汝怎能凭空污人清白?” “什么清白?分明是你高价卖纸!” 李斯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坚定道:“鉴赏不能算卖,读书人的事不能算卖!” 对于律法这套,李斯也是玩精了。 内史腾气的是鼻子冒烟,他还真信了李斯的鬼话。什么斩竹漂塘,煮楻足火……足足需要百余日的时间方可成纸。要不是因为比较稀奇,他才懒得花这冤枉钱。没成想,李斯这全都是吹的! 李斯现在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要怪那也只能怪扶苏。卓草当时藏了手就是防止扶苏再跑咸阳嚷嚷,坏了他的大事。他现在直接摊牌了,到时候贴个皇字招牌,扶苏就是想邀功都没法子。 结果,李斯就被坑了…… 天地良心呐! 他是真的如实相告,就差把心掏出来了。他做错何事,竟要遭受如此口诛笔伐? “咳咳!” 秦始皇轻轻咳嗽,廷臣们方才作罢。其实他们并无恶意,也知道这终究只是小事。只是平日里李斯没事就整他们,现在难得李斯出了事,自然是都痛打落水狗。若是在廷议的时刻,他们是断然不会这么放肆。只是今日寿宴,与民同乐,倒也不会有事。 秦始皇站起身来,嘴角扬起抹笑容。“吾秦法使民有功而受赏,卓草献国之重宝豫州鼎,令九鼎尽归大秦。还有这马铃薯,令吾大秦再添祥瑞,于千万黔首有大恩。” 他顿了顿,秦廷之上瞬间寂静无声。 他们都听得出来,秦始皇将要大肆封赏! “又献上这造纸之术,朕也已看过,的确有用。假以时日,必能取代竹简,令吾秦大兴文事。内史!” “臣在。” “卓草现如何?” “卓草,泾阳人士,年十九。爵至官大夫,为当地乡啬夫。” “十九……”秦始皇若有所思的点头,“便升爵至五大夫,赐戎马六匹!” “唯!” 内史自觉高退,但是喜可忍不了了。 啥意思?就爵至五大夫? 五大夫,爵至第九级,已经属于是高爵。可卓草所立的功劳,怎么会就仅仅只是爵至五大夫的?秦国爵位的确是珍贵,但也不至于如此抠门,就是给个右庶长都不过分! 至于送六匹戎马更为可笑,以卓草的财力,他会缺吗? 这样的赏赐,喜第一个表示不服! “禀上!如此封赏,未免太过不公!” 喜的性格极其强硬,他对秦律也是极其推崇。既然秦始皇都说了有功必赏,又怎么能仅仅只给个五大夫。若是传出去了,只怕会被天下人所耻笑,更会寒了天下名仕的满腔热血! “喜!” 秦腾顿时大惊,连忙便要阻止。 不过,此刻的扶苏却又站了出来。 “父皇,卓君有盖世贤才,父皇也予以认可。今日为吾大秦献上豫州鼎,还有那造纸之术。” 扶苏顿了顿,他心里知道今日是寿宴不该顶撞秦始皇。但是卓草对他有恩,更是屡屡帮助他。这次瞒着他用新的法子造纸,他也没话说。今日若是他不站出来帮卓草说话,那他还是人吗? 卓草已经放弃了要更高的官职,这已是给足廷臣面子。给他爵位再升高一些,又有何妨? 卓草之功,难道还配不上吗?! 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臣附议!” 冯去疾自旁走了出来,他并不知晓实情内幕。但卓草立下的功劳很大,不该仅仅如此草率的封赏。他倒不是为卓草说话,只是担心此事传出去会影响各地名仕大贤。 “臣昧死言,愿上能再行封赏!” 蒙毅随后走出,其实他心里大概猜得到。只是现在这种情况他要是不出来表态,以后等卓草知晓一切后,不得恨死他?天天在他府上吃白食,关键时刻还不帮他说话。 这事若传出去,以后他蒙毅还有脸在咸阳混? “臣附议!” “臣附议!” 一个个博士悉数走出。 望着他们,秦始皇眉头顿时微蹙,同时看向了李斯。 老大,你别看我啊! 李斯是头疼不已,总不能天天让他做得罪人的事吧? 到最后还是无奈走出,拱手作揖。没办法,谁让他这左丞相不好当呢?好事基本轮不到他,关键时刻得罪人唱反调全都得他来干。 “臣以为如此封赏并无不可。今日为上寿宴,卓草也以贺寿之名献上这些。既然是寿礼,那自然不必封赏,否则岂不是诸位都得封赏封爵?陛下能为他提爵,已实属万幸。诸卿如此,莫非是要以下犯上逼迫陛下?” “老匹夫,你放屁!” 屠睢都忍不了站起来骂娘,他和卓草虽说只有一面之缘没打过什么交道。可就冲卓草的所作所为,他就知道卓草绝对是有能力的贤才。李斯说的这些更是在胡搅蛮缠,看似有道理,实则是狗屁不通! “放肆!” 秦始皇骤然怒喝。 “陛下息怒!” 赵高心里是乐开了花,看到卓草就只升至五大夫要多得意就有多得意。卓草害的他府库别烧,还没了弟弟,这仇他要是不报还是男人吗? “朕自有分寸,诸卿勿要再言。” 秦始皇挥了挥手,奉常顿时心领神会。 现在天色已晚,也该结束了。 “礼毕——” “大秦万年,陛下万年!” 朝臣们面面相觑,也是无可奈何。 谁让秦始皇是皇帝呢? 乾纲独断,他想如何就能如何。就算封赏不公,他们也无话可说,只得就此作罢。大臣们皆是自觉退下,唯独只有扶苏一人还长拜不起,死活不肯离开。 …… “汝等皆退下。” “唯。” 秦始皇遣退随行的卫卒与谒者。 整个大殿摇曳着烛火,只有他与扶苏二人。 “扶苏,汝想为卓草请功?” “卓君之功,当爵至右庶长乃至更高!” 扶苏是寸步不让,掷地有声。 秦始皇望着他,无奈叹息道:“汝以为朕不想为他加爵?朕比你更想,但朕不能做!若今日令他爵至右庶长,那今后这爵位如何封赏?只怕还没等二世继位,他便已爵至彻侯。到那时,二世又当如何封赏于他?” “父……父皇……” 秦始皇很清楚卓草的能耐,他都不知道卓草怎会懂得这么多。隔三差五就能给他整点新花样,若是全都献上请功,那何止是右庶长? “汝与卓草交好,朕皆看在眼里。可要降住他这颗野草,不是这么容易的。朕若以高爵待之,今后只会封无可封。到那时,朕又当如何?待二世继位,他已位高权重权倾朝野,又当如何封赏于他?” “卓君必不会如此!” “权利在手,终究会变的。” 秦始皇淡淡开口,他经历过太多太多。昔日他的母妃在邯郸与他相依为命,他身患恶疾是他母妃抱着他到处求医问药。可后来他的母妃却想要他的命,想杀了他! “朕本以为你会明白朕的良苦用心,没想到却是没有半分长进。做事冲动冒进,令诸多博士附和死谏。昔日老太师王翦为将,朕直至最后才封其为彻侯。其为朕平定成蟜叛乱,铲除嫪毐与吕不韦,更在蕲年宫救朕一命。遂又为朕横扫三晋,其功如何?” 秦始皇站起身来,一步步走至台前。 “其功……” 扶苏一时也没法答上来。 “九鼎于朕的确有些许用处,却不至于拜相封侯。否则昔日将军摎灭周得九鼎,当如何赏之?” 扶苏被秦始皇训斥的说不上话来。 现在,他才算明白秦始皇的良苦用心。 “还有,汝可知这爵位是他亲自向朕讨要的?他告诉朕,他只要个五大夫便心满意足。他现在还年轻,若给的太高只会成为众矢之的。届时等同于得罪了整个秦廷勋贵,咸阳都将无法容得下他!自古独夫者,可有好下场?” 那天晚上卓草和他说了许多,便提到了爵位这事。卓草看的很透彻,也没打算这么着急。反正有五大夫这高爵傍身,赵高就算想动他也得掂量掂量。 “儿臣……知错!” “汝为其出头,何错之有?” 秦始皇轻轻挥手,若今日扶苏不出头他更会瞧不起扶苏。卓草对他可是推心置腹,关键时刻不帮着说话,那还是人吗? 扶苏抬起头来,略显无奈。 合着搞半天他出头不是,不出头也不是? 不得不说,他这父皇是真的会玩! “退下吧!” “儿臣告退!” 秦始皇望着空荡荡的大殿,苦笑叹气。 卓草这还未至咸阳,便有这么多人帮他。 今后真要入朝出仕,那还了得?! 没办法,人太有才能也是种错。 …… 俗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赵高乘坐马车穿过甬道复道。舒坦的躺在车架内,脸上挂着冷笑。他这次算是和卓草杠上了,绝不能再让其升爵。他得想想办法,最好是派点人去泾阳捣乱。总之,就不能让他好过! “家长,前面好像失火了。” “哦?谁家这么倒霉?” 赵高拉开帘布,遥遥望去,越看越不对劲。硝烟弥漫,隐隐还能看到火光。最主要是这方向似乎就是他的府邸,还能听到有惊呼声响起。 “不对!这是老夫的府宅!” “让开!” 赵高本身就是车马高手,论驭马可是他的老本行。就这车夫只不过会点皮毛而已,和他根本没法比。车夫连忙跳下来,就看到赵高快马加鞭离去,车轮都快飞了出去。 等抵达至府宅门口,赵高的脸顿时黑了。 眼前是片残垣断壁,几乎已成废墟。 “卓草!!!!!” 赵高那充斥着怨念的怒吼,响彻咸阳。他用脚指头都能想到,这绝壁是因为孔明灯的缘故所导致的。他看着灰头土脸,葛布麻衣都被烧出不少窟窿的仆人,脸色铁青。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禀家长,两个时辰前自咸阳宫方向又飞来那火球,忽忽悠悠的便落在了书房。这几日皇帝大赦天下,皆可饮酒。吾等多喝了几杯便没注意,等发现的时候大火已经蔓延,所以……” “混账!” 赵高气的是反手就一巴掌。 喝酒误事啊! “呦,这不是中车府令吗?” 就在此刻,蒙毅是乘坐车架自边上路过。看到付之一炬的府邸后,强忍着笑意道:“中车府令果然是气运加身,两次孔明灯竟然皆落在汝这府邸内。如此运气,实在是羡煞老夫也!” “唉,可惜这孔明灯偏偏未能落在老夫府上。” “哈哈哈!我们走!” 到最后蒙毅是真绷不住了,放声大笑。赵高气的嘴都歪了,却是没法辩驳。论官职爵位,蒙毅比他高了一大截。平日见面,他向蒙毅作揖行礼那都正常。 望着眼前的废墟,赵高是恨得牙痒痒! 都是卓草害的! …… 翌日,李斯熬夜增添了条禁令。 燃放孔明灯者,赀二甲。 赵高也成了笑料,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毕竟,谁让他气运加身呢? 第87章 揣摩,帝王心思你别猜! ,秦草 数日后,泾阳。 清晨的阳光洒在大地,鸡鸣声不绝于耳。三两只肥鹅横行无忌,在村寨内撵着稚童乱跑。偶尔还能看到有黄犬咬着硕鼠,找自家主子邀功。 太阳初升,便有诸多裹着黑布的黔首正在辛勤劳作。耕牛拉着曲辕犁,甩着如鞭子的牛尾巴慢悠悠的慌着。便看黔首手里挥着柳枝,却也只是轻轻拍在牛屁股上,不敢用力。 牛的命,比人更值钱。田牛每日皆有定额的牛廪,换而言之就是刍稾。耕个十亩地左右,就需要休息个两三天。如果说连续耕作,导致耕牛瘦了那就得挨笞刑,这不比人舒坦? 除开耕牛外,还有专门的车牛,简单来说就是拉车的牛。卓草是乡啬夫,按规矩就会分配到一辆牛车。没错,他这种小吏就只配乘牛车。 不论是驽马还是戎马,那都是极其稀缺的战略物资,甚至比耕牛还重要。卓草那日的矮脚马都有人开价五两黄金,只是他没卖而已。 有人挑着木桶,里面就是沤好的粪肥。其实以粪施肥老早就有,甚至还被玩出了新花样。比如说针对不同的土壤,用不同的粪肥。当初知道的时候,卓草都惊了。别看古人不懂什么氮肥钾肥,可他们有千百年的耕种经验,知道该如何施肥。 至于沤肥堆肥其实也不难,除开粪水外再将杂草谷壳河底淤泥这些搅和在一起,通过微生物自然发酵而成。通过这种手段施肥,往往能令产量增加不少。 今年泾阳改头换面嘞,全都种的是红薯。反正现在禁令解除,他们完全可以自由耕种。到时候卓草会代表秦国来收田亩税,并且通过一定比例给他们换成粝米。这些粝米大部分都是粮仓积压数年之久的,好的精米是轮不到他们的。 该怎么种红薯,他们都了然于胸。这么多年的经验积攒,比别的人要强太多。就说隔壁频阳就经常会有官吏来此,专门请教他们种植的法子。卓草虽说献上了种植心得,可却有着诸多突发的问题。除开询问这些有经验的老农,别无他法。 正所谓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往年泾阳其实没频阳混的好,频阳好歹是老将军王翦的封地,那日子肯定比他们好过。再加上频阳出了王翦这位牛人,频阳人出门在外那鼻孔都是对着天的。 可现在就彻底反过来嘞,他们还得过来求教。隔三差五便会有小吏乘坐牛车而来,一呆就是大半天。渴了就讨点凉水,饿了自己还带有锅盔之类的干粮。 河水之畔,韩信捧着一把花生米。面前围着十来个稚童,衣服上都打着补丁。个个都垫着脚,直勾勾的望着韩信手里的花生米,有几个馋的拼命沿着唾沫。 韩信腰间佩剑,穿着简单的葛布麻衣。他虽说是当地求盗,可实在是太平的令他发慌。偶尔还得去隔壁亭凑热闹,看看能否抓几个不长眼的蟊贼。他也已有了爵位,现在是上造爵位,佩玄色头巾。 秦国爵位前面三级其实非常好升,特别是对韩信这种有能耐的牛人。过不久当地青壮便要前往骊山服役,卓草便准备让韩信带着去。他有爵位傍身,过去也不会干苦力,属于是监工的类型。吃的也都是精米,还有菜羹肉酱。 历史上的韩信极其有才能,他不能被困在这小小的泾阳。好说歹说他也算是对韩信有知遇之恩,以后韩信混的好也能罩着。 这年头掌握军权在军中有名望的,那说话都硬气。就说王翦老爷子,隔着老远就有一大票人簇拥着。就算是三公九卿见了,那都得乖乖尊称声王公。就算是急流勇退了,谁敢轻视王翦? 跺跺脚,大半个咸阳怕是都会被惊动! 当初王翦说六十万灭楚,李信说只要二十万。秦始皇便把兵权交给李信,最后结果都知道自然是李信败了。秦始皇没办法,只得亲自乘坐马车来至频阳,礼贤下士希望王翦出山。 卓草对兵法这块是完全不懂,期间他其实也看过诸多书籍。但让他带兵打仗,那简直是在开玩笑。这玩意儿要是这么好学,就不会有赵括这么号人物了。可他今后若想入朝出仕,免不了要与将军打交道。思来想去,他顺手提拔个上来不是用起来更好? 韩信现在也不愁没吃的,他依旧是亭内最为慵懒的人,甚至比卓草起来的还晚。每日上工他都是磨磨蹭蹭的,一副不情愿的模样。只不过他做起事来麻利的很,没事杀个野猪抓个盗匪那都是顺手的事。上次有稚童坠入河中,也是韩信跳进去把人救起来的。 久而久之,他在泾阳这块也算是小有名气。上次去小泽城,他还专门送那屠户赤臀三斤猪腿肉。这几日草堂也已修好,卓草没事也会教他们点算学。而韩信则是会教他们些拳脚功夫,排兵布阵。带着他们搞实战演练,玩的是不亦乐乎。 本来韩信是不如人扶苏的,奈何扶苏坑过卓草。所以,韩信的地位是扶摇直上。哪怕他懒惰些也没事,邻里街坊见了他还是照旧尊称他为先生。 “来,你们都排好。” “以后从军入伍,队列极其重要。” “你们看一排是四人,总共三排有几人?” “十二人!” “不错,这花生米给你嘞。” 韩信满意点头,他现在也如蒙毅那样随身带着花生米。全都是炒制过的,闲着无趣的时候还能吃两颗。他很喜欢钓鱼,经常一边钓鱼一边吃花生。往往鱼没钓到,花生吃没了。 按卓草的说法,他这就是正宗的人菜瘾还大,次次空军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擅钓的?反正说他他还不服气,各种找理由。上次说是因为泾河水质不行,还有次说钓到两条大的,念在它们长这么大不容易就给放了。 我呸! …… “韩信?” 秦始皇自马车走了下来,看着正在演练的韩信顿时蹙眉。他的事迹,秦始皇自然都有所耳闻。说是极其擅长练兵,他专门让玄鸟卫打探过,发现也就那样。现在的韩信,终究还是太年轻了。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战火洗礼,也就比军中百将之流强些。 “见过家长。” 韩信抬手随意行礼。他有着属于他的傲气,在他眼里看来秦始皇便是那卓正。不过是个做买卖破产,没什么本事的贾人罢了。如果他不是卓草的父亲,韩信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不必多礼。” “他们用的耕犁似乎有些古怪?” “是卓君所制。名为曲辕犁,家家户户都有。吾听他们说,此物能省不少力气。就是以人力背犁,也不会太累。” 不用问,肯定又是前任亭长哀背锅。 秦始皇颔首点头,而蒙毅则是自觉记下。等回卓府了去翻翻书房,看看有没有图纸。蒙毅作为管事,有的时候还得帮着打扫书房。这活他可都是抢着干的,隔三差五他就能发现点新鲜玩意儿。 上次他还留意到桌上摆着张纸,是卓草所画。似羊非羊,也不知是何异兽。最后还是问了卓草后方才知晓,原来是叫草泥马。看,卓草这见识就是广! “你在这作甚?” “教他们些排兵布阵之法。” “呵,汝倒是有趣的很。”秦始皇来了几分兴趣,“草与额说过,说你想当个将军?” “嗯。” 韩信是爱答不理的点了点头。就个吃白食的胖商贾,肯搭理他那都是给卓草面子。秦始皇倒是没往心里去,淡淡道:“额上面有人!汝若是真想从军,额能帮你一把。” “算了算了,你还是帮卓君的好。” 韩信不耐烦的挥手。 秦始皇也很识趣,就这么慢悠悠的朝着前方走去。望着刑徒推着粪车,本能的朝着边上让步。这股子臭味,实在是刺鼻。各种各样的味道掺杂,让人说不上来。 “蒙卿,汝以为这韩信如何?” “有些本事。好好磨练番,兴许能有所成就。” 蒙毅如实相告,反正他是这么觉得的。 可能会有帅气的读者问了,这时候扶苏在哪? 秦始皇自咸阳来此,自然是坐的马车。至于扶苏,为了避免他的身份被人怀疑,他坐的是牛车。自然,他肯定要在后面方能赶到。扶苏开始可是据理力争,觉得到了泾阳再更换牛车也不迟,可秦始皇不答应。 “你要不肯坐牛车,那就走过来罢!” 扶苏有理由怀疑,他可能不是亲生的! …… 秦始皇回头看了眼韩信,扬起抹笑容。秦国尚武成风,武将一抓一大把。只不过能如王翦这般的,却是再也瞧不见了。当初的李信是个好苗子,偏偏因为昌平君作乱而导致战败。 秦国对败军之将几乎是零容忍,即便后续秦始皇赠玉环令他们回来,李信也是终究落了心病。后来为裨将军,追随王贲平定燕齐。秦灭六国后,李信被受封为伦侯陇西侯留在了陇西,远离咸阳中心。他自己的心态也出了些问题,致使一夜白发。 在秦始皇看来,国家昌盛稳定必须要有绝对的武力。当然,这个武力是要牢牢掌握在皇帝手里头的。任何人都不能染指,谁伸手就砍谁的手。真理,永远只存在于剑锋之上。没有足够的武力,只会受人欺辱,国无宁日! 所以,秦始皇也有意扶持新的武将上任。比如说本来征伐百越的屠睢,屠睢立下三年平定百越的军令状。雄赳赳气昂昂,都准备动身了结果被他一道敕令劝了下来。 而后就是蒙恬,现在算是他最为看好的。蒙恬自幼熟读兵书,蒙氏三代为将,为秦国开疆辟土立下诸多功劳。蒙恬也参与进灭六国之战,能力出众。只是他有自己的任务,无法轻易调动。 “既是如此,那以后便找机会试试。”秦始皇淡淡开口,似笑非笑道:“朕倒是觉得以这层身份来至泾阳等地,能看的更为透彻。朕记得两年前,九江郡洪涝。当地郡守与监御史横瀣一气,谎报受灾黔首,险些导致民变!若非朕假冒商贾,又怎会知晓哀的事?” 蒙毅在旁附和点头,“此举的确有用,今后可命监御史效仿。乔装打扮至各地暗访,兴许能有所收获。特别是乡亭一级,本就以当地宗族为先,不尊秦法者颇多。” “大善!” “其实卓草先前与臣提过个法子。” “什么?” “钓鱼执法。” “钓鱼?” 蒙毅点点头,略显尴尬道:“按其所言,可假装成罪人去贿赂官吏。若官吏收了,则判以受贿之罪。” “……” 秦始皇闻言不住咋舌,这小子真是够阴的啊! 按这办法又有几人能抵得住诱惑? 当然,办法的确是好办法。 …… 两人就这么沿路畅聊,偶尔也会捧腹大笑。 来至卓府门口,看到紧闭的大门当即敲了敲。 “怂娃怂娃,你大回来咧!” “快开门,再不开门额就撞门咧!” 敲了大半天,卓草方才把门打开。 “暗号。” “暗号?” “少小离家老大回,下句是什么?” “……” “记住了,下句是安能辨我是雌雄。” “记住了。” 蒙毅用力点头,跟着卓草进门。 卓草这可真是隔三差五整点新花样出来。 还搞暗号? 老夫真是信了你的邪! “草,你搞这暗号做甚?” “嘘,我悄悄告诉你,你可别外传。” “什么?” 卓草左顾右盼压低声音,“我这几日总觉得有人在暗中监视我,恐怕还是高手。我让韩信阿彘暗中观察,发现的确是有些踪迹在府宅四周徘徊。我和你说,我估摸着是什么六国余孽之流。” “放肆!” 秦始皇顿时大怒。 tmd,谁敢来伤害卓草? 他留在这看守的玄鸟卫呢? 死了吗? 蒙毅轻轻咳嗽,朝着秦始皇挤眉弄眼。 老大,卓草说的可不就是玄鸟卫吗? 各种飞檐走壁,没事还暗中窥视。 “咳咳咳!”秦始皇方才回过神来,“看错了吧?” “不可能!我要看错了,我把脑袋给你当球踢。”卓草坚定的摇摇头,“你这也是书看的太少了,所以不懂。我这么说,我献上红薯给皇帝的那刻,我就被这票家伙给盯上了。好家伙,大晚上我还能感觉门外头人有人,差点没把我吓死。” “原来是这样……” 秦始皇是哭笑不得,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合着他一番好心办了坏事? 不成,待会吩咐玄鸟卫散去些便可! “小苏呢?没和你们一起来?” “咋咧?你和他关系这么好?” “屁!这狗日的又坑我!他来信告诉我,说是他放孔明灯的时候被长公子发现,然后我这孔明灯的办法让长公子学走了。给皇帝贺寿的时候,长公子借助孔明灯可是力压群芳,摘得头牌!” “嗯?” “我是说力压群雄,令皇帝龙颜大悦。” “哦——” 卓草无奈叹气,“就是中车府令倒霉了些,他弟弟没了,府邸也被长公子的孔明灯给烧了。我这还没放呢,结果李斯这老匹夫又是一道禁令下来,说是禁止燃放孔明灯。我真恨不得把他挂孔明灯上!” 现在小泽乡来来往往的贾人可不少,经常会有从咸阳出发路过小泽乡的。在当地客舍住个一晚,消息自然也就传过来了。只不过,他们知道的都是改编过的。 “你们知道最倒霉的是什么吗?” “什么?” “我竟成长公子的友人了?我压根不认识他啊!”卓草无奈扶额,痛苦道:“按照我的猜测,他应该是听苏荷提起我,然后顺势把我招揽至他的门下。唉,我就这样糊里糊涂的成了他的人。” “少主,这样不好吗?” “好个屁!我这不明摆着是站队了吗?以后扶苏当上皇帝还好说,要是换别人当上皇帝,还能容得下我?我tm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咳咳,兴许以后就认识了。” “那也是以后。” 卓草也没再吐槽,毕竟事已成定局。他这时候要再跳出来说自己和扶苏真不熟,那结果会如何?旁人会觉得他是墙头草,两边讨好处。扶苏那边则会觉得他这是不识抬举,然后两边都落不到好。 他走至厨房,端了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出来。这面条是他一大早亲手鞣制的,因为石磨不好的缘故,导致面条有些粗糙,还有些稻壳在里头。 “今日是你的寿辰,这么多年来我也没给你过寿。你也真是能掐会算,恰好寿辰这天回来。我给你下了碗长寿面,你尝尝看。” “长寿面?” “对,你这第一口千万不能断,得全吸了。如此方能保证你福寿绵延,多活几年。不过我估摸着你应该活的挺长的。” “为何?”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秦始皇左顾右盼。 卓草则是轻描淡写的挥手,淡然道:“你不用找咧,你棍子被额烧咧。” “……” 秦始皇是差点没被卓草给气翻过去。 这小子,够绝! “这什么长寿面,额不吃咧!” 秦始皇放下筷子,满脸窝火。 “不吃是吧?成,我拿去喂猪去。” “咳咳。” 秦始皇又重新拿起筷子,他这一路走来还真有些饿了。这面条倒是和咸阳的汤饼有些类似,只是一根根的晶莹剔透很独特。 “哧……溜!” 嗦面声响起,秦始皇差点是一口气憋死。 慢慢咀嚼着,眼前顿时一亮。 真香呐! 第88章 这酒,掺水了! ,秦草 卓草为烹制这碗长寿面,那可是费劲苦心。好歹近二十年还是头次给他这傻老爹过寿,甭管怎么着仪式感肯定是要有的。面汤那都是用羊大骨熬成的,再煎俩荷包蛋铺在上面,配两片绿菜点缀。最后再撒上把葱花,香的能把碗都给吃了。 “再加点辣子。” “呦呵,你还挺会吃的。” “那是!” “爱吃不吃。” 秦始皇端着面碗死活不撒手,这面条倒也是有些意思。口感更为筋道些,在他看来肯定是比汤饼要强些的。主要是用羊大骨熬制的汤汁,更是香的不行。 大门打开。 扶苏气喘吁吁的站在门口,恰好便看到了眼前这幕。望着父慈子孝的一幕,扶苏心里顿时没来由的酸了下。 这到底是谁爹啊?! “你还敢回来?!” 卓草站起身怒气冲冲道:“我把你当亲朋至交,你又捅我刀子。我教你制孔明灯,你倒好转过头就教给长公子扶苏。你不知道他是憨批吗?” “我……我……” 扶苏满腔的怒火,硬生生被卓草怼了回去。他坐着牛车颠簸至泾阳,然后再自小泽乡足足走了十几里路,方才赶了回来。刚打开门,他就看到卓草和秦始皇其乐融融,他心里相当不是滋味。本想着借题发挥说卓草两句消消火的,可他还没开口就被卓草喷了个狗血淋头。 “书信上,不都解释了吗?” “你觉得我会信吗?” 扶苏哭丧着脸,怎么竟让他背黑锅? 父皇,蒙公……你们倒是帮忙解释解释啊! “老蒙,这面条不错。” “唔,确实香的很。” “……” 秦始皇坑儿子是真的有一手! 扶苏无奈抬起头来,“卓君,你听我狡辩……” “嗯?” “哦不,是解释。”扶苏哭笑不得道:“卓君,那晚是这样的。我正在高出燃放孔明灯,为吾父亲贺寿祈福。结果却是狂风大作,这孔明灯落在长公子的离宫内。于是乎,长公子便逼迫我教他制这孔明灯。吾听闻长公子刚毅勇武,为人宽仁。所以,便教他了。” 卓草坐在边上,脸色渐渐好转。作为穿越者,其实他对扶苏有种没来由的好感,兴许是影视等作品带来的影响。只是他也没接触过,不知道本人如何。历史上屠过城的皇帝都能被美化嘞,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他也自些贾人口中听说过扶苏,就说他经常顶撞皇帝之类的。因为伐楚之战,彻底和皇帝闹掰,极其不受待见。去年巡游的时候,扶苏三谏皇帝,希望他别劳民伤财。结果皇帝都没带他去,而是留他在咸阳,由冯去疾辅佐他处理政务。 卓草对于没见过的事,不会轻易下判断。 “小苏。” “嗯?” “你累不累?” “累!” “来,喝口水继续吹。” 卓草端起陶碗递给他,“我在想,你该不会就是那长公子扶苏吧?你爹和皇帝寿辰相近,而扶苏竟然也会燃放孔明灯,我还成了他的友人?” “怎……怎么可能?卓君可勿要说笑。”扶苏略显兴心虚的喝着水,无奈道:“若是卓君不相信,大可去温县打听打听便知晓。吾苏荷在温县,可非浪得虚名之辈!” “嗯,的确如此。你要是长公子,那我还是始皇帝咧!” “咳咳咳……”秦始皇被呛得不住咳嗽,提起筷子指着卓草,“瓜怂,你可别胡咧咧!” “怕什么,皇帝又不在面前。”卓草表示无所畏惧,淡然道:“小苏,其实我倒也不是气你。主要是就这么平白无故被拉到长公子的阵营,我是真的不太乐意。你说,我和他压根就不认识,我凭什么帮他?他算老几啊他?” “他是长兄……”扶苏略显心虚,“卓君,其实长公子待汝不差的。你想想,他在寿宴上可是为了你顶撞皇帝,希望能为你升爵咧。” “我呸!” “何故?” “他这么做相当于变相告诉廷臣,我是他这边的人。以后他的那些敌人,怕不是要把我活活整死。搞不定他这长公子,还干不死我这小小的五大夫?!” “不至于不至于,长公子不是这种人。” “他就不是人!” “……” 秦始皇在旁差点就被逗笑了,有些话他不适合说,但由卓草说出来会让扶苏更是记忆犹新。有时候扶苏的确是一片好心,但当众说出来却偏偏起到适得其反的效果。 “卓君,汝是不是对长公子有些误会?” “误会?我tm恨不得砍死他!” “为何?” 卓草无奈叹气,“你想想,我在家吃着火锅唱着歌,突然一口黑锅扣我头上,我能高兴吗?” 他生气的原因很多,最主要的还是扶苏不靠谱啊。按照史书上所写,这小子本来能当皇帝,结果被赐死了。要是按照出土的汉简赵正书所载,秦始皇传位的是胡亥,那扶苏和蒙恬就是拥兵自重最后被杀。 这……这横竖都是一死啊! 扶苏死了,那他还活的成吗? 要是不行,跑路吧? …… 卓草无奈看向正在吃面条的秦始皇,他这傻老爹也不争气。他现在都懒得去问秦始皇,他准备的诸多货物,只怕是又一个字没挣到。当初他想的好好的,等天下大乱,他就利用红薯和豫州鼎揭竿而起。 现在倒好,鼎没了,红薯也没了……他就被这么生生绑上了秦国这艘贼船,还没法下船。现在又被扶苏拉拢过去,怕是又要成为众矢之的。 “怂娃莫看咧,额知道你要问什么。” “钱,么有!” “……” 看,就和他猜的一样。 秦始皇非常大气的甩出张契卷来,其实就是削过的木板。上面还盖有皇帝的印鉴,一看就知道是出自官方正品。 “拿去看看!” 卓草顿时蹙眉,而后便将契卷拿起。皇帝印鉴他是认识的,无非就是受命于天,既寿永昌。他昔日的任命书便是皇帝所写,绢帛还被供奉在卓氏宗祠内。 他快速扫了眼,内容极其晦涩绕口。他就不拿来水字数咧,其实大概就是少府发的采购单。少府为九卿之一,掌皇帝私产,负责照料皇帝日常生活起居。 这次是以秦国的名义,向他发布采购单。包括采购草纸草酒和粉条这些,价钱方面也都很公道。 “草!” “嗯?” “我成皇商了?” “皇商?” “大概就是和裸君这种类似,和秦国做买卖的这种。握了颗大草,那我这下不tm发咯?!” 卓草脸上终于是拨开云雾见阳光,至于其他的事也都抛诸脑后。就算是今后想要揭竿而起想要造反,那都得有足够的本钱。想要像老朱那样开局一个碗,在这时期还是比较困难的。 在喊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前,其实还是非常看重血脉和出身的。就算田氏代齐,人家那也是有本钱的。类似卓草这样的,除非家底够厚,否则谁愿意跟着他混? “按照这契卷所言,每月都会采购一批货物。毕竟宫中人多,数量上还是有保障的。关键这是免费的代言啊!” “代言?” “对,以后我出去打广告就这说。皇帝用了都说好的草纸,皇帝喝了都说好的黄酒!这契卷你从哪来的?” “呵,额上面有人!” 对于卓草的所作所为,他倒也没在意。压根就不需要卓草出去吆喝,要知道宴会上喝的可都是草酒。虽然相干人等不得随意来找卓草,但路过小泽城买点草酒回去喝喝,很合理吧? “不成不成,他这要的也太多了!” 就在秦始皇得意的时候,卓草却又突然连连摇头。 “咋咧?要多点不好?” “你这不废话吗?!”卓草顿时就怒了,“你会不会做买卖?卖给皇室的东西,那质量肯定得过关。我平时卖给别人的酒,那可都是往里头掺过水的。” “……” “……” “……” 秦始皇脸色铁青,捏着筷子的手都在哆嗦。他就说那日寿宴上喝的酒总觉得怪怪的,似乎和在府上喝的不同。感情搞半天,他们喝的都是掺了水的?! “你连这行的潜规则都不懂?我告诉你,掺水就得三分水七分酒。如果是地瓜烧的话,还能往里头掺更多。反正又没多少人喝过,你往里头掺水他们也不懂。这年头喝的起酒的都是有钱人,我这也不算坑他们。” 卓草慢条斯理的开口解释,“我和你们说,千万别告诉外人。我就是靠着这招,方能在这泾阳赚的盆满钵满。况且,酿酒多浪费粮食啊。我往里头掺水,不也是为秦国节省粮食吗?” 刑!你小子可真刑!像卓草这么年轻可铐的牢实人,可真不多了。 蒙毅恨的是牙痒痒,倒不是说喝了掺水的酒。主要是卓草这厮太过可恶,枉他们在寿宴上各种吹这酒多珍贵多好喝。搞半天,里头竟然掺了水?! “不成,我还得通知下去。以后这酒得多酿点,皇帝喜欢喝酒,那这质量可得严格把关。还有这些什么粉条之类的,产量也必得提上去。这几日偏偏是农忙,真是头疼。” 卓草深深的叹了口气。当初他们那都是地下小作坊见不得光的,所以产量非常的低。基本上只够他们自己吃的,存货其实很少。现在秦始皇大笔一挥,他这些买卖都相当于是得到了认可。 “不必着急,不是说可以缓三个月吗?” “兵贵神速啊!这三个月怕是就在更正秦律咧,我现在趁着他们还没搞,不得赶紧把存货都出了?这样连商税都不用交,岂不是美滋滋?” 秦始皇嘴角抽了抽,得亏李斯今天没过来。若是听到卓草这话,怕是要得气的吐血。这几日李斯忙的是闭门谢客,天天和杨端和研究怎么对付卓草。 按照他的说法,自从卓草出现后,他的事务翻了好几倍。他改也不是,不改也不是。要是卓草又捯饬些什么新玩意儿,那就只能按照卓草的意思推行试点咧。对于这种作茧自缚的行为,李斯深表佩服。 “你……你可真刑!” “实在是穷怕了,么办法。”卓草回过头来,“小苏,你也饿了吧?待会吩咐庖厨也给你下碗面尝尝,正好厨房里头还有点剩下的。” “……” 看着卓草离去,扶苏脸色发青。 他好歹也是堂堂公子,让他吃剩下的?! 不吃! 打死都不吃! 待庖厨端上来后,扶苏瞥了眼。 好像有点意思嗷? 最终食欲战胜了理智,扶苏端起陶碗便大快朵颐。他本身就饿的够呛,闻到这羊汤素面的香味后自然也忍不住。他在宫中的伙食,可都没泾阳这好。 “现在,可知汝做错了事?” “知道了。” 扶苏乖乖的放下饭碗,低头认错。他这其实就是典型的好心办坏事,当时他也是一腔热血想着给卓草出头,结果却偏偏引发诸多没必要的麻烦。 “汝为公子,一举一动皆是不俗。不论做任何事,都需三思而后行。” “儿臣明白。” 秦始皇轻描淡写的站起身来,拂袖道:“朕观当地的确是不简单,方才那曲辕犁也颇有些独特。扶苏,汝待会问问他去。” “唯。” 扶苏心里又是咯噔了下。 得,啥事都让他去做。 这若干不好,怕不是又要挨骂。 “那草堂也已开学,这几日汝便留在此地安心教书授课,免得引他怀疑。他对算学一道也颇有见地,特别是那数字更能省去不少功夫。搭配草纸,今后算起来也更为方便。” “的确如此。”蒙毅在旁附和道:“吾便转增治粟内史算盘与口诀,还有那独特的记账之法。其言的确能省不少力气,甚至还准备推行至各地。” “此事不着急,让他主动献上再说。” 秦始皇拂袖挥手,他其实能感觉的到。卓草似乎是察觉到些异样,上次便在试探他,这次更是在试探扶苏。得亏扶苏反应够快,否则只怕是已经被他给识破。 “另外,通知玄鸟卫。命他们今后暗中保护尽量远些,并且隐匿踪迹,万万不得让其发现。” “唯!” 秦始皇站在庭院中间,望着地上遍布着的青草,嘴角不禁扬起抹笑容。卓草就是秦国的野草,生命力旺盛。春风吹动下,这野草会越来越旺盛,直至遍布整个秦国! 砰砰砰—— 就在秦始皇沉浸其中的时候,不合时宜的敲门声却是响了起来。 “开门!” “卓正,你给我开门!” “你有本事借钱,你有本事开门呐!” 嗯?! 秦始皇眉头微蹙,什么情况这是? 突然之间,怎会有人上门来讨债? 第89章 卓正,我恭喜你发财了! ,秦草 卓潼站在卓府大门前,身高约莫有八尺,身着巴蜀丝帛常服。头戴高山冠,留着短的山羊胡。卖力的敲着房门,手都快敲紫了。 他自巴蜀之地赶至此地,那可是相当不容易。他在巴蜀便听说了卓草的事迹,说是献上亩产五十石的祥瑞,有了爵位。是真是假他不知道,可卓正欠他钱那可是真的! 他是当今临邛卓氏家长,为一宗之长。论辈分,他与卓正相当,但他可是卓氏正宗。卓氏本为邯郸冶铁大户,邯郸被破后,他们就被迁至蜀地。卓潼翁媪推着车辇,沿路不知吃了多少苦头。 其余同宗之人身上藏有余钱,便贿赂稍,便争着送给主事官吏,央求在近处葭萌县安置。唯独只有他翁媪没给,不单单只是没钱,更重要的是其翁觉得蒹葭县不行。地方狭小,土地贫瘠,要什么没什么。 卓翁觉得更远的临邛不同,那里土地肥沃地,地里头都埋着金疙瘩。并且那里的百姓擅于交易,容易做买卖,于是夫妻二人便迁至临邛。十余年来兢兢业业,白手起家打拼出了份家业。 卓潼现在就是临邛卓氏的家长,自幼便展现出不俗的商业天赋。在其翁栽培下,慢慢开始执掌整个卓氏的买卖。每年秦国都会要求他们铸造兵器农器之类的,论炼铁冶铜秦国鲜少有人能比及。 五六年前,他在南郡做买卖恰好碰到了卓正。二人拿出验传后,发现竟然还是本家。卓正是能说会道各种恭维,让卓潼相当高兴。到后来卓正说有笔大买卖,可惜手里没足够的资金运转。 卓潼听到后顿时就来了兴趣,他这人别的不多就是钱多。两人一拍即合,卓潼出钱,卓正出力。事成之后卓潼的本钱如数奉还,赚的钱三七分成。为此卓正还立了契卷,扬言一年后必能还清! 于是乎一年之后又一年,现在都tnd过去五年了,半毛钱都没看到。起初卓潼还能找到卓正的消息,再往后是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卓潼经过多方打听后,最后才知晓卓正竟然跑路回泾阳了! 本来念在同宗同族的份上,其实卓正好好说他也能宽限几年。他财大气粗,还真不在乎这几千钱。只是他没想到卓正直接人间消失了,连他的信笺都不回,这他哪能忍得了? 没办法,这年头的交通通讯就是这么不便。从蜀地临邛至泾阳,他足足赶了大半个月的路。沿路还险些遭遇流匪,得亏有家将护着方才没事。沿路颠簸,卓潼是越想越气,恨得是牙痒痒。 特别是他听到越来越多关于卓草的传闻,说他出生便能人言为自己取名,还手握祥瑞。这红薯亩产过五十石还能酿酒,酿造的黄酒更是风靡咸阳,备受勋贵争夺。又或者是献古宋留下的洗冤书,为天下令史之表范,专为死者洗刷冤屈。论地位,甚至是堪比内史腾颁布的《为吏之道》。 其实这些都不重要,主要是他听说卓草爵至官大夫,并且提前正冠,还立了宗祠祷祀。从今往后,泾阳卓氏才是秦国卓氏正宗! 坏了!他们成旁支了?! 新账旧账一起算,他能不生气? 卓潼也同样是有爵位的,昔日他纳粮千石便得个公士爵位。和卓草的相比起来,那简直就是连渣渣都不如。况且他这消息资讯也该更新下,卓草现在可是爵至九级五大夫,就是县令喜也不过是公乘爵位而已。他在泾阳说自己爵位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 嘎吱嘎吱! 房门徐徐打开。 蒙毅望着眼前中年人,面露几分不解。 “汝是何人?” “临邛卓氏,卓潼!” “不认识。” 蒙毅哐当声便将房门关上。 碰了一鼻子灰的卓潼人都傻了。 还带这么欺负人的?! 要不是看在同宗同族的份上,他早就直接告官咧。以他在临邛的地位,要弄死个卓正那真的和玩一样。卓潼好歹也是当地冶铁大户,和当地郡守县令那都有些关系,并且经常与铁官长打交道。 贾人地位的确不高,可他们背后往往都会有保护伞。有权则可谋利,有利则可得权。不带夸张的说,大半个临邛那都是靠着卓潼吃饭,他在民间威望更是极高。 “开门!开门!” “再不开门,老夫就报官了!” “卓正你有本事借钱,你有本事开门呐!” 蒙毅黑着脸只得再次开门,眼神中透着几分杀气。他心里头大概也都已猜到,想来是债主上门了。钱财方面他们是无所谓的,该给多少就给多少。可他若是识破秦始皇的身份,那岂不是糟了? 若是如此,那卓潼就是死都无法挽回损失! “汝勿要再嚷嚷!” “???” 卓潼顿时就怒了,这还怪他? 老子是来讨债的,不是来当孙子的! “至于这钱,过几日自会有人还你。” “放屁!给我开门!” 欠卓潼钱的人很多,他这次来不光是为了要债,还有便是关于泾阳卓氏私立宗祠这事。这要放早些年的时候,怕不是要被家法处置。泾阳卓氏终究只是庶出,只是旁支,哪来资格说自己是卓氏正宗? “都来看看咧!” “堂堂乡啬夫,欠债不还!” “还有没有天理,有没有王法了?” 卓潼干脆往地上一坐,放声嚷嚷着。沿路过往的黔首听到后皆是凑了过来,指指点点。吃瓜看戏,这可是优良传统。只不过,这票看客免不了还要指指点点。 “卓君欠他钱?这老小子不是来讹人的吧?” “还用问吗?草怎会欠他钱?” “听口音就是外乡人,肯定如此。” “这样的人我见得多了,无非就是来讹人的。” “也就看草性格和善,换做别的乡啬夫先把他给扣起来!” “就是就是,呸!真是无耻之徒!” 嗯? 卓潼也不闹腾了,有些怀疑人生。 他这剧本不对呀! 按理说边上被欺压的老百姓,不该跟着附和吗? 看看这府邸之气派,比他们的还好! 这得花多少钱? …… “别嚎了,进来吧。” 蒙毅打开房门,略显无奈。他也没法子,卓草就在后头揣着手嘞。他要是再不开门,怕是就要有袖箭射来。 “哼!” 卓潼自地上爬了起来,拉着还流着青鼻涕的稚童朝府内走去。秦始皇端坐于庭院中间,卓草和扶苏分别坐在左右两侧。饶是秦始皇,此刻心里都有些忐忑,该不会被发现了吧? “好你个卓正,可让我找到你了!” 卓潼上前便要去抓秦始皇,只是被蒙毅拦下。这小子要想找死就直说,他保证成全这家伙。只要秦始皇一声令下,几十个玄鸟卫蹭蹭蹭的就能自房顶出现,顷刻间便能把卓潼射成刺猬。 秦始皇轻轻咳嗽,示意蒙毅勿要阻拦。 “你是?” “卓正!汝休要装模作样?”卓潼恨得是牙痒痒,“五年前,你在南郡找老夫借了五千钱。老夫念在你与我同宗,便将这钱借你。汝说的好好的,一年内便将本钱还我。现在倒好,足足过去五年也没看到一个字儿!” “这可是当时立下的契卷,还有你的名字!” 卓潼自怀中取出契卷,脸色铁青。 “嘶……额想起来咧!是有这么回事!”看到上面的名字后,秦始皇顿时做出幅恍然大悟的模样,略显尴尬道:“这些年走南闯北事情太多,再加上这契卷额当时不慎遗失,所以忘了这事,还望见谅。” 卓草就静静的看着这幕也不生气,只是心中的疑虑也打消几分。别人兴许会认错,但是债主绝对不可能。当初也有人欠过他的钱,过了十来年他都还记得。一见面,他就立马认了出来。 至于欠债? 他这傻老爹借钱不是基本操作? 私以为他前往南郡的本钱是从哪来的? 在乡亭内是东拼西凑,卓礼把家里头养了大半年的母羊都给卖了,才凑齐了本钱。到最后,还是卓草还的债。没办法这年头欠债还钱父债子还都是天经地义的事,就算他不还也不成,秦律可摆在这。 区区五千钱而已,算不得什么。 若是他这傻老爹不借钱,他才觉得奇怪咧! 卓潼喷完了气也稍微消了些,转过头看向扶苏,“想必这位便是草儿吧?吾是临邛卓氏家长卓潼,吾翁便是卓氏宗长。昔日吾与汝翁也算是关系不浅,沿路也听过不少草的事迹。” “……” “……” “……” 扶苏茫然四顾,这家伙认错人了吧? “咳咳!他才是吾儿。” 秦始皇指了指卓草。 听到这话,扶苏当场就自闭了。 “额?咳咳咳!”卓潼略显尴尬,“见过卓君。” 论官职爵位,卓潼作揖行礼不算过分。毕竟卓草现在不是临邛卓氏的人,公对公私对私,卓潼若是不行礼便等于是对卓草不敬! 卓潼随着年纪大了,其实他有些老花眼。因为真要论神情容貌的话,其实卓草还真的是更像一些。扶苏长得极其俊美不凡,在当地可都是出了名的大帅笔。没事还操琴击筑,风度翩翩儒雅不凡,不知多少年轻女子对其暗送秋波。 “卓伯无需多礼。” 卓草也是站起身来,论辈分他称呼卓潼为伯并不过分。如果还是几十年前的邯郸卓氏,他还没这资格如此称呼。庶出就是庶出,和嫡出压根就不是一个阶级的。 庶出也就稍微比仆人稍微强些,脏活累活都得他们去做。若是某日嫡出突然对庶出极好,那么不用考虑,这庶出八成是要被拉出去挡枪背黑锅咧。 “可有验、传?” “有!” 卓潼来的时候自然都已备好。 核验后,卓草便点头还给卓潼。望着契卷,缓缓道:“这钱既然是吾翁所借,那自然是要还的,借了足足五年时间也太说不过去了些。只是吾翁便是如此,极其不成器,更无经商的本身。一走便是十余年,却只是背了一身的债。” 当初卓草刚穿越来的时候,还觉得自己是富二代能坐享其成,结果是tnd负二代!他要是不努力挣钱,早就饿死了。 “这五年来算上利息,还让卓伯大老远过来趟实在是说不过去。这样,我还卓伯万钱,此事就一笔勾销。如何?” “万钱?!” 嚯,这位贤侄还真是阔绰! “卓正,我恭喜你发财了!” “呵……呵呵……” 秦始皇略显尴尬的笑了笑,他心里头是把卓正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个遍。这家伙可真是被死不足惜,就这么当父亲的?自己欠了一屁股债,在外面逍遥快活。等到彻底没钱绷不住了,然后让自己儿子还债? 只不过有时候细想,他好像也没强到哪去…… 坑娃的本事,那是真的半斤八两。 卓草愿意出双倍的钱,主要也是想把这事给了解。他现在是出尽了风头,按喜君的说法有诸多御史博士对他皆是不喜。皇帝寿宴后,他是真正的名动咸阳。能让长公子右丞相等人相助谏言的,整个咸阳又有几人能做到? 主要还是他现在风头正盛,短短半载便已爵至五大夫。这份成就,已经超越了诸多老臣。他们被如此压制,心里头焉能服气? 喜的意思很明确,让他最好别太张扬免得惹来麻烦。好好做事便可,如此旁人也抓不到他的把柄。特别是赵成因为他的缘故被挖了鼻子流放至蜀地,赵高对他可是恨得牙痒痒。 喜对赵高也是有所了解,这人城府极深。有仇必报,行事作风不择手段。其出生自隐宫本该世世卑贱,只是赵高为了出头拼命钻研学习,方才有所成就。 卓草也觉得并无不可,虽说他现在爵位高的很,还得到皇帝器重,可他在朝中终究没什么认识的熟人帮衬。在这世道以独夫之力,就别想走的太远。至于他这傻老爹所言,他是素来未曾放在心上。 “贤侄,你竟如此大方?” “卓伯千里迢迢至此,也不容易。” “善!” 卓潼随手将契卷放至桌上,眼神示意下,身后家将当即拔剑将这契卷劈成数块。如此,这契卷也就没用了。 “卓伯此为何意?” “哈哈哈!”卓潼爽朗大笑,“你我本就是同宗同族,这区区万钱算不得什么。况且,吾听说你经商有方,在关中内可是颇为出名。所酿草酒,吾在临邛都听说过。吾也曾尝过半杯,的确是堪称佳酿。另外种则是酒液清澈冷冽,品之则辛辣无比。” 这里提一嘴,现在黄酒和白酒都被统称为草酒。这是秦始皇亲自赐的名字,并且将之命为秦国国酿。昔日秦国所酿的是醴浆浊酒,是出了名的难喝,被六国名仕所厌弃。现在有了草酒,老秦人的腰杆子都更直,看谁以后还敢说咱秦酒不好喝! 卓潼这话一说,他的真实目的也已昭然若揭。他来这可不光光是要债,更是来做买卖的。卓潼做了这么多年生意,眼光狠辣独到的很。只要能取得草酒配方,卓氏在蜀地会更为富裕。区区万钱,他怎会放在眼里? 况且,他言外之意还在拉近乎。 这都是商贾极其常见的套路,杀熟! 卓草闻言则是淡淡一笑,摇了摇头。“卓伯有所不知,我泾阳卓氏现与临邛卓氏毫无干系。昔日卓氏自邯郸迁至临邛,吾大父也想前往临邛。是你们不带他们,也是你们说吾大父不配。最后害的大父被充作流民,迁至泾阳。” 大父也就是爷爷的意思。 这都是上上一代的事了,泾阳也就卓礼等几位老人知晓。每每想到,卓礼都会眼眶泛红。对卓氏而言,庶出那连狗都不如。大难临头,又怎会管他们的死活? 当初他们刚迁至泾阳,处处被人针对。连饭都吃不饱,只能刨草根吃。最后实在是没法活命了,卓礼便与其大父共同上战场搏命。背着半袋子的锅盔,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只是,最后卓草大父战死在沙场,而卓礼落下病根回至泾阳。自那后,卓氏才算是勉强在泾阳扎根。现在倒好,卓草爵至五大夫,卓潼便上赶着跑过来认亲戚,哪有这么好的事? “唉,这都是上一代的事了。” “那也是你临邛卓氏的问题。” 卓草没让人把他赶出去就算给面子了,他最看不起这种人。富在深山有远亲,穷在闹市无人问。可要知道锦上添花,永远比不得雪中送炭。他泾阳卓氏已立宗祠,相当于是和临邛卓氏划清了界限,从今往后井水不犯河水。 至于卓潼说的更是屁话! 什么叫上一代的事? 上一代的事,就和你没关系了? 要是再过几代,是不是就当无事发生了? 不管怎么算,这都是你临邛卓氏欠我们的! 昔日他大父等卓氏庶出遭受的苦难,都是临邛卓氏所害。就算不肯带上他们去临邛,也大可找官吏说两句,让他们不至于被充作流民!要不是泾阳缺人,他们只会被贬为城旦舂,甚至要拉去运送粮草! 如此,卓草怎会同意?! 第90章 五年,超越临邛卓氏! 若干年前。 卓礼正值壮年,他背着自家的娃娃,自邯郸迁至泾阳。彼时天下大饥饿,沿路易子而食者皆有之。家家户户没了活路,只能卖儿卖女。曾经的强赵轰然倒塌,而他们也成了俘虏流民。 他与卓翁沿路互相扶持,一瘸一拐的朝着关中而来。他们本是要被安排筑城舂米,押送军粮的。适逢关中泾阳人丁稀少,便被一道诏令破格迁至泾阳。那时候的郑国已建成河渠,注填淤之水,溉泽卤之地四万余顷。于是关中为沃野,无凶年。 他们被调至泾阳,其实就是给秦国种地的。人口同样是极其重要的资源,特别是连年征战老秦人更为需要。以俘虏流民耕作,为秦国提供源源不绝的粮食。 “快到了,快到了……” 卓礼红着眼,自邯郸沿路而来,路上死的死跑的跑。他本来有三个儿子,长子被流匪所杀,就这么倒在了血泊中,只为保护怀中最后半块餱粮。次子沿路病死,临死只想喝上口邯郸的烈酒。最后,甚至连张下葬的草席都没有。 他的眼泪已经流干了,承载着最后的希望,一瘸一拐的朝着关中泾阳而来。在这,总不至于饿肚子。便是生活再难熬,他们也总有出头的那天。 他要出人头地,再也不被人所瞧不起。成为秦人也有好处,秦人有军功制,只要上战场砍死个甲士便能有爵位! 卓氏嫡系都走了,卷走了大半的财富朝着临邛迁去。卓礼的父亲跪在地上,祈求宗长能带上他们一起走。他们也是卓氏的一份子,便是死也该死在一块儿。 可结果呢? 他父亲被宗长一脚踹翻在地,连家中黄犬都带走了,却没带他们走。父亲似乎也认命了,只希望宗长能把簿册留下,将他们除名。如此,他们也不至于会成为流民。 战火滔天,户籍簿册极其重要。未来关中被破,诸多武将抢夺金银玉石,唯独只有萧何去抢簿册图书。故此刘邦具知天下厄塞、户口多少、强弱之处、民所疾苦! 在战争时期没有户籍簿册的,通通都会被强硬充为流民。这类流民往往会变成俘虏,然后就是奴隶。等战事结束后,方会重新更正簿籍。 就这举手之劳,卓氏宗长都没答应! 卓礼的父亲也死在了路上,死不瞑目。他们虽是庶出,却也有足足百余人。这些年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卓氏能在邯郸做大做强离不开他们这些庶出相助。可到最后,他们却连条狗都不如! 百余人啊! 等到了泾阳,却只剩下五十来口人! 此仇,不共戴天! 卓礼立下过誓言,从今往后泾阳卓氏与临邛卓氏再无瓜葛。终有一日,他会让临邛卓氏来求他们。他后来从军入伍,背着邻里街坊送的锅盔离开泾阳。他在战场上极其拼命,每每必身先士卒,悍不畏死。最后,他得到了公士爵位,并且成为当地里正。 只是他的亲兄弟死在战场上,到最后只带回来件染血的葛布麻衣。所以,卓礼很照顾卓正他们家。就因为他们是过命的亲兄弟,卓翁是为他挡了一箭而死的! 这军功,应该分给他们一半! …… 卓礼拄着拐杖,一步步坚定的朝着卓府而来。他听说卓潼来泾阳的事,二话不说放下手上所有的事赶来。并且通知其余宗老,让他们也跟着一起。身后聚集着足足百余号人,街坊四邻可都在。 这就是当地宗族制的弊端,只要出什么事立马摇人。你找我,我找你,往往能拉起一大票人。虽说自商鞅变法后,再也不敢私斗闹事。可站在后面帮帮场子,那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这也怪卓潼自己撒泼打滚把事情闹大。 要不然,也不至于如此。 “宗长,怎么说?” “是揍他,还是要他的命?” 有人开口询问,说话的是当地大匠牉。他严格来说并非是泾阳卓氏的人,只是他父亲受过卓礼的恩惠。临终前可专门告诫过他,今后待卓礼就如待自己生父。 牉是有爵位的,他这爵位也是卓草给他申请下来的。是以木碓为名头,给他申请的上造爵位。严格来说木碓的确是卓草想的,但却是牉制成的。这份功劳算在牉身上,倒也是说的过去。 秦国的爵位是可以抵死罪的,牉想的就是用他的爵位换卓潼的命!反正他这爵位也是卓草给的,只要现在给句痛快话,他立马进去砍了卓潼!到时候他在自首,根据秦律也会判的轻些。 “勿要冲动!” 卓礼蹙眉训斥,牉只得将斧头收了起来。 他作为泾阳官匠,带把斧头是很合理的事。 “草已是爵至五大夫,今日若是动手必会牵连到他。老夫听县令说起过,让草这些天尽量别惹是生非。吾等能有今日,皆是因为草的功劳,可不能拖累他。今日来此,只是要报当初的仇!” 卓礼冷冷开口。 自卓草提前行正冠礼后,泾阳卓氏便正式立宗祠。从今往后与临邛卓氏划清界限,井水不犯河水。这些天卓礼没事的时候就去宗祠转转,亲自给那些灵位擦灰。偶尔还会念叨大半天,似是在与卓翁交代些什么。 他的嫡孙,有出息咧! …… …… “莲萍,去取万钱来,一文都不能少。” “唯!” 莲萍旋即去忙活,望着大发雷霆的卓草不敢怠慢。她追随卓草多年,说是一起长大的都不过分。平日卓草有些慵懒,就算遭遇些不公的事也不会往心里去。顶多在庭院内骂个大半天,次日起来照样是笑呵呵的。就像哀坑了他这么多次,卓草也没这么动怒过。 如果是寻常债主,卓草肯定要细细算过再给钱。按照卓草的说法,该给的他一文不会少,不该给的他一文不会多。可这次却是根本没去核算,张口就是直接万钱。这万钱,可不光光是为了封口。 卓草转过头来,看向秦始皇。“我和你说,你以后借谁的钱都行,你要是再和临邛卓氏打交道,别怪我不认你。到时候你就是跪在地上求我,我都不会给你开这个门。” “额和他真不熟……” 秦始皇也是心领神会,当即和卓潼划清界限。他这也是实话,这卓潼算什么玩意儿?不过是区区贾人罢了,在临邛兴许小有名气,却也没那么重要。卓潼的父亲,秦始皇倒是听说过,毕竟卓氏炼铁冶铜也相当于是给秦国提供兵器。而卓潼是近几年方才掌权,对他的事秦始皇知之甚少。 卓潼顿时是有些恼羞成怒,“卓正!汝无耻!昔日相识,汝一口一个手足同宗。今日得势掌权后,竟翻脸不认人?” “是吗?忘了。” 秦始皇不耐烦的摆手。他听得出卓草心中的怨恨,这事儿他也能理解。泾阳卓氏是真的不容易,没人帮没人管,一代人吃了两代人的苦,方才勉强立足。出了个卓草,可真是他们祖坟冒青烟了! 现如今临邛卓氏见卓草得权得势,便要上赶着过来巴结。如此,实在是算不得什么好人。 卓潼指着卓草,咬牙切齿道:“卓草!吾告诉你,吾临邛卓氏方是正统。汝等终究只是庶出,永远是我临邛卓氏之附庸。私立宗祠,此为大不敬!” “你又能如何?”卓草是寸步不让,不屑讥笑道:“昔日是汝临邛卓氏不顾庶出死活,傲慢迁走。汝自诩为正统,吾泾阳卓氏拿你们没办法。我们要立足报仇,就只能靠自强自立!如今吾爵至五大夫,已为泾阳卓氏立宗祠。而你临邛卓氏,又能如何?” 在秦国,爵位就是一切! 有功者显荣,无功者虽富无所芬华。 临邛卓氏的确很富裕,可和卓草这爵位比起来那就是渣渣。哪怕他在当地有多可靠的关系,也不可能与卓草为敌。要知道卓草还年轻,还有着无限的未来。更遑论卓草是在咸阳京畿之地,更是皇帝亲自提拔上来的。 哪怕是赵高这位皇帝近臣,现在也不敢动他。 区区个临邛卓氏,又算的了什么? 卓潼无力的瘫坐下来,被这股气势压得都有些喘不过气来。谈判,也是需要本钱的。他现在逞口舌之利,等同于是在给临邛卓氏树敌。 “吾听说,临邛卓氏素来以炼铁冶铜闻名。五年内,吾会让临邛卓氏再没这名头。届时,泾阳卓氏便可取而代之!” 卓草起身开口,透着股自信。 他对金属冶炼这块其实懂得不多,但是泾阳有专门的卝人。泾阳有煤炭也有铁矿,甚至还有专门冶炼的工坊。只不过捯饬出来的铁实在是差强人意了些。现在主流的兵器还是青铜制,而铁大部分则是用以制成农器。 铁质兵器有是有,但并非是主流。偶尔有名匠通过块炼法搞出钢剑来,那基本便能称的上是名剑了。韩楚两国在冶铁这方面是要比秦国强的,昔日楚国铁剑更是令秦昭王都感到忌惮。 现在炼铁主流用的是块炼法,大概就是以木炭作燃料,因为炉体小鼓风差,炉温往往会比较低。这就导致炼制出来的铁是海绵状的固体块,再往后就需要经过工匠的捶打变成可以使用的熟铁。他曾听蜀地贾人提起过,临邛卓氏似乎就用的这法子。只是他们世代炼铁冶铜,技术更好。 既然如此,那超越临邛卓氏并不是难事。 卓草对冶炼金属方面的确不懂,可他好歹也知晓什么炒钢法灌钢法这些。再加上他们还有脱硫过的煤炭,等能批量锻钢的时候,还有临邛卓氏什么事? “呵……五年?!”卓潼也是撕破脸皮,不屑讥笑道:“卓草,老夫敬你为五大夫,可汝也太狂妄太无礼!吾临邛卓氏世代炼铁冶铜,凝聚数代人的心血。莫说给你五年,便是五十年,我临邛卓氏依旧是大秦顶尖铜铁巨贾!” 秦始皇饶有兴趣的望着这幕,没说的他相信卓草。卓草为人如何,他心里头都清楚。在没有绝对把握前,他绝对不会说大话。他倒是很期待,卓草难不成也想办铜铁工坊不成? 如果卓草真的想办,那办的也肯定非同凡响。 因为,他已多次证明过他自身的能力。 旁人说这话,那必然是在吹嘘。毕竟临邛卓氏能在蜀地立足,那必然是有这本事的。所炼制的铜铁成色品质极佳,在秦国那都是相当有口碑的。 可卓草,是认真的! 很快,莲萍便取来了钱箱。里面不多不少,足足万钱。都是她平日命人清点过的,决计不会出错。 卓潼眼神扫过,家将便自觉将钱箱搬了起来。既然都已经撕破脸皮,这万钱不要白不要。况且,这是卓正欠他的,他为何不要? “今日之辱,吾皆记下!卓草,汝今日虽是五大夫,却也将秦廷勋贵得罪了个遍。诸多廷臣皆视汝为眼中钉肉中刺,假以时日……呵!” 卓潼转过身来,刚回头便撞见了卓礼他们。足足上百号人杀气腾腾,把卓府大门给堵得死死的,他就是想出去也没这么容易。他牵着的稚童哪见过这场面,顿时嚎啕大哭。 “怎么,是想动手不成?” “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卓潼倒是还算冷静,他就不相信卓草敢动手! “宗长,让他走吧。” 卓草看向卓礼,挥了挥手。况且杀了卓潼也没什么用,还是别因小失大。他心中已有的大概的计划,他会让后世辉煌的临邛卓氏消失在历史长河中。 “嗯。” 卓礼也没再多加阻拦。 方才卓草说的那些,他都已听到,他这心里头是说不出的滋味。曾经傲慢无情的临邛卓氏,终究还是有来求他们的这天。其实这些事情和卓草没多少干系,那时候的卓草可还没出生嘞。 就像是卓正那样,在南郡做买卖的时候遇到卓潼。他依旧会上前去巴结讨好,至于先前的事情皆是抛诸脑后。但这些事,卓草不会忘记。 …… 走出卓府大门,卓潼的脸色铁青。望着身旁的稚童,缓缓开口道:“梁儿,汝要记住今日之耻。这卓草得势后便如此猖狂傲慢,他终究是走不远的。我卓氏能立足多年绝非是浪得虚名,就他这区区黄口孺子还妄图超越我卓氏的炼铁冶铜?” 卓草的确是有其过人之处,这点他不否认。年不过十九便已爵至五大夫,这在整个秦国都不多见。毕竟卓草是凭自己的本事,从寻常商贾升上去的。可要说炼铁冶铜,他不信卓草有这能耐。 卓氏先前在邯郸的时候,这些本事可都是只有嫡系方才知晓。至于庶出,他们可没资格知晓核心的技术,他就不信卓草还精通炼铁冶铜!如果真这么简单容易,那卓氏也不会立足这么多年风雨不倒。 “可孩儿不想炼铁冶铜……无趣的很。”卓梁不住摇头,“其实兄长王孙更喜欢这些,为何不教他炼铁冶铜呢?” “他是庶出!而你是嫡出!”卓潼瞪着双眸,怒气冲冲道:“庶出永远是庶出,吾卓氏最核心的技术怎能交给庶出子?记住了,你未来是要成为临邛卓氏的宗长,而他只配给你做事!” “可我不喜这些……” 卓梁低头噘着嘴,他知道卓潼其实只是在拿他撒气而已。他更喜欢的是各种书籍,他喜欢楚辞秦风,也喜欢操琴击筑。唯独讨厌这炼铁冶铜,对这些是丝毫不感兴趣。可偏偏他是卓氏嫡出,唯一的嫡子! 除开他外,难不成让卓王孙这庶出继承家业? 卓潼重重的哼了声,他本就对嫡庶看的很重。应该说这时期大部分人皆是如此,嫡出就是比庶出重要的多。嫡出能接受最好的教育,庶出仅仅只是比奴仆强些而已。若是家长宗长性格好的,兴许会好点。像卓潼这种,更能代表现在的宗族。 昔日卓氏将卓礼他们赶走,其实也是这原因。在他们看来卓礼他们就是累赘,和奴仆没什么区别。带他们跑去临邛吃白食不成?那时候的他们也不好过,手里压根就没多少余钱,要带自然只会带嫡系! 卓潼坐上驽马车,望着阔绰的卓府重重哼了声。他早早便已想过,今后就让卓梁当宗长掌权,而卓王孙就帮着跑腿打杂。出了什么事,都让卓王孙去背锅。 至于卓草说五年超越临邛卓氏? 他压根就没放在心上。 卓草说五年成为少上造他都信,可想要超越临邛卓氏是这么容易的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第92章 寿礼,我有一个朋友 ,秦草 适逢皇帝大赦天下,今日也能饮酒。觥筹交错,也都点到为止。他们明日还要早起操持农事,若是喝醉了免不得会有些麻烦。临走前,卓草也将些剩下的菜肴让他们打包带走。 光盘行动,在秦国落实的相当彻底。 秦始皇拍着肚子,他是真的一口都吃不下咧。 在咸阳宫要讲究礼节,饭食皆是浅尝辄止。几个时辰的宴会后,往往还得再来份夜宵方能填饱肚子。在卓府则无需有这些顾虑,今日是他的寿宴,卓草自然是给足他面子。要吃什么,都会亲自为他盛好。 别看他有十八位公子,却无一人能如卓草这般。其实这也怪不得扶苏他们,毕竟他们知道秦始皇的身份地位,哪里敢肆无忌惮毫无规矩?也就胡亥放肆了些,却也不会去做这些事。 “吃饱了?” “嗯!” 秦始皇端坐于庭院内,欣赏着夜幕美景。于他来说,享受着难得的闲暇时光。 至于扶苏? 想必此刻正在奋笔疾书罢! 卓草如变戏法那般,端出块面包。这是他亲手制成的蛋糕,自然是没奶油这玩意儿的。纯粹是用鸡蛋面粉这些烤出来的,里面还能看到些麸子。 “既然你都吃饱了,这蛋糕我就笑纳了。” “蛋糕?好你个怂娃子,尽想着吃独食!” 秦始皇顿时怒了,伸出手将其拽至自己面前。 拿来吧你! “这算是我给你寿礼,尝尝看。” “唔,还有些甜?” 秦始皇用勺子挖了口,细嚼慢咽品味着其中的味道和心意。为了准备这份蛋糕,卓草可是忙活大半天。只是秦始皇真的吃撑了,实在吃不了多少。 “这些都留着,额明日再食。” “也成。” 父子俩也没这么多弯弯绕绕。卓草记得小时候眼红别人吃蛋糕,等大了后再吃也吃不进了。过生日买个六寸的小蛋糕,凑活凑活也就过了。至于大的那种,往往都得塞冰箱里去。 “草啊。” “嗯?” “汝今后可有何打算?比如说入朝出仕?” “会的。” 卓草笑了笑,好不容易碰到穿越热潮来至秦国。若是不拜相封侯做点事业,那岂不是给穿越者丢脸了? “汝觉得当今皇帝如何?” “挺好的,最起码他没砍了我。” “……” 秦始皇顿觉有些无奈,“皇帝可不残暴咧。” “那谁知道呢?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其实你当初刚来的时候,我真怀疑你不是额大。你看看你给我写的那些信笺,要是让官吏发现,怕是咱卓氏三族都得被杀。好端端的,写那些作甚?各种抨击皇帝,荆轲刺秦你还摇旗呐喊大肆夸赞荆轲,说只恨未能结识荆轲。” “都过去咧……” 秦始皇其实不想提及这些事。少年为质时,他与太子丹关系极好,算是唯一能说得上话的。可后来,他们终究要为自己的国家利益而战。 “你回来后,各种夸赞皇帝。纵然有验传,我也觉得有问题。我还专门请宗长他们过来看看,结果发现还真是。这次卓潼过来,也一眼认出来你。他们,总不是瞎子吧?” “呵呵……呵呵……” 秦始皇问过玄鸟卫,他们也提到此事。那卓正与他的确是极其神似,只是没有秦始皇这么雄伟,更为削瘦些。但论五官相貌,几乎没什么区别。 “现在看来,是么假咧。” “那是!” 秦始皇赞许点头,而后他便话锋一转笑着道:“额这次去咸阳,额有位老友知晓你的事咧。还说你这怂娃子写的千字文好的很,还要用做秦国官用的启蒙书嘞。还有诸多大儒,对你是赞不绝口咧!” “赞不绝口?我看是想喷死我吧?” “你怎么知道?” “废话,自古以来便是文人相轻。” 卓草不屑轻哼,当初他娘曾为他找过些先生。说是先生,其实不过懂得读书写字罢了。真才实学压根没有,在咸阳勋贵家中当个门客而已。被卓草几个问题问倒后,便视卓草为离经叛道的异端,斥责他不尊师长。 呸! 无耻老贼! …… “咳咳,这不重要。额那老友每日忙的很,无暇照顾他的幼子。他听说你办的草堂后便来了兴趣,便委托额找你说说。要是你觉得可行,就把他娃收了一块教。” 卓草微微蹙眉,“他那幼子多大咧?” “十二岁。” “不太方便吧?”卓草无奈道:“人家住在咸阳,难不成又住咱们府上?” “对,额就是这意思!” “……” 这年头十二岁改懂的也都懂了。 要来泾阳不服管教,胡作非为当如何? “不是,你这性格能不能改改?次次为朋友插自己两刀?人家是在咸阳,家里头想必富裕殷实的很。以人家的本事,随便找个儒生传授不就行了?” 有钱有权的谁会跑他这草堂里头,那都是自己在家里头请个先生单对单辅导。教的好还说,教不好或者闹出点什么毛病,他可负不起这责任。别到最后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得罪了什么人。 “么事么事,额那朋友是过命的交情!” “鬼信你的胡话!!” “诶!还真神嘞!他就叫胡骅!” “……” 胡氏为昔日胡国之后,显然也不是普通人。 “瓜怂,额和你说额都答应别人咧,你这稚生必须得收。” “行啊,那你来教。” 卓草耸肩表示无所谓。 他这傻老爹可真是绝了! 一天不给他找事做,他就浑身不自在。 “你……” 秦始皇下意识的左顾右盼,方才想起他这棍子都被卓草给烧了。其实他这算是客气的了,在宫里头他说一谁敢说二?他的性格就是如此,他觉得别人要做的事,那别人就必须得去做。 除非,他不想混了! “额和你说,他那小子混的很。找了好几个先生都没用,每次要揍他,其大母便会护着。这次是狠了心将他送至泾阳,就希望他能成材。额可都夸下海口答应咧,你要是不同意,额这老脸以后往哪搁?” 秦始皇知道对卓草没法硬来,必须得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别看卓草是刀子嘴,其实心眼好的很。只要说两句,卓草终究还会答应下来。 “是这样?” “嗯!” 秦始皇所说的胡骅,其实就是胡亥。那日寿宴胡亥可是丢尽他的脸,堂堂公子却连为吏之道都背不出来。要知道胡亥已有十二岁,站起来足足有七尺多高,却是偏偏不成器。想当初他十三岁便已登基为秦王,每每都会研习治国之术至子夜。 至于原因,其实他心里也有数。胡亥变成今天这样,他这个当爹的肯定脱不了责任。自幼胡亥的性格便如此,闹得离宫是鸡犬不宁。再加上赵高这位老师纵容,便养成胡亥这无法无天的性格。 有时他询问胡亥的成绩,赵高也都是报喜不报忧。这些秦始皇心里都知晓,也为此责罚过赵高。只不过,作用并不是很大。 卓草鬼点子多的很,秦始皇便想到让他试试。如果卓草也没办法,那他只得放弃。胡亥其实天资不差,只是太过贪玩了些。在卓草的管教下,想必是能成材的。 “若是如此,倒也不是不行。”卓草颔首点头,继续道:“只是他吃住都在咱们府上,还得让我们管教。这束脩,总不能少吧?” “那必须的!” “那行,等有空带过来看看。” 教一个也是教,教一群还是教! “话说,我要揍他娃,没事吧?” “么事,你随便揍!”秦始皇随意挥手,淡淡道:“额那老友都说咧,只要别闹出人命来,你想怎么管就怎么管。他要是不听话,你抽他就成!” “可以!” …… 扶苏站在窗口,感受着呼啸的冷风吹来。 这和煦的春风,竟比冬日的寒风还要冷! 望着相谈甚欢的两人,扶苏眼眶都有些泛红。回头望了眼几乎堆积如山的文书,他知道他今天是甭想睡好了。 至于胡亥? 只能说自求多福吧! 落卓草手里,不扒层皮是不可能的。 …… 次日清晨,秦始皇便与蒙毅先走了。 坐在马车内,秦始皇捧着昨晚的蛋糕。细嚼慢咽,脸上满是享受之色。讲道理的说,他这嘴也是吃过各种山珍海味的。他也吃过诸多甜品,可和这蛋糕比起来简直是相差甚远。 甜度刚好,就算吃的比较多,也不会觉得发腻。口感极其松软,表皮则有些酥脆。上面还有些许白芝麻点缀,吃起来更加香甜。昨晚上他吃的比较饱,所以也没尝出什么味来。早上起来正好肚子空空如也,吃起来倒也不错。 闻着蛋糕的香味,蒙毅只得默念圣人名言。二人同乘车架也是常态,平日出行经常如此。此刻蒙毅是眼观鼻,鼻观心。若是换个人捧着这蛋糕,他非得下手去抢不可。 “蒙卿,汝也来尝尝。” “多谢陛下!” 虽然没剩几口也没什么,蒙毅直接用手拿起那最后一块。细细咀嚼,品味着其中的香味,脸上满是惊喜。 “此物还真是香甜可口。” “是那小子做的。”秦始皇捋着胡须笑了起来,“说是叫什么蛋糕,也是过寿辰用的。他倒是总有奇思妙想,隔三差五便会整点新花样出来。朕与之交谈,也会有些收获。扶苏伴其左右,倒也是桩好事。不过……” “什么?” “罢了罢了。”秦始皇笑了笑,继续道:“朕听说,卓潼今日要求见于朕?” “是有此事。” 蒙毅也是一笑。 卓潼好歹也是秦国巨贾,为秦国铸造诸多兵器弩箭。他好不容易自临邛来至咸阳,总不至于就为了找卓正要债。其实,这都只是顺路而已。最主要的是给秦始皇献上份寿礼,聊表心意。 临邛卓氏若想世世代代传下去,必然要得到皇室的认可。他们只是商贾,并无实权。在当地虽说有些名气,却也不算多厉害。关键在于秦始皇的心情如何,若他心情不好,那临邛卓氏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只消他一句话,便可将卓潼调走。 每年秦始皇寿宴,卓氏都会派人来送贺礼。往年的时候那都是卓潼的父亲,现在因为是卓潼掌权,所以便由他代替。他们也清楚自己的地位,也不至于在当天来送礼。大部分的时候,其实都是提前送至咸阳,而他们甚至连进咸阳宫的资格都没有。 “若是陛下不想见,知会声便可。” “不必了,朕这次也想见见他。” “上莫非要为卓草出气?” “哈哈哈!” 秦始皇爽朗大笑,眸子中闪过抹厉色。 卓草对他是孝心一片,其有功于大秦。卓潼这区区个贾人,也敢在卓草面前摆谱,还偏偏让他给瞧见了。因为没给卓草提升足够的爵位,他心里是颇为愧疚。这种举手之劳的小事,做了又何妨? 倒了临邛卓氏,秦始皇还能扶持临邛王氏李氏蒙氏……只要他愿意便可。况且,卓草既然放下豪言五年超越临邛卓氏,那必然是有这本事的。 现在的临邛卓氏于他来说,不过是弃子。 蒙毅在旁附和的笑着,也没在意。在他看来,其实这和踩死只蚂蚁没什么区别。临邛卓氏炼铁冶铜的确有一套,但是却并非不可仿制。他们有什么本事,秦国早早便已摸清。 卓潼啊卓潼,你说你不长眼非要招惹卓草作甚? 皇帝本就有愧于他,这不是给机会吗?! 第93章 听说,你很勇哦! ,秦草 咸阳正宫。 卓潼恭敬站在百层石阶下。 垂首作揖,眸子好奇的打量四周。他也曾见过列国王宫遗址,却无一处能与眼前正宫相提并论。旌旗林立,随风狂舞,如玄鸟欲要展翅翱翔。更有灵鼍大鼓,矗立于两旁。 每层石阶左右两侧,皆有身强体壮的卫士镇守。背弓挂剑手持长铍,更有诸多持盾操戈者。着铜甲,头戴长冠,目露森然,透着股杀伐之气!宫廷内寂静无声,便是飞鸟掠过,都能听到那清晰的振翅声。 秦国啊…… 果然是繁荣昌盛! 卓潼眸子深处满是敬畏与尊崇。 他能进宫朝拜面圣,已是天赐皇恩。要知道就算是他父亲,也仅仅只见过皇帝一面而已。这次他来贺寿,其实都没想过能见到。本来他是想着提前几日,结果行至半路途中楼船翻了……辛亏随行家将是划水的好手,救了他们。 只是进献的寿礼,因此损失不少。 能进皇宫面圣,是无数商贾想都不敢想的事。诸多官吏黔首,终生可能都无法见皇帝一面。就算出去巡游,数百步内也不准生人靠近。他们隔着老远,只怕也就能看个大概。 有些塞外边陲的郡守,可能几年也看不到次。就说那临邛县令,他可连咸阳都没去过,更别说亲眼见皇帝一面。 想到这,卓潼不由的挺直腰杆子。这份殊荣于临邛卓氏而言,足以能吹大半辈子!就算因此损耗钱粮,也无不可。在这世道钱是次要的,权利才是关键。只要有权,还怕手里无钱? 天下间最有钱的,那就是皇帝! “宣,卓潼进殿!” “宣,卓潼进殿!” 谒者通传声一层层传递。 “卓公,请。” “请!” 谒者在前方带路,卓潼在后跟随。他是努力与谒者保持步调一致,生怕哪里做的不到位。在皇帝面前,一言一行都必要谨慎小心。若是触怒皇帝,那临邛卓氏也就完了。 望着恢弘的宫殿,卓潼心中都升起阵阵豪迈。他临邛卓氏再怎么着,也有进宫面圣的资格。卓草纵然爵至五大夫,在无诏令前,也不能进宫。就冲这点,卓草怎么与他比?! 没有爵位又何妨? 我已经赢了! …… 卓潼脱下木屐,脚上只有层足衣。谒者则是顺势搜身,凡兵器利刃一律不得带入殿内。若刚藏匿兵器,那便是谋逆之罪! 他努力平复激动的心情,垂首弯腰走进殿内。他连头都不敢抬起来,只能用眼角余光瞥向两旁。殿内一眼望去几乎皆是黑色,有诸多灯盏燃着牛油火烛,还有颗青铜神树灯盏更是商周时期传承下的古物。 大殿房梁处挂着块四四方方的古镜,此为秦始皇所立。镜身呈方形,宽四尺,高五尺九寸,通体明亮晶莹。此为秦始皇所立,相传此镜能辨忠奸,分好恶。但凡心有不轨者,在这古镜前都将无所遁形! 有传言,秦舞阳便是在这古镜前露出马脚。 “临邛卓氏、潼,拜见陛下!” “愿陛下万年,大秦万年!” 卓潼长拜行大礼,垂首弯腰不敢有半分不敬。这时期寻常商贾黔首见了皇帝,也不必行跪拜大礼,只需正常行礼便可。毕竟,现在的皇权还没凌驾到践踏大臣尊严的地步。 君臣关系相处融洽,几乎是平等的地步。再往前推几年,臣拜君而君亦拜臣,大臣的地位其实相当高。特别是爵至彻侯者,那更是国之肱骨。比方说王翦,就算秦始皇见了都得尊称声老太师。此次寿宴秦始皇邀请王翦,结果王翦就说自己病了还病的不轻。 秦始皇命人去慰问,却发现王翦刚带人杀了只祸害乡里的猛虎。那模样那架势,简直比秦始皇的精神头还好。 知晓此事的秦始皇是哭笑不得,只得拂袖作罢。老太师便是那猛虎,平日隐居山林便可。他若是下山,只怕会吓死不少人。 等候半晌,也没有任何反应。 卓潼额头上冒出不少虚汗。 难不成刚才自己做错了什么? 莫非是进殿的时候,先踏的左脚? 卓潼后背发凉,也不敢出声打扰,只得保持着弯腰作揖的姿态。至于秦始皇则是在翻阅文书,这些都是扶苏所批过的,他主要是想看看完成的如何。 至于卓潼? 先晾着再说! 时间过的很慢,卓潼长时间保持这姿势比死还难受。豆大的汗珠不断自额头落下,全身上下都紧绷着不住颤抖。他连动都不敢动下,可腰部却是发酸发胀,令他难受的很。 “免礼罢。” “谢陛下!” 卓潼顿时松了口气,只觉得浑身都被抽干力气。抬起头后,更是舒爽无比。他都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只觉得再站下去他怕是就只能躺着出去咧。 等稍作喘息后,他方才意识到有些不太对劲。 这声音……怎的如此耳熟?! 卓潼颤颤巍巍的抬起头,仅仅只是瞥了眼。 仅这一眼,险些吓的他跪在了地上。 “怎么,见到朕很吃惊?” 秦始皇似笑非笑的放下手中狼毫笔。 不得不说,钓鱼执法的感觉很不错! 他觉得卓草提的建议相当有用,今后便可抽调部分御史乔装打扮。暗中向官吏贿赂,若是官吏敢收,那就当场治罪。还有便是得多多派遣官吏,暗中至各地打探消息。 秦始皇对贪官污吏极其痛恨。类似郭开之流,别的国家有那他会很高兴。可若是秦国出了这种叛国贪财之徒,他必要夷其三族! “潼……潼……” “潼未见陛下尊荣,昨日冲撞于上。” “还望陛下恕罪!” 此刻卓潼脑袋瓜子嗡嗡的,几乎是一片空白。怎么好端端的卓正,摇身一变就成了当今的皇帝? “朕有这么可怕吗?” “不不不……是潼胆子小。” “你倒是很会说话。” “潼,发自肺腑!” 望着战战兢兢的卓潼,秦始皇看都懒得多看眼,抬手道:“汝所赠寿礼,朕皆已看到。卓潼,朕恭喜你发财了!” “不敢不敢……” 这台词,有点耳熟啊! “朕听说,汝临邛卓氏倾滇蜀之民,富至僮百人。田池射猎之乐,拟于人君。豪族服王侯美衣,娶嫁设趟阄之厨膳,归女有百两之从车,送葬必高坟瓦椁,祭涤邙羊豕夕牲。” “潼……潼……” 卓潼浑身战栗,眼眸中透着惊恐骇然。 “私以为天下间的事,有能隐瞒于朕的吗?汝临邛卓氏与当地县令交好,便是蜀郡郡守都得给你三分薄面。可笑汝区区贾人,竟敢逾制?!” “潼不敢!” 卓潼干脆跪在地上叩首求饶,他有种感觉,自己是被卓草下套了!只怕卓草已知晓秦始皇的身份,故意让他在其面前大放厥词,如此也好对付临邛卓氏。 是了!绝对没错! 要不然,卓草怎敢放下豪言,要五年超越临邛卓氏? 竖子真是够阴狠毒辣的! 好一招杀人诛心! “不敢?汝不过蜀地贾人,却敢在五大夫卓草面前放肆。我大秦五大夫,也是你这小小贾人能比的?就凭汝昨日所为,朕便是夷汝三族都不过分!” “陛下息怒!”卓潼不住叩首,连忙辩解道:“我与那五大夫为本家,勉强算是其长辈,更是卓氏宗长。昨日并非对五大夫不敬,乃是……乃是教训后辈。” “放肆!” “潼……” “本家?”秦始皇站起身来,淡淡道:“朕怎么听说,泾阳卓氏已立宗祠族谱,与你临邛卓氏井水不犯河水。此事五大夫早早便已言明,当地县令更可佐证。汝乱认亲戚对五大夫不敬,该当何罪?” 卓潼低着头,支支吾吾的已是说不出话来。倒不是他口才不好,纯粹是他看出来了。秦始皇摆明是要给卓草撑腰,并且是借题发挥,他说再多只怕都是适得其反。 “怎么,不说了?” “潼,知罪!” 卓潼当即叩首磕头。 “朕念你为初犯,且无恶意,今日便不追究你。只是汝所献寿礼,朕不甚满意。再送个十倍来,此事便就此作罢。朕终有一日要南征北伐,教化四夷,铜铁甲胄越多越好。” “谢陛下宽仁!” 卓潼咬着牙浑身颤栗,秦始皇这明摆着敲诈。他此次所献寿礼,除开蜀郡当地的异兽土特产外,还有大量的金器铜铁,价值以数十万计!现在直接翻个十倍,他还必须得给! “另外,朕不希望卓草知晓今日之事。” “汝可明白?” “潼,明白!” “退下罢!” 卓潼艰难的站起身来,只觉得头晕目眩。 就秦始皇这几句话,他就得多掏数百万钱! 卓氏的确是富裕的很,可还没这么夸张。数百万钱,几乎是把他们卓氏这些年辛辛苦苦积攒的家业掏空了。他们好不容易在临邛立足,这次是一夜回到解放前! 等回到临邛后,他还有何颜面去见族人? 走出皇宫后,卓潼捂着胸口只觉得心中郁结,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当街昏倒在地。 钱财,他不在乎。 昔日卓氏迁至临邛,也是白手起家。钱财没了,他们大可以再继续赚。可今日秦始皇摆明是给卓草撑腰,更是相当于官方认可了泾阳卓氏的存在。那他临邛卓氏,岂不是成附庸旁支了?! …… …… 泾阳。 鸡鸣时分。 雎鸠扎着麻花辫,换上身新的衣裳。她是草堂第一期稚生,今年已有十岁。她这名字是卓草给取的,在扶苏来之前,卓草是十里八乡唯一的文化人。便以关关雎鸠,为其取名为雎鸠。雎鸠其实是种鸟,头上有冠羽,颇具王者风范,所以又有人称其为王雎。 “雎鸠,这次去草堂好好学。若是学不成便不学咧,家里头多种几亩红薯比什么都来的实在。你是女儿家,以后找个身家清白的男丁嫁了便好。在家缫丝织布,带娃孝顺公婆便足够了。人要有自知之明,咱们家往上数八代就没出过认识字的,不也活的好好的?你去了,只怕也是学不成。” 说话便是辰伯,雎鸠是他的女儿。其实他本来都不想让雎鸠去读书,想把这机会匀给自家胖小子。但奈何他是老来得子,他的小儿子今年不过两岁,连话都说不利索,去了作甚? 本来卓礼说过,家家户户最多只能出一个稚生。他是担心给卓草添加负担,毕竟有些黔首家里头好几个适龄的娃娃。这如果都去咧,怕是家里孩子少的会不服气。这在乡亭内并非是小事,更是关系到自家的颜面。 只不过卓草给否了,就说适龄的稚生都能去。 本来就没多少,要是一家只出一个还怎么教? “阿翁,卓君不是这么说的。” 雎鸠目光坚定,摇了摇头。 她背上青色葛布书包,这种书包是卓草吩咐府上的婢女缝制的。属于是挎包的类型,当初卓草上学的时候就都是这种。能背得起双肩书包的,家里都是有钱的。像他的书包,还是家里老人给缝制的,一背就是好几年。 “咋咧?!” “卓君说,女子同样也当入学,因为女子并非不如男子。他还说商朝时期有位女子名为妇好,她是商王武定的妻子。曾统兵万人攻打羌人,俘获大批俘虏。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她还受命主持祭祀仪式,还是占卜之官,她还有自己的封地财产。” “还有巴郡怀清,她虽是寡妇却肩负起怀氏兴衰。身为女子,却将生意做到天下皆知的地步。即便是当今皇帝,对她都极其礼遇。去年她死后,皇帝甚至为其修造怀清台。僮仆千人,依附者上万……吾也要做这样的人!” 卓草和她们说这些人的事迹,也是为激励她们。特别是寡妇清,秦始皇对她待遇更是极好。后世某些小说将二人写成互相爱慕,简直是在辱没先人。要知道,寡妇清可要比秦始皇还大十多岁…… 秦始皇看重寡妇清,是因为其为天下贞妇之表率。他自己的母后淫乱后宫,还诞下两个孽种,实在是令宗室蒙羞。试问,他怎会与怀清有染? 自他灭六国后,楚地又掀起了传言。说他其实并非宗室之后,乃是吕不韦的孽子,借此攻击他。这个传言,在他登基掌权前便已有。 其实就是成蟜一脉为了夺取王位,故意散播的谣言罢了。他没想到的是,这几年又再次传出。雷霆震怒的他,坑杀足足上百人。 雎鸠推开房门,辰伯不懂她不会怪他。毕竟辰伯这么多年就是这么过来的,家中的活也需要有人帮忙操持。只是她不想就这么过一辈子,也想如妇好怀清这般,做出些事迹来。 她闲暇之余,经常会找扶苏。看着扶苏操琴击筑,偶尔唱些许诗歌,只觉得扶苏很有才学。她也想操琴击筑,可是她的手不好看。因为农活做的多的缘故,手上都是茧子和伤痕,还黑漆漆的。 扶苏与她说,操琴击筑不在乎手如何。只要想学且有定力,他便会教。那天她学了许久,却连半首曲子都不会弹奏。可扶苏依旧夸赞她有天赋,还说以后肯定能有所作为。 沿着泾河逆流而上,隔着老远便已能听到悠扬的琴声。草堂内已坐满了学生,他们捧着竹简跟着琴音念诵。抑扬顿挫,掷地有声。 “见过先生。” 扶苏停了下来,看了眼跑的满头大汗的雎鸠,淡淡一笑:“汝迟到了,拿着竹简站着读。” “唯!” 别看扶苏平日待人和善,可当起先生来还是相当严厉的。只因为他分得清公私,既然是先生那自然得要有先生的样子。课堂上该惩罚的就要惩罚,否则的话稚生如何成材? 没办法,他就是这么过来的。当初读错字他就会挨板子,左手打肿了就换右手。他的老师可是丝毫面子都不给,能有此成就可离不开他老师的教导。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余成岁,律吕调阳。” 郎朗读书声附和着琴声响起。 在这泾阳内越传越远,越传越远…… “阿嚏!” 卓草打了个喷嚏,自床榻坐起身来。 草,肯定又有人在背后说他帅! 第94章 胡骅,这tm十二岁?! ,秦草 胡亥打着哈欠,慢悠悠自马车走了下来。 李斯伴随左右,面露无奈之色。 看,这坏人还得他来做。 秦始皇回去后便召见胡亥,命其化名为胡骅。今后吃住都在泾阳卓府,每日皆要去草堂读书写字。这消息就如晴天霹雳,胡骅当即跪在了地上磕头认错。他天天在宫中不要太潇洒,怎的突然被流放至泾阳了? 是的,在胡亥看来这就是流放。 他好端端的,竟要遭此大罪? 胡亥本想用老办法,撒娇打滚求秦始皇收回成命。可他忘了,他再也不是几年前的熊孩子。他如今已有十二岁,身高七尺有余。甘罗十二岁可都已拜相,出使各国。他还天天和没长大那样,秦始皇怎会乐意? 秦始皇宠爱胡亥,无非因为胡亥年纪最小。寻常人家里头也大抵如此,经常能听到父母说大的就该让着小的。可再宠爱,也不会让胡亥肆无忌惮。他现在已是半大的小伙子,也该肩负起自身使命与责任。 应当学习律令,总不至于愚昧无知。 当众问他个简单的问题,他也答不上来。 临走前秦始皇可是嘱咐过,离开咸阳后他就是胡骅,是太史胡毋敬旁支一脉。如果他敢泄露身份,那他从今往后就不用回咸阳了。到了泾阳后,更要尊敬师长,特别是听卓草的话。 卓草?! 就是那放火烧了他老师赵高府邸的坏人? 天地良心,这事和卓草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分明就是扶苏放的火! 当然,这些自然都是赵高和胡亥说的。赵高为人阴险狡诈,他府邸被烧之事已是咸阳城内的笑话。偶尔路过那片废墟,往往也都会阴阳怪气的来句气运之子,恐怖如斯! 胡亥心中本就不忿,觉得卓草过分的很。区区个五大夫,竟敢放火烧他先生的府邸,该当何罪? 要知道在宫内,胡亥最敬重的便是赵高。赵高是他的先生,对他极好。每日他读不进律令的时候,皆是赵高为其讲述其中道理。有时候课业完不成,也是赵高以左手为其抄录。若是闯了什么祸,那也都是赵高帮他背锅。 他记得有次打翻了秦始皇心爱的玉璧,结果还是赵高出来顶包,足足被笞刑三十。赵高三五天都下不了床榻,这些事胡亥可都记得很清楚。让他尊卓草为师,那还不如让他去死! 于是乎,秦始皇大手一挥,赐其鸩酒! 敢威胁他老子? 活腻歪了?! 胡亥望着鸩酒当即磕头叩首,告辞! 他虽说蠢笨了些,却还不至于是个傻子,会因为这点小事把自己命搭进去。活着,不好吗? 只不过他是口服心不服,沿路上不是这里疼就是那里不舒坦。李斯只是瞥了他几眼,都懒得搭理他。胡亥装病那可是相当有一手,隔三差五就肚子疼头疼。其实都知道他是装的,却也会顺着他的意思。 “公子,须记得今后在泾阳要听话。” “得好好研习学问,不可骄纵妄为。” “知道了知道了,烦死了。”胡亥不耐烦的挥着手,“我听小鹿说起过,你天天都和他说这些。” 小鹿,便是李斯的幼子。私底下两人关系极好,堪称是咸阳双浑。走鸡逗狗,蹋鞠投壶……反正这些事都擅长的很,就不喜欢学习律令。 “……” 李斯顿时摇头叹气,竖子不足与谋! 要论支持者,反正诸公子中他不会支持扶苏。扶苏与他政见不合,两人也曾多次秦廷之上争论。 若是扶苏继位,那他这左丞相也就当到头了。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也算是秦国的老传统。但凡新王登基,先王留下的班底很多都会被肃清。 秦始皇极其宠爱胡亥,李斯也曾想扶持胡亥来着。毕竟他和赵高的关系还算尚可,二人都与扶苏不太对付。可胡亥表现实在是令人叹息,明年已有十二岁,却偏偏如未长大的稚童那般不懂事。 这真能扶的起来? 胡亥随意拾起根狗尾巴草,胡乱将乡间田埂处的杂草拔出。动作是要多磨蹭就有多磨蹭,摆明了就是不想去泾阳。 “诶,李公你看这农田内的都是什么?” 胡亥指着不远处的田圃,里面已经冒出不少禾苗。李斯好歹来这么多次,自然知道这里头都是红薯苗。按卓草的说法,今年种上一回就好。等红薯大熟后,就开始轮种菽豆,用以恢复地力。 正常一户黔首能分到二三十亩地,一家三五口人都得指望着田地的产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趁着现在光景好可不能偷懒,每日挑水施肥该做的都得做。秦律可有规定,粮食产出高的可是能免去服役咧! “是祥瑞。” “祥瑞?是那卓草献上的红薯,对不对?” “嗯。”李斯望着激动的胡亥,无奈道:“公子,吾等已经耽搁了时辰。勿要再继续逗留,否则……” “没事没事,既然都已耽搁,更不用着急。我不相信,他能斥责我不成?” “公子可勿要忘记陛下临别所言。” “哼哼!” 胡亥噘着嘴极其不悦,他也没把李斯放心上,望着地里头冒芽的红薯苗顿时来了几分兴趣。草酒他偷偷尝过,只是他喝不惯而已。地瓜干倒也吃过,味道确实不错,却也算不得什么。还有那粉条,宫中太官令根本不会烹煮,煮到后面就变成了碗糊糊。 至于这地里头的红薯苗,他还真没看到过。也不顾李斯阻拦,直接纵身一跃跳至菜圃内。拽着红薯苗便想直接提出来,好似用出吃奶的力气那样。 “公子不可!” 李斯顿时大惊。 这可是祥瑞! 吃祥瑞都是死罪,更别说敢破坏祥瑞。相关律令可都是他增添的,虽说秦国有未成年保护法,却也并非说完全免除。往年的时候判断是否成年,是看身高,男子六尺五寸则算成年。 这是因为当时户籍混乱,秦国也有些来逃难的流民。他们没有户籍验传,询问年龄肯定会谎报自己比较小的。所以,秦国就根据身高来判定是否成年。自秦灭六国后,户籍验传搞的是风生水起。所以推出了新规,男子十七岁成丁,女子十五成年。 可千万别仗着自己未成年,就觉得不会惩处。去年泾阳县就有这么个例子,有个十六岁的少年偷牛。按照律令来说偷牛者死,喜判其充入隐宫劳役,待成年后再归还什伍籍。 赵高其实就是自隐宫而出,大概就相当于是小的工坊。做的活不算是太累,像是编些草鞋草席做点竹篾畚箕这种。不是说未成年犯法就没事,照样得罚,只是会从轻处罚而已。 像胡亥好歹是公子,肯定是不会罚他的。但李斯就在旁边却未曾阻止,那就要罚他。李斯也顾不得利益,连忙冲了下去。可胡亥这小子力气大的很,两颗好好的红薯苗已经被拽断。在他们看来,这红薯显然是活不成了。 “住手!” “住手!” 辰伯光着脚丫子冲了过来,望着田地里头狼藉一片差点昏死过去。直接无力的瘫坐下来,指着李斯是破口大骂,“你……你这天杀的混账!竟然破坏庄稼祥瑞,你是人吗你?他家翁媪何在?我要拉他去见亭长!” 辰伯死死拽住胡亥,眼神中满是怒火。他家往祖上数个六代,那都是以耕种为生。一辈子本本分分的老实人,不偷也不抢就老实耕种。看着自己辛辛苦苦种的红薯被人蓄意毁坏,他心里头能好过吗? “放肆!” “你再不松手,我就让人砍了你的手!” 胡亥眸子闪过栗色,猛地用力。辰伯被他推出去半丈远,而他的衣物也被撕破个大口子。别看他对律令这些不精通,但要论打架他还没怕过谁。别忘记,他的老师赵高可是中车府令。没点真本事,能同时驭六匹戎马? 胡亥又是公子,自幼那都是锦衣玉食。天生神力那是吹嘘,但也比常人厉害的多。一拳一脚也是有鼻子有眼,对付辰伯这样的庄稼汉还真不是什么难事。 “汝……汝竟敢撕烂我的衣服?” “我要杀了你!” 李斯连忙伸出手阻拦,生怕胡亥是一错再错。胡亥今日此举已是大逆不道,若是让皇帝知晓,就算是他都难逃干系。小小年纪便生性暴虐,等他再长大些那还了得?! “辰伯。” “你是李鼠?我认得你!他是你儿子?” “咳咳,他是卓公友人之后。” “我管他是谁!乃公今日告诉你,此事没完!就算是大秦的公子也得遵守律令,他刻意毁坏祥瑞,还敢如此蛮横,等死吧!” 现在本就是农耕时间,农田内皆是黔首在耕种。看到辰伯这出了事,有人直接抄起耒耜便冲了过来。他们都是伏荼亭的人,即便不是同宗同族也带点亲戚关系。看到自家人受了欺负,这还能忍? 足足四五十号人将李斯与胡亥包围起来,还有专人去通知韩信和卓礼。分工极其明确,也不动手,就这么困着他们。等卓礼来了后,便将这混账抓走治罪! “你们这群愚民!知道我是谁吗?!” 胡亥还来劲了,面对这气势汹汹的几十人丝毫不惧。 “我告诉你们,我是……” “咳咳!” “太史令胡毋敬同宗之后!” 胡亥再蠢,还不至于违背秦始皇的命令。他要真敢说出来,那他今后只怕是再也没机会回咸阳宫。秦始皇只会当他死了,也不会再多看他一眼。 “管你什么令,你也得遵守秦律!” 辰伯是气势冲冲,回头看了眼农田。其实损失不算太大,大概三株红薯苗。如果说胡亥好好道个歉赔偿,他也不会太计较。只是这小子态度极其蛮横无力,令他是颇为恼怒。 “你不就是想要赔偿吗?” “我赔给你,行了吧?” 胡亥随便取出几十枚铜钱,砸至辰伯面前。 “够不够?不够我再加!” “你……你……” 别说辰伯,四周围观助威的壮汉都受不了。 他们就没见过如此蛮横无理的人! 很快卓礼拄着拐杖就来了,甚至比韩信还要早。倒不是说韩信腿脚不利索,只是他这人慵懒惯了刚刚起床,距离此地比较远而已。 “这是怎么回事?” “宗长!他把额红薯苗给扯坏了!蛮横无理,甚至还想动手,乃至羞辱于我。你看看,这红薯苗是活不成咧!额辛辛苦苦耕种,眼看着红薯苗活了,却被他给拔了!” “是这样?可有验传?” 卓礼眼神微寒,打量着胡亥。在他看来胡亥这么高,想必已经成年。既然成年成丁,那就必然会有验传。若是没有的话,那会被直接当成是流民抓起来。成年的话,那该怎么判就怎么判。 李鼠苦笑着走了出来,“他是咸阳人士,乃太史令胡毋敬同宗,也算是额远方亲戚,名为胡骅。他今年不过十二岁,验传并未带在身上。” “这……这tm十二岁?!” 辰伯都吃了惊,这快比他还高了! “汝此言当真?” “当真。” 李斯无奈的望了眼胡亥,验传自然是有的。只需要秦始皇一句话的事,伪造个验传还不容易?只不过胡亥这小子忘记呆在身上,所以…… “既无验传,其高已过六尺五寸。依律则断其成年,先充入隐宫再说。待补上验传后,再行定夺。” 卓礼现在好歹是亭长,自然也有断案的资格。胡亥若有验传,那就按照验传走。要是没有,那就是流民。甭管有罪没罪,先充入隐宫是肯定没错的。 “你……你敢?!” “老夫为当地亭长,为何不敢?” 胡亥顿时急眼了。 老匹夫竟敢把他充入隐宫?! “诸位息怒,勿要与这稚童计较。” “是否是稚童,得拿验传来证明!”卓礼目露凶光,冷然道:“李鼠,老夫念在汝与小草有些关系,便不与你计较。汝若是识趣的话便赶紧让开,否则的话……” 伴随着铿锵声响起,韩信已然拔剑。 这么多人可都看着咧,饶是李斯都不便再阻止。望着胡亥发抖的模样,李斯心里头也都清楚。这混战小子也知道怕了,只是强撑着而已。 “李公李公,我怎么办?” “依律充入隐宫,待吾回去拿上验传再说。” 李斯很平静,让这家伙吃吃苦头也没错。 这可都是他自找的! …… “住手!” 就在韩信准备抓人的时候,卓草与扶苏则是赶了过来。在看到扶苏后,胡亥眼泪都差点溢出来,就如同是受了委屈那般,“大兄,你终于来了!” “大兄?” 卓草好奇的回头看了眼扶苏。 啥情况这是? “咳咳,吾翁与其翁乃是故交。昔日吾在咸阳的时候,便是其翁帮忙。所以,也算是认识他。胡骅,汝坏人祥瑞还敢蛮横无理羞辱他人,可知犯下大罪?!” 扶苏拼命的是挤眉弄眼,希望胡亥识相点。有他作保的话,那么胡亥可以不需要验传。当然,若是这时候胡亥出了问题,那扶苏可要同罪并罚! “胡……胡骅知错。” 胡亥还是口服心不服,他现在道歉认错纯粹是想摆脱僵局而已。十二岁的年纪,心眼其实多的很。 见他认错后,卓礼脸色方才缓和了些。 “草,你说怎么判?” 其余人也都看向卓草。 卓草望着胡亥,眸子透着几分厌恶,居高临下淡淡问道:“胡骅,你知道你错什么地方了?” “我不该毁坏别人的庄稼。” “呵……因为你根本没把我们当人来看。” “……” “……” 卓草负手而立,摇头叹息道:“要不是我那傻老爹,我压根就不想收你入学。只是汝翁求着,所以才会收你。我本以为你只是调皮而已,毕竟这年纪谁都调皮。可这是庄稼,是他们用血汗种出来的。你心里却没有丝毫敬意,反而仗势欺人。” 胡亥被卓草骂的是低着头,都不敢顶嘴。秦始皇的话可都还在耳畔回响,如果他敢不尊重师长,那他同样不必再回宫。而卓草,便是他未来的先生。 “这些钱,是你的吗?” “是。” “不!这些都是你父亲的,怎是你的?” 卓草弯下腰将铜板都捡了起来,而后交给辰伯,“辰伯,他虽然还未行束脩礼,却也是我答应要收下的学生。既然做错了事,就该赔偿。这些钱你先收好,后续我再让莲萍给你拿些。” “算了算了……” 辰伯连连摆手,话说到这份上就没意思了。 “宗长,他的确年幼。至于那隐宫,也没必要去。大老远的来回颠簸,也是颇为麻烦。” “好!” 卓礼自然是尊重卓草的意见。 见他这么判,其实辰伯等人心里还是不太高兴的。毕竟卓草此举,实在是有徇私的嫌疑。赔点钱就了事,有这么好的事吗? 当然没有! “胡骅,你是不是很开心?” “多谢先生帮忙!” 胡亥心里头那叫个得意,望着卓草,眼眸里满是感激。虽说卓草啰嗦了些,可关键时刻还是很会做人的嘛!不错不错,之前的恩怨就算了,你烧了老师府邸的事我也不与你计较了! “别着急谢我。”卓草神色从容,继续道:“你不用去隐宫,但是也得做事弥补。钱财不用再赔了,我就罚你当一旬的掏粪工。伏荼亭的茅厕,全都由你负责清理!每日清理后,还得推至村外沤肥之地。” “掏……掏粪工?!” 胡亥眼珠子都差点瞪了出来。 他心中刚升起的感激,瞬间荡然无存。 本来是好好先生模板的卓草,瞬间成了恶鬼! 恶鬼!这是恶鬼!!! 第95章 掏粪公子,他爹可真不是东西! ,秦草 章台宫。 “哈哈哈——” 秦始皇望着李斯,哭笑不得道:“你是说真的?胡亥现在真的成伏荼亭的掏粪工?胡亥可真是出息,绝对是我大秦数百年来首位掏粪的公子!哈哈哈!” “……” 李斯古怪的望着秦始皇,心中不解。 难不成,胡亥也不是亲生的? 要知道,秦始皇可是极其宠爱胡亥。胡亥会有今日的性格,可以说是秦始皇一手造成的。起初是老来得子,所以对胡亥极其宠爱。其母都被提为夫人,各种赏赐不断。 胡亥出生那年,秦国灭韩吹响了征战六国的号角。说来也奇怪,胡亥年幼之时也鲜少会哭闹。次年某日夜晚却是嚎啕大哭而不止,当晚太后崩。 所以,秦始皇一直觉得这怂娃子有点灵性。胡亥仗着这份殊荣,在宫廷内可是为非作歹。他年幼之时险些打碎了和氏璧,秦始皇也只是一笑了之。后来随侯珠被胡亥藏匿,让诸多婢女找了许久,秦始皇险些下令坑杀相干婢女。 再往后廷议的时候,胡亥偷偷摸摸把大臣的鞋子踹的是乱七八糟。等大臣们走出来后,穿错鞋子的一大把,胡亥则是在边上咯咯嘲笑。若是换做别的公子,一顿耳刮子是肯定少不了的。可偏偏秦始皇只是将胡亥抱起来,反而夸赞他聪明机智。 子不教,父之过啊。俗话说三岁定八十,某些习惯在年幼时养成再大了可就不好改咧。但他不光是胡亥的父亲,更是皇帝!他要为整个秦国而着想,每日批阅文书至子夜。还得想着该如何攻伐六国,忙的连忙后宫都鲜少会去。 等灭六国后,则是稍微放松下来。看到已经无法无天的胡亥,秦始皇很想管教。去年巡游的时候便带上了胡亥,可这混小子是越发顽劣。至琅琊后,偷偷摸摸把黔首耕种的菽豆给烧了。得亏玄鸟卫及时发现灭火,方才没有酿成大祸。 秦始皇当时气的差点吐血,敕令赵高必须得严格管教。同时重重责罚胡亥,命其抄写秦风诗歌。只不过,终究是治标不治本。若真有这么容易管教,那他就不是胡亥了。 在他面前,胡亥会装的非常乖巧懂事。 可背地里呢? 秦始皇这次狠下心来让卓草管教,其实就是次尝试。因为他知道胡亥在宫里,不论找谁来当先生都没用。除非是他亲自去教,可他有这功夫吗?! 思来想去,也就卓草能试试。 没想到胡亥刚去泾阳一日,便给了他惊喜。 …… “掏粪便掏粪,也无不可。” 秦始皇倒是看的很开,反正胡亥是以太史令胡毋敬的名义去的泾阳。就算传出去了,那也是胡毋敬丢人,和他秦国公子胡亥有何关系? “公子……其实并不乐意。” “不乐意也得去掏!” 秦始皇目露凶光,“去年巡游琅琊,其纵火焚烧菽豆,险些酿成山火。现在更是扯断祥瑞禾苗,此更为死罪!纵然念其年幼可以饶恕,也得让其知晓这耕种之苦。朕倒是觉得卓草此举大善,便得让他吃吃苦头!” 黔首耕种极其不易,秦始皇是知道的。自秦灭六国后,他便减税至十二税一。当然这税率还是高的很,但相较于时代而言已算是不错。黔首没有别的活路,只能在泥巴地里刨土求条活路。自郑国渠修建后,关中日子越来越好过。 去年卓草献上红薯后,更是令秦始皇兴奋不已。他立即命人颁布诏书,宣告天下。他就是要让所有人知晓,他秦国代周而行,乃是天命所归。祥瑞红薯,便是最有力的证明! 当然,该喷的还是照喷不误。 说他吹逼,故意愚民。 毕竟亩产五十石,实在是有些惊世骇俗。 只不过,秦始皇并不在意。 待红薯层层推行下去后,他们自会知晓。 不出三年,这些谣言便会消失! 他如此重视红薯,可胡亥却去伤害红薯苗,这让秦始皇颇为窝火!要知道,还有很多地方求都求不来颗红薯,他怎能如此不重视?胡亥打翻玉璧他都不会生气,可再不懂事也该明白粮食对国家的重要性! 李斯沉默不语,没有发表看法。 他是左丞相,知道不能轻易站队。 他这时候帮胡亥说话,那就是要帮胡亥。若是说胡亥的不是,那等同于会支持其余公子,以此贬低胡亥。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去评价公子如何。秦始皇吐槽归吐槽,他在边上附和两句便好。 “此事便不管了,若他真的不成材也没必要再回咸阳。另外,朕昨日收到河东郡守来信。说是冰雪消融至河水泛滥,辛亏他们寒冬加固堤坝方才未曾酿成大祸。呵呵,这可是卓草的功劳。” “的确如此,其总有种种奇思妙想。只是其心思不在正途上,总想着钻空子。身为秦吏不主动检举,却是三番五次的利用秦律而得利,非忠臣也!” “如丞相所言,他当如何?” “为奸臣!” “哈哈,奸臣?” 秦始皇只是笑了笑,望着空荡荡的宫阙。遥想当年他还未完全掌权,那时的李斯也只是吕不韦门下小吏。他偶然撞见发酒疯的李斯,各种针砭时弊。自那后,二人共议朝政,李斯更是为他出谋划策。 在间谍郑国暴露后,秦始皇大怒要遣退所有六国名仕大贤,后来还是李斯进言《谏逐客书》。若无李斯,这六国能灭,却要更废力气。而今拜相封侯,也算是对他的认可。 “奸臣,用的好能利国利民。若是用的不好,则如郭开因利而叛国。乃至祸国殃民,民不聊生!卓草便为奸臣,以权谋私,奸诈无比!” 提到卓草,李斯便各种倒苦水。 这真不能怪李斯,谁让卓草天天让他加班的? 李斯算是好的,也就嘴上喷两句而已。 要知道杨端和可早就忍不了了! 若非秦始皇敕令,只怕早早提剑去泾阳找卓草算账去咧。明明是秦吏当以身作则,可这混小子却天天变着法子的钻空子为自己谋利。大秦,何时出现过如此奸诈之臣? “丞相之言,倒是的确如此。” “其有大才,却不得不防。陛下勿要忘记,他曾暗中私藏红薯十万石,还有各种粮食。另外,更是暗藏豫州鼎!只怕是有谋逆之心!” “呵,现在不会了。” 秦始皇自信一笑,挥手示意李斯退下。 他知道李斯这么做的原因,除开他说的无非就是担心自己地位受到影响。李斯一路爬上来吃尽苦头,本就是楚国小吏,后来师从荀子学**王之术。 来至秦国后,也是当吕不韦门下小吏,二十多年方有今日成就。如果卓草继续发展下去,终有一日会威胁到他! 秦始皇翻阅着竹简,冷冷一笑…… …… 泾阳。 黥痣站在旁边,望着胡亥卖力的推着粪车,无动于衷。他其实不叫这名字,只是因为他被黥面过,再加上脸上有块黑痣,所以当地都称呼他为黥痣。 他并非是泾阳人士,而是来自九江郡。他还有位胞弟,因为他受到连坐刑罚也被黥面。兄弟俩被贬为刑徒,被拉至骊山给皇帝修皇陵。他的胞弟却是满不在乎,天天嚷嚷着说有人给他算过命。只要他被黥面后,就能称王! 黥痣从来是不信这话的,他们家先前也是曾阔绰过的。最起码是有氏有姓,在当地也算小有名气。自秦灭楚后,他们的日子是大不如前。否则,也犯不着违反禁令上山捕猎被抓。 秦国对生态保护这块也有专门的律法,比方说春天不准砍伐树木。不到夏季,不准烧草作为肥料。不准采刚发芽的植物,或捉取幼兽、卵……黥痣就是杀了幼鹿,然后被抓。按规矩其实只要赀二甲便可,只是他们家没钱,俩兄弟就被充作刑徒。 黥痣受过诸多苦难,在骊山吃尽了苦头。所以,他现在也算是认命了,虽说这掏粪工不太体面,却也总比穷死饿死来的强。每日工作好后便可歇息,连脚镣都被卓草给取了下来。 一日三餐都有人给送来,半指厚的大肥肉能吃到饱。还有大肠小肠这些下水那都是他的最爱,特别是猪大肠油水十足。他是做梦都没想到,他这刑徒当的好好的,现在还能一天吃三顿饭?关键是顿顿还有肉,还能吃到饱! 除开在这,反正别的地方不可能有。上个月他还拿了工钱,不算太多却也足足有两百钱。对他来说,这已经是笔极其难得的财富了。作为刑徒那可是连个铜板都没有,只管饭。吃的是粝米,配的是菜羹。 至于肉酱? 那得看上头的心情,心情好便施给他们些。 望着胡亥这蹩脚的动作,黥痣不住摇头。 真笨呐! 胡亥卖力的用粪瓢去掏,反而是撒的遍地都是。将匏瓜分成两半后就成了卺也就是瓢,所谓的合卺酒,就是用的这玩意儿。看胡亥这模样,黥痣看了就头疼。这就不是来帮他的,分明是来捣乱的! 按他正常的流程走,有时一个上午便能搞定。下午他就睡个懒觉,起来后再干点杂活,比如说喂牛喂马或者帮人做点农活。 刚开始其实伏荼亭的人都不待见黥痣,毕竟他被黥过面还是外乡人。后来见他手脚也算是勤快,经常帮他们做事,也就渐渐接纳了他。 胡亥戴着葛布口罩,被这股臭味熏得差点呕出来。他好歹是秦国公子,什么时候受过这委屈?这种活那都是只有最低级的婢女才会去做,哪会轮得到他? 他对卓草的恨意已是到了顶点,可却偏偏没法反抗。昨日扶苏可是和他千叮咛万嘱咐,说他是犯了大忌。卓草是苦过来的,哪能见得胡亥他糟蹋庄稼?这也就是给他傻老爹面子,换做别人早就依律判去隐宫再说!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胡亥一边掏粪,一边念诗。 这自然是卓草教他的,在他不懂这诗的含义前,都得掏粪。直到他明白其中意思,再考虑让他学习。其实胡亥当晚就已明白,这首诗并不晦涩拗口,只是在格式上有些独特。五字一顿,短短二十个字而已。 扶苏对此也没有多吃惊。 卓草是有真才实学的,这不是随口就来? 他都行,卓草还不成? …… 望着胡亥卖力掏粪的模样,扶苏无奈叹息。好好的公子,竟干这粗鄙之事。若是传出去后,胡亥以后也不用在咸阳混了。掏粪公子的外号收好,以后也甭想摘下来。 “小草,这么做是否过分了些?他再怎么着好歹也是太史令之宗嗣,却让他干这活。若是太史令知晓,只怕会不太高兴。” 这事胡毋敬已经知晓,为此告病在家,足足三日都没上朝。甚至,他还准备将此事写入秦史中。他这太史令当的好好的,每日兢兢业业,未曾懈怠过。结果秦始皇就给他扣了个育儿无方的帽子,没少被卓草背地里狂喷。 这黑锅,他不背! 卓草距离还是比较远的,淡淡道:“怕什么?我和你说,玉不琢不成器,子不学父之过。这都是他爹的责任!我就没见过这么不靠谱的爹,比我家那个还不靠谱。” “额?” 扶苏挠挠头,好像没什么区别? “慎言慎言。” “呸!我说怎么了?既然都做的出来,还怕别人说?这混小子壮的和牛犊子似的,却不懂得尊敬他人。这种官二代有一个算一个,全是牲口。他们能位居高位,是因为下面有无数辰伯这样的黔首支撑。自己没什么本事,却还瞧不起底层老百姓。她是人吗?她连畜生都不是!” 扶苏颔首点头,虽然只能听懂一半他却很赞成,这也是他经常向秦始皇进谏的。 “荀子也曾说过: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 “没毛病。” “他……的确是当好好管教些。” 扶苏摇头叹气,他与胡亥的关系算不上多好。平日也没什么来往,只是他身为长兄也当照顾些。须知长兄如父,他自然得要肩负起责任。 “他爹可真不是个东西!自己教不好了,就开始托关系找别人帮忙教。我呸,他自己咋不教?还有我那傻老爹,也是蠢笨的很,交了不知多少朋友。好处没怎么看到,尽往外出咧。这家业,早晚得被他败干净!” “咳咳……” 扶苏满脸尴尬。 卓草可真是厉害! 看似骂的两个人,实际上全是秦始皇…… “小苏,我记得你爹也这样?” “不不不,我爹人挺好的。” “你上次喝醉酒可不是这么说的。” “啊……酒后胡言,胡言……不可信!” 扶苏吓得是左顾右盼,生怕被玄鸟卫听到。卓草骂两句,秦始皇想必是一笑了之。可要是他敢吐槽两句,这日子就不用过咧。他这就是典型的不孝罪,是要挨笞刑的! “走走走,让他继续掏吧。” “嗯。” “小草昨日念得那首诗叫什么来着?” “秦草。” “对,就这首!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这首诗,简直就是为小草你量身打造的。” “我也这么想的,你是为何这么觉得?” “因为,你命很大!” 扶苏极其认真的夸赞着,没有半分玩笑。 好家伙,天下间就没人比卓草命大的咧。换做别人在秦始皇面前这么放肆,祖坟估计都被刨了。也就卓草现在还活的好好的,这不是命大是什么? “为何我总觉得你话里有话?” “没有,绝对没有。” “小苏,你有没有觉得件事?” “什么?” “你是变得越来越浑了!” “……” 扶苏无奈苦笑,继续走至路上。 “小草,你听说没有?卓潼前些日子进宫面圣,然后被皇帝刁难了。我听说,皇帝是因为你而生气咧。” “嗯,听说了。”卓草在草堂前停了下来,望着扶苏无奈道:“只不过,你是真的太蠢笨了。你看事情,不能光看表面。你真以为皇帝是为我而对付临邛卓氏的?” “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我一小小的五大夫,有这能耐?” “还真有!” “去去去。我和你说我这是在教你,看待事情不能光看表面。你这样子以后出去混,怕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卓草顿了顿,继续淡然道:“临邛卓氏富裕的很,在蜀郡相当有名气。光是家仆就足足有上千人,你以为皇帝不眼红?” “皇帝正值壮年,以后他必然是会继续开疆辟土。比如说对付百越,又或者说对付匈奴。南征北战,教化四夷。可要打仗就得烧钱拼后勤,没有足够的钱怎么打仗?几十万人的吃喝拉撒,那都是钱啊!” “拉撒也要钱?” “咄!” 卓草跳起来给了扶苏个毛栗子,疼的扶苏嗷嗷直叫,差点就拔剑和卓草玩命。 “你……你竟敢打我?” “废话,谁让你不听清重点的。”卓草满脸的无奈,“正好卓潼给了皇帝敲他的理由,所以我其实就是个背锅的。皇帝估计早看他不顺眼了,这次他就是自投罗网,懂了吗?” “小草,你懂得真多!” “那当然!”卓草拍了拍扶苏肩膀,“以后跟我混,有你学的!” “呵……呵呵……” 扶苏现在已经被卓草整的不自信了。 难不成,秦始皇真是这么想的?! 第96章 道个歉,就能没事了?! ,秦草 七日后。 胡亥熟练的推着的粪车,前往堆肥之地。兴许是闻的多罢,他现在也已适应。在黥痣悉心教导下,显然他已经出师了,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架势。 实际上胡亥并不算蠢笨,只是不用心而已。他接触到的很多东西,是卓草都无法接触的。再怎么混账,人家也识字也懂得律令。就冲这点,其实草堂很多课程他都不必学。 听着郎朗读书声,胡亥轻蔑的哼了声。 “小家伙。” “嗯?” 胡亥转过头,看了眼黥痣。这要放往常他连看都懒得看眼,只是现在脸色稍微缓和了些。因为他知道,黥痣是好人。最起码在他难受的时候,是黥痣偷偷帮着他干活,还帮他倒水。 “英公。” 闲来无事的时候,他与黥痣聊过些。知道黥痣是有姓有氏的,偃姓英氏,听说还是皋陶五十九世孙。 “小家伙,你的身份不简单。我看得出来,其实你本姓不算坏。你也不蠢笨,很多道理也都知道。卓君这么惩罚你,是因为你做错了事。” “哼。” 胡亥别看个子高,可心性还未成熟。在他看来卓草就是刻意刁难他,就不是好人,是最凶残的恶鬼! “你现在小,所以只是掏粪。待以后犯了大错,到时候连掏粪都轮不上。你还有的选择,我已经没咧。” 黥痣自嘲的笑了笑,没再言语。他其实也只是走错一步,就因为这一步现在沦落至此。甚至还连累了他的胞弟,这算是他这辈子最为懊恼的事。 胡亥回头看了眼草堂,终究还是松开手。接着径直朝草堂方向而去,临了还卖力的挥了挥手。 “多谢英公!!” 跑着跑着兴许是被石头绊了脚,他也满不在乎的又重新爬起来。他这年纪那真是狗都嫌弃,本身就皮实的很,摔一跤就跟没事人似的。 他跑的很快很欢腾,越过茅草地后便来至草堂前。稍微平复下气息,再把葛布口罩和手衣这些收好。接着,他便径直朝着草堂内走去。 推开房门的那刻,屋内顿时寂静无声。所有稚生齐刷刷的看向了他,包括卓草在内都有些意外。 “这小子谁啊?你们认识吗?” “不认识——” 所有稚生皆是笑着摇头。 胡亥掏粪男孩之名,那可是响彻小泽乡。路过的翁媪家长无不把胡亥当成是反面例子,还让自家孩子离胡亥远些。毕竟胡亥破坏庄稼这种行为,在他们看来是极其缺德!这种缺德事都干的出,真想看看他爹是什么样的人。 “先……先生。” “我是胡骅。” “不认识,别耽误我们上课。”卓草连连摆手,看都没多看眼,捧着竹简道:“来,咱们继续学这算表。上次学过百位数的加法,咱们这次再练练。雎鸠,125+125等于什么?” “二百五!” 胡亥憋着口气,脸色涨得通红抢着回答。 “先生,胡骅知道错了。” “是吗?那赶紧进来,你站着慢慢说。” 扶苏望着眼前这幕,也是颇为佩服。卓草可真是能耐,一大早他就看卓草似乎在于黥痣交代什么。来上课的时候卓草就说了,胡亥今天肯定会来认错。 没成想……还真是如此! 秦始皇若是知晓,想必也会很开心。 卓草站起身来,给胡亥腾出个位置。其实扶苏上课的时候那都是正坐的,只是卓草实在扛不住。又担心卓礼会说他,所以他干脆搬个凳子过来坐着。 胡亥站在中间,环视课堂内数十个稚生,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他来认错,因为他不是傻子! 他现在和卓草较劲有用吗? 别的什么都不做,就天天掏粪较劲? 秦始皇若知晓,那他以后就干这活吧! 被这么多稚生看着,胡亥是极其难受,相当于是当场社死。先前可都是一对一辅导,突然在这么多人面前,他还是有些认生的。 “吾……吾当初不该破坏庄稼,庄稼来之不易,乃凝聚黔首心血。做错事后更不该仗势欺人,羞辱他们。先生教的对,饭食来之不易。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今后吾必会重新做人!” 望着这幕,扶苏脸色则是稍微缓和了些。只是他也没有松懈,胡亥在宫内认错那都是家常便饭。这小子学习上不行,但鬼精鬼精的。在胡亥看来,只要他道歉那就应该要被原谅。 为什么? 因为他道歉了啊! “可以可以,你真的认错了?” “胡骅……知错!” 胡亥低头作揖行礼,其实他还是不服气。 他这点小伎俩,自然是瞒不过卓草的。见他如此当即笑了起来,“不错不错,孺子可教也。这样,你后续也不用去掏粪了。” “多谢先生!” “你去帮辰伯种地去。你既然知道自己错了,那就该去弥补。有些事不是你道个歉就能没事了,你破坏辰伯的庄稼,你就去给他种半亩地便可。每日施肥浇水,一样都不能少。若是偷懒,那吾绝不会再教你。” “……” 胡亥瞪直双眼,差点就直接掀桌子了。 耍我玩呢? “怎么,你不乐意?”卓草两手一摊,淡淡道:“说句实话,我对你这种不懂得尊重别人的官二代很不爽。我就是在为难你,我就是不想教你。你若是不服气,现在大可离开,我连路费都能给你贴上。” “咳咳,卓君这不合适吧?” 扶苏忍不住站起身来劝阻。 “胡骅……明白了!” 胡亥咬着牙点头,他现在回去就是个死。 好死不如赖活着,不就是种地吗? 粪都掏了,他还不能种地? …… 等他走后,卓草则是继续上课。因为这些稚生年纪都有些大了,还是有点基础的。最起码数学教起来很容易,加减法他们都没问题。只是写的时候会慢些,毕竟卓草是以后世的数字教的。学的虽会费力些,可以后却能省去诸多功夫。 道理其实很简单,剩下的就是多练习就行。现在纸的产量也不高,就算有纸也不会用来做算学。毕竟墨汁也要钱呐,若是毛笔坏了还得花钱。干脆在旁边的沙盘上演练算学竖式,效果其实没区别。 天资聪颖的有,蠢笨的自然也有。雎鸠对数学这块简直就是令卓草发指,有几次急的卓草直跺脚,把雎鸠吓得直哭。卓草倒也不是生气,纯粹是着急的。 因为他记得雎鸠,她是辰伯的大女儿。操持农活是把好手,在家里头采桑养蚕缫丝织布,还得做饭洗碗。年纪不大,手上起满了老茧,每年冬天还会生冻疮。 雎鸠不是学习不认真,是她对数字很不敏感。像是教她认字,她就记得很清楚。就是在算学这块不开窍,每日勤学苦练还是不懂。她自己压力也大,放学后回去还得照顾胞弟,还得做家务。辰伯其实很不支持她上学,她就想做出点成绩来着。 没成想,在算学这块狠狠摔了跤。 “雎鸠,你做数学不要着急,越急就越做不成。这道题其实就是道加法题,只要进位计算就好。两两数字相加,多出来的就进一位。” “你看,答案不就出来了吗?” 雎鸠红着眼点头,泪水都在眼眶里头打转。她对算学是真的一窍不通,她宁愿出去练剑射箭都不想碰数学。 “先生,数学真的太难了!” “你不要怕它,你越怕它就越难。” “我怕……” “……” 卓草自然是束手无策,他并不是专门的老师。这年头的数术其实已经极其发达,算表战简这些应有尽有。用于稚生启蒙的乘法口诀表也有,他只是稍做调整和更改而已。 …… 等放学后,雎鸠一边走还一边掰着手指。 听到后面稚生的讨论,她只觉得吵闹。这票稚生可都没打算这么早回去,想的是留下来玩蹋鞠。雎鸠可不行,她还得赶紧回去做家务。趁着天亮的时候,再把课业都给写了。 这年头能点的起灯油的,那都没多少人。只要天黑了,基本就是稍微收拾下便睡觉,然后第二天再早早起来。卓草也是考虑到这点,给他们布置的作业并不算多。 雎鸠算着算着,便路过田埂处。就看到胡亥气喘吁吁的用耒耜耕地,看到他笨手笨脚的模样顿时忍不住一笑。 “你不会耕地吗?” “不会。” 胡亥正憋着一肚子气呢,态度自然不咋地。这块地是卓草早早给他准备好的,说是半亩其实压根没有,估摸着也就小半亩。卓草就是想让他知道这种粮食有多难,从小小的禾苗如何长成粮食。 就这耒耜还是他找辰伯借的,他不会用耕犁,看到耕牛后吓得往后跑。本来辰伯说是想着帮他把的,但胡亥没接受。他平时都在卓府住着,知道卓草的性格。 别看平时笑呵呵的,实际在原则问题上极其强势。有的时候就算是宗长卓礼来了都不好使,也得让步。他要敢让辰伯帮忙用牛耕地,那卓草怕不是得把他当牛使唤。 “你刚才是怎么知道答案的?回答的好快,我都没算好咧。”雎鸠席地而坐,望着胡亥脸上满是羡慕,“我就笨的很,算学我就是学不会。” “且,算学有什么难得?”兴许是同龄的缘故,又或许是因为胡亥这几日憋屈的很,顿时打开了话匣子。“我和你说,最难得就是为吏之道,我天天背都不会。” “还好吧?” “你会吗?” “我还没学,但我会千字文。” “我还会爱历篇嘞!” “先生说爱历篇狗都不学呢。” “他胡说!” 胡亥鼻子都快气歪了。赵高再怎么着都是他的老师,平日待他极好。为了帮他打掩护,经常要挨笞刑,可赵高从未责罚过他。 他还以为是卓草说的,自然很生气。 “是苏先生说的。” “啊?我大兄说的?” “大兄?” “就是苏先生。” “是呀,苏先生还说先学千字文就好。等识字了就再学诗经这些,然后还有为吏之道,还有秦国的律令。” 雎鸠掰着手指,她就很擅长这些。 “我现在已经能写自己名字了,厉害吧?” “这……” 胡亥有点懵,这有什么好炫耀的? 他三岁就会了。 “这样,你教我算学,我帮你耕地怎么样?” 雎鸠脱下草鞋直接跳了下来,这双鞋是娘亲给她新做的,她可不舍的穿着下地干活。要是弄脏了,明天穿什么? “这不好吧?” 胡亥有些不太好意思,他没想到自己竟然有朝一日还能教别人?要知道他在宫中那可是备受打击,秦始皇总是拿他与其他公子比较。每每提及他的课业,总会唉声叹气。 “你真肯让我教你算学。” “是啊,你算学可好了!” 胡亥听到这话,差点没飘天上去。 雎鸠则是没耽误时间,帮着胡亥耕作。她本身就经常下地干活,用耒耜耕地再熟悉不过。把尖头插入土壤,然后用脚踩横梁使木棍深入,再直接翻土就成。 “哇,你竟然都会做农活?” “我们这都会的。” “你是女子。” “先生说了,女子也能顶半边天。” “哪个先生说的?” “小草先生啊。” “额?” 小草先生? 这是什么古怪的称呼? 雎鸠熟练的翻着地,动作轻快的很。偶尔她也也会问些胡亥关于算学的问题,胡亥倒也没有藏私,将自己会的全都告诉给了雎鸠。 “你说的和先生教的不一样。先生说你这种办法是笨办法,只有傻子才会用,要学就学简单运算。比如说这两个数字加起来刚好是整数,就能凑一起相加。” “……” 胡亥瞬间就自闭了。他本来以为能在雎鸠面前显摆,可听雎鸠这么说后顿时恍然大悟。现在,他就觉得自己是个废物。雎鸠才学了几天,竟然懂得比他还多? “你觉得他怎么样?” “小草先生吗?” “嗯。” 雎鸠停了下来蹙眉苦思,良久才开口道:“他是我们这最有学问的人,总有各种奇思妙想。吾翁常说,要不是有小草,我可能早就饿死了。他上课的时候也很有趣,不像是苏先生那样死板。” “我觉得他是坏人!” “不是的!”雎鸠的态度猛地变了,手里紧紧握着耒耜,一字一句道:“你要是再说小草先生的坏话,我……我就不帮你耕地了!我和你说,你在我们这里说谁的坏话都可以,但绝不能说小草先生的不是!” “好吧……” 胡亥无奈点头,他没想到雎鸠也会帮卓草。 他正准备起身的时候,却觉得后背发凉。 “呦,挺能聊的?” 胡亥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不轻,差点滚到了田圃内。而雎鸠却是没有介意,只是笑着作揖行礼,“见过小草先生,见过苏先生。” “雎鸠,天色已晚,你也早些回去。” 卓草挥了挥手,看着战战兢兢的胡亥,他也没有再责罚。方才二人所言,他自然是都听到了,只是他没有出来劝阻而已。 回头瞥了眼胡亥,卓草连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只是古怪的望着扶苏,“小苏,这小子家里头是不是贼有钱?” “额?算是吧!” “我就说这小子怎么如此蠢笨,连耒耜都用不来。太史令胡毋敬我记得混的好像也不咋地,他这旁支是做什么买卖的,还是廷臣?” “做买卖的。” “什么买卖?” “额,和宫内做买卖的。” “懂了。就和李鼠那样,说是买卖人,其实背后有靠山。他爹想必应该也是如此,只是帮胡毋敬打点生意的?” “对对对,就是这样。” 扶苏不擅长说谎,被问的是额头直冒虚汗。这得亏卓草自己帮他把话说了,不然他非露馅不可。 “感情这小子不光是官二代,还是富二代?” “啊,差不多吧?” “家里头想必最疼的就是他吧?” “你怎么知道?” “就他这德行,我能看不出来?”卓草重重的哼了声,“家里头肯定是最小的,他爹呢肯定最宠他。什么好吃好玩的都让着他,最后就养成这样了。说起来,他爹可真是混蛋!” “慎言慎言!” “怕什么?!你也骂两句,很过瘾的。” “……” 扶苏差点没绷住,他还想再多活两年。 卓草正准备继续开口怒喷的时候,却有个稚童颠颠的朝他跑了过来。这稚童卓草认识,也是他的学生。只不过他记得住的比较远,怎么跑这么远来找他? “小草先生,有人托我给您送封信。” “谁啊?” “不知道,反正说是给你的。”稚童摇摇头,“那人穿的很好,风度翩翩的就和苏先生这样,还给了我两枚铜钱。让我和你说,这封信别人外人看到。” “嗯?!” 什么情况? 卓草挠着头,满脸不解。 “要不,先拆开来看看?” “不成,我回去再看。” 甭管来者何人,既然都这么说了肯定是有缘由的。苏荷这二五仔可是坑了他足足两回,可不能再让他给坑咯。 卓草抬起竹简,上面封泥完好。 看到字后,惊得他差点把竹简甩出去。 子……子房?! 第97章 坏了,我爹成造反头子了? ,秦草 十里坡。 此地距伏荼亭不过三十里。 别致精巧的茅草凉亭,偶尔会有些贾人自此地路过。有位翩翩青年宽衣博袖,长发随披散在肩部,头戴素冠,蓄着矢状胡须。端坐于竹席上,相貌秀美,神情专注。 纤细十指拨动琴弦,曲调平淡中透着些许悲伤,好似在讲述着某个家族王朝的兴衰故事。渐渐的,琴音急转直下!铮铮琴音好似蕴藏着杀机,锋芒毕露。 “唉……” “蜉蝣之羽,衣裳楚楚。心之忧矣,於我归处。蜉蝣之翼,采采衣服。心之忧矣,於我归息。” “君上,他想必是不会来的。” 说话的是位壮汉,高有九尺。后背背着杆铁椎,以黑色葛布包裹,免得遭人怀疑。说起话来是瓮声瓮气的,穿着短衣也难以掩饰其充斥着爆发力的肌肉。 “他会来的。” 张良未再抚琴,只是遥遥看向那山林中。 深邃的眸子,渐渐陷入至回忆中。 …… 他依稀还记得,数年前曾遭贵人相助。 自秦灭韩后,赵国也步其后尘。张良心情苦闷,却也未曾放弃过复国报仇。 “秦国灭韩,韩王被俘,王族贵胄充作奴婢。此等大辱,历来未有!而今秦国再次灭赵,彼时还有吾等苟活之日?秦能灭韩灭赵,假以时日便那能伐楚灭齐!列位,韩赵两国便是鲜血淋漓的例子。那暴秦怎会只想贪图这两国?若剩下几国再不合纵抗秦,山东六国将不复存焉!” 那人演讲铿锵有力,言之凿凿。 所言发人深省,令人热血沸腾。 张良特别留意过,那人名为卓正,比他年长。乃赵人,出自邯郸卓氏。虽说只是商贾,却精通炼铁冶铜,他同样极其憎恨秦国。在南郡表面是贾人,实则私底下结交各地游侠。那时张良便知道,这人可以深交! “哈哈哈,子房是韩相张开地之孙?吾听说过韩相大名,张氏五世相韩,位高权重。想不到某区区一介贾人,今日竟能得得见。” “卓公过谦了。” 那时的张良还未及冠,不过十七岁。却已是精通兵法谋略,暗中操练三百僮仆为死士。只要机会合适,他便敢举大旗反秦复国! “子房若有用的上的,尽管开口。” “昔日吾张氏府邸奢华,奴仆逾千人。金器美玉,不计其数。然吾胞弟死而不葬,临终前交代于我必要为韩报仇。一卷草席,一处土坑。便是那墓碑,也是吾亲手所制。” “何故?” “太子丹之事,汝可知晓?” “吾散尽家财,为的是效仿荆轲。求得一力士,刺杀秦王!可这天下游侠虽多,能有此能者却是寥寥无几。” 卓正思忖片刻,“某听东夷濊国有位仓海君,其麾下死士众多,且皆是能征善战力大无穷的力士。不通雅言,只懂得吃饭活命。只要让其填饱肚子,不论何事都愿意去做。若子房有兴趣,吾可为子房引荐。” “多谢卓公!” “只是这钱财方面。” “卓公放心,只要能寻得力士一切好说。另外还请卓公相助,帮吾打造杆百二十斤重的铁椎。能挥动这大铁椎者,便是吾要寻得的力士!” “好说好说,吾卓氏世代皆炼铁冶铜。” 二人一拍即合,说好共谋大事。为此张良这些年来可谓散尽家财,方才得到这大铁椎。 卓正也花费力气帮忙打探招揽人马,最后终于得到确切消息。说是今年秦始皇会再次巡游,到时候会路过博浪沙。届时卓正带人马自正面杀出吸引注意力,张良再率力士自侧翼杀出直捣天子车架。只要杀了秦始皇,他们便有复国的希望! 可是…… 卓正回咸阳后,却再无动静。他曾秘密派人打探,却得知卓正之子已成秦国五大夫。还为秦国献上祥瑞,这可是能亩产五十石的祥瑞! 这都什么情况?! 张良心情苦闷,便带力士来此想要见卓正问个明白。谁料到卓正已前往咸阳,家中只有卓草这位独子。思索再三后,张良便想见见卓草一探究竟。毕竟此事关系重大,如果卓草已成为秦国鹰犬,那就…… 他本想前往咸阳来着,可咸阳有重兵把守。他的身份敏感,去了怕是再难出来。卓正这半年多来也没个音信,这让张良心中极其窝火。他更是担心卓正将相关事情告知于秦始皇,那他们这些年的努力可就彻底浪费了! “张郎君?” 在张良等的有些不耐烦之时,便看到有位青年自密林处缓缓走出。越过池水,速度倒也不算是快。 “卓草?” “正是。” “请坐。” 卓草绕过池塘,就这么坐在张良对面,小心且好奇的打量着对方。讲道理的说,他就没想到张良会跑来找他。 更没想到,他爹竟然想要造反?! 我tm……心态蹦了啊! 这傻老爹不是纯送死吗? 他更不明白的是,他这傻老爹为何要瞒着他?上阵父子兵,打架亲兄弟。本来他也是在暗中积蓄力量,等着反秦来着。结果是他爹劝他放下昔日仇恨,为秦国出力。 玛德!这傻老爹到底在作甚? 难不成叛变了? “草,汝翁可好?” “嗯,挺好的。” 张良比他年长些,这么称呼自是没问题。 “方才信函,可烧了?” “烧了。” “子房受秦人通缉,突然以这种方式来见你,还望见谅。吾此行来意汝已知晓,乃为刺秦而来。实不相瞒,吾与汝翁乃生死至交。这些年来奔波于各地,便为举大旗灭秦。可惜那赵政今年本该巡游,竟是突如其来的取消!” 张良面露愤懑,毫不避讳的抱怨着。 卓草嘴角直抽,他这傻老爹到底几个意思? 关于张良的事迹,他自然知晓。汉初三杰的名号可不是白叫的,在兵法谋略上堪称智谋如妖。对黄老道学,也颇有研究。正是如此,关于他的故事数都数不清,甚至还有种种传闻。 张良很聪明,为人做事极其谨慎。他愿意在卓草面前推心置腹毫不避讳的说这些事,可见其对卓正的信任。至于卓草去告奸也没用,除非他想三族被杀。造反是死罪,就算卓草能活下来,泾阳卓氏相干人等都活不成! “此事,吾不清楚。” “汝翁未曾提过这些?” “鲜少会提及。”卓草无奈开口,“他虽经常送来信函,却只是要钱做买卖。想不到,这桩大买卖竟是要谋国。” “哈哈哈!” 张良忍不住笑了起来。 “卓君有所不知,这些年可多亏汝翁。若非汝翁南来北往收集消息,吾等也难成大事。吾还记得,汝翁曾秘密掩护我撤退,自己挨了笞刑。他还经常去会稽郡,与楚国三氏关系极好。旨在机会合适,便会举大旗复辟灭秦。” “……” 完了! 我tm成造反头子的儿子了?! 卓草此刻心里是拔凉拔凉的,突然觉得他这傻老爹的形象变得更为虚幻了些。这些年来卓正从未提及过这些事,他每次来信除开要钱,就是吐槽秦国的暴虐。 讲道理的说,这事儿他都能理解。先前他遭遇不公,还要掏钱才能免去服役的时候,他心里也憋屈的很。所以他才会私藏豫州鼎暗中藏粮,为的就是等机会合适成就一番大事。 等他老爹回来后,却是如变了个人。活脱脱的秦王吹,各种说秦国多好多好。还让他放下往昔的国仇家恨,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当考虑卓礼等人的死活。秦国真要被推翻,导致天下大乱就真的好了? 卓草转念一想也是这么个道理,想的是干脆投靠秦国给秦国续命。到时候他拜相封侯,再随便扶持个公子当二世皇帝,他自己退居幕后当个训秦师,岂不美哉? 在他玩命搞基建给秦国续命的时候,张良跑了过来。啪的下将昔日罪证摆在面前,告诉他,他这傻老爹是造反头子! 卓草对天发誓,他是真没想到还有这茬,心里头是半点准备都没有。看完信函后,卓草是差点没气昏过去。 他这傻老爹到底是想干啥? “卓君不必奇怪,此事子房倒是有些想法。” “何意?” “想来卓翁是刻意如此,不让你知道这些事,然后推举汝为秦吏,假以时日若能位居高位,于吾等反秦复国也有大利。可对?” “草?!” “嗯?” “是这样?” “想来如此,不过还得问问卓翁。” 卓草无力的瘫坐下来,心里头是拔凉拔凉的。枉费他对卓正这么孝顺,搞半天他这傻老爹才是大BOSS,平时难不成都是装疯卖傻不成?劝他为吏,实际上是为了反秦? 草!那老子不成二五仔了吗? “卓君看起来是颇为苦闷?汝勿要忘了,汝终究是赵人。汝之先辈自邯郸迁至泾阳,沿路死伤过半。长平之战,暴秦坑杀四十余万赵国降卒。秦国灭赵后,那赵政更是亲至邯郸,坑杀数百王孙贵胄,只为报昔年之仇。如此血海深仇,卓君怎能忘记?” 张良是循循善诱,他在路上也都听说了卓草的事迹。这是个好苗子,若是能为他们所用,绝对有好处。他不知道卓草是否精通兵法谋略,但就冲其种种奇思妙想也不简单。 要知道举兵谋事,可不光光只需一腔热血。还得要有足够的钱粮支撑,方能成事。本来张良是打算暗中刺杀卓草,直接翻脸的。可后来他就意识到不对,他觉得卓草就是步暗棋,是卓正故意安插在秦国高层中的。 想到这点后,张良对卓正更是肃然起敬。 卓翁,高!某不及也! 为了谋国复辟,肯把自己的孩子都安插进去。 这是得做出多大的牺牲?! 因为张良是聪明人,所以他想的会更多。 也正是如此,他方会放下大铁椎好好说话。 要不然的话,卓草的坟头草已经丈许高了。就算是暗中有玄鸟卫的庇护,也不可能挡得住这力士手中的百斤大铁椎! 待卓草位居高位,对他们不是更加有利? 仔细想想就知道,起兵谋事需要人暗中支持。卓草又谋财有方,沿路上观泾阳家家户户炊烟袅袅,他就知道不简单。更别说还有那祥瑞,暗中藏个上百万石的粮食,岂不快哉? 卓草还精通制器,他听说卓草有一袖箭藏于袖中。不过寸许长,却能射二十步外。只要靠近敌人,出其不意便可射杀敌人! 想到这里张良就为荆轲惋惜,若是荆轲昔日图穷匕见乃是这袖箭该多好?他相信就算秦始皇再有本事,也不可能在瞬间挡住。如此大才,若能相助他们,必会更容易成事! “吾翁说这些皆已过去……” “啊,那是子房莽撞了。”张良顿时回过神来,连忙欠身作揖。“卓翁如此,想来是不希望你有负担。待你位居高位后,方会告知汝一切。此次子房莽撞提前告知,着实不该,还望卓君见谅。” “呵……呵呵……” 卓草无奈苦笑,心情极其复杂。 本来他开开心心的吃着烧烤唱着歌,成了咸阳炙手可热的青年才俊。年纪轻轻便已爵至五大夫,可谓是风靡咸阳的靓仔。可现在张良突然杀到他面前,告诉他其实就是个扑概,是大秦头号反贼的独子。 他娘的! 他没成神经病都算是好的! “今日之事,的确是子房莽撞。过几日后,子房再当面给卓翁赔罪。卓翁今年四十有余,却依旧为反秦之事冒险奔波于各地,更是屡屡前往咸阳禁地,实在是令吾佩服。” 张良顿了顿,继续笑着道:“卓君为卓翁独子,也是虎父无犬子。就凭卓君这些时日所为,未来必有番作为。实不相瞒,吾已打探到赵王王室之后藏匿之地。待他日反秦,便可拥立其为赵王。到时卓君便有从龙之功,拜相封侯不在话下。” “莫非是赵歇?” “正是。”张良面露诧异,“卓君怎会知晓?” “咳咳,听说过听说过。” “卓翁说的?” “啊,对。” 卓草尴尬的摸着鼻子。他对后续的历史了解的不多,但秦国被推翻六国复辟他还是知道的。所谓复辟,其实只是徒增战火战乱罢了。就说这赵歇,虽说被拥立为赵王,但实际上就是个吉祥物,就和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是同样的道理。兵权这种都掌握在别人手里,谁会听他所谓赵王的话? 这大王他能当得,别人就当不得了?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为何就得让他当大王?听他的话? “子房,吾有一问不解。” “直言便是。” “那赵歇有何功劳?汝的意思是吾卓氏出钱出力,他赵歇坐享其成?待得天下后,他成赵王,我成臣子?那么,吾为何不仕于秦?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若是无能之辈,吾为何要辅佐?” 张良眼神猛地一寒,琴弦都因此崩断。 纤细手指落下点点鲜血。 “卓君,慎言!公子歇为赵国公族之后,更是当今赵氏宗长。其隐姓埋名藏于暗处,也有治国贤才。汝之所言,实属乱臣贼子!” 张良强压下心中火气,要不是给卓正面子他非要好好教训卓草不可。分明是赵人,不帮赵歇做事,竟要帮暴秦做事? “子房,你想想这天下间有这样的买卖吗?我辛辛苦苦出钱出力,到最后连个大王都当不上,还得继续给人当狗?拼尽全力,到最后就是当个一国丞相。汝是否觉得,我在秦国就当不得了?现在秦国囊括天下版图,辅秦不是更为有利?” “有些事,不能只看利益!” “天下熙熙皆为利往,子房莫非不图利?” 张良被卓草这话问的面红耳赤,隐隐动了杀机。卓草则是负手而立,淡淡道:“此事待吾翁回来后再说,到时候吾自会带他来见你。但吾就算真的反秦,也绝不会屈居于人下!” 卓草这是实话,兴许是做买卖做习惯了,他更为看重投入和产出。按照张良的意思,他辛辛苦苦攒钱娶媳妇。给了彩礼给了五金,买了房子买了车子,临了要洞房的时候却被人给踹了。 这tm谁会干这么蠢的事? 赵歇就了不起? 张良就了不起? 若是逼人太甚,他不介意杀了张良这位谋士! …… 看着卓草离去,张良的眼神渐渐冰冷下来。 “君上,是否要杀了他?” “不可!” 张良摇摇头,“他所想也无不可,倒是个相当有野心的人。昔日周天子分封八百路诸侯,他为何不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呵,这话倒是有趣的很。将这话记住,今后于我反秦大业也有帮助。” “唯!” 张良站起身来,深邃的眸子透着精光。 百闻不如一见,卓草的确是令他吃惊不已。他没想到,卓草这区区贾人之后,竟然能有如此才学和眼界。虽然只是随意的聊了几句,但他对卓草则是更为忌惮。 四周环视,他隐隐能听到有脚步声。 若是他猜的不错,卓草来前必已提前留有后手。如果谈不拢的话,想必会直接下令射杀! 至于玄鸟卫? 自卓草察觉不妙后,他们便已后撤十里。有韩信帮着看场子,秦始皇也能放心些。况且,玄鸟卫也没走只是在更远的地方暗中保护。 “卓草……呵!” 张良轻轻一笑,渐渐消失于夜色…… 第98章 全员卧底,就我是好人?! ,秦草 张良来的快,走的更快。 韩信自树梢上跳了下来,还有些许家仆。这些家仆都是受过韩信训练的,大部分都是卓草买来的奴隶。灾荒年的时候,有些人就会往关中地区逃。俗话说的逃荒,便是如此。 卓草家境还算殷实,在当地名气不俗。有些父母知道没活命的机会,便会卖儿卖女。卖到卓府上,总不至于饿死。如此,一家老小也就有了活命的可能。 卖女儿的多,卖儿子的少。传宗接代的想法,自古有之,也就导致卓草府上的婢女更多。他们本就受过卓礼训练,抓个小毛贼是绝对没问题。后来又经过韩信的秘密操练,单兵素质更强。 方才韩信紧张的汗都出来了,隔着老远他都能感到张良的杀气。至于具体缘由,他还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特别是那身后的力士,身高足足九尺,每走一步都会在泥泞的地上留下个脚印。如此高手,他都不是对手。就他们这票人若是正面交锋,怕都不是对手。 “卓君,方才的人是谁?” “和你们无关。”卓草淡淡挥手,“走吧。” 这可是掉脑袋夷三族的事! 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他虽与韩信相识,这些日子来韩信干的也不错。可这小子为了自保,坑死自己至交钟离眛。所以,卓草对他始终是留个心眼。至今为止,也没完全信任他,更别说此事关系卓氏上百人的性命! 若是泄露出去,伏荼亭都会被夷为平地。皇帝终究是皇帝,他坑杀的人可不少。卓草心里也都知道,不论任何皇帝的底线都相同,那就是绝不能造反谋逆。 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他可不想惹麻烦。 韩信紧随其后,也没再继续追问。卓草性格如何,他心里大概有数。若是继续追问下去,反而会引起猜忌。现在卓草已是秦国的五大夫,发展势头极其迅猛。跟着卓草混,那绝对是大有前途。 …… 数日后。 胡亥在小菜圃内施肥浇水,踩在泥泞的田地里头也不在乎。他现在才知道,原来种地还有这么多的讲究。他因为尚且年幼,还从未耕种过。他还以为红薯是长在树上的,没成想竟是在地里头。 每日雎鸠放学后,总会顺手帮他做些农活。上次抓到个青虫,差点把胡亥吓死,结果就被雎鸠烤熟吃了。惊得胡亥起了升鸡皮疙瘩,差点没被她吓死。 “先生说了,这种虫比山彘肉还有营养嘞。” “不了不了,你多补补!” …… 今日是双休,雎鸠便在旁边务农。他们家里种了二十亩地,在当地其实不算是多的。像卓彘他们家种了足足六十亩地,毕竟他们有爵位有奴仆可以务农。大概就有点类似于后世的地主,比他们足足高了个档次。 “胡骅,这地不是这么种的。” “你怎么学了这么久还不会?” “种地要得认真,得要精心伺候。这样,土地才会回馈给我们足够的粮食。你看看苜,他今年只有十岁,还没你壮实呢,干起活来麻利的很呢!像你这样的,我爹说以后肯定娶不到妻子。” “呵……呵呵……” 胡亥尴尬的笑着。 其实也是因为年纪小的缘故,雎鸠还不懂那么多。她也不会明白,有些人其实刚出生就已经站在了终点。因为投胎投的好,哪怕是天天败家也比他们日子过得强的多。 “别和他说这么多,就是个懒汉。” 辰伯拉着雎鸠,赶紧远离胡亥免得被带坏了。只是雎鸠却不在乎,她总是会偷偷摸摸的去帮胡亥做事。两人现在可是朋友,朋友有难自然得要帮忙。上次雎鸠被同里的稚童欺负,胡亥上去便干翻两个。 胡亥在诸公子中的确没什么出息,但那也是相对的。换做寻常人家,他这就属于是天资卓著的。宁做鸡头不做凤尾,胡亥现在就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他在宫中因为年纪小,与其他公子起了争执,那往往是被暴揍的那个。每次打不过,他都会去找秦始皇出头。没成想在伏荼亭内,他还成最能打的咧。三五个稚童,那都不是他对手,被他揍得是抱头鼠窜。 他也学到些东西,有用的没用的都有。比如说去河里插鱼,下手就得快准狠。还会上树掏鸟蛋,上次玩泥巴还被卓草给骂了一顿。 他在卓府里头绝对是最悲惨的,衣物都得自己洗。吃饭也没人来伺候他,得自己去盛。吃完了还得自己洗,洗不干净就没饭吃。 哪个公子比他惨的?! “胡骅,你真准备等种完地再去草堂吗?” “没……” 胡亥摇摇头,能上学谁高兴种地? 他这天天种地,种的头都大了。 再种两三个月,他怕是以后就只能种地咧…… “其实小草先生人很好的。” “呵……呵呵……” 胡亥是皮笑肉不笑。 很好? 这家伙就是恶鬼! 比日书上记载的所有恶鬼,都要凶残! “只要你诚心诚意的认错,会没事的。”雎鸠则是自顾自的道:“你天资这么好,这些还都会。你要去了草堂,肯定能拿到奖学金的。” “奖学金?” “嗯,每月都会有考试。分数排在前三的,就能得到笔赏钱,小草先生说这就是奖学金。第一名可是足足有一百钱呢!其他成绩好的,也会送些鸡蛋什么的。” 胡亥撇撇嘴,才一百钱? 够他一天花的吗? “怎么样,你也觉得很多吧?” “还好。” “我爹说我要是拿不到奖学金,就不让我读书了。” “为什么?” “因为我是女儿身,他说读书没用。”雎鸠随意的坐在草地上,深深叹了口气。“所以我很羡慕你,只要你认个错就能读书,还能住在卓府内。听说每日都有肉吃咧,真好。” 望着雎鸠,年幼的胡亥却没来由的心中一疼。当初他很想要块美玉,好不容易得到后却不慎落地摔碎,就和这种感觉很像。 “你喜欢读书吗?” “喜欢。” “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一辈子都种地呀。”雎鸠站起身来,“我想成为像苏先生这样的人,每日都能钻研学问。每日操琴击筑,再当个先生就好,这样多有趣。只是……” “放心,你肯定能拿到那什么奖学金的。” “唔,是有希望的。” 兴许是因为近朱者赤,兴许是互相学习。雎鸠这段时间的算学是突飞猛进,什么四则运算简便运算都能做出来。有时候胡亥都不会的题目,而雎鸠能算出来。 “呦,这地种的挺好。” 卓草总是在关键时刻出现在胡亥背后,惊得他险些跳了起来。 “小草先生。” “不用多礼了。” 扶苏望着这四四方方的小半亩地,忍不住一笑。谁能想到,这亩地是大秦少公子胡亥亲手种出来的? “胡骅。” 胡亥茫然四顾。 “我教你呢,你看雎鸠作甚?” “咳咳……” “觉得种地容易吗?” “不容易!” 胡亥把头甩得和拨浪鼓似的。 他又不是傻子,这时候不得顺着卓草? “今后,汝还敢毁坏他人庄稼吗?” “再也不敢了……” 卓草颔首点头,“你这红薯种了这么久,半途而废不合适吧?” “不合适!” “这样,以后你每日上学之余便来务农。汝若是能抓到个毁坏庄稼的,那你就不必再务农。否则的话,就得给我好好耕种到红薯大熟之日!” “唯!” 胡亥顿时是松了口气。 甭管怎么着,今后也能上学了不是?就算秦始皇知晓,他最起码也能有个交代。若是天天掏粪种地,怕是秦始皇能拍死他。 接着,卓草便与扶苏先行离去。走在路上的时候,扶苏忍不住夸赞道:“小草,你果然是厉害。我认识他这么多年,还是头次见他主动认错。说实话,我都没想到他能这么老实的耕种。” “我也没想到。” “啊?” “我本来就不打算收他的,想着让他知难而退。没成想着小子还和我较上劲儿了,现在没事还帮黥痣掏粪。每日辛勤劳作,人都瘦了大半圈。” 卓草撇撇嘴,随手叼起根狗尾巴草。咀嚼着里面的青味,他记得看到过个农业节目。说是粟米其实就是根据狗尾巴草栽培出来的,每年长出来后,他都会顺手拽两根玩。 “咳咳,小草还真是……” “真是什么?” “牛批!” “你小子是真的学坏了。” 卓草吐掉嘴里的草沫子,淡然道:“我知道他身份非同小可,毕竟出自太史令胡毋敬的宗族。他种地也没用,以后他不可能会做。但是,我现在就想让他知道这种地有多苦。” “小苏,你也可能不会明白。” “看到他们了吗?” “嗯?” 农田内还有不少人在劳作,哪怕夕阳西下依旧在忙碌着。很多人都光着膀子,丝毫不在意虫蚁叮咬。有的人身上还有着触目惊心的伤痕,显然是上战场搏过命的。 “他们怎么了?” “他们会贪小便宜,他们也会斤斤计较,但大部分的仅仅只是想活着。想填饱肚子,仅此而已。我始终觉得一个皇帝若不能让百姓填饱肚子,那注定是失败且不长久的。” “小草,你的想法天真了些。” “嘿嘿。” 扶苏没有过多去争论什么,卓草毕竟还年轻,眼界也低了些。他说的是有道理,但作为一国之君不能仅仅只考虑这些问题。能否填饱肚子,有着方方面面的影响。要是老天爷不高兴,那种什么都没用。 “人有时候天真些,倒也挺好的。”卓草抬头望着明月,淡淡道:“小苏,你会为自己的利益而伤害别人吗?比如说现在造反,推翻秦国,自立为王?” “啊这……” 扶苏直接被卓草给整不会了。 他脑子抽了,推翻自己的国家? “断然不会。”扶苏坚定开口,“我觉得像现在就挺好的,每日教书授课也很有趣。若是起兵反秦,最后受苦的又是谁呢?小草,你会看着亭里内的亲朋至交,一个个死去吗?” “我不知道。” 卓草长叹口气。 张良的出现,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很多事情经过他思索后,他也终于恍然大悟,他这傻老爹做的是谋国大买卖!可在他记忆中,并未听说过有他傻老爹这样号人物。 兴许是后续战火漫天,死了? 他这傻老爹看似憨厚忠实,只怕都是装的。在他这亲生儿子面前都装的这么像,心机城府简直堪比瀚海!傻老爹隔三差五跑去咸阳,一去还去许久,卓草估摸着也是为了反秦而去。一来是打探消息,二来怕是为了寻找志同道合之辈。 所谓的做买卖,只是个借口而已。 然后再假借他的名头,可以在咸阳长时间逗留。朝中有人好办事,想必他老爹就是这么想的。所以态度发生巨大转变,然后推举他为吏。还天天嚷嚷着上面有人,这tm都是真的! 自张良走后,卓草苦思冥想三日。越想就越后怕,他这老爹太阴了。按照他的猜测,这所谓的管事老蒙也不是什么好鸟。听他的口音有些齐国腔,只怕本是齐人。上次有巨石滚落,老蒙单手将巨石震退,身手也着实惊人。再者说蒙毅还写的一手好字,堪称全才,怎会甘心当个管事? 到后来,卓草甚至怀疑李鼠和小苏也不是什么好人。怕是他们背后势力,故意安插在咸阳的卧底,以此好打探消息。 如果他猜的不错,苏荷很可能就是个大的卧底。是他老爹故意安插在他身旁,然后再暗中帮他做点事。仔细想来,很多麻烦也都是苏荷所引起的。 这小子说要放孔明灯,结果却因此结识了公子扶苏。甚至还在无形中得罪了赵高,其目的只怕也是让他反秦! 总之卓草现在看谁都像是卧底。 包括韩信在内,恐怕也是刻意安插进来的。据他所了解的韩信可是出了名的恃才傲物眼高手低,寻常小吏他都不稀罕去做。投靠项羽,觉得项羽不重视他就跑路。 卓草就让他当个亭卒游徼,韩信却甘愿留下来。每日还暗中操练士卒,看的卓草后背都发凉。 嘶…… 太可怕了! 全tnd是卧底,就老子一个是好人?! 卓草都不敢再细细分析下去。 他那傻老爹的野心,太大了! 怕是要造反,要当皇帝! …… …… 麟之趾,振振公子,于嗟麟兮。 麟之定,振振公姓,于嗟麟兮。 麟之角,振振公族,于嗟麟兮。 秦始皇念着古诗,坐着马车而来。蒙毅在旁击筑而和,君臣之间倒也是相处的其乐融融。道路两旁的庄稼,看着就喜人,秦始皇是不住满意点头。今年,必定是个丰收年。 “蒙卿,你说胡亥现在如何了?是否在认真研习学问,总不至于还在掏粪吧?” “臣不知。” 秦始皇后续也没打探胡亥的消息,全权交给卓草去管教。他在咸阳内也有事情要去做,这几日每天都要有朝议。因为事情多的缘故,他才会逗留这么长时间。 原因倒也简单,屠睢是希望能出兵。就算没有红薯,他照样能平定岭南。眼看着到手的军功飞了,屠睢自然是不乐意。就这一个话题,足足讨论三天还没完。 期间治粟内史想插嘴的,结果愣是没插上。王戊主要是想提及关于红薯之事,因为有不少地方遭受到人为的损坏,想来是六国余孽所为。 总之,这皇帝不是这么好当的。饶是秦始皇都觉得头疼,所以就想来泾阳稍微回回脑子。 兴许是因为路上不平整的缘故,车轮压到了顽石。导致马车猛地失衡,若非驾车的乃是玄鸟卫士,猛地勒紧缰绳,只怕会酿成更严重的后果。好巧不巧的,车轮压到了胡亥种的红薯地里头。 甚至,还压坏了两根嫩苗。 “站住!” “你们压坏了我的红薯苗,你们完了!” 胡亥差点是笑出声来,站在前方叉着腰。要知道,卓草可是亲口说的,只要他抓到个毁坏庄稼的,那就不必再务农。想到这里,胡亥心中顿时无比得意。 这是哪个倒霉蛋? 哈哈哈——嗝?! 胡亥望着秦始皇黑着脸自马车走出,差点是直接尿了出来。脸色涨红,要多尴尬就有多尴尬。 “父……父皇,怎么是您?” “不能是朕吗?” 此刻四周并无外人,秦始皇便没藏私。 “朕让你来泾阳,是来好好学习的。你大晚上不在卓府学习,在这田埂做什么?” “……” 胡亥没敢说话,生怕惹怒秦始皇。 “这块地,是你种的?” “是……是的。” “种的不错。” 秦始皇只是轻轻颔首,便继续朝卓府而去。只留下胡亥在田地里头悲愤交加,他是好不容易才逮到个破坏庄稼的,结果竟然是他爹?! 夜幕笼罩下,秦始皇走的并不快。至于马车他都懒得去管,反正距离也不远,走过去也无妨。 “想不到,那小子竟让公子去种地?” “正常,就没他不敢做的事。” 秦始皇只是笑了笑,望着越来越近的卓府,忍不住嚎了一嗓子。 “瓜怂!瓜怂!你大回来咧!” 第99章 摊牌吧,我都知道了! ,秦草 “嘘!” 出乎秦始皇意料的是,这次卓草开门并未刁难他们。而是非常干脆利落的打开房门,并且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这是何意? 现在这点可还没人入睡,寻常黔首怕是在家揍孩子玩。平时府上也都会点羊油,总不至于这么早就歇息。 “从咸阳回来了?” “嗯。” “见了不少人吧?” “有问题吗?” 卓草冷冷一笑。 装,你接着装! 装的还挺像这么回事的。 “是不是又一毛钱没带回来?” “没办法,人情往来花费颇巨。” “呵呵呵……” 见卓草皮笑肉不笑的,秦始皇顿时心中升起股无名之火。 这小子今天是没吃药吧?! 笑的怎么欠揍呢? 放心,他特地带来根棍子回来的! “先回屋再说。” 卓草在前面带路,来至书房。这里算是府上的禁地,除开莲萍外就算是其余奴仆也不能靠近。当然,卓草并不知道蒙毅隔三差五就往里头钻。 “先喝口水,咱慢慢聊。” “你这怂娃子,到底有什么事?!” 骂归骂,秦始皇还是端起陶碗。他这沿路而来与蒙毅是吃着花生唱着歌,遥想昔日峥嵘岁月,好不快活。当然,就是渴了些。 望着他们,卓草站了起来。 他知道,他这傻老爹怕是不会主动交代的。 想都不用想,怕也是为了他好。 担心他年纪轻轻的便当卧底,压力太大。 太暖心了! 草! “摊牌吧,别装了。” “我已经知道你们的身份了。” “噗……” 秦始皇一口水全喷了出去,连带着蒙毅都瞪直了双眼,手上的陶碗都砸在地上。 这tnd是谁走漏了风声?! 撒掉!必须得撒掉! “你……你都知道了?” 看到他们这幅反应,卓草心里也已明了。看来张良说的都是真的,他这傻老爹真是造反头子。他千算万算,没想到他老爹竟然干的是造反这桩大买卖! “是的,我都知道了。” “谁告诉你的?” “你心里不清楚?” “额?” 秦始皇面露不解,觉得不太对劲。按理说卓草知晓他的身份后,不得带着府邸上下所有人来拜见他? “说吧,你们是不是想造反?!” 月光洒在卓草身上,深邃的眸子炯炯有神。 “撒?造反?!” “装,继续装。还想骗我?” 秦始皇挠着头,实在没搞懂卓草这唱的是哪出。好端端的,怎么又提到造反上去了? “你是不是搞错了?” “忽悠,接着忽悠。” “少主,您误会家长了。” “组团忽悠来了?” “……” “……” 卓草无奈叹气,“你不用再装了,我知道你这都是为我着想。张良,已经把事都给我交代清楚了。我是真没想到,你竟然是秦国最大的造反头子!” “张良?” 秦始皇满脸的匪夷所思。 他在做梦!对,他肯定是在做梦! 要么卓草疯了,要么是他疯了! “呦呵,装的还挺像的。” “额真不知道他是谁!” “放心。这没外人,你老实交代吧!” “额交代什么?” “你是怎么造反的?” “额就没想造反!” 说到这后,秦始皇的脸色顿时就变了。他已知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怕不是卓正所为!他误打误撞冒认为卓正后,专门命人去打探过关于卓正的事迹。 不打探不知道,一打探是吓一跳! 卓正名义上是商贾,实则是暗地里与诸多游侠乃至六国余孽都有些交情。并且还暗中资助他们兵器,通过自身炼铁冶铜,为他们起义做准备。秦始皇先前故意闹事试探卓草,就是出于这层目的。 卓正谋逆造反是板上钉钉的事,这已触及到了他的底线。如果换做是别人,秦始皇已经敕令直接夷三族,都不带皱下眉头的。这是没有任何商量的事情,否则国之尊严何在? 后来他多次试探过卓草,发现他对这些事压根不知情。最重要的是卓草有大才,于秦国有大利。用后世的说法如果卓草死了,那秦国发展得倒退二十年! 秦始皇还记得那晚卓草献上豫州鼎,他若是真的想要谋逆造反,又怎会献上这天子九鼎?卓草可谓是一片赤诚,绝无可能谋逆造反。所以,最终秦始皇没有追究此事。甚至,他都将这些事压了下去,连带着其余大臣都不知道。 这是秘密,他不准备告知旁人。对秦始皇而言,这同样是个把柄。等今后卓草真的入朝出仕,也能凭此控制卓草。他终究是皇帝,为了秦国就算是亲生兄弟他都能杀! “看来,你终究没打算坦白啊!”卓草无奈叹气,看向窗外自顾自道:“你说,我现在若是去官府告奸,大义灭亲能不能活命?” “……” “……” “少主别冲动!!!” 蒙毅忍不住嚷嚷开口,这尼玛要是去告奸那就真的全穿帮了。到时候传出去,怕是能闹得天下皆知。堂堂皇帝,竟然被人告奸为造反头子? 这这这……以后还怎么治理天下? “呵,老蒙你还知道怕?” “额?” 老夫怕你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我知道,你也是六国余孽。” “???” 蒙毅差点就给卓草跪了。 这锅……可不能乱扣啊! 他蒙氏三代忠良,为秦国开疆辟土。自他大父蒙骜入秦,便官职上卿。历仕昭王、孝文王、庄襄王、秦始皇四朝,可谓是四朝元老。曾多次率军出征,夺取韩赵魏三国近百座城池。军功卓著,为秦始皇统一六国打下坚定的基础。 他父亲蒙武曾为王翦裨将,参与伐楚之战。亲手斩杀楚将项燕,俘虏楚王负刍,同样是忠心耿耿。只是于去年旧疾复发,最后不幸病逝。安葬之日,秦始皇亲自为其吊唁,可见其重视。 至于他和其大兄蒙恬更加不用说,皆是忠君爱国。他官职上卿,在咸阳辅佐朝政。有时出行更是能与秦始皇同乘天子车架,此等礼遇秦国屈指可数。他大兄蒙恬率三十万精兵镇守北郡,修造长城,操练士卒坚壁清野,抵御南下匈奴。 如此殊荣礼遇,令他蒙氏是当之无愧的秦国大族。他们与秦始皇有着共同的利益,所以会为秦国殚精竭虑鞠躬尽瘁。 “装,接着装!”卓草冷冷一笑,“你什么底细,我能不知道?我告诉你,我一眼就看出你这管事不简单。谁家管事天天架子这么大?更别说能写出一手好字,身手还极其不俗。我让宗长打听过你,说你说话带有齐地口音。老实交代吧,你是不是齐人?” “我……我……” 蒙毅支支吾吾大半天,愣是不知该如何去编。他说话的确带了点齐国口音,这也不能怪他。自幼教他说话的便是娘亲,带点齐国口音不是很正常?即便在关中地区生活多年,他这口音还是没改过来。 “我祖上是齐人!” “编,继续编。现在就咱们三人,你们要是再不老实,真别怪我大义灭亲。要是老老实实说清楚,我兴许还能再考虑考虑。老蒙,你坦白交代,你是不是也准备造反?” “没有,绝对没有!我对天发誓!” “是吗?我不信。” “……” 蒙毅现在就差以死明志了。 天地良心,他可是从未想过造反! “咱别耽误时间了成不?张良都已和我交代清楚了,你是秦国境内最大的造反头子。不光认识他这位韩相之后,甚至还经常前往楚地打探消息,与项氏一族关系还不浅咧。” “你说的张良,是张开地的嫡孙?” 张良如何,秦始皇还真不知道。但是张开地身为韩相,他怎会不知?张开地先后辅佐韩昭侯、韩宣惠王、韩襄王三代君主,与儿子张平五世相韩。 这张良,竟是他们的孙子? 也就是六国余孽! 抓起来,全部撒掉! 秦始皇眸子深处闪过抹杀机,但也仅仅只是一闪而逝,因为他突然想到个计策。 没错,他要造反! 他现在是卓正,而且还与卓正极其相似。按卓草所言,就是当地看着卓正长大的老人都认不出来。先前的临邛卓氏卓潼,同样也没认出他来。也就是说,他可以好好利用这层身份! 只要他继续装成是卓正,那就有机会将所有六国余孽一网打尽。最起码,那些领头的一个都逃不了。 所以,他不能打草惊蛇! 得放长线,钓大鱼! 这两年来他多次巡游齐鲁之地,没事还把王贲拉出来溜溜,就是要震慑埋伏在暗处的六国余孽!齐国是最后被灭的,所以当时各国余孽皆是逃窜至齐国。虽说被抓了不少,但还有诸多余孽在里面流窜。 他大费周章的巡游,便能彰显秦国国力。更别说还有打的他们嗷嗷直叫抱头鼠窜的王贲在,足以震慑他们。当然,这些都是他自己所想的。其实就作用来说,好像并不是很大。 六国余孽暗中散播各种谣言,什么楚虽三户亡秦必楚。又或者借题发挥,各种攻击他。说他是吕政,乃是吕不韦的私生子而非秦国宗室所生。还有更离谱的直接编撰故事,故意攻击丑化他。最可笑的有人编写书册,说了个唐雎不辱使命的故事。 他娘的,他就没见过唐雎长什么样。他灭魏的时候,唐雎若是还活着那怕是得有一百二十多岁。至于拔剑威胁更是可笑,谁家使臣是佩剑去见敌国君主的?哪个国家君主心这么大? 况且,他当时正值壮年还怕个一百来岁的老头拔剑?荆轲这等游侠他都不怕,被他亲手诛杀。区区个老头拔剑,就能让他退兵? 只不过,秦始皇只知道这书是魏人所写。至于是谁所书,他还真不清楚。若让他知晓,他非得将此人夷三族俱五刑不可! 他们的剑是以刀笔所化,只为抹黑丑化他!秦始皇就没受过这窝囊气,非得想办法将这些书册全部一股脑焚烧!敢谈论这些事的,一律坑杀! 对于六国余孽,他只有深深的恨意。 他终有一日要砍了他们! 他们只有死了,秦国方能昌盛! …… 卓草望着秦始皇,不由的笑了起来。 “你终于承认了?你可真是厉害,竟然还能结识这样的人物。说实话我早些年也曾怀疑你,我说你在外面做买卖,就是给人干苦力也不至于两手空空。每次给你这么多钱,隔不长就全花光了。好家伙,搞半天你是想造反?!” “呵……呵呵……” 卓草不说,他都不知道自己这么厉害。 按照卓草的说法,他这种就叫钓鱼执法! 这层身份如此好用,不用岂不是浪费了? “老实交代吧,苏荷是不是你们安插的棋子?为的便是今后我入朝出仕,他也能伴随在左右。到时候我们俩兄弟在朝堂上呼风唤雨,官至左右丞相,把持朝政。然后你们在外起义谋事,来个里应外合?” “咳咳!不是,真不是。” “还给我在装呢?”卓草双手抱在胸前,无奈叹息道:“算了算了,我还是去告官吧。来个大义灭亲,兴许皇帝能看在我的面子上不杀宗长他们。” “咳咳!对!你说的对!” “苏荷,的确是额安排的人!” 秦始皇是哭笑不得,这都叫什么事? 说真的卓草非不信,说假话就信了?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李鼠也差不多吧?” “他真不是……” “呵呵,你觉得我信吗?” “行行行,他也是额安插来的。”秦始皇无奈苦笑道:“他是负责专门搞钱的,主要埋伏在咸阳。毕竟是楚人,用起来顺手的很。” “流批!” 卓草竖起大拇指夸赞。 “那韩信呢?” “韩信?” 秦始皇都愣住了,他和韩信是真不熟。 “他不是你招揽的游侠?你别装了,我都看出来了。你这谋划的太缜密了,有人负责搞钱,有人负责招揽人,而韩信就是负责以后打仗,对不对?” “你觉得是那就是吧……” “那胡骅呢?” “他真不是……” “我也觉得不是。”卓草狠狠啐了口,“这小犊子摆明就和这事没关系,他来泾阳能干啥,帮倒忙吗?只不过,他爹你们应该认识吧?” “他父亲……怎么了?” “他父亲就是个混蛋!” “???” 蒙毅憋得是相当难受,差点没吐血。而秦始皇则是脸色铁青,当即震怒道:“草,你胡说甚呢?!他父亲怎是个混蛋?” “你还不服气?我算是看出来了,他爹估计和你关系不浅,怕也是个造反的。这小子混的很,无非就是他爹不去管教。现在管不得了,就撒手让别人去管,你说他是不是个混蛋?” “……” “人也有苦衷。” “有苦衷你别生呐!你说,胡骅这和死了爹的孤儿,有什么区别?” “……” 秦始皇被怼的是七窍冒烟,差点掀桌子。 卓草这嘴简直比鬼谷子在世还能说! 喷人不带脏字,句句扎心! 得到想要的答案后,卓草也是忍不住叹息他本来想的是当个训秦师,以后封侯拜相做点事出来。到时候也算是青史留名,说不准还能带着秦国走的更远。 现在倒好,他爹一脚把他给直接踹醒。原本是和和气气的生意人,蠢笨到做买卖各种破产。现在倒好,摇身一变成tm造反头子了! 这说出去,谁敢相信? 他自己都不信! “张良和我都说了,估摸着你是想扶持我上位。你之前不和我说这些,想必也是担心我压力太大导致露馅。你这城府可真是够深的,连自己亲儿子都坑,你还是人吗?” “……” 从某种意义来说,他还真不是人。 他是天子!他是皇帝! 秦始皇轻轻咳嗽,卓草的脑补能力他早早便已领教过。只是他没想到,卓草能扯出来这么多?怕是真正的卓正都没考虑过这些,这纯粹都是误打误撞而已。 “咳咳,额的确是这么想的。” “那你当初天天和我吹皇帝?” “额那是打消你的疑虑。” 秦始皇擦了擦额头上泛起的虚汗,没办法这剧本说换就换,他实在是没什么准备。而后便露出抹慈父的笑容,“瓜怂既然都知道咧,那以后有何打算?” “报官,我可懒得和你们闹腾。”卓草正气的站在门口,淡淡道:“你们想造反,那是你们的事。反正我就想活着,亭里内的人也都想活着。好不容易现在过上太平日子咧,你还要造反?你自己说说,皇帝对咱好不好?” “额,是挺好的。” 秦始皇见卓草这么说,心里也是一暖。如果卓草毫不犹豫的就要跟着造反,那今后也别想再受到重用。 “瓜怂,你听额和你说,额们造反是为了推翻那暴君!” 说这话的时候,秦始皇嘴都在抽。他听到过有六国余孽这么说,干脆是有样学样。讲道理的说,他这是不是在搞笑?卓草明明不想造反,他还非要拉着他造自己的反? “你想死自己死去,别连累别人。” “你听额说,咱们必须得造反!” “你疯了是吧?” “因为,额还是皇帝的探子!” 秦始皇见兜不住了,只得扯个更大的慌来。 蒙毅瞪直双眼,呆呆的望着这幕。 草!秦始皇这是想作甚?! 碟中谍?! 第100章 终极无间,傻老爹是双面间谍? ,秦草 “你……你说什么?” 卓草瞪直双眼,面露惊恐。 皇帝的探子? 秦朝就有这样的黑科技了吗? “有些事,额本不想与你说。你知道的太多,对你也不好。只是额没想到,你这瓜怂竟然会撞见那张良。既然他都已告诉你,额也不能再继续隐瞒咧。你若是去告官,那咱们可就全完咧!因为,额是大秦皇帝特招的玄鸟卫。” “……” “……” 蒙毅整个人都傻了。 皇帝就是皇帝,高! 实在是高! 他还是头次知道,秦始皇竟然这么能编? “您老隔这套娃呢?” “额说的是真咧!” “额不信!” 秦始皇左掏掏右掏掏,最后自裤兜里取出枚玉符。上面纹刻着极其精美的花纹,以上好的紫玉而成。正面纹刻有秦篆大字,背后则刻有五龙交钮。秦始皇的玉符自然要比寻常玄鸟卫要大一级,这也是他身份的象征。 “你从哪旮旯缝找人山寨的?” “这是真咧!” “呸!我不信!” 卓草只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在崩塌! 其实不光是他,蒙毅也差不多。 望着秦始皇的眼神极其怪异。 完了,秦始皇疯了! 这牛批吹的,还圆的回来吗? “这是玄鸟卫的令牌,你要不信就去找喜君问问。你以为当初你酿酒没事是因为是什么?是额拼死劝诫,所以你这瓜怂才没事。还有当初哀的事,那也是额在暗中操持方才重罚。就门口这匾额,可是皇帝亲笔提的字,也是额求来的!” “就那狗爬的字是皇帝写的?” “……” 秦始皇在想,要不干脆砍死卓草算了。 “额和你说……” “停,你先等我缓缓!” 卓草古怪的望着他,“你是额大,卓正?” “是!” “你是造反头子,暗中谋逆?” “是。” “你还是皇帝的玄鸟卫探子?” “是!” “是什么是?一层又一层的身份,你搁这套娃呢?!” “套娃?” 卓草现在就觉得有些头晕,他是真没想到他这傻老爹还有这本事。碟中谍不说,还成了秦始皇的亲信?这说出去谁相信? “等等……”卓草古怪的看着秦始皇,“上次卓潼的事……” “没错,也是额暗中帮忙。” “你去咸阳,其实也是秘密去见皇帝?” “偶尔去下,也不常见。” 秦始皇略显心虚的摸了摸鼻子,其实他方才也是灵机一动顺口胡诌的而已。没成想,卓草竟然帮他把后面的话全说了,真是贴心呐! “那你是怎么认识皇帝的?” “这要得从一年前说起。” “那你长话短说。” 秦始皇先在心中打好腹稿,缓缓开口道:“其实,当初额的确是想推翻皇帝的。” 蒙毅听到这话,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 自己推翻自己,可还行? “吾这些年来奔走各地,在南郡结识诸多反秦逆贼。”秦始皇改口改的还是相当快的,搞半天绕来绕去又绕回来了!“一年前,玄鸟卫也终于注意到额,并且将额生擒。说实话,当时额以为是必死无疑,当时就想着只要别牵连到你们就好。” 在这个故事内,秦始皇努力想塑造个好皇帝和好父亲的形象。于是他继续连说带比划,略显激动道:“额被带至皇宫后,皇帝秘密召见了额。他说咧,如果他不答应为他做事,那他就夷三族。若是额弃暗投明,那还有一线生机。” “我草!!!” 卓草瞪大双眸,不可思议的听着。 绝了!古代就开始有这么复杂的间谍了? 还tm双面间谍? 秦始皇就是秦始皇,真是厉害! 卓草挠着头,突然想到个事情。他记得历史上今年秦始皇本来是打算巡游的,然后会被张良以铁椎砸中副车。兴许……这也是秦始皇故意设下的圈套,目的就是为了引张良上钩?要知道张良为了刺杀可是做了多重准备,怎会失手砸中副车? 想到这里,卓草就感觉到后背发凉。 太强了! 至于今年改变巡游计划,兴许是他造成的。毕竟他的一举一动可以说都在秦始皇眼皮子地下,他这傻老爹就是最大的卧底! “那苏荷他们……” “他们其实也是如此,是额打进反秦势力的棋子。额的任务就是尽量保持现状,然后结交反秦势力。等机会成熟的时候,再将他们一网打尽。亦或者策反六国余孽,为秦国所用。比如说老蒙,他之前就是齐人,就是额策反的。” “……” 蒙毅老脸一黑。 他真是躺着都背黑锅! 三代忠良啊!!! 现在竟被秦始皇说成是六国余孽! 他大父在天之灵,怕是气的棺材板都掀起来! “你这瓜怂若是去报官告奸,那就等同于是泄露了皇帝的秘密,你说会怎么样?额辛辛苦苦委曲求全,方才保全住你们。你不是要去报官吗?去,赶紧去,额陪你一块去!” 秦始皇顺利的抢占道德高峰,大肆狂喷。卓草是被喷的毫无招架之力,他还在思索着这些事情。他可以确定,史书上并未记载他和卓正的名字。换而言之,在原定的时间线上最后卓正还是失败了。或者说,他被秘密暗杀了? 如果他没猜错,可能在张良刺杀失败后,卓正就死了。可能是被张良所杀,也可能是因为秦始皇震怒之下秘密处死了卓正。如此说来的话,其实一切也就都说的通了。 “之前在暗中游荡的,便是玄鸟卫吧?” “嗯,都是额手下。” 秦始皇心里则是舒了口气,看卓草这模样估摸着是已相信。不枉费他扯了大半天,可算是把这谎都给圆上了。他说的这些属于是半真半假,听起来的确是够唬人的。最主要其实还是卓草给力,毕竟他这小子脑补能力太强了。 “草!我就说当时那两人有些眼熟,喜君竟然还说不是。等等,喜君莫非也知道这些?” “他怎么可能知道?巧合吧!” “玄鸟卫是几个意思?” “暗中保护你的安全。”秦始皇无奈叹息道:“你献上祥瑞大出风头,可有不少六国余孽想要对你下手。皇帝除开要保护你这瓜怂外,还想让额看看能否结识更多的反秦势力。通过这层身份,也能更容易接近他们。” 高!实在是高! 卓草竖起大拇指,心服口服。 只不过,他心里头还是稍微松了口气。实话说让他去告奸是不太现实的,但让他反秦更是不太可能。好说歹说皇帝也算待他不薄,若是反秦的话以后该怎么立足? 更遑论,他并非是孤家寡人。他要是只有一个人,他还真无所谓。可现在泾阳卓氏刚刚立宗祠,更有诸多族人。若是造反被发现,一道敕令下来夷三族,又当如何?距离秦国玩完还有十来年的时间,就能确保万无一失吗? 先前卓礼专门和他在宗祠内聊过,虽然没有明着说但也大概都猜的出来。他知道当初卓草因为哀的事,对秦国颇有微词。也知道卓草暗中藏着粮食,为的是积蓄力量有朝一日反秦。 他无所谓,年纪一大把已经看开了。可宗族内还有不少人,他实在不忍心看着卓氏绝后。卓草是有真本事的,只要好好做事,终有一日能拜相封侯。 所以,这不好吗? 这并非是道德绑架,因为这年头有连坐制。卓草既是卓氏宗族的一份子,便该想到这些。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现在他这傻老爹成了秦始皇亲信密探,卓草心里的重石也算是放了下来。最起码,他现在不用夹在中间两面为难不是? “所以说,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卓草心平气和的坐了下来。 傻老爹如此冒险,也是为了卓氏。 这么多年,总算干了点人事。 双面间谍可不好当呐! 每一步都得谨慎且小心,但凡稍微出格些,可能就会引起某方的猜忌。若是被张良他们发现不对劲,怕是人都没了。 “很简单。”秦始皇得意一笑,继续道:“后续就如先前般便可,勿要打草惊蛇。你这瓜怂继续当你的乡啬夫。若是张良等人再来找上门,咱们便施以小利,引出后面的反秦势力,再一网打尽岂不美哉?” “确实!” 蒙毅在旁听着,心里更是佩服至极。皇帝不愧是皇帝,在短短片刻的时间便把所有的谎都给圆了。把自己择出去的同时还能收拾六国余孽,如此手段,实在是令人钦佩。 “这招确实不错。” “最好是还能分化他们,归为己用。你看,老蒙当初其实也是如此,后来也归顺于秦国了。” 真要杀的话,那根本就杀不完。先分化一票六国余孽,再利用他们去拉拢别人。若是有贤才的话,便想办法让其归为己用。如果无法拉拢,拼死都要与秦国作对,那就直接砍了。反正他们的身份都已暴露,死不死都在他一念之间。 “皇帝能答应?他们可是犯得造反死罪,这都能忍?”卓草挠着头有点不太能理解,这么想的话似乎是太好说话了些。 “谏逐客书未读过吗?郑国也不知道?只要于秦有大利,便是奸细谋逆者照样可用,用其才而不用其人。明白否?” 卓草无奈一笑,这些事他还真给忘了。仔细想来的话,秦始皇类似的事也不是没做过。明知道郑国是间谍,照样利用郑国修建河渠。 既然如此,秦始皇采用六国余孽也很正常。只不过,他们在秦国的发展怕是不太行。别人兴许干个三五年就能升职,他们怕是这辈子都没什么希望。 “这张良,怕是不太好劝。” “无妨,不愿归顺的就杀!” 秦始皇眸子闪过抹杀机,这已触及他的底线。给脸不要脸的话,那就别怪他大开杀戒。即便是伤筋动骨,他也不会在意。 “天色已晚,你先好好歇息。这些事本就不急于一时,那张良也是聪明人,怕是不会这么容易就来。” “嗯。” …… 确定卓草离开后,秦始皇顿时是松了口气。 他娘的! 这得亏是他反应够快! “陛下,看来这次还有意外收获。” “哈哈,的确如此。” 蒙毅站在旁边,冷冷开口道:“自秦灭六国后,各地反秦者数不胜数。他们隐藏在暗处,想找都找不到。有些甚至还与当地官吏勾结,更是难以搜捕。现在利用好卓正这层身份,足以引出诸多余孽!到时候,再暗中抓捕!” “朕便是这么想的。” 秦始皇端着陶碗,脸庞看不出喜怒。而后缓缓扬起抹笑容,继续道:“这小子还真是朕的福将,这卓正虽死却也算有些用处。看来,这死人要比活人还管用。” “陛下圣明!” 蒙毅作揖告退,今天这事换做是他来绝对没法处理的这么好。主要是秦始皇这连环身份,寻常人能想的出来?只怕卓草就是想到死都想不到,他眼里的父亲,其实就是大秦的始皇帝! …… …… 翌日。 所有的事就像没发生过那样。 卓草起来后先行洗漱,而扶苏则是已在操琴。这几日他所唱的大部分是秦诗,琴声悦耳极其动听。每每弹奏,总会引来不少婢女围观。 “卓君。” “嗯。” 望着卓草,扶苏则是觉得有些不解。不知为何,卓草今日看他的眼神颇为怪异,而且还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卓君,汝究竟有何事要说?” “嘿嘿,你的事我都知道了。” “吾有何事?” “你的真正身份!” “什么?!” 扶苏顿时就惊了,不解的看着卓草。 难不成,卓草都知道了? “咳咳咳!” 正巧,此刻秦始皇也走了出来。 看着二人,轻轻咳嗽了声。 “小苏,你曾妄图反秦的事,额都说咧。” “……” 扶苏摸了摸额头,他这一定是疯了! 他什么时候妄图反秦过? “装,还跟我装?你小子真是不够仗义,我把你当生死至交。你有这层身份,竟然都不和我说!”卓草轻轻哼了声,“我就知道这孔明灯让长公子学去,没那么容易。现在看来,怕是你小子主动献上的!” “啊……这……” 扶苏满脸不解。 秦始皇又和卓草胡说了什么?! 第101章 祸水东引,鸡蛋不能放一个篮子! ,秦草 “懂了,父皇是想造反?!” duang! 秦始皇给扶苏个毛栗子。 “……” “小声些!” 扶苏抱着头眼泪汪汪,委屈的望着秦始皇。 剧本不是这么写的啊! 事实证明,他真的被卓草给带歪了。问题在于他只学了皮毛,没学到精髓。如果是卓草在这,那他已经上树上墙了。皮完了不跑,这不是傻子吗? “记住了,你本是六国余孽,后被朕策反的。” “……” 这是不是在指桑骂槐? 扶苏本母妃本就是楚国公主,常常有人借此身份攻击他。他在朝中地位始终不高,不光是经常死谏的缘故,在这时期出身同样也很重要。 秦始皇捋着胡须,遥望远处朝阳升起,淡淡道:“此次误打误撞,于秦国却有大利。平日躲藏在暗处的六国余孽,密谋复国谋逆,甚至还与当地官吏勾结。先前的亭长哀,便与那荆楚项氏有些关系。朕借助卓正这层身份,便可把握机会将他们悉数铲除!若是操作得当,甚至能令他们为吾所用!” 他顿了顿,“那张开地五世为韩相,诗礼传家。那张良精通谋略治国,据朕所知其昔年暗中训练僮仆百人,为的便是起义谋士。他前往东夷之地寻一力士,能使百二十斤的大铁椎。为报仇复国,胞弟死而不葬。如此,断不可留!” 玄鸟卫已经禀明消息,力士身强体壮足有九尺高。背负大铁椎却丝毫不影响其动作,奔走能逐马,便是中车车士都比不上。对方极其谨慎,直接消失在林野中。玄鸟卫本想追踪来着,却是无法辨明方向。 “扶苏,若是汝当如何?” 秦始皇望着扶苏,想要看看他能否有所长进。 “臣以为不急敕令缉拿。”扶苏作揖行礼,继续道:“既然有此身份掩护,张良同样也能为秦所用。” “细说。” “若能诱言惑之,令其暗中对付百越,如此于秦国也有大利。” “哦?” 秦始皇顿时来了兴趣。 小伙子可以啊,有长进! “百越之地虽是弹丸,却遍布毒沼,有诸多蛇虫鼠蚁,气候更与关中大相径庭。臣记得老太师昔日平南越之君,乃死伤颇巨。其言越人极其刚烈,虽着藤衣使农兵,却全民皆兵,鲜少有投降归顺者。父皇使齐楚降卒日夜操练,为的便是适应百越苦地。” 蒙毅在旁听着扶苏分析,忍不住颔首赞许。别看扶苏不得宠爱,但其论才学在诸公子内皆属前列。毕竟是长公子,秦始皇昔日对其也是寄予厚望,所以对他的要求可谓是最高的。这些年来辅佐朝政,处理政务也愈发娴熟。 “适逢父皇暂缓起兵,臣以为若能想办法让张良等余孽对付百越,岂不快哉?父皇以卓正身份暗中提供兵器甲胄,再由他们攻伐百越之地。等机会合适,父皇再将他们一网打尽便可!” 秦始皇眼眸深处闪过抹欣慰,而后便摇头道:“若他们借此坐稳做大,岂不是养虎成患?” “臣,考虑不周……” 扶苏低着头,不敢言语。 “退下罢,切记勿要泄露身份。” “唯!” 等扶苏走后,秦始皇方才一笑。而后捧起陶碗,喝着温热的粟米粥,搭配咸菜炒毛豆,简单的朝食却又极其养胃。 “扶苏,也算是稍微有些长进。” “祸水东引,坐山观虎斗……呵!” 蒙毅在旁只是附和两句,未曾多加评价。秦始皇素来不喜大臣们对公子评头论足,曾经有大臣上谏希望能立扶苏为嫡长公子,然后……然后他人没了。 “臣倒是觉得公子之策有些用。” “的确有用,须当好好谋划方可。他们若能为秦平定百越,如此倒也不错。老太师曾言百越为苦地,兴兵五十万实非良策。越人人少且分散,大举兴兵反倒会激起越人反抗。若越人逃窜至山林指使战事焦灼,于秦更为不利。” “只是……” 秦始皇放下陶碗,轻轻叹气。 “蒙卿,朕终究是老了!” “陛下正值春秋鼎盛!” 秦始皇只是笑了笑,他心里都清楚。 “便先在泾阳逗留几日,朕也想看看他还能带给朕多少惊喜。今日便先去草堂看看,朕听丞相说起过,他所做的什么草字便于计算,当推至举国而效仿。” “草字?” “乃算学之道。” 蒙毅顿时恍然大悟,他借算盘可是狠狠坑了王戊一把。但卓草所著数字,他并没有和王戊说,因为这玩意儿他自己都没完全搞懂。想到这蒙毅顿时跃跃欲试,又能敲王戊一笔咧! …… 草堂。 郎朗读书声响起,所念便是千字文。 扶苏闭目抚琴而和,卓草则是在旁奋笔疾书。每日一大早都是扶苏先带着他们晨读,读的多了也就认识字也就知道里面的意思。现在可没音标,全靠先生带着读。 在他们晨读的时候,卓草则会在旁处理政务。小泽乡的事情其实算少的,他作为乡啬夫要处理的并不多。隔三差五可能会有人起个争执,也都是小事,只要依秦律去判便可。像是昨日就有黔首因为邻里用他家沟渠的水而吵架,若非亭卒及时赶至,两方怕是就要打了起来。 待千字文诵读完后,扶苏停了下来。 “今日为每月的考试,你们便默写千字文。” “雎鸠,把纸分发下去。” “唯!” 扶苏连卷子都不必出,考试就考千字文。就看他们是否识字便可,省时省力的很。此次用的纸质泛黄显然是焙纸的时候温度过高,属于造纸坊出产的劣质品,主要就是供他们练字用的。 像这些纸他们是不能带走的,用完后都得上交。再由专门的人回收上去捣成纸浆,重新成纸。谁让老秦人穷怕了,能省点就省点。谁要是敢拿纸去点火,卓草就先把他给点了! 现在都是他往里头玩了命的贴钱,上头是半个字儿都没批给他。他借造纸坊之事找喜申请,只申请两万钱想再开几个来着。喜倒是没拒绝他,因为压根就是已读不回,这令卓草相当费解。上次盖茅厕都批了两万钱,造纸坊竟直接不回复? 难不成……是他傻老爹帮忙的? 很有可能! 他傻老爹天天嚷嚷着上面有人,现在卓草算是知道了,他傻老爹上面就是秦始皇!经过昨晚后,他的诸多疑惑都已明了。只怪他前面太过信任他这傻老爹,没有细细去品味。 试卷分发下去后,卓彘涨得脸色通红。坐在教室最后一排,如鹤立鸡群。便是定制的桌椅,都令他是显得格格不入。他其实压根就不想来,是卓礼让他来的。说是有难得的学习机会,怎么能错过? 卓礼吃过苦头,知道军功制的限制。寻常老百姓的确能借杀敌立军功而得爵位,平时也有诸多机会可以得爵位。但是,如果不识字的话就算有爵位也无法得到重用,只能干些苦力活。 想要有前途,就得会识字!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还怎么诗礼传家?现在卓氏今非昔比,卓彘更是宗族嫡系,怎么着也不能给卓氏丢脸! “卓君可遇到什么案子?” 扶苏跃跃欲试,满脸期待的凑了过来。卓草则是瞥了他眼,摆手让他让开。小泽乡拢共就小几千人,哪会天天都有案子?有些陈年旧案都已定死,他就是想翻案都没什么意义。二人走了出去,也没人敢翻书偷偷抄的。 “小苏,当初是我误会你了。” “不打紧不打紧,若非卓公吾只怕……还在为楚国屈氏效力。” “说实话,我当初看到你就知道不对劲。” “嗯?” “天天捧着楚辞,能活着那都是命大。” “呵……呵呵……” 扶苏是哭笑不得,不知该如何回答。 卓草啊卓草,你这又掉坑里头了! “说起来汝既然与长公子扶苏打过交道,他为人如何?吾听说长公子素来刚毅勇武,信人而奋士。为人宽仁,有政治远见。” “对对对!就是这样!” 扶苏心里头那叫个高兴,连连点头称赞。 “你可真是舔狗。” “什么?” “额,我说你真会说话。” “???” “我看那扶苏就是愣头青,每次都想着泼皇帝冷水。我要是皇帝,我先把他赶出宫去,让他享受下人间疾苦再说。” “是啊,确实享受到了。” “啊?” “没有没有,你继续。” 扶苏略显心虚的连连摆手,秦始皇好不容易把谎给圆回来,他要是不慎泄密他就真的不用回咸阳嘞。 “这狗日的还坑了我一把!” “……” “好端端的非拉我下水,我就想挣点小钱钱怎么就那么难?现在倒好,我成众矢之的了,我这次申请两万钱没通过都是这家伙害的。” “咳咳!慎言慎言!” 扶苏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 “慎言什么?反正就你知道,你要是去找长公子告奸,我就死活不承认。反正他不受宠,我估摸着皇帝也不会把我怎么着,毕竟没有实质证据。” “呵……呵呵!” 扶苏此刻是恨得牙痒痒。 “小苏啊,咱们可是手足亲朋,你总不能出卖我吧?” 卓草说着顺势搭着扶苏的肩膀,宽袖中的袖箭有意无意的用力抵在扶苏肩膀上。言外之意,不用多想。 “郭开这二五仔,可没什么好下场哩。” “放心放心,长公子没这么小气。” “呸!别提他,提他我就来气!”卓草压低声音道:“我和你说,你可千万别告诉他。” “放心,吾绝不会出卖卓君的!” 扶苏用力拍着胸口,义正言辞。看他这幅模样,卓草则是挠挠头总觉得有些不太靠谱。“小苏,我和你说鸡蛋可不能放在一个竹篮里头。咱们不光要给长公子效力,还能再换个人投资。比如说少子胡亥,兴许有戏呢?” “他?不可能。” “一切皆有可能,你听我的准没错。” “……” “你试试能否与他交好,总之两头捞好处。“ 扶苏半天没话说,胡亥就在泾阳,卓草若是有兴趣的话,现在就能过去。只不过卓草和胡亥关系怕是没法好,敢让胡亥掏粪种地的也就卓草一人。按胡亥的性格,不把卓草砍了他就倒着走! “这么做不太好吧?” “卓子云: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别怕!我会在你背后默默支持你的,咱们兄弟俩能否大富大贵就看你的了。除开胡亥外,像是公子将闾公子高这些,也能试着去接触。” “我怎么感觉小草是在利用我?” “胡说!我这是信任!” “呵呵。” 扶苏只是笑了笑。 卓草永远是个不会吃亏的人。不论做任何事,都会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有危险的事从来不去做,都是让别人代劳。丞相有句话说的对,卓草是奸臣,是忠是恶都得看皇帝如何去用。 …… 时至正午,韩信敲响草堂外的古钟。 雎鸠把试卷收好后,恭敬的放在扶苏面前。 “去吃饭吧,下午还有算学。” “唯!” 饭食都是自卓府推过来的,用的是定制的木桶。每日都保证能看到荤腥,基本都是些腊肉咸鱼。扶苏吃的与稚生相同,米饭是管够的。只是草堂有规矩,吃多少就盛多少,不能浪费。吃完后得自己把饭盆洗干净,然后放回去。 今日每人还都有颗鸡蛋,雎鸠没舍得吃便踹在口袋里,她是想着带回去给她弟弟。草堂的饭食很好吃,她比先前都要稍微胖了些咧。 “雎鸠,这个也给你了。” 扶苏笑着把鸡蛋递给雎鸠。 这丫头很孝顺很懂事,经常会帮胡亥做农活。再怎么说胡亥也是他的弟弟,见雎鸠如此帮忙,扶苏心里其实也很高兴。给个鸡蛋而已,对他来说也无所谓。 “不行,学生不能要。先生说秦法使民有功而受赏。” “这是吾给你的,没事。” 扶苏把鸡蛋放雎鸠手里,便准备去洗饭盆。草堂外是有专门的水缸,每日都会由学生轮流挑水把水缸挑满。十来岁的稚童,挑水却都是把好手。来回足有二三里路,却都能咬牙坚持。 …… 雎鸠揣着两颗鸡蛋,带上个饭盒便朝外走去。这是给胡亥准备的,卓草也都允许。因为他已许诺过,收下胡亥这个学生。只不过得等胡亥把地彻底种好方能结束,这段时间胡亥也都是下午会来。至于千字文这些,胡亥早就会背了。 胡亥的底子更好,没必要学这些基础内容。在卓草看来,胡亥更要学会怎么做人,而不是这些圣贤之言。 “胡骅,胡骅!” 雎鸠卖力的嚷嚷着,胡亥则顺势放下手上的水漂。脸上露出抹欣喜,接过饭盆便大快朵颐着。见他吃饭,雎鸠则走至辰伯边上。 “阿翁,我这有两个鸡蛋,一个给你一个给弟弟。” “都收起来吧,额不吃。”辰伯摇着头,淡然道:“谁家天天吃三顿饭?卓君这是糟蹋粮食,家里头有钱没地方花。额们每日两餐,不也都活的好好的?” “先生说我们在长身体,就得多吃些。” “辰伯,这鸡蛋给你。” 胡亥把剥好的鸡蛋递给辰伯。 “你……” “就当是我的赔礼罢。” “呵!” 辰伯捧着鸡蛋三口两口便咽了下去。 不错!就是有点干! “上午考的怎么样?要是不会就别去咧。” “好像还好。” 雎鸠低着头嗫嚅着,她其实都会。只是成绩没出来,她心里头也没底。况且下午还有算学,明日还要考核射箭。三门加起来,才是他们最后的成绩。 “阿翁。” “嗯?” “吾喜欢去学堂。” 辰伯停下来望着雎鸠,深深的叹了口气。其实这事扶苏专门来找他谈过,雎鸠学习极其刻苦努力,未来必能成才。即便是女子也无妨。只要有真才实学,照样能做出些成绩来。 “去去去,莫来耽误额做农活。” 辰伯不耐烦的甩着手,继续俯身施肥浇水。辰伯其实也不容易,他的年纪与秦始皇相仿,却已是半头白发。他的妻子身体不好,每日都得煎药。家里大小的事基本都是由他操持,省吃俭用也只能勉强活下去而已。 今年能大规模种植红薯,辰伯足足开垦了卅五亩地,为的就能多攒点余钱。现在,这重担全都得由他来扛着。生活的重担早早压得他没法喘息,只能佝偻着身体。 雎鸠没说话,只是下地帮着耕种。胡亥种的这小半亩地,其实就是给辰伯种的。雎鸠帮胡骅,其实就是在帮辰伯。 “雎鸠,你们是不是很缺钱?” “吾媪常年都得服药,所以……” “卓草不是精通医术吗?” “是生我弟弟落下的病根了。” “原来是这样……”胡亥挠挠头,笑着道:“下次等我回去,我让我父亲把太医令叫来帮忙。” “骗人!” “嗯?” “太医令是何须人也?你父亲能使唤的动?” “……” 胡亥准备晚上回去与秦始皇说说,兴许就答应了呢? 望着天色阴沉沉的,胡亥叹了口气。 兴许,要下雨了。 第102章 咸阳双混,我求你别说了! ,秦草 哗啦啦…… 倾盆大雨呼啸而至,豆大的雨珠几乎连成线。苍翠碧绿的松柏下,站着两人。为首者年纪并不大,约莫着只有十来岁,与胡亥年龄相仿。衣着华服,黑发披散着,三角眼环视四周带着焦躁。 “都怪你!” “若非是你,吾怎会被暴雨所困?” “回去后,吾定要罚你!” 李鹿气冲冲的咒骂着,奴仆低着头,脸上满是苦色。自家这少主最是混账,素来不服丞相管教。此次与丞相大吵一架,随后便逃出咸阳,还说今后再也不回府上。 他与胡亥是出了名的咸阳双混,在咸阳素来是无法无天惯了。李斯也经常打他,但是压根没用。李鹿这人皮实的很,挨顿打后就和没事人似的,下次还敢!此次更是偷偷摸摸跑去了女闾,花了上千钱。此事已是闹得人尽皆知,令李斯是颜面尽失。 李斯被他气的差点吐血,便准备好好教训他。结果谁曾想着小子二话不说直接跑路,令他是极其头疼。无可奈何下,李斯只得派遣亲卫去保护李鹿。 说起李鹿,其罪简直是罄竹难书! 他比胡亥年长一岁,二人私交甚好。此事秦始皇都知晓,有时李斯入宫传授胡亥律令的时候,李鹿往往也都会跟着入宫。久而久之,他便与胡亥关系越发熟稔。每天不干点缺德事,那都是浑身皮痒痒。走鸡斗狗,没事还潜入皇家禁苑内偷偷捕猎。 枉李斯聪明一世,偏偏生下这么个混账玩意儿。为此李斯经常为他的事操心,甚至是亲自授他律令。可李鹿压根不吃这套,李鹿就想成为王翦这样的大将军,征战沙场为秦国开疆辟土。 李鹿这次来泾阳,主要就是为的卓草。这些天他经常能听到李斯提到卓草的名字,每至深夜李斯总会哀嚎,愤愤然的念着卓草二字。 为此李鹿还专门吩咐人打听过,说是卓草本为贾人,后献上祥瑞升爵。这些日子来卓草在当地搞的是风生水起,酿造的美酒更是风靡咸阳。当然,他们并不知道酒里都掺水了…… 如此有趣神异的人,李鹿自然要来见识见识。正巧这几日胡亥都在闭关,不让人外见,他闲着无趣就跑来泾阳了。这前脚刚到,结果便下起了瓢泼大雨,气得李鹿直骂娘! “少主,咱们还是回去吧?” “听家长说起过,这卓草不好惹的。” “我又没想惹他,就来看看。” 李鹿现在就如落汤鸡狼狈,噘着嘴愤愤然开口道:“吾翁天天说我不成事,我就来见识见识这卓草有何本事。若他只是夸夸其谈没什么本事,那他也不必日夜叹息烦心。他心情好些也能多活几年,我也能多潇洒几年。” “……” 听他这大逆不道的话,奴仆愣是没法接。 李鹿没被李斯打死,都算他命大! 虽说这松柏能挡雨,可这雨太大了。淅沥沥的雨珠砸在李鹿脸上,冷的他直发抖。现在是初春时节,天气还是冷的很。 在李鹿骂骂咧咧的苦等中,终于是看到有人路过。衣着葛布踩着双木屐,走在泥泞的田间小道中。手里举着兽皮伞,收拢如棒张开如盖。似乎是有急事,所以走的比较匆忙。 伞自古有之,相传乃鲁班妻子所做。在没有纸的年代,都是以兽皮或者葛麻制成。雎鸠自然是用不起雨伞的,这是扶苏借给她的。 对黔首而言,有件蓑衣已是相当富裕的。至于兽皮伞是想都别想,压根不是他们能消费的起。雨下的不大,那就没必要用雨伞。若是雨下的太大,干脆就不用出去,同样不需要用到。 “咳咳咳!” 李鹿忍不住轻轻咳嗽着。 他希望雎鸠能自觉的把这兽皮伞给他。只是雨声太大,雎鸠压根就没注意到他。她的脚步速度很快,可要快考试了,她根本没时间逗留。 “拦下她!” 奴仆只得无奈照做,他其实不希望李鹿惹事的。好端端的在人地头,何必要欺负个小女娃?要知道李斯临走前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让李鹿千万别随意欺负他人,更加别去招惹卓草! “站住。” “嗯?” 雎鸠望着眼前的家仆,面露不解。 “请问,有什么事吗?” “我家少主想要你这伞,出个价吧!” “这伞并非是我的,是找先生借的。” 雎鸠连连摇头。 “我管他是谁的!我奉劝你把这伞卖我,若是汝先生不服大可让他来见我。管他是谁,保证能把他治的服服帖帖的!” 李鹿是丞相幼子,再怎么着地位也高的很。只要好好苦读将来便能成为侍郎,陪伴在皇帝左右参与政议。若是表现出众的话,便可为廷臣出仕。现在没有科举制,便靠着引荐和侍郎制。 想当廷臣,那在朝廷里头就得有关系。将军生的儿子基本都是将军,至于丞相则不太可能,毕竟丞相也有儿子。像李鹿这些勋贵,他们的路其实都已铺好,只要按部就班的成为侍郎。那么他们就有机会凌驾于芸芸众生之上,依旧是执掌万民生死的廷臣。 “不行!” 雎鸠的性格很要强,这伞是扶苏借给她的。当时扶苏就说可能会下雨,让她带上伞免得打湿了衣服。如果她现在卖给别人,那她岂不是辜负了扶苏的一番心意? “不识抬举!动手!” 李鹿作为咸阳双混,那就没干过什么人事。别说抢把伞了,在咸阳还经常惹是生非。上次还与秦腾独子起了争执,二人在大街上动手,结果被人给狠狠揍了顿。无可奈何的李斯还得带着他登门道歉,毕竟这事是他做的不对。 现在他还年幼,当街争执动手倒也没事。本身都是大臣勋贵,也没人会斤斤计较两个稚童动手打架。只是李斯很担心,担心李鹿今后会惹出大麻烦来。 李斯本就是楚人,入秦多年始终是如履薄冰。秦国丞相本就是高危职业,他知道商君应侯这些人的下场,所以他做事处处小心。为秦国兼并六国,做出诸多贡献。他不光对别人严苛,对自己更为严苛。若非如此,他能位至左丞相? 秦国有连坐制,他可是亲眼见看着吕不韦如何落马的。曾经的吕不韦比他现在成就都高,可以说是真正的权倾朝野,就算是秦始皇见了都得尊称为仲父! 可结果又如何? 吕不韦为保全氏族,饮鸩自杀。 吕氏被迁至巴蜀,永生永世不得离开! 在秦国,只要有一件事错了那就是错了。是否会被重罚,就看皇帝的心情。为了不落人口实,李斯对他们的要求也很高。李鹿而今如此顽劣,今后若闯了大祸,那整个李氏都会受到牵连! …… 奴仆无奈叹气,只得动手去抢夺。还好,雎鸠也算学了点拳脚功夫。拿着伞赶紧躲至旁边,这让奴仆是颇为诧异。他作为丞相府的家将,可是上战场杀过人的,手上少说也有十几条人命。 他没想到眼前这小女娃有此本事,便再次出手。他这次可是用了十足的力道,一把便扣住雎鸠的手腕。雎鸠吃痛下也死活不撒手,死死拽着雨伞。 这不是欺负人吗?! “快撒手!” 李鹿面露怒火。 他什么身份呐? 本想买下这把伞,是雎鸠自己不识抬举。 他花钱买伞,是看得起雎鸠! 既然给脸不要脸,那也怪不得他! “我去你爹的!” “天降正义!” 李鹿只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后背便吃痛踉跄着被绊倒在泥水中。脸上被糊了满脸的泥巴,就算是李斯站在这怕是也认不出来他。 “你……敢打我?!” 等他骂骂咧咧的转过头来,便看到胡亥把雎鸠护在身后。手里握着丈许长的粪瓢,怒目而视。 粪瓢?! 等等……这是胡亥?! 李鹿满脸惊喜,连忙道:“十八!我是阿鹿,你认不出我来了?!” “嗯?” 胡亥的乳名便是十八,因为他是十八子。称呼他这名字的很少,也就关系极其亲近的那些。像是扶苏这些,还有就是李鹿这些同龄挚友。 “阿鹿?” “是啊!” “少在这诓骗我!吃我一瓢再说!” 胡亥这棍法还是相当精湛的,直接冲着李鹿的脑门扣去。他在泾阳可以说就只有雎鸠这么个朋友,也就雎鸠把他当个人看。还经常给他送饭帮他干活,所以胡亥是真心把雎鸠当自己人。他与雎鸠说的并非是玩笑话,他是真打算让太医令夏无且来泾阳看病。 下着大雨,胡亥便准备先回卓府。穿着草鞋冒着大雨也没人给他送伞,他只得自己扛着粪瓢粪桶。没成想在这路上便撞见有人欺负雎鸠,想都没想便一粪瓢扣去。 “慢!!!” 李鹿几乎是吼了出来。 他已经能闻到那股恶臭。 看着粪瓢上的秽物,差点没吐。他不明白胡亥好好的公子不在咸阳宫,为何会跑泾阳来。穿着打扮也没个公子的样子,反倒是像个耕种的黔首。 “十八,咱们先前掏鸟蛋。你从树上摔下来砸我身上,还把我的手给砸折了,这你总不能忘吧?还有还有,咱俩有次打碎玉璧,也是旁人给咱们背锅的。这些,你总该都记得吧?” “额……” 胡亥这才收手,古怪的望着满脸泥泞的李鹿。 “阿鹿?怎么是你?!你怎么不说?” “……” 李鹿差点就哭了,合着他没说? 望着俩兄弟紧紧相拥,雎鸠眨了眨眼。 什么情况这是? 这俩人认识? 看着他们如此亲近,雎鸠本能的向后退了几步。她记得扶苏曾与他们讲过魏国龙阳君的故事,龙阳君虽是男子却长得极其清美动人,婉转媚人甚至要比女子更甚,魏王与他关系匪浅。 啧啧啧…… 这俩人,不对劲! 龙阳君为魏国出使他国且精通剑术,这些雎鸠都没记住。她就记住龙阳君长相秀美,还与魏王关系暧昧了。 “十八,你不在咸阳怎么在这?” “还说我?你怎么也在这?” 胡亥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了,脸色巨变。 坏了! 这里可是泾阳,他的身份得保密! 要让李鹿这大嘴巴说出去,那他可就完了! 别说他,连带着李鹿都得倒霉! 胡亥能一直得秦始皇宠爱,就因为他知道分寸,懂得审时度势。看到秦始皇脸色不对,他就赶紧认错说好话,他可不像扶苏那般耿直,就算秦始皇雷霆震怒,他还上前死谏让秦始皇下不来台。 秦始皇下了死命令,禁制泄露身份。若是他的身份被他人所知晓,那他可就完了。从今往后秦国再无公子胡亥,只有掏粪工胡骅了! 想到这胡亥心里头顿时紧张不已,拼了老命的朝着李鹿使眼色。可这小子压根没意识到这问题,挠挠头不解道:“十八,你这眼睛怎么了?还有,你怎么跑泾阳来了?穿的如此简陋,是谁欺负你了不成?好好的公子,怎么拿着掏粪工用的粪瓢?十八,你怎么不说话了?” “我求求你快闭嘴吧!” 胡亥差点就哭了,恨不得跪下来求李鹿。他这一世英名彻底是毁了,以后太史令也会在史册上为他留下气味浓厚的一笔:少子胡亥,极擅治粪。 李鹿知道了,那大半个咸阳也便知道。这大嘴巴就是藏不住事,偏偏又认识不少狐朋狗友。得到什么消息,那都会偷偷摸摸说出去。 “她长得倒是水灵,你有想法?” “闭嘴!” 胡亥涨红着脸,气的牙痒痒。在他憋屈的时候,便有雨伞为他撑开挡雨。蒙毅站在他身旁,似笑非笑的望着这幕。还没等他回过神来,便注意到秦始皇就站在他身旁。 “雎鸠,汝下午还有考试还不快去?” “哦,险些忘记了!多谢蒙管事!” 雎鸠旋即起身便朝着前方跑去,望了眼浑身湿透的胡亥轻声道:“你回去后还是洗个热水澡的好,先生说被雨淋后得要洗热水澡,不然容易着凉的。” 望着她离去后,李鹿揉搓着下巴古怪的看了眼秦始皇。“十八,这老头谁啊?牛气冲冲的,架子倒是十足,感觉比我爹还厉害。难不成是这当地的官吏?就是他欺负的你?” “他是我父皇……” “原来是你父皇?我还以为是……” 李鹿满不在乎的站起身来,刚站起来双腿便一软跪在了地上。浑身颤抖如筛糠,连头都抬不起来。 “李……李……李鹿,拜……拜见……陛下!” “李鹿……朕记得你。” 蒙毅为秦始皇撑着伞,无奈苦笑。他与秦始皇今早便在暗中跟随,适逢大雨便在暗中跟随。看着胡亥操持农事,秦始皇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再怎没着也是他亲儿子,他能不心疼吗? 看到胡亥为雎鸠出头,秦始皇还是相当赞许的。至于二人的关系,当然也只能止步于此。胡亥为秦国公子,他的婚姻大事皆由皇帝做主,只会娶廷臣勋贵之后为正妻。至于媵妾这些,秦始皇倒是不会多管。但是,正妻就必须配得上他大秦公子的身份! 就雎鸠的出身地位而言,现在压根就不可能。 否则,丢的便是他秦国宗族的脸! “汝私自来此,所为何事?” “找卓草报仇!” “……” “……” “??” 胡亥两眼一黑,全tm完了! 李鹿啊李鹿,你死的不冤枉! 来年,吾必定亲自为你扫墓! 还好这家将忠心耿耿也颇为识数,连忙跪在地上,“禀上!并非是少主所言,少主只是想来泾阳,见识五大夫卓君的本事,其并无恶意。还望上念在少主年幼,免其罪。” “你是李斯家将?” “是。” “这还没你说话的份。”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秦始皇负手而立,淡淡道:“李鹿,汝与卓草有何深仇大恨?” “因为他的缘故,吾翁天天在家中咒骂我!” “为何?” “吾翁说卓草出生便能人言,为何吾一岁方能说话?还说卓草手握祥瑞而生,足以造福万民。说我就是个废物,只会给他惹是生非。还说卓草精通律法,我就什么都不懂……” 看,这就是别人家的孩子。 卓草与李鹿年龄相仿,差个六岁左右。 “原来是这样……” 秦始皇自然犯不着为难李鹿,这家伙混是混账了些,但好歹是李斯的幼子。年龄摆在这,秦律都无法适用。 李斯为人极其自负,对子女要求极高。偏偏幼子李鹿处处与他作对,有时候李斯遭受弹劾,便是李鹿给他闯祸了。李斯其实也是恨铁不成钢,实在是不知该如何去教李鹿。反倒是李鹿与胡亥臭味相投,经常在一起闯祸。胡亥在宫中并无多少朋友,也就李鹿玩的来些。 “既然都来了,便先回去洗个澡。” “好歹也是丞相之子,怎能如此胡来?” “待李斯来后,朕倒要问问他是如何管教的?” 蒙毅在旁没说话,寻思着您老比李斯也强不到哪去啊。只是他也就在心里头想想而已,这话说出去那他就不是蒙毅咧。 “拜谢陛下!” 李鹿连忙自泥潭内站起身来,咧嘴一笑。 从头到脚,也就只有牙齿是白的。 望着他如此,胡亥则是叹了口气。 可怜的李鹿,他还不知道接下来会遭受到何种待遇。望着地上的粪瓢和粪桶,他估摸着以后便要交给李鹿了…… 真是好兄弟啊! 第103章 老天有眼,让这小子落我手上! ,秦草 风雨过后,天空没看到彩虹。 李鹿倒是看到了他的亲爹。 他这前脚刚洗漱换了身衣裳,后脚便看到李斯与秦始皇坐在庭院内饮酒畅聊。看到自己亲爹,李鹿虽然人都傻了,却依旧是没往心里去。他就属于是没心没肺的类型,只想着以后征战沙场建功立业。 李斯倒也不是不同意,甚至还很支持。但问题在于,你想着征战沙场那总得精通兵法排兵布阵,还得懂律法方能约束麾下军吏。 况且,打仗和学习律令冲突吗? 看看内史腾,人能灭韩还能治理南郡。 他爹就是搞律令的,李鹿却偏偏不学。这么做,以后李斯的老脸往哪搁?所有人都会觉得,连他儿子都瞧不上他的学问,觉得他学的会误国!千万别觉得不至于此,李斯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得罪的人还少吗? 特别是咸阳城有诸多无所事事的百家儒生,他们成天都会攻击这个攻击那个的。李斯与他们政见不合,喷他的更是一大把。有时候,李斯恨不得是把他们所读之书全烧了! “父亲?您不生气?” “李鼠,见过少主!” 李斯站起身来,恭敬作揖。 如此模样,惊得李鹿差点没蹦起来。 握了颗草?! 什么情况这是? “爹,您气傻了?” “少主勿要与我说笑,我不是你爹。我只是李氏旁支,为丞相家奴而已。” “……” 李斯其实心里头恨得牙痒痒,只是他决定将计就计而已。这小子再不管,以后迟早会因为这张破嘴被打死。成天正事不干只懂得招惹是非,终有一日会惹火上身。 “爹?您说什么呢?您要是心里不舒坦,抽我两巴掌也成,千万别这样……” “少主说笑了,老奴怎敢以下犯上?” “……” 疯了! 绝对是疯了! 李鹿此刻还未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蒙毅则是笑了笑,“李鹿,这些事接下来可要记好了。若是将这些事泄露出去,夷三族俱五刑。你爹是右丞相,他是你家奴仆,负责酒坊买卖,名为李鼠。” “啊这?不能吧?这不是屈才了吗?” “你给我闭嘴!”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若非家将阻拦,他非得拍死这畜生不可! “你凶什么凶?你一家奴也敢放肆?!” “……” 行!你赢了!你等着! 李斯被气的脸色铁青,无奈坐下。 他反正是管不成了,但自有人能管得了。 蒙毅负手而立,继续道:“陛下则是卓府家长,名为卓正。今后见了,记得称呼为卓翁。” “鹿,见过卓翁。” “不错。” 秦始皇颔首赞许,这小子别的本事没有,随机应变的能耐还是有的。 “我是卓府管事,称做蒙公便可。” “见过蒙公。” 李鹿两眼放光,回头看了眼胡亥, “那十八呢?” “他是太史令胡毋敬旁支,名为胡骅。” “原来是这样……” 李鹿亲切的拉住胡亥的手,“十八,你这也太不够意思了。这么有趣的事,为何不早点通知我?” 在他看来,这就有点类似于是过家家。平时的时候,他都会幻想自己是大将军,然后招呼家将为士卒。然后他指挥着一方,往往把另一方打的是落花流水。现在连他爹都来玩,如此有趣他能不高兴? 胡亥只是露出抹苦笑。 阿鹿……后面有你好受的! 种了这么长时间的地,胡亥整个人都黑了半圈。往常他从未务农做过农事,也不觉得这活有多难。他觉得黔首吃不起饭,那都是因为自己懒惰。只要勤快点多种地,那不就能轻松养活一家老小了? 三十亩吃不饱,那就种五十亩,一百亩! 他听说商君变法,一夫便有百亩地嘞。可同样是亩面积却也不同,商君那时候是小亩可没现在的大。但是胡亥不懂,他也不会去探究其中问题。他只觉得黔首饿肚子,那都是他们没本事。 等他亲自种地后,他才知道自己有多么可笑。就这小半亩地,能把他给累得半死。因为没有耕牛,就只能用耒耜这种最简陋的农器翻土。他还专门问过辰伯为何没有耕牛,可人家就瞪了他个白眼。 牛少人多,耕牛干一天得歇三天,轮到自家得到什么时候?期间这么长的时间就干等着,不干活?胡亥没日没夜的辛勤劳作,也就照顾这小半亩地而已。再根据秦律缴纳赋税后,还不够他吃的。 蒙毅顿了顿,继续道:“汝且记住,万万不可泄露我们的身份!” “蒙公放心!”李鹿眼睛转了圈,贼兮兮的看向秦始皇,“卓公,为何不让我说是通武侯王贲的幼子呢?如此,似乎更为刺激些。” “老夫现在就拍死你这畜生!” 李斯是火冒三尺高! 这畜生是彻底反了! 连这等大逆不道的话都说的出来?! 这不是找刺激,是找抽! “放肆!汝区区家奴,也敢对吾动手?” “……” 李斯老脸一黑。 他这是不是给自己挖了坑? 秦始皇抬手示意李斯退下,而后淡淡道:“汝且记住了,今后汝便要留在这泾阳当稚生。至于你的先生便是卓草,与他相同。若是不尊师长便刖为城旦,迁至蜀地。“ “……” 此时,李鹿笑不出来了。秦始皇对胡亥的确是下不了手,可对他李鹿却是无所谓。秦始皇是皇帝,所以他就没错过也不能错,错的永远是别人。他这算是客气的,这要换个熊爸熊妈来怕是还得找李斯吵架,说李鹿把胡亥给带坏了。 “这……这是真的?” “自然。” 李斯嘴上骂的厉害,可还是心疼的很。可他没的选择,秦始皇既然都已决定那他就只能配合。李鹿是生是死就看他自己的造化,毕竟他终有一日会长大。如果说他屡教不改的话,那便逐出李氏宗族! 他辛辛苦苦二十余载方有今日,怎能因为李鹿一人而导致他这些年来的心血白费?他狠起来连自己的师兄都能杀,真要触及到家族利益,就算是亲骨肉也同样能牺牲! …… “草!” “谁欺负我的学生?” “站出来,我今天非抽死他不可!” 骂骂咧咧的声音传来。 秦始皇顿时一笑,他知道是卓草回来了。整个泾阳也就卓草这样,天天都是草草草的,他们也不明白卓草为何隔三差五就提自己的名?关键是语气态度还相当无礼,就好像……是在骂自己那样。 卓草与扶苏登门而入,凶悍的眼神环视四周。最后,精准无误的落在李鹿身上。按照受害人雎鸠提供的供词,嫌疑人身高七尺有余,肤黑貌丑额头有痣。长得贼眉鼠眼,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诶,见过李公。” 卓草入府后先是行礼打招呼。 他可没忘记,这老小子也是卧底! 表面上人是商贾,其实他……真的是商贾! 只不过,他这属于给反秦势力提供粮草资源的。想想其实就知道,造反归造反,要是连饭都没得吃谁还高兴造反?当初卓草其实就想过这问题,觉得这六国复辟有些问题。后期借着攻下秦国粮仓有粮食,那很正常。 可在前期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都是老百姓自发捐献粮食的? 思来想去,卓草便觉得不太现实。 唯一的解释就是提前便已准备妥当,只等有人揭竿而起便立刻紧随其后起义复辟。特别是类似项羽这样的大户人家,要说没点家底卓草是不信的。他能偷偷摸摸藏粮食,古人就不成了? 老李顺势而生,借此打入反秦势力。不光能谋利赚钱,还能知晓他们大概有多少物资。如此缜密的计划,实在是令卓草佩服至极。对秦始皇的敬仰更如滔滔……咳咳! 高!实在是高! “就这小子欺负雎鸠?” “老李,这家伙是你儿子?” “不不不,并不是。”李斯连连摆手,“他是丞相的幼子,名为李鹿。老夫哪有这福气,能有少主这样乖巧懂事的儿子?” “乖巧懂事?老李,你这拍马屁的习惯得改改。” “……” “……” 李鹿低着头,不敢说话。 “草,不可无礼。”秦始皇挥了挥手,淡然道:“他真的是左丞相的幼子。他在咸阳极其叛逆,经常与左丞相吵闹。后来丞相听说太史令胡毋敬的宗族旁支有后人在草堂研习学问,便派人打听过。知晓胡骅的变化后,丞相极其吃惊,便派他幼子来泾阳拜你为师。” “先等等,等我捋清楚。” 卓草诧异的望着李鹿,“他是丞相幼子?” “见过先生。” 胡亥暗中踹了脚李鹿,他才反应过来。 “这不对啊!” “怎么?” “我听说左丞相教子有方,其长子李由更为皇帝侍郎。今年更得皇帝赐婚公主,得银印青绶,出任三川郡守。” 三川郡距离咸阳不算太远,地理位置极其重要。从皇帝的安排就能看出对李斯的信任,迎娶公主出任郡守。年纪轻轻便有此能力,可见李斯是真有本事的。 李斯听到这话却是开心不起来,他儿女足有七八人。其实前面的都好说,就算没李由这样的大才却也都可堪大用。偏偏李鹿不同,他自幼便不喜律令,只想着凭借蛮力去与人争斗。若有不顺他心意的,他都会动手打骂。 他亲自管教,结果却是变本加厉。 这小子就是混到极点,死活不听他的! “我听说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扶苏笑着道:“左丞相对其幼子极其头疼,也曾为他找过老师,却也没什么用处。” “啧……好像和胡亥类似嗷?” “……” “……” “……” 胡亥差点就哭了,他这是躺着也中枪?他虽然是混,但李鹿可比他严重多咧。最起码,他绝对不敢忤逆秦始皇的意思。可李鹿这家伙天天在家和他爹顶嘴,动手打都没用,越大越皮实。 “丞相说了,今后便把幼子交给卓君了。”李斯神色从容,淡漠道:“今后不论卓君如何管教都行,哪怕是打死都无妨。” “不成,我还得留口气给吾翁送葬咧!” “……” “……” 卓草听到这话是目瞪口呆。 我勒个擦? 这小子这么冲? 不错不错,我喜欢! 李斯被气的差点吐血,涨红着脸硬是憋了回去。他知道,李鹿这混小子就是故意气他的。 “这我可担待不起。” 卓草连连摆手。 “卓君放心,束脩少不了的。” 说着,李斯又掏出个金饼子。 他听得出卓草的话外之意。 “这……不合适吧?” “两镒!” “吾才疏学浅,怕是真教不好。” “三镒!” “这不是钱的事。” “五镒!”李斯黑着脸,无奈道:“还望卓君能理解丞相教子心切,不求其成才,只望其成人。今后若是卓君有难,丞相想必也会帮的。” “也罢!既是如此,那便留下吧!” 蒙毅把金饼子悉数收下,健步如飞的朝着府库而去。 卓草……真是够黑的! “哈哈哈!过瘾,过瘾呐!” “老天有眼,让这小子落我手里了!” “?” 望着卓草这邪恶的笑容,李鹿心里咯噔了下。 “这李斯天天坑我,处处针对我。今日不光求我,还把他儿子送我这里。我tm不让这小子脱层皮,我就不叫卓草!” “草……” 李鹿瞬间就悟了。 搞半天,他成出气筒了?! 卓草撸起袖子,手指掰的嘎吱嘎吱响。按他估计这事怕是没这么简单,应该不光是胡毋敬的缘故。思来想去,这其实也是种交好的方式。毕竟,他这傻老爹可是大内密探,李斯恐怕也得给些面子。 等等……他爹不会被阉了吧?! “老李,你再帮我和丞相说声。让他放心便是,他这小子交给我便是。另外,麻烦他制定纸税的时候能收着点。我这挣点辛苦钱,真的不容易……” “呵呵。” 李斯皮笑肉不笑的点点头。 卓草说的这些,谁信谁是傻子。 还不容易? 张张嘴就坑走老夫五镒金子! …… 在李鹿惴惴不安之时,府上也准备好饭食。望着桌上琳琅满目的饭食,李鹿还有些懵。 这什么情况? 他还以为晚上只能吃菜羹来着。 “阿鹿,吃吧!” “吃饱了,好上路……“ “上……上路?” 胡亥轻轻咳嗽,也没说话。 望着炸的酥脆金黄的韭菜盒子,李鹿面露不解。他还真没见过这玩意儿,便顺手取了块。饼皮酥脆,里面还有韭菜粉条馅儿。粉条他是吃过的,却没想到还能和韭菜一起剁碎了做馅儿。特别是炒的还有点辣味,吃起来相当过瘾。 “这是何物?” “韭菜盒子。” “唔,倒是与锅盔类似。” “差的有点远……” 正所谓春初早韭,秋末晚菘。春天第一茬韭菜最为鲜嫩,几乎可以挤出水来。光吃韭菜又容易塞牙,他便吩咐庖厨做这韭菜盒子。正常里面是不加粉条的,只是当初他的家乡会这么做。做成的韭菜盒子那都是主食吃的,不配米饭。 “好吃!” 李鹿竖起大拇指夸赞,吃的双手都是油渍。本来他还以为会遭受到何种非人的待遇,没想到还有如此美味的饭食。现在他方明白,难怪李斯隔三差五来泾阳,有时候还嫌弃家里饭食难吃,搞半天这是来蹭饭的! 现在,他觉得留在卓府挺好的。 好吃好喝的都有,卓草还这么有趣。 不比呆在丞相府里头舒坦? 并且,还能与胡亥玩耍嬉闹。他都想好了,若是卓草生气那就给个面子,先乖乖认怂,下次接着干。 至于学习?学个屁! 男子汉大丈夫,当马革裹尸征战沙场! 学这些律令兵法,有个鸟用? 不学,打死都不学! “阿鹿,我得提醒你几句。” “什么?” 胡亥压低声音,“他不是人,是恶鬼!你千万别想着用之前的招数对付他,他就不吃这套。再和你说,你来的时候看到茅房了吧?” “嗯。” “我估摸着你得先去掏粪。” “掏……掏粪?你掏过?” “掏了近一旬……” “他怎能如此对你?” “你还是先想你自个儿吧……我是熬出头了。”胡亥拍着无李鹿肩膀,“待会我把那些装备交给你,像什么粪瓢口衣这些。总之,你要是信我就老实的慢慢掏。千万别想着再整什么幺蛾子,不然的话……我现在就还在种地……” “种地?!” “已经一旬有余……” 李鹿两眼顿时一黑,望着慢条斯理吃着韭菜盒子的卓草,再也没了胃口。他又看向李斯,心中更是悲愤不已。他怕是没法活着回咸阳了…… 城市套路深,农村地也滑! “阿鹿,你保重!” 胡亥吃完后便自觉的端着陶碗离开。 他这都已养成习惯,每日都会自己洗碗。 但这活,卓草是不会去碰的。他好不容易穿越回古代,辛辛苦苦这么多年,还不能享受享受了?非要搞的自己和奴仆似的,那他这么努力图的什么? “我吃饱了……” “慢着!” “啊?” “乖乖去把碗洗了。” 莲萍在旁没忍住,小声道:“少主,这不太合适吧?他毕竟是丞相幼子,哪能让他去洗碗?” “他就是皇帝的公子,那也得洗碗!” “咳咳咳!” 秦始皇在旁剧烈咳嗽着。 没毛病,胡亥的确这么干了…… 第104章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秦草 翌日。 胡亥叫醒了李鹿。 起来后枕头都是湿的,上面不是口水是泪水。 其实,李斯始终不明白他这幼子的想法。 李鹿并非不懂事,只是他在律令上的天赋有限。李由继承了李斯的聪明才智,被誉为天之骄子。但是,李鹿就没这些本事了。他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人,他自幼就没李由那么有本事。 复杂的律令李由只需看两眼便会,而李鹿就得拼了老命的去读去背。兴许过几日后,他便会全部忘光。他的天赋极其有限,便想着射箭骑马。可这些他也比不过李由,甚至是被其余兄长碾压。 没错,就是碾压。 连他的几个家姊都比他强。 李鹿也是人,他也希望能得到李斯的关注。后来他便越来越混账,经常干些不着调的事。最起码,李斯总会叱骂他。哪怕是挨打,他也认了。因为,他已经放弃了。 其实,胡亥也有这方面的意思。 两人可以说是惺惺相惜。 谁让他们的兄长都这么优秀? 在他们学习中,会受到非常沉重的打击。 他们怎么学,可能都追赶不上。胡亥现在好点,就是因为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包括此次试卷其实胡亥也都做了,只不过他的成绩不计算排名。包括算学卷在内,胡亥的分数都相当高。 数字其实都是雎鸠抽空教他的,胡亥的底子比其余人要好太多太多了,属于一学就会的类型。就这么说,千字文现在还有一大半都不会读。昨天批改试卷,扶苏气的差点没吐血。特别是卓彘,他连自个儿的名字都能写错! “十八,我真的得去掏粪?” “你运气好,只用掏两处的便可。” “……” “下午你还得去造纸坊帮忙,先生说现在缺人的很。要不然的话,你连去工坊帮忙的资格都没有。工钱是没有的,先生说他不用童工,只要不给钱就不算用。” “……” 其实卓草也就说说而已。 这年头就没童工的概念,只要四肢健全的就能来帮忙挣点钱。因为工作时间的缘故,工坊基本实行两个时辰的工作制。家家户户都有人出力,也不会耽误做农活。 按规矩每家每户只能出一人,多了不行。除非是像卓礼家这样关系好的,不然会说闲话。他们也很好面子,更渴望能得到他人的尊重。若是别人家出几个工,自个儿家就一人,那肯定不行。 “我算看出来咧,我爹就是想把我给踹了。他一直都瞧不上我,觉得我败坏他的名声。现在合情合理的把我丢在泾阳,他自己在咸阳享福。” “我是你爹。” “啥?” “我也这么干!” “你能连起来说吗?” “咳咳!”胡亥面露尴尬,循循善诱道:“其实阿鹿你没必要如此,你爹其实对你挺好的。” “我觉得他就是想我死。” “真不至于……” 李鹿深深的叹口气,无奈起身。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你还是别念了……” 这首诗说的是谁,他能不知道? 荆轲刺秦,这可是秦始皇的忌讳! “十八,你变了。” “???” “昔日我俩走鸡斗狗好不快活,没想到还未一个月你就变了。说起来,昨日的女子是何许人也?莫非,你对她……” “你别胡说!我们只是朋友!“ 胡亥涨红着脸嚷嚷,扛着耒耜便摇头离去。 望着二人如此,卓草不禁点头长叹。 “年轻,真好呐!” “小草,你不是还未及冠吗?” “去去去!” 扶苏总是不合时宜的打断他,而后苦笑着道:“我觉得我就不适合当先生,我这是在耽误他们。这次没一个人能默出千字文的,几乎全都错一大半。特别是卓彘,他连自己的名字都错了。成绩最好的就是雎鸠,但也不到八十分。” “不错了,别着急。”卓草一边走一边吃韭菜饼,笑着道:“他们都还只是禾苗而已,还得浇水施肥方能成为参天大树。他们底子差,比不得你认识的勋贵之后。可他们愿意去学,他们会拼尽全力去读。哪怕成绩差些,总比什么都不会来的强。” 前几日韩信还和他提及此事,说他夜钓的时候碰到有稚童捧着竹简,在月光下读书。害的他又毛都没钓到,只喝上两口河水便走了。卓草其实在想,当初韩信没遇到漂母会不会饿死?按他这钓鱼的技术,怕是真能把他给饿死。 “那算学如何?” “还行吧,均分也就九十。对了,雎鸠还拿到了满分。” “……” 扶苏听到这话恨不得挖个坑把卓草埋了! 这是人话? 天天上课讲故事,结果算学分数这么高? 这不科学! 其实身边有类似的人便会知道,有老一辈人的家里头穷没法上学便不识字。但是,基础算学人家可不差。卓草记得前世村口有家杂货铺,老人没读过书,但算账算的贼六。都不用计算器,口算都能一毛不差。 加减乘除在生活中都会碰的上,卓草只需要告诉他们大概的方法,再多出几道题自然都会。毕竟,这些稚生大部分都在十岁左右。基本的算学,他们还是会的。 卓草正在分享自己心得之时,眼眸匆匆一撇,便注意到不远处站着两人。为首者便是张良,身后则是那位力士背着沉重的大铁椎,此地距离草堂并不算远。 所以,他这是在威胁? 卓草停下脚步,面露几分冷色。他最恨得就是别人用老弱妇孺要挟,甭管怎么争斗都无妨,却也该有些底线。 张良此举必有其深意,绝非无意为之。 以他的性格,什么事做不出来? 为了报仇复国,亲弟弟死了都不安葬。真要借草堂稚生威胁,也不是没可能。 “小草,小草?怎么不走了?” “吾还有些事,小苏你去上课便是。” 卓草记得他傻老爹说过,皇帝其实暗中派遣玄鸟卫保护他来着。因为他现在为秦效力,成了众矢之的。反秦者诸多,有些人互相间压根都不认识。所以卓草的身份,很多人并不知晓。 他们都希望能杀他而后快! 关于玄鸟卫的事,卓草特意问过扶苏。按照扶苏的说法,玄鸟卫都是精挑细选的当世高手。可衣三属之甲,操十二石之弩,负矢五十,且日行百里。奔走逐马,百步穿杨,各个技能都得点满。论要求,比昔日的魏武卒还要狠。 即便是三日三夜不眠不休,都得保持高昂的斗志。作为秦始皇的贴身禁卫,举秦国一国之力不过寥寥八百人。无一例外全都是最顶尖的高手,并且对秦国是忠心耿耿。三代内都得是老秦人,且未曾犯过事。至于他那傻老爹能破格提拔,想来是因为他有用。 张良能绕过玄鸟卫,轻易来至草堂旁,实在是令卓草诧异。从这就能看的出来,张良敢带着力士袭击秦始皇发车架,的确是有真本事的。 …… 待扶苏走后,卓草快步朝着张良方向而去。 “卓君有礼。” “子房有礼。”卓草也是笑着抬手,环视四周笑着道:“子房当真是猛士也!区区两人,便敢如此大胆的屡次来我泾阳。” 泾阳好歹是京畿之地,距离咸阳不过百里。 “子房为何在此?” “吾观这四周景色宜人,还有这草堂用做私学授课。听稚生所念应当便是卓君所著千字文,卓君真是好学问。说起来,方才之人是谁?看起来似乎与卓君关系不浅,莫非是胞弟?” “吾为独子……子房不是知道吗?” “也是。” “他是苏荷,为温县苏氏。” “苏荷?!” “子房认识?” 张良摇摇头,温县距离咸阳也不算远。反秦势力主要是集中在南方,北方受管辖控制比较严苛,不利于他们展开行动。关于温县的事,他知道的真不算多。 “其实他与你也类似,他本是楚人。” “楚人?为何在温县?” “迁过去的。” 张良脸色顿时一黑,“都是这赵政所害!” 秦始皇特别喜欢搞迁徙,这事属于是基操。秦灭六国后,他就迁天下巨贾勋贵于咸阳。跑去琅琊后,觉得琅琊风景秀丽,便徙黔首三万户于琅邪台下,并且免去十二年的赋税。还有邯郸卓氏,也被迁至临邛成。 “背井离乡,来至人生地不熟之地。丝毫不顾及百姓思乡之苦,为一己私利劳民伤财,实乃暴君!” “咳咳!这并非议事之地。上次子房走的匆忙,今日既然有时间不若来我府上喝两杯黄酒。恰逢吾翁也已回来,咱们便慢慢商议,如何?” “善!” 张良颔首赞许,他其实就是这目的。只是再往里走会有些危险,所以他便在此地逗留。其实,就是为了等卓草上钩。 “请。” “请!” 论年纪的话,张良是要比他大的。约莫也得有二十来岁,已过及冠之年。卓草对他如此,也只是纯粹想着把他引走而已。张良此行摆明是冲着他们来的,卓草不想伤及无辜。到自己府上,要对付他还不容易? 卓草杀过人,他也不在乎这些。 张良在后世评价极高,可谓之谋圣。 可要触及到他底线,就算是谋圣他也照杀! 此次若是张良没察觉出异样,那自然是极好的。兴许还能利用张良,让他乖乖带着人跑去百越之地开荒。等他们和越人拼的你死我活后,秦国再出兵将他们一网打尽,可谓是一举多得。 如果说张良机警,发现他傻老爹的身份。 那么,他也不用想离开泾阳。 卓草就是拼着曝光家底,也会弄死他! …… 沿路而行,诸多黔首在看到卓草后都会打招呼。再看到张良与力士后,皆是忍不住侧目。特别适合这黑脸力士,更是壮硕如牛。因为昨日下过雨的缘故,地面是泥泞不堪。力士每走一步,都会留下个浅浅的脚印。 来至府邸前,张良顿时一笑。 “卓氏府宅倒是奢靡的很,比吾昔日府宅更为宽大。卓君想来是谋财有方,深得卓翁的本事。” “呵呵……” 卓草也知道对方这是客套话。 还深得卓翁的本事? 您这装糊涂的本事可不小! 他这傻老爹真要谋财有方,也不至于沦落至今天。兴许是真的赚了点钱,可却全都砸在反秦上面。等他被秦始皇召见的时候,其实都已经晚了。这些年来的钱,怕是全都要打成水漂。 “来来来,请进。” 卓草走在前面,率先推开房门。 “诶?少主?你不是去草堂了吗?” 蒙毅正在庭院内剥花生,他这几日都在琢磨着该怎么种花生。在他看来这花生口感也不错,就算不炒制也能吃。若是大熟后,肯定也能狠狠赚一笔。天天看着卓草赚的盆满钵满,蒙毅心里自然也有想法。 卓草岁轶是不高,可他有能耐捞钱。 就他每年赚的钱,绝对比九卿工资还高! “你不必管这些。” “吾翁呢?便说有位贵客来此。” “贵客?” 蒙毅站起身来打量了眼,目光则是落在力士身上。他有种直觉,眼前这力士的实力极其强劲,绝非等闲之辈! 卓草在旁拼命使眼色,蒙毅顿时明白过来。他记得卓草提及过,说是逆贼张良得东夷沧海君所赠力士。其身强体壮力大无穷,背着百二十斤重的大铁椎。 所以,眼前的人便是张良? 蒙毅眯着双眼,可没放松警惕。 要是皇帝出了危险,那他可担不起这责任。 “子房?” 就在此刻,秦始皇是走了出来。 目光落在张良身上,面露欣喜快速走来。 “子房可算是来了!” 看着他傻老爹如此浮夸的演技,卓草顿时无奈摇头。就这演技,他只能给三分,多一分都不行。就算是关系再好,也没必要如此夸张,这不摆明让人怀疑吗? “卓翁还是一如既往的慷慨热情,就如昔日初见。先前吾多有得罪,擅自告诉卓君些事,还望卓翁见谅。” 饶是秦始皇都没想到,连张良都没看出来。别看他经常出游,可实际上能亲眼看到他的人并不算多。他是皇帝,要刺杀他的人绝对是一大把。每次出巡,沿途道路都会有重兵把守,寻常黔首连靠近都是奢望。能隔着老远看个眼,那都算运气好的。 “不打紧,额本就打算说这些。” “卓翁的邯郸口音,听着还是亲切。” “哈哈哈!” 秦始皇爽朗大笑,他本就是在邯郸长大的,有些邯郸口音属实正常的很。卓草也是稍微松了口气,得亏张良没发现端倪,免去场血雨腥风。 “莲萍,吩咐庖厨准备些好菜好酒。” “唯!” “子房远道而来,今日定要不醉不归。” “自当如此,吾也想尝尝这草酒味道如何。只是那赵政太过贪婪,将卓君所酿酒列为秦酒,简直是无耻。就算要分,那也当时赵酒,与他秦酒何干?” 秦始皇眼神骤然一寒。 赵政……这蔑称已经许久未曾听到过了。 他在邯郸之时,没人称呼他为公子政,只会称他为牧犊儿或是赵政。这就相当于不把他当秦国公子看,只把他当庶民。他回到秦国后便成了公子政,再也没人敢称他为赵政。 后来,他成了太子政。 十三岁登基后,他又成了秦王政。再然后,他便自封为始皇帝。想着后世以计数,二世三世至于万世,传之无穷。不论称呼他赵政秦政还是嬴政,那都是蔑称,因为天子不称姓不称氏! “卓翁脸色似乎不太好看?” “只是感了些风寒。” “那卓翁须要多多保重!” 张良端起陶碗,闻着扑鼻的酒香赞叹道:“卓君果真有大才。这黄酒酒水泛褐,闻起来酒香四溢,不知是如何酿造的?” “此事不便透露。” “哈哈,倒是吾莽撞了。” 张良爽朗大笑,端起陶碗一饮而尽。 而后,他便看向了秦始皇。“卓翁,汝子已知晓全部的事。他现在爵至五大夫,为当地乡啬夫,听说备受那赵政的信赖。此事,莫非也是卓翁刻意而为之?” “然也!” 秦始皇颔首点头,这都是他们提前对好的台词。虽说他心里早已有所准备,可听张良一口一个赵政,他心里也是极其窝火。 要不,砍了他?! 第105章 子房,我有一计可灭秦! ,秦草 张良放下陶碗,只觉得浑身舒坦。再看向卓草,眼神稍微温和些。他其实起初的确是想威胁卓草,只因为他不确定卓草是好是坏。他的揣测未必就是真的,兴许卓正压根不知情呢? 父子政见不合而反目的,这世道还少吗? 为了权利,骨肉亲情算什么? 张良敢来卓府,自然是有把握能全身而退。他站在草堂前,便是对卓草的警告。若他今日出不了泾阳,日后反秦者必会将草堂付之一炬! 还好,听卓正承认后顿时松了口气。他与卓正相识多年,这些年能拉起上千人的队伍,全都是靠着卓正支持。卓正的商业天赋是不差的,再加上能说会道可赚了不少钱。只是,这些钱全砸在他们身上。添置兵器甲胄,暗中囤积粮食……这些都是烧钱大户。 “看来,子房还是不相信我。” 卓草自顾自的端起酒樽,一饮而尽,无奈叹气。他这自然是装的,他现在只恨不得张良死。只是贸然杀他一人,后面怕是只会出来更多。为了全局着想,现在佯装与之交好方为上策! “并非不信,只是此事过于严重。”张良环顾四周,淡淡道:“吾来泾阳后,便有人暗中窥视跟踪。若非力士拼死掩护,只怕吾可都进不来。天下间有此本事的,唯有那暴君的玄鸟卫。” “确有此事。” 这事秦始皇听玄鸟卫提及过,说是这力士体壮如牛。硬是靠着身蛮力,连败数位玄鸟卫,两死两伤。刀剑加身,力士却是根本不在乎。如此猛士,绝对不能小觑。 这并非是夸大其词,按史书上所记载,今年张良便会埋伏在博浪沙袭击秦始皇的车架。这力士单枪匹马在诸多卫卒保护下,硬是杀近天子车架,以百二十斤的大铁椎砸毁副车。 “派遣玄鸟卫暗中保护卓君,呵!卓君倒是很受那暴君的重视。” 张良这话摆明就是带刺。关于玄鸟卫的事迹,张良自然也都知晓。甚至在数年前便打过交道,只是依旧被他逃脱而已。他深知玄鸟卫的厉害,也知晓他们的职责。玄鸟卫只听命于秦始皇一人,任何人都无法调动。 能让玄鸟卫近身保护的,除开秦始皇外再无一人。而卓草却能破格受到玄鸟卫的暗中保护,如此便能看出秦始皇的重视。 “子房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卓草叹气摇头。 “何意?” “私以为是来保护草的,实则不然。他派遣玄鸟卫来泾阳,名义上是保护,其实是来监视我的。” “嗯?监视?!” 秦始皇脸色泛青面露不善,好你个瓜怂! 好心当成驴肝肺! “秦王为人,蜂准长目挚鸟膺豺声,少恩而虎狼心,居约易出人下,得志亦轻食人。他表面为我封爵赐官看似和气,实则却是暗中派人监视。子房既然来之前便已打听过,想必知晓草献上五万石祥瑞之事。” “的确。” “草暗中屯粮,为的便是有朝一日起事。为不善乎显明之中者,人得而诛之!这暴君坑杀赵国四十万降卒,牵连甚广。我卓氏本为邯郸巨贾,却被其迁至临邛。吾等皆是庶出弃子,路上死伤颇具。若非吾翁相劝,吾便等天下大乱再揭竿起义,举兵伐秦!” “大善!” 张良就差拍手叫好,这些事他还是知道的。卓草在关中一片还是有些名气的,只要稍微打听下就知晓。这时期比千里马速度很快的,那就是谣言。一传十,十传百,越传越玄乎。甚至,还有各种版本。 蒙毅站在旁边,却是笑而不语。 卓草这话是半真半假,还的确是这样! 若非缘分,他们怕是要错过卓草这位贤才。 如果卓草站在他们对立面,当如何? 关于这个问题,蒙毅根本不敢去想。卓草有豫州鼎,得天子气运加持。暗中有祥瑞不缺粮食,还有韩信这半吊子的将军,今后再招兵买马……后果会如何? “草后续又献上那豫州鼎,却引来暴君的猜忌。”卓草也是有样学样一口一个暴君,继续道:“所以他表面派玄鸟卫来保护我,实则旨在暗中窥视。子房今后若是有事,大可派人来通知于我。深入此地,于子房于草皆不利。” “的确如此。” 张良思索片刻也觉得没问题。 真以为他这么容易进来? 这力士的确厉害,可玄鸟卫也不是吃素的。上次他能侥幸逃脱,靠的是玄鸟卫准备不周,未能令他们结成战阵。后续玄鸟卫只会增派人手,到时候再想进来无异于是投鼠忌器! “此次是吾莽撞了,后续卓君想必也有麻烦。” “不碍事。” 卓草见他同意,顿时稍微松了口气。这票人在后世那就相当于是恐怖分子,什么事都干的出来。张良倒并非是为了权利,为刘邦夺得天下后他便急流勇退。 他纯粹是为了报复秦国,只要能推翻秦国他都无所谓。连自己亲弟弟死了都不安葬,而是变卖家财囤积力量。这样的狠人,不防不行! 秦始皇看向卓草,只是一笑。卓草的演技倒是不错,一番话竟然还能糊弄住张良。主要他说的都是半真半假,至于皇帝的心思又有谁能揣测正确? “卓翁这些年为反秦牺牲颇多,此次更是不惜举家反秦。派独子举官为吏,只为推翻暴秦,实在是令子房佩服。只不过……” “何事?” “他是何人?先前吾可未曾见到,吾记得先前常伴卓翁左右的是吕管事。” 说完,张良便指向蒙毅。 还好秦始皇早早做好准备,“他是齐人,先前的吕管事已被暴秦所杀害。他与暴秦也有不共戴天之仇,乃是老夫在路上所救,子房大可放心。” “齐人?” 张良上下打量了眼,也没再往心里去。不可否认张良在后世的成绩,可现在他终究稚嫩了些。而且也没有什么实战给他刷经验值,遇到的还是正值春秋鼎盛的秦始皇和蒙毅,他又如何能占据上风? 卓草微微蹙眉,却未表现出来。他依稀记得他这傻老爹曾说过此事,说是老蒙与他有过命的交情。追随他多年,可谓是忠心耿耿。现在听傻老爹旧事重提,似乎对他也有所隐瞒。他与老蒙,并没有这么深的交情。 唉,终究是错付了! …… “说起来,子房接下来可有何计划?” 显然,秦始皇这是在套话了! “提及此事,吾便头疼。”张良无奈叹息道:“卓翁想必也已知晓,今年暴君本欲打算再巡齐地。吾本欲打算联合反秦义士于博浪沙之地刺杀暴君,没想到他却突然不巡游了!” 秦始皇眼神微寒,这小子够狠的! 博浪沙四周遍布山丘,还有大片大片的芦苇地,只要足够有把握便能轻易躲藏。就算派重兵搜索,都没那么容易找到。 卓草则是双眼失神,这事他自然也听说过。他记得史记上写的很清楚,二十九年秦始皇第三次东游齐地,没想到竟因为他的缘故而罢休。包括南征百越在内,他记得的是去年便已出兵五十万。由屠睢带兵,结果打了足足三年,百越没被踏平反倒是屠睢挂了…… 现在,这些都改变了! 也就是说,历史是可以改变的! 卓草在前世曾看过些穿梭时空的影视作品,记得某部电视剧说穿越后便是历史的一部分。所做的一切,只会促成历史。到最后,历史依旧不会改变。根据祖父悖论来说,甚至都不会有穿梭时空这事儿。如果按平行时空来说,那就很正常了。 既然他能改变历史,那他就能为大秦续命!秦国现在的确有诸多缺陷,毕竟时间有限,很多方面都不完善。但是,只要给他时间总能慢慢修正的。总好过诸夏燃起战火,百姓受苦来的好。有句话说的好,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乱世之中,人可能还不如狗。 “子房,吾倒是有些想法。” “哦?”张良顿时来了兴趣,笑着道:“吾来的路上便已听说卓君,相传总有奇思妙想。小泽乡境内倒也是富裕繁荣,想来也都是卓君的功劳。既然卓君也是反秦义士,直言便可。” 卓草环顾四周,随后压低声音道:“其实,此次倒也是给了吾等个机会。吾听说暴君不光不去巡游,还暂缓讨伐南越之事。” “确有此事!赵政这暴君贪婪无比,秦国已独占诸夏疆土,却还不满足。而今地东至海暨朝鲜,西至临洮羌中,南至北向户,北据河为塞并阴山至辽东。好战贪功,此为大患!” “呵!” 秦始皇没忍住冷哼了声。 张良顿时面露不解,看向了他。 “子房所言极是,这暴君太过贪婪!” “……” 蒙毅在旁面露古怪。 这就是正宗的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秦始皇的目标是广征四夷教通四海,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人迹所至无不臣者! 六国,又算的了什么? “子房,吾有一计可灭秦!” “咳咳咳!”秦始皇差点被酒呛到,当即怒斥道:“瓜怂,莫要胡咧咧。子房勿要见怪,这瓜怂平日无法无天惯咧,不懂得礼数分寸。皆是额这些年来未在身旁,方会如此。” “无妨,吾也想听听卓君有何高见?” 张良倒是满脸期待,很想听听。 关于卓草的事迹,在关中这块可都传开了。相传卓草都不吃饭,只需饮露水吃祥瑞便能活命。这种谣言,张良自然是不信的。但是卓草所著千字文与洗冤书他是知晓的,千字文虽是启蒙书籍却也颇具才华。 至于洗冤书他也看过,里面有诸多验尸手段,可谓是天下令史之表范。这本书说是昔日宋国隐世大贤宋慈所著,但张良是不信的。他也算是学究百家,诸多书籍可谓是倒背如流。但这洗冤书和宋慈,他是听都没听说过。 按照他的猜测,这本书其实就是卓草所编撰的。只是他担心会招惹些麻烦,故意谦虚的说不是他所编撰。实际上这位隐世不出的宋慈,根本就是卓草吹的! 如此有能耐的年轻人,不多见了。 “吾以为,子房完全能去百越试试。” “百越?” “卓子云:敌人的敌人,那就是朋友。” “卓子?!” “就是他。” 秦始皇无力的指了指卓草。 “哈哈哈!”张良顿时爽朗大笑,只觉得更为有趣。饶有兴致的望着卓草,笑着道:“那子房便洗耳恭听,不知卓子有何高见?” “秦国各地如今都不好下手,而南越则是很好的突破口。秦国暂缓起兵,优势在我。越人素来刚烈,不服秦人。若是吾等能拉拢越人,亦或者是说征服百越,便可雄踞南越。南越虽为苦地,却土地肥沃。吾听说南越气候适合耕种,那稻米一年可两熟乃至三熟。如此,便能暗中囤积力量。” 卓草顿了顿,给他们消化的时间,而后继续道:“以那暴君的性格,必定会早早对百越下手。只要吾等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先假意与南越君联手,而后再于暗中练兵屯粮。待秦国兴兵讨伐南越,吾等便能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 “关键时刻出手便能重创秦人,并且夺得南越之地。顺势揭竿而起,各地反秦义士必会响应,那时秦国焉能不灭?” “南越之地吗?” 张良微微蹙眉,他倒是未曾考虑过此事。这些年来他东奔西走,对百越这块倒是没怎么关注过。现在听卓草提及后也是来了兴趣,按卓草所言的确是有些道理。 “越人,怕是不好对付。” “软硬皆施便可。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秦国要起兵讨伐百越,此事南越君必然是知晓的。除开与我们合作,他别无选择。只要等我们扎稳脚跟后,我再进谏起兵讨伐百越,如此便可坐山观虎斗。吾等暗中下手,等他们斗个两败俱伤、秦人撤退后,便可顺势吞并百越!” “大善!” 张良颔首点头,依旧是古今不波的模样。这事极其重要,并非说三言两语便能决定。他还得暗中谋划与人商议,确定此事可行后再动身也不迟。 “只是,卓君确定有资格进谏那暴君?” “现在不行,以后绝对行!” “哈哈,说的也是!” 卓草年纪轻轻便已是五大夫,这撑死不过半年时间。再等个两三年,必定能成为廷臣,到时候再行进谏也不迟。 “子房有所不知,秦人素来好战,又以军功立国。为争夺南征百越之事,诸多武将争斗不休。那卫尉屠睢立下军令,三年必能平定百越,被任为上将军独掌兵权。可惜暴君暂缓起兵,朝中诸多武将本就心有不甘。只要有人提及,他们必会附和主战!” 听到卓草在这慷慨激昂出谋划策,蒙毅只觉得后背有些发凉。 这小子,真是够阴的! 没错,听起来的确是对张良他们有利。只要张良去做,必定也能做到。但问题在于,如此他们的所作所为便都在秦国眼下。换句话说,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被秦国所洞悉。到时候攻打百越的时候,顺手便能将他们都给收拾咯。 卓草这招便叫引君入瓮,故意引张良他们上钩。并且还能借此消耗南越的力量,利用张良为他们做事。比方说他们进入南越后,卓草可以让他们帮忙绘制地图。运送物资,没有地图不得行吧? 如果他再狠点,完全能派遣使臣两头拱火。让南越与张良内斗,等他们打的你死我活的时候,秦国顺势出兵。挑起内斗也容易,秦始皇一道诏书过去就成。比如说招降南越君,许以高爵。而张良为人生性多疑,必会起疑。秦国大可作壁上观,待其自溃! 卓草,真的只是弱冠之年?! 其才智城府,比昔日的甘罗更甚!甘罗是有所成就便忘乎所以,恃才傲物,最后没落下什么好下场。可卓草却懂得收敛自己的锋芒,暗中发展,这比甘罗实在是高明太多。 “卓君今日所言,吾必会告知其余反秦义士。只是此事干系吾等生死,怕是暂且不能定下还得再行商议。卓君大可放心,吾必会劝说。” 张良站起身来,心里已有分寸。他觉得卓草这计划可行,虽说冒险了些却也有机会。若是能招揽越人,那对他们今后起兵谋事也有好处。甭管怎么算,百越都是他们最后的机会。 “今日多有打扰,便先告辞。待此事定下后,吾再来拜访。” “草,汝去送送子房。” 卓草旋即站起身来,稍微松了口气。 TMD! 他肚子里就这点墨水,张良再不走那他可就真的没辙了。这个计划有好处有坏处,纯粹就看他们后续怎么去做。 等送走张良后,卓草便又回至书房。望着正在翻阅竹简的傻老爹,卓草板着脸冷漠道:“别看了,这些文书你又看不懂。说吧,你还有什么事隐瞒着我的?” “你是说老蒙?” “不单是他!”卓草眼神泛着些许怒意,“我最恨别人欺骗我。甭管如何,你都是吾翁,哪怕我不承认我也未有隐瞒。可汝要是接二连三的瞒着我,那今后你们的死活我也不会再管!” “咳咳咳……当时也是形势所迫。” 秦始皇也只得开口为自己辩解。 只是,他心里现在也泛起些许涟漪。 他这么做,何尝不是在欺骗卓草? 第106章 泡沫兄弟,我和他真不熟! 秦始皇起身长叹口气,看向窗外。 “蒙卿,朕突然觉得有些愧对于卓草。他为朕做事,可朕却三番五次的隐瞒。他很聪明也发现诸多端倪,朕只得不断的诓骗他。现如今,便是朕想开口告知其真相只怕也不行。” 蒙毅在旁点头附和,却未开口。 这些话秦始皇能说他们能听,却不便多言。 “丞相说其为奸臣,今日得见倒也如此。三言两语便能蛊惑这张良去百越,朕只需再暗中离间,那张良等诸多逆贼便极会葬身于百越!秦国也能顺势出兵,平定百越!” 任何事都没有必然,这也只是种可能。如果说张良能与南越君和睦相处,彼此信任,那兴许便是养虎成患。 当然,秦国还有手底牌就是卓草。张良发展的越好,那就会越发信任卓草。考虑到最差的情况,卓草也能利用这层身份为秦国谋利,比方说打探出百越的兵力部署粮仓位置和地形图! “皆是陛下圣明。” “呵!” 秦始皇笑着摇了摇头。 “他是野草,是秦国的野草!”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朕,期待着他能成为参天大树!” …… …… 草堂。 雎鸠引弓射箭,精准命中十步外的箭靶。不过,只得到个七环的成绩。这是韩信捯饬出来的,用以稚生考核。他主要是参照卓草百分制考试,然后苦思冥想多日想到这办法。 箭靶最中心的便是十环,再往外依次衰减。若是没有上靶,自然是计为零分。每人十支箭,然后相加算成绩便可。他们不是天生的神射手,练习时间也短,大部分都只有四五十。成绩再差点的,十支箭全都脱靶,直接挂零蛋。 “雎鸠,总分42环。” 韩信面无表情的开口念诵成绩,雎鸠成绩差很正常。虽说她一直在家务农干活,可力气终究比不过同龄男子。她在射箭上花的时间是最少的,也就放学的时候会稍微练练。 “胡亥,你来。” “这不是有手就行?” 胡亥得照常参加考核,但他没有排名。这小子哪怕再混再蠢,那也是有基础的。他从三岁便开始接触这些,就算是驭马射箭都没问题。区区十步开外,瞧不起谁呢? “你要不能一百环,我就把你手砍了。” 卓草轻飘飘的开口。 “……” 兴许是被压制的久了,胡亥在草堂算是彻底放飞自我。因为出的试卷他都会,令他自信心暴涨,然后……膨胀了! 这种鹤立鸡群的感觉,是他从未体会过的。在宫中的时候,他往往都是反面教材。秦始皇每每看到他的课业都会叹气,说他若有扶苏一半的才学便好。 吹归吹,胡亥能力还是有的。十步内射箭,这压根就难不到胡亥。甚至都没怎么瞄准,十支箭便已悉数射出。只有一支是九环,其余都是十环! “哇!胡骅也太厉害了!” 其余稚生纷纷惊叹,面露敬佩和羡慕。他们要有胡亥这本事,没准就能拿到奖学金咧。平时胡亥都没怎么来上课,成绩却偏偏好的吓人! “哼哼,怎么样?” 胡亥握着短弓,颇为得意。见他如此,扶苏顿时摇头叹息。胡亥便是这性格,有点小小的成绩便会沾沾自喜,丝毫不懂得谦逊。 “胡骅,你几岁练箭的?” “五……五岁便开始了。” “那你今年多大?” “十二。” “也就是你练了七年,也就这水平?我要是你绝对没脸在这显摆,而是想办法去提高自己。就这么点本事便鸣鸣自得,你怎么敢的?” 胡亥差点就被骂哭了,卓草倒是没怎么吐脏字,可却句句扎心。他好不容易找到点存在感,结果却被卓草喷的无地自容。就是在宫中,也没人敢如此训斥他。 “行了,你也别在这晃了,继续种地去。” “……” 胡亥放下木弓,乖乖站在旁边等着。今日考完试后会休息半天,下午不上课,他就想等着雎鸠一块回去。 至于李鹿? 管他呢,只要没死就成! 其余稚生皆是瑟瑟发抖,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连胡亥都被喷了,那他们不是更惨? “怎的,一个个都垂头丧气的?” “小草先生,我们是不是很蠢笨?” “谁说的?” “胡骅说的。” “???” 胡亥满脸惊慌,这家伙出卖他?! “胡骅,你是不是想陪你朋友一块掏粪?” “不不不,我那都是玩笑话。” “我可没和你开玩笑,明天你就继续。” “我还得种地嘞……” “对啊,两个一起干。” “……” 胡亥泪眼婆娑,这日子是没法过咧! 额错了,额真的错了。 如果额懂事听话,就不会来泾阳。 如果额不来泾阳,那额就不会遇到这恶鬼! …… 见胡亥又被惩罚,有几人皆是忍不住一笑。卓草望着他们,笑着道:“其实你们都很聪明,无需理会旁人的评价。你们能学到东西,这样其实就足够了。这次最让我吃惊的还是雎鸠,我记得雎鸠刚开始算学是垫底的。没想到,雎鸠这次竟然能拿到满分。雎鸠,你真的很刻苦。” 雎鸠眼眶顿时泛红,她是草堂唯一的女子。 辰伯对此是颇有微词,总觉得她该留在家里头帮着务农做杂活。实在不成去造纸坊内干活,每日也有四五钱咧。虽说草堂不要学费还管饭,可对辰伯来说担子却也更重了。 其实这没有谁对谁错,若是辰伯家里头富裕的很,那他自然是无所谓的。就这月余的时间,辰伯累得瘦了一大圈。 “雎鸠,这是你的奖状和奖学金。” “多谢先生!” 捧着沉甸甸的钱袋子,雎鸠深深一拜。望着卓草,眸子内满是感激。她能有这成绩,离不开卓草相助。卓草便是她路上的明灯,为她点亮前进的道路。很多时候,都是卓草说的故事激励着她。 妇好怀清这样的女强人,自古其实就有。后续女子封侯的其实也有,比方说天下第一女相师许莫负。至于她是真是假不去深究,可人家实打实的封侯了。还有花木兰代父从军,不照样也能打出来? “不必谢我,这都是你应得的。” 扶苏向前走来,自怀中取出枚玉笄,“周礼云:皆五采玉十有二,玉笄朱紘。虽说女子十五及笄,却也无碍。这枚玉笄,算是我送你的礼物。” “雎鸠,拜谢先生!” 玉笄价值昂贵,再劣质的那都得上百钱。只有勋贵富家之女用的起玉笄,正常都是以荆钗代替。扶苏所赠自然不是凡品,以上好的蓝田美玉而成。玉笄上云卷云舒,尾端好似凤尾,做工极其精细。 扶苏可不是没来由送的。胡亥是他弟弟,这些天雎鸠帮胡亥做了不少事,这些他都看在眼里。正所谓长兄如父,胡亥不懂这些很正常,他这位长兄可不能视而不见。 …… 捧着玉笄,雎鸠走路都飘了。把玉笄放在阳光下看着,脸上满是欣喜,这是她收过最贵重的礼物! “有必要吗?不就是玉笄吗?” “你要是喜欢,我下次回去给你带。” 胡亥撇着嘴,满脸不屑。 “你又在吹嘘。” “我说的是真的!” “你也只是旁支庶出,哪有这么多玉笄?” “……” 胡亥都不好意思说,他打坏的玉笄都不知有多少。扶苏所赠的确是价值不菲,但他宫中照样也有。他虽然用不着,但有时候会赏赐下来。他心情好的话,也会赏赐给自己的贴身婢女。 “唉!以后你会知道的。” “其实你没有也没事,咱们是朋友呐。” “嗯,是朋友。” “那李鹿呢?” “他?我和他真的不熟。” 胡亥义正言辞,立刻和李鹿划清界限。 雎鸠可没这么好糊弄,笑着打趣道:“我才不信哩。我都听小草先生说了,你们俩就是狼狈为奸,都不是好人。” “我是好人,李鹿不是,我都是被他带坏的。” “这样啊?” “你以为呢?我和你说,这小子在咸阳城内混账的很。不光不听他爹的话,甚至还经常气他爹。我经常劝告他要听父亲的话,可他就是不听。父子相见就和仇人那样,这种人我耻与为伍!” 咣当! 背后传来心碎之声。 胡亥就如同是被人捉奸那样转过头去,便看到李鹿扛着粪瓢,满脸悲愤的望着他。四目相对,眸子中充斥着各种情感。 “十八!你变了!” 李鹿悲愤的转过头去,奔跑在田野中。 “啊?他怎么了?” “不知道,咱们别管他。” 胡亥非常干脆的转过头去,连一眼都没多看。谁让李鹿欺负雎鸠的,他在雎鸠面前自然得和这家伙划清界限! “雎鸠,你拿到钱准备做什么?” “给我娘亲买药,再给我父亲添置双布鞋。唔,我弟弟也要买件短衣,呀还想要个什么竹蜻蜓。我听说是小草先生做的,能飞到天上去咧。我准备明日去找小草先生要个,看看能否自己做些。然后我准备去小泽城卖了,兴许能赚钱咧。” “你不买些脂粉眉笔吗?” “这些我哪里用的起?” 胡亥就是典型的何不食肉糜! 他说的脂粉眉笔属于是这时期女子的化妆品,现在是没有胭脂的更加没有往脸上抹红的风俗,主要都是粉白黛黑。韩非子就曾说过:故善毛嫱面施之美,无益吾面,而用脂泽粉黛,则倍其初。简单来说就是以米粉敷面,以青墨画眉。 听都能听得出来,黔首用的起吗? 粮食都不够吃,还用来敷面? 做梦! “其实我就会做竹蜻蜓,先生教过我的。” “是吗?” “我怎么感觉你这么不信任我。” “没有没有,我就是因为相信你,才……” “……” 雎鸠笑了笑,继续道:“不要在乎这些旁枝末节的,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婆婆妈妈的。正好后面两天没课,我们明天做竹蜻蜓,后天去小泽城卖。两钱一个,绝对能卖光!” “唔,就我们二人吗?” “对!” “要不我把李鹿叫过来,他很能吃苦。” “这不合适吧?” “没事没事,我和他关系好的很。” “你刚才不是说不熟吗?” “让他做事肯定熟!” 胡亥用力的拍着胸口。他再怎么说都是秦国公子,这粗活自然得找人来做。让别人做不太合适,思来想去也就只有李鹿比较好。 “那赚的钱怎么分呢?” “我不要钱他也不要,都是你的。” 就这点钱,胡亥真没放在眼里头。 “不成,我不能坑你们。先生说了,做买卖要以诚信为本。点子虽说是我想的,可我不能独吞了。这样的话,以后我就做不成买卖咧。” 雎鸠自己心里有数,女侯爷什么的距离她太过遥远。反倒是怀清这条路更为适合她,她走去小泽城不过二十里左右的路。一来一回,两个时辰绝对是够够的。做几十支竹蜻蜓,兴许就能赚点钱。 竹蜻蜓做起来很容易,也很容易仿制。卓草说了,先下手为强。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她先下手,等后面有人仿制就不做这买卖。 “没事没事,你坑我们吧!” “啊?” “不是,我的意思是说我们是朋友。你想呐,你天天来我这帮我做农活,收过我一个铜板吗?如果没你帮忙的话,我估摸着得和李鹿一块掏粪嘞。朋友之间就得互帮互助,李鹿有钱的很,你给他也是浪费。至于我,也不缺。” “那我到时候请你们吃糍粑!” “没问题!” “那我今日便不帮你做农活了,我得先回去。” “啊?!” 望着跑走的雎鸠,胡亥顿时叹气。 他这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 …… 辰伯捧着奖状,看半天也没看明白。 手里捧着钱和玉笄,满脸匪夷所思。 “你这丫头说甚?” “你考了第一名?可别胡说骗你达!” “真的……” 雎鸠无力点头,她怎会乱说? 回来的路上,其实有些人便与辰伯说了。只是辰伯没当回事,觉得是在诓骗他逗他。毕竟草堂就他女儿是女子,其他那都是半高的小子。 在他看来,雎鸠其实蠢笨的很,根本就不可能是学习的料。天天大晚上不睡觉,跑外面接着月光看书做题,也没见成绩多好。能在几十人里拿到第一,这不是开玩笑吗? “这是先生给的奖状和奖学金。这是苏先生特别送我的玉笄,说我等十五岁及笄便能用上。阿翁,我真的拿了第一名,先生都夸我咧。” 辰伯捧着奖状,他其实并不识字。只是看着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两排大字,一看就知道是有学问的。自家女儿性格如何,他心里还是清楚的,打小就没说谎骗过人。 所以,真的考了第一?! 辰伯也不说话,右手紧紧攥着奖状。这是卓草亲笔所写,上面铺了层化开的赤色丹砂。再以小篆写上排大字:恭喜稚生雎鸠,于草堂第一期月考夺魁。这自然也是卓草的主意,就是想着让他们也能长脸。 “这奖状你先收着,待会额用米糊贴门上。” “啊?贴门上?” “额娃有出息咧,自然得让别人瞧瞧!” 辰伯表面没说什么,其实心里头高兴的很。站起身来也不再觉得辛苦疲惫,这可是相当给他们家争脸了,他能不乐意?上学没花钱不说,还赚了钱。看看这玉笄成色多好,以后便收着给她当嫁妆。 “阿翁,我明后两日可能没法帮你务农咧。” “没事没事,额与你娘去忙活就成。” 辰伯连连摆手,这换之前怕是大耳刮子就呼上来了。辰媪望着似乎已经长大的雎鸠,感动的搂着哭哭啼啼。 辰伯望着这幕也只是揉了揉眼,老秦人瞧不起动不动就哭的老爷们,所以成丁后的男子无故不得哭泣,否则便要判刑! “你今后便好好读书,别的事不用管。你达这把老骨头还干得动,下半年我就少种两亩地。你弟弟也长大了,也能帮得上忙。” “我是要去小泽城做买卖。” “什么?” 辰伯听到这话顿时就怒了,抄起木屐便要教训雎鸠。好家伙,雎鸠现在是稚生,以后大有前途。好端端的竟要自毁前途,跑去做贾人的活?这不是自断前程吗? “这是贾人才会做的事,你不准去!” “先生说了,做点小买卖没有贾籍也行。” 秦国户籍分的比较细致,讲究个各司其职。但实际上很多时候没这么夸张,像寻常黔首难不成还不能做点小买卖了?又或说猎户捕到野兽,也不能贩卖出售? 秦国律法虽然严苛,却还没夸张到这种程度。商业虽然不被人看不起,却也是必可不少的一环。只要成为当代巨贾,地位照样是高的很。像是怀清乌倮,他们皆是如此。 “那你也不能去!做买卖,丢不丢人?” “为何丢人?” “商贾是最卑贱的,与赘婿相当!” “小草先生也是贾人咧。” “……” 辰伯被这话堵得差点没吐血。 “先生还说,昔日管仲以商止战、以商治国、以商谋国。不出一兵一卒,便可谋他国而强自身。无形之中,便能为齐国开疆辟土称霸于诸侯。只要心怀热血,便是贾人依旧能发光发亮!” “你……” 辰伯被怼的是直喘气。 论口才,他现在哪是他女儿的对手? 这都是卓草害得啊!!! 第107章 贸易战,大秦催更党! ,秦草 卓府。 雎鸠噘着嘴站在旁边,低头不语。 “所以,辰伯这是有何不满的吗?” 卓草挠挠头,面露不解。雎鸠考了第一名,怎么看他还颇为不满?气势汹汹的模样,倒像是来兴师问罪的。辰伯相当于是他叔伯辈的,在这乡亭内尊敬长辈是基本守则。就算卓草爵至五大夫,同样得如此。 辰伯没说话,把竹篮放了下来。里面足足有整整一篮子的鸡蛋,自然不全是他们家的。还有些都是他找人买的,属于是他的心意。 “苏先生,小草。额是粗人,额不懂甚么大道理。当初办草堂招稚生,额就没想让雎鸠来。女儿家找个好婆家嫁了便是,在家操持农活也能帮忙。实在不行还能去工坊,总能为家里头减轻点负担。若非苏先生屡次劝诫,额也不会答应。” “辰伯言重了。” 扶苏轻轻一笑。 “雎鸠这丫头有出息咧,都是苏先生教的好。” “惭愧惭愧,是小草的功劳才是。” 卓草鼻子都快气歪了。 雎鸠算学分数可比语文强的多! “对,还有小草。” 辰伯颔首点头,眸子内带着几分愧色。是人都会嫉妒,他自然也不例外。严格来说,他是货真价实的泾阳人。世世代代,皆是老秦人。卓氏迁至此地后,他娶的是卓氏女,所以带了点亲戚关系。但是,他始终都带着几分傲气。 甚至,瞧不起他们。尤其看不上卓草他们家,觉得他们是贾人。望着卓草一路成长崛起,短短半年时间便已爵至五大夫,这样的勋贵高爵是他想都不敢想的。能与卓草为宗亲,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只不过……” “什么?” “为何要让她去做商贾之事?她该钻研学问,以后不说为官为吏,总能有些出息不是?家里头没钱,额就去想办法,总不能让她操心。” 听明白了。 卓草笑了笑,却也没怪辰伯。别说他了,连带着扶苏开始都不赞成。商贾是最为卑贱的,在秦国地位低的很。除非能做到乌倮怀清这种级别的,否则就甭想让人正眼看待。 “雎鸠,你都说了吗?” “说了……” “辰伯,你先坐着歇会儿。莲萍,吩咐庖厨准备点韭菜盒子,再拿两把干面条和腊肠。” “唯。” “商贾,其实没那么不堪。商贾虽说不事生产,却也得南来北往,这总需要人去做。那些大道理我便不与辰伯说了,便给辰伯讲个故事。先贤管仲为齐国国相,当时楚国很厉害,齐国想打却又担心打不过。你知道,管仲如何不出一兵一卒打败楚国的吗?” 辰伯摇摇头,他就听雎鸠提了嘴。 但具体是怎么回事,他还真不知道。 “他们开始在楚国玩命砸钱。说他们需要活鹿,二十头活鹿便可低黄金百斤!黄金百斤呐,谁不想要?楚王下令让百姓放下农事,漫山遍野的去抓鹿。然后鹿价飞涨,而粮价暴跌。于是乎,管仲便命人暗中收购粮食。最后楚国手里的货币攒下很多,但是粮价也彻底蹦了……” “原本斗米三钱,涨到斗米三十钱不止!再加上为了抓鹿耽误农事,导致没有粮食产出闹了饥荒。楚王想要派兵向别的诸侯买粮,但是路线都被管仲提前截断。最后楚国足足有三四成的饥民逃向齐国,而楚国也不得不向齐国臣服。” “看,这其实就是商人的用处。” 辰伯听得是云里雾里的,也就懂个大概。扶苏自然是知晓管仲的大名,论地位堪比昔日的吕不韦。二人皆是贾人,并且皆是官至丞相。但论商业手段,管仲绝对要比吕不韦更强。 这是什么操作? 这是贸易战! 类似的手段,管仲用了还不止一次! 轻重鱼盐之利,以赡贫穷。 通货积财,富国强兵。 齐国能为春秋五霸之首,管仲功不可没! “雎鸠想从商,便让她去试试。她现在尚且年幼,试试看也无妨。若她失败了,想必也不会再去想这些。况且课业并不繁重,去玩玩也无妨,劳逸结合嘛。” 雎鸠双眼泛着泪花。 还是小草先生最好了! “那便听卓君的!” 辰伯长叹口气,他没怎么听懂。可他知道商贾似乎也没那么不堪,况且对雎鸠而言从商这条路会更好走。女子为官为吏,在秦国几乎是不可能的。只会存在于后宫,成为女官,比方说永巷令尚沐令这些。说是官吏,其实就是伺候皇帝妃嫔的。 倒不如成为怀清这样的女子,成为天下第一女商贾。做到这种程度,就算是秦廷勋贵都得给几分薄面。按后世的说法,大臣官吏那都是她掏钱养着,地位自然不差。 “其实,还有一事。” “什么?” 辰伯笑了起来,看向旁边正在翻阅书册的秦始皇。“你娘亲去世多年,你爹现在还没续弦。额听说村口寡妇可喜欢你爹咧,就托我来问问。看看能否凑成一对,也算是搭伙过日子咧。人家只有俩女儿,是个好生养的,以后还能为你卓氏开枝散叶。” “……” “……” “……” 扶苏惊得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老哥,秀啊! 秦始皇不住的咳嗽着,面露尴尬。他的后宫妃嫔可不少,吞并六国的时候他把不少六国妃嫔纳入自己的后宫。看看,他就是这么的双标。一方面让天下女子以怀清为表率,另一方面自己纳这些王妃。 先秦时期还是极其开放的,没后世那些世俗礼法,寡妇再嫁更是稀疏平常。这两年稍微太平些,先前打仗打的多,所以寡妇也多的很。 “咋样,你有兴趣不?” 卓草似笑非笑的看向秦始皇。 “算了算了,额现在没这些心思。” “咦!二狗你还挑上了?额和你说那寡妇长得可不赖,美滴很。” “……” “阿翁,你别说了。” 雎鸠拼命拽着辰伯,没看到卓草脸色不善? “既是如此,那额就先走了。” “把这些韭菜盒子带回去吃。” “多谢先生!” 雎鸠提上篮筐,立马拉着辰伯闪人。 再不走,怕是卓草就要骂人咧! …… “咋样,你要不要娶那寡妇?” 秦始皇见卓草面露不善,也是哭笑不得的摇头。放下竹简,淡淡道:“你不是常说吗?书中自有颜如玉,额就喜欢看书。你写的这楚留香倒是有趣,只是好像还没写完,看的不过瘾。君子伴花失玉,盗帅踏月留香。啧啧啧,想不到这盗匪竟也如此有趣。” “不是我写的,是古龙写的。” “你不说这是笔名吗?” “……” 卓草是哭笑不得,他这也就是凭借记忆临摹而已。他有位长辈是古龙迷,小时候就带些武侠碟片来找他。他记得他当时看的是秋官饰演的香帅,简直是刷新了他的世界观。后来,他的长辈就因为偷盗被抓进去了…… 长大后又有各种版本的楚留香,他基本也都看过,包括小说在内也翻阅过很多遍。纸现在有了,印刷术自然是必不可少。卓草闲来无趣,便抽空抄了这部楚留香。刚开始都由他执笔,后来可都是扶苏代笔。没办法,小篆就不是人写的。 扶苏对里面的武功更是着迷,天天抓着卓草问怎么能练成轻功,如何能踏月留香?没事还弹点米粒树叶,说要练成弹指神通。卓草三番五次的与他解释,这玩意儿是虚构的,就根本不存在。 扶苏不服,自屋顶纵身跳了下来,险些摔断腿。 …… 先秦时期是有小说家的存在,皆盖出于稗官,街谈巷语,道听途说者之所造也。大概就是采集民间传说议论,借以考察民情风俗。其实,这和后世的小说还是有些区别的。 “其实就类似于山海经,半真半假的。” “那就是有轻功?” “你还是去死一死比较好。” 扶苏很想飞,因为他想做只自由自在的仙鹤。卓草所撰写的楚留香,那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君子伴花失玉,盗帅踏月留香,这说的不就是他吗? 后来都是卓草口述,扶苏亲自提笔抄录。千万别觉得是卓草强迫的,纯粹是他自愿的。起初卓草只是写着玩而已,给扶苏看也是做个试验,看看这时期能否接受这种文体。没成想扶苏这小子上瘾了,干脆连工钱都不要了,跪求卓草每日更新一千字便可。 看看,古人催更都这么客气。 日更一千字,扶苏都满足了! 像什么月票打赏的,扶苏绝不藏着。 这么好的读者,在后世可不多见呐! …… 据老蒙所说,某次偶然的机会让他也看到了书册。顿时是惊为天人,连忙献给他爹。他爹也看上瘾了,天天捧着书册反复品味。还好,他这傻老爹从未把这里面的内容当成是真的,只觉得很有趣。 于是乎,催更的人越来越多…… 卓草在家中地位直线飙升,什么都不用干。像是文书案件都交由老蒙批阅,他连看都不用看。他起初还担心老蒙干不来,没想到批的比他还好。如果渴了,只要张张嘴,立马就有温水送上。若是觉得没什么味道,还会有醴浆果酿。 这tnd才是写书啊! …… “小草,我的笔已经饥渴难耐了!” 扶苏握着毛笔,神色激动。 “快说快说,那隐士无花后续如何了?” 为了适应当代,其实卓草做出很多修改。比如里面的和尚无花被卓草更改成隐士,像是东瀛扶桑则改成海外邦国。 “小苏啊……” “怎么?” “若是有病多吃点药,别放弃治疗!” “小草莫要说笑,快抓紧时间。” “苏君所言极是!” 蒙毅在旁附和点头,也觉得很有道理。 “小草,千字五钱如何?” “我这不成要饭的了?!” 不得不说,扶苏的想象力很丰富。后世才出现的付费阅读,有望在秦朝就得到普及。看看人扶苏,都知道多少掏点。 玩笑归玩笑,卓草还是去书房慢慢说。反正累死累活的是扶苏,和他无关。只是看他手都快抽成了鸡爪,卓草也是颇为无奈。兴许,这就是这个时代极其匮乏的精神食粮吧! …… 趁着夜色,胡亥偷偷摸摸拉着李鹿来至庭院。 “阿鹿,你快醒醒!” “你不是和我不熟吗?” “咳咳!” “有异性没人性的家伙,昔日咱们一起去女闾你都忘了?那雎鸠不过是黔首之女,你可是大秦公子。你们,是不可能的。十八,我劝你还是早点放弃的好。” “呸呸呸,少在这胡说八道。” 胡亥尚且年幼,对这些其实都比较懵懂。他只是单纯觉得和雎鸠在一起很痛快,能跨越阶级玩耍,是他未曾体验过的感觉。而且雎鸠帮了他很多,胡亥心里头其实很感激,两人只是纯粹的朋友而已。 “你是不是朋友?” “不是。” 李鹿骂骂咧咧的就要走人。 他因为年长些,看的要比胡亥更为透彻些。在他看来胡亥与雎鸠压根就没希望,就算是当媵妾都不够格。与其如此,倒不如是早做了断,别等泥足深陷可就晚了! “李鹿!” “咋咧?” “你今天要不帮我,咱以后就不是朋友!” “成成成,算我怕你,你要我干啥?” 胡亥顺势自背后掏出柄手工锯。 “你要做什么?” “嘘!你跑去把庭院的竹子给锯了,然后咱们做成竹蜻蜓。不多太多,锯个十来根就成。” “你这是想让我死?!” 李鹿差点就气笑了。 吃苦受罚的是他,然后胡亥去泡妞? 这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 我tm一粪瓢扣死你! 卓草对庭院的青竹极其看重,还有专门的奴仆负责修剪。他要是偷偷摸摸砍了,怕是要得留在泾阳掏一辈子的粪! 今天干完活他直接就吐了,到现在一口饭都没吃。要不是有黥痣帮忙,他怕是连卓府都回不来。现在倒好,胡亥让他去砍竹子! 这不是要他的命吗?! “放心,你不会有事的。” “那你去砍。” “阿鹿,咱俩关系这么好,你都不肯帮我?” “我求求你换个人坑吧!” “不成不成,就你最合适。” “……” 握着手工锯,李鹿面如死灰。他们俩关系好的很,可李鹿在李斯的言传身教下也都明白。哪怕关系再好,胡亥也是最得宠的公子。既然是公子,那生来就要比他高一级。既然胡亥都已这么说,他要是不帮忙可就是不识抬举了。 “十八,咱为何不能出去锯竹子呢?” “不行呐,现在是初春。有律令规定,现在不能砍伐树木。得过了三月份,方能解除禁令。” “我还是去犯律吧……” 比起得罪卓草,李鹿可不在乎律令。他现在是秦国法定的未成年,况且还是左丞相李斯的儿子。他就是真的触犯秦律,也不会有任何事,撑死就交点罚款便是。 “不成不成,阿鹿你能不能成熟点?” “……” 李鹿抚摸着光华的青竹,不住叹气。 算了,反正横竖都是一死。 大不了再掏半个月的粪,干了! 唰! …… 翌日清晨。 卓草美滋滋的起身洗漱,而后便在庭院内散步。望着长势喜人的青竹,脸上洋溢着笑容。这片竹林可是他辛苦培育而成,有几颗竹子的岁数和他差不多。 嗯? 卓草快步向前走去,望着被砍断的十来颗青竹。 “草!!!!” 愤怒的吼声响彻整个府邸。 “谁干的?!” “谁把我的竹子给砍了?” “站出来,我tm现在就砍了他!” 仆人们全都是瑟瑟发抖,没人敢说话。 这和他们可没关系,他们就只是跑龙套的。 李鹿头皮发麻,走了出来。 “是我砍得……” 胡亥暗暗竖起大拇指。 好兄弟! 你要是死了,我来年定为你多烧些纸钱! “你tm砍我的竹子做什么?” 卓草气的差点没吐血。 “饿了,当饭吃。” “你……你以为你是熊猫?” “熊猫?” “就是白罴!” 李鹿执拗的转过头去,就当无事发生。 为兄弟两肋插刀,以后胡亥肯定会记得他罢! “先生,我先出去耕地了。” “去吧!” “……” 望着灰溜溜跑路的胡亥,李鹿人都傻了。 “说罢,你想怎么死?” “给我个痛快的吧!” “呸!你想的倒是挺美!”卓草站起身来,玩味的望着李鹿,“你不是吃了吗?好,你现在当我面吃给我看。你要吃不完,我就把你丢地窖里头喂阴鬼!” 阴……阴鬼?! 李鹿瞳孔顿时收缩,他最怕的就是鬼! 第109章 匈奴王子,戎狄也敢放肆? ,秦草 中年人还未看清,胡亥便与这少年在地上缠斗。还别说,这少年虽说极其蛮横,可拳脚功夫却是丝毫不弱。就算胡亥占据了偷袭的优势,却依旧不是对手。 很明显,少年也是自幼习武的。 看到形势不对,李鹿可没有闲着。他和胡亥关系好的很,更是清楚知道胡亥的身份。若是胡亥有任何闪失,那他绝对会受罚。他想都没想也直接冲了上去,二人与其共同缠斗。 “别打了!” “快住手!” “你们可知道他是谁吗?” “我管他是谁?!” 中年人急的冲了上来,结果是被李鹿一脚踹了出去。李鹿现在足足有十来岁的年纪,从小就是被李斯揍着长大的。他这一脚力道可不小,好巧不巧还踹在中年人胯下,疼的他躺在地上嗷嗷直叫。 “老子让你欺负人!让你拽!” “揍你个瓜怂!” 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更别说碰到了咸阳双混。胡亥和李鹿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两人经常与些勋贵后嗣动手。他们讲究的是要打一起打,常常把人揍的是抱头鼠窜。 他们对律令这块是不太熟,可要论打架他们可不怕谁。哪怕这少年功夫再好,也挡不二人联手。虽说胡亥被揍得是鼻青脸肿的,可这少年更惨。身上短衣都被扯的稀碎,活活被揍成了熊猫眼,鼻子还被打的正在喷血。 “hetui!” “还狂不狂了?!” 揍完人后,李鹿就这么傲然站在原地。他也不跑,就这么等着关市小吏来此。少年咬着牙从地上爬起来,露出如狼般的锐利双眸,透着股恨意和杀机。 “你瞪什么瞪?我看你是没被揍够是吧?我告诉你,就是县令来了我也照样当他面揍你!” 胡亥擦去嘴角的血,手上破了皮他都没觉得疼。牢牢把雎鸠护在身后,冷声道:“你要是识趣的话,现在就乖乖赔钱道歉,要不然你今天休想离开这!” “放肆!” 中年人咬着牙从地上爬了起来,愤愤然的望着胡亥和李鹿二人。然后快速自怀中取出枚玉符,“你们可识的此令?” “不认识。” “老夫是九卿典客属下行人岳票,爵至官大夫!” “行人?官大夫?很厉害?” 李鹿差点笑出声来,就这也配叫嚣? 典客位列九卿,主掌部族首领朝觐事务。行人为其麾下属吏,备临时差遣远方。像是招待异族使臣这些事,基本都是由行人负责。官职爵位都不算高,只能说吓唬吓唬黔首那还行。 关市小吏及时赶至,岳票顿时将其拦下。“老夫是行人岳票,他是匈奴君长之嫡子,名为冒顿。代表匈奴,不远千里来朝拜始皇帝。这两人以下犯上,公然动手伤及使臣,务必要重重处置!” “匈奴?!” 刹那间,四周围观的黔首皆是义愤填膺,一个个眼睛都吞吐着怒火。原因倒也简单,他们先前可都是赵人或者燕人。他们先辈与匈奴打的可以说是昏天暗地,匈奴也经常南下劫掠。他们和匈奴之间,那都是有着不可化解的死仇。 这时期对外极其排斥,并且已经有了诸夏中国的理念。战国时期各国战火不休,但对所有君主而言这也是自家人打自家人。当初各国联姻联盟不断,往上数三代没准都是亲家。 如果,东胡匈奴这些异族部落要是敢插手,各国都会放下成见联手出兵。昔日赵国北伐匈奴,秦国便在关键时刻出兵相助。所谓兄弟阋于墙而外御其侮,便是这道理。 匈奴不过戎狄蛮夷,自然也不被中原所接纳。荀子曾言:故诸夏之国,同服同仪,蛮夷戎狄之国,同服不同制。 这两年匈奴经常南下劫掠,秦始皇也是颇为震怒。命蒙恬镇守北郡抵御匈奴,同时坚壁清野修造长城,连接燕赵旧长城。北伐匈奴之事,已经提上了日程。只等时机成熟,秦始皇必然会出兵。 秦始皇寿宴的时候,就没宴请匈奴。像是大月氏东胡乃至羌戎都有使臣,甚至是君长亲自来贺。就因为秦国现在与匈奴属于敌对势力,压根就没什么来往。 冒顿现在是匈奴王子,地位非常高。他不主张匈奴与秦国死磕,反倒是应该朝着别的部落下手。比如说统一整个漠北大草原,如此对匈奴更有好处。等匈奴建立起大一统的匈奴帝国后,到时候再考虑与秦国开战也不迟。 只是他的父亲头曼单于压根不听,年年在秋天南下杀伤抢夺。每次虽然都是收获颇丰,但同样也会彻底点燃秦人的怒火。秦国能横扫六国,匈奴现在有正面抗衡大秦虎狼之师的能力吗? 冒顿屡次劝诫后,头曼终于是准他来秦国朝拜觐见。主要是增长见识,同时献上一万匹牛马肥羊。为的便是打开商路,交换铜铁甲胄盐巴。若能成功,便可货通中原利往匈奴。 战国时期,其实偷偷走私铜铁盐巴的很多。那时候都是为了利益,这种现象是屡禁不止。随着秦国吞并六国后,敢做这买卖的人是越来越少。匈奴只得花高价自其余部落收购,可谓是入不敷出。 若此事能成,匈奴绝对能横扫草原! 来至泾阳后便准备暂且歇息两日,然后再动身启程咸阳。路过小泽城后,冒顿见人来人往极其热闹,当即便要来这里看看。冒顿对诸夏文化极其感兴趣,特别是很多精美的葛麻绢布,更是令他眼花缭乱。 再然后……就碰到了雎鸠。冒顿性格其实极其稳重,他单纯觉得雎鸠只是寻常黔首而已。所以,对他没有任何威胁,就算欺负她也没事。谁曾想半路杀出来两人,把他是一顿胖揍。 他是草原的雏鹰,也是冉冉升起的幼狼。自幼便精通骑射,可以说是匈奴部落内最为凶悍的勇士,同龄人中就没几个人比他厉害的。他继承了挛鞮氏最为纯粹的优良血脉,天生就是草原的勇士! 结果……被胡亥和李鹿给揍了! 这是耻辱! 他要杀了这两人,用他们的鲜血洗刷屈辱! “匈奴君长之子是吧?我还得揍你!区区匈奴蛮夷戎狄,也敢在我大秦国土欺负人?谁给你的胆子?!” 李鹿骂骂咧咧的再次冲了上去,他因为是李斯的幼子。有时候秦始皇也会到丞相府做客,偶尔便会探讨天下大势。其中便提到过匈奴,说是假以时日必会北伐匈奴。要知道长城可不光是用作防御,同时更便于出兵! 李鹿正是中二的年纪,天天幻想着自己成为秦国上将军。南征北战,讨伐蛮夷戎狄,为秦国开疆辟土。现在蹦出来个活生生的匈奴,可以说是匈奴的太子,李鹿能不高兴? “揍他!” 胡亥甩了甩手,与李鹿同时扑了上去。 别说冒顿,这中年人都傻了。 这从哪冒出来俩愣头青? 都说了是匈奴太子,还敢动手? 不要命了?! 若是因此挑起匈奴与秦国的战火,又当如何? “服不服?!” “不服!” “不服是吧?阿鹿,把他衣服给扒了!” 冒顿被两人压在身下,龇牙咧嘴的如同是受伤的幼狼。见李鹿动手扒他的衣物,冒顿用尽全身力气自怀中掏出柄带有宝石点缀的匕首。 他虽然有超出同龄人的稳重,却也是人,被欺负到这份上还顾得上什么?况且,在他看来这两人只是寻常黔首罢了。他哪怕动手杀了,秦始皇想必都不会追责。 “阿鹿!小心!” 李鹿眼前只闪过抹匕首的锋芒。 得亏是胡亥反应够快,生生扣住冒顿的右手手腕。左手一把将其夺下,动作极其迅猛。望着冒顿,眸子中闪过抹杀机,猛地挥手。 “啊!!!” 冒顿脸上顿时被划开个口子,鲜血淋漓。他的双眼都遍布着血丝,捂着伤口不住哀嚎。这是耻辱,这是奇耻大辱,他一定要报仇! “动……动刀子了?” “这俩人到底是谁?” “你们……你们闯下大祸了!” 岳票连忙将冒顿搀扶起来,这得亏胡亥刚才没下死手,不然他这条小命是肯定保不住了。并且,绝对会挑起战火!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 “速速将他们三人拿下!” 岳票看向旁边的关市小吏,脸色铁青。 “我倒是看看谁敢?!” “你想造反不成?” “想造反的人是你!” 李鹿寸步不让,站在最前面。自怀中取出枚玉符,冷然喝斥道:“区区个行人,竟然敢偏袒戎狄蛮夷?这符节,汝可认识?” 玉质通透,正面刻有小篆,单字一个李! 笔锋有力,透着股傲气。 岳票虽然鲜少会住在咸阳,却也认得。瞳孔顿时收缩,惊恐不已的望着李鹿,“这是左丞相之符节?不知少郎君是?” “李鹿,左丞相幼子。” 李鹿顺手将符节收了起来,这可是李斯特意给他留下的。主要就是担心他闯什么祸,到时候也能借此脱身。 “误会……这都是误会!” 岳票是欲哭无泪,他自然听说过李鹿在咸阳的名头,那可是从小被李斯揍到大的。可谁能想到李鹿跑到泾阳这,并且还做起了买卖? “误会?” “汝不过区区行人,却眼睁睁的看着这蛮夷欺辱黔首却不加阻止。望着他动手掏兵器,更是视而不见。今日之事,我必要告知吾翁。到时候看看你这行人,罪当如何?” 望着李鹿的模样,众人纷纷叫好。 雎鸠则是有些愣神,“这真的是李鹿?” 平时嘻嘻哈哈,没事就喜欢顶嘴的混球,竟然也有如此霸道的一面?条理清晰,愣是压得岳票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嘿嘿,他可是我手足亲朋。之前在咸阳揍了人后,他也总会如此。久而久之,我们也都习惯了。就是左丞相次次都会发火,担心他招惹是非。先前他就被内史腾的幼子揍了,然后被左丞相拽着登门致歉。没办法,内史腾在朝中地位可高的很咧。” “原来是这样……”雎鸠若有所思的点头,望着胡亥手上的伤口,想了想将头巾扯下帮他包扎后。“其实没必要这么冲动的,好好说不就好了?” “那不成!” 胡亥脸微微泛红,转过头去。 “他是匈奴,匈奴就该打!别说欺负你,就是从我们边上路过,我们也照样揍他。只不过是匈奴太子而已,我还是……” “你还是什么?” “我还是太史令的宗族后嗣咧!” 胡亥硬是把后面的话憋了回去。 …… 岳票不住的鞠躬作揖认错,他这事可大可小。反正真要追究责任,那绝对是他倒霉。冒顿此次是作为使臣来至咸阳,不可能处罚他。李鹿三人都没成年,更别说李鹿还是李斯的幼子,不可能治罪。 “李鹿?” “你是秦国左丞相李斯的幼子?” “没错,你最好记住我的名字!” “好!” 冒顿低着头,似乎已是认命。此刻情势对他不利,他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去做,没必要再继续争执不休。 “这件事,就此作罢如何?” “不成!你要赔钱道歉!” “好!” 冒顿也懒得清点,将钱袋子取下。这里头少说得上百钱,而后便来至雎鸠面前。“很抱歉,刚才是我莽撞了,请接受挛鞮氏冒顿的歉意。” 论智谋,胡亥和李鹿绑一块也不是冒顿的对手。冒顿是出了名的能隐忍,未来为了活命立足,把千里马和自己的老婆都送给了东胡王。这小小的屈辱,算的了什么? 不光匈奴整个草原部落都是这样,你弱他就会来欺负你。当面对的是无可匹敌的霸主后,他们便会臣服归降。这不代表这就是安全的,只会让他们在暗中积蓄力量。 他们是草原上的胡狼,信奉的是适者生存这套。壮者食肥美,老者食其馀。贵壮健,贱老弱。父死,妻其後母;兄弟死,皆取其妻妻之! 冒顿今日恭敬道歉,并不是他知道错了,纯粹是因为他知道惹不起李斯。李斯这样的牛人,冒顿自然也都听说过。在秦廷之上地位极高,是皇帝极其信任的肱骨大臣! “不用这么多的。” 雎鸠只取出三枚铜板,再把坏了的竹人给他。 “这些,我都买了。” “全买了?” “没错!” 冒顿当然没这么好心,他只是要借助这些提醒自己今日之耻。另外还有点很重要,那就是借此尽快脱身,免得耽误了他的大事。 “我们部落有很多胡儿,他们会喜欢的。” “好吧……” 雎鸠只得点头收下,连带着竹篮都没留。 冒顿拎着玩具,又看向了胡亥。 “你叫什么?” “胡……胡骅!” “呵。” “???” 望着冒顿这嚣张的模样,胡亥便颇为窝火。 这家伙是真的欠收拾! 看着他们灰溜溜的离去后,周遭围观吃瓜的群众纷纷拍手叫好,就是关市小吏都忍不住喝彩。他们其实也看不惯冒顿,只是他们碍于身份不便动手而已。看到李鹿狠狠将其教训后,自然是颇为敬畏。 “这是左丞相的幼子?!” “才知道?他是卓君的学生。” “卓君?就是乡啬夫卓草?” “你是才来没多久的吧?这都不知道?” “咳咳!卓君竟能教左丞相的幼子?” “当然,听说光束脩就给了五十镒金!卓君都没要,还是他们跪着求卓君才收下的。” “???” 李鹿脸上满是问号。 这怎么越传越夸张了? 还五十镒金? 他爹哪会舍得! …… …… 日落西山,卓府府邸内。 胡亥与李鹿灰头土脸的站着,大气都不敢喘。卓草也不说话,就坐在他们面前。捧着竹简,看向在边上讲述此事的雎鸠。 “就这样?” “嗯。” “那雎鸠你也先别回去,留下一块吃饭。” “啊?” “先生你不生气?!” 胡亥和李鹿满脸的匪夷所思,他们来的路上可都已经想好了。甚至都做好迎接卓草训斥的准备,就算是让他们再去掏粪他们也认了。 他们自己心里也都知道,他们今天这事是可大可小,真要追究起来他们伤人闹事是没跑的。更别说冒顿还是匈奴使臣,他们这打的不是冒顿,是整个匈奴的脸!甚至,有可能因此挑起战火! “生气,我当然生气。” “啊?” “我气的是你们为什么不下死手?对付蛮夷戎狄而已,你怕什么啊?你怎么就划伤他的脸?你怎么就不敢直接杀了他呢?” “啊?!” 李鹿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他绝对是听错了! 平时他们打个架,卓草都会训斥他们。今天出手伤人还是匈奴使臣,结果卓草却丝毫没生气,竟然还撺掇他们下死手? “先生说的该不会是反话吧?” 胡亥是被坑的多了,小心翼翼看向卓草。他是真的怕卓草态度来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那还不如干脆点直接骂他们来的干脆。 “你觉得我是在说笑吗?” 卓草无奈望着两人,只翻白眼。 这是未来建立起匈奴帝国的冒顿啊! 给诸夏带来多少劫难?! 胡骅要是再狠点,卓草绝对会拼死护他周全! 第109章 匈奴王子,戎狄也敢放肆? ,秦草 中年人还未看清,胡亥便与这少年在地上缠斗。还别说,这少年虽说极其蛮横,可拳脚功夫却是丝毫不弱。就算胡亥占据了偷袭的优势,却依旧不是对手。 很明显,少年也是自幼习武的。 看到形势不对,李鹿可没有闲着。他和胡亥关系好的很,更是清楚知道胡亥的身份。若是胡亥有任何闪失,那他绝对会受罚。他想都没想也直接冲了上去,二人与其共同缠斗。 “别打了!” “快住手!” “你们可知道他是谁吗?” “我管他是谁?!” 中年人急的冲了上来,结果是被李鹿一脚踹了出去。李鹿现在足足有十来岁的年纪,从小就是被李斯揍着长大的。他这一脚力道可不小,好巧不巧还踹在中年人胯下,疼的他躺在地上嗷嗷直叫。 “老子让你欺负人!让你拽!” “揍你个瓜怂!” 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更别说碰到了咸阳双混。胡亥和李鹿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两人经常与些勋贵后嗣动手。他们讲究的是要打一起打,常常把人揍的是抱头鼠窜。 他们对律令这块是不太熟,可要论打架他们可不怕谁。哪怕这少年功夫再好,也挡不二人联手。虽说胡亥被揍得是鼻青脸肿的,可这少年更惨。身上短衣都被扯的稀碎,活活被揍成了熊猫眼,鼻子还被打的正在喷血。 “hetui!” “还狂不狂了?!” 揍完人后,李鹿就这么傲然站在原地。他也不跑,就这么等着关市小吏来此。少年咬着牙从地上爬起来,露出如狼般的锐利双眸,透着股恨意和杀机。 “你瞪什么瞪?我看你是没被揍够是吧?我告诉你,就是县令来了我也照样当他面揍你!” 胡亥擦去嘴角的血,手上破了皮他都没觉得疼。牢牢把雎鸠护在身后,冷声道:“你要是识趣的话,现在就乖乖赔钱道歉,要不然你今天休想离开这!” “放肆!” 中年人咬着牙从地上爬了起来,愤愤然的望着胡亥和李鹿二人。然后快速自怀中取出枚玉符,“你们可识的此令?” “不认识。” “老夫是九卿典客属下行人岳票,爵至官大夫!” “行人?官大夫?很厉害?” 李鹿差点笑出声来,就这也配叫嚣? 典客位列九卿,主掌部族首领朝觐事务。行人为其麾下属吏,备临时差遣远方。像是招待异族使臣这些事,基本都是由行人负责。官职爵位都不算高,只能说吓唬吓唬黔首那还行。 关市小吏及时赶至,岳票顿时将其拦下。“老夫是行人岳票,他是匈奴君长之嫡子,名为冒顿。代表匈奴,不远千里来朝拜始皇帝。这两人以下犯上,公然动手伤及使臣,务必要重重处置!” “匈奴?!” 刹那间,四周围观的黔首皆是义愤填膺,一个个眼睛都吞吐着怒火。原因倒也简单,他们先前可都是赵人或者燕人。他们先辈与匈奴打的可以说是昏天暗地,匈奴也经常南下劫掠。他们和匈奴之间,那都是有着不可化解的死仇。 这时期对外极其排斥,并且已经有了诸夏中国的理念。战国时期各国战火不休,但对所有君主而言这也是自家人打自家人。当初各国联姻联盟不断,往上数三代没准都是亲家。 如果,东胡匈奴这些异族部落要是敢插手,各国都会放下成见联手出兵。昔日赵国北伐匈奴,秦国便在关键时刻出兵相助。所谓兄弟阋于墙而外御其侮,便是这道理。 匈奴不过戎狄蛮夷,自然也不被中原所接纳。荀子曾言:故诸夏之国,同服同仪,蛮夷戎狄之国,同服不同制。 这两年匈奴经常南下劫掠,秦始皇也是颇为震怒。命蒙恬镇守北郡抵御匈奴,同时坚壁清野修造长城,连接燕赵旧长城。北伐匈奴之事,已经提上了日程。只等时机成熟,秦始皇必然会出兵。 秦始皇寿宴的时候,就没宴请匈奴。像是大月氏东胡乃至羌戎都有使臣,甚至是君长亲自来贺。就因为秦国现在与匈奴属于敌对势力,压根就没什么来往。 冒顿现在是匈奴王子,地位非常高。他不主张匈奴与秦国死磕,反倒是应该朝着别的部落下手。比如说统一整个漠北大草原,如此对匈奴更有好处。等匈奴建立起大一统的匈奴帝国后,到时候再考虑与秦国开战也不迟。 只是他的父亲头曼单于压根不听,年年在秋天南下杀伤抢夺。每次虽然都是收获颇丰,但同样也会彻底点燃秦人的怒火。秦国能横扫六国,匈奴现在有正面抗衡大秦虎狼之师的能力吗? 冒顿屡次劝诫后,头曼终于是准他来秦国朝拜觐见。主要是增长见识,同时献上一万匹牛马肥羊。为的便是打开商路,交换铜铁甲胄盐巴。若能成功,便可货通中原利往匈奴。 战国时期,其实偷偷走私铜铁盐巴的很多。那时候都是为了利益,这种现象是屡禁不止。随着秦国吞并六国后,敢做这买卖的人是越来越少。匈奴只得花高价自其余部落收购,可谓是入不敷出。 若此事能成,匈奴绝对能横扫草原! 来至泾阳后便准备暂且歇息两日,然后再动身启程咸阳。路过小泽城后,冒顿见人来人往极其热闹,当即便要来这里看看。冒顿对诸夏文化极其感兴趣,特别是很多精美的葛麻绢布,更是令他眼花缭乱。 再然后……就碰到了雎鸠。冒顿性格其实极其稳重,他单纯觉得雎鸠只是寻常黔首而已。所以,对他没有任何威胁,就算欺负她也没事。谁曾想半路杀出来两人,把他是一顿胖揍。 他是草原的雏鹰,也是冉冉升起的幼狼。自幼便精通骑射,可以说是匈奴部落内最为凶悍的勇士,同龄人中就没几个人比他厉害的。他继承了挛鞮氏最为纯粹的优良血脉,天生就是草原的勇士! 结果……被胡亥和李鹿给揍了! 这是耻辱! 他要杀了这两人,用他们的鲜血洗刷屈辱! “匈奴君长之子是吧?我还得揍你!区区匈奴蛮夷戎狄,也敢在我大秦国土欺负人?谁给你的胆子?!” 李鹿骂骂咧咧的再次冲了上去,他因为是李斯的幼子。有时候秦始皇也会到丞相府做客,偶尔便会探讨天下大势。其中便提到过匈奴,说是假以时日必会北伐匈奴。要知道长城可不光是用作防御,同时更便于出兵! 李鹿正是中二的年纪,天天幻想着自己成为秦国上将军。南征北战,讨伐蛮夷戎狄,为秦国开疆辟土。现在蹦出来个活生生的匈奴,可以说是匈奴的太子,李鹿能不高兴? “揍他!” 胡亥甩了甩手,与李鹿同时扑了上去。 别说冒顿,这中年人都傻了。 这从哪冒出来俩愣头青? 都说了是匈奴太子,还敢动手? 不要命了?! 若是因此挑起匈奴与秦国的战火,又当如何? “服不服?!” “不服!” “不服是吧?阿鹿,把他衣服给扒了!” 冒顿被两人压在身下,龇牙咧嘴的如同是受伤的幼狼。见李鹿动手扒他的衣物,冒顿用尽全身力气自怀中掏出柄带有宝石点缀的匕首。 他虽然有超出同龄人的稳重,却也是人,被欺负到这份上还顾得上什么?况且,在他看来这两人只是寻常黔首罢了。他哪怕动手杀了,秦始皇想必都不会追责。 “阿鹿!小心!” 李鹿眼前只闪过抹匕首的锋芒。 得亏是胡亥反应够快,生生扣住冒顿的右手手腕。左手一把将其夺下,动作极其迅猛。望着冒顿,眸子中闪过抹杀机,猛地挥手。 “啊!!!” 冒顿脸上顿时被划开个口子,鲜血淋漓。他的双眼都遍布着血丝,捂着伤口不住哀嚎。这是耻辱,这是奇耻大辱,他一定要报仇! “动……动刀子了?” “这俩人到底是谁?” “你们……你们闯下大祸了!” 岳票连忙将冒顿搀扶起来,这得亏胡亥刚才没下死手,不然他这条小命是肯定保不住了。并且,绝对会挑起战火!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 “速速将他们三人拿下!” 岳票看向旁边的关市小吏,脸色铁青。 “我倒是看看谁敢?!” “你想造反不成?” “想造反的人是你!” 李鹿寸步不让,站在最前面。自怀中取出枚玉符,冷然喝斥道:“区区个行人,竟然敢偏袒戎狄蛮夷?这符节,汝可认识?” 玉质通透,正面刻有小篆,单字一个李! 笔锋有力,透着股傲气。 岳票虽然鲜少会住在咸阳,却也认得。瞳孔顿时收缩,惊恐不已的望着李鹿,“这是左丞相之符节?不知少郎君是?” “李鹿,左丞相幼子。” 李鹿顺手将符节收了起来,这可是李斯特意给他留下的。主要就是担心他闯什么祸,到时候也能借此脱身。 “误会……这都是误会!” 岳票是欲哭无泪,他自然听说过李鹿在咸阳的名头,那可是从小被李斯揍到大的。可谁能想到李鹿跑到泾阳这,并且还做起了买卖? “误会?” “汝不过区区行人,却眼睁睁的看着这蛮夷欺辱黔首却不加阻止。望着他动手掏兵器,更是视而不见。今日之事,我必要告知吾翁。到时候看看你这行人,罪当如何?” 望着李鹿的模样,众人纷纷叫好。 雎鸠则是有些愣神,“这真的是李鹿?” 平时嘻嘻哈哈,没事就喜欢顶嘴的混球,竟然也有如此霸道的一面?条理清晰,愣是压得岳票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嘿嘿,他可是我手足亲朋。之前在咸阳揍了人后,他也总会如此。久而久之,我们也都习惯了。就是左丞相次次都会发火,担心他招惹是非。先前他就被内史腾的幼子揍了,然后被左丞相拽着登门致歉。没办法,内史腾在朝中地位可高的很咧。” “原来是这样……”雎鸠若有所思的点头,望着胡亥手上的伤口,想了想将头巾扯下帮他包扎后。“其实没必要这么冲动的,好好说不就好了?” “那不成!” 胡亥脸微微泛红,转过头去。 “他是匈奴,匈奴就该打!别说欺负你,就是从我们边上路过,我们也照样揍他。只不过是匈奴太子而已,我还是……” “你还是什么?” “我还是太史令的宗族后嗣咧!” 胡亥硬是把后面的话憋了回去。 …… 岳票不住的鞠躬作揖认错,他这事可大可小。反正真要追究责任,那绝对是他倒霉。冒顿此次是作为使臣来至咸阳,不可能处罚他。李鹿三人都没成年,更别说李鹿还是李斯的幼子,不可能治罪。 “李鹿?” “你是秦国左丞相李斯的幼子?” “没错,你最好记住我的名字!” “好!” 冒顿低着头,似乎已是认命。此刻情势对他不利,他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去做,没必要再继续争执不休。 “这件事,就此作罢如何?” “不成!你要赔钱道歉!” “好!” 冒顿也懒得清点,将钱袋子取下。这里头少说得上百钱,而后便来至雎鸠面前。“很抱歉,刚才是我莽撞了,请接受挛鞮氏冒顿的歉意。” 论智谋,胡亥和李鹿绑一块也不是冒顿的对手。冒顿是出了名的能隐忍,未来为了活命立足,把千里马和自己的老婆都送给了东胡王。这小小的屈辱,算的了什么? 不光匈奴整个草原部落都是这样,你弱他就会来欺负你。当面对的是无可匹敌的霸主后,他们便会臣服归降。这不代表这就是安全的,只会让他们在暗中积蓄力量。 他们是草原上的胡狼,信奉的是适者生存这套。壮者食肥美,老者食其馀。贵壮健,贱老弱。父死,妻其後母;兄弟死,皆取其妻妻之! 冒顿今日恭敬道歉,并不是他知道错了,纯粹是因为他知道惹不起李斯。李斯这样的牛人,冒顿自然也都听说过。在秦廷之上地位极高,是皇帝极其信任的肱骨大臣! “不用这么多的。” 雎鸠只取出三枚铜板,再把坏了的竹人给他。 “这些,我都买了。” “全买了?” “没错!” 冒顿当然没这么好心,他只是要借助这些提醒自己今日之耻。另外还有点很重要,那就是借此尽快脱身,免得耽误了他的大事。 “我们部落有很多胡儿,他们会喜欢的。” “好吧……” 雎鸠只得点头收下,连带着竹篮都没留。 冒顿拎着玩具,又看向了胡亥。 “你叫什么?” “胡……胡骅!” “呵。” “???” 望着冒顿这嚣张的模样,胡亥便颇为窝火。 这家伙是真的欠收拾! 看着他们灰溜溜的离去后,周遭围观吃瓜的群众纷纷拍手叫好,就是关市小吏都忍不住喝彩。他们其实也看不惯冒顿,只是他们碍于身份不便动手而已。看到李鹿狠狠将其教训后,自然是颇为敬畏。 “这是左丞相的幼子?!” “才知道?他是卓君的学生。” “卓君?就是乡啬夫卓草?” “你是才来没多久的吧?这都不知道?” “咳咳!卓君竟能教左丞相的幼子?” “当然,听说光束脩就给了五十镒金!卓君都没要,还是他们跪着求卓君才收下的。” “???” 李鹿脸上满是问号。 这怎么越传越夸张了? 还五十镒金? 他爹哪会舍得! …… …… 日落西山,卓府府邸内。 胡亥与李鹿灰头土脸的站着,大气都不敢喘。卓草也不说话,就坐在他们面前。捧着竹简,看向在边上讲述此事的雎鸠。 “就这样?” “嗯。” “那雎鸠你也先别回去,留下一块吃饭。” “啊?” “先生你不生气?!” 胡亥和李鹿满脸的匪夷所思,他们来的路上可都已经想好了。甚至都做好迎接卓草训斥的准备,就算是让他们再去掏粪他们也认了。 他们自己心里也都知道,他们今天这事是可大可小,真要追究起来他们伤人闹事是没跑的。更别说冒顿还是匈奴使臣,他们这打的不是冒顿,是整个匈奴的脸!甚至,有可能因此挑起战火! “生气,我当然生气。” “啊?” “我气的是你们为什么不下死手?对付蛮夷戎狄而已,你怕什么啊?你怎么就划伤他的脸?你怎么就不敢直接杀了他呢?” “啊?!” 李鹿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他绝对是听错了! 平时他们打个架,卓草都会训斥他们。今天出手伤人还是匈奴使臣,结果卓草却丝毫没生气,竟然还撺掇他们下死手? “先生说的该不会是反话吧?” 胡亥是被坑的多了,小心翼翼看向卓草。他是真的怕卓草态度来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那还不如干脆点直接骂他们来的干脆。 “你觉得我是在说笑吗?” 卓草无奈望着两人,只翻白眼。 这是未来建立起匈奴帝国的冒顿啊! 给诸夏带来多少劫难?! 胡骅要是再狠点,卓草绝对会拼死护他周全! 第110章 臭匈奴,上咸阳要饭来了! ,秦草 换做是别的匈奴,卓草兴许没这么大反应。 可偏偏来的是冒顿! 冒顿能力如何,史书都有记载。别看他弑父夺妻,可人能力极其出众,而且为人心狠手辣城府极深。他极其擅长隐忍,不出手则已,出手则致命! 现在冒顿还是匈奴太子,还没有被派遣至大月氏作为质子。也就是说现在冒顿还年幼,还没有成为那叱咤风云的雄鹰。现在不干死他,以后肯定会成为阻碍秦国的隐患。 如果胡骅将其杀了,岂不美哉? 卓草本是赵人,他听卓礼说起过匈奴的事。他们在邯郸所以没受过匈奴袭扰,有几个远房亲戚却是死在匈奴手上。他们做事极其残忍,每次南下皆是杀伤掳掠。不论男女老少,都将难逃他们的魔爪。 特别是女子,更是被他们生擒带回草原。这时期的人口同样是极其重要的资源,特别是对匈奴而言。匈奴几乎可以说是全民皆兵,甭管男女老少都是马上的好手。女子,可以为匈奴诞下哺育胡儿。有些不忍受辱的女子,甚至会想办法寻死。 听卓礼说,卓草有位外嫁的姑姑就被匈奴掳走,至今生死未卜。 他能不恨? 家仇国恨,新仇旧账不得算清楚? 真要干死冒顿,那可是大功一件! 结果倒好,胡骅这怂包没动手。 “你怕什么啊你?你咋就不敢动手刀了他呢?!” “……” “……” 胡亥脸色涨红,差点就给卓草跪了。 “先生,胡骅知错了。您要打要罚,我都认了。您这样,我真的怕……” “先生,我也有错。” 雎鸠走了出来,低着头。她还是比较懂事的,因为她知道两人是因为她动手揍得冒顿。若非如此的话,也不会有这些麻烦。 “这事其实是我挑起的,要罚就罚我!” 李鹿非常讲义气的拍着胸脯。 胡亥则是揉着眼点头,“对,就罚他吧。” “???” 你又卖我! “你这家伙怎么如此不懂事?”卓草狠狠给胡亥个毛栗子,“你们现在给我听好了。我的姑姑被匈奴抓走带至草原,这些年生死未卜。就算活着,想必也是受尽屈辱折磨。你们如果欺负别人,我肯定会生气。可匈奴非人哉,你们就是把他打死,我也只会拍手叫好!” “啊?” “啊什么?我说的!” “说的好!”李鹿一蹦三尺高,骂骂咧咧道:“吾翁也常和我说起这匈奴,说他们乃是戎狄蛮夷。利则进,不利则退,不羞遁走。苟利所在,不知礼义。我以后就要成为上将军,出兵北伐匈奴!这冒顿的脑袋,以后便是我李鹿的!” “有出息!” 卓草竖起大拇指称赞。 “那没事了?” “嗯,准备吃饭吧!” 望着李鹿,卓草突然有种错觉。 这小伙子……以后不会死在战场上吧? …… 饭桌上,李鹿左手捧着碗右手握着汤匙。 “不是我吹!当时我看十八不是那冒顿的对手,我凌空一跃,一脚便将那冒顿踹出去数丈远。虽说那冒顿近丈许高,却也不是我的对手。我让他一只手,他都不是我的对手。” “真的吗?我不信。” “……” 秦始皇面色古怪,望着胡亥和李鹿。 这俩人也伤的不轻,显然是吃了亏。 这冒顿不知死活,敢打他的儿子? 他都舍不得打! 好,好的很呐! 胡亥无奈白了眼手舞足蹈在庆祝的李鹿,苦笑着道:“阿鹿,你别胡说了。这冒顿厉害的很,单打独斗咱俩肯定不是他对手。他的力气很大,招招直奔要害。要不是阿鹿帮忙,我肯定得受伤。” 蒙毅捋着山羊胡,双眼微眯闪烁点点流光。胡亥和李鹿的确是浑,但在武功造诣上可不差。胡亥是师从赵高这位车马高手,李鹿则是李斯亲自教导。二人虽说有些偏科,但本事是有的。可单打独斗,却依旧不是这冒顿的对手。 冒顿如何,蒙毅其实也曾听他大兄蒙恬提及过。说是匈奴的嫡长子,在草原部落中名望极高。为人心狠手辣,曾多次率领兵马靠近探查。此人虽说年幼却足智多谋,蒙恬曾亲自率领亲卫追杀,愣是让他给跑了! 蒙恬还说,若是任由冒顿成长,假以时日必定会成为秦国的心腹大患。冒顿论能力才智,甚至要超过他父亲头曼单于! 两人联手对付冒顿都吃了亏,可见其本事。并且众目睽睽之下,他甚至敢动刀子。要不是胡亥反应够快,只怕会出大事。在得知李鹿的身份后,冒顿却又能忍受屈辱主动道歉认错。如此看来,这冒顿的确如他大兄所言绝不能小觑! “还是小心为妙。” 扶苏作为长兄,还是看的更为透彻。再怎么着胡亥也是公子,怎么能如此冒险。况且冒顿此次是作为使臣,出使至秦国。若是有什么闪失,怕是会导致开战。秦国不怕匈奴,但却对草原形势会有影响。 “先生,我有一事不明。” 雎鸠默默举手,这是在草堂养成的良好习惯。卓草说过上课有任何疑惑的问题,都能举手提问。 “说吧。” “冒顿相当于就是匈奴的太子?” “嗯。” “那就是公子扶苏那样的?” “咳咳咳!” 扶苏顿时剧烈的咳嗽着,脸色涨红,恨不得把鸡腿塞雎鸠嘴里。雎鸠现在也不算年幼,有时候说错话的后果可是相当严重。 “扶苏是长公子,不是太子。皇帝至今还未立嫡立储,和冒顿的区别还是很大的。” “那皇帝为何不立储?” “……” 秦始皇有些无奈。 雎鸠不愧是扶苏带出来的学生,活脱脱的十万个为什么。也就是她年纪不大,所以不懂这些,秦始皇也犯不着追究他。他素来不喜民间非议朝政,不论好坏可都不能说。 “这个问题,怕是得去问皇帝。” “苏先生也不知道吗?” “我真不知道。” 扶苏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敢说自己知道吗? 雎鸠挠挠头,不解道:“所以匈奴为什么要派遣这么重要的人出使秦国呢?按理说,不是只需要寻常使臣便可吗?冒顿是匈奴太子,不怕有危险吗?” “应当是彰显其诚意。” 扶苏给出他的看法,倒也没问题。其余戎狄部落大概也是如此,都会派遣嫡系子嗣出使秦国,先前甚至还有一国君王出使的。现在匈奴弱小秦国强盛,还是匈奴来求秦国,自然得要卑躬屈膝给足颜面。 “草,你怎么看?” 秦始皇话音落下,一道道眼神同时看向卓草。 草!看我做什么? “我不知自己猜的是否准确,只是随口胡言。我听来往商贾曾提及此事,说是冒顿为匈奴太子,能力出众,在草原上名望极高,甚至隐隐有盖过头曼的迹象。头曼去年娶了新的阏氏,在今年为他诞下一子,头曼似乎起了废长立幼的想法。” 历史上,总是有那么多惊人的巧合。扶苏与冒顿可都是长子,但两人结局却是截然不同。扶苏遵循伪造的遗诏,拔剑自裁。而冒顿忍气吞声瞅准时机弑父夺位,建立起大一统的匈奴帝国,巅峰时期有控弦之士三十万! 卓草先前不愿站队扶苏,也有这方面的顾虑。 万一扶苏愚忠挂了,那他也会遭到清算! …… 秦始皇脸上微微有些动容。 因为,他也起过这心思。 “草,你继续说。” “自秦兼并天下后,匈奴再难有铜铁食盐,只能以高价自其余部落置换。匈奴屡屡南下叩关,无非便是为这些为粮食。冒顿先前提议,匈奴与秦国议和。让出侵占的河南之地,但是秦国得与匈奴货通有无。其目的,无非还是为了这些资源。只不过,头曼起初并不答应。” 卓草说的河南之地和后世的完全无关,并且相距甚远。按照后世的说法,应该称为河套地区。所谓黄河百害,唯富一套说的便是这块地区。李牧先前干跑了匈奴,河套地区便尽归赵国。河套极其肥美,最适合放牛牧马。 后来秦国灭赵,匈奴偷偷便把这块地给占了。要是按照史书所写,再往后就是蒙恬北伐匈奴,自榆中并河以东属之阴山,并三十四县。 “头曼此次没来由的同意,怕是想令冒顿留在秦国。昔日楚怀王与昭王会盟,结果就被昭王强行留下。最后楚怀王客死于秦,梓棺返楚。” “竟是这样?” 饶是秦始皇都有些诧异,他都没想到这点。 “所以议和是假,其实是要借刀杀人。如果冒顿死在秦国,头曼怕是嘴都能笑歪了。匈奴会被仇恨所冲昏头脑,而他则是除去影响他地位的长子,他单于的位置能坐的更稳!” “原来如此!” “草,我就胡吹的。” 秦始皇顿时一笑,真是谦虚。至于这冒顿杀与不杀,对秦国都没什么影响。激怒匈奴便激怒,他们生气,老秦人就不气了?隔三差五南下叩关,杀伤抢掠无恶不作,老早就想干他们了! “来来来,都赶紧吃,都快凉了。” “先生懂得真多。” “哈哈!因为匈奴是狼,老狼王终究会老去,然后被成年狼打败。成年狼会踩着老狼王的尸体,成为新的狼王,带领着狼群继续在草原生活。头曼已经老了,冒顿则是正在成长崛起的狼王。头曼感受到威胁,自然会想办法。” 卓草记得头曼好像就是这么干的,冒顿受质于大月氏。然后头曼出兵攻打大月氏,为的便是激怒大月氏,借刀杀人。只是冒顿偷了良驹,硬是逃了回去。当着那么多勇士君长的面,头曼只得当众夸赞冒顿,实际上头曼是恨得牙痒痒。 现在,头曼派冒顿来此只怕也有这目的。他甚至都不用出兵,只因为匈奴和秦国是死仇。要知道,匈奴年年在秋收时节都会南下杀伤抢掠。 吃饱喝足后,卓草让庖厨把剩下的饭食打包,一股脑全交给雎鸠。这些不值钱,主要是照顾辰伯他们。吃水不忘挖井人,甭管辰伯怎么着,他也算帮过卓氏。 “韩信,你去送送雎鸠。” “我去送!” 胡亥卖力的挥着手,手上还缠着葛布。 “还有李鹿!” “?” 李鹿差点是拍桌子。 管我什么事? 你小子想泡妞就直说,拉我去当电灯泡? “也行,那你们去吧。” 看着他们离去,卓草不禁长叹口气。 年轻真好! 今天扶苏没吵催更,而是坐在庭院内发呆。 看他这幅模样,卓草心里都知晓。 应该,是想女人了。 …… 等他来至书房后,秦始皇与蒙毅已在。他倒也没吃惊,顺手把桌上的东西稍微收拾了下。 “草,你不奇怪吗?” “我估摸着,你们肯定没安好心。” “哈哈!”秦始皇双眼闪过抹杀机,笑着道:“额想过咧,既然这冒顿如此麻烦,倒不如早点杀了以绝后患。至于激怒匈奴,根本不必去管。” “你是想效仿郭开那样吧?派遣玄鸟卫保护冒顿离开秦国,然后再顺手杀了他。对外就说遭到流匪袭击,玄鸟卫血战不敌?” “呸!别胡咧咧!郭开是被流匪杀的!” 秦始皇老脸微微泛红,这事很多人心里都清楚,只不过他们从来不说罢了。毕竟事已成定局,没必要再去深究。 “额想到个更好的办法!” “怎么说?” “那张良不是反秦吗?额就告诉他冒顿的事,让他暗中派人刺杀冒顿。就和他说,杀了冒顿就能挑起匈奴与秦国之间的战事,想来他是不会拒绝的。然后,额再通知皇帝让他派遣玄鸟卫保护冒顿,并且提前准备。” 秦始皇露出抹阴恻恻的冷笑,继续道:“等张良带人杀出后,他们和冒顿都得死!如此,行人便可带着冒顿和张良他们的尸体去找匈奴,就说被逆贼所杀。而张良那边,咱们这也能说的过去。” “真是老阴比!” “什么?” “我说姜还是老的辣啊!” 卓草此刻是哭笑不得,说真话他是没想到。按他这傻老爹的计策更好,看来傻老爹的确是有些本事的。这么多年在外都没被抓,还能被秦始皇招安。 “问题在于,张良信吗?” 卓草提出了问题的关键点。张良在后世可是被称为谋圣,会这么容易上当?要是他察觉出什么不对的,岂不是对他们的卧底计划更不利? “这点不好说,试试便可。”蒙毅在旁笑着道:“张良不会错过这天赐良机,只要他对匈奴内部的事不是很了解,就可能会上当!” “老蒙。” “嗯?” “你竟然这么聪明?” “……” “看不出来,你隐藏的够深的!” 蒙毅尴尬苦笑,他隐藏什么了? 他堂堂一国上卿,来他这府上当个管事。平时好不容易逮到个表现的机会,卓草也从来没往心里去。先前帮他写文书,卓草也只是夸赞他两句就过去了。 现在反倒是还怪他? “那我和张良说说看?” 张良临走前告诉过他联系方式,只要派人至河东郡郡城的某个客舍通知便可。进去后就说要找子房先生,如此他自会现身。 “善!”秦始皇捋着胡须,“那额明天去咸阳,告知皇帝此事。另外还得把这月的草酒等货物,交予少府。” 经过上次的伪摊牌后,秦始皇去咸阳其实更为方便。最起码卓草也不会再问三问四的,反正就说有公务在身便可。 “成,明早我让人把货物装上去。” 卓草扬起抹笑容。 如果此事能成的话,对他也有好处。最起码很长短时间,他都不必再提心吊胆的。这卧底可不是这么好当的,他还得处处提防小心,哪这么容易? …… …… 夜色如水,银月高挂。 胡亥与李鹿走在泾河河畔。 “十八,你不是真的喜欢雎鸠了吧?” “你别胡说。” 胡亥气鼓鼓的急忙否认。 “咱们是过命的交情,我还是得提醒你。你现在还年幼,咱们的婚姻做不了主的。我注定会娶个公主,只会是你的某个家姊。而你注定会娶蒙氏冯氏或者我的家姊。雎鸠能成为媵妾,那都相当不容易,至于正妻是想都别想。” 胡亥停下脚步,浑圆的双眸望着夜幕。 “阿鹿。” “怎么?” “你说咱们要是能不长大多好。” “呸!我就要长大,我可要成为秦国上将军!像武成侯那样,为秦国开疆辟土。这次揍冒顿揍的不过瘾,以后我要在战场上亲手杀了他!嘿嘿,到时候没准我就能封个伦侯嘞。” “别想了。” “为什么?” “秦律规定:五人一屯长,百人一将。其战,百将、屯长不得斩首。故大夫斩首者,迁!阿鹿,你还是听你爹的多读点秦律再想着当上将军吧!不然的话我怕你不光得不到封赏,还会受罚。” “……” 李鹿脸色涨得通红。 “草!!!” “你提先生名讳作甚?” “不知道,我看先生经常这么干。你试试这样吼出来,就好像是骂人,特过瘾特舒坦。” “草!草!草!草!” “别叫咧,卓君不在这。” 有农夫正好路过,忍不住嚷嚷着。 第111章 介绍下,这位是公子胡亥! ,秦草 “宣,匈奴使臣冒顿进殿!” “宣,匈奴使臣冒顿进殿!” “宣,匈奴使臣冒顿进殿!” …… 谒者一层层的通传,声音嘹亮。 冒顿抬起头,目光如炬。辉煌的皇宫大殿,令他今日是大开眼界。他没想到,秦国宫廷能如此辉煌。 咸阳没有城墙城门,街道上更是繁荣至极。头曼费尽心血辛辛苦苦打造的头曼城,还不及咸阳万分之一。 他在咸阳呆了数日,秦始皇方才敕令召见他。他的体质倒也不差,在泾阳被揍后现在已经无碍。只不过,他那黝黑的脸上添了道寸许长的疤痕。 冒顿走在台阶上,一步步走着。 他的心里则是掀起了滔天骇浪。 这就是强悍的秦国? 这就是秦王所住的地方? 他要一步步走的更高,他要成为单于! 不光如此,他还想兼并大草原各个部落。东胡大月氏,全都要向匈奴俯首称臣。厉兵秣马韬光养晦,等机会成熟后,他必定要南下占据中原。他要如秦始皇这般,拥有这辉煌的宫殿! 要做,就做最大的! …… 冒顿来至宫殿门前,只感到丝丝凉意。接着便有谒者上前检查,将他随身携带的匕首拿走。确认无误后冒顿便准备进去,却被谒者直接拦下。 “这是何意?” “面见陛下,不得穿屐。” “懂了。” 冒顿随手便把木屐脱下,只留足衣。谒者望着他,目露些许鄙夷。戎狄蛮夷罢了,就算是匈奴太子,那也是蛮夷戎狄,和禽兽有什么区别? 臭匈奴,跑咸阳要饭来了? 感受着鄙夷之色,冒顿脸上并无不满。他只是暗暗将此事记下,心里头却是极其窝火。他知道,这是因为匈奴不够强大,才会处处受到冷眼。假以时日,他必定要让匈奴崛起,令他们不敢小觑! 终于,冒顿一步步走进大殿。 躬身作揖,未敢有半分不敬。 因为,他今日要见的是秦王! 准确来说,是秦始皇! 兼并六国,气吞山河的大秦皇帝! “匈奴挛鞮冒顿,拜见陛下!” “陛下万年,大秦万年!” 挛鞮相当于是冒顿的氏,他们这脉属于是匈奴的贵族。单于这位置,素来就只有挛鞮氏能做,且是一脉相承。挛鞮氏其余子弟,也都在匈奴部落中有着极高的地位。 另外,匈奴其实自称为胡人。匈奴是诸夏对他们的称呼,毕竟他们与东胡还是有些区别的。匈奴这可不是什么好词儿,冒顿这么自称纯粹是为了表达谦卑的态度。 “免礼。” “谢陛下!” 冒顿抬起头来,眸子直勾勾的望着台上之人。膀大腰圆,着袀玄常服,赤舄絇屦。双眸如雄鹰般锐利,藏着抹锋芒。端坐在座椅上,气势雄浑高高在上,令人心生臣服之意。 终有一日,他也能取而代之! 他要令诸夏臣服于匈奴铁蹄下! “汝雅言倒是说的不错,是何人所授?” “为行人岳票教诲。” “汝懂得这些礼节,也是他教的?” “禀上,的确如此。” “呵!” 秦始皇冷冷一笑。 “禀上,行人为何这两日未见?” “死了。” “何人所杀?!” “朕!” “……” 冒顿满脸不解,他不明白。岳票对他很好,甚至传授给他诸多知识。岳票懂得多地语言,绝对是有真才实学的。这年头各地语言不通,能找到岳票这样的人才可不容易。 只是,他就这么死了? “知道朕为何要杀他吗?” “冒顿不知。” “因为你。” “五日前,汝曾来至小泽城。汝挑衅生事,欺辱秦女。可那行人却是视而不见,不帮秦女却助你。如此国贼,朕必杀之!” 冒顿心里咯噔了下,连忙行礼。 “冒顿知错!” 卓礼这些没读过书的人都知道,有外乡人欺负当地人,那肯定是要帮当地的。甭管有理没理,肯定得帮忙。要是不出手,那以后也没脸再呆咧。 岳票饱读诗书,却把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甭管冒顿是什么身份,他都是匈奴,是大秦的死敌! 这两年死在匈奴手上的秦人还少吗? 岳票身为行人,明知冒顿欺辱秦女却不加阻止,甚至还助纣为虐。如此行径,说是国贼都不为过,没夷三族就算好的! 冒顿心里头也是颇为忐忑,他大概也都猜到。想来是李鹿相告,所以被秦始皇知晓。秦始皇凌驾于芸芸众生之上,最为痛恨国贼。下死手,其实也很正常。 这便是大秦始皇帝吗? 一言便可决断他人生死! 享受着至高无上的权利,无人能动摇其地位! “正好,朕有位人也想让你认识下。” 冒顿面露不解朝后面看去,接着便看到胡亥穿着木屐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是……是你?!” “儿臣,拜见父皇!” “???” 冒顿傻眼了。 胡亥竟是秦国的公子?! 接着他便猛地回过声来,肯定是这样! 当时他与胡亥缠斗的时候,李鹿是不惜一切扑了过来。很显然是在护着胡亥,当时他还没往心里去。可现在仔细想来,他便意识到不对。能让李鹿这位丞相之子拼命护着的,又能是何许人也? “冒顿……见过公子。” “呵!你现在认识了?” 胡亥重重的哼了声,他回趟咸阳可不容易。毕竟他现在还处于劳动改造阶段,他最后只得找个理由,说他爹重病他得回去看看。然后……然后他就被秦始皇给揍了。 至于那小半亩红薯地? 不是还有李鹿吗? …… “看来,汝已认识了?” “认……认识……” “汝区区蛮夷戎狄,在大秦境内竟敢出手伤我大秦公子?名义出使大秦意在结盟,现在看来是想挑起战事!” “冒顿知错!” 冒顿都没解释,赶忙认错。这是在秦国,不是在大草原。岳票先前曾和他说过,只要秦始皇震怒那就赶紧认错。甭管有错没错,那都必须得认。因为你不认错,那就是最大的错! “胡亥,汝伤势如何了?” “禀父皇,儿臣这几日只觉气短胸闷。每日难进饭食,没有任何胃口。短短几日,便削瘦一大圈。此贼下手狠辣,儿臣怕是重伤难治。” “???” 冒顿差点没吐血。 这可真是恶人先告状! 分明是胡亥先动的手,他是被迫反击。到最后他还被胡亥划伤脸,这笔账又该怎么算?搞半天,现在全成他的问题了? “冒顿,想必汝也都听到了?” “冒顿知错。”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要能把这事翻篇,认个错受点委屈算什么?他来秦国,为的是与秦国做买卖的,可不是来吵架的。 “朕听说,此次汝准备献上万匹牛羊戎马。汝伤我大秦公子,蛮横无理,今日便拿这牛羊戎马抵债!否则,汝便不用回去了。至于那结盟往来之事,暂且作罢。匈奴年年牧马南下,可有结盟往来之意?” “这……” “汝还有何问题?” “冒顿,拜谢陛下!” 冒顿咬着牙只得点头答应。他现在看出来了,这一切只怕都是个圈套,是秦始皇给他设下的套。所谓结盟往来互通有无是假,真正是要他这万匹牛马! 他抵至泾阳后,便刻意找事。等他出手后,秦始皇便有光明正大的理由强留下他。要是不赔偿,那他也甭想离开咸阳! …… 等他离去后,秦始皇脸上的冷意渐渐消散,而后忍不住爽朗的笑了起来。这件事还是李斯给他出的主意,说是既然冒顿准备了上万牛羊戎马,那可不能浪费了。就算秦国不同意与之互通有无,那也得是秦国的! 送到面前的肥肉不吃,那还是秦始皇吗? 所以,李斯便建议秦始皇以胡亥为由,故意找冒顿的麻烦。冒顿若是敢反抗,秦国就能光明正大的砍了他。在秦国,他匈奴太子那也是蛮夷戎狄,论地位那连最卑贱的奴仆都不如。在他们眼里看来,匈奴压根就算不上是人。 如果冒顿被迫答应,那秦国就能白白得到上万牲畜。当然,冒顿还是没可能活着回去的。秦始皇已命三百玄鸟卫精心准备,还有屠睢亲率八百卫卒在旁做策应。秦始皇不光要让冒顿死,更要让张良这些反贼死! “胡亥,汝方才表现不错。” “那儿臣能先回泾阳吗?” “怎的?汝现在这么想回去?” 说实话,秦始皇还是有些不悦的。虽说他也想回,可胡亥好歹是公子。现在连皇宫都不呆,就知道往泾阳跑? “儿臣……想去学习!” “呵!” 秦始皇站起身来,胡亥在想什么他能不知道?胡亥与雎鸠的事,他自然都已知晓。他不提这事并不是代表默认准许,只是暂时还不想管。只要胡亥别太出格闹出什么丑闻来,他也不会去说。 但要说娶其为妻,那是绝无可能! 二人身份悬殊,这是给秦国宗室蒙羞! “父皇不想回去吗?” 秦始皇忍不住笑了起来。 “胡亥,汝觉得卓草如何?” “他人很好。” “仅仅只是如此?” “刚开始我很讨厌他,甚至想杀了他,只是后来渐渐的也就大概明白了些。胡亥曾以为黔首贫困,是因为黔首懒惰。只要种上百亩地,总不至于饿死。现在儿臣才知道这有多不容易……” 胡亥这些话皆是发自肺腑,让他说什么大道理他也讲不出来。只是像讲个笑话那样,告诉秦始皇这件事。 秦始皇颔首点头,抬手示意他退下。望着空荡荡的大殿,他长叹口气。而后缓缓取出扶苏亲笔所写的书册,他可是足足攒了好几天都没看,就等着一次看过瘾! 张洁洁,额来咧! 第112章 小草,你猜的真准! ,秦草 造纸坊。 扶苏捧着厚厚一沓泛黄的亚麻纸,面露欣喜。 终于成了! 亚麻纸的纸质略差,也有没完全舂烂的秸秆在里头,如此其实很容易写错字。但是扶苏可不管这些,纸是可以回收重复利用的好东西呐! 草堂稚生现在已经摒弃竹简,都是用的书册。纸以针线穿过装订成册,极其便于携带。经常能看到有稚童捧着书册在河边读书,可谓当地极其独特的风景线。 他们的课业试卷也都是以纸完成,用完后都会交给扶苏回收。上次有稚童顽劣烧了张纸,结果被人打了小报告,被罚两天自己带饭,后面就老实了。老秦人不怕打不怕死,可就怕饿肚子。 现在生产力低下资源紧缺,纸的成本是居高不下。烧一张纸,无异于是在烧扶苏的心血。当然,这事对卓草是不适用的。反正对他来说草纸就是用来擦屁股的,谁来说话都不好使。 造纸坊的工匠大部分都是妇人,现在是春耕时节,男子则要忙活着耕种。她们每日只需来两个时辰忙活,而后便会有其余妇人过来接班。刑徒也是有的,只是并不多。小泽乡毕竟只有几千人,又能有多少刑徒? “我得回府上一趟,你们继续忙活。” 扶苏捧着亚麻纸,心满意足的走了。自从当初他背黑锅出卖卓草后,他二五仔的身份可就石锤了。卓草对他是多有隐瞒,包括造纸术也是一分为三。他得到的是最为繁琐成本最高的法子,另外两种卓草可都藏着没告诉他。 秦始皇大寿之日,卓草献上新的造纸术。只需要以麻衣葛布碎网等物,照样能成纸。方法更简单,只是纸的质量稍微差了些。这其实是瞒着他的,为的便是独揽功劳,防止他冒认。 后来秦始皇阴差阳错的成了双面间谍,楚人苏荷也成了埋伏在反秦势力的棋子。如此,卓草才算是对他稍微放下警惕。比如说以旧纸重新舂成纸浆,便可再次成纸。只是扶苏有种感觉,卓草其实对他还有诸多隐瞒。 扶苏骑得是矮脚马,便是许久前衰主动让给卓草的。马屁股上面还烙上个‘草’字,卓草当时怎么看怎么不满意,总觉得有些怪怪的。这匹矮脚马只能算是驽马,在马匹中只能算是最差的。即便如此,在当地也颇为宝贵。 要知道,像雎鸠他们可能是头次看到马。有时候扶苏也会传授他们骑术,上次还有人从上面摔了下来。其实骑术应该是有韩信来教的,只是这家伙不太靠谱,隔三差五就装病说自己身体抱恙。 “咳咳,韩信先生生病了,这节课我来上。” 这话是扶苏现在经常说的。 其实韩信就是想翘课。跑泾河边上钓鱼钓的贼勤快,一口气跑几里路都不带喘的,这是生病了? …… “小草!小草!” “小草,你快开门啊!” “你有病吧?” 卓草打开房门,没有半分好脸色。 “小草这是生气了?哈哈哈!” “你很开心?” 扶苏难掩脸上的喜色连连摆手,一本正经道:“按你所言的确是能成纸,想不到用过的草纸还能再次成纸,真是神奇!” “难不成你衣服从来不洗?穿一件丢一件?” “先前的确如此过。” “……” 可以,这天没法聊了。 这小子不老实,开始吹起来咧! 刚来的时候多好的一个人啊,一口一个卓君的。现在倒好张嘴闭嘴小草,偶尔还来个草,搞的卓草很是受伤。现在竟然还吹牛,也不知被谁给带坏了! 嗯……肯定是韩信! “小草,这么好的法子可有何计划?” 扶苏搓着手,跃跃欲试。 卓草已将造纸术献于秦国,这几日甚至还有官吏来造纸坊视察学习的。这些事卓草都未曾出面过,都是交由扶苏处理。刚开始有几个官吏还牛气冲冲的,等看到扶苏后,有几人吓得是腿肚子发颤,差点没跪下来。 秦始皇的想法是以咸阳为中心,慢慢朝着四周扩散督造。同时他还敕令天下,禁制他人仿造。就如酿酒,需要有资格方可。换而言之,基本还是被秦廷勋贵给垄断了。 像是李斯这老匹夫就不地道,已经建造起数家工坊。他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没事还能跑泾阳偷师。至于工匠方面压根不必担心,这时期的大匠那可都是手艺人。区区造纸,自然难不倒他们。 其他工人大部分都是以城旦舂为主,反正调遣过来只是李斯一句话的事。更别说秦国还有专门的徭役制,每年都得免费给秦国干活,期间只管饭不给钱。 “计划?” “嗯。” “你小子不是来套我话的吧?” “怎么可能!你当我是什么人?!” 扶苏站起身来,义正言辞。 “算了,告诉你也无所谓。”卓草挥手示意他消停些,淡淡道:“现在纸价居高不下,甚至比竹简还要贵数倍。只能说,都因为李斯他们太贪了些!” “?” 扶苏小心翼翼的打了个问号。 怎么又骂李斯? 价钱方面的确如此,正常一卷竹简大概二三十钱,一钱一简。纸价经过内卷后,最后是定在五十钱。 不是一斤,是一张! 狗日的,这可真是黑啊! 卓草疯狂出货的同时,痛骂李斯这些资本家! “过些日子去小泽城放话,用过的草纸十钱一斤收购。咱们借此把产量提高,纸价自然会慢慢降低。懂了没?” 这其实就是简单的供需关系,吃猪肉的人多产量却跟不上,自然会涨价。当打破这种平衡后,那么价钱也会慢慢下跌。 纸是文字的载体,可这年头十个人有九个都是文盲,能有多少消耗?现在价钱高,纯粹是李斯他们生生抬上去的不愿降价,个个都当成宝贝疙瘩。 “原来是这样……” 扶苏若有所思的点头,他对商贾之事了解的不多。这是秦国国策所致,传授他知识的个个都对商贾嗤之以鼻。不去实打实的分析只是一刀切,自然导致扶苏也不了解。 “小苏,我记得你和公子扶苏交情不错?” “咳咳,只是上次孔明灯打过些交道。” “装,接着装!” “额?” “你放孔明灯,能这么巧让扶苏看见?你小子要是再不老实,以后可别怪我。你的事,我可都了若指掌。吾翁可都说了,你小子也是大内密探,是长公子身旁的红人。” “大……大内密探?” “怎么?你还不老实交代?” 卓草微眯双眼,仿佛已经看穿一切。他听那傻老爹提起过,扶苏本来是楚人也是反秦逆贼。后来被傻老爹给策反了,然后借此攀上长公子这根高枝。扶苏愿意公然站出来为他讨要爵位,其实就有苏荷的功劳。 果然不出他所料! 他就知道苏荷这家伙不老实! “咳咳,算不得是大内密探。” 扶苏反应也很快,心里头是极其无奈。秦始皇有什么突发奇想提前和他说声不就行了,非得先告诉卓草搞的他毫无准备,到底谁才是亲生的? 草?! “谦虚了。” “我真算不上!” “你要算不上,吾翁岂不是更不算?” “的确不算……” “吾翁可都说了,你虽不是玄鸟卫却极其擅长骑射。剑术更是师承剑圣盖聂,说是出神入化也不过分。我也让韩信试探过你,他也说三十招之内他必会败于你手。” 千万别误会,盖聂是历史真实存在的人物。能让太史公在刺客列传中添上一笔,自然不是什么等闲之辈。相传盖聂还与荆轲打过交道,盖聂仅仅只是一眼便让荆轲退去。 “额?” 扶苏挠挠头,他剑术其实师承淳于越,他连盖聂长什么样都没见过。不过按淳于越的说法,他的确是曾向盖聂讨教过剑术。 “小苏,你会不会什么百步飞剑之类的?” “百步飞剑?这是香帅的招数吗?” “……” 好吧,看来是他想多了。 “不说笑,其实我有一事相求来着。” “直言便可。” “我怕会导致长公子触怒皇帝。” “放心吧,长公子不会介意的。” 扶苏拍着胸脯,一口答应下来。 “你又不是扶苏,你说不介意就不介意?” “……” 卓草站起身来,缓缓开口道:“这事儿我也是先前听说的。说是皇帝发现丹药不对劲,然后皇帝敕令坑杀卢生三族,连带着其余方士都被缉拿!说出来不怕你笑话,当时我还以为我这傻老爹就是皇帝嘞。” “小草,你……” 猜的真准! 卓草无奈叹气,他的确是这么想过。主要是因为这未免也太过巧合了些,他前脚劝阻他傻老爹别吃丹药,说丹药有毒。不到七天后,卢生就被下令坑杀了?按照史书上记载,这事不是三十五年发生的吗? 后来他傻老爹摊牌后,卓草方才恍然大悟。 搞半天他想多了,傻老爹怎么可能是秦始皇? 不过只是皇帝特别招安的造反头子罢了。 傻老爹没事就往咸阳跑,一去就去好几天。想来也是把这事告知于皇帝,经过秦始皇的验证后坑杀卢生不是很正常? 历史上坑术是坑了四百来人,此次是只坑杀卢生三族。至于其他人则是悉数都活了下来,只是被充为刑徒城旦而已,卓草听说好像是在骊山挖皇陵来着。 “小草想要如何?” “我想让长公子帮忙求情,放了这些方士。” “就这?小事一桩!” 扶苏就差拍手叫好,这事他早早便考虑过。当时他其实就想劝诫来着,只是觉得秦始皇雷霆震怒,还是别站出来的好。现在卓草有这想法,扶苏自然是相当高兴。 正好他就说是卓草的意思,他就是传话的。 嗯,不错不错! …… 卓草鄙夷的看了眼扶苏,“还就这?你知不知道扶苏若是出言劝告,很可能会导致皇帝震怒。这些方士可是要害他的命,皇帝没下令坑杀就算好的。放走他们,那不是打皇帝的脸?如此,秦法还有何意义?” “扶苏强行把我拉到他的阵营,虽说我很不爽,但我俩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他要是不受宠遭到摒弃,那我也可完了!” 卓草没记错的话,历史上扶苏就是这么凉的。卢生侯生诓骗秦始皇不说,并且还在暗中抨击秦始皇。说他无德肯定没法得到长生,和他们压根没关系。秦始皇哪里受过这气,当即便要缉拿二人。可结果这俩货跑的贼溜,直接从咸阳溜之大吉。 暴怒的秦始皇下令缉拿所有方士,连带着那些造谣传谣的儒生都受到牵连。这也怪不得旁人,皇帝在气头上,这票儒生偏要嘴欠嘲讽皇帝。秦始皇不砍了他们,那真是对不起他们。连带着方士,加起来少说得有四百多人被坑杀。明明是焚书坑术,传到后面就成焚书坑儒了。 扶苏这愣头青非要跳出来劝谏,然后他就被调至塞外督军。等秦始皇死了,赵高联合李斯一道伪造的诏书便将他赐死。 “小草误会了,此事不算什么。” “你可别害我。” “……” “我也没说要全放,挑十来个医术精湛的就好。这面子,我想长公子还是有的。这票方士有些医术相当精湛,还是很有用的。你想想咱这亭里内的尽是些巫医。患了重病后都没人抓药,反而是去请这些巫卜跳大神。” 卓草其实早早便想说这事,只是觉得时机没成熟便压了下来。猪有什么毛病,卓草还能帮着看看,毕竟他还自学过兽医。可人有什么毛病他是真的没法子,先秦时期的医疗极其落后。 类似秦越人这样的牛人,终究只是少数。 辰伯的妻子就是被巫医给害的! 得了病后,辰伯找来乡内的巫医。说是他老婆被阴鬼缠上,所以才会得病。然后就开始焚香祈祷,足足熬了三天病情反而是恶化了。最后让卓草知晓后,强行带着他老婆跑县城医卜令治病。当时拖着牛车,走了近一天一夜的山路才到。 他老婆虽活了下来,却落下了病根。这些年都得吃药调理身体,有时候天气一冷就浑身哆嗦。这个时代就是如此,卓草亲眼看到有老人就这么害死了自家孙子,抱着孙子尸体嚎啕大哭。 这些巫医不是在救人,而是在害人! 自他当上乡啬夫后,所有巫医都被赶了出去。若是有病人的话,他亲自给医治。他再怎么着也是懂点皮毛,总比那些巫医来的强。如果他都束手无策的话,便让韩信带去县城看病。 “小草有爱民之心,苏荷佩服!” 扶苏顿时是肃然起敬,抬手作揖。 既然如此的话,那他必定把话带到! 宫中方士再不济,多少也得懂点医术。这年头要当个合格的骗子可不容易,没两把刷子怎么在皇帝面前显摆? “大概需要几人?” “十来人就差不多咧。” “包在我身上便可!” 扶苏拍着胸口答应下来。 “正好这几日放假,我想让你再帮我个忙。” “什么?” “跑咸阳去打听打听,看我老爹到底在干啥?” “额?” “咱俩现在是过命的交情,你总不会坑骗我吧?他跑咸阳已经足有好几日,胡骅都回来了他还没回。我在想,这家伙该不是真在外头有人了吧?正好你要去趟咸阳,去帮我打听打听。他要是留恋女闾之地,你回来告诉我声就成。” “这……不好吧?卓公应当是有正事的。” “正事?正事去这么久?我才不信!”卓草站起身来,“小苏,你坑了我这么多回,这次总不能再坑我吧?” “放心,肯定不会!” 扶苏心里头也是无奈的很,在他印象中他父皇是真的工作狂。十天半个月不去后宫那都是常态,就算去了也只是发泄而已。若服侍的他开心,兴许还会赏赐些金器玉石之类的。 至于女闾? 秦始皇绝不可能会去! 其实卓草本来是打算让卓彘过去的,只是近些日子卓彘被调遣至河东郡去通知张良。卓彘是自家人,卓草什么都没告诉他,只是让他去个地方找张良便可。若是看到了,就说他有大事要与他商议。 这活其实韩信更为合适些,只是卓草信不过他。 有些事,韩信现在不适合知晓。甭管怎么着,韩信终究是外人。卓彘为人憨厚老实又是自家人,卓草是觉得没什么大问题。哪怕真让卓彘知道些事,其实也无伤大雅。卓彘嘴巴严实的很,可不会在外胡说。 “既然如此,那吾明日再去咸阳可行?” “好!” “说起来要不要备份厚礼?吾听说长公子似乎也喜欢小草酿造的美酒,味道甘醇回香。最好是带上点面条粉条之类的,想来长公子是会答应的。” “你小子不是想贪墨吧?” “怎么可能?!小草当我是什么人?” 扶苏是义正言辞。 反正还是落他手里,压根没区别。 “算了,量你也没这胆子。” “东西我会备好,你放心就是。” “大善!” …… …… 泾阳。 张良骑着匹高头大马,缓缓而至。 除开力士外,还跟着位青年。 “子房,那卓草究竟为何突然要找吾等?” “呵,想来是那匈奴王子之事。” 张良目露淡然,勒马率先冲了出去。 他知道,他们的机会来了! 第113章 张良计,人剑合一! ,秦草 夜幕笼罩。 卓府寂静无声。 砰—— 砰砰! 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 “天王盖地虎?” “小鸡炖蘑菇!” “宝塔镇河妖?” “蘑菇放辣椒!” 厚实的木门打开,卓草笑着走出。 “哈哈,子房可算是来了!” “……” 陈豨好奇打量着面前的青年,面露古怪。 这暗号可真是绝了,若非张良提前得知,鬼知道这暗号? 他来的时候便听张良屡屡提及,说卓草总有奇思妙想。为人洒脱不拘泥于世俗,且与秦国也有死仇。卓草委曲求全虽说入秦廷出仕,却也是为反秦大义而做准备。等将来时机成熟,卓草便能与他们里应外合,顺利推翻暴秦。 上次他能自咸阳回至河东,那可都仰仗着卓草暗中相助,所以方能摆脱玄鸟卫的追踪。 卓草环视了圈,并未看到卓彘的踪迹。 望着多出来的陈豨,面露不解。 “这位是?” “魏人陈豨,自宛朐县而来,见过卓君。” “你是陈豨?” “卓君莫非知晓吾?” “不不不,只是听吾翁提及过而已。” 卓草笑着摆摆手。 这同样是后世的狠人呐! “那卓公可在?” “吾翁前往咸阳打探消息去了。此地不宜谈事,便来书房再详叙如何?” “善!” …… 望着书房的扶苏,陈豨眼眸微蹙。 “这位是?” “楚人苏荷,出自温县苏氏。” 卓草示意他们都先坐,笑着道:“小苏与我是过命的交情,乃是吾翁差遣而来。其精通秦律,学识渊博。有些事情,也是我们共同商议。” “是豨莽撞了。” “来来来,先喝杯酒解解乏。” “卓君客气。” 陈豨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呼!” “这草酒果真甘醇如琼浆,比豨在河东所饮更为美味甘香!” 卓草也没掩饰,笑着道:“吾卖至外面的酒,那可都是掺了水的。只有在我这卓府,方能尝到这最地道的黄酒。来来来,再尝尝这佐菜也不差。” “大善!” 从河东来至泾阳,他们耗费五六天的时间。这几日是日晒雨淋,为躲避亭卒求盗追捕,有时候还得仓促躲进丛林内。沿途路过客舍,也不敢进去歇息,生怕被人认出这验传是假的。 “子房,吾有一事不明。” “何事?” “吾派遣过去的卓彘,为何没来?” “他至河东患了病,便在郡城养病。卓君大可放心,待吾回去后其自然会回来。” 咔嚓! 卓草手上的水晶杯直接被捏碎,眼神更是变得极其狠辣吞吐着杀机。怒目而视,直勾勾的张良。只听到机扩声响起,袖箭已经对准了他的面门。紧接着,一支弩机便自袖口飞出,擦过张良的耳畔,笔直刺入身后结实的柱子。 这一切发生的实在是太快了。 快到他们都没来得及反应。 力士猛地起身,黑色葛布被掀开。手中挥舞着那造型独特的大铁椎,喘着粗气,杀机迸现。他没什么智谋,甚至听不懂他们的雅言。他追随张良,只因为张良能让他吃饱饭。谁要是敢动他的饭票,他就和对方玩命! “冷静!” “都冷静!” 陈豨与扶苏则是各自站在旁边劝阻。 张良轻轻挥手,力士这才老老实实的坐下。 “想必这就是袖箭,果然厉害。二十步内,足以取人性命!若是昔日荆轲刺杀秦王,将其藏匿于地图中,足以一击毙命。吾等,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笑着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吾这些年来东奔西走,始终未曾被秦人所擒,只因为吾足够谨慎。不论任何事,吾都喜欢留下后手。卓彘,的确是被吾扣在河东。卓君大可放心,吾待其如上宾,可不会苦着他。” 草! 卓草目露凶光,此刻是恨得牙痒痒。张良这人可真是够狠的,摆明是担心有诈,所以提前做好后手。只是,他最恨被人威胁。张良这么干,摆明是触及到他的底线。 他算是和卓彘一块长大的,卓彘比他稍微大些。当初闹饥荒,二人饿的都是前胸贴后背。卓礼把剩下的救命粮食匀给他们,自己一家老小吃树皮啃树叶。卓草一合计,便带着卓彘去搞蜂蜜。想着以蜂蜜换点粮食,结果被蜜蜂蛰的满头是包。要不是卓彘护着他,他能被活活蛰死! 当时卓彘就说了,他们俩是兄弟是血脉至亲。甭管怎么着,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卓草出事。卓草后来当上亭长便承诺过,今后一定会带着卓彘吃香的喝辣的。他没想到,这次派卓彘去通知张良,反倒是害了他。 就算你是谋圣,我也一定要弄死你! 卓草长舒口气,平复下心情,冷冷道:“子房可真是好手段,既然都不相信吾等,那也没必要再谈,请回吧!” 见卓草如此,扶苏也是稍微松了口气。刚才他真以为两人要直接打起来,他是真没把握能护住卓草。这力士若是出手,他十招之内必败无疑。还有这陈豨,体魄强壮,布帛难掩其隆起的肌肉。腰间佩剑,显然也是个剑术高手。 二人若是联手,他撑死只能挡住两三招。 还好,卓草没有冲动。 扶苏与卓草相处这么长时间,还从来没见卓草这么恨过。就算是当初破秦氏长女命案的时候,卓草都始终保持着冷静。哪怕当时秦氏家长袭击,卓草都没这么动怒过。 他记得卓草与他说起过,他当初真的曾想过造反。后续放弃其实不光是因为他爹的缘故,更重要的是他不想牵连到自家人。卓氏好不容易在泾阳立足,一代人吃了三代的苦,他不想看着他们惨死。 谁敢动他家里人,他就敢玩命! …… 张良气定神闲,继续道:“卓翁,吾自然是信得过。只是卓君……汝现在身份敏感。应当也该知道,这世间为了权利什么事都可能发生。我扣下卓彘,只是张底牌罢了。若卓君没那些想法,吾必定会放其回来,并且亲自给卓君赔礼道歉,如何?” “好!” 卓草做不到某些人的冷血无情,可以不顾及自家亲人的死活。刚才他没有弄死张良,其实就是这道理。 “事先提醒卓君,三十日内我若不能回去,恐怕……” “放心,绰绰有余。” 一来一回算他十天,那也有二十天的时间。 “吾在路上已听说匈奴太子冒顿出使秦国,为的是货通有无,结盟止战。卓君此次请我来泾阳,想必也是为了此事。” “没错。” 张良能混到后世都不死,没点本事手段是不可能的。冒顿出使秦国这事闹得可谓是沸沸扬扬,人尽皆知,他要是不知道那才有问题。 “冒顿为匈奴太子,而吾姑遭匈奴劫掠带至草原。十余年来生死未卜,此等大仇吾自然要报。我赵人世代与匈奴死磕,可笑那赵政暴君竟想着与匈奴结盟,更是无耻至极,不顾诸夏颜面。秦人,终究是戎狄!” 扶苏听到这话,极其别扭难受。 昔日山东六国瞧不上秦国,觉得老秦人不尊中原礼法,便视作戎狄蛮夷。实打实的说老秦人先祖那可是柏翳,舜帝赐嬴姓,绝对是根正苗红。至于和匈奴结盟就更是抹黑了,秦始皇压根就没想这么干。 他知道,卓草也知道。 他这么说,纯粹是为诓骗张良而已。 “卓君说的对!” “暴君赵政,人人得而诛之!” 三人同时看向扶苏,他也只得满脸严肃点头,“楚虽三户,亡秦必楚!我苏氏世代诗礼传家,绝不会做那赵政的走狗!” “说的好!” “来,干!” 卓草端起酒杯,好似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扶苏心里头则是有着无数草泥马奔腾而过,就冲他说的这些话若是被外人知晓,他长公子也是当到头了。甭说太子储君的位置,能否活命都说不准。这出戏,可真是难演! “既是如此,想来子房与我有同样的计划。” “然也!”张良看向陈豨,笑着道:“可勿要小觑他,他与我也算有些交情,乃是位老友介绍。陈豨,你便与卓君说说。” 陈豨站起身来,踱步至前方。猛地拔剑,出剑速度奇快无比。卓草只觉得眼前闪过抹锋芒,烛火已被其刺灭一盏。而后,陈豨便已收剑。 “彩!” 饶是扶苏都忍不住拍手喝彩。 果然,这陈豨的剑术也极其精湛。 “豨这些年为反秦之事暗中做准备,结识三百游侠为食客,暗中操练。只待有朝一日天下大乱,便举兵谋事。昔日魏公子信陵君礼贤下士,有食客三千。吾最佩服信陵君,便效仿其阴养食客三百。” “陈君实属不易!” 卓草依稀记得史书上记载过陈豨,他是以特将的身份率领五百余猛将归顺刘邦。特将身份可不简单,那可都是能独自统率﹑领兵出征的将领。陈豨现在便暗中操练三百食客,以后只怕会更多。 “陈君有此剑术,何愁大业不成?” “独夫之力,终究难成大事。倒是子房运筹帷幄,曾出手助豨逃离险境!” 张良笑着一饮而尽,继续道:“卓君想来是想让吾帮忙出手,暗中截杀匈奴太子冒顿。以此挑拨匈奴与秦国关系,若能挑起战火于吾等更为有利!” “子房当真是狡诈如狐!” “什么?” “咳咳,我说的是智谋如妖!” “哈哈哈!” 卓草则是目露杀机,继续道:“此次若能成事,于吾等皆有大利。若是匈奴因此震怒而要报复,必会兴兵塞外。纵然北郡现在有三十万秦军镇守,却也还得调动兵力与民夫。如此,吾等便可前往百越之地与越军结盟。届时坐山观虎斗,更可囤积粮食,操练兵马!” 卓草长舒口气,环视了眼。 见张良炯炯有神的注视着他,便继续道:“另外,那匈奴与我有国仇家恨。吾姑十几年来至今生死未卜,只怕是已遭他们毒手。草,也有私心。大丈夫生于天地间,不报此仇吾誓不为人!” “大善!” 张良忍不住点头,见他如此坦诚交代心里也是稍微放下些许警惕。以公谋私的,他见得太多太多。卓草能坦率而言,实属难得。 “吾听说赵政对此事极其看重,更要调动玄鸟卫护送冒顿前往北郡。并且,还命卫尉屠睢率禁军千人护其周全。他们,可都是精锐。” “什么精锐?打的就是精锐!” 陈豨望着卓草,顿时是肃然起敬。 霸气! “卓君准备出多少人?” “咳咳……一人尔。” “卓君准备亲自动手?” “不不不,是他。” 说着,卓草指了指扶苏。 “苏君?” “……” 扶苏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草!莫非是在说笑不成?” 几个意思? 他堂堂长公子扶苏,现在成造反头子了? 还得带着六国余孽,一块去刺杀冒顿? 这tm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这事如果传出去了,今后他娘怎么看他? 秦始皇怎么看他? 秦廷宗室勋贵,又该怎么看他? 只要扣他顶造反的帽子,那他人就没了! 况且,他就只是来凑人数打酱油的。怎么说着说着,就让他亲自去刺杀了?这古往今来,也没听说有公子干这活的。 “我像是在说笑吗?” “苏君……也能拔剑而战?” 张良有些诧异的望着扶苏,苏家的名头他自然是听说过的。只是见扶苏未曾佩剑,便以为只是寻常儒生,没什么真才实学。 “子房可曾闻布衣之怒?布衣之怒,以头抢地耳!” “???” “咳咳,伏尸二人流血五步,天下缟素!” 陈豨瞄了眼张良,有些哭笑不得。还真如张良所言,这卓草总会胡言乱语。虽说有些不合时宜,倒也是能缓解下僵硬的气氛。 “苏君不如与陈君击剑,试试孰强孰弱?” “击剑?” “啊不,是切磋舞剑。” 扶苏见卓草眨着眼,只得起身点头。 “既然如此,那便多有得罪。” “哈哈,彼此彼此。” …… 在书房内无法施展开,他们便来至庭院。 皎洁的月光洒下,铺在青砖上。虽说有些看不太清,但二人主要是切磋,也无需在意。这年头很多人晚上都看不清东西,主要就是肉吃的比较少。对于扶苏陈豨这些实打实的贵族,他们是没有这种烦恼的。 “既是舞剑切磋,点到为止便可。” 别看二人是切磋,实际也都想争个高下。毕竟这可是关系到卓草与张良的颜面,谁也不想就这么说了。俗话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他们其实也在暗暗较劲。 扶苏拔出青铜长剑,六尺有余。随手舞了个剑花,便直奔陈豨面门袭来。俗话说功夫是杀人技,这年头的剑术讲究个简单实用。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除开技巧外,自身力气也很重要。一打打个十来分钟的,那是在拍电影。 战场上要在最短的时间解决敌人,没人会在乎你用的什么招数。因为只要活着,那就是英雄。若是不能快速解决敌人,那死的可能就是自己了。 朴实无华的一剑袭来,陈豨躲避的同时,便向后刺去。扶苏猛地下腰躲过,来了个铁板桥。看到这幕后卓草顿时忍不住拍手叫好,这腰好啊!不去拔火罐都浪费了! 张良双眼微眯,带着几分诧异。就冲扶苏这两手,他就能断定扶苏绝对是高手!要知道陈豨的剑术可谓是出神入化,单打独斗还没几人能是他的对手。招数大开大合,压制力极强。扶苏则是完全不同的路子,走的是轻灵之剑。每次出手皆是袭击其要害,看似轻飘飘的,实则是力大无穷。 二人针锋相对,互不相让。剑锋相对之时,甚至迸溅诸多火花。短短片刻的功夫,交手足足二三十回,却是不分上下。 接着扶苏一脚踹在树桩,借助这股力道飞跃而刺去,“吃我一招人剑合一!” “???” 陈豨人都傻了。 人剑合一? 这小子tmd开挂?! 卓草无奈扶额,尬的能把地皮扣起来。想不到扶苏都二十来岁,还这么中二。这人剑合一是他在楚留香小说里提到的,是天下第一剑客薛衣人的招数。薛衣人剑法内力双绝,并且踏足至人剑合一的境界。凭借这招,周身都可迸发出强悍的剑气。 陈豨仓促之下只得提剑阻挡。 却是被扶苏一剑拨开,利剑横在其脖颈处。 “我……输了!” “苏君剑术真是高超,豨心服口服!” “的确,真是好剑!”张良都忍不住拍手赞赏,诧异道:“苏君,你这最后的人剑合一是何招数?为何吾从未听说过?” 扶苏笑着收剑,指了指卓草。 “是卓君所传。” “……” “???” “???” 张良瞪大双眼,满脸震惊! 要知道扶苏的剑术已是极其惊人,而他竟是卓草教的? 那么,卓草的剑术得多强?! “卓君,倒是吾看走眼了!” “不不不,我压根就不会什么剑术。” “卓君真是谦逊。” “……” 卓草恨不得提剑砍死扶苏。 你tnd就不能实话实说吗?! 第114章 咸阳名嘴,秦人太可怕了! ,秦草 假山密室。 扶苏脸色涨红,恨得牙痒痒。 “草,你是认真的?” “怎么?这可是立功的大好时机!” “你让我去刺杀冒顿?还当着玄鸟卫和卫尉屠睢的面?你这还不如让我去死!” 扶苏已是出离愤怒。玩笑归玩笑,他再怎么着也是秦国公子,若是身份暴露又当如何?况且这可不是闹着玩的,玄鸟卫有多狠他心里都清楚。三百玄鸟卫,怎么挡住? 刚才卓草都和张良商量好了,陈豨会亲率三百死士直奔冒顿,而扶苏则是趁乱下手。瞅准机会,一击毙命。 至于张良?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他自然是在卓府。 “其实,没你想的这么严重。” “嗯?” “小苏,你我可是手足兄弟,我会坑你吗?就算你三番五次的背刺我,我照样待你如初。打看到你的第一眼,你这兄弟我就认定了!” 这话是好话,可扶苏总觉得怪怪的。 “我此生最痛恨的就是受人威胁!” “不对吧?” “咋咧?” “你上次分明说最恨别人骗你。” “……” 密室内,瞬间寂静无声。 “小草?” “你说吧,你是主角,你比我还秀!” “不不不,你继续,继续。” 卓草差点被扶苏气的岔气,冷漠道:“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是纯粹的好人,但我有自己的底线。我的确是想坑张良,只因为我们的立场不同。咱们是秦国这边的,他是反秦的。就如狸狌捕鼠,不分对错。” 这时期就有猫了,是正儿八经的狸猫,野性十足。抓老鼠是把好手,卓草府上就养了两只用来捕鼠。正所谓骐骥骅骝一日而驰千里,捕鼠不如狸狌,言殊技也。 “我派遣卓彘过去,他却将其强留在河东,用以威胁我。这点是我考虑不周,他的确是很聪明很谨慎。但是,这不代表着我会就此妥协。等卓彘回来后,我一定要宰了他!” 扶苏望着卓草,目光如炬。 这就是大秦的野草!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能正视自己的错误,冲这点就很不容易。关键时刻杀伐果断,绝不心慈手软。这点,扶苏自认为还做不到。难怪秦始皇会如此器重卓草,这不是没缘由的。 “我不管他究竟有什么本事,也不在乎他未来如何。现在他既然已威胁到我,那就别怪我砍了他。此次我让你帮忙出手,为的便是造成个假象。陈豨和他三百死士还有冒顿,全都得死!而小苏,你也会身负重伤。” “方才我已与他们明说,告知他们此事会很危险。张良以为能挑起战火,殊不知头曼巴不得冒顿死在秦国。等陈豨他们全部战死,张良也无话可说。” 扶苏无奈叹气,终究还是点头答应下来。他亏欠卓草的实在是太多,此次也算是于秦有利。既然有机会,他自然也不会错过。这事若是能成,对他在朝中地位也有帮助。 “小草放心,吾必不负所托!” “有点你千万记住了,陈豨他们还活着,你就万万不能泄露身份。否则的话……” “吾省得!” 卓草打开密室的机关,而后取出个木盒。这里面摆放着一支支同等规格的箭簇,看的扶苏是目瞪口呆。 “你拿去两支,以作不时之需。” “等等。” “怎么了?” “我记得……你先前好像和我说就两支弩箭的?” “那时候不是不熟嘛,就随口诓你的。” “……” 扶苏心中的愧疚,瞬间荡然无存。 只觉得相当受伤! “卓君,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那你别讲了。” “咳咳,等我回来,你能不能多更两千字?” 卓草只是长叹口气。而后用力的拍了拍扶苏肩膀,“小苏啊,你这话以后千万别说。小说里头不都写了吗?每每出现这种flag,那都是惨淡收场。像是什么等未婚夫回来娶她,结果人就没了。你这么说,我真怕你回不来了。” “……” 算你狠! …… 泾河河畔。 张良随意席地而坐,望着陈豨不由一笑。 “陈君莫非还拘泥于方才失利?” “这倒没有,只是在想他那人剑合一的招数。”陈豨笑了笑,“吾观那卓草右手无茧,想来未曾练过剑术。却没想到,他竟然能创出如此霸道精妙的剑术。” “其城府很深!” 张良借口出来上茅房来至此地。 毕竟,在卓府还是得担心隔墙有耳的。 “方才的袖箭,很明显是个警告。” “的确。” “为反秦复辟,倒也无碍。只是过些天陈君动手还是要小心些,只要杀了冒顿后即刻远遁。不必再去往河东,便朝东边而行逃至下邳县便可。至于那苏荷……他能否离开便看他的造化。这样的人,若是不能为吾所用,实乃憾事。” 张良淡淡一笑,随手丢出颗石头。他看的更远更深,六国复辟后必会重蹈覆辙。致使天下大乱,各国战火不休。那么手里自然得要有足够的兵力,像苏荷这种能人,也得想办法招揽为己用。 “下邳县吗?” “嗯,等此事结束后我也会先去河东放了卓彘。然后,再朝着下邳而去。下邳吾有几位熟人,也能帮着照应。至于卓草,与之打交道还需留有余力为妙。他比其父更为狠辣果断,绝不能小觑!” “好!” 陈豨点了点头。 “待吾杀了冒顿,便一块离开。” “好!” 张良露出抹笑容,他知道希望不大。 陈豨只是他的一枚棋子罢了,只要有希望能反秦起事,牺牲枚棋子不算什么。既然要起事,必然会有流血牺牲的。若能挑起匈奴与秦国的战火,秦国死伤者会在十倍以上! 如此,便是值得的! …… …… 咸阳,蒙府。 蒙毅端坐在书房内。 左手捧着书册,右手则时不时拿起粒花生米,亦或者是抓两块肉干。若是渴了,便端起果酿干一大口。翻着翻着还会舔下手指,继续翻书。 “盗帅,午夜盗神……” “这楚留香真乃神人也!” 蒙毅放下书册,只觉得意犹未尽。就这区区几万字,够谁看的?要不是秦始皇阻止,他非得把卓草关进天牢内,不给卓草饭吃,就让他天天爆肝更新! “蒙公看的是什么?” “楚留香,拿去看吧。” 蒙毅随手丢给眼前的食客。而后站起身来,伸了个拦腰。反正只是本打发时间的小说而已,算不得什么。他现在忙着布局,得想个好办法送冒顿上路。顺带,还得把张良带来的人都给坑杀! “多谢蒙公!” 食客如获至宝般的捧着书册离去。 抚摸着书册,满脸皆是享受。 这一张纸,便得要五十钱呐! 食客名为公孙口,乃是名家之徒,他的大父便是名家先贤公孙龙,提出白马非马的诡辩理念。公孙口没这本事,却是出了名的大嘴巴。最好打探消息,在咸阳是出了名的名嘴。 他是蒙毅的食客,主要干的就是这活。负责给蒙毅收集民间传闻,顺带帮着散播些消息。昔日孟尝君有食客数千人,诸侯宾客及亡人有罪者,乃至鸡鸣狗盗之徒。无贫贵贱,皆招致之! 食客,有时候会发挥出大用! 公孙口迫不及待的打开书册。 “闻君有白玉美人,妙手雕成,极尽妍态,不胜心向往之。今夜子正,当踏月来取,君素雅达,必不致令我徒劳往返也。” 就这第一段话,瞬间令公孙口肃然起敬。 踏月来取? 这是何等人物? 公孙口仔细望着字迹,似乎并非是蒙毅所书。 应当是……长公子扶苏的?! 嘶?! 公孙口如同打开新的世界,又好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动地的秘密,快速翻阅着。越看,他的脸色便越发吃惊。盗帅……楚留香?! …… 咸阳大街,嘉鱼居。 此地算是比较出名的客舍,背后的靠山便是右丞相冯去疾。这里有醴浆也有各地美酒,甚至连草酒也都能看到。当然,前提是得有足够的钱方可。 “温两碗酒,要一碟菽豆。” 说着,便排出三十枚铜钱。 公孙口着长衫,捧着书册来至门前。他知道,蒙毅把书册给他肯定是别有用意。便是要帮忙宣扬这楚留香的事迹,如此神人实在是令人赞叹。作为酒后的谈资,同样是极好的。 “公孙先生来了?” “公孙先生上次被人驳斥,撒腿就跑。” “哈哈哈……” 如此,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公孙口却是连看都懒得看这些儒生眼,吃不到的饴糖终究是酸的。他们无非便是瞧不起他,觉得他没什么本事,却能成为上卿蒙毅的食客蹭吃蹭喝。实际上,他自有他的用处。 “诶?公孙先生怀里捧着的是何物?” “书册,以草纸订制而成。你们见过吗?” 儒生纷纷凑上来,还有人想动手抚摸的,结果就被公孙口直接拍走。 “这书册可真是神奇!” “吾还以为草纸只能一张张用。” “想不到以针线便能成册,比竹简更为方便。” “一群井底之蛙,乡野村夫!” 公孙口重重的哼了声,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他先前在这嘉鱼居可是受人侮辱,被人喷的毫无还口之力,最后只得掩面落荒而逃。 “老匹夫仗着为上卿食客,便欺辱吾等?” “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封豸豺狼,不知廉耻!” 公孙口端起陶碗,一饮而尽。吃着菽豆,冷笑道:“知道你们这群乡野村夫没什么见识,本想与你们说位神人的。你们继续骂,我吃我的菽豆。” “神人?” “哈哈哈,莫非是泾阳卓草?” “与其有关,却并非是他。” “有多神?” “其名楚留香为秦人,乃是泾阳卓草至交。” “楚留香?” “呵,就知道你们未曾听说过。”公孙口冷冷一笑,继续道:“其为盗帅,被誉为午夜盗神。轻功绝顶,曾飞跃泰山之巅。飞檐走壁,日行百里。武功高深不测,难逢敌手,曾一掌劈死猛虎!” “……” “……” “你……你说的是真的?” “这世间还有此奇人?” “当然,这可是长公子记载,还能有假?” 公孙口拍了拍书册,顺手翻开第一页。 “公子伴花失美,盗帅踏月留香。” “今夜子正,当踏月来取!” “嘶……” 刹那间,这些儒生的脸色都变了。 记录在书上的东西,还能有假? 公孙口合上书册,小心翼翼的揣在怀里。 “这……这……” “公孙先生,再说说吧?” “这楚留香不过盗匪,为何没被抓?” “对,秦法有云,偷一桑叶皆要判刑!” “他是盗帅,是午夜盗神!你们懂吗?他能一跃飞出数十丈远,几十丈高都能纵身跃下。如此神人,凡人如何能抓?” 公孙口重重的哼了声。 “还想不想听了?” “听听听!” “唉,这酒不够喝……” “再来两碗好酒!” “咳咳,说起这楚留香那不得不提他的两位至交,胡铁花和姬冰雁。有道是:雁蝶为双翼,花香满人间……” 公孙口作为名嘴,功底还是在的。说的那简直和真的那样,因为他自己都觉得这些都是真的。再加上少许添油加醋,听的他们是如痴如醉,惊叹不已。 卓草能得豫州鼎,都是楚留香帮忙的? 那祥瑞,便是楚留香自海外带来的? 还有那洗冤书,竟也是楚留香掘墓而得? 我的天! …… 翌日。 “传下去,卓草认识位神人叫楚留香。” “传下去,楚留香是卓草义兄。” “传下去,昨晚左丞相被盗帅光顾差点吓尿。” “传下去,左丞相昨天尿床了。” “传下去,楚留香窃得洛阳吕氏白玉美人。” “传下去,卓草偷洛阳吕氏的女儿。” “???” 谣言,就是这么来的。 到最后是越传越玄乎,各种编排的版本都有。连带着卓草都狠狠出了名,被他们扯得是越来越夸张,而始作俑者自然就是公孙口。 昨日嘉鱼居不过十余人听公孙口说,今天挤满了足足上百人。甚至在客舍外还有人在等候,全都是翘首以盼,坐等公孙口继续叙说楚流香的故事。 “咳咳咳,嘴有点渴。” “拿酒来,一整坛!” “咳咳,饿了。” “把你这最后的饭食送上来!” “公孙先生,快说吧!” “好,咱们接上回继续说。那神水宫门下,惧是人间绝色。特别是那苏蓉蓉,着轻纱衣衽……” 公孙口一边说一边喝,好不痛快。 据后世记载,他成了史上第一位说书人。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今日,便到此为止。” 公孙口吃饱喝足。 甚至有了几分醉意,打着饱嗝起身。 “公孙先生再说说罢?” “明日吾要去泾阳,怕是没机会再听了。” “是啊,再说说吧!” “不成不成!” 公孙口拨开人群,消失在街道。而他说的这些却很快便传遍整个咸阳,乃至皇宫禁地。 …… 啪! 冒顿瞪着眼,猛地起身。 “你说什么?盗帅楚留香?” “如此神人,竟是那卓草的至交?!” 面前的中年匈奴是他的死忠心腹,只效力于他。忠心耿耿,乃是出自匈奴须卜氏,同样属于匈奴贵族的范畴。这几日冒顿被禁足于秦国皇宫,那万匹牛羊戎马一日没送到,他就得被困在这一日。这不是什么贡品,而是汤药费! 闲来无事,他就让土狼去外面打听些消息。 这不打听不知道,一打听吓一跳! 好家伙,秦人开挂! 盗帅楚留香,有神秘莫测的轻功。相传能踏月留香日行百里,一跃能飞百丈远。他武功高强,却从不杀人。曾一掌击杀伤人的恶虎,这事有人亲眼所见,说自己就是被救的贾人。还有人说当时自己就在边上围观,亲眼所见千真万确。 冒顿:??? 这是人吗? 一掌击毙猛虎? “太子,此事千真万确。相传是秦国长公子扶苏所记载,他也只是有缘见过几面而已。这几日长公子不在,便是追随楚流香踏海而出,寻仙访道去了。” “……” 冒顿只觉得后背发虚汗。 秦人,太狠了! 竟然还有什么内功! 难怪秦人能横扫六国,不是没理由的! “太子,咱们还是勿要再僵持,还是尽早将东西给他们。能活着回去,已属不易。我听说,那盗帅楚留香似乎要对咱们下手。太子,咱们还是赶紧离开为妙。” “不会的,那楚留香不是不杀人吗?” “可是,咱们在秦人眼里是人吗?” “……” 好像没什么毛病! 第115章 战恐局,朕来教你们造反! ,秦草 “哈哈哈!” “有趣有趣,甚是有趣!”秦始皇坐在马车,忍不住放声大笑。“所以那冒顿听说楚留香的事后,竟信以为真,立马乖乖送上万只牛羊戎马?甚至,还搭上诸多牛皮?” 蒙毅面露难色,哭笑不得的点点头。 他娘的! 他都没想到公孙口给他惹出这么大的麻烦! 无端曲解他的意思,在咸阳闹得是沸沸扬扬。现在倒好,大半个咸阳全都知晓楚留香的事迹,各种传闻应有尽有。廷议之时李斯是大为震怒,公然发难,斥责他散播谣言胡言乱语。 什么楚留香? 老夫怎么未曾见过? 都是假的,全都是假的! 他们心里都清楚,李斯窝火憋屈是因为说他被吓尿了。实际上,这事儿很多人都知道是假的。刚开始他们就有些怀疑,便还去问蒙毅。得知所谓的楚留香只是虚构的人物后,也都暗暗松了口气。 没辙啊,楚留香是盗帅。 他就偷有钱人家的,咸阳谁有钱? 不就是他们? 只不过,秦始皇当朝却宣布这是真的! 还说扶苏正追随于楚留香,于海外练剑。 一个字,绝! 秦始皇都官宣认可,他们能不信? 或者说,他们敢不信吗? 随着他官宣,咸阳彻底沸腾! 这几日蒙毅都不敢从正门出去,那都是从旁门而出。没办法,门口隔三差五就会有人路过。然后冲着府邸大门嚷嚷,“公孙先生,快出来吧!” “公孙先生,老地方见!” “公孙先生,我们都等着你!” “……” 公孙口自知犯了大错,险些是自挂东南枝。这几日干脆不出去说书了,老老实实的闭门思过。得亏他弄巧成拙帮了秦始皇,否则他这小命都保不住。短短数日,便令楚留香响彻咸阳。大街小巷,几乎是人尽皆知。 秦始皇能捧个百日女婴成为天赐奇女,自然也能捧个风度翩翩君子如玉的盗帅。只要他相信,那下面的人就不得不信。俗话说三人成虎,谣言传播的速度会比千里马还快。 “那冒顿的确是有些能耐,宁折不屈。只是他终究稚嫩了些,不过些许传闻谣言他便信以为真。” “臣以为,他是不得不信。” “哦?“ “无非给自己找个台阶下罢了。”蒙毅捋着山羊胡,缓缓道:“冒顿是匈奴太子,若是无端答应我大秦的要求于他在部落中的声望也有影响。正好,现在出了个盗帅楚留香。冒顿便顺势答应,等回到草原部落后,其余匈奴也不会再为难他。” “蒙卿看的倒是透彻。” “臣只是揣测,兴许那冒顿的确信以为真。” 蒙毅在泾阳这么多年,可不是吃白食的。因为卓草脑补能力贼强,隔三差五便会曲解皇帝等人的意思。久而久之,他也多少沾点。 当然,他的猜测可能并不准确。要知道冒顿本身就是个极其擅长隐忍的人,他连自己心爱的良驹与老婆都能送的出去,这些算什么? “朕得玄鸟卫密报,张良已至泾阳。想来他已与其商议过,只是还差朕过去细谈。这次朕回去,便要教他们当如何造反!” “……” 牛批! 蒙毅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秦始皇这是钓鱼执法上瘾了! …… 沿路而行,穿过茂密的林野。拨开窗帘,入眼皆是片青葱翠绿,田野内几乎是遍布红薯藤。一望无际,偶尔还能看到有黔首挑着木桶施肥。‘ 胡亥与李鹿就如土拨鼠,在田地内捉虫。这年头可没什么农药,全都是纯天然绿色无污染食品。就是除虫比较麻烦,纯粹只能靠人力。当然也有懒汉是不干这些活的,无非就是产量不如别人的。 “阿鹿,快张嘴。” “我给你尝个大宝贝!” “???” 胡亥抓着青色的蝗虫,便要往李鹿嘴里塞。“先生说了,这飞蝗可是大补之物。论什么蛋白质,比鸡肉牛肉还要高。快尝尝,千万别浪费了!” “不不不,你自己留着享受吧!” 望着二人嬉闹玩耍,秦始皇顿时一笑。 “看来,他们倒是很喜欢留在这。” “陛下莫非不喜欢?” “哈哈哈!” 秦始皇爽朗大笑。 …… “开门,你大回来咧!” “快开门,再不开门就撞门咧!” 秦始皇卖力的扣着门环。 “别嚎了!” 卓草打开房门,扫视了眼。 果然不出他所料,又是一毛钱么得! “钱呢?” “什么钱?” “我卖给少府的东西啊,没钱?” “咳咳,得年底一起算的。” “草!我就知道!” 老实说,秦始皇给忘了,只是卓草却信以为真。后世做过生意的可能都知道,年底要账那是最头疼的,特别是些小公司就喜欢赖账,最喜欢把货款压到年底再一起结。好点的还会多给些当利息,差点的能结一半就算好的。 卓草有亲戚是跑活动房的,每年过年都看不到个人。东奔西跑说尽好话,就是为了把钱要回来过个好年。 他是千算万算没想到,秦国还有这套?! “那契卷呢?” “咳咳,没带。” 秦始皇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掩饰愧色。 “算了算了,人家毕竟是当官的。我和你说,下次再送过去的时候,悄咪咪的给少府点好处。多少给点,别这么抠。” “这不是贿赂吗?!” “不给好处,他凭什么给你结账?他是九卿,我就是一小小的五大夫,不这么干,咱这钱等着一直被压着吧。过个三五年的,那就权当是无事发生。这都是规矩,懂吗?” “……” 成! 他回去便命人找少府试试看。 若真敢讨要好处,就等着死吧! “少府掌管皇帝私产,又是九卿之一。这活可是肥差,进进出出手上怕是捞了不少油水。就说走账吧,报价说100,其实人只要八十。那这二十,自然就落他口袋里了。况且想当官商能这么容易?不给好处,为什么要挑你做买卖?是因为你岁数大?还是你不洗澡?” 卓草一边走,一边大谈他的官场经验。 听得秦始皇是火气冲天。 “瓜怂,额把他那账簿偷来,你能看出问题不?” “应该没啥问题。咋滴,你想邀功?” “嘿嘿!” 秦始皇阴恻恻的笑了起来。 如此,就简单了! …… 来至厅堂。 秦始皇前脚刚坐下,后脚张良便笑着走来。 “良,见过卓翁。” “子房有礼。” 秦始皇也是笑着起身。 望着陈豨后,不禁好奇的打量着。 “魏人陈豨,见过卓翁。来的路上便听子房屡屡提及卓翁,今日得见果然非同凡响。子房说昔日在南郡之时,多得卓翁资助。特别是那兵器甲胄,若非卓翁帮忙,只怕我们也得不到。” “呵呵,陈生客气咧。” 按照辈分来说,他这么称呼陈豨也很合理。 听他自我介绍,便可笃定他是反秦逆贼。 现在天下大统,没人会自称为魏人或者是楚人。往往都是以当地郡县为代替,比方说自己是宛朐县人士,那就很正常。往往这么自称的,十个有九个都是逆贼。 “莲萍,你们先行退下,记得带上门。” “唯!” 莲萍跟随卓草多年,可谓是忠心耿耿,只是这些事卓草不想让她知晓。她终究只是寻常人,万一扛不住压力走漏了风声怎么办?卓草从未将她视作婢女,可她身份终究摆在这,不适合知道。 “卓翁此去咸阳多日,可曾得到些消息?” 等人都走后,张良便迫不及待的开口询问。 “吾此次在咸阳可谓是费劲心力,甚至为此耗尽钱粮,终于是得到些消息。吾听说匈奴太子冒顿已献上那万匹牛羊戎马,并且已促成结盟之事。不日,便会自北郡回去。” “这赵政真是无耻!” “诸夏颜面,皆被其丢尽了!” “我诸夏正统,怎能与匈奴结盟?” “呵呵,昔日义渠国都忘了吗?”张良不住冷笑,“宣太后诱杀义渠王于甘泉宫,这素来是秦人的手段。暴秦,终究只是戎狄罢了!” 秦始皇笑着附和,心里满是杀意。 “吾听说,咸阳在传个神人楚留香?” “嗯。” “听说这楚留香轻功绝顶,武艺高强。更是被誉为盗帅午夜盗神,甚至还带着长公子扶苏于海外练剑。吾听说,他还与卓君为至交?” “咳咳,这个……”卓草顿时面露尴尬,无奈道:“都是谣言罢了,做不得真,子房勿要相信。” “哦?” 张良是聪明人,可往往却会聪明反被聪明误。关于楚留香的事迹,他的确没有尽信。看卓草的反应,他就觉得卓草似乎藏着掖着的,没有老实交代。 先前苏荷与陈豨比剑,最后陈豨落败。而苏荷施展出那人剑合一的剑招,霸道精妙。苏荷说的是自卓草而得,他却说自己不懂剑术。 这可能吗?! 按张良猜测,这楚留香想来是如盖聂这般的游侠剑客。武艺高强,且极其精通剑术,还懂得飞檐走壁。至于那些传闻,想必也是半真半假。 “这事,应当是真的。” 秦始皇放下陶碗,无比认真的开口。 “???” 卓草眼珠子都瞪了出来。 您老开什么玩笑? “额听说咸阳有好几家富商皆是遭人盗窃,损失颇具。瓜怂,你也莫要再藏着掖着的咧。老实告诉子房,这楚留香是你安排进皇宫的人不就行了?子房是咱们自己人,你这瓜怂怎么就不信呢?” “???” 您老犯病了? 张良闻言顿时苦笑叹气。 “看来卓君还是嫉恨于某。吾等皆为反秦,卓彘只是吾为了安全着想。即便如此,也是某先不信任于卓君。现在卓君不愿相告实情,也是理所应当。” “……” 我tm! 卓草被他这傻老爹秀的头皮发麻。 望着张良的模样,只得无奈道:“既然子房都这么说了,那草也不再藏私。没错,的确是有楚留香,草也与他为至交!” “果然如此!” 张良顿时双眼放光,可算是老实交代了! “楚留香本为楚人,十余年前单枪匹马闯入皇宫禁地,在那咸阳宫上对决天地玄黄四大密探。” 天地玄黄四大密探? 张良挠着头,他怎么没听说过? “此事没几个人知晓,若非楚留香相告吾也不信。这四大密探皆是自玄鸟卫精挑细选而出的顶尖高手,却被其一人重创。最后,还成功偷走了随侯珠。那暴君是气急败坏,派遣三千余人追杀。最后楚留香负伤远遁,被我暗中救下。” “草……你说的都是真的?” “看,我就知道子房肯定不信。”卓草无奈耸肩,“吾之所以不说,就是知道会这样。” 不就是吹吗? 当我电视剧白看的? “咳咳!” 秦始皇都忍不住咳嗽起来。 卓草越扯越夸张! 不过,额喜欢! 他宣布,大秦战恐局成立啦! …… “所谓人剑合一,其实就是他传给我的剑招。说是剑招,不如说是种境界。剑即是我,我即是剑,无剑胜有剑。如此臻至化境,一剑刺出便有千万种变化。” 卓草吹的是唾沫横飞,口干舌燥,端起陶碗一饮而尽。望着他们目瞪口呆的模样,他都没想到自己这么能吹。 “只不过我学艺不精,太过怠惰,只学了点皮毛。苏荷剑术天赋比我好,所以成就比我更高。约莫着,得有个三成的本事。” “三成都这么厉害?” 陈豨惊得差点跳了起来。他与扶苏交手可谓处处受制,完全就是单方面的压制。如果生死相搏,他可能挡不住十招。 “我是说,楚留香十年前的三成。” “……” 扶苏张着嘴,半天没说出话来。 他服了! 他当时就随口胡言,卓草却能吹的和真的一样! 秦始皇差点都没绷住,他就想让卓草随便胡诌两句而已。没想到卓草吹的这么夸张,还窃取了随侯珠? 这玩意儿就在章台宫内! “随侯珠,不是还在章台宫吗?” “那是假的。狗皇帝觉得丢脸,找人伪造的。” “……” 可以,够狠! “那后来呢?” 张良眯着双眼,颇是感兴趣。 “我救了香帅一命,他为我办件事。” “哦?” “数月前我让他献上随侯珠,并且顺利成为长公子扶苏的剑术老师。海外练剑是没有的,这纯粹是子虚乌有,就算扶苏乐意,皇帝也不会同意的。至于祥瑞,的确是他自海外带来送我的。还有那洗冤书,乃是他自宋国古墓中取得。” “原来是这样……” 卓草长舒口气。 玛德! 你再不信,我可就真的没货了! “那他在何处?” “还在咸阳,此次会助我杀冒顿。” “有他相助,想必更有希望!” 陈豨面露不解,“他不是不杀人吗?” “匈奴不算人。” 其余人同时极其默契的开口。 …… 张良长舒口气,随后看向卓草。 “那为何要让他成为扶苏的剑术老师?其为人虽然不错,却终究是那暴君的子嗣。假以时日,更是会成为吾等的敌人!” “若非如此,如何知晓他们的周密计划?”秦始皇笑着开口,“那扶苏蠢笨的很,不过三言两语便将计划告知于楚留香。” “???” 扶苏满脸都是问号。 “原来是这样。” “此次多亏有他,额才知晓秦国的计划。”秦始皇笑着接过话茬,缓缓开口道:“此次他们的路线皆已在此,额仔细研究过咧。他们在三日后便会出发,届时会朝着北方而去,自北郡离开秦国境内。” “看来和我想的一样。” 张良看着兽皮地图,扬起抹笑容。 “那吾等便在此地埋伏。” 望着这简陋的地图,卓草眼睛都瞪直了。 好家伙,这能看出个啥咧? 这扭扭曲曲的,是城墙还是长城? 这两条波浪线,就是江河? “这是……哪里?” “应当属于北郡,吾曾去过此地。当地皆称为银狼谷,相传月圆之夜就能看到有银狼出没。此地地势险要,中间只有这一条通道。只要吾等埋伏在左右两侧奇袭,便可轻松取胜。得手后,立刻远遁便可。卓翁以为如何?” “大善!” 秦始皇笑着点头,这和他想的完全相同。 “那楚留香准备如何帮忙?” “他说他会在关键时刻动手,这点放心便是。” “既是如此,那吾等便先去准备。” “行!” 张良随后看了眼扶苏,淡淡道:“苏先生既然与香帅认识,便暂且留在泾阳等候。自北郡至银狼谷少说也得要两天时间,苏先生可再过两日再启程。” “子房放心便是!” 扶苏站起身来,作揖行礼。 “那吾与陈君便先离开,过两日后再回来。若是有缘,吾也想见见这位盗帅楚留香。” “哈哈哈,会有机会的。” 众人旋即起身相送。 确认张良离去后,卓草顿时长舒口气。 “你们说,他真的相信吗?” “应该未曾尽信。” “小苏啊,他是否会相信可全看你的了。” “嗯?” 扶苏面露不解,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你不是一直都在模仿香帅吗?这次行动,你就是楚留香!” 卓草用力的拍了拍扶苏肩膀。 这一说,扶苏瞬间就懵了。 草……这剧情又变了?! 第116章 大秦再无楚留香,数独 ,秦草 张良与陈豨骑马并行,此刻已出了泾阳。 趁着夜色,倒也不必担心。 “主人,没有人跟踪。” “嗯。” 张良点点头,自马腹处的口袋取出块肉干。 “拿去吃吧!” 力士捧着肉干,顿时欣喜若狂。这肉干其实都没熟透,拿出来都能闻到股血腥味,可这力士却是大快朵颐极其香甜。力士出自东夷,平时就好这口。他就相当于是张良的奴隶,便称呼他为主人。只要张良一句话,让他去死都没问题。 当然,前提是得吃饱。 “子房,你说这楚留香是真的吗?” “半真半假罢了。”张良左手勒马,右手将发丝拂去。“兴许是确有其人,却也不可能如此夸张。所谓天地玄黄四大密探,某闻所未闻。至于随侯珠,兴许的确有此本事。吾记得先前听人说起过,章台宫的随侯珠色泽有些不对。” “哈哈哈,那岂不是于起义更为有利?” 张良神色淡漠,淡淡道:“凡事皆需留有余力,待抵至银狼谷布局好后,吾再回泾阳看看。若吾没派人通知于你,便按计划行事。总之,万事都得小心!” “明白。” 陈豨心里头也都清楚,此次极其凶险。秦人派遣足足千余人保护冒顿,还全都是精锐。他们首要任务还是刺杀冒顿,破坏秦与匈奴结盟,同时挑起战火。趁着秦国兴兵,他们再率人逃至百越之地。 “说起来,秦人真的与匈奴结盟了?” “匈奴承诺永不南下,同时让出河南之地。如此利益摆在眼前,结盟也不足为奇。况且暴秦素来是言而无信,假以时日就是撕毁盟约也很正常。” “昔日楚怀王便是中了秦人诡计,客死异乡。再说那齐王建,听信秦国的鬼话。秦灭五国之时,齐国作壁上观,只以为能安然无事。待秦灭齐后,这齐王建被赵政活活饿死!王建失国,松柏苍苍!” “暴秦,终有一日会被灭!” “当然!” 张良神色从容目光灼灼,“赵政滥用民力,以武力夺得天下却不知休养生息的道理。天下还未安定,便调遣五十万人大修皇陵。更别说修筑长城驰道,还要修造皇宫。不可否认做的这些事有其价值,但是他太急了。吾听说其久服方士丹药,体质却是越发虚弱。每日熬夜批阅文书,想来是大限将至!” “他迟迟不立太子储君,反倒是会影响秦廷。若他突然暴毙,秦廷必会迎来大清洗。若是他们再因此而内斗,那么……哈哈哈!” 张良爽朗大笑。 他对黄老之说也懂些,后人也有传言说他最后辞官跑去和赤松子云游去了。他见过方士炼制的仙丹,他能肯定是有害而无益。秦始皇长久服用,必会透支自己身体的潜力,那么也就离死不远了! “子房果然有远见,豨不及也!” “人各有志,吾论剑术武艺也不及你。”张良长叹口气,“吾欲不日前往下邳。吾听说有位圯上老人为隐士。与鬼谷子齐名,也曾著书立传。另外,他还精通雕刻,曾传授曲阳两位青年,令当地出了不少大匠。” “哦?”陈豨闻言也是笑了起来,“若豨能活着回来,必定要与子房共同去那下邳拜会。只是这一去,怕是回不来了。三百玄鸟卫,更有禁军护卫。” “陈君不必担心,吾有一计能令汝全身而退。” “哦?” “且不论那楚留香如何,待冲杀秦人大营之时,陈君盯着苏荷便可。见情况不妙,即刻撤退。苏荷剑术高超,有他刺杀冒顿绰绰有余。陈君只要记住,你们只是用以制造混乱,同时给他制造机会。” 陈豨点头悉数记下,而后看向力士。 “若其能共同出手,想来更有胜算些。” “他?”张良笑着摇摇头,“吾昔日招揽他,这些年来悉心栽培,只有个目的。” “什么?” “刺杀赵政!他出自东夷,天生神力,且不知疼痛。刀剑加身都无动于衷,凶猛无匹。他此次若是出手,的确能杀了冒顿。但是,他也可能会死在银狼谷。吾这么多年来的心血,不能因为冒顿而功亏一篑。” “原来如此。” 陈豨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反而很认可。这力士不知为何没有任何痛觉,他曾亲自以银针试过,结果力士却是连眉头都没皱过。力士也曾说过,他打小就是这样,似乎是天生的。 “走吧,被误了时辰。” “哈哈哈,好!” 二人勒马疾驰,很快便消失在林野。 …… …… 扶苏望着秦始皇,后背还有些发凉。 方才卓草扯了一大堆,心满意足的回去睡觉了。还特地说咧,不到午饭的点千万别叫他。谁来吵他清梦,就骂臭他! “父皇,您也同意?” “有何问题吗?” 扶苏苦笑着道:“儿臣出自秦国公室,三岁识字五岁读书,七岁熟读诗书,十岁精通骑射。身为公子,现在在这泾阳当个教书先生。这也就罢了!现在又让我去刺杀冒顿,当个反贼?此事若是传出去,吾今后又当如何在秦廷立足?” 他的性格就是如此。 当着秦始皇的面,照样直言不讳顶撞。 “朕也觉得不太合适。” 扶苏激动的抬起头来。 他就知道,他是亲生的! “只是事已至此,只能委屈你了。” “……” “朕昔日自赵归秦,同样遭人追杀,险些丧命。这冒顿在匈奴草原中威望极高,若是放他跑了,必生大患。方才卓草也与你说明情况,朕也已知会过屠睢。待诛杀冒顿后,对外便说反贼出手杀了冒顿。另外,盗帅楚留香反秦,出手救走了你。同时,朕会敕令天下搜捕并且通缉楚留香。从今往后,严禁黔首提及此人。” “这是为何?” “你还不明白卓草的用意?” “???” 秦始皇无奈叹气,“卓草本想让你来出苦肉计,比方说中箭而逃走。如此不会影响大局,也不至于令张良怀疑。他们的人都死了,就你活着,你说张良会不会觉得奇怪?但是卓草怕你伤势过重,坚持不到泾阳,便想出了这招。牺牲自己创造的楚留香,保住你。只要朕佯装震怒,敕令天下,张良必会相信!” 瞬间扶苏便回过神来,原来是这意思? “这书也算是他的心血,他不心疼吗?即便楚留香是假的,也是他辛辛苦苦创造而成。就这么没了,这……” “起初朕也和你想的一样,可你想想这小子干过的事,你以为他会就此放弃?他说了今后不能写楚留香,那他就写个楚流香。如此,也不算违背禁令。” “……” 草! 扶苏差点没吐血。 他差点把这茬给忘了! 卓草这家伙钻空子的本事可是一流的! “朕已秘密调动周遭郡县的兵力,暗中在银狼谷四处设防。到时候就算有逆贼逃窜,也绝对飞不出朕的手掌心。朕不光要杀了冒顿这隐患,更要诛杀这些逆贼。还有这张良,朕终有一日要夷其三族!” 秦始皇猛然起身,眸露怒火。 若非为了大业,他会选择直接杀了张良。 至于卓彘的死活? 他会在乎吗? 他不下杀手,不光是看在卓草的面子上。更重要的是张良现在是枚很重要的棋子,不光不能杀他,还得与之商议谋事。如此便可掌握反秦者的动向,再慢慢铲除便可。 “总之汝放心刺杀冒顿便可,届时没人会阻拦你。只需头戴玄色木冠,屠睢便会知晓你是朕安排的人。他并不知道具体是谁,所以不必担心。” “唯!” 扶苏作揖告退。 …… 翌日。 扶苏推开书房门,便看到卓草蹙眉伏案。 “小草,你一宿没睡?” “嗯。” “你不是说要睡到正午时分吗?” “过了点,睡不着了。” “你在做什么?” “数独。” 看着纸上的九宫格,扶苏看的有些愣神。卓草所创造的独特数字,他自然是知晓的。草堂授课的时候,扶苏往往都会坐在前排聆听。况且原理也很简单,他现在也是能熟练掌握。 “这怎么玩的?” “简单的很,就是让九宫格行列中都有1-9这些数字。总共有八十一个格子,懂了吗?” “好像很有趣。” “能启发脑力的。” 卓草随手拿了张纸给扶苏,“你也试试?” “好!” 扶苏顿时也来了兴趣。 他本就懂算学,这数独对他也不算难事。 “没有确定前,尽量别下笔。” “现在可没修改液,想改就只能涂了。” “省的省的!草……我写错了!” 扶苏前脚说完,后脚老脸一黑。 “刚和你说的,记住了。” “好好好,我保证搞得定!” 扶苏顿时就来劲了。 他还不信这个邪! 在他聚精会神钻研的时候,蒙毅则是贼兮兮的溜了进来。等他转过身来的时候,却看到卓草与扶苏抬头正望着他。 “草?!” “少主,苏先生……你怎么在这?” “真是怪了,这是书房,我怎么不能在?”卓草放下毛笔,蹙眉望着蒙毅,“老蒙,你小子是不是想偷东西?我就知道你这家伙不靠谱,听莲萍说过,你是隔三差五往我书房跑!” “咳咳,我走错了。” “编,接着编!” “都是家长让的。” 蒙毅无奈把背后主谋拱了出来。府上所有人可都知道,这书房就是个宝库。里面有诸多图纸,每样皆于大秦有利。只不过卓草不想太招摇,并且考虑现在的生产力,没一股脑全拿出来罢了。 老秦人不怕吃苦,可他们也是人不是机器。就说现在小泽乡,各地皆是建造了工坊。粉条酿酒造纸,还有人挖煤制碳。各个工坊都需要人手,而他们还得操持农事。所以很干脆的点,没有劳力干活,生产力不可能上得去。 他要是再搞个炼钢厂,那当地黔首怕是能被累死。先前卓草提到过,说是可以去别的乡看看,只要地理位置合适也能让别的黔首有份差事。这点喜自然是支持的,只是卓礼不同意,其余宗族长辈也不乐意。 还说肥水不留外人田,好端端的怎么能便宜外人?当初他们卓氏被迁至泾阳,又有几个人帮过他们的?他们便是这样的人,对这些事会斤斤计较。哪怕不做,也不愿意便宜外面的人。 当然,这事还轮不到他们做主。 就算卓草不是宗长,他的爵位也摆在这。 他真的去做了,他们撑死只能在背后说两句。 …… 蒙毅笑呵呵的走了过来,就当无事发生。 “少主这是在做什么?” “数独。” “数独?” “蒙公,我来教你。” 扶苏笑着站起身来,而卓草则是蹙眉。 “蒙公?他就一管事,称呼蒙公作甚?” “咳咳!” 扶苏顿时无奈的笑了笑。 管事? 蒙毅可是大秦的管事! 官职上卿,三代忠良,备受皇恩! 出行甚至能与皇帝同乘,这待遇他都没有! “原来是这意思?有趣有趣,这数独的确有趣的很。” 蒙毅听扶苏解释完后,顿时来了兴趣。他干脆是直接坐在扶苏旁边,二人干脆合做这份数独。还别说,两人一起速度还真快了不少。当然,也是在疯狂的涂涂改改,吵得卓草脑袋疼。 嘎吱…… 房门再次打开。 秦始皇挠着头,不解的望着眼前这幕。 什么情况这是? “咳咳,家长我们在做数独。” “数独?” “要不,您也来试试?以您的聪明才智,必能轻松解出。” “额来看看。” 秦始皇随后也坐了下来。经过蒙毅解释后,他大概也都明白。玩法其实很简单,主要就是看自己的逻辑性强不强。 于是乎,就变成了三人一起做数独。 “这里肯定是填6!” “不可能是6,填了后这列就不对了。” “如果是6,我当场把这个砚台吃掉!” 扶苏放下豪言,争的是面红耳赤。学术上的事,那可没有君臣父子!在他们激情讨论的时候,卓草则是一张接着一张的数独都做完了。他纯粹只是睡不着,想着打发时间而已。 主要还是因为卓彘的事而烦心。昨天卓礼专门来找过他,问他为何卓彘还没回来,是不是在外面闯了什么祸? 卓草望着卓礼的模样,实在不知该如何回答。要知道,卓礼可就只剩下卓彘这么一根独苗。眼睁睁的看着自家孩子死在自己怀里,这得是有多么的绝望? 好不容易辛辛苦苦把卓彘抚养长大,现在他还没娶妻生子咧。如果说卓彘就这么死了,那卓礼想必也是活不成了。最后卓草就说河东郡有些政务,卓彘兴许还得要半个月后方能回来。 “草……这数独根本就解不出来。” “怎么这么难?” 扶苏睁着布满血丝的眸子,凑了过来。 “你们仨也太笨了吧?拿来我看看。” 卓草顺手把纸拿了过来。 望着他们填的密密麻麻的答案,密恐都差点犯了。特别是有好几个框是翻来覆去的涂改,纸都能被他们给涂破咯。 “唔……好像有点不对。” “怎么不对了?” “哦,这题目我出错了!” “……” “……” “……” 秦始皇眼睛都差点瞪了出来。 扶苏更是捂着胸口,指着卓草险些哭出声来。他辛辛苦苦在这坐了大半个时辰,为了破解这数独,憋出半身汗。结果倒好,这题目是错的?! “没辙,我昨晚睡不着就随手写的。我又不是神仙,还能保证自己不犯错?这样,我再重新拿张给你们做,咋样?” “好!” 为了捍卫自己的智商,扶苏当即点头。 他还不信了,这数独还能难得到他?! 秦始皇和蒙毅则是再没了兴趣,有趣是有趣,就是特别浪费时间。他们俩宁愿出去玩六博棋也不想碰这玩意儿,再无任何兴趣。 “小草,你为了我是打算把楚留香放弃了?” “嗯,太监了。” “太监?” “就是切了。” “切?” “楚留香没了,还有楚流香,没什么影响。”卓草面露微笑,继续道:“只是换个名字罢了,不碍事。主要是我有些担心,怕张良会怀疑。这人很不好对付,我准备找点游侠跟踪他。找到机会,便宰了他!” 有一就有二,张良此次能利用卓彘威胁他,下次就可能是别人。卓草没法做到毫无感情,他在伏荼亭长大的,卓礼他们对他来说都是至亲。与其被动等张良出招,倒不如是主动出击。 “其实小草你不必担心这事。” “为什么?” “没听卓翁说吗?皇帝已经知晓这些事了,以他的性格必然也会找张良的麻烦。玄鸟卫可不是吃素的,找到机会杀了他并不难。” “唔,似乎也是这道理。” 卓草若有所思的点头,而后看向扶苏。 “草,我突然想起来件事!” “什么?” “我上次不是让你帮忙找长公子求情吗?” “……” 扶苏这才回过神来。本来都已商量好来着,可这事他给忘了。这些天他一直都留在泾阳,都没有回咸阳。自然,他也没机会去找秦始皇说。 “其实小草你去找卓翁说也一样的。” “我那傻老爹?” “额,是的。” “他有啥用?他说是皇帝的密探,其实就只是对付六国余孽的棋子罢了。别的事还好说,像这种求情的事还是长公子更擅长些。” “其实,真没什么区别!” 扶苏要多认真就有多认真。 他就差摊牌告诉卓草正确答案了 第117章 剑在手跟我走,杀冒顿! ,秦草 冒顿骑着黑色骏马,走在最中间。 骏马头面平直而偏长,耳短四肢长,肩高丈许,四肢发达有力,两眼距离大。披着乌黑透亮的皮毛,在诸多戎马中显得是鹤立鸡群。匈奴有着天然的牧场,水草肥美,饲养的战马在中原也都极其出名。 按理说他是能乘坐马车的,只是被他给拒绝了。他们是天生的勇士,是在马背上长大的战士!儿能骑羊,引弓射鸟鼠;少长则射狐兔,用为食。他更是匈奴太子,为草原上的雄鹰,怎能乘坐马车? 头戴银羽毡帽,马背上挂着稠木弓弩。 着皮甲,腰负剑。 冒顿知道,他回去这条路必定极其凶险。他带了足足上百位奴仆,全都是忠心耿耿的死士。这些都是他暗中栽培的,他们甚至会违背单于的命令,也不敢忤逆他。 “太子。” “嗯?” 说话的正是土狼,他们现在用的是匈奴语言。 “我们已离开咸阳境,正朝着北郡方向而去。如果不出意外,半日后便会抵达至银狼谷。只要出了银狼谷,便是宽阔大道。” “切记,要小心!秦人素来言而无信,背信弃义的事更是干过多次。昔日楚王被结盟之名诓骗,客死异乡。赵国奸臣郭开助秦灭赵,最后虽说被封为上卿,却是被流匪所杀。这流匪,怕是就他们自己。还有那齐王建,以为结盟便可无事,结果被活活饿死!” 冒顿自幼便对中原极其感兴趣,特别是各国名将。他成长过程中,看着秦始皇挥剑灭国开疆辟土。他更是将秦始皇视作自己的目标和偶像,连他爹他都瞧不上眼。 守着头曼城那一亩三分地,沾沾自喜。 就头曼城,还没泾阳大! 要做就做最大的! “土狼。” “在!” “终有一日我冒顿要统一草原,建立起属于匈奴的帝国。这一天,不会太远的!” 冒顿勒紧缰绳,目露精光。战马似乎都能听懂他的话,哕哕的嘶鸣。这是他最爱的宝马,血统纯正优良,曾经有齐地商贾开价百金,他都没卖。几乎可以说是陪着他长大的,正值壮年! “太子,其实属下有件事不太明白。” “什么?” “秦国地大物博,同样也有天然的牧场,老秦人更是以养马立功立足的。为什么他们战马始终这么稀缺,甚至不惜与戎狄结盟交易?” “马量三物:一曰戎马、二曰田马、三曰驽马。秦人饲养战马的确也有些本事,也有草场。但是,他们的土地并不平整。上好的戎马经过长途奔波后,可能不到几年,就会因为马蹄磨损严重而沦为田马乃至驽马。” 说着,冒顿还专门指了指地上的碎石。草原上土地柔软,鲜少有碎石。马蹄磨损减缓,戎马数量只会越来越多。只要有足够的牧草,他们就不会缺马。 土狼顿时恍然大悟,点头颔首。 “秦弩锐士的确是厉害,可草原终究是马背上的天下。吾胡儿三岁便学习骑射,骑羊射鼠。经过多年的练习,马上的本事可不是他们能比的。昔日赵国学习我胡人骑射,便是这道理。” 冒顿其实对中原很了解,他对中原文化也很感兴趣。这些事他都是听各地商贾所提,有时候他还会专门设宴款待,邀请他们讲些中原的故事。他甚至还释放了几个诸夏俘虏,拜他们为师,专门学习诸夏礼节雅言。 他以双腿紧紧夹住马腹,侧身看了过去。依稀能看到马蹄有些磨损,冒顿当即摇头叹息。就如他揣测的那样,他这匹宝马不适合在中原奔走。仅仅月余的时间,马蹄磨损的便极其严重。 …… 屠睢听着他们言语,眉头微蹙。他并不懂胡人的语言,这次也没带个行人过来翻译。刚开始接到这任务,屠睢其实是拒绝的。 他好歹是堂堂九卿卫尉,爵至大上造。护送匈奴离开秦国,这若是传出去他今后还如何立足?他屠氏一族,今后怕是都没法抬起头做人。 后来经过蒙毅解释后,他方才明白过来。 这次护送是假,杀敌是真! 皇帝接到密报,六国反贼会派遣狙杀冒顿。并且,地点就在银狼谷。到时候他们无需保护冒顿,必要时刻甚至得动手杀了他。另外,不能放走一个反贼。他要让这票人悉数葬身于银狼谷,一个不留! 高! 屠睢对此是深表佩服。 难怪皇帝明明拒绝匈奴结盟,却要在外放出假消息。搞半天,原来是为了引出躲藏在暗处的反贼?! 除此之外,此次盗帅楚留香也会在关键时刻出手,袭杀冒顿与反贼。到时候万万不能伤他,否则一律夷三族! 秦始皇对扶苏再有不满,这家伙也是他的长子,对他更是寄予厚望。这次刺杀冒顿是没办法的办法,扶苏若是不出手,只会令张良起疑。所以,秦始皇是亲自敕令,命屠睢等人不得伤他。 想认出来不难,届时扶苏会头戴玄色布帛。 就算都是蒙面,也能自人群中认出。玄色布帛乃是公士方有的待遇,寻常人那都是黑色布帛。类似于六国反贼他们不尊秦法,基本都是头戴木冠玉冠,不以布帛包头。 屠睢环视四周,眉头微蹙。 其实他有点很好奇,到底是谁暗中相助? 那楚留香,是真的?! 对于秦始皇的布局,他都是云里雾里的。捋着络腮胡,捧着糍粑大口大口的咀嚼着。这都是自泾阳商贾手中得到的,就这块四四方方的糍粑都得要十钱。好吃倒是好吃,特别是炸后更是香脆。 “禀屠公,此地距银狼谷已不足十里。” “吩咐下去,按计划行事。这次是难得捞军功的机会,陛下敕令杀一人可抵三人!可谁敢伤楚留香,老夫砍他的脑袋!” “唯!” 卫卒抬手告退。 他们也是压低声音,担心会被冒顿听到。 这小子可是懂得秦语的! 屠睢望着不远处的山谷,冷冷一笑。 因为南征之时被无限期搁置,他心里头可都憋着股火。这次捞军功的机会来临,他心里是极其痛快。为了褒奖,秦始皇特批。斩一甲士可抵三人,这可是先前都未曾有过的恩赏! …… 野狼谷。 此地地势险要两处狭隘,四周林木丛生,隐匿在暗处想找都未必能找到,绝对是打伏击的好地方。 陈豨以黑色葛布蒙面,身后有弓弩手已拉至满月。两地还准备了诸多巨石,以机关锁扣。只要轻轻推动,巨石便会顺着山坡滚下。另外,甚至还特地准备了大型床弩。机括搅动,弩箭足有丈许长! 这算是他这些年来的家底了。 “陈君。” “苏君?” 扶苏摘下黑色面纱,笑着点了点头。他手上握着杆长铍,腰间佩剑。战场上,剑其实并非主流兵器。秦国最常见的还是长铍铁戈,殳盾弓弩。长铍足有近丈许长,类似于未来的长矛,只不过铍的顶端为青铜短剑。俗话说赵铍无镡,秦铍有之,秦铍便又被称作是铩。 长铍以稠木制成,上面还绘刻有排小字。 【十五年寺工、匠禾。】 表明这杆长铍为秦王政十五年所锻造,寺工为秦国主造兵器的官署机构,禾则是铸造这杆兵器的工匠。简单来说,这就是两千多年前秦国的生产日期和地址! 虽说没有保质期,却还有铸造工匠的名字。只要东西是残次品,便可根据上面的信息直接找到对应的工匠。 陈豨看到扶苏后,顿时松了口气。四下环视眼,面露不解道:“为何香帅未曾来此?” “他已经来了。” “来了?” “香帅素来是只闻其香,不见其人。陈君放心便是,关键时刻香帅自会出手,解决敌人。” “原来如此。” 陈豨半信半疑的颔首。 如果这时候张良在此,张良绝对会选择亲眼看到再动手。论谋略,陈豨无论如何也比不得张良。后世的他倒也能察觉出不妙,可现在他终究还是稚嫩了点。甚至,都没过多的去考虑这些。 “报!远处尘土弥漫,已能看到秦国旌旗!” “距离此地,不足十里!” “吩咐下去严阵以待,等我命令!” “唯!” 扶苏则是自怀中取出竹筒,眯着眼看向远处。 “看来的确是快了。” “这竹子……是何物?” “千里镜,能目极千里。” “千里镜?!” 陈豨顿时面露惊奇,接过竹筒。似模似样的学了起来,对准右眼看向远处。透过千里镜,他能清晰看到秦国旌旗。天命玄鸟随风狂舞,似乎是要展翅翱翔。冒顿被保护在最中间,里三层外三层。 “这……这……” “卓君所赠,也是他所研制。” 扶苏将竹筒拿了回来,小心翼翼的揣自己怀里。他可是软磨硬泡,才把这千里镜据为己有。据卓草所言,这千里镜能令人目极千里。若在开阔之地,看的会更远。乃是以齐地水晶而成,价值极其高昂。普天之下会做的,唯他一人尔! 真是好东西啊! 扶苏知道,千里镜对战事的帮助。俗话说兵贵神速,凭借千里镜便能抢占先机,抢先知晓敌人的方位。有时候,甚至是能扭转战局! “卓君真是总有奇思妙想,如此神物怕是只有他方能研制而成。若是用于埋伏作战,则犹如神助!苏君愿意如实相告,豨不甚感激!” “呵呵,无妨无妨。” 扶苏只是笑了笑。 在他眼里看来,陈豨已是死人。 既然是死人,自是能保守秘密的。 望着装备精良的死士,扶苏也暗自咋舌。自秦灭六国后,对于私藏兵器甲胄者的处罚可是相当高。陈豨不过三百来号人,皆是兵器精良。皆披甲胄,手握各种兵器。盾牌铁殳,长弓弩箭……特别是这床弩,威力更是惊人。 “陈君,这床弩是从何而来?” “乃楚墨高徒所制。” “楚墨?” “莫非苏君认识?” “吾记得楚墨游侠偏多,他们还能制器?” “自然!” 自墨家三分后,分为秦墨楚墨和齐墨。秦墨侧重制器发展,他们同样秉持着兼爱非攻。觉得天下归一后,便可再无战火,所以入秦效力。最为出名的,莫过于矩子腹大义灭亲的事迹。 楚墨大部分皆是游侠,剑术精湛,到处行侠仗义。而齐墨大部分则是学者,他们考虑事情更加理想化。游历各国,讲授墨家的兼爱思想,他们反对用一切暴力去解决问题。 陈豨笑了起来,“楚墨虽然大部分皆是游侠,可也有些制器的能耐。这床弩极其繁琐,耗资颇巨。若非有卓翁暗中相助,也没法制成。” “……” 扶苏听到这话差点没吐血。这得亏卓草有本事,还碰巧遇到秦始皇。否则只要落实卓氏谋逆之罪,那连带着卓氏三族都会被坑杀! “此事苏君勿急,等此战结束后,豨必会如实相告。说不准,苏君还认识那位楚墨传人。” “呵呵……” 扶苏只是笑了笑。 可惜,没这机会了。 他抬起衣袖,擦拭着长铍。他是秦国长公子,素来是以宽仁为名。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不会杀人!他们可都是反贼,是秦国的敌人。他是老秦人的血脉,就如卓草所言他们立场不同。既然如此,那也没必要仁厚。 对待反贼,那就杀! 否则,今后死的便是他们秦人! 换做几个月前的他,兴许会手下留情。可他在泾阳这么长时间,因为与卓草是朝夕相处,渐渐的也明白很多事。有些事得亲眼看到,方能感受到。 他记得月余前隔壁亭亭卒便遭反贼所杀,只因为他想保护农田的红薯。等他们赶过去的时候,亭卒的鲜血已经流干。浇灌在农田内,将大片田地都给染红。他的手被人砍了下来,最后自河边找到。 按照卓草分析,他应当是拼死拽着那恶贼,逼的那恶贼只得砍下他的手。可怜亭卒还未及冠不过只有十七岁,正值年少。他的双亲那天是嚎啕大哭,下起的瓢泼大雨冷的扶苏颤栗。 卓草如疯了般敕令所有人去找,可还是让对方给跑了。按他所分析,对方应当是想趁夜盗取破坏红薯,然后被亭卒发现。亭卒当即高呼,那反贼则是反手一剑刺其要害。亭卒死死拽着恶贼,而后被直接斩去右手。最后,鲜血流尽而死。 六国反贼谋逆的原因是什么? 他们并非为了黔首,纯粹只是为自己的利益。 六国覆灭前,他们是人上人。 他们高高在上,奴役着黔首。 六国没了,他们便沦为庶民。他们只觉得自身血脉便高人一等,所以他们不服。他们想的是推翻秦国,令六国复辟,如此便能重新成为勋贵。 至于黔首? 他们的死活,只是一串数字罢了。 当然秦国也好不到哪里去,但最起码黔首能活的像个人。只是他们立场不同,难分对错。既是如此,扶苏自然也就明白了。他不杀这些反贼,死的便是他们! …… “他们来了!” 扶苏紧紧握着长铍,将葛布面纱重新戴上。此刻正是月圆之夜,只有皎洁的月光洒在地上。秦国大军缓缓而行,前面有玄鸟卫探查,屠睢则是在中间。 陈豨瞅准机会,抬起手来。木弓拉至满月,床弩机括声响起。还有诸多死士已站在巨石前,静静等候。 “杀!!!” 陈豨猛地落臂,暴喝开口。刹那间,箭支如雨挥洒而出。数十颗巨石自小山坡滚落,恐怖的床弩铁箭更是攒射而出,发出阵阵破空之声。 不得不说,冒顿这小子的运气很好。这床弩其实就是给他准备的,冒顿看到箭雨落下后便直接跳下战马。下来的那刻,铁箭便擦着他的耳畔飞过,带起无数血花。只听到战马痛苦的嘶鸣声,他心爱的宝马便重重的摔在地上。 敢杀我的马?! 冒顿双眼泛红,环视四周。此刻战场乱成一锅粥,不少卫卒皆是只得仓促躲避。有专门的盾卒举起大盾,死死挡住箭雨。冒顿这边可没这好处,他们压根就没有盾牌,只能以人力组成城墙阻挡。 “在右侧山坡上!” 巨石滚落,屠睢勒马躲避的同时,眼力也是极其凌厉。虽说他左臂中了一箭,却如没事人那样。环视四周,咆哮着开口。随后,秦国这边也展开了反击。不少卫卒皆是自背后取出弓弩,朝着山坡上射去。 因为射程有限的缘故,杀伤力其实并不高。 扶苏见时机成熟,当即蒙面起身,振臂高呼。 “剑在手跟我走,杀冒顿!” “杀冒顿!” “杀冒顿!” 接着,扶苏便借助林野掩护俯冲而下。此地是山谷,就如昔日赵括被困在泫氏谷底,压根无法发挥出骑兵的优势。再加上巨石弩箭袭击,屠睢只得仓促命人防备。 陈豨在此时也同样率人冲锋,他是听张良的计策。紧紧跟着扶苏,只要扶苏得手便即刻撤退,绝不停留。望着被分割的战场,陈豨又看向远处的屠睢,脸上带着几分不解。 不知为何,他觉得秦人的表现很奇怪。 他们……似乎并不想保护冒顿?! 第118章 在下楚留香,大戏落幕! ,秦草 冒顿环视四周,也是意识到不妙。战场极其混乱,士卒厮杀怒吼伴随着战马嘶鸣。箭簇乱飞,他的左臂都中了一箭,疼的他五官都几乎扭曲。他的千里宝马躺在地上,鲜血已将地面所染红。 放眼望去,数千秦卒已与陈豨他们交手。盾卒举盾往前顶,后面则是以长铍铁戈袭杀。场面极其惨烈,双方每时每刻都有人暴毙。 “杀!” “杀冒顿,当狼王!” “杀冒顿,当狼王!” 陈豨率十余精锐相助扶苏,时不时抬头看天。 他只想知道,楚留香何时出手? 这些死士皆是他暗中训练而成,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被秦卒所杀,他心里也不好受。在屠睢敕令下,秦卒都已恢复。开始形成包围圈,显然是要将他们给困死坑杀! 这些秦卒可都是训练有素,百战而不死老兵。个个都是身经百战,乃是经过精挑细选的猛卒。单兵作战能力极强,精通各种兵器。在屠睢的指挥下,各司其职,已自混乱中恢复。 他们不知是真的被死士拖住,还是根本不想帮冒顿。压根是不急不躁形成包围圈,慢慢推进。陈豨越看是越觉得奇怪,为什么?! 秦国不是与匈奴结盟了吗? 不是要护送匈奴太子冒顿去边塞吗? 为什么却不出手帮忙? 陈豨虽然心中疑惑,可现在却是由不得他。就看到诸多死士冲杀在前,硬扛着箭雨扑向匈奴。 冒顿望着被有意分割的战场,心里都有些着急。他还有很多事都要去做,怎么能倒在这?他大概也看出来了,秦人压根就没想保护他,就想让他死在这。至于陈豨这票人,怕是秦人自导自演的罢了! 若非自己人,为何不来保护他? 足足数千人,全都在边上布局看戏。至于他这位匈奴太子的死活,没人管没人问。 这合理吗?! “杀!” “不要让他们过来!” “放箭放箭!” 土狼望着不断后退的冒顿,当即自战马跳了下来。“太子,你骑我的马赶紧离开这,我们掩护你!” “好!” 他们都是冒顿的忠仆,冒顿活着他们才有机会活着。如果冒顿死了,他们就算是逃回草原也会被单于杀了祭天。 “想跑?” 陈豨将手中长铍当做标枪,直接朝着冒顿袭来。土狼见冒顿正在上马来不及躲避,猛地蹦了起来,被长铍瞬间洞穿心脏,跌落在地喷出大口大口的鲜血。在这时期如此伤势,显然已经没得救了。 冒顿只是看了眼,而后便骑着战马逃窜。简单粗暴的自尸体上踏过去,根本就不顾其余人的死活。这其实就是匈奴的传统,危机时刻他们会保存部落中的强者和地位高的。至于弱者,只会被他们所舍弃。 “苏君!!” “不会让他跑的!” 扶苏纵身一跃,借助悬崖峭壁纵身飞跃。但是,他的速度不可能追得上冒顿。更别说还有不少匈奴死士拼死抵抗,拖延时间。扶苏自然也都知晓,眼眸猛地一寒。 左手抬起机扩声响起,袖箭自他袖口中攒射而出吗,精准命中冒顿的后背。鲜血喷溅,冒顿吃痛之余却还是死死支撑,未曾落马。他是在马背上长大的,哪怕现在没有马鞍和马镫,他依旧能稳稳用大腿稳住自身不落马。 他是匈奴天赋最好的勇士! 绝不言败! “驾!!” 冒顿冲散人群,他知道只要自己能逃出去,那就有希望。不走银狼谷,他完全能绕道而行。最多三五天的时间,他就能自北郡逃离回草原。今天的耻辱他铭记于心,假以时日他一定要报仇! 望着落地喘息的扶苏,冒顿顿时冷冷一笑。 我赢了! 就算他们偷袭,他依旧能逃出去! 秦人,也不过如此! 可惜,他高兴的太早了。甚至都没注意到前方遍布着的铁蒺藜,等战马踩踏进去后顿时发出凄厉的嘶鸣声。四个马蹄皆是被铁蒺藜刺穿,直接不受控制的滚落在地。 铁蒺藜自战国时期就有,有4根伸出的铁刺,长数寸,凡着地均有一刺朝上。正所谓狭路微径,张铁蒺藜,芒高四寸,广八寸。这不光是针对骑兵的大杀器,对于步兵同样有着限制,能用以迟滞敌军行动。 陈豨论政治谋略差了些,可要说用兵上面他还真没怕过谁。他冲下来的时候,便已料到冒顿可能会逃窜,特意命人布上铁蒺藜。战马马蹄只要被铁蒺藜刺穿,基本上就废了。 冒顿自地上爬了起来,灰头土脸的。一只铁蒺藜直接刺入到他的左眼,鲜血淋漓。剧痛令他说不出话来,全身都几乎散了架。 “保护太子!” “保护太子!” 残存的匈奴完全是不顾生死,拼了老命的朝着冒顿方向而来。他们职责所在,必须得保护冒顿周全。一个个全都是宛若疯狗,直接是以命搏命。陈豨这边人数本就少,一时间反倒是被杀了不少。 “苏君!” “就看你的了!” 陈豨拼死挡住匈奴,自己后背则被劈了一剑。 如果不是穿着皮铠,只怕得是重伤! 扶苏手中长铍已经折断,他便重新抽出利剑。一步步朝着冒顿方向而去,他的速度并不快。而是在等着机会。陈豨这三百来号人,基本已经死绝了。匈奴这边也是所剩无几,这场戏也能落下帷幕。 “你……你究竟是谁?” “重要吗?” 听着冒顿那颤抖的声音,扶苏是毫无波澜。匈奴在他们看来,根本就不算人。杀个匈奴,只会赢得一片叫好称赞声。大概就类似于杀了头祸害乡里的野猪恶虎,绝对担得起一声壮士! 泾阳倒是无所谓,北郡九原云中……这些边陲郡城经常会遭受到匈奴的劫掠。年年几乎都会南下抢夺物资,打完就直接跑。偏偏他们速度快的很,想阻拦都没法挡住。秦始皇修造长城,便有这目的。另外也能以长城充当要塞,随时出兵草原。 双方之间是死仇! 见了面直接下死手,那都无所谓。 “你……你是楚留香?” “刚才的是飞箭?!” 冒顿忍着剧痛,一步步向后退去。他现在没死那都算是体质好,从战马上摔下暴毙的不知多少。他是因为骑术好,摔下来的时候以巧力减轻了冲击。即便如此他现在也不好受,浑身都没力气。只能提着口气,勉强站着而已。 “苏君,杀了他!” “我们撤!!!” 陈豨环顾四周,战场上极其惨淡。他带的三百来号人已经全部战死,匈奴这边只剩下十余个负伤的。秦国当然也死伤不少,只是人数本就占优势。再加上装备更为精良,单兵作战能力也更强,反倒是依旧保持着战阵。 再不杀了冒顿,他们全都逃不掉! 陈豨心里无比急躁,他不明白这传说中的盗帅楚留香为何没有出手。只是他现在根本顾不上这些,只要杀了冒顿那他们的任务就算完成,而后撤退便可。 见扶苏还磨磨蹭蹭的,陈豨当即向前走去。他忘记张良叮嘱过他的,只需要紧紧跟着扶苏便可。走在扶苏前面,还没来得及出手便听到背后机扩声响起。 这次,扶苏抬起的是右手。 袖箭一次只能发一支,重新装填也麻烦的很。在战场上瞬息万变,前一秒在砍人下一秒可能就会暴毙。所以卓草专门给扶苏准备了两个袖箭,各自藏再左右手。 陈豨瞪着不可思议的眸子,转过头来。 “苏君……你?” 啾!!! 近距离攒射,袖箭的威力还是很强的。精准命中陈豨的眉心,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便已暴毙倒地。睁着浑圆的眸子,面庞满是不可思议。他到死都没明白,为什么苏荷要杀了他?! 冒顿看着眼前这幕,直接傻眼了。他本来以为陈豨这票人是出来演戏的,其实也是秦人安排的。可没想陈豨他们是来真的,当场全军覆没。更令他不解的是眼前这头戴玄色木冠的青年,不论气质打扮都与传闻中的楚留香极其神似。 他记得楚留香是秦国公子的老师,那为什么又会帮陈豨这票反贼? 冒顿现在终究只有十来岁,也没经历过各种磨练。他没看明白也正常,很多玄鸟卫到现在都没看明白这什么情况。只不过他们不需要明白,只要遵从皇帝的安排便可。至于其他的事,还轮不到他们说三道四的。 屠睢抬起手来,经过轮齐射后将剩下的匈奴全部射杀。而后抬起手来,示意弓弩手停下来。他也不知道眼前的青年是何许人也,兴许是皇帝秘密安排的高手。看动作手段,的确是不俗。只不过,他总觉得嗓音好似在哪里听到过?特别是扶苏这身高打扮,更是令他眼熟。 “禀屠公,我们不射杀吗?” “别管就好。” 屠睢淡淡挥手敕令。 …… 凄冷的月光洒在谷底。 微风拂过,浓郁的血腥味令人不适。 “想不到,我竟会死在楚留香的手上!”冒顿长叹口气,缓缓看向远处的屠睢,抬手作揖,“不知香帅能否告知我,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就算是死,也总不能让我死的不明不白。他们明明与你是一伙的,也是秦人,你为何要杀他?香帅不是从来不杀人吗?” “我杀他的时候不是香帅,现在是了。” “???” 你搁这打哑谜呢?究竟是也不是? 扶苏轻轻抚剑,接着便猛地出手。冒顿现在本就身负重伤,根本来不及反应,便感到脖子一凉。他本能的用手捂住脖子,却是根本挡不住那喷涌而出的炙热鲜血。 望着他不甘心的倒在血泊中,扶苏则很平静。 匈奴的血是红的,不是黑的。他记得年幼时曾听昌平君说起过,说是匈奴非人哉,他们的血都是黑的,现在看来也不是如此。他们既然是人,那为何尽做些畜生事? “你……你是何人?” “楚留香!” 扶苏纵身一跃,骑着骏马迅速离开。听到这名字,饶是这些不怕死的玄鸟卫也都懵了。这世间,真的有楚留香不成? 等他逃走后,屠睢方才敕令卫卒翻看尸体,防止有人装死。这些也是人,在面对死亡的时候也会害怕。有的人为了活命,便会在战场上装死。这样的人,屠睢见的多了。 “你们所有人都听着!” “今日恶盗楚贼率人袭杀匈奴太子冒顿,吾等死战杀敌三百余。匈奴冒顿遭楚贼所杀,吾等死战也未能阻止。楚贼轻功了得,得手后一步百丈,远遁而去!” “唯!” 所有人同时颔首点头。 他们若想继续在秦国混,那就按照屠睢的说法去做。这么搞他们还能得到封赏,若是敢泄密的话,那基本上就凉了。连带着他们的三族,都会被坑杀! 因为这不光是屠睢的意思,更是皇帝的意思! …… …… 两日后,秦始皇雷霆震怒。 令天下大索十日,捉拿楚贼! 凡谈论楚留香者,一律笞刑三十! 是的,诏书上就是这么写的。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血流漂杵,这真不带夸张的。整个咸阳都因此闹得是人心惶惶。 卫尉屠睢保护不周,笞刑八十,罚轶半年! 其余人等一律重罚! 当然,这其实就是做做样子而已。相干大臣也都知道,只是走个过场。所谓重罚不过是将他们除去宦籍,转个头的功夫又秘密提拔上来。人还是这票人,连名字都没换。只要造成种假象,这样其实就足够了。 不光如此,有些人甚至还升职升爵。就说玄鸟卫他们可是直接效力于皇帝的,只会听命于皇帝的差遣。他们是否官复原职,有谁知道?只要不想死的,那就会就当没看见也不会去问。 这么做的效果很不错,整个咸阳都已知晓此事。说是楚留香为逆贼,率领反贼偷袭,杀了匈奴太子冒顿。结盟的事也是付之东流,彻底没戏。 据说匈奴的头曼单于率领十万大军兵临城下,而后被蒙恬所挡。最后自知不敌,只得无奈将冒顿尸体带回去。 其实,这也只是演戏而已。 头曼巴不得冒顿赶紧死。他死了,对头曼就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这些年来冒顿不断成长崛起,在匈奴中的威望已经隐隐要超过他。头曼知道,他的位置早晚都是冒顿的。只是他给冒顿那才是冒顿的,但冒顿不能抢! 这些年来冒顿的种种表现,令头曼胆寒! 冒顿客死于秦国,尸体运至塞外的时候都已发臭腐烂。如此奇耻大辱,彻底点燃了匈奴人的怒火。一个个都巴不得赶紧开战,只有头曼却还能保持冷静。就算死了儿子他也不愿开战,说是不能因为自己的儿子害了整个匈奴部落。秦国奸诈无耻,这么做摆明就是逼着他们开战。 演讲致辞可谓是铿锵有力,令人佩服。可以说冒顿的死,反而让头曼这单于位置更为稳固。并且还令匈奴上下一心,开始闷声发展积攒力量。 这场大戏,就此落下帷幕。不过两天时间,咸阳民间开始流传起楚流香的故事。虽然变了人,却又好像没变。甚至,连官吏都没怎么去管这事。只要别当面谈论,基本没人会管。 这事其实很正常,当初荆轲刺秦后也说不能讨论。没过几天后便照旧探讨商议,也没人会抓。况且他们讨论的不是楚留香,而是楚流香。按照皇帝敕令来看,他们也没犯法。 文字游戏嘛,张仪就玩过。 …… 泾阳,卓府。 卓草无奈一笑,只得弃子。 “子房果然厉害,草输了!” “哈哈哈!”张良爽朗大笑,淡然道:“卓君不懂对弈,却精于算计。此次坑杀冒顿太子,却未能挑起战火,卓君是失策还是未曾失策?吾已派人打听过,陈豨等人皆已被坑杀。陈君更是被俱五刑弃市,三族都遭受牵连。” “可是,我却偏偏未曾看到苏君的踪迹。秦国诏书更是未曾提到楚留香救走了苏君,只是通缉楚留香。按理说香帅得手后理应来卓府,可到现在也未曾看到人。” 别看张良脸上带着笑容,可实际上却是笑里藏刀。陈豨死了,他并不觉得意外。连带着三百多人全部战死,也属实正常。 可苏荷呢? 俗话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秦国没通缉苏荷,更加没提过楚留香救了人。张良专门派人去咸阳打探过,同样也没看到苏荷的尸体。像陈豨等人的尸体,那可都被俱五刑后再弃市丢到乱葬岗去的。 现在倒好,苏荷就如人间蒸发了那般。 这里面必定有问题! “草,无话可说。”卓草则是淡定的很,淡淡道:“吾翁已去咸阳打探消息,具体情况如何还得再等等方能知晓。子房若是着急,大可先回河东郡等候。” “哈哈!” 张良只是笑了笑。 这次的计划成功了,但也失败了。张良反躬自省过,主要是对草原形势判断不足。或者说,对头曼这样的重要人物不够了解。谁能想到头曼死了儿子,竟然还能隐忍? 可要说单怪卓草,他自己都觉得不合适。 “草!” “我……我回来了!” 扶苏趴在木板上,喘着粗气。 第119章 给猪看病,草药! ,秦草 扶苏喘着粗气,头发都是乱糟糟的。衣衫褴褛,还染上些许血迹。他这模样哪里像是个翩翩君子,反倒是像个流民匪寇。他的左胳膊缠着葛布,能看到清晰的血迹,显然是受了伤。 “呼哧……呼哧……” “小苏?!” 卓草是连忙起身,面露诧异。 怪了!他怎么还是受了伤? 难不成,太菜了? 卓草为保住苏荷,那可是费尽心思。甚至准备颇多,制定了套详细的计划。按理说苏荷是没什么大问题的,除非他自己不小心中招,如此卓草也没话说。 “小苏,你现在怎么样?算了算了,先去书房再说。莲萍,赶紧拿点吃的喝的来!对了,再把我的药箱带进来。” “唯!” 莲萍仓促下连忙去准备,她也知道卓草着急,开口要的东西是以最快的速度准备好。 “退下罢,没我的准许不得靠近。” “唯!” 在二人搀扶下,扶苏是一瘸一拐的来至书房。望着桌上摆着的饭食,扶苏是连看都没多看眼。直接站起身来,而后便朝着张良作揖。 “子房,是苏荷无能!陈君为了帮我,死在了我面前!皆是那屠睢所射杀!关键时刻若非香帅出手刺杀冒顿,只怕计划都会因此落败。最后香帅救走了我,他将我安置在个隐蔽之地,他自己则是直接离去。” “是吗?” 张良眉头紧蹙。 到现在,他也没见过楚留香一面。 他看着扶苏诚恳的模样,心中的疑虑则是减去几分。俗话说面由心生,有些人看上去就不靠谱。就如李斯这样的,一副贼眉鼠眼的模样,总觉得好像是藏了什么事。但有些人看过去就很舒服,扶苏就属于这类的。 风度翩翩,面相就属于斯斯文文的。当然,类似这种的斯文败类也不少,只不过会下意识的让人选择信任。况且扶苏这伤势也不轻,看样子还没恢复过来。 “那为何赵政未曾通缉你?” “你能别在这叽叽歪歪了吗?”卓草顿时面露不悦,冷然道:“他现在受了伤,你在这问个没完是几个意思?张良,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就是怀疑小苏背叛了咱们,效忠于秦国?我告诉你真要这样,那他就不是一个人来,是带着一票玄鸟卫了!” 他这么说,一来是着急导致,另外也是想着借此打消张良的疑虑。往后的日子可还长着嘞,他可不会放弃对付张良。卓彘的事也算给他提了醒,绝不能小瞧古人。在这时代如果不心狠手辣,那死的就是自己! 自古能成大事者,又有几个是纯粹的善人? 张良被卓草喷的老脸一黑。 但他仔细想来,似乎也有些道理。 按理说扶苏要真的出卖他们了,那就没必要单枪匹马过来。直接带着军队,只怕是会将整个卓氏都给铲除! “秦国不通缉他,那是丢不起这人。香帅这样的没抓到,那很正常。小苏只是寻常人罢了,要是连他都没抓到,秦国岂不是丢脸丢大发了?我看他们是刻意而为之,必会暗中调查。” “是吾莽撞了。” 张良欠身作揖。 他并非完全相信,纯粹是为大局着想,现在他还离不开卓氏相助。别的不说,卓正所创建的情报网可比他有用的多。还有卓氏积攒的财富,卓草在秦廷的地位,都对他们反秦有帮助。 一次失败证明不了什么。 这些年来,他经历的失败还少吗? 秦始皇和麾下的官吏也不是吃素的。 此次陈豨是虽死犹荣,最起码成功刺杀冒顿。就算头曼出乎他们的意料选择平息此事,那也没法说卓草他们的麻烦。头曼作为单于死了儿子却不报复,这事找谁说理去? 卓草也是人,也没法说肯定不会算错。 他自己都没考虑到,能怪别人吗? 卓草没搭理他,先把扶苏外衣脱去。葛布都已被鲜血染红,这伤势可不浅。扶苏咬着牙忍着痛道:“小草,我这伤口快好了,不必麻烦的。” “你可闭嘴吧,这都化脓发炎了。” “小草,你还懂医术?” “嗯,懂一点点。” “你给人看过病?” “没,我先前都是给山彘看病的。” “……” “……” 扶苏是哭笑不得,卓草可真会开玩笑。 “想不到卓君还有闲情逸致说笑。” “我没说笑,我先前真给山彘看过病。小苏你别动弹,你这连山彘都不如。我给山彘看病的时候,山彘可不像你这么闹腾。” 卓草也是无奈的很。 瞅瞅,这年头说真话都没人相信。 他大学毕业回村里养猪,出栏那年正巧碰到猪肉涨价,也算赚了点。期间他还自学了些医术,像是给猪打疫苗之类的都是自己操作。有些猪得了病,他看个几眼就能知晓。 卓草把酒精取出,这是通过高度蒸馏过的。他也不知道度数多少,反正比地瓜烧要高的多。少说也得有六七十度,只是还没达到医用酒精的地步。 “诶,这是何物?” “酒精。” “酒精?用来喝的?” “这玩意儿不能喝,喝了可会死人的。” 卓草忘记看哪个新闻,说是有人喝了自家蒸馏的医用酒精,然后导致失明的。他这度数肯定不低,要是喝死可就得不偿失了。 他随手取出块干净的葛布,沾了点倒出来的酒精,再慢慢开始擦拭伤口。现在没有棉花,就只能以葛布凑活。刚触碰到伤口,扶苏疼的顿时嘴抽抽。即便身体本能的哆嗦,他也是愣是咬着牙没喊出来。 “你这伤口已经开始有些结疤了,还好没伤到要害。以后少涂什么草木灰,这东西用处真不大。还有方士捯饬的那些药粉也少擦点,那玩意儿也是害人的。” 扶苏尴尬的笑了笑。 实话实说,他其实早早就能回来。只是思前想后觉得不太稳妥,肯定会让张良起疑。他就干脆给自己一剑,结果没控制好力道疼的他嗷嗷直叫。见伤口太深,他只得随便以草木灰涂抹伤口。 别觉得奇怪,这年头用的药差不多就是如此。内服外敷,那都是勋贵方能享受到的。只要打仗开战,伤员数量直线飙升,那几乎就是等死。一刀破伤风,两刀见祖宗,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们没有好的护理,更无好的医药。能做的就是用他们的土办法,像是什么草木灰都能用完。到最后只得以泥巴石灰,往伤口上涂抹。尽自己所能,去救自己的命,因为他们只想活着。 卓草随手取出个陶瓶,里头都是他自己晒制磨碎的药粉。大部分都是小蓟等用以止血消炎的草药,反正他试过不会死人。至于药性会不会相冲,他是真的不知道。 他们村里有位跛脚老中医,干的就是这活。只是后来需要行医证,他就再也没碰过这些。医术怎么着没法评价,反正是没治死过人。卓草被淹死那年,老人家九十多岁的年纪还健康的很。医术没学会,但草药的用处他多多少少了解些。 “这是什么?” 见卓草准备涂抹,扶苏顿时好奇询问。 “我自己配置的止血散。” “懂了,草药!” “……” 好像……没什么问题? 药粉呈褐色,闻起来有股浓郁的草木味。 其实这时候最好是要再缝合伤口的,针线卓草也都有。银针好找的很,线他是用的桑皮线。 所谓桑皮线即取桑树根皮,去其表层黄皮,留取洁白柔软的长纤维层,经锤制加工而成。相比较羊肠衣更便宜更容易得到,而且还具有些许药性,还能促进伤口愈合。 很多人会下意识的觉得中医没有外科手术,其实这就是扯淡。在隋唐时期就已经有清创缝合伤口的概念,就是用的银针和桑皮线。 卓草没弄不光是偷懒,主要是不想让扶苏吃这苦头。他的伤口虽然比较深,但也已经开始愈合。只要消炎消毒,基本就能自我复原发。好歹也是习武之人,体质比肥宅不知强多少。 把药粉涂抹均匀后,卓草再以干净的葛布帮着缠好。一边缠一边嘱咐,“这几日你便好好养伤,至于辛辣的东西尽量别吃。特别是酒,更是尝都不能尝。” “额?”扶苏顿时面露难看,“酒也不能喝?” 像他这种勋贵喝酒那和喝水没区别。都是顶尖贵族,自然得天天享受。就说夏天喝酒,还得用冰块冰镇过才过瘾。 特别是卓草所酿的黄酒,那味道更是令扶苏流连忘返。每日饭可以不吃,但酒不能没有。当然,他自制力还是可以的。每次都只是小酌两杯,绝不贪杯。 “你想死尽管喝,我绝不阻拦。” “来来来,我这酒精拿去喝。” “早死早超生,我也少点麻烦。” “算了算了,这伤身体……” ”哼!“ 卓草重重的哼了声。有时候就不能给他们好脸色,稍微好些他们就得寸进尺。 “吃吧!” “咳咳,那吾便不客气了。” 扶苏这段时间可是真的在荒山野岭里度过的,他知道不这么做肯定骗不了张良。整个人饿瘦了一大截,精神更是略显萎靡。 看到他大快朵颐的模样,卓草不禁摇头叹息。 “吃慢点,细嚼慢咽。你这刚恢复吃的太急躁,对肠胃不好。” “放心放心!” 张良长叹口气,“可惜,陈君还是死了。” “他也是为反秦大业而牺牲,死的其所!” “想不到卓君还精通医术,如此对今后反秦必有帮助。卓君这本事,可万万不能献于那暴君。否则的话……” 卓草只是摇了摇头,“我要走的更高,此术我自会献上。这也算不得什么本事,只是小道尔。” “卓君!” “子房不必再说,汝应该记得我曾与你说过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让我反秦自是没问题,但我绝不会屈居于人下,扶持个无能之辈在我头上吆五喝六。我辛辛苦苦推翻秦国,吾为何不能成为赵王?那所谓的公子歇,可曾做过什么?” 张良望着卓草,冰冷的眼神渐渐缓和。而后只是一笑,淡然道:“若真有这一日,倒也无妨。卓君有鲲鹏之志,想要效仿昔日田氏代齐,自当无碍。便是今后自立为赵王,那也是理所应当。” “此次行刺匈奴冒顿,也算大功告成。想来卓君也是思念那位卓彘,吾今日便会连夜赶回河东。不日,那卓彘便会回来。” “告辞!” “告辞!” 卓草这次连送都没送。 …… 走出卓府,张良长叹口气。 卓草还真是藏的够深的,怎么还能精通医术? 他现在还不能和卓草闹掰,想要反秦就得借助卓草的本事。卓草赚钱有道,就能源源不绝的提供粮草物资。就如他说的这样,他完全能凭借他的本事,一步步往上爬。等卓草位居高位拜相封侯之时,他能做的事会更多,到时候对反秦更要有帮助。 “主人,没人跟踪。” “走吧。” 张良勒马而行,临走前回头望了眼卓府。 长叹口气,就此离去。 他只希望自己是多虑了。 因为,他真的不想和卓草为敌! …… …… 中车府令府。 赵高正在翻阅竹简,这是经过有心人拓印后的楚留香。不对,现在应该要更名为楚流香了。他看的是津津有味,只觉得极其有趣。他相信有楚留香这样位人物,却不信他有书中的本事,兴许是夸大其词罢了。 就如那卓草,怕也只是夸夸其谈。 赵成因为卓草而被贬至巴蜀之地,现在连封信都送不来。更别说他的府邸因为卓草而付之一炬,赵高对卓草是恨得牙痒痒。只不过卓草献上豫州鼎,秦始皇亲自敕封卓草为五大夫,他实在是不敢动手得罪。 他追随秦始皇多年,也算能揣摩些心思。就冲秦始皇对卓草的恩宠,便可谓少见的很。敕令所有官吏未经批准,不得擅自拜访卓草。 这样的待遇,谁有? 要不是这条禁令,泾阳的路都能被戎马踏平! 赵高的理智告诉他,千万不能与卓草为敌。就算赵成死了,那也碍不着他。只要与卓草交好,那绝对是好处多多。可他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恶气,而且是越想越气。 明着来肯定不行,趁着卓草还未入朝出仕就得把握机会。最好是能有实质性的证据,直接一举锤死卓草! 他这几日思来想去,始终都在想这事。 想要做到这点,就只有一种可能。 卓草要谋逆造反! 这是秦始皇的禁忌! 不论任何人但凡有这想法,那就必死无疑。当初他虽说犯下死罪,却也没到这种程度。所以哪怕蒙毅乃至满朝勋贵廷臣都说他该死,他也照样没事,反而是官复原职。 他混了这么多年,知道秦始皇心里这根红线在哪。要说秦始皇的禁忌,首先是立后储君这事,提都不能提。还有就是谋逆造反,想都不能去想。有一个算一个,只要抓到了就是坑杀三族! 可卓草好端端的,怎会造反谋逆?他年纪轻轻就已是五大夫,假以时日拜相封侯都有可能。他要是去造反,那绝对是脑子抽了! “妇公!” 在他想着事情,他的女婿阎乐走了进来。留着矢状胡须,脸庞带着激动。身高八尺有余,头戴鹖冠,长得也能说是俊朗不凡。妇公其实就是岳父的意思,只是这年头没人称岳父的。 “怎的如此激动?” “吾听有贾人说起个事。” “什么?” “那卓草与反贼有勾结!” “什么?!” 赵高猛地做了起来,满脸匪夷所思。 卓草脑袋让门挤了不成,竟然勾结反贼? 好家伙,你小子可终于落老夫手里头咧!! 第120章 陛下,卓草想造反! ,秦草 自卓草封为五大夫后,赵高更不敢动他。可他胞弟赵成却因卓草而受劓刑,还被贬去蜀地。每每想到,赵高心里就无比憋屈。他派人暗中去打探过,赵成现在日子相当不好过。 如此深仇大恨,他怎能就此放过? 他表面笑嘻嘻,实则心里MMP。 这仇,他一直都记着咧! 赵高可以说是极其记仇的人,蒙毅就因为依法定他死罪,便让他嫉恨上了。后来他篡改遗诏,扶持胡亥登基后,二话不说便赐死了蒙氏俩兄弟。 他很能隐忍,没有足够把握绝对不跳出来。 现在秦始皇还活着,他也不敢开罪卓草。 要么不出手,出手就得彻底扳倒卓草! 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想整死可不容易。卓草现在可以说是被秦国捧起来的奇人,世人都知道他得白帝梦中授艺。秦始皇还指望着靠卓草愚弄世人,而后巩固自身统治咧。 卓草垮台了,那不是打自己的脸? 赵高其实都准备放弃,只是派人暗中打探收集情报。哪怕不能扳倒卓草,也最好抓点把柄在手里。今后鱼死网破之时,他手里也能有个底牌。 没成想,卓草竟然想要造反?! 这是皇帝的禁忌! 就是卓草有天大的功劳,那也得死! “快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阎乐大喘着粗气。 他得到消息后,那可是沿路跑过来的。 “自妇公提及后,吾便在暗中派人假装成商贾在泾阳各地打探消息。不日前收到消息,说是卓草曾与六国逆贼来往亲密。那反贼贼首陈豨,便曾出入卓府。另外随行的还有两人,皆长住于卓府。还有人亲眼看到,有人半夜负伤进入卓府。” “光靠这些,还不够。” 赵高摇了摇头。 秦国律法讲究个人证物证惧在,特别是卓草这种位居高位的,没有足够证据就甭想将其扳倒。俗话说人言可畏,如果光靠张嘴就能定罪,那想要诬告可太容易了。只要有钱去收买人证,岂不是随时都能找人麻烦? “那这个呢?” 阎乐随手取出个木条。 “这是何物?” 木条显然曾被烧过,只是没全部烧完。 依稀能看到上面还有排小字:年廿九,宛朐县陈豨,高八尺二寸,脸黑无痣……” 别的都已看不太清,应当是验传。 验就是身份证,属于官方认可的身份。 传是介绍信,不论去任何地方都得有。 “这……这是……” “吾专门找人对比过,这绝对是卓草字迹!” “为何?” “他所批阅公文乃至上书,与这字完全相同。”阎乐顿了顿继续道:“吾有位友人在博士馆内做事,卓草上书都有保存。吾专门找他对比过字迹,决计不会有错。” “是吗?!” 赵高顿时激动的把竹简拿了起来。 他本身就是书法大师,识别字迹的本事还是有的。这字迹并不差,只是比他差了些而已。只是他越看越眼熟,似乎是在什么地方看到过。 “这真是他所写的?” “若妇公不信,大可去博士馆借阅对比!” 博士馆隶属于咸阳宫室,像是各地簿册也都有收录。未来项羽一把火烧了咸阳,萧何没去抢夺金银玉石,而是哼哧哼哧的跑去把藏书给抢了出来。凭借簿册和各种藏书,萧何总能在关键时刻暴兵。故汉所以能治九州者,文书之力也。 以赵高的地位官爵,他自然有资格借阅文书。 “好!老夫便去看看!” 俗话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如此重要的事,若是不亲眼验证他如何放心?贸贸然过去告密,只会打草惊蛇。如果没告成,来个诬告反坐那他三族可就都没了! 说走就走,赵高即刻捧着竹条前往博士馆。 “乐,汝这竹条自何地得来?” “距离伏荼亭约有三十里路的山林内所得。” “如何得来?” “探子自小泽城回去,恰巧路过所得。说是过去的时候还在焚烧,地上甚至还有脚步踪迹。他判断应当是看到有人来,所以对方便匆忙离去。他将火熄灭后,便看到此验。” “哈哈哈!好!”赵高连连大笑,“赏他二金!” “唯!” 赵高此刻是心情大好,由阎乐亲自驭车。 等抵达至博士馆后,他便表明自己的身份。而后便说要借阅卓草的相关文书,博士自然不会得罪赵高。以赵高的身份而言,这也不算什么事。赵高是秦国书法大家,来借阅文书属实正常。就有点类似于后世的图书馆,借阅文书还都得登记信息。 有些官吏偶尔也会来这借阅,只要保存完好连钱都不用收。当然要是寻常小吏的话,那是没这个资格的。就如卓草这样的乡啬夫,连进来的资格都没有。 簿册文书数量不少,赵高则是耐着性子慢慢对比。他没有着急,一个字一个字的细细甄别对比。在博士馆足足呆了一宿,前后对比所有字迹,他确定自己没看错! 这字迹……绝对是卓草的! “哈哈哈哈!” “就冲这竹简,汝今日必死无疑!” 赵高激动的站起身来,他可以肯定卓草绝对与六国余孽有勾结。陈豨这验传可都是卓草准备的,他要心里没鬼为何要着急忙慌的将这烧了? 而且千万别忘了,楚留香和卓草是至交! 此次冒顿被杀,楚留香可是功不可没。若非如此,秦始皇也不会暴怒令天下大索。按规矩来说肯定是要去追查卓草的,毕竟熟知楚留香的只有他。只是此事被秦始皇压下去,毕竟影响脸面的事,但暗中还是派遣玄鸟卫去调查此事。 卓草献上祥瑞,又被秦国捧起来。要是大张旗鼓的去调查,那岂不是在打自己的脸?暗中派遣玄鸟卫调查此事,绝对是最好的选择。其实李斯他们都知道,明面说是调查实际上就是去保护…… 这些,赵高自是不知情的。 他越想越发觉得古怪。 联想到楚留香远遁而去,连人影都找不到,他就觉得这事肯定和卓草逃不了干系。卓草昔日献上豫州鼎,更是惹人怀疑。说不准便是六国余孽暗中捞上来的,目的便是扶持卓草! 嘶…… 卓草绝对是六国余孽暗中扶持的! 为的便是打入秦国高层,方便做事! 想到这点,赵高后背都有些发凉! 他发现了个大秘密! “妇公,如何?” “此事万万不可声张,老夫现在便入宫面圣。若能成功,对吾等只有好处。那卓草必定会六国反贼,只要将其扳倒可是大功一件。届时老夫在向上请求,兴许便能将胞弟自巴蜀调回来,免去刑罚。” “唯!”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如此天赐良机,他怎能错过? “去准备这几日收集的罪证,老夫要一把将他拉下神坛!老夫准备月余的时间,为的便是今日!” “妇公放心,乐都已备好!” “好!” 赵高紧紧攥着竹条,目露森然。 在他眼里,卓草已是死人! …… …… 章台宫。 扶苏正在绘声绘色的汇报消息。 没错,他又把卓草给卖了。 “父皇,卓君医术极其不俗,乃儿臣平生所见之最。即便是太医令夏无且,都不及其。儿臣为诓骗张良,自斩一剑只是没控制好力道导致伤口有些深。在山林中躲藏隐蔽,导致伤口恶化。经其妙手治后,已经几乎恢复。” “是吗?” 秦始皇饶有兴趣的抬头看了眼,伤口已经结疤。至于其他的,他也看不出来。当初卓草把方士炼制的丹药碾碎,他就知道卓草肯定懂些玄门医术。现在看卓草施展手段治好扶苏,心里更是赞赏。 李斯捋着胡须,顶着俩黑眼圈。他这段时间都在查漏补缺,制定关于纸的赋税。此次行动,他甚至都没参与其中。没成想利用卓正这层身份,不光坑杀了冒顿,还杀了数百六国反贼。 望着扶苏,李斯心中暗自咋舌。这两三月的功夫,扶苏可是成长不少,最后还给了自己一剑,真是够狠的。 按照计划卓草是打算牺牲楚留香,以此手段保住扶苏。可扶苏担心张良发现端倪,自己给自己一剑不说,还躲藏在山林中数日之久。把自己折腾的就和流匪那样,如此心性实在令李斯震撼。 扶苏的事迹,秦始皇自是早早知晓。当着他们这些肱骨大臣的面,可是狠狠夸赞了番,还说扶苏总算是有点老秦人的样子。 如此变化,自然让他们心里也起了些涟漪。 照目前这形式发展,怕不是真要立扶苏为储! 至于胡亥? 这家伙现在种地种上瘾了,就在田地里蹲着。没事还会以木弓射些鼠兔,然后再与李鹿搞个田园烧烤。再然后……差点把林子给点了,被卓草罚着去沤肥。 “汝此次也不容易,想要何赏赐?” 秦始皇难得对着扶苏露出抹笑来。这次计划能成功,还能诓骗住张良,扶苏绝对是功不可没。就冲这份功劳,给点封赏绝对不过分。 “儿臣,的确有一事相求。” “说罢!” “想请父皇释放部分方士。” “什么?!” 秦始皇的脸色顿时变了,饶是蒙毅都大惊失色。旁边的李斯更是蹙眉站了出来,“长公子,汝可知晓这些方士皆曾想下毒谋害陛下,更是诓骗于上。上未曾坑杀他们,只惩罚他们于骊山修造皇陵,如此已是天恩!” 上这称呼,其实就是陛下的意思。 这也是秦灭六国后,秦始皇自个儿规定的。 扶苏躬身作揖,无奈道:“此事其实算是卓君相求。他说当地医卜医术不够,皆是些只会害人的巫医。前不久有黔首更是因为患病未曾得到及时的救治,最后病死在床上。” “他自己不是懂医术吗?” 秦始皇脸色这才稍微缓和了些。 既然是卓草相求,那还好说。 扶苏偷偷摸摸瞄了眼秦始皇,心里那叫个憋屈。 他说秦始皇就发火,卓草就没事? 这到底谁才是亲生的? “卓君为人素来自谦,他说自己只懂些皮毛。卓子云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方士炼丹害人不假,可有些方士也懂医术,比他更能胜任此事。他是乡啬夫,也无法每日为人看病。” “是这样?” “是的。” “那他跑去当个先生?” “他说……” “他说什么?” “他说他要不当,就没人能当。论算学之道,他说自己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 “……” 秦始皇是哑然失色,打趣道:“不是说他谦虚吗?朕看他口气倒是狂妄的很,竟敢自比为天下第一?” “他说的是真的……” 扶苏无奈点头。 “他问儿臣的问题,儿臣一个也答不上来。” “说说。” “圆周率是什么?” “……” “拉格朗日定理。” “……” “微积分,象限,复数……” “他肯定是信口胡言的。” 李斯站出来,觉得看穿了一切。卓草这人有时候就是很不着调,尽说些胡言乱语,编撰各种词语,让人听都听不懂。 “罢了罢了。”秦始皇随手挥了挥,“他也算是一片苦心,既然想要几个方士,这倒也简单。便调些许医术高明的方士交予他,由他差遣。此事便交予蒙卿去做。” “唯!” 蒙毅走出来作揖行礼。 这事简单的很,秦始皇准许就好操作。 “另外,还有一事。” “何事?” “胡亥想找太医令帮忙。” “嗯?” “他说答应雎鸠,找太医令为她娘亲看病。” “这小子……” 秦始皇顿觉有些头疼,他就不怕穿帮了?太医令相当于专属他的私人医生,只会为他效力。堂堂太医令跑至泾阳,给区区黔首看病? “此事罢了。”秦始皇直接开口拒绝,淡漠道:“雎鸠之母朕也见过,无非是昔日生子时留下的病根,后长年累月忙碌所致。就是太医令过去,也没什么法子。朕让他去泾阳,不是让他与女子嬉戏玩乐的。好好给朕研习学问,勿要丢了朕的脸!” “可是……” 扶苏老毛病又犯了。 正准备开口,便被秦始皇恶狠狠的瞪了眼。 “丞相。” “臣在。” “令少府将这两年的账簿悉数交上来,上次那小子倒是提醒了朕。他说能通过账簿,看出少府是否中饱私囊。朕最恨的便是贪官污吏,若其敢贪墨,朕绝不轻饶!” “臣遵旨!” 李斯作揖行礼。 扶苏见秦始皇有意岔开话题,只得叹息作罢。这事本身胡亥就不占理,夏无且知晓只怕也不会乐意。堂堂太医令,岂会随意给人看病治病?秦始皇已将方士交予卓草,届时让些方士去看也可。 “说起来,那张良如何了?” “其当晚已离开泾阳,并秘密前往河东。” “派人暗中跟踪便可,其做事极其谨慎。但暂时于朕还有用,不必杀他。朕要知晓其所有动向,以做准备。” “唯!” 秦始皇放下书册,淡淡道:“朕还听说,似乎有人在暗中打探卓草的事迹。甚至还秘密跟踪张良,只是被玄鸟卫发现而远遁离去。丞相,此事便交由你去调查。这些人应当不是反贼,朕倒要看看究竟是何许人也!” “报!” “中车府令于殿外求见!” “赵高?” 秦始皇蹙眉不解。 好端端的,赵高跑来章台宫作甚。 “宣。” “宣中车府令进殿!” 谒者当即作揖通传。 秦始皇看了眼李斯他们眼,也都已明了。关于卓草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既然赵高都已进来,便无需再讨论。 “臣,拜见陛下!” “大秦万年,陛下万年!” 赵高走进来后,当即作揖行礼。 秦始皇颔首点头,“免礼!汝突然来章台宫见朕,想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直言便可。” 他这几日还是比较忙碌的,一直忙着批阅文书。还有就是各地的琐碎事,以及异族部落的动向。每日都得廷议,一次就是数个时辰。随着年龄增大,他的精力也越发不如从前。今日他就觉得颇为疲惫,本想听扶苏说完后就回去歇息来着,没成想赵高就来了。 “此事,极其重要!” “说罢!” 还极其重要? 你又能有何重要的事? “禀上,那卓草乃是反贼,暗中勾结六国余孽,妄图造反!” 赵高深深作揖,脸上激动的涨成猪肝色。 听到他这话,秦始皇脸色都变了。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望着赵高,眼神都变得有些冰冷。 “汝方才说什么?” “那卓草乃是反贼,妄图谋逆复辟!” “汝可确定?!” “千真万确,断绝不会有假。臣自知逆贼卓草如今爵至五大夫,断绝不能诬告。特意于暗中派人跟踪,收集证据。辛得陛下保佑,臣终于是得到关键证据。故马不停蹄赶忙入宫面圣,揭穿这反贼的真面目!” 赵高谦卑作揖,同时呈上手中竹简和文书。 看到他这幅模样,蒙毅差点笑出声来。 好了,赵高这也算是不打自招。 竟敢暗中派人跟踪张良? 秦始皇前脚说要追查此事,后脚他就自己跳了出来。赵高啊赵高,枉你追随皇帝这么多年,这次可算是要栽了! 赵高微微皱眉,为何秦始皇不让呈上去呢? 再偷偷看了眼秦始皇。 见其脸色铁青,他心里已有分寸。 果然,秦始皇这次真的怒了! 卓草乃至泾阳卓氏,都要完了! 第121章 对不起,我是卧底! ,秦草 “就是汝派人暗中追查此事?” “正是!” 秦始皇目光透着些许冷意,而后长舒口气。 “此事与汝无关,无需插手。” 他这就差直接告诉赵高真相了。这也就是赵高,换个人来怕是当场连灰都能扬咯! 秦始皇极其护短,特别喜欢偏袒宗室子弟。赵高虽说只是旁支中的旁支,但也算有些关系。上次犯下死罪,秦始皇都念在他有用令他官复原职。换个人,怕是当场就要秉公办理。 这就是秦国,这就是秦始皇。 所谓的秦法,是他一人的法。 他不想执行,满朝廷臣劝阻都没用。 对秦始皇来说,赵高算是平衡朝堂的枚棋子。王氏蒙氏冯氏和李氏四家独大,秦始皇便有意扶持秦国公室子弟。比方说赵亥爵至伦侯,担任九卿宗正。赵高官至中车府令,专门为皇帝驭。伦侯公孙成乃是昭王时期的老臣,算是秦始皇爷爷辈的人。 赵高的目的,秦始皇自然知晓。无非就是嫉恨卓草,所以想着将其扳倒。不论如何,他的做法是没问题的,如果卓草真是逆贼他出面告奸属实正常。 只不过,卓草是逆贼吗?! 这事秦始皇能不知道? 昔日眼看着身份暴露,卓草知晓其翁为六国反贼头目,卓草选择的是要去告官。当时可不是在说笑,大义灭亲这事他真干的出来。倒不是因为别的,纯粹是他不希望因为他爹一人连累整个宗族! 另外,他和他爹也没什么感情。 就这样的人,会谋反? hetui! 秦始皇已算给赵高机会。 只要他现在知难而退,倒也不会深究。 只是,赵高这次显然会错意了,他还以为秦始皇是要袒护卓草。按理说卓草是犯下禁忌,除其宦籍,夷三族俱五刑那都是常规操作。难不成,秦始皇真的能为卓草而让步? 不成! 他好不容易有次机会,怎能放弃? “禀上!那卓草罪大恶极,食秦禄却为国贼,当夷三族俱五刑!吾这还有其罪证,陛下看过后自会明白。” “罪证?呈上来!” 秦始皇目露凶光。 你有个毛的罪证! 既然不识抬举,那朕便满足你! 秦始皇此刻也是动了震怒,这些年来赵高是越发的恃宠而骄。就如赵成的事,他已是法外开恩,没有深究。否则的话,赵高还能在这朝堂上与他说话? 他这些年暗自酿酒私售,他都知晓也未怪罪。这事诸多朝公都干过,只要别太过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可他终究只是个车夫,就算是中车府令那也只是给他驭马驾车的车夫!区区个车夫,也敢在这放肆? 烧的差不多的竹简和文书悉数呈上。 “这是何物?” “这是恶贼陈豨的验,上面字迹便出自卓草之手。臣对比过其诸多字迹,确认无误。这是其所敬献文书,就是他所写的!” 秦始皇眉头微蹙,仔细扫了两眼。 这就不是卓草的字迹! 这瓜怂的字能有这么好看? 分明就是他偷懒,让蒙毅写的文书! 至于验同样也是蒙毅帮忙写的! “这就是所谓的证据?” 秦始皇猛地将竹简掰成两半,丢至赵高面前。他这态度已经很明了,就是让赵高知难而退赶紧滚蛋! 蒙毅站在旁边,略显无奈。 赵高平时极能隐忍,这还不懂? 看到验传他心里已大概明了。 想来是张良回去的时候,在路上顺手将陈豨的验传烧了,免得给他们带来麻烦。没成想发现有人跟踪,仓促之下他便直接离去,以为都已经烧完了。 没成想,让赵高的人捡走了! …… 赵高抬起头来,还是不死心。 “禀上,吾有探子亲眼看到他与六国反贼来往亲密。并且某日深夜,曾有人负伤闯入他的府上。此次袭杀太子冒顿之事,也必有其在暗中处理。陛下勿要忘记,此人与楚贼可是至交啊,还望陛下明鉴!” 半夜负伤? 扶苏嘴角抽了抽。 这说的好像就是他。 “探子?” “正是!” 赵高脸色涨红,激动道:“臣还命人调查过,发现其翁更是踪迹诡异。其昔日在南郡,更是扬言要推翻秦国复辟六国,此事知晓者众多。还有,卓草昔日暗中屯粮酿酒更是妄图谋逆。臣还听说,他暗中操练奴仆,甚至还私藏甲盾弓弩!” 甲盾弓弩? 蒙毅一拍脑袋顿时回过神来。 他娘的,他把这茬给忙忘了。 不久前因为有六国余孽袭杀亭卒,卓草难过好几天。然后他就说要向上级申请,说是要给亭卒武装到牙齿。弓弩铍殳甲盾……全都安排起来。甲胄还得是铜制铠甲,皮制的防护性不好。钱财方面都是卓草自己掏的腰包,只要上书让喜批个条子就成。 那几日卓草也有事,就让蒙毅自由发挥写好后交给韩信就好。 结果……蒙毅给忘了! “呵!” 他这摆明是在翻旧账,目的就是一次扳倒卓草! 秦始皇怒目而视,冷冷道:“汝准备的倒是很充分。” “禀上!五大夫卓草乃犯谋逆之罪,秦法不容。若不将其正法,恐难服众矣!” “放肆!” “臣惶恐……” 秦始皇是彻底坐不住了,他三番两次给赵高机会。就是希望他知难而退,不要再提。现在倒好,赵高这家伙竟然还敢以秦法压他? “你说其翁妄图谋逆?” “对!” “其翁已死于雪崩!” “……” 赵高愣了下,有些没听明白。 死了?不可能! 他的探子都打探过,说是去年寒冬就回来了。 “汝说这字迹是出自他手?” “对!” “错!这些皆是出自蒙卿之手!汝是否要告蒙卿谋逆造反之罪?” “蒙……蒙公的?” “正是。”蒙毅略显无奈道:“中车府令难不成连老夫的字迹都认不出来?” “……” “你说深夜有负伤的反贼,在他府上?” “是……是的……” 赵高此刻都有些兴许。 “那负伤的反贼,便是扶苏!” 赵高不可思议的看向扶苏,后者则是挥了挥负伤的左臂。 什么情况这是?! “汝说他私藏甲盾弓弩?” “是……是……” “此事,朕已准许!” “……” “汝说其翁回咸阳后,踪迹诡异?” 赵高此刻已是匍匐跪地,瑟瑟发抖。他虽然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却也猜到此事绝不简单。 “朕,便是其翁!” “汝是想调查朕的踪迹?!” “臣……臣不敢!陛下息怒!” “陛下息怒!” …… 赵高不住的磕头叩首。 他现在是真的怕了。 “丞相!” “臣在!” “诬告者,当如何?” “诬告者当反坐!” “好!”秦始皇转过头来,怒目而视,“朕今日便判汝谋逆造反之罪,以正秦法!如何?” “陛下饶命!” 赵高急的眼睛都红了。 他哪里想到查反贼,查秦始皇头上去了? 自然,秦始皇也只是吓唬吓唬他罢了。真要杀他,当初他犯下死罪也不会饶他。此次赵高动机的确不纯,做法却并无不可。这事如果闹大了,反而会遭受非议。 堂堂皇帝,跑泾阳去忽悠个弱冠青年? 这传出去后,岂不是要遭天下耻笑?就那票儒生,怕是能把这事编撰成小说,在各个郡县说个一百遍!到时候,他始皇帝的脸往哪搁? 况且,他好不容易借助卓正这层身份,与逆贼张良交好。还指望着他今后挖出隐藏在暗处的反贼,如果这事穿帮了,那他的心血布局岂不是全糟蹋了? “汝今日记住了,从今往后不得再探查卓草之事。只要让朕知晓汝派人至泾阳,朕必夷汝三族!” “臣……叩谢皇恩!” 赵高颤颤巍巍的连忙跪地叩首,这头磕的是相当用力,脑门都有淤青。这大起大落的,心脏差点的怕是当场就要暴毙。 蒙毅在旁无奈苦笑,他就知道会这样。若是换个人,兴许会直接秘密处刑。可偏偏是赵高,秦始皇为人又极其护短,只有可能是重拿轻放…… “臣……臣现在还未明白是何意。” 赵高见秦始皇脸色稍微缓和些,便故意卖蠢。他是真的没搞懂情况,但他完全可以不必再问。这么做,就是想着卖蠢逗秦始皇开心。 “呵!这些,自然都是朕的计策!既然汝也算知晓,便让蒙卿与你说说。但汝要记得,今日之事若是汝传出去……” “臣纵百死也不敢!” 蒙毅无奈走出,便从当初误打误撞认识卓草开始说起。也提到秦始皇与那卓正极其相似,只是更为雄伟些。《情商》这本书,蒙毅读的是透透的。 他也是长话短说,提到卓草现在都未察觉。后续张良的出现,秦始皇又自导自演了个碟中谍的戏码。李斯,蒙毅,扶苏……他们全都有了新的身份。扶苏不光是苏荷,更是莫名其妙的客串了回楚留香。所谓的楚留香,完全就是子虚乌有,用来诓别人的。 赵高:…… 听蒙毅说完,赵高整个人都傻了。 他现在心里只有句MMP! 搞半天秦始皇冒充卓正,然后暗中勾结六国反贼,为的就是套这票反贼现身? 此次冒顿被杀,完全就是秦始皇的意思!目的就是坑杀冒顿除去个隐患,顺带坑杀三百多反贼! 狠,太狠了! “陛下算……算无遗策,精通谋略,臣佩服!” 赵高作揖恭维,他现在算是都明白了。赵成绝对是死的不冤枉,这一切其实都在秦始皇的掌握中。他还自以为是的掌握了什么秘密,屁颠屁颠跑秦始皇这里告状。结果……告的人就是秦始皇! 他这得亏没在廷议时说这些。 他要让秦始皇下不了台,他还能活命? 秦始皇脸色稍微缓和了些。 他都佩服自己,竟能想到如此妙策! “此事汝既已知晓,便记住朕今日所说的。另外,那些探子便迁至蜀地,令他们终生不得返回咸阳。让他们管好自己的嘴,否则朕会让他们永远闭嘴!” “唯!” 赵高灰溜溜的当即告退。 他是没脸再继续待下去了。 至于卓草? 以后卓草就是当面喷他一脸唾沫,他也只得笑呵呵的把唾沫擦干。这得亏是他没有冲动派人为难卓草,否则怕是死都不知怎么死的。秦始皇可一直都在卓草身边,随便说他两句坏话,他人就没了。 等离开皇宫,赵高还都有些恍惚。 “妇公妇公?”阎乐一直都在外等候着,见赵高出来后连忙凑了上来,“那卓草,是不是已被判夷三族俱五刑?” “闭嘴!” “啊?” 赵高寒着脸,咬牙切齿道:“五大夫卓草世代忠良,乃大秦肱骨。汝现在给老夫听好了,回去将相关探子悉数迁至蜀地。另外令他们万万不可泄露昔日调查之时,否则……” “……” 阎乐有些没回过神来。 “妇公莫非是在说笑?” 好端端的,赵高怎么说起胡话来了? 前脚进去还信誓旦旦,要把卓草搞死。 后脚出来,开始给卓草说起好话来了? “你给老夫闭嘴!” “妇公?” “此事勿要再提,否则你我皆有性命之危!” 赵高愤愤然的转身离去。 他不想搞死卓草? 可卓草现在有秦始皇罩着,他敢动吗? 他不敢动! 只要秦始皇还活着,他就永远是个车夫! 他想爬的更高,只能是痴人说梦! 此次秦始皇的确饶他不死,却是罚他半年闭门思过,连带着还有三年的岁轶。这些惩罚虽说算不得严重,却也令他心里无比憋屈。同样的,他在朝中地位也会随之下降。 他能感觉到卓草已经影响到他,这次秦始皇重拿轻放就是对他的警告。 至于下次? 已经没有下次了…… 卓草有大才,秦始皇早晚会重用他。 朝夕相处,以后许配个公主那都属实正常。 到那时,还有他什么事? 好好当他的车夫去! 望着赵高的模样,阎乐人都傻了。 这到底发生什么事? 好端端的,赵高就和变个人似的。 难不成……秦始皇拼死也要护着卓草? 就是造反谋逆,秦始皇也不管? 亦或者说,是想放长线钓大鱼? 嘶…… 不敢想! 阎乐觉得自己好似又发现了什么秘密! …… …… 泾阳,草堂。 这几日扶苏都不在,可苦了卓草。平时他还能摸摸鱼,只用上一堂算学课。现在倒好,连语文课都得让他来上。刚开始他就靠着股热血办学堂,想让这些稚童今后也能为官为吏。这年头只要能识字,那就能秒杀八成以上的人。 高官肯定得要看政绩,但小吏还是没啥问题的。好好干个几年有个爵位,那也总比在泥巴地里头干活强。 他的想法是好的,可实行起来真的累…… 先前他上学的时候,觉得当个老师贼爽。年年有三个月的大长假,还能有双休。可等他自己上手后,那真的是心力交瘁! 他不是师范专业出来的,全凭自己所想去教。天赋好点的那还行,有些成绩差的能让卓草急的撞墙。如果是不用心的,他骂两句也就算了。有些就是怎么都学不来,还用着种极其无辜可怜的眼神看着他,能把他给看自闭咯! 卓草坐在讲台前,望着六七十个稚生那满是求知欲的目光。“今天咱们来讲讲秦国历史上的名人,你们也来说说都知道有谁?” 天天念千字文识字,卓草反正是吃不消。 正好现在有空,他就当是闲聊了。 雎鸠率先举手。 “来,雎鸠你说说。” “我知道怀清,她是天下第一女商人!巴寡妇清,其先得丹穴,而擅其利数世,家亦不訾。清寡妇能守其业,用财自卫,人不敢犯。” “嗯,的确。” 卓草点点头,用粉笔在黑板上写上怀清二字。 “还有吗?” “武安君,白起!” “不错不错。” “应侯,范雎!” “还有吗?” “文信侯,吕不韦!” 卓草一一将他们的名字和爵位写下来,而后扬起抹笑容,“那可有人知晓商君的?” “商君徒木立信!” “对了。” 卓草随手把名字写了上去。 卓彘颤颤巍巍的举起手来,面露不解。 “先生,这君是什么爵位?我记得,秦国二十级军功爵位中并未有君爵……” 他是前几日刚回来的,还肥了一圈。张良来信专门提及此事,说是把卓彘扣在河东简直是亏大发了。这家伙的胃口简直是惊人,顿顿大鱼大肉,一顿饭能吃两斗粟米。他要是再晚回几天,怕是能被卓彘给吃破产咯! “君爵啊……你们有人知道吗?” 这些稚生全都是茫然摇头,不明所以。 “你们觉得这两个爵位哪个大?” “肯定是君爵,武安君战功赫赫嘞!” “明明是彻侯大!吕不韦被封为文信侯,封地有兰田十二县,河间十五城,食河南十万户!同时期的长安君成蟜可有此食邑?” 胡亥重重的哼了声。 别的东西他不懂,这些他能不懂吗? 要论彻侯之最,那绝对是非吕不韦莫属。封文信侯,享食邑十万户,这等封赏在历史上都是数一数二的。 胡亥现在做完农活后,已经能来上课了。只是苦了李鹿,他估摸着还在掏粪咧。按照李鹿的说法,他得想办法再找个人来接他的班,不然他非得掏粪掏到死不可。 李鹿知道,卓草就是公报私仇! 就是因为痛恨李斯,所以疯狂的为难他! “胡骅,你说的也不全对。现在的确是彻侯最尊,但在之前可不是的。” 卓草微笑着摇摇头。 其实他起初也不明白,都是苏荷和他说的。 第122章 武将难封,又是你小子卖我! ,秦草 那是个月黑风高的夜晚。 苏荷贪杯醉酒,开始和他吹昌平君的事迹。还说他年幼之时,最钦佩的便是昌平君。后来卓草就问他君与侯,究竟谁大?兴许是喝醉了的缘故,苏荷足足扯了大半个时辰。 “商周时期行五爵制,分别是公侯伯子男。可有人知晓,秦国最初是何爵位?” “伯爵!” 胡亥斩钉截铁的回答。 老秦人是真的惨,他们属于是半路出家。像楚国宋国齐国这些,那都是周朝得天下后便直接分封的。可秦国不同,秦国是靠着护送天子有功,玩命和戎狄死磕才得到块封地。就这块封地,还在犬戎的控制范围。想要扎稳脚跟,就得继续和犬戎死磕,数位国君战死疆土。 “没错!来,掌声!” 卓草鼓掌喝彩,其余稚生也纷纷附和。 这下子可把胡亥给整不会了。 他再浑,他也是秦国公子。要是连自家祖宗的事迹都不知道,他人早就没了。算学这些他不懂都没事,但秦法和秦史必须得熟记于心。否则的话,秦始皇可是会生气的。 此时此刻,秦始皇恰好就在草堂外。 除开他外,还有李斯蒙毅二人。 至于扶苏? 他照旧是乘坐牛车,还在后面嘞。 透过窗口,秦始皇钻了进去。 看到有稚生在后排玩飞蝗,脸顿时就黑了。 上课不听讲,竟然开小差? “最后那两个,上课之时竟敢玩飞蝗?” 秦始皇十分不悦的开口训斥。 他就这习惯,素来是居高临下惯了。他看不惯的,那可就会直接开怼。为了筹办学堂,秦始皇知道卓草有多爆肝。他在的时候,卓草晚上便会经常草拟第二天要讲的内容。 稚生来草堂读书,束脩也只是做个样子。现在还都是长身体的时候,一顿能吃一大海碗粟米饭。这些可全都是卓草自掏腰包,还搞个什么奖学金。按秦始皇所想,那肯定得好好努力研习学问。卓草在台上讲课,却有人在台下不听,这让秦始皇极其看不惯。 被喝斥的稚生吓得当场站了起来。 胡亥更是如见了鬼那样。 “父……卓公?!” “瓜怂,额回来咧!” 秦始皇自顾自的便要进去,卓草则是飞起一脚把房门踹上。要不是秦始皇走的慢了点,怕是得直接撞门上。 “……” “……” 可以! 敢把皇帝拒之门外的,卓草是头一个! “不用管他,咱们继续讲。” “后面的同学可别再玩咧,今天可有作业的。” “唯!” 碰了一鼻子灰的秦始皇是哭笑不得。 他倒也没再进去,想听卓草后续怎么讲。 他刚才也听了些,有趣是有趣却显得无用。 “老蒙,你觉得他讲的如何?” “不知所云。” “李公呢?” “浪费光阴。”李斯更是干脆,淡漠道:“讲这些爵位又有何用?指望他们能封君封侯不成?” “哈哈!” 秦始皇笑着点了点头。 他也是这么认为的。 给胡亥讲,那是因为他是秦国公子! 这票黔首之子,还指望能拜相封侯不成? 还是洗洗睡吧! …… “周朝爵位,是实打实的贵族。因为他们相当于就是一国之君,有封地有军队。治下所有子民,全都得听命于他们。哪怕是小小的子爵,那都有着称霸的可能。比如说那楚国,开始就只是子爵。那时候的爵位,那可是能代代相传的。就算现在的彻侯,那也没法和当时比。” 秦国现在是行郡县制,只有彻侯拥有封邑。就算是封邑,那也只是享受食邑,而没有治理权。相当于画个地方,然后让彻侯回去养老。治理方面,依旧是由秦始皇任命的郡守县令这些负责。 “那现在为何不实行了呢?” “若实行,便是国中有国。昔日分封属疏远,相攻击如仇雠,诸侯更相诛伐,此非安宁之术!” “善!” 李斯忍不住点头赞许。当初前丞相王绾便提出要分封,然后被还是廷尉他的给驳斥了。还好,秦始皇是选择采纳他的意见,方有今日秦国之安定。 “再往后说,也正是因为周朝分封制的缘故,导致各个诸侯逐步变强,周天子的威严则是不断降低。到后期,楚国更是敢暨越成王。先祖昭王干脆被奉为西帝,而齐国则是东帝。” 稚生们纷纷点头。 “再回到问题上,侯爵与君爵孰大孰小?且说赵国,赵武灵王的父亲赵肃侯自己就是侯,他如何给麾下封侯?所以,当时只能封君。” “秦有今日之强,商君功不可没。孝公二十二年,商君击魏,虏魏公子卬。封鞅为列侯,号商君,有商於十五邑为封地。所以商君便以商为氏,不再以卫为氏。而商君既是君,同时也是侯。只不过商君是彻侯,乃秦国爵位,不同于周天子的侯爵。” 先秦时期姓和氏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姓别婚姻,氏别贵贱。 有氏的,那都是祖上曾阔绰过的。 “再到后期,礼乐崩坏。各路诸侯纷纷暨越称王,这时候封君封侯的便多了起来。各国公子诸多,分封臣子不服,于是开始封君。秦国也是如此,商君言:宗室非有军功论,不得为属籍。所以便直接封君,不以军功论。” 著名的战国四大公子,都是封君的待遇。包括秦始皇的弟弟成蟜,那也是封的长安君。只不过后来这小子造反谋逆,然后人就没了。 “先前封君那都是有封地的,可后来连封地都没了。可有人知晓白起武安君之名,因何而来?” “言能抚养军士,战必龋得百姓安集,故号武安!” 卓彘站起身来,郎朗开口。别看他祖上是赵人,可他最钦佩的便是各国武将。包括白起武安君在内,更是他心中的杀神。死在他手上的士卒,怕是得破百万。 “没错,所以封君非宗室或大功劳者不可得。至于地位高低,只看自身能力如何。武安君未能封侯并非功劳不够,只能说是功高震主。自古以来,武将封侯便是难上加难。” 就说和白起同时期的魏冉被封为穰侯,有穰陶二邑为封地。范雎则是被封为应侯,有应城作为封地。 白起呢?他的封地呢? 对秦国来说白起功劳卓著,封彻侯是绰绰有余。但对秦昭王而言,反而是范雎这位丞相功劳更大。 卓草记得后世有武安镇来着,专门还问过苏荷。按苏荷的说法,白起压根就没封地,他的爵位称号是他的功劳,不是封地名。要真有封地,白起也不会在最后被贬为士伍,迁之阴密。 其实文臣拜相封侯很容易,武将却很难。如若不然,王翦也不会在灭楚前找秦始皇抱怨,说为大王将有功终不得封侯。 “所以,到底是君大还是侯大?” “现在必然是彻侯!” 卓草斩钉截铁的回答着。 对秦始皇而言,封君就是他手里独立出的权利。他可以封宗室子弟为君爵,任何人都没异议。比如说确定扶苏为储君后,便封胡亥他们成各种君。随便划个县当封地,但只享受食邑却无治理权。 如此能令这票公子地位高,却又不会影响朝政皇权。这可不是卓草胡乱想的,因为昭王就是这么干的。他俩弟弟可都是封君,分别是高陵君和泾阳君。同样的,成蟜也被封为长安君。 据苏荷所说,其实还有还几个都是封君。只是没什么才能,所以卓草不知道而已。 除开宗室外,有功却非大功军功者,秦始皇也能破格封赏。比如说乌倮,他就被封为倮君。他是戎狄还是商贾,却照样能封君。他这是虚封中的虚封,连食邑都没有,只是有个虚名方便他入秦廷朝议罢了。 可要是让乌倮封侯,你看王翦干不干他?老子辛辛苦苦打了一辈子仗,平定叛乱横扫三晋,最后灭楚方才封侯,你小子干啥了也配封侯? …… 讲完课后,卓草方才走了出来。 “瓜怂能的很咧,讲的不错!” “你还能听懂?” “你达当然能听懂!” 卓草顿时肃然起敬,而后狠狠啐了口。 “呸!” 他能听懂才有鬼了! 走了狗屎运成秦始皇的密探,能有什么本事?一腔热血也不与旁人商量,不顾自己宗室亲人死活,就想着要造反谋逆。就这样不负责任的爹,谁爱要谁要去。 “卓君,吾不明白你为何讲这些?”李斯面露不解,淡淡道:“莫要怪吾说话直接,就他们哪怕是他们的后辈,只怕也没法拜相封侯。和他们说这些区别,又有何用?” “呸!你没志气就算了,可别打击他们!” “???” 老夫没志气? 李斯差点撸袖子和卓草干起来。 他能提出硕鼠论,还能没志气? 他要没志气,能屁颠屁颠跑来秦国? “怎么,我说的不对?你看看左丞相,他说的多好。厕中鼠食不絜,近人犬,数惊恐之。其观仓中鼠食积粟,居大庑之下,不见人犬之忧。乃人之贤不肖譬如鼠矣,在所自处耳!你连这都不懂,我真没法和你交流。” “……” 李斯只觉得自己脸颊火辣辣的疼。 这小子不讲武德! “还有,你觉得他们是不是秦人?” “当然是!” “既然是秦人,自然要知道点秦国的历史。要得知道秦国能有今日的不容易,培养他们的爱国之心。我直接将这些他们并不感兴趣,所以我就以爵位入手,让他们稍微了解些。” “原来是这样……” 蒙毅恍然大悟的点头,学到了! 他也曾于大儒门下学习过,但大部分都是夸夸其谈。像卓草这样专门讨论历史的,还真是少见。 “如何以史,令他们爱国?” “讲点秦国筚路蓝缕,最后横扫六国多好。卓子云:以史为镜,可知兴替。诸侯兴衰覆灭,皆有迹可循。汲取他们失败的经验,也能时刻警醒自己。” “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 秦始皇饶有兴趣的一笑。 他就知道,卓草肯定是有真才实学的。 看看这出口成章的本事,绝对有大才! “算了,我和你们说这些干啥?对牛弹琴,你们也不会懂得。” 卓草不耐烦的挥手走出草堂。 “小苏呢?没和你们一起来?” “马车坐不下,他坐的牛车。” “你们还是人吗?!” 卓草都惊了。 他这傻老爹也太过分了些! 老蒙这管事都能坐马车,让苏荷坐牛车? “有……有问题吗?” 蒙毅弱弱的开口询问。 “小苏是我请来的先生,你们让他做牛车?再说了,你们不知道小苏和长公子的关系?我和你们说,以后长公子没准就是二世皇帝。你们现在对小苏刻薄,以后有你们哭的!” “也对,他还找长公子说你擅长医术咧。” “……” “算了,下次让他扛着牛跑回来吧!” 狗日的,这小子又出卖他! 卓草是恨得牙痒痒,没想到苏荷是这种人! “草,你不高兴吗?” “废话!” “只要长公子上奏,你就发了。” “呵呵,我看是废了。” “为何?” 秦始皇面露不解。 他就不明白了,卓草藏着医术做甚? “我都和他说了,我压根不懂什么医术。我就会点皮毛而已,给山彘看病我倒是擅长的很。他没缘由的上报,到时候皇帝让我给他看病,我能把他当山彘看吗?” “……” “要是没看好,咱们不得被夷三族?” “没这么夸张……” 秦始皇有些无奈,把他当什么人了? 没看好就夷三族,那还有人当太医吗? “算了算了,我还是跑路吧。你帮我打听打听,谁想造反的我入一股。” “瓜怂受死!” 秦始皇彻底绷不住了,抄起棍子就挥了过去。这根棍子可是他特地自皇宫带来的,就是专门给卓草准备的。 “草!” 卓草如见了鬼那样,慌忙逃窜。他这傻老爹也有不傻的时候,竟然还知道偷偷摸摸带根过来? “哇,先生也会被揍吗?” “先生跑的好快呀!” “卓翁是先生的父亲,挨打也不能还手的。” “打啊,用力抽!” 胡亥卖力的挥手给秦始皇加油。 他虽说已适应泾阳的日子,却也没忘记卓草天天折磨他的事。好端端的公子,被逼着去掏粪。他要是不记仇,他还能是胡亥吗? “胡骅……你很讨厌先生吗?” 一道道凌厉的目光,同时看向他。 “咳咳,先生快跑!” 胡亥转过脸便开始给卓草加油。 倒不是他揍不过这些稚生,纯粹是双拳难敌四手。上次玩蹋鞠起了矛盾,他一脚把蹋鞠踹飞出去。结果就被十几个稚生狠狠压在地上,动弹不得。李鹿本想上来帮忙的,却也是被揍得鼻青脸肿。 当晚胡亥气的饭都没吃下,还说就没吃过这么大的亏。在咸阳的时候,他们可是打遍天下无敌手。就是寻常车士卫卒,那都不是他们对手。怎么在泾阳,被这些稚生给欺负了? 这简直就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是耻辱! 显然,胡亥还没意识到点。 他在咸阳的辉煌战绩,那是别人让着他。 他是秦国公子,更是备受秦始皇的宠爱。 谁真敢和他动手的? “瓜怂,你有本事就站住!” “你有本事就别追!” “额今天非抽死你不可!” “来来来,今天你抽不死我,你跟我姓!” 卓草站在柳树树梢上,说话顿时硬气不少。 “好,好的很!你有本事就住树上!” 秦始皇气的是直喘气,脸色涨红。他要是再年轻个十岁,一把就能把卓草提溜起来,还敢在自己面前蹦跶?就眼前这颗柳树,他一脚就能直接踹断了咯! “卓君,你怎么又在树上?” 此刻,扶苏恰好自草堂路过。 望着坐在树上的卓草,面露不解。 “二五仔!” “额?” “你小子又出卖我,我不想和你说话!” “……” 扶苏差点哭出声来,无奈的看了眼秦始皇。 天地良心,这分明是秦始皇坑的他! 只要秦始皇不说,卓草怎会知晓? “卓君,你听我解释!” “我不听。” 扶苏也不管,自顾自昂着头道:“我说这些事,其实也是因为芈夫人长年患病。上次的多宝粥,芈夫人吃了后气色好了许多。所以说……” “好你个二五仔,你可终于说实话了?你当初怎么和我说的?说你母亲患病,食欲不振,让我给出个招。搞半天,你小子借花献佛去了?芈夫人是你母亲吗?” 卓草越说越气,直接跳了下来。 “额……这……还真是。” “你以为你是扶苏?” “不不不,只是芈夫人于我如生母。” “真的吗?我不信。” “……” 扶苏直接没辙了,这让他怎么说? 他本身就极其孝顺,让他说芈夫人不是他母妃,这话反正他是说不出口。再怎么着,他也是有原则的! “对了,我给你的袖箭呢?” “丢了……” 扶苏没好意思抬头。 “两把都丢了。” “老实说,是不是也给皇帝了?” “咳咳!” 秦始皇轻轻咳嗽。 扶苏只得哭丧着脸抬起头来,“没,都献给长公子扶苏了。” 说到底,反正都是他背锅! 这袖箭分明就被秦始皇抢走了! 算上先前的,足足三把啊! “是不是还有赏赐?” “你做……怎么知道的?”扶苏肉疼不已的自怀里取出枚玉佩,哭着道:“这就是长公子给的赏赐,既然是卓君的袖箭,自然是给卓君的。吾本想给卓君个惊喜,没想到竟被卓君说识破。” “好你个二五仔,还想中饱私囊?” 拿来吧你! 卓草一把将玉佩拽了过来。 既然是扶苏给的,那肯定很值钱吧?! 第123章 迪化大秦,侯生 ,秦草 卓草掂量着美玉,透过阳光仔细打量。色泽通透,玉璧刻有云纹,云卷云舒。以楚字刻有扶苏二字,看的卓草不住咋舌。 “好家伙,你这玉佩得亏落我身上了。” “??” 扶苏满脸问号。 咋滴? 你坑我的玉佩,我还得谢谢你不成? “这玉佩,是长公子给你的?” “没错!” “小苏,你待会可还得请我吃饭。” “为何?” “我救了你一条命啊!” “……” 卓草随手拿起玉佩,淡漠道:“我问你,这上面可是楚字?” “你也认识?” “废话!” 不光楚字,六国文字他都认得。 别问为什么,问就是不知道。 扶苏面露诧异,卓草懂赵字或者大篆小篆都很正常,他为何还识得楚字? 至于这块美玉,则是昌平君昔日赠给他的,他是一直都留着当个念想。昌平君告诫过他,君子如玉,温润而泽;君子如水,利物不净。君子无故,玉不去身,君子与玉比德焉。这块玉佩他始终随身佩戴,到泾阳后方会收至怀里。 “扶苏脑子缺根弦,你也缺?不知道皇帝不喜楚系?你挂着楚国的玉佩在咸阳晃悠,指不定就被人抓去喝茶。” “……” 扶苏望着玉佩,无奈点头。 当初为清洗朝堂楚系,秦始皇可是费劲不少心思。李信伐楚失利算不得是他自大,纯粹是昌平君在背后腹地叛乱。这就导致李信不得回防,最后给包了饺子。 芈夫人以死上谏,惹得秦始皇赐下毒酒。因为其母的缘故,秦始皇明令后宫不得干政。芈夫人还护着自己娘家人,这让秦始皇更是震怒。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既然已是秦国夫人,就该断了楚国的念想。最后连带着扶苏也因此受到牵连,在朝中地位暴跌。 “你拿着这玉佩,不会有事?” “我这是为你生命安危着想,方才收下。不然你就是送给我,我都不要。” 卓草义正言辞的把玉佩收了起来。过两天找喜过来估个价,若是价钱合适,他就连带着把老蒙先前给的玉环一块出了。对他来说钱是最实在的,他也没什么收集癖好,毕竟美玉还不如齐地的天然水晶有用。 他家里头有个水晶杯就是收上来的,通体透明没有任何瑕疵裂纹。这杯子的样式款式就和后世的玻璃杯差不多,都是他平时用来喝酒的。 扶苏打量着卓草,怎么看都不像。 “反正我又不去咸阳,我就是戴身上也没几个人认识啊!” “……” 扶苏被秀的头皮发麻。 泾阳虽说是京畿之地,可距离京师还有些距离。当地识字的都没几人,认识楚字的只怕是屈指可数。除开曾在南郡为吏的喜,怕是无一人认识。 秦始皇走在前面,脸上挂着笑容。有些话他其实不太适合去说,借卓草之口反而更能令扶苏意识到自己有多愚蠢。 至于这玉佩,其实他也没怎么往心里去。昌平君已经死了,楚国八百年国祚彻底崩塌,扶苏留着玉佩倒也无妨。只是扶苏身为长公子,心里头应该有点数长点心,天天挂着到处晃悠总是会惹人嫌。若非是昌平君送的只是出自楚地,他连说都不会说。 “咋样,你说你该不该请我吃饭?” “你要在皇帝面前晃悠,肯定把你咔嚓了!” “呵……呵呵……” 扶苏是皮笑肉不笑,纵然卓草说的有道理,这家伙也不靠谱,摆明是为自己谋利,小人也! “对了,你让我帮的事也已做好。” “怎么说?” “十二个方士都已在府上候着。” “可以可以!” 卓草顿时满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看看,扶苏这面子还是很大的。这换别人谏言,怕是能被拍死。扶苏说两句,就能放了这些人。 “皇帝有言在先,他们已被贬为奴籍,归于小草所管。他们的命,也都由你说了算。” “草……” “嗯?” “你说这皇帝怎能如此小气?!” “???” 秦始皇差点没翻脸。 朕小气? 若非看在你这瓜怂的面子上,怎会释放这些方士? “瓜怂,你可别胡咧咧。” “咋咧?我说错了吗?”卓草随手拾起狗尾巴草,一边甩一边拒绝,骂骂咧咧道:“我现在好歹是爵至五大夫,在泾阳横着走不成问题吧?按理说,我还得有奴仆不是?我等了小半年,连个鸟毛都没看见。奴仆呢?” “……” 真要按规矩,其实公士爵位就会配有奴仆。赏赐应该是田一顷、宅一处和仆人一个。奴籍是最低等的,没有任何人权。他们论地位甚至还不如牛羊,就算打死他们也只需要向官府报备,然后再缴纳罚款便可。 奴隶都是官府贬斥的隶臣妾而成,由官府登记簿册,再分给应有的勋贵。包括莲萍他们全都属于奴籍,属于是卓草的私人财产。先前卓草也曾想上报,给莲萍改成寻常人家的户籍。要知道奴籍被扣上,以后的子子孙孙那都是奴籍,全都要给家主卖命! 只不过,没人乐意的。 莲萍还说要改她的户籍,她就去投井。 最后,这事只得就此放下。 就说五大夫,按规矩其实要配十位以上的奴仆。当然自己也得有本事养得起,奴仆虽然没工钱却也得要管口饭吃。等到现在,反正卓草就是空有爵位名,实质性奖励就没瞅见。现在倒好,秦始皇借着方士之名,便算给他补上了? “你懂什么?” “你懂?” 秦始皇提起棍子便要动手,可卓草却躲在扶苏背后。“小苏,你动手揍他。反正他不是你爹,往死里揍他,我给你撑腰!” “……” 我还想多活两年! 秦始皇饶了大半圈没揍到,只得愤愤然道:“额和你说,皇帝此举已是相当不容易。你想想,这些方士毒害皇帝。皇帝敕令将他们贬为刑徒,在骊山修造皇陵。因为你的缘故方才会改为隶臣,而后成为你的奴隶。你不知感激,还说皇帝的不是?” “你这就是典型的不懂装懂。” “???” 瓜怂你有胆子就再说一遍! “皇帝自有其道理,看似恩荣实则是在拉拢。我今日受其恩惠,以后不得老老实实的帮他干活?你别忘了,当初你可是造反头子。虽说现在成了密探,却也不可能受重用。他只是利用你对付六国余孽罢了,早晚都得出事。我受你连累,也是半差不差。” “……” 李斯被秀的头皮发麻。 秦始皇真有这想法? 这就是扯淡! 他追随秦始皇多年,从未见过秦始皇如此器重个弱冠青年。卓草有功不假,可他干的混账事也不少。别的不说,天天变着法的想着钻秦律空子,这tnd是人干的事儿? 这要换别人来,骨灰都给扬咯! “草啊……” “嗯?” “你以后别想这么多,累!” “我也想像你这样当个饭桶,天天白吃饭。” “……” 秦始皇是面红耳赤,恨不得直接刀了卓草! …… …… 卓府。 喜君翻阅着竹简,偶尔抬头看眼这些衣衫褴褛宛若流匪的方士。卓草可真是不给他省心,三天两头就给找他麻烦。好不容易消停几天,又突发奇想说是要找方士担任医卜。 卓草不靠谱,秦始皇更不靠谱! 明明已经这些方士贬斥为刑徒,就因为卓草的请求就改成了隶臣。十来人便当做赏赐给卓草的奴隶,一股脑全塞了进来。 按喜的看法,卓草出发点无疑是好的。以方士充作医卜,也是方便当地黔首。自掏腰包免费给他们看病治病,这福利待遇就是他看到都眼红。 问题在于,卓草的做法令他不喜。在喜看来作为秦吏就得以身作则,依照秦律去做事。卓草担任乡啬夫没做好表率作用,却公然乱法。明明是刑徒,怎能因为一句话就改成隶臣? 到最后,还不是得他来给卓草擦屁股? “可有氏” “侯。” “名甚?” “季。” “侯季?” 侯季点了点头,满脸削瘦泛黄。大部分人其实还是称呼他为侯生,他本是韩人为当地闻名的方士。后来他认识了卢生,说是秦始皇为求长生招揽天下方士炼制丹药。他知晓后,便与卢生共同入秦。 只是他没卢生的本事和地位,属于高不成低不就的类型。不久前卢生找到他,说是要与他共同炼制仙药。若是能成,必定会令皇帝龙颜大悦,到时候好好赏赐他们。 结果……结果卢生人没了。 他也因此受到牵连,被安排到骊山修皇陵。因为他与卢生关系不浅,所以是备受关注。吃的都是人剩下的,连佐菜的菜羹都只剩个底。吃的最多的就是菹菜,简而言之就是腌菜。 中途他想过跑路来着,还意外认识个嘴花花的刑徒。被黥面了不说,还吹嘘自己被黥面后能封王,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这人的确是有些本事,不少刑徒和他的关系都不差,甚至看守他们的斗食小吏都与他有些交情。 他们都管那人叫黥布,他在刑徒里头拉帮结伙,很多人都得以他为首。斗食小吏也都只是混口饭吃而已,知道黥布有能耐便会让着他些。只要他别太过分,基本不会为难他。 这就有点类似牢房里的老大,利用他管着其余犯人,同时他也能得到些好处。比如说隔三差五还能开个荤,其余刑徒可没这待遇。 前几日正在听他吹嘘来着,结果便有官吏来至皇陵。除开他外,还挑选了十一位方士。说是他们从刑徒变成了隶臣,归属于泾阳五大夫卓草。 卓草? 这名字可是相当耳熟! 在咸阳混过的,有谁不知道卓草? 隶臣总比刑徒强,当刑徒得干重活。他天天各种丹药吃着,身体本就不咋样。有时候若是耽误事,小吏上来就是一鞭子。牛皮制成的鞭子还沾了凉水,一鞭子下来保管是皮开肉绽。 侯生来的路上也在好奇,为何卓草要挑选他们成为隶臣?他们都是方士,干重活是真不行。让他们下田种地,估计连自个儿都养不活。他们倒是懂些医术,能帮着看病治病。 至于丹药……卓草敢吃,他们现在也不敢炼。 以下犯上毒害主人,这可是死罪! 方士同样是文化人,读书写字都是基操。侯生穿着赭衣,踩着双已经半烂的草鞋。赭衣就是刑徒囚犯穿的衣服,以葛麻而成,再以赤土染成赭色。不论在何处,他们都是相当于被开除了人籍。 侯生提笔写上自己的名字,长叹口气,他到现在还没回过神来。来卓府前,喜就已经和他们说清楚。卓府家长卓翁便是皇帝,他们所有人不得泄露皇帝身份。否则,夷三族俱五刑! 这tnd真不是在说笑? 皇帝成卓翁了? 至于缘由,喜根本就没和他们解释。 他们只需给皇帝保密便可。 若是敢泄露身份,那他们也就能消失了。 作为方士,他们自然是进宫见过皇帝的。所以喜也只是提前给他们打个预防针,防止他们等见到皇帝后穿帮了。 咔嚓。 大门推开。 秦始皇走在前面,大腹便便。虽说是着便服,可举手投足依旧透着股傲然的气势。 真的是皇帝?! 侯生眼睛都瞪直了。 他作为韩地闻名遐迩的方士,自然是得到过皇帝接见,而且赐给他一杯美酒。虽说没见过几次,但他能肯定自己没认错。 好端端的,皇帝跑这来变成卓翁了? 这又是为什么? 侯生被吓得是腿肚子发软,本能便要下跪。 卓草看到后连忙上前将其扶住。 “起来吧,不用给我行这么大的礼。” “???” 侯生满脸懵,你谁啊? 蒙毅见秦始皇面露古怪,蹦的是相当难受。他自然是看得出来,侯生是本能的给秦始皇行跪拜大礼。侯生这种都是被开除人籍的,下跪磕头那都是轻的。 他们的生死,可都在秦始皇的一念之间。 “喜君。” “卓翁,卓君……” 喜专门站起身来一一作揖。 好家伙,这可真是组团来忽悠了。 皇帝、上卿、丞相、长公子…… 现在又安排一大票方士来泾阳。 秦始皇想干啥? 以后要不把秦廷大臣全都搞来? “有劳喜君帮忙了。” “无妨。” 喜满不在乎的挥了挥手。 卓草业绩出色,对他其实也有好处。就说献宝这事,他也沾了点光,赏他千钱。内史腾也与他透露过消息,赵成因为触犯秦律被流放至蜀地。所以廪牺令的位置有了空缺,不出意外肯定就是他的。 自古以来,京官就是比外面的官吏高一等。哪怕是同级同爵,也是京官更为吃香。廪牺令这位置很重要,掌管粮食仓库。今后好好干,升职升爵那都是小菜一碟。 只不过,喜拒绝了内史腾的建议。 他更想成为干自己的老本行,当个御史。今后纠察百官,以正秦法。哪怕是去巴蜀两郡担任监御史,他也乐意。御史算是官吏升迁的一条路,当初冯去疾就是从监御史开始干起。二十余年如今已官至右丞相,爵至彻侯! 当初他就在安陆县担任御史,后来成为内史腾的属吏。两年前内史腾举荐他为泾阳县令,于是便来至泾阳。 “这是他们的簿册,今后便是卓君的隶臣。他们的死活,也都看卓君的意思。若是有隶臣死,卓君勿要忘记上报。” “唯!” “老夫的事已做好,便先告辞了。” “老蒙,你去送送喜君。” 蒙毅当即笑着走了出去。 以喜的地位,还真不配让他去送。只是他听内史腾提过喜,喜为人恪尽职守不苟言笑。虽说做事有些死板,但却极其尽职尽责。隔三差五还会记录自己工作上的得失,随身还都带着为吏之道。 “喜何德何能,令蒙公亲自相送。” “喜君自谦了。” 来至门口,喜是激动抬手作揖。 二人其实年龄相仿,大概就是四十来岁。喜咳嗽了下,脸色也不太好看。他这段时间都在收拾哀留下的烂摊子,每日都忙碌的很。他是属于凡事必躬亲的类型,泾阳县内出什么事,他得到消息后便会即刻赶至。 春耕之时,他一边巡视各个乡亭一边批阅文书。兴许是忙碌所致,他不久前感了风寒。服了些汤药也没见好,反而是愈发浑身无力。要不是因为秦始皇的敕令,他其实都没打算来。 “喜其实有一事不明。” “何事?” “如今卓君已爵至五大夫,依旧只是乡啬夫。按理说,他便是担任县令也足够资格,入朝出仕也不在话下。陛下圣明,便是现在告知其真相想来也不碍事。若是继续隐瞒,只怕今后……” 蒙毅闻言则是笑了笑。 “此事喜君不必劳心,陛下自有分寸。” “也罢,那喜便先告辞。” “告辞。” 喜并不知道秦始皇自导自演的一出好戏。 他现在要揭穿身份,那还怎么忽悠张良这票反贼? 银狼谷一把坑杀三百多反贼,他们甚至都没什么损伤。完全就是作壁上观,这样的好事多来几次,秦国也能更加安稳! “老蒙,你愣着干啥?” “快进来!” 第124章 二五仔,野草的梦想 ,秦草 望着这票战战兢兢的方士,卓草很满意自己的威严。其实侯生他们压根就没注意卓草,纯粹是他背后站着秦始皇等人,他们能不怕吗? “咳咳!” 卓草清了清嗓子。 “你们……饿不饿?” “???” 秦始皇差点一口水喷出去。 合着卓草酝酿大半天,就憋出这么句话? 他还以为卓草能长篇大论,说点什么来着。看他讲课的时候倒是挺能扯的,从爵位扯到先前的各种事迹。当着这票方士的面,怎么成了闷葫芦? 其实这真不怪卓草,他是有点社交恐惧症的类型。在熟悉的人面前,那他的确是很能说。可在这些陌生的方士面前,卓草实在张不开嘴。 侯生等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什么情况这是? “我把你们从骊山调过来,其实也有自己的目的。小泽乡为乡野之地,与咸阳是没法比的。当地更无合适的医卜,只有些害人的巫医!吾虽为乡啬夫,却又无能为力。便厚着脸皮找人帮忙,将你们调至此地担任医师。” 可以! 您找的莫非就是秦始皇? 侯生心里悬着的重石随之落下。 担任医师? 这可是他的老本行! 他与名医公乘阳庆可是同门师兄弟。 只是他师兄天赋更好,得先师真传,凭借脉书更是在临淄名气颇盛。精经典,重实践,医术精湛,能揆度阴阳外变。昔日秦始皇曾邀请公乘阳庆入宫,赐其公乘爵位,只是被阳庆拒绝了。 侯生能顺利入秦,也有这层关系在。只是他的医术和他师兄没法比,他反倒是因为游历燕齐的缘故,苦心钻研各种丹方,想要自古籍中炼制出长生不死仙丹。 再然后……他就被贬斥去修皇陵了。 但是,他的医术还在! 寻常病痛,他能轻松治好。 见他们面面相觑,透着惊讶。卓草轻轻哼了声,带着几分威严道:“不必觉得这是什么好事。你们担任医卜,是为当地黔首治病,并非让你们炼制什么狗屁丹药。若让我知道你们敢研制丹药,我会让你们后悔来至这世上!” 李斯在旁撇撇嘴,带着不屑。 这就是所谓的恩威并施? 卓草终究只是野草,驭人之术差太多了。在他看来根本没必要废话,简单了当的告诉他们要做什么。若是不听话的,那就直接抽。既然是隶臣,那就是属于卓草的私人财产,就是直接打死都无妨。 “今后你们若是做的好,我还能为你们申请更改户籍。就是把你们的亲眷接至泾阳,也不是不行。但是,我要看到你们的真凭实学。” “吾等必尊卓君之命!” 卓草颔首点头,随手指了指蒙毅。 “他是府上的管事,你们称呼蒙公便可。” “见过蒙公。” 侯生他们是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管事? 蒙毅分明是秦国上卿! 就算是管事,那也是秦国的管事! “这位是府上家长,你们便称家长便可。” “见过家长。” 侯生差点长拜不起。 家长? 卓草难不成是秦始皇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嘶…… 这事不可说,不可议论! ·“总之你们好好干,吾必不会亏待你们。一日三餐,总归是有的。干的好的,隔三差五还能开顿荤。若是做的不好,那连粟米粥都没份儿!” 卓草看了眼蒙毅,后者则是正打着哈欠。 “额?” “你看我作甚,快去给他们松绑去。” “咳咳!” 蒙毅这才回过神,帮着把枷锁脚镣打开。 看到这幕,侯生惊得下巴差点没掉地上。 卓草……这是不想活命了? 竟然对蒙毅这上卿如此不客气? “有劳蒙公。” “呵呵,不必客气。” “呵……呵呵……” 侯生嘴角直抽,脚镣还是自己拿管龠打开。他实在是担不起蒙毅亲自为他开锁,以蒙毅的身份地位,要搞死他就和碾死只蚂蚁那么容易。 “莲萍,你去扯几匹葛布为他们做些衣裳。再吩咐庖厨今日多准备点饭食,把冬天腌的猪头炖了。再放点春笋和粉条。” “唯!” 莲萍作揖行礼,便去忙活。她在府上地位可不低,因为跟卓草的时间比较早,可谓是见证着卓草一步步往上爬。还记得当时家里头几乎都快揭不开锅,可卓草依旧买下了她,到最后闹得一家老小差点跑去讨饭。 卓草走下台阶,开始询问他们的信息。 这得和簿册上一一对上,然后再安排岗位。 “禀上,吾名侯集,乃阳翟人。” “侯集?” 侯生点点头,“少主也可称某为侯生。” “你tnd就是侯生?!” 卓草是一蹦三尺高。 乖乖,老忽悠落他手里了? “少……少主认识吾?” “当然……不认识。” 至于侯生,卓草也是在史书上所知晓。可以说,他和卢生便是导致秦始皇大发雷霆坑术的始作俑者。简单来说,他和卢生装模作样说能炼制长生不死药。结果炼了许久也没效果,秦始皇就怒了。 结果这俩货在暗地里偷摸说秦始皇的坏话,说练不成药不怪他们,纯粹是秦始皇自己贪恋权利,刚戾自用,未可为求仙药。他们说的话自然被玄鸟卫通知给秦始皇,顿时引得他大发雷霆。 他们俩是跑了,相关方士和儒生皆被坑杀。至于儒生那真不能怪秦始皇,谁让他们在咸阳明讥暗讽谈论此事,这口气他能咽下去吗? 于是乎,就有了坑术这回事。 卓草记得先前傻老爹也服仙药,刚开始他说是左丞相给的。后来彻底摊牌后,他才如实交代。说是皇帝赐予的,和左丞相压根没关系。虽然骂错了人,可李斯照旧不是个东西。 然后他把这事告知秦始皇,秦始皇旋即命人暗中做试验。发现硕鼠飞雀在服下丹药后都是暴毙而亡,顿时勃然大怒,坑杀献药的卢生。相干方士全部贬斥为刑徒,发配到骊山修皇陵。 其实这事卓草当时就觉得奇怪,怎么秦始皇也发现丹药有问题了?刚开始他还以为是苏荷这二五仔暗中告密的,没成想竟会是他那人畜无害的傻老爹! 卓草回头看了眼傻老爹,就看到他拿着千里镜正在捯饬。还好还好,苏荷这小子总算是还稍微藏私了些,没把这玩意儿也交给扶苏。 至于侯生这名,卓草是真不知道。史记上就写的卢生侯生,也没写他们真名是什么。生这称呼很常见,像先前就会有人称呼卓草为卓生。正常来说,青年男子都能以此来称呼。 侯生面露古怪,心里头是七上八下。 他现在是生怕卓草要拿他立威。 “汝医术如何?” “勉强还行。临淄的公乘阳庆,便是吾师兄。虽然吾未得真传,但寻常疾病却是难不倒我。侯生沦为隶臣皆是咎由自取,只想今后能在泾阳为黔首治病,为卓君效力。” “公乘阳庆是谁?” 卓草挠挠头,他可没听过这号人物。 “他是临淄当地的名医,卓君竟不认识?” 扶苏满脸诧异。 在他看来卓草是属于上至天文下知地理的类型,精通各国文字,还总有奇思妙想。像公乘阳庆这么有名的人,卓草按理说应该认识才对。 “那萌白你认识吗?” “?” “玩偶你认识吗?” “额?” 你有点不太对劲! “你连她们都没听说过?” “咳咳!他们是何许人也?” “说了你也不知道。” 卓草摆摆手,懒得和他胡扯。随后继续看向侯生,“既然汝精通医术的话,那倒是简单。今后便留在卓府,需要什么便与莲萍说。若是医术精湛,吾必定不会亏待你。” “拜谢卓君大恩!” 侯生感动的是泪流满面,本来他以为成为隶臣要得倒霉了。毕竟这年头可没人把隶臣当人看,想打就打想杀就杀。给口剩饭吃,那都算是大善人。没成想,他竟然还能干起老本行来! …… …… 午饭吃的是猪头炖粉条,腌制过的猪头肥而不腻。这些是给侯生他们准备的,看着他们一个个玩命干饭的模样,卓草是目瞪口呆。 好家伙,这一个个全都是饭桶? 按他们这干饭速度,他怕是能被吃破产! 两大陶釜的饭食,愣是被他们给干光了! 连骨头都恨不得是啃碎了咽下去。 他们吃的是红烧甲鱼和些时令鲜蔬,今天还特地杀了只老母鸡,炖了锅黄焖鸡。放了点蘑菇和土豆,饶是卓草都多吃了半碗饭。 “卓君,这土豆好歹是祥瑞,不能吃吧?” “哪条秦律说不能吃的?” “月余前刚刚颁布的土豆律。”李斯放下筷子,淡淡道:“便先在这泾阳实施,可是卓君自己献策的。” “草!” 卓草猛地站起身来,差点把桌子给掀了。 他忽然想起来,他们这票人全tnd是内鬼!包括他这人畜无害的傻老爹,就是最大的内鬼! “说,谁出卖我的?” 试点这事,知道的人并不多。 “他!” 说着,三人同时指向扶苏。 “???” 扶苏手里的鸡腿顿时落在饭碗里。 目瞪口呆的望着他们,手足无措。 他可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这事卓草的确曾和他提过,可他压根就没说过。分明是秦始皇他们自己知晓,然后按照这法子推行的。 怎么又让他当二五仔? “小苏啊……我可是把你当手足至交!” “真是你干的?” “我……我……”扶苏此刻是百口莫辩,见三人都瞪着他,只得无奈点头,“没错,又是我出卖的你……” 没辙! 秦始皇是他爹,他惹不起。 李斯和蒙毅皆是秦廷重臣,他也惹不得。 扶苏好似认命般的低下头来,他知道,以后他怕是就会成为二五仔的代言人。今后史书上记载他,也会留下浓浓的一笔。想到这,扶苏就感觉到后背发凉。 “实不相瞒,这都是左丞相所逼迫!” “???” 李斯满脸问号,这又把锅丢给他了? “嗯?”卓草重新坐下来,“你继续编……啊不,继续说。” 扶苏站起身来,满脸悲愤道:“左丞相知晓我与你关系亲近,又见我经常出入皇宫。便刻意问我有何良策对付你,若吾不肯,他便针对我苏氏。为保全苏氏,吾只得忍痛将此事告知于他。” “这狗东西!” 卓草和扶苏同时愤然开口。 李斯牙齿都快咬碎了,额头上青筋暴起。虽然说扶苏是瞎编的,但结果没什么问题。秦律是他修改的,也是他套卓草的话。可扶苏把黑锅又全丢给他,这让他极其窝火。 卓草骂两句也就算了,你起什么哄?! “咳咳,慎言!” 秦始皇忍不住咳嗽示意。当人面这么干,实在不合适,背地里偷偷摸摸的也就罢了。 李斯不要面子的吗? “怕什么?老李你说,你会告密吗?” “……” “你别忘了,你也是被剥削的。李斯这么对你,你不一块骂两句过过瘾?” “怎么骂?” “我教你,李斯,我日你先人!” “??” “额,好像骂你自己了?” “……” 李斯的怒气值已经到达了极限。 “算了算了,骂两句过过瘾就好。况且,我这吃的也不是土豆。” “??” “我吃的是马铃薯,不是土豆。” 你小子又玩白马非马这套?! 李斯差点没被卓草气的吐血。 这分明就是无赖!!! “吃饱喝足,咱们去草堂。” “好!” 扶苏是一刻也不敢留在府上。 他再不跑路,怕是得被李斯当场给扬了! …… 离开卓府,扶苏脚步极其轻快。 这些年来他其实多次受李斯为难苛责,兴许是因为政见不合的缘故。有几次他在秦廷上提建议,都会遭受李斯的驳斥,总之让他相当难看。他也是人,要说心里不生气那绝对是假的。 没成想,他有朝一日也能当面骂李斯。 爽! “小苏,你好像今天很高兴的样子。” “毕竟回来了。” 卓草随手拽了两根狗尾巴草,顺手递给扶苏。他也有样学样,叼着狗尾巴草。二人肩并肩,走在阡陌田埂处。望着田地内已经长成的红薯藤,卓草便会蹲下来仔细看看。 “辰伯,等红薯藤开花记得要摘了。” “知道的。” “为何要摘花呢?” 扶苏继续开始他的十万个为什么之路。 卓草笑了笑,“为了保障产量就得把花给掐了,这样红薯才会吸收到足够的养分,才会长大更大更好吃。你想啊,这花开着不得抢营养?” “原来是这样……” 扶苏恍然大悟,默默将此事记下来。这事他不知道卓草献上的种植手册有没有,若是没有的话他必定得要上报。为了天下黔首,就是背负二五仔的骂名,他也无所畏惧! “你别想上报了,我其实都有提到的。” “咳咳!卓君误会了。” “误会?” 卓草直翻白眼,若非苏荷也是卧底还文武双全,早把他踹回咸阳去了。 “你这伤势如何了?” “卓君的草药颇为神效,已好的差不多了。” “我这草药你说了没?啊呸,是金疮药!” “没……没说……” “行了,我都知道了。” “卓君不生气?” 扶苏小心翼翼的开口询问。 “气啊,我恨不得把你踹泾河里头去。只是有些事,我自有主张。你不论是邀功还是说被人要挟,其实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我得罪了赵高,早晚他都会对付我。你帮我献上去,那赵高动我前也得掂量掂量自己。” “啊这……” 扶苏很想告诉卓草,今后赵高再也不敢动他。要知道秦始皇可是把话都说明了,如此殊荣礼遇,也就只有卓草一人享受到。 望着草堂内正在嬉闹的稚生,扶苏停下脚步。卓草则是俯下身来,望着地面上正茁壮生长的野草。这种草在他们那边叫做茅针,可以说漫山遍野都是。 春天里面有嫩芽,吃起来还会有些发甜,还能割下来喂牛。茅针的生命力极其顽强,它的根系长得非常快,简直是堪比竹子。如果一块地里有茅草的话,过不了多久整块地都会是。冬天的时候经常会挖茅根吃,外形和鱼腥草很相似,但是口感味道会更好。 “小草,你在看什么?” “看小草。” “什么?” “你看到这些稚生了没?” “怎么了?” 卓草笑着抽出根茅针,慢慢品味咀嚼着,还是一如既往的带了些许甜味。 “他们便是这片草地,都是野草。会令人头疼,烧不尽除不尽。只要他们还活着,他们便会抢夺花卉的营养。老李说我不该和他们讲爵位,觉得我这是在浪费时间。” “可我不觉得这么觉得,因为现在官吏选拔制度并不好。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左丞相李斯昔日也只是上蔡小吏,现在不也是官至丞相?既然他都可以,为什么我的学生不行?” “他们就如这茅针,终有一日会遍布整个秦国。到那时,我便再也不是这时代的独夫。” 望着卓草的模样,扶苏双眸都透着诧异。 他依稀能听懂卓草的意思。 “卓君……是想……变法?不!不光是变法!还想新立个学派?草家?” “……” 卓草刚提上来的感情,瞬间荡然无存…… 第125章 瘟疫,去做正确的事情! 数日后。 胡亥与李鹿二人端坐在最前排。 一左一右坐在讲台旁边。 他们俩调皮的很,自己不学便罢了,还经常吵别的稚生。上卓草的课还算老实些,换成扶苏的那恨不得是把草堂给拆了。这俩货就是典型的欺软怕硬,看到卓草就和看到鬼似的。 最后卓草给出个主意,让他们俩分开坐。同时座位调到前面去,省的他们俩在下面闹腾。还别说,这办法还是管用的很。俗话说长兄如父,扶苏的威严还是有的。 “今天上算学课前,我有个事得说下。前几日雎鸠家里头抓了条河鱼,而后制成鱼脍。当晚吃后就开始闹肚子,到今天都没来上学,我还是让卓彘帮忙送县城看的病。刚刚李鹿你小子,是不是又偷偷摸摸喝缸里的生水了?” “没有。” “嗯?” “我是光明正大喝的!” “出去站着去!” 李鹿这种刺头再多几个,他非得被气的高血压上来不可。 “我再重申句,你们也都记住了。像鱼脍这玩意儿的确是又鲜又好吃,但是也很容易闹肚子。还有生水,千万不能喝,一定得煮沸了才行。你们回去后,还得告知家中翁媪。再让我碰到,我全丢泾河里头喂鱼去!” 鱼脍其实就是生鱼片,再蘸点酱醋便可。有句俗话说的好,食不厌精脍不厌细。鱼脍是很常见的食物,关中算是吃的少的。卓草依稀记得三国时期有人就喜欢吃生鱼片,结果吐出三升虫来。 雎鸠现在还躺在床上,灌了两天的草药方稍微好些。卓草是没想到自己三令五申,竟然还有人不听他的。他看小说里头可不是这么写的,那可都是说两句,一大票死忠就言听计从来着。 怎么轮到他了,就这么费心费力? “沸水太烫了。” “你不能放凉了再喝?” “生水喝起来过瘾。” 胡亥不屑撇嘴。 寻常人家不喝沸水,是因为烧柴火也是钱呐。很多人家里头的柴火压根不够用的,每每到了冬季连口热饭都未必能吃上。卓草先前搞出暖炕便考虑到这点,特意把烟道改成双向的。在烧锅做饭的时候,顺带还能用以暖炕。 一口灶同时热三口锅,有一口锅便是专门用来烧水的。可问题在于,即便如此很多人也都不舍的用柴火。有时候一天都不开锅,随便吃点剩饭剩菜就对付过去。不是他们没钱,只是单纯都不舍得而已。一担柴火,少说也能卖出去五个半两钱。 至于胡亥? 他想喝开水,天天变着法的喝都成。 只不过这小子就是不听,就是喜欢喝生水。 “过瘾是吧?你问问雎鸠趟床上过瘾不?” 卓草瞪着眼怒目而视,看的胡亥顿时缩了缩脖子。他知道,这是卓草发怒的前兆。如果识相的话,现在千万别顶嘴。 “我这不是在与你们说笑,这事人命关天。外人如何我管不着,可在这小泽乡内就得守这规矩。再让我看到有人敢偷摸喝生水的,我非把他吊起来打!” 环视半圈,所有人皆是附和着点头。 卓草这才稍微缓和了些。 “还有以后饭前饭后勤洗手,保持自己的卫生。特别是你卓彘,你少说半个月没洗澡了吧?你这头上的虱子都快能组成个加强团了!” “哈哈——” 所有稚生皆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卓彘却是满不在乎。半个月没洗澡算什么? 过冬的时候,两三个月不洗那都是正常事。 热水不要钱? 大冬天洗澡生病了咋办? 拿葛布擦擦,那都算爱干净的了。 “小草先生说的对,你们勿要不以为然。”扶苏站起身来,在旁开口道:“想要进咸阳,都会焚草以驱病灶。故诸侯客来者,以火炎其衡厄,以绝病灶。” 防疫这回事,先秦时期就已出现。秦国有自己一套防范措施,比方说瘟疫麻风病这种还会有专门收容病人的疠迁所。并且还有专门的秦律规定,如果自己患有麻风病还犯了罪导致传染,那就直接活埋! 扶苏说的是咸阳的规矩,卓草也都听说过。外面的人想进咸阳,往往会先焚草驱逐车架上的虫子病灶,然后方能进入。咸阳好歹是京畿之地,没点防护措施不早完犊子了? 下了课,李鹿背上书包就跑。因为考虑到大部分人家境的缘故,其实就没多少回家作业。花些许功夫,便能完成。天色暗下来后,基本稍微收拾后便要入睡。蜜蜡灯盏,可不是谁都能用的起的。 “小草,你突然没来由的提及此事,想来是另有用意。吾听说谷口县似乎起了疫疾,内史腾与太医亲自前往谷口县。包括频阳泾阳等县令,也都抵制查看。” “算是吧。” 卓草点了点头。 这事大概是五天前突然发生的。 谷口县同样隶属于咸阳京畿县,隶属于内史管辖。这瘟疫并非是空穴来风,似乎是因为羌戎所传。具体来源目前不明,受感染者人数众多。谷口县令在疫情爆发后,即刻抵达至村寨查看。结果他自己也染上疫疾,导致疫疾彻底爆发。受感染者浑身无力,头疼呕吐且呼吸急促。发病极快,甚至有人咳血而死。 没人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这种疾病极其罕见,甚至连来源都不知道。谷口县令以黑绶挂铜印于县寺前,愿意自尽以换上天开恩。只是内史腾来的及时,便阻止了他的莽撞之举。不光是他,其实连带着喜都受到感染。 卓草依稀记得,喜在历史上是三十年死在安陆的。算起来,似乎就只差了一年时间。难不成,这和这场瘟疫有关系? 他停下脚步,看向扶苏,“吾听当地人曾与吾说起件事情。王四年十月庚寅,蝗虫自东方来,蔽天,天下大疫。百姓内粟千石,拜爵一级。他和我说,当时人都快死完了。官吏都换了一茬,有人昨天还好好的,次日便倒在了田里头。他当时年幼,亲手埋了自己的父母亲眷,七口之家只剩下他一人活着。” 泾阳因为这事是死伤惨重,所以后来他们被迁至泾阳补充人口。这事包括卓礼都不晓得,是位老寿星先前与他说的。算是小泽乡年纪最大的,就是卓礼见了都得作揖行礼,今年已有七十余岁。 “此事的确是有。” “喜君待我不薄,他患上疫疾后便将泾阳所有事物悉数交予县丞。他还说若是疫疾一日不消,他便一日不离开谷口。纵然是死,也绝不能祸害泾阳乡里。皇帝已经敕令封城,未经命令者禁制进出谷口。知道我为什么今天让他们一定要喝沸水吗?” 扶苏摇了摇头。 “泾河流经谷口,更是泾阳黔首赖以为生所用。如果说泾河受到感染,再有人喝生水受到感染,那么……泾阳可能都保不住!” 卓草这不是过度担心,他知道泾河是活水,也知道可能性是微乎其微。可他就是担心会出事,所以方会再三提醒他们。卓草再不懂医术,基础的防疫护理还是懂些的。 “小苏,我问你。” “如果你是我,你会冒险去谷口县吗?” “会去!但……” 扶苏话没说完,数日前秦始皇便回咸阳了。他临走前可是千叮咛万嘱咐,千万别让卓草离开泾阳。谷口县瘟疫爆发,患病者众多。卓草对秦国有大利,他绝不能有任何事。 秦始皇是皇帝,他考虑事情只会从大局出发。对现在的他来说,他可以牺牲谷口县,也绝不能让卓草出事。 “但什么?” “你不是不懂医术吗?” “喜君懂吗?频阳县令齐高懂吗?” “他们是县令,你是乡啬夫。” “那我还是五大夫嘞!” 扶苏长叹口气,“所以你还是想去?” “嗯,我想过去看看。哪怕说只能帮着做点琐碎的事,我心里头也稍微好过些。我明明有能力却躲在这泾阳,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人死,我这辈子怕是都会寝食难安!” “我与你同去!” 扶苏站了出来。 “那不成,你去了谁管草堂?况且你又不是官吏,你也没理由过去。” “咳咳,现在谷口县是禁地,禁制所有人进出。我与长公子扶苏有些交情,兴许还能混进去。否则单单凭小草,怕是连进都进不去。” “是这样吗?” 两人恰好路过泾河,便看到正在钓鱼的韩信。鱼篓里半条鱼也没看到,倒是看到些许荇菜。 “韩信。” “见过卓君,苏君。” “我准备去谷口了,要不要去?” “谷口?” 韩信顿时面露诧异,卓草疯了不成? 现在泾阳都闹得是人心惶惶的,还去谷口? “卓君,你莫非是在说笑?” “我还不至于那这种事说笑。沿路可能会有流匪盗匪,你便带些人跟我一块去。等到了谷口后,再把他们带回泾阳。” 这是他自己的事,还犯不着连累别人。这年头生个病都要命,更别说令人闻风色变的瘟疫。就算他们是自家奴仆,卓草也不会拿他们的命去拼。 “卓君,我也去谷口。” “你疯了?” “卓君去得,信为何去不得?” 韩信收起钓竿,上面用的竟是直勾! 其实他并不想去,这次冒险去谷口自有其打算。韩信只是相信卓草的能力,如果说这次过去能侥幸化解谷口瘟疫,那么他们必定都能得到封赏。卓草能吃肉,他们也肯定能喝点汤。 韩信其实始终不太明白,卓草似乎一直在防着他。很多事情府上的人都知道,就他不知道。这次若能跟着一块去谷口,也算是同生共死过,关系总能拉近些不是? “也罢,那便如此!” 卓草点了点头,有韩信在其实也能帮点忙。瘟疫爆发,谷口县封城。里面什么乱子可能都会发生,带上韩信也能更为稳妥些。防人之心不可无,被逼急了什么事都可能会发生。 “那好,咱们仨一块去!” “谨尊卓君之意!” “小苏,你去帮我通知宗长,就说我要出趟远门。再通知雎鸠他们,让他们必须要听我的,尽量不要和外人接触。再去小泽城把所有马车牛车给我租下来,像是硫磺石灰这些,能装多少装多少。还有药材,你就让侯生去准备治瘟疫的药。不要管钱,我现在别的不多就钱多!” “要是商贾不肯租借怎么办?” “不肯?就说谷口县爆发瘟疫,我要大量的牛车马车去谷口。若是他们不肯租借,那就是国贼。只要我上报,他们就得死!该给的钱,我一分都不会少。” “好!” 扶苏点了点头,跑着去忙活。 韩信则是面露不解,“卓君如此,真的值得吗?” 他莫非想凭一己之力,化解瘟疫? 这压根就不可能! “有些事,无需论是否值得。做正确的事,有时候比把事做正确更为重要。你帮我去准备葛布麻布绢帛,挨家挨户的收购,有多少我要多少。另外,再通知各个工坊暂时停业。所有口衣手衣,全都交上来。再去通知卓彘,让他给我把积攒下的煤炭全给我拉上!一趟拉不完,就给我拉三趟!” “信……明白了。” 卓草是乡啬夫,在当地还是有些权利的。再加上这些都是他自掏腰包,根本不必上报。按规矩,其实他还是得上报告知县令。只是现在由县丞接替喜的职务,卓草是干脆越级离开。 时间紧迫,他可没这功夫再颠颠的跑县城去通知。从这去泾阳县城,少说也得要三四十里的山路。这还是山路,可不是什么宽阔大道。一来一回,少说也得要一天时间。 当地动员能力还是有的,得知卓草要去谷口县后,卓礼急的是拄着拐杖就跑卓府来了。 “草,你真要去谷口县?” “嗯,是的。” “你……” 卓礼气的是抬起拐杖,到最后却也没舍得落下。望着他长叹口气,“我答应你大父,今后会好好照顾你们家。你大父便是这样的人,当时在战场上就帮我们。现在,你也如此……你可知道,你是你们家的独苗。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如何去见你死去的大父?” 好端端的,跑谷口去做什么? 现在那边都已封城,很多人想跑都跑不了。 连带着太医都病倒好几个,卓草跑去送人头? 这是人命关天的事! “宗长不必着急,我还是有些把握的。” 卓草其实心里也没底,他甚至都不清楚这瘟疫到底是什么病,是天花亦或者是什么?他记得史记中压根就没提到谷口县有瘟疫,他只记得喜会死在明年,年仅四十六岁。 他这么说,纯粹是安慰卓礼。 “你这小子怎么就不听劝?” “宗长放心就好。你想啊,这谷口县瘟疫他们都束手无策,我要是过去救好他们了,岂不是大功一件?反正我在泾阳闲着也是闲着,跑过去立功得爵不是更好?” 扶苏在旁没说话。 他知道,卓草这些都只是说辞而已。 平时卓草有什么好东西,那都恨不得是藏着掖着的。他自己也说立的功太多,容易引起旁人的嫉恨。现在会为了立功,跑谷口县去吗? 显然,并不是…… “你当真要去?” “嗯。” “你把卓彘也带上!” “不是要立功吗?带上他,让他也沾点光!” 绝!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卓草苦笑着点了点头。 其实卓礼也都猜的出来,只是没点破而已。卓草平时好说话的很,可触碰到原则那就是个牛脾气,八匹马都拉不回来的类型。他既然都已决定要去谷口县,卓礼又能如何? 论官职爵位,卓草比他不知高哪去。 无非因为他是宗长,卓草敬重他。 卓草真要离开,他拦都拦不住。 好歹把卓彘叫过去,总归也能帮点忙。 随着卓礼调动,各地亭里皆是开始忙碌。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他们日子并不好过,但终归是吃喝不愁。家里头总归会有着几尺葛布麻布,用来做成口罩也算有点用处。 这次是防范疫疾的,口罩规格要更严苛,卓草直接选择做成伍式口罩。一层葛布一层麻布,中间则是浸泡过酒精的柳絮茅针。其实用棉花肯定是更好的,但他在秦朝就没见过这玩意儿,只能凑活着用别的东西代替。 卓草也不白拿,该给多少钱一分不少。他们自己日子都过的紧巴巴的,也就这两年稍微好过点,省吃俭用也不容易。自己衣服都打着各种补丁,却把舍不得用的葛布拿出来,他自然不会白要。 卓草忙着核算物资,让莲萍把藏着的金疮药土人丹和酒精全部带走。包括那些老陈醋盐巴这些,也都干脆不留。他记得听谁说过,盐水浓度够高的话也是能起到杀菌的作用。 在他忙的天昏地暗的时候,大门则是有人敲响。 “老蒙……啊不,韩信你去开个门。” “唯。” 韩信顺势打开房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位中年人。 “你是?” “泾阳县丞,乐。” 乐负手而立,缓缓开口。 卓草听到这名字后是连忙起身。 “草,见过乐君!” “卓君不必多礼。卓君的事,老夫已经知晓。听闻卓君准备亲自前往谷口县,老夫钦佩不已。老夫知道卓君需要牛车马车运输物资,便把泾阳各地牛马悉数调来!” 乐的脸色并不好看,挤出抹苦笑。 第126章 因为我是秦吏,悖论! ,秦草 乐与喜算是老相识了,他也听说喜感染疫疾的事。县丞其实就相当于是预备县令,如果当值县令有什么事,都会由县丞直接接替。喜去谷口县的时候,铜印黑绶可都没带。 泾阳距离谷口并不算远,毕竟都是京畿县。乐向内史腾禀明消息后,便严禁外人进出泾阳。来往商贾,都需要核验身份。只要去过谷口县的,那就一律不得入城。还好现在交通不便,这样的人并不多。 他今早得知小泽乡的事,二话不说便开始调动各地牛马用以拉货。像硫磺石灰煤炭这些,他是真不知道卓草要用来干啥。但是,既然卓草需要便帮着去做便可。 他和卓草算是头次见到,起初对卓草是颇有微词。就为了修个茅房,足足申请两万钱。虽说后续卓草又补了回去,但乐还是有些不太满意的。听说卓草自讨腰包收购物资驰援谷口,乐心里还是颇为钦佩的。 现在谷口这状况,进去就是送死! 瘟疫不消,谁都没法出来。 此地是京畿,若蔓延至咸阳当如何? 有医卜感染疫疾想逃出去,被当场射杀。 当地乱成一锅粥,各种物资都紧缺的很。 卓草也没过多招待,他已让卓彘带人先以牛车拉物资过去。牛车还是没法和马车比速度的,他先走半日也没事。 “卓君,汝此次可是连老夫都给调动了。” “啊?” “卓君大肆收购葛麻,不知作何用?” “这瘟疫来的快,我估计是能通过呼吸传染。佩戴口衣的话,则能有效减少被传染的风险。以葛麻制成口衣,再通过严格消毒,兴许能先控制住染疾人数。至于后续治愈,只能去当地方才知晓。” 这年头很多疫疾都没个名字。 只要出现大规模的传染病,那就叫瘟疫。 卓草依稀记得当初上小学的时候遇到了非典,每次去学校都得量体温。后来干脆是全都放假,还发了腌制过的胡萝卜干。 “口衣?” “就是这个。” 卓草顺势取出块口罩,手把手教乐戴上去。 戴好后,乐顿时微微蹙眉。 “怎么有股酒味?” “算是隔绝病灶用的吧。” 卓草记得伍式口罩是用的药棉,但究竟什么成分他是真的没去了解过。所以他就按照自己所想的去尝试,有总比没有要好。 “看来,卓君是有备而去。” “算是吧。”卓草笑了笑,继续道:“其实不光是我,还有上次的方士侯生,他们也会陪我一块去。” 这票方士要想摆脱隶臣身份,便都跟随而去。卓草亲自许诺,等疫疾结束后,便给他们恢复身份。纵然只是庶籍,那也总比当隶臣来的强。没办法,他们是方士也是医师,不带他们也不现实。 “他们的确是能帮不少忙。”乐顿了顿,继续蹙眉道:“吾听说便是太医令都束手无策,他们真的能解决吗?” 卓草沉默了。 据侯生所言,他曾在韩地经历过瘟疫。他的先师也曾研究过,却都是束手无策。包括他师兄在内,都没有把握说能治好。这次去谷口县,他就是去拼命的。若是他死了,只希望卓草帮他亲眷定居在泾阳。 “卓君,物资都已备好。” “让牛车先走,我们随后跟上。” “好。” 韩信旋即去忙着安排。 “卓君此行凶险万分,老夫便不多言,只盼君早日平安归来。” “多谢乐君。” 卓草这次算是把家底都快掏干了,还好没人坐地起价。其实也有商贾不愿配合的,在扶苏拿出印鉴后,他们是不得不遵从。 亲娘咧! 这是长公子扶苏?! 当然,扶苏也让他们万万不能声张。 若非如此,哪会都这么配合? 真以为都是好人,没个发国难财的? 只要利润够高,他们什么事都干的出来! …… …… 章台宫。 啪! 秦始皇将竹简重重拍在台案。脸色铁青,如鹰隼般锐利的眸子透着股森然杀机。内史腾来报,说是当地有贾人私藏粮食,坐地起价的,已被他就地处刑。目前谷口县还算能自给自足,但感染人数还未控制,依旧在不断上涨。 “谷口县县令,病逝。” “县丞,病逝。” “主吏掾,病逝。” …… 蒙毅双目赤红,汇报着消息。谷口县级官吏感染疫疾而死的,足足有六人,这还没算当地黔首的。民死不隔户,三月无人行。突如其来的瘟疫,令谷口哀嚎一片。甚至还有诸多派遣过去的卫卒都受到感染,人数还在不断飙升。 若继续下去,谷口县只怕会十室九空! “太医令夏无且,束手无策。” “临淄名医公乘阳庆骑快马,可还在路上。” “令沿途邮驿日夜兼程,护送公乘!” “唯!” 秦始皇无力的坐了下来。 当初他刚刚执政,各地天灾人祸不断。若非秦国底子厚,只怕是早早就垮了。为了活命,吕不韦提出以战养战的策略:夺他国之地,以富秦国! 三年十月,岁大饥。 四年,天下大疫! 九年,四月寒冻有死者。 十一年,天下大旱,六月至八月乃雨! …… 这几年虽说太平了些,却也不容乐观。 不论任何地方出了问题,就有儒生说是他的过错。此次谷口县瘟疫爆发,便有儒生说是他滥用民力的惩罚。还说秦国德不配位,担不起九鼎之重。瘟疫只是开始,后续天灾人祸只会更多! 这tnd与他何干? “另外,还有一事。” “何事?” “卓草上呈防疫书,并且带人前往谷口县。” “什么?!” 秦始皇猛地站起身来,目露诧异。 “朕不是命扶苏盯着他吗?让他万万不得去谷口县!临走前朕还再三叮嘱,让他老老实实留在泾阳。” “他何时听过上的话?” 李斯哭笑不得的开口发问。 卓草这人素来是独来独往惯了,只把秦始皇当成是卓正。家族的事情,那都是卓草一手操办起来的。相当于他这爹是从天而降的,怎会听这傻老爹的? “不光是他,还有长公子……” “胡闹!!!” 秦始皇气的差点把桌子都给踹翻。 好你个扶苏!朕让你盯着卓草,令他万万不得离开泾阳。你小子倒好,不仅不劝阻,竟然还跟着一块去谷口县,不想活命了?! “陛下息怒。” 李斯与蒙毅抬手作揖。 “那卓草似乎是有备而去,听泾阳县丞所言。其准备了大量的葛麻,似乎是用以制成什么口衣,说是能隔绝病灶,就是咱们看到那掏粪工所用。另外,还准备诸多硫磺石灰煤炭盐巴粟米……” 秦始皇稍微冷静了些。 “他真的懂医术不成?” “想来是只懂得些许。” “为何?” “他若真的懂,也不会带着侯生等隶臣。” 蒙毅无奈苦笑。 这些方士也算是不容易。 还没安稳,便被卓草悉数调走。 “这防疫书,是他写的?” “的确。” 秦始皇打开书册,这分明就是扶苏的字迹。 字数并不算多,扶苏也都是精简出其中关键。 “喝水必须要喝沸水。疫情之地,皆需佩口衣着手衣。每日用后,以高温蒸煮再用。建疫迁所,收容感染病患。非医卜者,不得入内。若无柴薪所用,可在空地焚煤炭煮沸水。” “煤炭?此物虽能焚烧,却伴有毒烟。” “造纸坊所用煤炭便无毒烟……” 蒙毅默默在旁抨击李斯。 “那为何要在空地用?” “老夫也不晓得,但按其所言不会有错。” 秦始皇放下书册,长叹口气。 这里其实也提到诸多防疫手段,但也终究只是防。卓草大可呈上此书按此法推行,何苦非要跑谷口县去凑这热闹? 真以为疫疾是好玩的? 夏无且亲眼目睹个太医染上疫疾,不到五天便咳血而死,咳得还都是血沫。速度如此之快,令他们皆是始料未及。各种汤药试了个遍,却只能缓解抑制病情,无法根治祛除。 短短不到十天时间,已有百人殒命! 如此鲜血淋漓,只令人感到胆寒。 兴许,他真的有办法! “秘密通传内史腾,卓草的意思便是朕的意思!不从者,斩!” “唯!” 非常时期,非常手段。 他现在想阻止怕是都已来不及,说不准卓草都已抵达至谷口。再去阻止,还有什么意义吗?既然如此,便让他试试! …… 羊肠小道,马车走在前面开路。 卓草迷迷糊糊的被晃醒。 “到了吗?” “约莫还有三里地。” 扶苏倒是精神的很,放下书册缓缓开口。 “小草,其实我……” “停,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要问。但这些问题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解释,等进谷口县后,你自然会看到效果。” 卓草打断了扶苏的施法前摇。 “……” “沿路可看到有灾民的?” “三三两两,碰到了些许。” “他们怎么出来的?” 扶苏无奈苦笑道:“卓君忘了吗?此次瘟疫于谷口县县城发生,四周乡亭其实并未遭受波及。目前为止,除开周遭亭里有,其他乡亭还未出现。秦国兵力有限,现在只能是严防死守县城。” “这倒也是。” 卓草这是睡迷糊了。 来之前他专门找人打听过情况,对谷口县也算有些了解。另外他也大概知晓感染瘟疫后的病症,头痛呕吐、呼吸急促、剧烈胸痛。到后面,甚至会咳大量的粉红色泡沫血,还有的脖颈会因此肿大。到后期皮肤甚至会出血和瘀斑,而死后尸体则呈紫黑色, 他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猜测,只是不敢确定。 如果真如他想,那可就真的麻烦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现在交通极其不便。就拿卓礼来说,自从他解甲归田后,十几年来就没出过伏荼亭。他甚至连小泽乡都没去过,更别说县城了。 就因为交通不便,去哪里都得走。有的还没路,只能翻山越岭。十几里的山路,一来一回怕是得耗费大半天的时间。而且流匪也多,保不齐就会被杀人越货。 除非必要,基本上不会离开当地。伏荼亭内有不少老人,他们大半辈子都没离开过亭内,完全就是自给自足。谷口县瘟疫至今还没彻底爆发,其实也有这层原因。 “沿途还遇到了些流匪,已经杀了。” “嗯。” 卓草眼睛都没眨下。 他知道大灾之下,必会有人祸。这些流匪兴许也是被迫所致,毕竟不干这买卖可能就没法活命,但这并非是他们谋财害命的理由。只能说如今这时代便是如此,若今日不杀这些流匪,他们害了别人又当如何? “吾得到消息,说是公乘先生也会来。” “挺好。” “小草,其实你真不该来的。” “何故?” “你的命,很珍贵的。” “我也这么觉得。” “那你还来?” “我也不知道。” 卓草拉开窗帘,就看到有黔首拖家带口的离开。他们都是经过太医令检验过,确定没问题后方会给他们批验传放他们走。在秦国没有验传,那简直是寸步难行。除非躲山里头,不然去个城市就得喝茶。 “小苏,我问你个问题。” “什么?” “此时有块巨石从天坠落,会砸死五个人。而你能飞起一脚把它踹到边上,但是却会砸死一个人。你会怎么做?” “这么大的石头,我可踹不动。” “……” “你这很不合理,我为何要踹到有人的地方?” “……” 卓草被气得是头皮发麻,恨不得把他拍死。 “你别管合不合理,你会怎么做?” “我会踹过去!牺牲一人换五个人,很值得!” “如果那人是你爹,你也换?” “……”扶苏有点被整迷糊了,“那小草会怎么做?” “不知道。” “不知道?” “昂,我知道答案还问你?” “……” 扶苏捂着胸口,差点没吐血。 “这问题本就没答案,是否会救纯粹看自己。也别觉得自己出手救了就多么高大上,因为你终究是害死个人。如果你什么都不做,那和你是不是就没关系了?你出手救了五个人,却亲手害死了个人。你说这在秦律里头,怎么判?” “这……” 扶苏挠着头,秦律没这茬啊! “秦律规定百步之内有人行凶,必要出手相救。如果说因为自身出手,导致有无辜的人而死,这要怎么算?” “停停停,咱们还是说谷口县的事……” 扶苏服了。 别说是他,你就是把李斯拉来也未必有办法。 这就如同是悖论,怎么做都是错的。 若是不做,那还是错的! 要不干脆躺平,你砸死我算了! “其实,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你都知道了?” “嗯,我现在只希望两千多年前的鼠疫,能更容易控制。相较于后世变异之后又变异的病菌,能容易治些。” 卓草喃喃开口,好似自语。 他记得看到过本小说,好像是身穿的。最后这作者烂尾的手法简直是一绝,说因为是身穿的,导致携带大量病菌,然后把人全都毒死了。 真tnd秀! “鼠……鼠疫?” “我猜的,具体还得去看看再说。” “是硕鼠引发的?” “可以这么说,但不全面。” 就在此刻马车则是停了下来。 透过窗户,卓草知道已经是到谷口县县城。 第127章 阖门皆殁,日暮人不敢行 ,秦草 谷口城前有伍卒镇守,以葛布蒙面。手握长铍,腰间佩剑,清一色着铜铠。用木栅栏将路给封死,还有伍卒手握长弓,严阵以待。甚至还能看到大型床弩,弓弦已经拉满,锐利的铜簇弩箭熠熠生辉。 “站住!” “吾是泾阳县小泽乡啬夫,卓草。” “任何人不得进出谷口!” 伍卒手握长铍,抵在卓草面前。 拉开足足有丈许远,干脆利落。 现在谷口城是重灾区,没有谕令连进都没法进。至于出去更加不可能,哪怕没得病也不能出去。像路上碰到的黔首并非城内的,都是距离较远的乡亭。 “这位壮士,你看到我这后面拉得牛车马车了没?我还带了十余位医卜来此,就是想着帮个忙。谷口城内瘟疫横行,我多少懂些医术。这些都是里面迫切需要的物资,所以……” “不行!没有符节谁都不能进!” 伍卒态度极其坚定。 他也是听的上头的命令。 如果现在放卓草进去出了事,那他就完了! “壮士,我与长公子扶苏有些关系。” 扶苏踱步而出,谁曾想人压根不给任何面子。伍卒大手一挥,冷漠道:“就是长公子扶苏亲自来此也没用,没有符节任何人不得出入。吾为什长,奉劝你们句即刻调转方向离去,否则……” 咔哧咔哧! 各种机扩声响起。 足足有数十秦弩对准了他们。 什长是基层军职,能管十个人,往往都有着公士爵位傍身。能成为什长的,实力自然也是不俗。 “看来,长公子的名头也不好使啊……” 卓草只得无奈向后退去,叹了口气。枉费他一番心血,偏偏是现在连城都进不去。本来指望着靠扶苏的名头混进去,没成想这什长丝毫面子都不给,干脆利落的拒绝。 扶苏脸色铁青,只觉得颜面扫地! 丢人啊! “卓君,怎么说?” “能怎么着?撤!” “就这么走了?” 韩信着实有些不太甘心。辛辛苦苦准备各种物资,调动整个泾阳所有牛车马车,斥巨资收购葛布麻布粮食……结果连谷口城都没进去,他们就得调头回去?! “不然呢?” 卓草此刻也是放下心里的重石。 他先前是于心不忍,所以想过来看看能否帮忙。可人家压根都不让他进去,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他这人拿得起放得下,他该做的都做了,都是别人不准所致。就是谷口真的死绝了,那也和他无关。 “唉!” “要不我快马加鞭去咸阳问问?” “算了吧,扶苏来了都不好使。” “……” 扶苏愤愤然的看向那什长,恨得牙痒痒。 谷口城现在每日死亡人数都在不断飙升,耽误一刻兴许便有人死去。人命关天的大事,结果这什长却是寸步不让。可他偏偏也没法去怪这什长,毕竟怪他有啥用? 这命令可是皇帝下的! “慢!” 卓草都准备上马车闪人了,却听到声喝斥。 所有伍卒同时作揖行礼。 “见过内史!” 这是内史腾?! 卓草顺势看了过去。 来者留着络腮胡须,头戴鹖鸟武冠。年过四十,身姿挺拔雄壮。腰间佩剑,如狼般锐利的眸子都透着股凌然杀气。这位同样是文武全才的秦国大佬,据说他本是韩人后来投靠秦国,然后帅兵灭韩。 后来在韩地治理郡县,写出为吏之道,成为天下秦吏表范。而后他回至咸阳担任内史,秦始皇感其功绩,赐他为秦氏。内史腾更是他上司的上司,在朝中地位也是相当高。 “泾阳卓氏草,见过内史!” 卓草率先行礼,其余人纷纷作揖行礼。 “免礼。” 内史腾示意他们起身,目光则落在扶苏身上。 千万别拆穿我! 千万别拆穿我! …… 扶苏也没想到会碰见内史腾,只得在心中默念祈祷。如果他要穿帮了,那秦始皇相关的计划可就全泡汤了。当然,秦始皇可不会像他这么不顾全大局。 内史腾会出城,其实就是来见卓草的。刚刚他正在谷口县寺内头疼来着,毕竟他的得力干将喜现在卧病在床来着。结果他就得到玄鸟卫密报,说是今天卓草会抵达至谷口城。等他来后,谷口城便交由卓草管辖,卓草的意思就是皇帝的意思! 另外还提到了扶苏,说是看到后万万不得相认。不用管原因是什么,只需要知道扶苏现在是温县苏氏的落魄儒生苏荷便可。内史腾揣测半天,还是没搞懂皇帝要干啥? “温县苏氏,苏荷。” “淮阴韩氏,韩信。” 内史腾颔首示意,也没多说什么。 “卓生是想入城?” “是的。” “你可有把握化解此次瘟疫?” “太医令都束手无策,我哪有把握……” 卓草忍不住开口吐槽。 当他是神仙呢? 光鼠疫就分成腺鼠疫或者是肺鼠疫,若是前者还好说,如果演变成肺鼠疫那便先提前准备身后事。他记得明朝末年就爆发过一次惊人的鼠疫,街坊间小儿为之绝影,有棺、无棺,九门计数已二十余万。 包括当时明朝首都,死者超过五分之一。这病在欧洲也曾爆发过,夺走两千多万人的性命,们则是将其取名为黑死病。 卓草并不是医学生,他知道这些纯粹是他舍友。他舍友很喜欢追各种美剧,记得有段时间就喜欢看个叫黑死病的美剧。男生宿舍嘛,不吹点牛批那简直对不起自己。每次熄灯后各种谈天说地,那可是能从美女校花扯到宇宙爆炸的类型。 他舍友那几天晚上就一直说鼠疫有多可怕,古今中外全都让他给懂完了属于是。只不过,他当时提出个治疗法子让卓草是记忆犹新。他说明朝末年爆发鼠疫后,死伤人数极多,也成了压垮大明皇朝的根稻草。直到最后,有个江湖郎中想出个刺血法。 所谓的刺血法,并非是简单粗暴的放血。原理在于通过对人体穴位进行反射刺激,促使淋巴细胞短时间内激增,从而彻底摧毁潜藏的病毒源。说白了,就是用极端方法激活人体的免疫机制。 当时卓草还不信,为此还喷他同学不懂装懂。两人因此差点打起来,最后还是他同学翻出史书原文,令卓草是大开眼界。也因为这事,卓草还帮他舍友拿了半个月的外卖…… 所以,他对这事印象极其深刻。按照他们说的病症,他几乎能肯定是鼠疫。至于是腺鼠疫还是肺鼠疫,他也不清楚。 …… 秦腾眼神变了变,最后无奈叹口气。 卓草,也算是实诚人。 “罢了!吾已得到陛下所下发的防疫书,是你所写?” “嗯,只是些个人看法。” “你说的口衣呢?” 卓草随手自马车取出块口罩,然后交给内史腾。“秦公,吾并非是嫌弃你。但为了防止瘟疫传染,每日进出都得佩戴口罩。口罩用过后不必丢弃,可以用石灰水蒸煮过后反复使用。” 这年头物资有限,直接丢了不可能。卓草来的路上都已想好,等口罩用完彻底消毒后,他完全能再回收造纸。没办法,老秦人穷怕了……他是一块口罩都不敢丢。 “好!” 内史腾是极其爽快的答应下来。 佩戴好口罩,闻到股酒味也没多问。反正听秦始皇的肯定不会有错,真出了事那也不是他背锅。望着卓草的模样,内史腾心里也是颇为期待,他很想见识见识卓草这位天纵奇才的本事! “开闸,放行!” 秦腾抬手示意,什长也不敢再违背。 路过的时候,卓草把厚厚一沓口罩交给什长。 “这口罩你们记得也得戴好,每日用完后切记用石灰水蒸煮后再清洗。若是没有石灰,那就直接高温蒸煮也行。” “多谢卓君馈赠!” 什长接过口罩,眼睛都有些泛红。他手底下有四个人,已经全都死在了谷口城。见内史腾都听卓草的,他心中自是颇为感动。要知道,刚才他可是为难过卓草的,可人家也没与他计较。望着车队朝着城内走去,什长久久未曾回过神来。 他在这镇守足足近十日,见过很多人哭着喊着要出城的。甚至连太医都扛不住,想要趁着夜色逃走,结果被他们当场射杀。 这是皇帝下的死命令! 瘟疫没消前,任何人不得离开谷口城半步! 妄图逃窜的一律视为国贼,可就地诛杀! 卓草明知谷口城危险,却还毅然决然的进城。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厚重的城门轰然关闭! …… …… 走进城后,卓草自马车走了下来。 没办法,马车已经没法走了。 望着眼前如炼狱般的场景,他只觉得浑身冰凉,根根汗毛都因此竖起。街道上有诸多尸体堆积着,还有些许死去的硕鼠。有些黔首就这么靠在墙角,面如死灰。 “秦公……这就是你们的治理办法吗?” 卓草现在才知道,史书上记载的并不夸张。 现在的谷口城就是人鬼错杂,日暮人不敢行! 秦国有独特的防疫手段,不该如此! 内史腾长叹口气。 “卓生,你是刚来所以不知情。十日前我刚来谷口城,手里兵多将广,光太医足足有二十余位。可现在死的死,病的病,很多事已无人力去做!有些人昨日好好的,今日便死了。悲痛欲绝的亲人没办法,只得将尸体丢至外面。” “先前其实还有伍卒清理,可后面……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送死!他们也是人,也都有着父母!” 卓草沉默了。 望着街道上散落着的尸体,深深叹了口气。 “这些尸体必须得焚烧,不能就这么埋进土里。如果污染了水源,只会造成更严重的后果。秦公,你信我吗?” “不信!” “……” “但是老夫现在已束手无策,你有胆识来这死地,老夫让你试试又有何妨?” 关于卓草的事迹,秦腾其实都有所耳闻。只在他看来不过是个运气好,又有种种奇思妙想的弱冠青年罢了。今日卓草的表现,着实令他震撼。明知谷口城是死地,却毅然决然的敢入城。就冲这份胆识,整个秦国都没几人! “好!” 卓草点了点头,随后看向扶苏。 “秦公,麻烦你通知下去。自即刻起,所有人一律不得喝生水。就是渴死,也得喝煮沸过的水。我知道谷口城没有柴火,我这有煤炭,我会吩咐专门的人烧水。” “大善!” 内史腾满意点头。 旁边有属吏快速提笔记录下来。 “另外秦公得派人调查水源,看看是否有死的硕鼠之类的。” “好!” “组建全新的隔离所!已经感染鼠疫的,必须得和未被感染的分开。亲眷家属若有感染的,同样得隔离。还有密切接触过病患的,依旧得要隔离。这三种隔离所,分别在不同的区域。我来之前,便已在谷口城地图标注过。” 说着,卓草便把羊皮地图取出。 秦腾快速扫了眼,点头交予属吏。 “还有就是口衣的事,得找些手巧的妇人缝制。就是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也得先缝制好。然后再浸泡沸腾的石灰水,分发给所有人佩戴,每日再简单蒸煮便可。” “好。” “这是手衣,交给官吏伍卒所用。数量不多,必须得优先保障前线干活的人。我这么说,秦公是否明白?” “大概是懂得……” 秦腾是颇为尴尬。 “手衣能隔绝病灶,用以搬动尸体等事。” “好。” 卓草长舒口气,环顾四周,“另外,烧过的石灰水不要浪费,可以用来洗头。我知道会很疼,但也得忍着。据我所知,此次瘟疫极有可能是因为跳蚤虱子所引起。” 其实卓草本来想让所有人剃光头来着,可这么干扶苏担心会有麻烦,剃光头那可是受了髡刑的象征。从古至今不乏有骨气的人,就算是死都不会让步。既然如此,那就只能用石灰水硬怼了。 “我这还准备了很多节节草,就是这种草药,在水边等阴凉处很常见。秦公可派遣专门的人去挖,可以把这东西煮沸了用来沐浴。” 想要防疫,就得先保持自身的干净。 “另外就是勤洗手,我这还带了硫磺,可以融于水中清洗。特别是搬运尸体或者有亲密接触的伍卒,更要这么做。这些水用过后,可以泼洒在街道的各个地方。” 什么后果不后果的,卓草根本不想管。只要能活下来,就算留下什么后遗症都没事。这次鼠疫来势汹汹,绝对不能掉以轻心。他不清楚历史上是怎么处理的,可就冲他所看到的,他估摸着整个谷口城能活下四成的人都算是好的。 现在是秦朝,不是现代社会有着各种抗生素消毒液。为了隔绝病菌,哪怕是忍着剧痛用石灰水洗澡他都得这么干。 “好!” 卓草说的可比防疫书上写的详细多了。 “还有吗?” “严禁吃生肉,特别是硕鼠的!” “没问题。” 卓草说的是嘴巴发苦,无奈叹了口气。他本以为秦法严苛,就算如针对麻风病那样做出举措,应该都能控制住局势。可问题在于这次是鼠疫,死亡人数不断增加,导致控制力骤降。包括干活的伍卒刑徒都出现了伤亡,如此还怎么管? 现在谷口城是死地,进不能进出不能出。全靠着县寺粮草的粮食死撑着,等着太医找出破解之法。这么做的后果,就是导致死的人越来越多,直到最后成为一座空城…… 再然后,皇帝兴许便会迁些刑徒。 “即刻按照卓君说的去准备,调动所有能调动的伍卒。立刻腾出三块隔离区域,再命县令齐高安排他们进去。凡不遵令者,斩!” 非常时期,非常手段。 秦腾也是没办法,只能如此。 “侯生,你带着医卜去最严重的甲区。” 根据疫情严重,卓草是划分成甲乙丙三个区域。甲区就是已经确诊感染瘟疫的,这里面基本就和等死没什么区别。 听卓草这么安排,侯生脸色顿时就变了。 “卓……卓君?” “你不用着急,我晚点也会进去。你们只要按照我说的做好防护措施,给病人检查完后清洗,应该是不会感染瘟疫。” 当然,这只是应该……即便在后世重重防护下,依旧会有医生护士感染的。就他这三两下,能和现代化防护服比吗? “不可!” 内史腾顿时就急了。 秦始皇可都嘱咐过他,让他不惜一切代价也得保住卓草的性命。如果卓草跑去重灾区染了病,那还怎么办? “秦公放心,草自有分寸。吾来的路上便已听说,喜君来至谷口城后身先士卒。仅仅不过两日便已染上瘟疫,按规矩他也得送至甲区。喜君也算于我有恩,吾母在世便常常告诫于吾,说是滴水之恩当涌泉报之。喜君重病,吾怎能置之不理?” 卓草态度极其笃定。 真要算起来他也是肉身穿过来的,虽说变成个婴儿可还是不失昔日的帅气。既然是身穿的,那他本身就注射过大量的疫苗,两千多年前的鼠疫能耐他何?! 第128章 夏无且,别拿啬夫不当秦吏! ,秦草 卓草的到来,并不能令谷口县如何。 粗略估计,现在感染人数已经超过了四成。 哪怕他带了很多人来,人手照样不够用。 有些患者浑身无力,连走都不能走。伍卒根本不敢靠近去背,只能躺在板车上面,由伍卒代替牛马拉车。费力不说,对患者同样也不好。 “秦公,这叫做担架。做起来也容易,左右两侧各一根稠木。中间以葛布麻绳所支撑,行动不便的患者皆可以这担架抬动,只需要两人前后搬动便可,可先命人去准备。” “善!” 望着卓草如变戏法般准备的物资,内史腾颇为惊奇。就说这担架,今后用以战事救治伤员那也是极好的。他也曾率军灭韩,知晓战场上的残酷。很多士卒其实都还活着只是负伤,却因为战事焦灼,最后只能死在沙场上。 担架做起来也容易,用起来也不难。 帮着搬运伤员患者,实在是极好的。 卓草现在也顾不得藏私,只恨自己前世为啥没多学点。书到用时方恨少,现在他才明白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我这准备的不多,就十余副。这担架用过后,同样得要以石灰水消毒。千万不要觉得麻烦,这同样是用以隔绝病灶。” “好,老夫命人吩咐下去。” 谷口城有条内河,这条河算是泾河的支流。顺着河水往下流淌,便会经过泾阳频阳……这得亏是他提前做好防备,否则怕是泾阳都会受到影响。 河水并不算多清澈,水草随波逐流,却看不到任何鱼虾螺蛳。谷口城已经封城与世隔绝,外面的粮食都运不进来,导致粮食紧缺。别说鱼虾螺蛳,就是硕鼠肉都得吃! 别觉得不可能,卓草记得史书上曾记载过。始皇为微行咸阳,与武士四人俱,夜出逢盗兰池,见窘,武士击杀盗。关中大索二十日,米石千六百。 要知道现在粟米一石不过三十钱,仅仅二十天,关中米价飙升至1600钱。谷口城现在就差不多是这样,为节省粮食只得如此。若在乡亭内,这种情况其实会稍微好些,因为黔首都有存粮的习惯。别的地方卓草不清楚,但在伏荼亭当地家家户户少说有两年的存粮,这还不算手里的余钱。 “秦公,吾有一事要问你。” “何事?” “城中硕鼠可曾有过异动?” “硕鼠?” 内史腾蹙眉捋着胡须,细细思索。 卓草沿路走来,看到的病患大部分都是脖子肿大,身上甚至还能看到有腐烂的黑色瘤子。按他记忆中,这绝对就是鼠疫! “禀卓君,的确有过。” 旁边老者走了出来,他是内史腾的属吏侍郎,名为菽禾。官职爵位都不算高,只是做事麻利细致,很多事物其实都是交由他去吩咐。 “细说。” “吾记得约莫是在七日前子夜,那时瘟疫还不算严重。喜君患病后始终说口渴,老夫便遵内史之命为他取水。来至这河边后,便看到有诸多硕鼠衔尾过河。此事很多人也都看见,大街小巷皆是硕鼠,还有黔首因为饥饿以硕鼠为食。” “看来……真的是鼠疫!” 卓草顿时觉得浑身发凉,手脚冰冷。 他心中虽有答案,却始终不敢肯定。 因为他知道鼠疫有多可怕,摧毁个皇朝都不夸张。明末会被推翻除开外在因素,就是各种天灾人祸不断!崇祯登基十八年,旱九年涝九年。死于鼠疫的,数量多达千万人! “鼠疫?卓君……卓君?” “卓君!” 内史腾轻轻晃动卓草。 “没事。” 卓草只觉得脑袋发昏,差点掉河里头。 “秦公,我再问你谷口县是否曾有戎人来过?” “有大月氏使臣来过。” “那应该就没错了……” 卓草依稀记得后世有说东汉末年时期的伤寒,其实就是鼠疫。最后医圣张仲景推出他的伤寒杂病论,才算解决此事。当然这只是一种说法,未必就准确。 “卓君何意?” “这鼠疫,有可能是大月使臣所传。因为气候水土不服,导致戎马患病。而虱子吸了戎马的血导致感染,又传染给硕鼠变异从而引发鼠群蔓延。黔首被跳蚤叮咬或与硕鼠有过接触,都可能会因此染上鼠疫。比如说吃老鼠啃噬过的粟米蔬果,就会染上。” 当然,这些其实都是卓草的猜测。 他压根不是学医的,只是猜个大概。 他只记得明末鼠疫,似乎就是这么来的。 按他所想,这种更加像是腺鼠疫而非肺鼠疫。如果是肺鼠疫,只怕整个谷口城此刻都已化作死地。肺鼠疫会通过人的呼吸唾沫传播,而腺鼠疫则是因为跳蚤或接触病死者的尸体所导致。 想归想,该做的防护同样必不可少。 秦腾望着卓草,只觉后背发凉。菽禾在旁不住点头,仔细想来,很多事都能和卓草所说的对上。 “那当如何?” “自即日起捕鼠,抓到后一律焚烧。还有,死去的患者尸体同样得焚烧。被硕鼠污染过的粮食,万万不能再食用。还有就是每日要经常沐浴,隔绝跳蚤这类的虫子。隔离区更要做好防护,每日床褥衣物都得以硫磺水清洗,再高温蒸煮。” 卓草记得硫磺是有杀菌的作用,他上大学时最喜欢用的就是硫磺皂。一块钱一块,能用两个月,洗澡洗手都好用的很。 “菽禾,且都记下!” “唯!” 很快,扶苏也带人走了过来。 “小草,这条河的确是有不少硕鼠的尸体。” “找专人捕捞后焚烧,先不要喝这条河的水。改喝井水,另外还要命人专门煮沸水。韩信你带十来人直接在各个街道架起炉灶烧水煮饭,煤炭不够用就把家给拆了。等扛过这瘟疫,咱们再重建。” “善!”内史腾见状也当即开始吩咐,“命城中大户将葛麻绢帛捐赠出来,再命隶妾缝制这口衣手衣。若有藏私者,斩!” “唯!” “咳咳咳……” 卓草猛烈的咳嗽着,看的内史腾脸色顿时一变。 难不成,他也被传染了? “卓君应该是疲惫所致。” 扶苏在旁开口解释,他是看着卓草有多累的。两天时间到现在就没怎么合过眼,也就在路上稍微眯了下。米粒未进,本就颇为虚弱。 “我暂且没事,你们忙你们的不用管我。” 卓草挥了挥手,满不在乎。 “阿彘,你带人帮忙转移病人。” “好!” 自己的身体,他自己心里清楚。 他看过很多病人的症状,还比不得后世记载。病菌也是会进化的,想来是现在的鼠疫还没到后世的程度。 “秦公,我准备先去看看喜君。” “你现在不歇息歇息?” “看过再歇息也没事。” “好。” 内史腾点点头,便往前面走去。扶苏他们都有各自的事要做,也不便带他们去。他们过去也帮不上什么忙,若是也被感染的话,反而会更为凶险。倒不如说老老实实在街上,帮着做点力所能及的事。 …… 沿路而行,望着触目惊心的场景令卓草是后背发凉。他看过些重口味的电影,可和亲眼所见相比完全是两个概念。狭隘的胡同内,就这么随便堆积着尸体,臭味扑鼻而来。 哪怕是有着口罩隔绝,依旧是扛不住这股腐败的臭味。现在还正是三四月份,天气潮湿还有些闷热。这种最容易滋生出各种细菌,导致瘟疫蔓延的更厉害。 “秦公,这些尸体都得焚烧。” “嗯,老夫会命人去处理。” “说起来,喜君现在情况如何?” “他……唉!” 内史腾长叹口气。 喜算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两人关系也不差。平时喜奉公守法正直清廉,至今判的案子大大小小得有数百件,无一错漏。本来内史腾想把喜提拔为廪牺令的,结果喜却是不肯,反而是想继续当他的御史。 谷口县出事后,喜即刻带上医卜来此。包括内史腾在内,其实起初都没把这瘟疫放在心上,只是将其当做寻常的疫疾而已。可结果却是远超出他们的预料。瘟疫飞快蔓延,大半个谷口城都沦陷。人鬼杂行,连带着他们带的人都遭受到感染。 最后内史腾亲自上书,谏言秦始皇封城。瘟疫不消,绝不允许任何人进出。就算是死,也得死在谷口城内。内史腾甚至都已做好最坏的打算,死在谷口城。若是这瘟疫蔓延至咸阳,他就是纵百死都难辞其罪! 喜本身就感了风寒,来谷口城没几天便已倒下。得亏是太医令夏无且亲自为他救治,这才保住了他的命。只是夏无且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治好,就这两天日夜不合眼的翻阅医书。可照样是束手无策,只能勉强给喜吊着。 来至县寺府邸,门口还有诸多衣衫褴褛的黔首。他们基本都是患了恶疾,来县寺门前就是希望能得到太医令的救治。数量极多,足足得有四五十人。 “秦公,他们就在这门口?” “老夫先前也曾让他们离去,只是……” 望着他们蜷缩在角落,内史腾也不好受。他们只是想活命罢了,对他们来说夏无且是宫中的太医,肯定能救他们的命。哪怕希望微乎其微,他们也愿意在这呆着。 “先安置病患再说,让他们单独隔离。” “菽禾,你去准备这事。” “唯!” 县寺内倒是还好,能闻到股清凉的药香。似乎是焚烧过的艾草,各个角落都有焚烧的痕迹。只是也能听到阵阵咳嗽声,每个单独的房间都有人居住。能住在县寺府内的,身份地位自然都是非同小可。像是谷口城内有爵位的勋贵官吏伍卒,都会在这里头。 “这瘟疫来势汹汹,数位太医皆已病逝。” “曾有太医妄图逃窜,直接被射杀。” “还有人妄图煽动民意,也被当场射杀。” “正常。” 卓草没多说什么,只要有天灾各种牛鬼蛇神都能看到。他来的时候甚至还看到有巫医在焚香祈祷,甚至还有不少黔首相信而聚集在一起叩拜的。 “秦公,门外那些巫医便先扣押吧。正好现在需要人手做事,既然他们这么喜欢祈祷,便抓起来帮忙搬运尸体。他们不是相信拜的神多,就有神庇佑吗?那就看他们口中的神,是否会保护他们。大灾大难前,这些所谓的神没任何鸟用。给不了吃治不了病,除开心理慰藉还有何用?” “这……” 卓草这大逆不道话,令秦腾眼睛都瞪直了。 只是想到秦始皇的吩咐,秦腾还是点了点头。 卓草的意思,那就是秦始皇的意思! 如此殊荣,他可都没享受到。 既然卓草提及,那便按照这说法去做便是。 卓草是坚定不移的无神论者。 他记得黑死病蔓延的时候,认为鼠疫是神对他们的惩罚,那些人甚至相信鞭刑能给自己赎罪。他们用的可不单单只是皮鞭,甚至还带有铁刺,一鞭子下去绝对是皮开肉绽。 秦国倒是还没这么夸张的,却有人相信焚烧的香灰能治好他们。是老天爷对他们的恩赐,香灰拌饭就能治好他们。那些跳大神的巫医则是借此机会敛财,实在令卓草厌恶。 推开房门,里面有股淡淡的血腥味。喜就这么躺在病榻上,面前还有个铜盆,里面甚至有不少鲜血。喜再也不负往昔的精神焕发,反而是极其虚弱。脸色惨白,白发都增添了不少。嘴唇发白,额头上放着块葛布毛巾。 除开喜外,还有位白发苍苍的老者。脸上蒙着块葛布,头戴木冠,旁边还放着药箱。 这位便是秦国太医令夏无且。 他最出名的事迹不是他的医术,而是他在荆轲刺秦中的表现。荆轲掏出匕首要刺杀秦始皇,关键时刻是夏无且把随身携带的药箱砸过去。精准无比的砸在荆轲身上,然后高声呼喊提醒:王负剑!王负剑! 后来秦始皇砍死荆轲后,感慨的说道无且爱我,然后还赠予他黄金以资鼓励。当然,他的医术也是没得吹的。 还有民间野史传闻,说他有个女儿叫夏阿房,秦始皇便喜欢他的女儿。只是他的女儿是赵人,所以无法立为皇后。最后夏阿房死后,秦始皇为纪念他便修造阿房宫。 当然,以上纯属扯淡…… 秦始皇这样的皇帝,会为了女子这么做? 那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包括怀清在内,纯粹是于他于国有利。再加上因为他生母的缘故,所以秦始皇才会扶持其为天下女子表率。只是说归说,寡妇改嫁照样受到当地的支持。 “这位是?” “泾阳卓氏,草。” “汝便是卓草?” 夏无且站起身来,顿时面露诧异。 卓草是想不开,跑谷口城来送死? “卓……卓生?” 喜缓缓睁开眸子,虚弱到已连手都抬不起来。浑浊的眸子布满血丝,脖子都肿了起来。望着卓草,透着股不可思议与惊喜。 “喜君。” “汝怎会来此?” “我来帮忙。” “胡闹!” 喜顿时猛烈的咳嗽着,甚至隐隐有血沫。 “好端端的不留在泾阳,何苦来此?” “喜君能来,我为何不能来?喜君不是经常叮嘱吾等秦吏,说是吏有五善五失。中信敬上、精廉毋谤、举事审当,喜为善行、龚敬多让。怎么,喜君莫非是想独吞功劳不成?” “你……” 喜是哭笑不得的坐了起来。 他知道,卓草这话纯粹是在打趣。 还独吞功劳? 能否活着出去,那都成了奢望! “卓生此次帮了谷口城大忙。” 内史腾忍不住开口。 就冲卓草入城后的种种举措,便有大用。 “来,都先戴上口罩再说。”卓草顺势取出准备好的口罩,一人一个,“每日用后千万别丢,以高温蒸煮后次日便可反复使用。” “好!” 喜还是在人帮助下,方才戴上。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适,反而是有股浓郁的酒味。 “此物倒是不错。” 夏无且不断翻看,点头赞许。 “此次卓生带来不少东西,都于此次瘟疫有用。” “是吗?卓生真的还懂医术?” “只是懂一点点而已……” “就冲卓生所献防疫书,便绝非一点点!” 秦腾极其笃定的开口。 卓草则是没搭理他,自顾自的把门窗全部打开。保持空气流通,这点也很重要。不是得了病后,就得一直把自己憋在房间内,这反而会对病情不利。 “咳咳咳……咳咳!” “即便如此,卓生也不该来此。” “这里太危险了!” 卓草没说话,只是观察着喜的病情。不得不说,夏无且的确是有些本事。喜的病情其实得到了有效缓解,最起码目前发热情况还不算严重。当然,只是说暂时压制而已。 “喜君,我现在来都来了,想走也走不了。我有个法子,兴许能治好你们。我只是知晓此法,却并不清楚究竟该如何施针。此法名为刺血法,乃是刺激穴位激发人体潜能,以此遏制病灶。” “刺血法?” 夏无且顿时愣住了。 怪事,医书上没写过啊! 针灸这活早早便有,在素问中就有记载:藏寒生满病,其治宜灸。再往上追溯的话,那就更早了。针灸这活自然是难不倒夏无且的,他也很擅长。只是他从未听说过这刺血法,更加没想到还能治疗鼠疫? 卓草没有回答,只是坐了下来。 “另外,其实我还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 “服药。” “什么药?” 卓草自袖口取出个巴掌大的葫芦。 上面甚至还有个简体字——药! 这字丑的,简直没法看! 第129章 这葫芦里,到底装的什么药? ,秦草 “嗯?这是匏瓜?” “匏瓜难不成能治这瘟疫?” 看着他们大眼瞪小眼,卓草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自他出生开始,每年古井都会冒出些奇怪的东西。还往往都是他近端时间迫切需要的。比如说他想要花生,嘿,三岁那年古井里头还真冒出来了!就差个河神钻出来,问他掉的是金花生还是银花生。 当然,有时候心愿也有不灵的时候。五岁那年他想的是要做金山就好,金子反正是没有,给他冒出来一把香菜。 草!他最讨厌吃香菜! 因为,这事他悔的是肠子都青了。 老老实实许愿不就行了? 非要整点虚头巴脑的,最后冒出把香菜来。 嫌弃归嫌弃,卓草照样还是种着留种。多一种蔬菜,兴许就能多条活命的路子。俗话说的好,菜多不压身嘛! 反正每年生辰准时准点都会冒出来样东西,从不会赖账。卓草也勤勤恳恳的耕种,如园丁般一一留种。因为他知道这些东西不光是秦国没有,世界各地现在怕是都没有。 原种的确是有,可很多作物都需要一代代筛选栽培。就比如说玉米吧,最早期的玉米那简直和稻穗差不多。两千多年的历史沉淀,才有后世各种可口美味的食材。 前几日他得到消息后,便一直都在心中默念,希望能有治疗瘟疫的药。结果就冒出来个葫芦,上面还有后世的简体字。卓草打开过葫芦,里面是灰黑色的粉末。倒是没什么味道,只不过模样就像是……人搓下来的灰! 葫芦上要没写个简体字,卓草绝对相信这玩意儿是人搞的恶作剧。也没个使用说明书,不知道是外敷还是内服,更加不知道伎俩。他有时候都在想,自己该不会是某个帅笔作者写出来的人物吧? 这么玩他? “不是匏瓜。” 卓草无奈把葫芦打开,递给夏无且。 他打开后顿时蹙眉,满脸的匪夷所思。 “这是什么药?黑漆漆的,还是干的?” “难不成是卓生所炼制的?” “啊……算是吧?” “那该如何服用?” “不知道……” 卓草握着葫芦,无奈道:“总之我也不知该如何与你们解释。这药究竟有没有用,我现在都不敢确定。最重要的是,兴许还会留下后遗症。就算是把人给吃死了,那都有可能。” “额?” 这下子可把夏无且给整不会了。 药是卓草拿出来的,他不知道药效? “这药……会吃死人?” “可能,只是可能!” 卓草再次重申。治疗鼠疫他记得是需要抗生素的,可这东西不可能是抗生素。又偏偏是自井里冒出来的,让他是相当费解。 “不若老夫找两重病的黔首试药?” “善!” 夏无且旋即颔首赞许。 这是目前来看最好的法子! “吾记得有几个伍卒已是垂死,便拿他们试药?” “也行。” 卓草倒是没拒绝,从大局来看着是最好的法子。 喜望着卓草,露出抹惨然的笑。“卓君不必担心,就算这药真的没用也无妨。现在吾等皆是将死之人,也不在乎早死几日。患上这瘟疫后,胸闷疼痛,几乎是生不如死。” “嗯。” “卓君今日来此,卓翁可知晓?” “他?得知有瘟疫后,立马跑路去咸阳了。” 卓草撇撇嘴,相当不满。 “咳咳!” 喜可都知道真相。 “卓生,汝所提的刺血法当如何用?” 夏无且研究半天葫芦,也没看出个所以然,反倒是对他说的刺血法极其感兴趣。针灸这活他还是很擅长的,就想看看如何施展。 “别问我,我连穴位都不懂。” “……” 你小子真不是在说笑?! “总之你找人来试试罢,我也不确定是刺什么穴位。应该是在脖颈处,通过放血刺激人体潜能。反正原理是这样,具体如何我也不懂。” 卓草旋即又转过头来看向内史腾。 “秦公,现在城内患病的大概有多少人?” “少说五百多人。” 每日人数其实都有统计,但难保不会多出来。无时无刻也都在死人,这谁都没法说个准确的数字来。 “五百多吗……” 卓草捧着葫芦,心里也在发虚。这还是确定感染的,如果再算上那些疑似感染的,只怕人数会更多。他记得谷口城大概是有两千来号人,这些都是疑似感染者。如果在后世直接拉去检查就好,现在怎么查?就像是有些人天生免疫,但却会感染别人那样。 “那这样,等区域划分好后先满足甲区的。乙区和丙区暂时往后退,等这药真的生效还有用的时候,再满足他们的。” “甲区?” “这是卓生为患病划分的疫迁所,根据病情严重划分为三个等级。其中已经确诊的,全都得迁至甲区。并且严防死守,除开专门的人一律禁制入内。” “如此倒是不错。”喜艰难的想要起身,却是浑身无力,连站都站不起来,“既是如此,那吾自当去甲区。既是卓君立下的规矩,那吾更不能借身份谋私,而害了整个谷口城。” “喜君!” “秦公不必劝阻,吾意已决。”喜的态度非常笃定,“为吏者当以身作则。若是我不去甲区,那么自然会有人效仿。黔首若是因此而生变,对谷口城更为不利!” “喜君说的没错。” 卓草也在旁附和。 谷口城县令和县丞都死了。 因为对瘟疫和死亡的恐惧,黔首什么事都做的出来。别的病患都去甲区,而喜现在搞特殊不去,很容易会引起变故。 “秦公,吾相信卓君!” 喜抬起头来,目光笃定。 “侯生侯生,你拿副担架抬喜过去。” “唯!” …… 卓草走出房门,便看到卓彘在门口候着。脸上的口罩甚至都染了些血迹,羞愧的低着头。 “阿彘?你怎么在这?” “小草……” “怎么回事?” “有黔首患了瘟疫,死活不肯去甲区。还有巫医在旁捣乱,说甲区就是要秘密烧死他们的地方。他们如果真的去了甲区,就会被烧死。就算是死,那也得死在一起,绝对不会分开。我一时气不过就想动手,结果被人咳了一脸血……” “草!” 卓草眼神顿时变得异常冰冷。 来的路上他就碰到这些巫医在跳大神。 跪地祈求神灵,有任何用吗? 没想到竟然还有人敢煽动民意? “这事你先别管,赶紧去用硫磺水洗脸。还有你的手,一定要给我搓干净了。这口罩泡在石灰水里头,你赶紧重新换个去。” “好!” 卓彘当即点头离去。 “秦公,现在这情况你也看到了?” “这件事交给老夫便可。”内史腾目露杀机,“菽禾,即刻敕令感染瘟疫者迁至甲区。如有违令者,就地诛杀!另外,相关巫医一律贬斥为刑徒。命他们负责搬运焚烧尸体,如有不从杀!” “唯!” 在这个时代能位居高位的,有几个手里不沾血的?内史腾当初也是领兵灭韩的狠人,杀几个巫医那都和玩一样。起初内史腾没动这些巫医,是想利用巫医暂时稳住局势。只是没想到这票巫医越发夸张,现在还敢公然借助患者与秦廷作对? 给他们脸了还?! 既然没点逼数,那他就给这些巫医松松皮! …… 喜现在病重,只能借助担架转移。 一前一后分别由侯生与菽禾二人抬着。 其实谷口城并不算大,转移的区域也不远。只不过按照秦腾的说法得绕远路,所以也是把侯生他们给累得够呛。绕远路的原因也很简单,就是让所有人看着。喜作为县令依旧是以身作则,照旧去了隔离区。 秦腾现在是客客气气的,没有施压。可等喜进隔离区后,那就得清算了。要是还不进去的,便就地诛杀,绝不再讲任何情面! 当初他镇守南郡,南郡比谷口城可要乱的多。各种流匪不知凡几,甚至还有官吏勾结流匪的。但是在他治理下,依旧是恢复如常。若是没点真本事,怎么降的住这些人? “喜君,也染上瘟疫了?” “好像是要送至那甲级疫迁所?” “听说此事为泾阳乡啬夫卓草所谏。” “卓草?便是那手握祥瑞而生的奇人?他今日不顾危险来至谷口城,带了大量的物资和家将。甚至还有十余位医卜。东街关市已挂市旗,热粥开水可都不要钱咧。并且还会发放口衣,用来抵御病灶。” “吾也听说过此人。” “愿意冒险来谷口城,想来不会害吾等。” “这疫迁所喜君去得,老夫也去得!” 有老者拄着木棍咳嗽着主动跟随,他的病情现在还不算严重,但也已确诊。看到有人跟上后,其余黔首面面相觑后也有跟上来的。有的因为病重,只能找人帮忙抬进去。 疫迁所已经腾出来,这里先前是用来收容得了麻风病的地方。现在全都按照卓草的意思变成了单间,互相间都有所间隔。每个房间都挂了块号码牌,这样也更有辨识度。 房间内几乎是空无一物,只有简单的床榻和陶盆。旁边还有陶罐,里面是煮沸过的开水,还有专门的木塞防止积灰。现在的床榻其实不像后世还有四个床脚,很多人家里头都是直接在地上铺个褥子就成。 卓草自然不允许,便全都用碎石垒高。最起码不能直接接触地面,褥子这些都得用石灰水浸泡杀毒后才能使用。房间内一股硫磺石灰水的怪味,就算打开窗户都没用。这些也都是他吩咐过的事。 “禀秦公,有巫医妄图反抗已被诛杀。黔首已自觉朝着疫迁所而去,目前还未出什么乱子。” “好。” 秦腾也是松了口气。卓草只来谷口城不过一日时间,便能把事情处理的是井井有条。甭管他葫芦里到底装的什么药,反正就冲他今日这些手段,秦腾也会亲自为他请功! “卓君,也算稍微好了。” “还不够。” 卓草摇了摇头。 “还要如何?” “这几日每天都要派人为他们检查清理。他们用过的衣物,都得以高温蒸煮晒干后方能用。若是乙丙两区出现感染,必须即刻迁至甲区。严防死守,绝对不能再令瘟疫蔓延开来。” “不是有药吗?” “这药……可能不够!” “???”内史腾满脸不解,“若是不够,那就再去炼制。需要任何药材,老夫都能为你寻来。” “这药我也炼不出来……” “那是何人炼制?” 卓草也是颇为无奈,苦笑道:“秦公不必再追问,这药的来历吾实在没法说明。总之这药就这么多,用完了就没了。” “……” 秦腾现在是相当的费解,只是他也没再追问。 “那这药,怎么吃?” “先冲水试试?” 卓草也是想到后世板蓝根的吃法。 “好!菽禾,你去找两个愿意试药的死士。告知他们若是能活下来,老夫亲自为他们提爵一级。若是死了,老夫也会善待他们的家人,他们的爵位也会传给他们的子嗣。” “唯!” 卓草打开葫芦,小心翼翼的取出些药粉,可不敢撒多了。开水也是有的,韩信专门带着奴仆负责烧开水。烧好的开水都会盛放在木桶内,再借助牛车拉至三个隔离区以供使用。 “就这么点,不够吧?” 看到卓草这模样,内史腾忍不住吐槽。 不就是药吗? 用光了再炼就是! 需要什么药材,卓草张个嘴就成。 至于这么宝贝吗? “第一次啊!若是不够就再加点。” “也罢……” 药是卓草的,他也没话说。 来的俩伍卒基本都快没气了,嘴角都是血沫子。脖子肿的极其厉害,按照夏无且分析撑死再坚持两个时辰就得没命。他们俩都是内史腾带来的,家里头上有老下有小也不容易。 卓草戴上手套,先把一人搀扶起来。这碗的剂量稍微少些,接着便慢慢给对方喂了进去。其实也没喝多少,基本都漏了。另外人稍微壮实些,所以剂量也更多,依旧是这么喂下去。 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夏无且眼睛都瞪直了,心中更在不断的祈祷。 等候良久,瘦的伍卒猛地喷出一大口黑血,接着便重重的落在担架上。另外个伍卒也差不多,同样是喷出口污血。 夏无且附身为二人号脉。 最后,摇了摇头。 “都死了……” “死了?” 草! 就这?! 你tm玩我? 卓草脸色铁青,望着手里的葫芦恨不得把它砸了。这三无产品果然是信不过,本来以为还能轻松治好,没成想压根就没用,反而还会害人! “抬下去,先堆起来吧。” 内史腾长叹口气,好似用尽全身的力气,无力瘫坐下来。眸子中透着绝望,此刻也已不知道究竟该如何是好。连卓草的药都没用了,那该如何扛过这次的瘟疫? 最主要的是喜,他现在已快扛不住了! 撑死再有三天,怕是就得一命呜呼! 这可是追随他多年的属吏! 得知谷口县出了问题后,喜比他还先抵达至谷口。喜将他的为吏之道是奉为圭臬,自从为吏从未做过一件错事。现在,他也终究倒下了,年仅四十出头而已。 “卓君的药,也没用吗?” “那我们就只能等死?” “死有什么好怕的?在这死,总比出去祸害邻里强!” …… 很多黔首都在旁边围观,不住叹息。 这最后的希望火苗,就这样在他们面前熄灭。 卓草艰难的站起身来,腿肚子都在打颤发软。他已经足足有二十个时辰未曾合眼,说不累那是在骗自己。到现在连口稀粥都没机会喝,实在是疲惫的很。只是,他现在还是扬起抹笑容。 “诸位放心,这药没用就没用。我还有一法名为刺血法,也能治疗瘟疫。而且,临淄神医公乘先生就在路上。等他来此后,必能治好诸位。” 他说这话纯粹是为了稳定军心。 公乘阳庆如何,他是真的不太了解。透过记忆,他依稀记得他好像是西汉时期的哪个名医的老师。至于究竟有什么本事,他也不清楚。 只是他能肯定,喜不会死在这。喜刚才还说若是他真的不行了,只希望能回安陆县安葬。安陆县是他发迹之地,也是他的故乡。如果真的死了,他只想落叶归根。 按照后世出土竹简记载,喜是死在明年的。 所以,他今年肯定会活着! “韩信,先把熬制好的粥发给他们。” “好。” 他来的时候还带了不少粮食,该吃的还是要吃点。这算是猪杂粥,里面有瘦肉鸡蛋和猪肝,剁的细碎。腥味比较大,在这时候已是难得的珍馐美味。因为人手有限,做点简单的粥就好。现在要是还搞个炒菜,怕是能把人给急死。 生了病不吃东西,只会更加虚弱。 “卓君,信有一事要说。” “什么?” “咱们的粮食……可能不够。来的时候主要都是带了煤炭这些,可没想到谷口城县寺也没有多少粟米。按照全城的人来算,可能坚持不到五日就会断粮!” 卓草面露骇然,要断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