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So late还不上来 午后,光影斑驳。 『操』场上弥漫着一股喧嚣的鲜活气息。 一个只穿了半身校服的男生从教学楼方向跑来,临近树荫,还没到就先咋呼:“完了完了,那边——” 树下坐着六七个人,各自说着闲话。 正中的唐沅背靠树干小憩,被这破锣嗓震得刺耳,皱眉睁眼:“吵什么?” 来人在树荫前停下,喘了口气,稍微收敛音量:“这次月考的排名出来了。” “我靠!”唐沅右侧的蓝『毛』听见这话,慌里慌张把手机塞进口袋,一下没了玩游戏的心情,“怎么把这个忘了。” 他们班主任上个礼拜刚发话,这次要是在最后五十名看见谁的名字,谁吃不了兜着走。 “老班跟我爸通过气,再考得稀烂,我非得被打死不可。”蓝『毛』边说边坐不住,“沅老板,看看去不?” “你傻了。”半身校服的男生截断他的话,“沅老板和江盈一向稳定前一百五。” “哦对,你俩没这个烦恼。去看不,不的话我们自己……?” 太阳从树叶的缝隙照下来,不热,无声地悉索着,掠过皮肤,撩人玩似得。 唐沅半眯着眼,那张明朗艳丽的脸,略带一点点恹。离上课还有一会,她撇了撇嘴,脚下一撑站起来,提步:“走吧。” 其他人立刻跟上,簇拥着她向『操』场另一端移动。 红榜立在花坛前,围了不少人,各个年级的都有。 半身校服的男生最是灵巧,自觉揽下察看成绩的工作,找着空钻进人群。 唐沅在廊下找了个地方靠住柱子,女生们成绩都还行,不怎么担心,围在她身边玩游戏,不时抬眸看几眼。 焦急的蓝『毛』和其它几个提心吊胆的男生,站在台阶上眼巴巴地等。 不一会看成绩的钻出来,拧着脖子朝这边嚷,唐沅不出意料进了前一百五,排在第104名。 他报完女生们的排名,又钻回人群。 蓝『毛』等人越发着急,挤作堆张望。忽地,不知哪个视力好,眯眼瞥见第一行,脱口感叹:“卧槽第一又是江现?!” 话音一出,几个男生齐齐一僵,蓝『毛』忙用胳膊肘捅过去,眼神拼命往唐沅的方向示意。 他们沅老板追了江现这么久没追到,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开口那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干巴巴硬扯出一个笑:“……也、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几个人挤眉弄眼,怕再说错,推搡着往离红榜更近的方向去。 唐沅倚着柱子,像是没听到他们的话,墨『色』的眼黑沉沉,脸上不见表情。 廊檐外,人影渐多。 不知是同年级哪个班的两个女生过来,在不远处停下,戴着不同颜『色』的眼镜,垫脚朝红榜看,接棒似得议论起来。 “哇,第一又是江现?” “又是?每次都是他,感觉除了他好像没有别人了。” “就是啊……”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蓦地,其中一个音调一下升高。 “哎哎!九班暗戳戳想要追江现的那个,真的前十了!” “真的假的,哪呢?” “第五,那儿,看!她也太厉害了吧,之前放话说要和江现一样考进前十,真的考到了。” “我天。”看清楚排名榜,女生不禁咂舌,“这魄力,你说江现会不会真被她追到?” “谁知道……” 不大不小的音量传进耳朵,不知是不是太阳光变了方向,唐沅抿了抿唇,突然感觉有点烦躁。 待男生们把后五十的排名看完回来,已是两分钟后。都没在末尾找着自己的名字,一个个成功逃出生天,眉开眼笑。 廊檐外那两个女生还在闲聊不停。 唐沅不想再听,拧着眉率先转身,“回去了。” 午后太阳暖融融。 一帮人呼啦啦跟在她身后,行至球场附近,身边眼尖的某个朝对面瞥了眼,咦了声:“那——” 才说一个字,想起什么般硬生生停住。 唐沅顺着这别扭的中止音看过去。 楼梯边,蝉联红榜榜首的那个身影清瘦高挺,看过多少遍的青『色』校服,穿在他身上,偏有种说不出的惊艳。 他正被人拦住说话,离得稍远,看不清脸,只依稀可见那道清澈冷然的轮廓。 唐沅有片刻愣神。 脚下不知走了几步,耳边忽地响起惊呼。 她抬起眼皮,却仿佛慢了一拍。 脱轨的球,和陡然加重的太阳光,直直朝她而来。 “嗡”的一声,一切变得朦胧,周围的声音全都听不到了。 直『射』的光照得人晕眩,在无限拉长的静音中,漫天的白光唰地一下将她包围—— …… 唐沅猛地睁开眼。 四周安静。 入目是雪白的天花板,『操』场、绿植、人群、篮球……什么都没有,略昏暗的室内,连光也被窗帘遮住大半。 心跳慢慢平复,她抬手覆上额头,抒了口气。 ——是梦。 室内漫着一股熟悉的淡香味,她轻『揉』眉心,撑着从床上坐起身。这阵子大概太过疲惫,睡个午觉的功夫,竟然梦到高中时的事情。 看看手机,已是下午三点多,距离跟“相亲对象”吃晚饭的时间还有几个钟头。 唐沅起床喝了杯水,开始换衣打扮。 她挑了身日常的衣服,并不怎么隆重,在穿衣镜前盘腿坐下,给自己画了个简单的妆。 画完对镜子打量半晌,又觉太过素淡,想了想,决定再加点眼影。 手伸出去,刚拿起眼影盘,金『色』的外壳折『射』太阳光,从她脸上眼角边一晃而过。 唐沅动作一顿,蓦地想起刚才的梦。 『操』场吵闹,大片的光炽热,兜头照下来,洋洋洒洒。 还有那道模糊的身影。 唐沅敛了敛眸,片刻后,沉默着放下手里金『色』包装的眼影,换了另一个。 …… 收拾妥当出门,天『色』还早,唐沅先到公寓楼下常去的咖啡馆等候。她提前给小姑发了定位,安排好的司机会准时来咖啡馆旁的路口接她。 唐沅进店要了杯拿铁,往角落位置行去。经过一桌,围坐着好几个人,其中一位瞥见她,顿了下,“唐沅?” 是个穿白『色』小西装的女人,直直盯住唐沅,像是确认了几秒,缓慢笑开,眼里却没一点友善和真诚,“你回国了?好巧,在这碰到你。” 唐沅略停了下,嘴角敷衍地浅浅一扯,懒得多应付,下一秒便走向位子。 和白『色』小西装女人同一桌的其他人纷纷朝唐沅看,不由感慨。 “哇,薇薇,那个美女是你认识的人吗?长得好漂亮!” “身材也好好哦,又白又明艳,可以当明星了都。” “……” 那个穿小西装被称作薇薇的女人语气转淡:“还好吧,不是很熟。” 唐沅坐的位置离得不远,能听到她们说话的内容。 她和那个薇薇确实不太熟。 读书时有帮女生和唐沅关系不太好,都是有点家底的,如今见了面依旧时不时和唐沅别苗头。 这个薇薇高中时混进了那帮人的圈子,是她们的狗腿子之一,没少跟着挑衅唐沅。后来毕业分开,那群娇小姐就没怎么跟这个薇薇联系,唐沅回国后没在交际场合见过她,只隐约听说她好像在时尚公司工作。 那一桌大概都是薇薇的同事,你一句我一句,不住地夸赞唐沅。 薇薇听了几句,似是没了耐『性』,突然『插』话:“其实说到漂亮,明星还是挺不一样的。” 她的声音要比其他人清楚,像是有意说给谁听,“上个礼拜我们组给向莉拍封面,她本人真的超级好看,人也一点架子都没有,那种顶得住镜头考验的美貌才是真的美。” 话题瞬间被带跑,马上有人问起来。 “真的那么好看?那天我不在,我有听她们说,还请你们组的人喝下午茶了吧。” “卓飞扬去了没?向莉一出道好像就是卓飞扬带的,一直传闻卓飞扬人脉很厉害,我还挺好奇……” “最近向莉是不是在和谁传绯|闻?业内都在八卦,好像姓江……听说是盛江集团那个,江、江什么来着?” 薇薇仿佛正中下怀,笑了笑,道:“盛江集团高层最年轻那位,江现。” 唐沅翻杂志的手蓦地停住。 那一桌不知谁拿出手机搜了,激动地用手指敲桌。 “对对,就是他,看看看!” “长得挺帅的……” “这种条件的男人,只有向莉这样的才配得上,毕竟她长得又美,人又好。”薇薇拖腔慢调地接话,语气刻意,“别的人也就只能想想了。” 她们聊得热火朝天,唐沅捏着杂志纸页,半天没往下翻。 手机忽然轻震。 她回过神,屏蔽周遭声音,拿起一看。 江盈终于按捺不住,跑来问她进展。 【将赢:怎么样,见上面了吗?】 【沅不沅:我们约的晚饭,你不看看现在才几点。】 【将赢:我这不是替你着急吗!!!!!!】 感叹号用了不少,唐沅看得出她确实挺着急。 没等回答,江盈又问。 【将赢:我哥和那个小明星的八卦,你想好怎么处理了吗?】 唐沅指尖霎时一顿。 那边江盈手速飞快,噼里啪啦就是两串。 【将赢:你和我哥相亲的事,那群八婆全都知道了,今天又有两个跑到我这来旁敲侧击想套话。】 【将赢:她们读书的时候就老爱跟你对着干,现在听说你和我哥被凑到一起,又闹出这么个绯|闻,背地里指不定说得多难听……你这次回来不可能不出门,不知道什么场合就碰上,她们怕是都在等着看你的笑话。】 不用等什么场合,唐沅想说她已经遇见了一个添堵的。 那个薇薇不是这个圈子里的人,估计并不知道现下这些消息。但高中时她和江现的事不是秘密,这么多年了,一碰上仍然故意拿出来刺她,开口就阴阳怪气,和那些八婆真是讨厌得如出一辙。 唐沅想了想还是没跟江盈说,目光一扫,在“相亲”两个字上停住。 说是“相亲”,其实无非就是圈里常见的“联姻”。 这事儿论起来还得追溯到两家老一辈。 江家老太太年轻时受过唐家很多恩惠,嫁给江家老爷子后,两家关系便十分亲厚,后来更是立下了儿女姻缘的约定,只是一直没成行。 这一年多,江家老爷子身体不好,时常在医院将养,人老了容易念旧,时不时想起先走的江老太太,便又惦记起这个由她促成的婚约。 唐家江家这一辈适龄的倒有几个,结果谁曾想,论来论去,婚约最后竟落到了唐沅和江现头上。 对交际圈里常来往的年轻一辈而言,这个消息相当值得八卦。 毕竟大人们不清楚,他们可是都知道—— 唐沅高中时曾追过江现。 留学回国后这段时间,唐沅已经和江现吃过好几次饭。长辈的意思是让他们先互相了解,培养培养感情。 原本只两家人彼此知晓,但这个圈子哪有永恒的秘密,到如今,终于还是传开。 唐沅两个礼拜前返回国外学校处理事情,离开了一段日子,谁料回来江现就多了这么一桩绯|闻。也是江盈够义气,第一时间告诉她,不然她冷不丁地面对,更不好招架。 心知江盈是真的替自己『操』心,唐沅无声叹气。 【沅不沅:知道了,我会处理好。】 江盈叮嘱几句,又问。 【将赢:等下你家司机去接你吗?我哥呢,他不去接你?】 唐沅看着这一句,默了默。 半晌才回。 【沅不沅:我没问他在哪。】 【将赢:……】 【将赢:绝了,这亲相的,还预备结婚呢。】 瓷杯外身沁起水珠,唐沅端起杯喝了一口,浓郁的味道在味蕾弥漫开。 她回了个表情包,没再多说这件事。 薇薇那桌人也换了个话题。 唐沅懒得注意,和江盈闲聊了一会别的,不知不觉就到五点二十几分。 司机一向准时,约好五点半,必定会到。见时间差不多,唐沅起身走人。好巧不巧,薇薇那一桌也动身,站起来朝外走。 唐沅和她们保持着距离,边走边看手机上江盈发来的新消息。 薇薇那群人走到人行道旁,停在路边等绿灯。 唐沅径直从她们身边走过,还没到路牌边,一辆车忽地在路口停下。 她抬眸一看,愣了愣。 黑『色』的车身锃亮,不落一丝尘灰,低调奢华的车型有些眼生,并不是家里常见的那几部代步工具。 车窗缓缓降下,『露』出后座的身影。 江现一身正装,从领口到袖口,一丝不苟。 等绿灯的那群人也瞧见,不知是谁压着嗓子,率先惊诧起来。 “喂喂,那边!是不是盛江集团那个……?!” 先前在咖啡店里搜过的资料,照片才看了不久,几个人全都认出了车窗里那张脸。 那辆车停在唐沅正前方,明显是冲着她。 “是来接刚才那个美女的?” 她们压低了声,语带讶异地讨论。薇薇看着车里的江现,又看向唐沅的背影,表情变了变,脸上闪过几许难堪,闭紧了嘴。 唐沅停在原地,握着手机,愣愣看着车里的人。 眉眼比起从前成熟了些许,在这已是日暮迟迟的傍晚,他不见丁点疲态,夕阳照在他身上,恍惚间带着几分澄澈的少年感。 和梦里不一样,又似乎没变。 江现对她身后无关紧要的人和事没有丝毫兴趣,更不在意她们嘈杂什么,只朝唐沅看。 那张不见波澜的脸,几分温润,几分淡漠,连带着停留在她身上的视线,也说不清是冷还是温和。 落日的光给他晕染上一层模糊的边,江现淡淡睨着她:“还不上来?” 第2章 So late让一让 司机匀速向前开进。 自上车后,两人就没说话。江现片刻不得闲,一路翻看着文件。助理在前座,时不时回过头来汇报,和他沟通工作上的细节。 他们谈得大方,应该不是私密的东西,半点不避着她。 唐沅靠着车座,用余光瞄他几次,每每触及那认真专注的侧脸线条,很快又移开。 不多时,助理谈完一桩,暂停沟通,专注地在电子备忘录上记着什么。 没了说话声音,车内静下来。 他身上的冷香味若隐若现,后座明明宽敞,那气息却一点一点侵袭『逼』近,怎么都无法忽视。 唐沅望着窗外飞逝的景,看了好一会,忍不住又朝他瞟。眸光才落到他身上,江现忽地抬眼,和她对了个正着。 她僵了下,飞快转回头。 没两秒,就听江现问:“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唐沅微顿,轻敛神『色』,佯装镇定地看向他,“你……” 没等她把话说完,前座的助理就转过头来,“江总,汇恒那边联系我,问刚才我们在泰利推介会上聊的项目,可不可以单独给他们一个详谈的机会?” 她喉间一滞,余下的大半截话停住。 泰利是有名的地标场馆,离她住的那片不远。从泰利到他们今天约好吃饭的地方,必定得经过她的公寓,否则就要绕远路。 她和小姑提前约定了派车接她的地点,想来是小姑把定位转给江现。她原本还想问,江现怎么会突然来接。 ——原来只是因为顺路。 助理问完才察觉他俩似乎有话要说,噎了噎,视线在他们之间徘徊,不知该不该再开口。 江现不答他的问,眼只看着唐沅,“我什么?” 唐沅抿了抿唇,放低声说:“没什么。” 言毕,转头看向车窗外。 …… 到了吃饭的地方,坐下刚点好菜,江现有电话进来,工作上的事避不开,起身离开包厢去外面谈。 唐沅独自坐在桌前,拿起手机,给江盈回消息。 【将赢:已经坐下了?】 【沅不沅:嗯。】 江盈追问情况,听她答了几句,不由感慨。 【将赢:哎,你说说,怎么偏偏就是你们两个呢,我家里人跟你家里人都是怎么想的?】 唐沅看着发来的这句,沉默没答。 对面的座位暂空,她瞥了眼,而后垂下眸,忽地扯起另一个问题。 【沅不沅:你还记不记得我刚认识江现那时候。】 【将赢:记得,怎么会不记得。】 【将赢:是多大来着,好像十六吧?那会他就挺难搞的。】 他们初见,是高一结束那年暑假的某一天,唐沅和江盈约了一起打游戏。 唐家和江家在不同小区,隔得却不远,不过一两公里,坐公交车三站,开车就更快。 她们关系好,经常互相串门,有时候在唐家住,有时候窝在江家,两家大人都习惯了她们总黏在一块。 那天吃完中午饭,唐沅风风火火直奔江家。江盈和她爸妈出去见朋友,在饭桌上还没回,家里只有她爷爷江老爷子。 唐沅常去,早不是生人,熟门熟路地进屋,在江家客厅一边看电视一边等。 热暑天,大太阳,空调风吹得窗帘边晃晃『荡』。 她靠着人高的玩偶,有一搭没一搭地看节目,时不时发消息催促江盈。 等了不知多久,门忽然开了。 唐沅枕着玩偶正昏昏欲睡,听见声音,『迷』愣着眼朝门口看,忍不住抱怨:“你怎么才来——” 拉长的话音在看清进门的身影时哑住。 男生身量修长,一身浅『色』装扮,单肩背一个黑『色』的包,垂眼站在玄关处换鞋。 他背着光,精致五官被光晕得有些模棱,眉眼鼻尖隐隐约约勾勒出些微的冽,不多不少,正好压住了那股别致的绮丽。 里间忙碌的阿姨听见动静,快步出来迎接。 到门边伸手要接男生的包,被他拒绝,阿姨又道:“老先生在楼上,让我告诉您回来了就去书房……” 一边说,一边跟着他的步子往里走。 唐沅愣愣忘了动作,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他。 他仿佛没听见她的声音,经过客厅时和她目光对上,也只是一秒,便面『色』无波地轻轻略过。 倒是阿姨笑着冲她颔了颔首。 唐沅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好半天,直至手机铃响才回过神。那边是江盈,怕她着急,连忙保证马上就到,让她再等等。 她心不在焉地数落江盈几句,挂了电话,看着落地窗外太阳炽盛的草地发呆。日头太毒,脸似乎也被烤得发热,她抓起桌上的冰水喝了一大口,却好像并不很解渴。 后来才知道,那人是江盈的堂哥,江现。 唐江两家虽然关系亲厚,唐沅却只听过他的名字,从没见过。暑假之后的日子他们也没再照面,虽然她去找江盈的频率有所增加,但他大部分时候不是不在,就是待在房里不出来。 一直到新学期开始,江现转入他们学校,唐沅从江盈口中听到他的次数才开始变多——每次都是吐槽。 他们这群人里,唐沅和江盈算是成绩好的,一般稳定在前一百五十名。自从江现来了,第一次月考就拿下第一,江盈在父母面前的日子便不太好过起来。 临近放学的傍晚,又一次说到江现。江盈咬牙切齿:“我真的快被念死了,感觉接下去两年到大学,不,估计上了大学我也没好日子过。以前他在济城,我爸妈也就每年聚一聚的时候夸,现在好了,我天天都被拿来比较。” 一群人边闲话边往外走廊出口走,准备去吃点东西。 蓝『毛』嗨了声,“你像我一样,脸皮厚点,别放在心上不就没事。” “就是。”其他人也接话,“江现那个程度,咱们比不过就不比了嘛。” “我知道,但是这怎么忍啊,我想不放在心上都没办法……”江盈烦得不行,脸皱巴成一团,还是忍不住抱怨。 不满的话这段日子江盈几乎天天说,唐沅听得耳朵都要长茧,快到楼梯口,她鬼使神差,自己都不知怎么想的,忽然开口:“你要真这么不爽,我帮你解决。” “怎么解决?” “姐妹勉为其难为你牺牲一下呗。” 唐沅低咳一声,说着转过身来,一边和江盈等人面对面,一边倒着走,“这样,我用个美人计,先把他泡到手,等他被我『迷』得神魂颠倒,就把他狠狠甩了,让他痛不欲生,好好尝一尝受伤的滋味。” 话音才落,江盈几人眼神微变。唐沅以为他们质疑,眉一挑,“是不是不信我的魅力?我前两天才刚收了情书,好几封呢,要我拿给你们看?你……” 后知后觉察觉气氛不对,唐沅止住话题。 回头一看,江现在她身后,刚从楼梯下来。 他穿着校服,青白『色』系万分合衬,脚下的球鞋白净无尘,发丝仿佛沾染了夕阳余晖,整个人干净又清透。 唐沅愣在原地。 江现神『色』疏淡,脸上几乎没有表情。 他的眼形很好看,鼻子特别挺,看人的时候有种温和的漫不经心。 就这么几步距离,她刚才的那些话,他肯定都听到了。 唐沅僵滞着忘了动,他的视线却只是在她身上不着痕迹地轻扫,而后动唇吐出几个字:“让一让。” 下一秒,提步绕开她。 带起的风有他的味道。 唐沅站在原地,唰地一下涨红了脸。 …… “于是,你因嫌太过丢人怀恨在心,对他展开了惨无人道的追求。” ——点开江盈发来的语音,唐沅差点没翻白眼。 她气得飚出脏话:“屁!” 江盈转回文字。 【将赢: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陪她回忆了半天从前,江盈不得不把话题扯回现在。 【将赢:你先别管以前,八百年前的事了,当务之急是先把绯|闻解决清楚。不得给你个说法?对不对,你们在相亲呢,这不是打你的脸吗,必须算账。】 唐沅哪里不知道,回了江盈的消息,没多久,包厢门推开,聊了半天的正主回来了。 助理在门外没进来,很识相地把空间留给他们二人。 江现坐下道了句抱歉,把手机放到桌上,让服务员开始上菜。 菜上得快,陆续几碟摆开。他慢条斯理地执起餐具,一举一动,沉着得有几分好看。 进食的时候不说话。 唐沅沉默夹菜,细嚼慢咽吃下。过了会,瞥他两眼,忍不住出声:“江现。” 他抬眸,“嗯?” 被他看着,唐沅忽然不知如何开口。 江盈说的没错,他这样的举动分明是打她的脸,她可以问的,理直气壮问他跟那个小明星到底是什么关系。可话卡在嘴边,怎么都无法说出口,喉咙里一阵一阵堵得慌。 江现察觉她异常,目光不移地问:“你想说什么?” 唐沅说不出话,那股情绪凝在胸口,百转千回。好半晌,她终究还是把没说的话咽下去,换了个话题:“我听说,我们相亲的事已经传开了。该不会是你……?” 她挑眉,换上一副轻松的表情,下巴微抬,连带着语气也夸张起来,“我知道,跟我这种大美女相亲吃饭,确实是一件很值得炫耀的事,但怎么说,你好歹还是矜持点,别把喜悦之心全写在脸上……” 江现看着她不说话。 唐沅被他盯得有点绷不住,那股劲刚要往回收。 冷不丁听见他问:“你去国外两个礼拜,只是去处理事情?” 她顿了下,不明所以地点头。 “我还以为你顺便进修了别的课程。”江现放下茶杯,瞥她一眼,语带嘲讽,“你这自恋的功夫,倒是又精进了不少。” 唐沅慢了半拍反应过来,意识到他在揶揄自己,脸蓦地发热。 没等她说话,他放在桌上的手机轻震着亮起。 她不经意瞥了眼,霎时一僵。 江现的手机来电上,显示着两个字:向莉。 唐沅执着筷子,用力抿了抿唇,开口提醒:“你来电话了。” 第3章 So late公司 桌上无声震动。 这细微的动静似乎连空气都搅扰,宽敞的室内莫名『逼』仄起来。 唐沅忽然感觉闷闷的透不过气。 江现朝她一瞥,视线落到手机上。 他淡淡扫了眼屏幕,拿起一点,直接挂断。 察觉她的目光停在了他身上,江现看过去:“怎么?” 唐沅飞快回过神,垂下眼,若无其事地吃东西。 包厢里恢复宁静。 手机被他放到一旁,余下的时间,再没响过。 …… 一觉睡到天亮,唐沅醒来的时候,脑子还有点懵。看看时间,刚过九点多,她在床上赖了好一会才起身,洗漱完,趿着拖鞋走出房间。 餐桌上,一人份的早餐已经准备好,负责照顾她起居的阿姨见她出来,立刻从恒温器上端来热饮。 和阿姨问了句早,唐沅在桌前坐下,小口小口地进食。公寓这一侧光线明亮,她边吃边看手机,盘里的东西吃了没几口,刚点开微信,江盈就发来消息。 【将赢:你醒了没?!!】 不知该不该说巧,江盈这时间掐得正正好,唐沅喝了口热饮回复她。 【沅不沅:醒了。】 【将赢:你看到那个八卦爆料没?】 【沅不沅:什么爆料?】 【将赢:就我哥和那个小明星的!!】 唐沅本以为她要跟自己分享什么新闻,看见这一句,蓦地一愣。 昨天晚上她和江现的那顿饭,没吃太久,江现还有别的事,九点多便送她回来。 她一觉到天亮,这才刚刚起床,完全不知道江盈在说什么。 【将赢:这一大早的,我瞌睡虫都给惊跑了。】 江盈说着,随后给她甩来一篇文章链接。 是个狗仔工作室的公众号,最新一篇内容爆料的就是向莉和她的“金主”。帖子里虽然没有完全点明,但诸如“某j姓家族集团”、“最年轻的高层”这种字眼,别人可能不知道,唐沅和圈里这些熟悉的,一看就明了。 爆料里说,向莉和这位金主的事,业内很多人都知道了,几乎已经是半公开的消息。向莉近来的资源不少都和该集团有关,并从方方面面去论证两人的联系。 这个公众号流量不小,很多关注娱乐新闻的人会看,评论里不少人七嘴八舌地讨论开。 唐沅沉默着看完,发语音问江盈:“上热搜了吗?” “没呢。”江盈也改发语音回复,“向莉还没那么红,没有照片,没有一张图,都是文字内容,上不了热搜。不过几个八卦论坛,已经有人在聊了。” 唐沅点开江盈随后发来的几个链接,果不其然,娱乐论坛里,有人在讨论爆料的真假,有人在深扒向莉和这位“j姓家族集团最年轻高层“的交集。 动静不算大,不关注的人怕是都不会知道这个消息,但对唐沅而言,实在不能随随便便翻篇。 昨天只是业内在传,现在就有人出来爆料。今天是上不了热搜,那下次呢?下次是不是就要有图有真相,带着照片上热搜,冲击榜一,热闹它个几天几夜? 江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半天,才发来两句。 【将赢:你和我哥谈谈吧。】 【将赢:实在不行这亲不相了!你找我爷爷告状去,搞什么呢。】 早餐还剩大半,唐沅没了胃口。她放下餐具,让阿姨把东西收掉,停了片刻,点开江现的微信。 他们“相亲”吃过几次饭后,她小姑就把江现的微信推给她,让她加了。 唐沅对着对话框停顿片刻,退出去,将江盈发的那条爆料转发给他。 【沅不沅:[链接]】 【沅不沅:?】 那边久久没动静,江现平时事情不少,最近似乎正在为什么项目奔忙,更是脚不沾地,和她吃饭都是挤出的空档。 盯着没有回应的界面看了会,唐沅起身走到透明玻璃墙边,点开通讯录,找到他的号码拨出去。响了好几声,没人接,他估计真的在忙。 唐沅想了想,翻出另一个号码,拨出。 这一次通了,那边是个女声。 唐沅对这个声线并不陌生,接电话的女员工是江现身边的助理之一,江现开会或是在忙无法通话时,这个号码便专职负责接待各种来电的人。 唐沅没废话,开门见山问:“江现在吗?我有事找他。” “不好意思,唐小姐,江总现在在忙。”那边也知道她,说话的语气一如既往地略显公式化,声音仿佛带笑,但总让人觉得淡淡的。 “那他中午有空吗?午餐时间,我找他有事,约他吃饭的时候见。” “目前不确定,开会大概还要一两个小时,后面也有别的安排,午餐可能腾不出太多时间,我们这边不能保证。” 这样的话不是第一次听,唐沅握着手机,抿了抿唇,半晌没说话。 那边没催,跟着静了会,随后仿佛极体贴似得,又道:“我可以帮您登记一下,您需要吗?” 唐沅默了默,缓缓道:“不用了。” “既然这样,那就……” “我自己过去。”唐沅打断手机那端的话,沉沉抒了口气,说,“我去公司等他。” …… 唐沅第一次来江现的公司,抵达办公室所在楼层后,先前通话的助理带她进去,将她领进了会客室。 一坐下她便问:“江现要多久开完会?” 助理顿了下,淡笑:“暂时还不知道,具体情况不一定。您在这稍等。” 另有人送来热茶,助理示意放在桌上,而后朝唐沅笑笑,不再多说,转身出去。 屋里安静,唐沅环顾四周,简单打量了一番,往后靠住沙发背,安静地喝起茶。她百无聊赖地看手机打发时间,时不时抬眼朝门口瞥去。不知是隔音效果太好,还是外头都在忙碌,半点声响都听不到。 等了好久,时间既快又慢,静悄悄地溜走。 二十分钟,四十分钟,一个小时……唐沅直等得犯困,不知不觉睡着。 直到被胃里的不适感闹醒,一看时间,已经十二点五十多。午餐时间差不多都要过了,唐沅按捺不住,起身出去。 她对这里不太熟,来时没注意,沿着走廊走了一会,才发现这个会客室的位置着实有点偏。拐过弯,又走一段,见有扇虚掩的门,她正要推门看看有没有人,以便询问一下,忽地听到里面传来说话声。 “肖助理,那位唐小姐来了好久了,就那样让她一个人待在那里,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被称作肖助理的女人即是接唐沅电话以及接待唐沅的人,“按照规矩,没有预约的客人,都在会客室等。” “可是我听说那个唐小姐和江总是要结婚的……这饭点都快过了,用不用让人送点餐进去啊?她等了那么久……” “结婚又怎么样。”联姻的多了去了,肖助理不以为然,“江总今天的行程排得那么满,下午约了客户,又有视频会议要开,午饭都是和那几位助理在办公室简单吃的。十几分钟时间,哪有空见人。” 下一句大概是说唐沅:“她又不是我们公司的人,难道吃员工餐吗?等得饿了,她自己就走了。” “这……”旁边的女员工略有犹疑,“真的不要跟江总说一声吗?” “有什么好说的……” 唐沅听不下去,深深吸了口气,下一秒,用力推开门。 茶水间里的两人吓了一跳,回头一看,见是她,表情俱都一变。 “我还真不知道,肖助理原来这么威风。”唐沅站在门边,唇边讽笑,“我倒是好奇了,你入职前公司培训是怎么教你的。” 肖助理似是没想到唐沅会出现在这里,眼神闪了闪,试图解释:“唐小姐你误会了……” “我长了耳朵,误没误会我心里有数。”唐沅打断她,懒得跟她废话,“行,我没那个面子,不敢劳动肖助理招待,既然这样,我自己去找江现,不麻烦你了。” 说罢,转身朝外走。 肖助理一听,脸上再难镇定,拔腿追她,“唐小姐!”她试图阻拦,“唐小姐,你不能『乱』闯,唐小姐……!” 唐沅步子快,肖助理追上来,拉锯间还是走过了好长一段。唐沅被她纠缠得烦了,火气上来,一把将她甩开。 肖助理撞上一旁的装饰立物,一声闷响,连人带物摔在地上。 还好有地毯垫着,没有摔得稀里哗啦,但周围一片的员工都注意到这边动静,纷纷朝她们看过来。 肖助理挣扎着要起来,没等她站稳,不远处响起一道声音。 “吵什么?” 微凉的声音并不浑厚,听起来却十分有威慑力。 四下霎时一静。 江现身后跟着几个助理,刚从办公室出来,微沉着眸朝这边看。不知是不是处在工作状态中,那张俊气的脸上,有几分难以接近的距离感。 他行至唐沅面前,见她表情不对,轻轻皱了皱眉,之后才看向一旁的肖助理。 肖助理试图开口:“江总……” “你如果不想见我,以后可以跟我直说。”唐沅没给肖助理说话的机会,沉着张脸看向江现,一腔怒气尽数对着他发泄,“你要是真觉得我碍眼,直接开口就是了,我也不是听不懂话的人,只要你说,我绝对不会再来自讨没趣。” 唐沅不知道是肖助理自己这样做,还是得了江现授意,她在气头上,不能也不想理『性』去思考。 大早上,才睡醒,一天的心情就被他一通没完没了的绯|闻搅和了。忍着气到这里来,结果还要被他身边这些莫名其妙的助理折腾,简直欺人太甚。 唐沅想起之前几次给他打电话,也是被助理敷衍搪塞之后就没了下文,越想越气,对江现讽刺一笑,冷声道:“你们真有意思!” 说完懒得再待,不管他是什么想法,头也不回地走人。 助理们全都大气不敢出,唯独常跟在江现身边的那个,见江现眉一拧,似乎要提步,飞快提醒:“江总,马上就要开会了。” 江现止住步,沉沉朝他投去一瞥。 助理缩了缩脖子,硬着头皮朝旁边挥手,示意另一个助理赶紧去追。 后者会意,当即动身,朝门外追去。 走廊上死寂一片,没人敢说话,周围不远处目睹这一幕的员工们,也都噤若寒蝉。 江现的视线扫向脸『色』微白的肖助理。 她动了动唇,想说话,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江现眸『色』沉沉,冷下声问:“怎么回事?” 第4章 So late不实绯|闻 这样的气氛之下,肖助理全然没了刚才的底气,磕磕绊绊开口:“唐小姐来、来找您……我让她在休息室等,她着急所以……我已经跟她说了,您今天确实事情比较多……并不是……” 简单的一件事,她说了半天也没说顺。江现勉强从她结巴的话里听出个大概,眉头紧皱。他没耐心听肖助理费劲地东拉西扯,直接问:“她等了多久?” 肖助理一愣,舌头瞬间打结得更厉害。 江现脸『色』不虞,看向她身后的另一个人:“你说。” 突然被点到的员工是先前跟肖助理一起在茶水间说话的人,脸上闪过一丝惊惶,瞥了肖助理一眼,犹豫几秒,最后还是实话实说:“唐小姐十一点来的,等了两个小时。” 现下已经一点出头,也就是说,她干等了整整一顿饭的时间。 “江总,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是……”肖助理脸『色』白一阵红一阵,试图解释。 江现对她的废话全无兴趣,时值大中午,正是热气最浓的时候,他冷淡的眼神扫过她,疏离地透出几分凉意:“你可以先下班了。” 肖助理满脸惊愕地僵在原地,周遭所有人,包括她自己,都知道这一句意味着什么。 江现面无表情地从她身边走过,一眼都不再看她。 …… 这一场线上会议比以往结束得都快,从会议室出来,江现径直回到办公室。 整个会间,他板着张脸,没『露』过半分轻松表情。他平时话就不多,一向淡然自持,像温凉的风,看似温和实则对谁都有种疏离,工作起来不怒自威,但也甚少有这种时候,周身的气压明显比平常要低。 助理们跟在他身后,一个个敛气屏息,谁都不敢多说一个字。 负责去追唐沅的助理早已经回来复命,在旁等候多时,见江现进来,小心翼翼上前:“江总……” “人呢?”江现问,“回去了么?” 助理朝座上的他一瞥,咽了咽喉,轻声说:“唐小姐她进医院了。” 江现一顿,蓦地抬眸看向他。 …… 空气里漫着一股不知道是消毒水还是『药』水的味道,并不好闻。 唐沅在病床上躺着,休息了好久,脸『色』比先前缓和些许。她从江现公司出来没走多久,胃突然开始难受。 她原本胃就不好,早上压根没吃几口东西,中午更是,等着等着直接等过了饭点,再加上生气,这一来二去,便把胃疼的症状勾了起来。 敲门声响,护士小姐进来,给她续上热水,温声告知:“等一会宋医生就会来给您打针。” 这家医院是私立的,给她看病的宋医生是熟人,临时病房的条件也不错,全都一间间隔开。 唐沅一到医院,检查完就吃了『药』,听见这话,闷闷应了声。 护士端着其它东西出去,病房里霎时静下来。 唐沅靠坐在床头,不多时,听见门口传来响动,抬头一看,江现的身影从外进来。 他穿着先前那身正装还没换,这个点,并没到他下班的时候,大概是直接从公司赶了过来。 唐沅抿了抿唇,没说话。 江现走到她床边,居高临下地,站着看了她一会。唐沅没抬头,但能感觉到那股视线,不做声地侧过身躺。 “抱歉。”他沉默片刻,开口,“我不知道你来公司了,今天的事,并不是我的意思。” 唐沅不想跟他说话,从早上到现在,折腾这么久,那股郁结在胸口堵着,又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委屈感。 那股微妙的、难以形容的情绪,她不想也无法宣之于口,索『性』不言。 江现略站了站,见她一副不想跟他沟通的样子,沉默着,扯过一旁的凳子坐下。 他看向她侧躺的身影,缓缓问:“检查过了么,医生怎么说?” 唐沅朝着窗户,并不理他。 江现等了一会,没等到回答,视线扫过床头桌上那杯冒着热气的水,顿了下,问:“水是吃『药』用的?先把『药』吃了吧。” 唐沅手捂在身前,捏着白『色』薄被,背对他,没忍住撇了撇嘴,语气不太好地回了句:“已经吃过『药』了!” 要他这个时候来好心。 两个人都不说话,病房里静了半晌。 还是江现先打破沉默:“你来公司,是不是有什么事找我?” 不提还好,提到这个唐沅更来气,捏了捏被子,没好气地低声开炮:“没事就不能去你公司找你?怎么,我是有多见不得人?还是你公司金贵,我配不上,没资格迈进你们的门槛?” “……”只是一句,没想到被她顶回来这么一大段,江现抿唇,“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唐沅回头瞪向他,对上他清俊的眉眼,彼此视线交汇,她愣了下,下一秒回过神,马上恢复恶狠狠的表情,又用力转回头去。 江现似是有些无奈,对着她的身影,语气比平时轻了许多:“唐沅。” “干什么?” “你转过来。” “我不。” “……” “反正你也不是很想看到我。”他不说话,唐沅却又忍不住开口。 他语气认真:“我说了,不是我故意晾着你,我确实不知道你来了。” 唐沅闭着嘴不说话,她知道他说的可能是真的,然而心里始终堵着一口气,怎么都顺不下去。 有片刻沉默,过后,江现放软态度,又重新问:“你今天来找我,到底是为什么事?” 唐沅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字音却像在喉咙里卡住了一般。在公司等他那时候,如果真见到了,她会问的,不管是借着午餐机会,或是换别的场合,她都会问出口。 她去找他,为的就是那件绯|闻的事,她已经做好准备,来来回地打了腹稿,可这一刻,人就在面前,她却突然感觉好累。 要怎么说呢,掀开被子,跳下床,揪住他的衣领,或者指着他的鼻子,质问他和那个小明星是什么关系,痛骂他到底把她摆在哪里……? 浓烈的疲惫感侵袭而来,直冲喉头,教人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 许久,她闭了闭眼,无声呵出热气,“……没事。” 江现再迟钝,也听得出话里的搪塞和敷衍。 气氛就这么僵持住。 他大概耐心耗尽,她不肯回答,他也不再追问。 病房里又陷入沉默。 空气中的味道,似乎比先前更浓郁了。唐沅保持着侧躺的姿势,胃里的疼痛明明早就消减下去,不知为何又剧烈起来。 寂静之中,来电陡然『插』入,他口袋里传来手机震动声,一下子被放大得无比明显。 唐沅听得烦,微微拧眉,越发侧身朝里,沉声道:“你出去吧,我要打针了,我自己一个人待会。” 江现拿出手机,瞥她一眼,视线在她抗拒的背影上稍作停顿,下一秒,抬指将电话摁掉。没等收起手机,忽地看见屏幕上有她的未接来电和未读消息。 他动作微停,点开消息一看,随即顿住。 上午开会,他的手机撂在办公桌里,没时间碰。出来时还是助理帮他带上,到车里给的他。来的一路他一直没看,这会才瞧见。 唐沅给他发了一条链接,是一篇关于他和某个女明星的绯|闻爆料。 消息发出的时间是早上,距现在已经过去好几个小时。 只这条链接,其余什么都没说,但她那一个简简单单的问号,已经很能窥见情绪。 所以她是因为这个,才特意去公司找他? 江现看着对话框里的那两条消息,视线扫向床上的人,默了默,站起身。 唐沅背对着他,听见他起身的声响,之后却没了动静。 身后突然响起他清冷的嗓音:“卓飞扬手下那个向莉,去查查她和我的那些消息是怎么回事。” 方才手机的震动声戛然而止,他分明没接,可他又不是在和她讲话。 唐沅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拨了一通新电话,是在和手机那边吩咐。 没等她转头,下一秒,就听他道—— “把那些不实绯|闻清干净,全部撤了。” 第5章 So late长寿面 唐沅愣在床上。 他说的那些话,每一个字她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通电话没有持续太久,江现吩咐完便挂断。 他站在床边,离得不远,视线停驻在她身上。 “卓飞扬是我大学的学长。”江现慢声解释,“集团文娱方面的产业确实和他进行了一些项目合作,因为这个原因,我见过他手下那个叫向莉的。” 大概是想到饭桌上向莉打来的电话,他补充:“有一个重要的代言签给了向莉,加上卓飞扬的引荐,当时留了号码。她约我吃饭,我拒绝了,所以那天她打来电话我直接挂了。” “那些八卦新闻我不知情,还有你发的消息,我也是刚刚才看到,不是故意不回你。我已经让人去办了,很快会处理干净。” 他停了停,一字一句说:“那些绯|闻都是假的。” 唐沅抿紧唇,抓着被角,突然不知该如何动作,方才是不想回头,现下是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 江现稍作沉默,又继续道:“助理的事情,我也会给你一个交代。” 没有要她表态,或是非要她转过来说些什么,他把话说完,看她不动,并没『逼』她,只说,“你先休息,我去见见医生。” 言毕,转身走出病房。 门关上的动静很轻,短短刹那,细微的声响便结束。 空气晃动,无声落回原处。 直至连脚步声也听不见,唐沅才转过身。 病房中再无别的身影,床边的椅子静静立着。她垂下眼,刺鼻的『药』水味仿佛不见了,恍然间,空气里全是他的味道。 …… 这间私立医院设施齐全,环境上佳,费用同样不低,人并不是很多。 江现从病房出来,没多久,迎面在走廊碰见给唐沅检查的宋医生。 宋医生一见他就笑了,近前打招呼:“你居然来了?怎么,不忙吗?” 他语气熟络,江现礼貌应和,叫了声:“诚文哥。”随后才含糊地答,“暂时不忙。” 大家都是一个圈子里打交道的,并不陌生。宋诚文虽然比他们大,跟他们的来往不比同岁数的多,但家里的长辈们互相是熟人,平时走动也不少。 宋诚文家上一辈里也有当医生的,像唐沅的『奶』『奶』,以前有个头疼脑热身体不适,就总是找宋家人看。如今唐沅犯了胃病上这来,倒也不意外。 “唐沅怎么样?还好吧,应该不疼了?”宋诚文朝病房方向看了眼,“我刚刚给她开了『药』,她吃完应该能止住疼。只是她这个胃啊本身就不好,之前我就跟她说过要好好吃饭,怎么这么不注意。你得多提醒着她点。” 江现不知道唐沅胃有『毛』病,闻言微微蹙眉,没多说,只嗯了声。 “对了。”说完正经事,宋诚文立马换了个话题,“听说你们俩正在‘相亲’?瞒得够严实的啊,之前半点消息没漏。” 所谓“相亲”,说白了还是联姻。只不过别人是为利益,或是为别的什么,他们两家的出发点则是长辈间的约定。 没等江现说什么,宋诚文笑着,又道:“上回唐沅还找我支招,问我生日,约男人吃饭挑什么地方比较好。就是和你吧?我当时问她是跟男朋友一块么,她说不是,是正在接触的对象,还特意说了不要辣。现在这一想可不是你么,也就你的口味一直偏好清淡。” 江现一顿,眉头不自觉轻拧,“生日?” “对啊,就上个月。”宋诚文素来懂得吃,他道,“我给她推荐了三家店,就那几个出名的,清荷、荟宴、绿栏里……清淡,味道又好。” 上个月…… 江现忽然想起,上个月好像是有那么一次,他通宵忙了一整晚,第二天起来马上又赶赴隔壁市,见了几个客户。 那一整天都在连轴转,直到下午回公司,才发现唐沅前一晚给他发了消息,问他:【明天有时间吗?】 她没等到他回复,白天里又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 江现那时回拨过去,接通后问她:“什么事?” 她酝酿了几秒,说:“想问问你有空没,我……” 没等她说完,助理敲门进来,和他核对接下去的事宜。 他没太听清唐沅的话,一边翻文件一边问:“你说什么?” 她停顿片刻,声音低了点,“我就是问问你,有没有空,有空的话一起吃个饭。”她说,“我定了绿栏里的位置。” 手边还剩了些工作没处理完,江现稍稍犹豫,过了会婉拒:“今天没时间,下次再吃吧。” 唐沅没多说,安静几秒,低低说:“那算了。” “她一向都不爱过生日,每年都那么当普通日子混过去就完事。” 宋诚文的声音把江现重新拉回来,他笑了下,一副聊闲天的语气:“她跟我说生日挑地方,我还奇怪呢,问她,她说今年想过了,也不是要怎么庆祝,就是想约人一起吃个饭。” 江现表情微黯,不由抿唇。 唐沅不爱过生日这一点,他是知道的。以前读高中的时候,有次撞见江盈打电话。电话那端大概是她们那群人里的哪个朋友,策划着要给唐沅过生日。 江盈握着手机,当场就把那边骂了一通:“你们能不能别搞这些『乱』七八糟的,算我拜托你们,吃饱了撑的吗?唐沅不爱过生日,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干嘛非要给她找不自在?再好的礼物和安排,她不喜欢,那就只是让人受罪。你们要玩什么时候不能玩,随便找个由头,扯上她生日干嘛?弄这些有的没的,小心惹『毛』她,收拾你们!” 他当时路过,听完便走开,没太放在心上,但也留下了个印象,知道唐沅不爱过生日。 以唐沅的『性』格,说不过,那必定就不过。 他似乎也从没见过她的朋友给她庆祝,对她生日是什么时候没有太大印象。 原来就是上个月,她定好位子约他吃饭的那天。 察觉江现脸『色』不太对,宋诚文止住话头,问:“怎么了?” 江现瞥他一眼,淡淡敛眸,掩下情绪,声线也跟着沉下来:“……没事。” …… 唐沅靠坐在床头出神好久,终于平复好心情,正等着宋诚文进来给她打针,手机突然有新消息提醒。 是个叫郭雅琳的给她发来消息,正式邀请她参加周末的宴会。 【郭雅琳:亲爱的,电子邀请函已经发到你邮箱了,你千万别忘了啊。】 唐沅兴致缺缺打开邮箱,简略浏览完,表情更加不好看。 这个郭雅琳就是从高中起便和她不对付的那群八婆里的一个,关系不怎么样。周末的宴会是郭雅琳和她结婚对象一起办的,唐沅根本不想应付,但实在避不开。 她姐姐和妈妈都忙,小姑之前又说了,她回国了,要多在圈子里走动走动,特意叮嘱过要她去参加这个宴会。 唐沅不想理会郭雅琳,人在病床上躺着,哪有心情管什么宴会不宴会。更何况,这人几次旁敲侧击问她会不会带伴出席,她怎么会不知道她们那群人在想什么,无非就是等不及要看她的热闹。 然而再烦,还是只能耐着『性』子讲礼貌,敷衍地回了个表情。 把手机塞回口袋,不多时,宋诚文进来给她打针,很小的一瓶吊瓶,挂上后告诉她:“这个不用多久,很快就打完了。” 她嗯了声。 他又道:“等会打完针,我们三个一起去吃个饭?” “三个?” “对啊,你,我,江现。不是三个是几个?” 听到江现的名字,唐沅顿了下,眼神微闪,“他还没走啊?” “没呢,在外面。”宋诚文道,“他说你想一个人静静,就不进来吵你。等会我领他到我办公室坐坐,你打完针我们一起走。” 唐沅没说话,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半天才勉勉强强地应了句,“哦。” 宋诚文嘱咐她:“有什么不舒服的就摁铃叫护士。”说完,带着东西出去。 吊瓶着实很小,没到半个小时就打完了。 护士进来帮唐沅摘掉针,唐沅稍坐了一会,便自行下地。 江现和宋诚文很快过来找她,三个人碰面,宋诚文带路,“走吧。”说着回头问江现,“你开车来了么?车停在哪?” 江现说:“车和司机在车库。” 宋诚文一听,点点头,带他们往电梯方向走。 到地下车库,出电梯时,唐沅不留神脚下轻绊,一旁的江现动作快,伸手扶住她。唐沅抬眸朝他一瞥,他提醒:“小心。” 唐沅移开眼,自己站定,低声吐槽:“你今天倒是挺闲。” 又是上班在医院干等着,又是和他们吃饭,磨了这么久。 她语气不算好,江现却没计较,连句反驳也没有,只应了声:“嗯。” 唐沅微诧朝他看,他也看过来。视线相对两秒,她率先移开,垂着眼走到他前面。 宋诚文自己开车,江现的车和司机都在那等着,他想都没想,直接把唐沅扔给了江现,让他们俩一道。 唐沅坐进车里,闷不吭声,路上没和江现说一句话。 等到了地方才发现,他们选的餐厅是绿栏里。 唐沅步子顿了顿,见江现看来,又很快敛好表情,神『色』如常地提步。 三人挑了个小包厢,唐沅和江现面对面落座,宋诚文在侧,他一向会吃,点菜的事交给他,唐沅和江现都没再要别的。 有宋诚文在,气氛不算太沉闷,他话不停,他们不时应答着说上两句,一顿下来还算热闹。 吃到一半,宋诚文突然接到电话,医院那边有事找他。 唐沅问:“怎么了,有要紧事?” “院长来了,有事要跟我聊。”宋诚文难得正『色』,满脸歉意道,“抱歉,我得先走了,你们俩继续吃。” 他边说边拦住他们,不让他们起身,“别送别送,你们吃,下回我请客,得空了我约你们。” 道过再见后,匆匆忙忙离开。 包厢里只剩两人,唐沅看了看对面的江现,执起筷子,沉默地继续吃东西。 该解释的在病房里都解释过,唐沅知道江现,他不至于说那种谎。没了生气的缘由,突然间,她莫名觉得尴尬起来。 就他们俩,餐桌礼仪之类的不必太讲究,江现把面前的一道菜朝她推了推,“尝尝。” 唐沅瞥一眼,没应,先吃了两口自己碟子里的东西,过会,才默不作声地将筷子伸向他示意的那道菜。 “下次可以试试别家。”江现说,“吃点不清淡的菜也行。” 唐沅垂着眼吃东西,似应非应,低低嗯了声。 这股略显别扭的气氛没能持续太久,很快,江现也有电话进来。 唐沅见他皱了下眉,看着手机没接也没摁掉,嘴角轻抿,喝了口汤,说:“你要是有事要忙就去吧,反正也吃得差不多,我等会也该回去了。” 不是气话,这餐饭确实已经吃到尾声,他在医院待了那么久,公司不定有多少被他抛下的事在等他处理。 大概是看她不像在说反话,江现稍作沉『吟』,道:“我让别的司机过来,送你回去。” 他的公司地址和她公寓离得有点远,一起走不方便。 唐沅没拒绝,闷头喝自己的汤。 桌对面的人起身,位子空下来,门开了又合,转眼只剩她一个。 唐沅安静地喝了半碗汤,拿起手机打发时间。 十几分钟后,接她的司机还没到,服务员先端着一盘盖着盖儿的东西进来。 “这是什么?”唐沅一愣,菜都上完了,这时候怎么还有新的? 服务员将那一份东西放到她面前:“这是刚才那位先生出去的时候点的,让我们在您走之前给您上。” 说完,冲她微微颔首,起身退了出去。 唐沅半懵,揭开盖一看,愣住。 是一碗面,面上卧着一个蛋,和一个不太大的鸡腿。分量不多,卖相透着几分精致,但用的料,和这儿的价位并不相称,都是最朴素最简单的东西。 ——长寿面。 唐沅对着这碗面,怔了好一会。 难怪今天忽然挑了绿栏里。 江现怕是从宋诚文那听说了什么,八|成已经知晓,她定这家店的位置约他吃饭那天,是她的生日。 熟悉的人,其实都知道她不爱过生日。最早是不愿意过,后来慢慢变成习惯,于是一年又一年,就这样应付着过来了。 唯独今年这一次,她想约个人,一起吃顿饭。难得改变主意,结果还是没成。 桌上热腾腾的面,飘着清爽诱人的香气。 唐沅喉咙突然哽了哽。 打电话给他的那天,他很忙,而她连要他暂时放下工作来陪陪她的话都说不出口。 没有足够的立场,也没有底气。 没能吃上的面,如今就在眼前。唐沅缓慢伸出手,将碗拉近,指尖触到滚烫的边沿,那股感觉真实又清晰。 碗里飘起薄薄的氤氲白气,她垂下眼,像是说给对面那个空座听:“谁说要吃面了……” 抱怨的声音却轻得连自己都快听不到。 包厢里无声的空气弥漫。 窗外夜『色』沉寂。 她低着头,安静地执起筷子吃面,吃了一口又一口。 第6章 So late紫色 大厦外云谧风静,玻璃墙内,江现办公室所在这一层涌动着无声的暗流。各人在自己岗位上忙碌着,不敢有丝毫懈怠,即使交谈,说话声也比平时要低三分。 肖助理僵硬地坐在会谈室里的沙发上,直至江现身边唯一的高级特助进来,表情还是有点怔愣。 人事部已经做出辞退她的决定,从得到通知的那一刻到现在,她整个人仍然没有缓过神来。 一身深蓝西装的高级特助即是那天拦住江现并立刻安排人去追唐沅的那位,平时称呼上一概而论,但真计较起来,他和普通助理有所不同。 他是最常跟在江现身边的人,行事作风也最为干脆,这个档口来见肖助理,自然不是为了说什么安慰的客套话,尽什么职场同事情谊。 特助在肖助理对面坐下,握着支笔,翻开一页空白纸张,单刀直入:“敷衍预约客户,随意安排时间,隐瞒不报,类似的事情发生过多少次?” 肖助理动了动唇,没发出声音。 一连又问了几个问题,她好似还没恢复精神,跟不上他的节奏,半天下来没能正经答上几句。 特助在纸上写着什么,缓了缓,转而问:“唐小姐约见江总,你拖延过几回?” 肖助理抬眸看向他,又不说话了。 “不说?”特助耐心等了会儿,见她不知是不晓得怎么回答,还是不愿意回答,点了点头,“没关系,我们已经调了接待号码的记录,核对一下就知道。” 这些问题并非都跟工作有关,有的完全出于私人范畴,比如和唐沅有关的,就是江现让他问清楚的。 特助走笔在本子上写着什么,肖助理盯着他看了一会,仿佛刚回神,忽地问:“是江总让你来问我的吗?” 特助笔一停,点头。 “我能不能见见江总?”肖助理眼里突然亮起光,希冀地看向特助。 “没什么好见的,江总很忙,没有这个时间。”特助直接拒绝。 肖助理不相信,“你跟江总说一说,行吗?我就见他一面,我有话想和江总说……” “你觉得江总想见你吗?”特助满是不解地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说这种话。 江现对员工并不苛刻,但像她这种,过分逾越,分寸感失衡,甚至有公器私用嫌疑的,几乎等同于在雷区上跳舞,哪个老板会喜欢这种下属? 要不是有些和唐小姐有关的事情要问,他都不会被安排来走这一趟。 “不可能!怎么会呢,江总会见我的,你跟他说一声。”肖助理略微激动,眼里闪着笃定的光,略微带着点莫名的执『迷』。 特助真的好奇起来,停住笔,“你为什么会觉得江总愿意见你?” “江总会愿意见我的,他肯定会,那天的事只是个误会,工作上的事生气我可以解释的……江总他对我不一样……” 肖助理眼神飘忽,神态还正常,可说出的话着实让特助觉得惊诧,他不由皱眉,“不一样?” 肖助理似是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蓦地噤声。 特助盯着她看了好一会,见她不说话,感觉也已经没有再跟她交谈下去的必要,合起本子,“既然你没有什么要说的,那就谈到这里吧,我先告辞。” “你根本不懂——” 肖助理见他要走,跟了两步。特助停下步子,回头看她。 她站在沙发前,忍不住道:“江总他对我不一样。他会注意我换的新丝巾,知道我喜欢的颜『色』,换员工服那天选颜『色』也是……” 肖助理记得很清楚。 那次她换了一条紫『色』的新丝巾,去办公室给江现送文件的时候,他突然往她的脖子看。她瞥见他的眼神,微微僵了一下,就听见他问:“这是紫『色』的?” 闻着他身上淡淡传来的香味,她压着心底升起的紧张,轻声回答:“是的。”顿了顿,又加一句,“是我最喜欢的颜『色』。” 江现的眼神在丝巾上停留了两秒,然后淡淡哦声,重新低头工作。 他从没有这样关注过哪个女员工的衣着打扮,那天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她整颗心都跳得特别剧烈。 之后没两天,员工们更换新的工作服,她和几个女同事正在看送来的『色』板挑选颜『色』,江现忙完事情从外面回来,她们拿着『色』板和他问好,江现看见,问了一句:“什么东西?” 她立时站出来,回答说:“要做新的工作服,我们正在选女员工制服的颜『色』。” 只犹豫了一瞬间,她大着胆子把『色』板递过去些,问他:“江总觉得哪个颜『色』好?” 他看了她一眼,她紧张得手心发汗,然而最后,他眼神在『色』板上一扫,真的答了:“紫『色』吧。” 江现平时对待员工虽然温和,却一直给人一种淡漠感,好像什么都可以平静接受。他从来不会注意女员工穿戴什么配饰,但却注意到她的新丝巾,问那样的问题,选颜『色』时还选了她喜欢的紫。 肖助理说着,越发觉得没错,又道:“辞退是不是人事部做的决定?一定是,我之前和她们对接有点问题……你让我跟江总聊聊……” 特助停在原地,听她说的这些,心下只觉得无语:“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有这么丰富的联想,也不知道你说的这些主观臆断成分有多大,事实就是,辞退你的这个决定,是江总亲自点的头。” 说完,不再理会肖助理还想如何言语挣扎,特助一秒不耽搁,径自走出门外。 …… 上午的会议结束,特助随江现从公司出来,前往下一个工作地点。 车向前行驶,特助把要紧的重要事一一说了,接着向江现汇报在会谈室的事情。 先是工作失职相关的内容,再就是私人范畴的事,特助一向干脆,这回却少见的有些难以启齿:“她说江总您对她不一样,她有一次佩戴了一条丝巾……” 江现朝他看来,顶着老板的目光,不得不说十分考验心里素质,特助很努力才把话说完。 果不其然,不用等话说到最后一个字,江现的脸『色』就在他的叙述中沉了些,待最后的字音落下,车里诡异地沉默下来。 江现好一会没说话,并非是不知道说什么,而是因为他想了一会,才想起所谓“丝巾”的事。 那阵子,正好是两家婚约的事刚说定的时候。 江现和唐沅见了她回国后的第一面。 其实那时她已经回国有段时间,但他们一直不曾见过。 他工作多,见面那天也不怎么空闲,赶在约好的时间末尾抵达餐厅。 推开包厢的门,早就到了的唐沅坐在桌前,薄光柔和,她穿着一件『露』肩的长裙,朝他抬起眼。 时隔好几年。 两个人好像都成熟了一点。 她的眉眼没有太大改变,明艳的依然明艳,眼角眉梢都是秾丽,唇线微微轻抿的时候,又多了一股冷玫瑰的气质。 那顿饭的开头很尴尬,谁都不知道说些什么,连空气里都透出几分僵滞。突然被婚约绑到一起的两个人,就在这样的尴尬气氛里开始吃饭。 后来还是唐沅先憋不住,捏着餐具问他:“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视线不『露』痕迹地在她脸上流连几秒,他不解问回去:“说什么?” “你都迟到了还问我,不该道歉吗?”她不满地瞪他,有点气鼓鼓的模样,突然就生动起来。 好像一下子回到了高中的时候,一样的表情,一样的语气,还是那个样子。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被她的理直气壮绕进去,为自己的迟来郑重道了个歉。说完才想起,是她到的早,他并没有超过约好的时间,坐下的时候他也轻声说了句抱歉。 话从那儿开始,一点一点多了起来。 但也并不是很多,一句句简短的你来我往。他注意到她穿的裙子,主动暖场,斟酌着夸了句:“你这条玫红『色』的裙子挺好看的。” 谁知唐沅一听,气得东西都不吃了,满眼诧异,“什么玫红?这是薄藤紫,紫『色』!跟玫红哪里像了?!” 她就跟尾巴被踩了一样,不可置信:“你是『色』盲吗???” 那顿饭最后是怎么结束的江现已经不记得,只记得她震惊完,一脸痛苦地重复了好多遍:“玫红『色』那么土!!” 第二天到公司,进来送文件的助理带了条颜『色』很像的丝巾。他不经意瞥见,想起前一晚唐沅的长裙,鬼使神差地,下意识问了句:“这是紫『色』的?” 助理说是,后面再说什么,他没注意听,只是想,好像没有唐沅身上的好看。 接着没多久,员工换新制服,他忙完回公司时遇上几个下属在挑颜『色』,其中一个忽然拿着『色』板问他选哪个颜『色』好。 他从不管这些琐事,淡淡瞥了对方一眼。可不知怎么,一瞬间脑海飘过唐沅穿那条裙子的模样,素白的一身皮肤越发被衬得胜雪,到嘴边的话莫名转了个弯,成了三个字:“……紫『色』吧。” …… 车开上高架,窗外景致陡然一变。 江现略微敛眸,从思绪里回过神。 特助打量他神『色』,继续道:“其它的她没说什么,我们调了记录,唐小姐给那个号码打过不少回电话,不下十数通。” 江现闻言,眉头轻拧。 他们吃过第一次饭后,唐沅有联系过他。打的两次电话,都因为他在忙没接到。 他便把负责接待外线的号码给了她,让她打不通他手机的时候拨那个,有什么事和他助理说。 只是从那之后,她就没再打过他的手机,助理那边也没有她的约见或是留言转呈到他面前。 除了她生日那天,大概情况例外,她给他发了消息,打了几个电话,直到他回拨过去。 唐沅许是觉得他忙,每回找他都直接联系了助理的那个号。如果不是这次八卦绯|闻的事让她生气上火,怕是不会又打他手机,又找到公司来。 再去探究那些电话都是什么时候打的已经没有意义,江现没有追问,视线掠过飞逝的城市景『色』,那些林立的高楼在他眼里似乎又并不真切,他语气微凉地吩咐:“通知下去,不必给她写推荐函。” 这个她指的自然是肖助理。特助心下明了,闻言不免还是一愣。 盛江集团的人文关怀是大企业里排得上号的,除去福利,员工离职,公司都会出具推荐函,以便员工寻找下一个新岗位。 不给肖助理推荐函,没了最后的遮羞布,她被辞退的原因怕是就瞒不住了。且从盛江正常离职的都有推荐函,偏偏她例外,等于就是在说她有问题。 盛江集团这样的规模,身处围绕核心的层级,她以后再不可能达到这个水平了,连其它同等的企业都进不去。 这无疑是要让她从大企业的职场圈里彻底消失。 江现看着窗外,侧脸线条沉静,脸上又恢复了一贯温和淡漠的表情。 特助咽了咽喉,不敢有异议,忙应声:“是。” …… “你来了没有,我都出发了!” 江盈发消息催了几遍不够,最新的一条语音又是催促。 唐沅连忙回复:“我也出门了,你急什么。” 她和江盈约好一起逛街,说是为周末的宴会做准备,但其实买不了什么,她们平时的衣服包包大多都是直接定制。 不过是江盈难得休息,一起逛街打发时间。 司机等在路边,唐沅坐上车,终于有空好好应付江盈。 没几句,江盈迎头又抛来难题。 【将赢:说到这宴会,不光是挑衣服的事,你想好没,打算邀我哥一起去不?】 唐沅被这一句问着,一时不知作何回复。 【将赢:她们可都在等着看你笑话呢,虽然绯|闻的事是消停了,但你要是一个人出现,不知道又要被怎么说。不然你打个电话给我哥,问问?】 唐沅停了好久才回她。 【沅不沅:我想想。】 两边都在路上,不如见面方便谈。江盈也没追问,暂时搁置,扯七扯八和她聊起别的。 聊着聊着,江盈忽然给她发来一串感叹号。 【将赢:!!!】 【沅不沅:又干嘛?】 【将赢:向莉发微博了!】 【沅不沅:?】 江盈的语气太一惊一乍,唐沅忍不住点开微博,到向莉主页一看,她转发了一条工作室的声明。 声明里提到向莉和几个艺人的绯|闻,做出了澄清。 并在倒数第二段写了一句:向莉女士目前单身,并无任何圈内以及圈外的交往对象,请勿信谣传谣,给向莉女士及无关人士造成困扰。 其后便是表态会追责的公文语气,落款处盖了个鲜红的公章。 向莉本人转发也配文:我单身,无对象,专注事业[赞] 【将赢:你之前说你和我哥谈过,事情解决了,她突然出来澄清莫非就是因为我哥……??】 江盈的消息弹出来,唐沅没回复。 虽然声明里只列举了和艺人的绯|闻,没有明面上提及江现,但那句“并无任何圈内以及圈外的交往对象”,特意提到“圈外”,囊括的范围,已经将隐晦含义表达得明明白白,而“给向莉女士及无关人士造成困扰”一句,态度甚至有点怕牵扯到谁惹来麻烦的意思。 唐沅盯着声明看了一会,忽地想起什么,打开和江盈的聊天记录,搜出那条爆料链接,点进去。 ——您浏览的文章已删除。 不仅是狗仔工作室,其它地方,那些把江现和向莉扯到一起的帖子,无论‘爆料’还是什么,全都没有了。 第7章 So late没空 到达约好的地方,见了面,江盈还在为向莉刚发的声明而八卦。虽然唐沅没怎么细说,但江盈基本已经确定,这事儿是江现的杰作。 难得的,提到他时语气有了少许的赞扬。 唐沅不是不想和江盈聊这个,是不知道怎么讲。脑海里闪过那天在医院里的场景,她生着闷气背对他,站在床边的他声音从背后传来,一句一句解释给她听。 那些说会撤干净的『乱』七八糟的东西,现在确实都撤得一干二净。 江盈没注意唐沅已然听得走神,议论了好一会,终于说够结束这个话题。说话间逛过两层楼,走得累了,江盈拉着唐沅到不远处一家咖啡店休息。 在靠窗位置坐下,江盈点好咖啡把菜单还给服务员,话题回到跟这趟出门有关的内容上:“我前面在车上问你的,你周末去参加宴会,到底邀不邀我哥?” 唐沅一时没说话。 江盈道:“别这么纠结,要不就直接打个电话问问。我觉得他现在没以前那么讨厌了,应该不会拒绝吧?” 唐沅被她说得意动,又担心时间不太对,“现在打?” 大下午的,也不知他在没在忙。 “要不你给他发消息也行啊。”江盈觉得都差不多,边说边从包里掏出盒粉饼照了照,合上东西塞进包里后,站起身,“我去上个洗手间。” 这家咖啡店里没有洗手间,得出到店外。 唐沅一个人留在座位上,犹豫片刻拿起手机。没发消息,她直接给江现打电话。那天那个助理的事情发生后,别说江现已经提过让她有事直接找他,她自己也不会再打那劳什子的接待专线。 他若是在忙接不了,那就晚点有空了再说也行。 拨号音响了一会,江现应该没在忙正事,电话很快通了。 她先出声:“江现?” 他带着一点点矜冷的声线传来:“什么事?” 唐沅突然有点后悔没先打个腹稿,一下子有点不知如何措辞,想了想决定委婉点切入:“是这样,我跟江盈今天约了见面,正好聊到……” 没等她把下面的话说完,江现身边响起一道不陌生的声音。 “——你在跟谁打电话?” 唐沅话音一顿。 “不是说好今天不聊工作,你怎么又一个人躲在角落,都在等你呢,赶紧过来……”那道低醇的男声在旁催了好几句,江现淡淡应了声,很快又安静下来。 江现重新回到这场通话里:“唐沅?你继续说。” 她没继续,默了默,问:“你和褚怀他们在一起?” 他略停顿,“嗯。” “……” 唐沅忽然没了说话的欲望。 那个声音她不陌生,一听就认出是褚怀。 江现转入她们高中后,一开始不怎么和人来往,后来身边慢慢有了几个经常打交道的朋友,褚怀就是其中一个。 他们那一群人,都不太喜欢唐沅。 早在江现来之前,唐沅和他们就认识,老早就念一个学校,家里大人都是故交,但一直玩不到一起。 她骄纵名声在外,身边那帮狐朋狗友又总是惹是生非,没一个是省油的灯,他们看她便总有种哪哪都不可取的意思。 其实最早是因为褚怀的双胞胎妹妹起的矛盾,唐沅也不记得是多大岁数的时候,总之年纪很小,她和褚怀的妹妹因为抢娃娃打起来,还是大人来拦才把两个小姑娘分开。 褚怀妹妹也是出生就被家里人宠着的,两人碰上谁都不肯低头,小屁孩争完娃娃就开始争玩具争零食争大人的喜欢,今天比谁发夹漂亮,明天比谁拿到的小红花多。 不管什么场合,只要一遇上,总要掐起来。 大了进同一所学校,学习没什么能比的,褚怀妹妹的水平和唐沅不相上下,没强到哪去,两人便时不时见缝『插』针地较劲。 褚怀护着妹妹,从小就不喜欢唐沅。他成绩好,一般都在江现后面几名,大概会读书的人有自己的圈子,一来二去两个人来往就多了。 他们那一群人和江现玩得挺好,高中时总一起活动。不知有多少次因为他们,唐沅放弃了去找江现说话的念头。 甚至有时为了气唐沅,褚怀的妹妹和唐沅在『奶』茶店或是小卖部碰上,总爱故意和朋友说些诸如江现又借了笔记给她抄、江现给她讲了错题、江现帮她圈考点之类的话。 每次都是唐沅在附近,正好能听到的场合,听得回回都想翻白眼。 自从高中之后,她留学脱离了以前的校友圈,和他们已经好久没见。 那边江现听她半天不讲话,出声:“唐沅?” “嗯?”她回过神来,敛了敛眸遮掩情绪,“没事,我这边有点吵。” 江现还没说话,那边褚怀又来叫他:“你好了没,怎么还在打电话,赶紧的——” 唐沅不再往下说,淡声道:“有事就先去吧。” “你刚才话还没说完。” “也没什么。”唐沅顿了一下,“我和江盈今天约了见面,刚好聊到你,就问问你今天忙不忙,她和你很久没见了。” 她说的这些话全是鬼扯。江盈和江现一直没多亲厚,这两年也就是长大了,比从前缓和,不像读书的时候,江盈连声哥都不愿意叫。 电话那端褚怀和其它人的声音隐约传来,玩闹说笑热闹得很。 恍惚间像是回到了高中。 唐沅不想回忆,每次她和江现有接触时他们那种不欢迎的表情,还有仿佛自带隔阂将她排斥在外的眼神。打电话前的那点念头尽数消失,她垂下眼,声音低微:“既然你有事就算了,先这样。” 说完,直接挂断。 …… 对着屏幕看了一会,身后又来人叫他,江现将手机收起,转身回到座中。 褚怀抬眼好奇:“谁的电话?” 江现没答,看向他手中,提醒:“牌掉了。” “我去。”褚怀低头一瞥,忙把落到茶几下的几张牌捡起来。 包厢里几个人,都是读书时就玩在一起的,彼此相熟。 钟恒坐在江现对面,取出烟,先问在座:“介不介意我抽一根?” 都说没关系,他才点着,知道江现不抽,没往他面前伸,只顺手给身旁其他人递去。 “差点忘了。”褚怀发着牌,看向江现,“刚车上跟你说的事,你周末定下没?没什么安排的话我就当你应了。” 其他人不由问:“什么事儿啊?” 褚怀说:“没什么,就周霖和他结婚对象,郭家那个叫什么郭雅琳的,周末办了个宴会,叫了我好多遍一定要我去。最近跟他家没少打交道,推不开,我一个人又无聊,叫上江现一起,好有个人喝酒。” 周霖给江现也下了邀请函,但一般情况,江现都是不去的。 “你怎么不叫我们?” “我前两天不是问了,你们都说没空,一个个大忙人。”褚怀听见这话简直想啐过去,“就江现这周末有时间,现在跑来问我为什么不叫你?” 褚怀懒得理他们,对江现道:“行不?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我那天可能忙点,你可以先过去,我迟点就到。” 江现没说什么,这一阵子忙了太久,周末确实有点空,淡淡嗯了声。 牌发到众人手里,褚怀想到什么,忽地又说,“对了,今天真不叫卓飞扬啊?” 卓飞扬和江现是大学认识的校友,他们中有几个也读了同一间学校,因江现认识的卓飞扬,还算相熟,有空时一帮人便会聚一聚。 卓飞扬家境一般,不知道怎么想的,毕业进娱乐圈做起了经纪人,一忙起来脚不沾地,十天半月见不到人。 他最近几天倒是闲,偏偏今天这一场,江现唯独没让叫上他。 褚怀看江现一副不想聊的模样,失笑:“不会吧,真生他气了?” 卓飞扬办的这事儿,说起来确实有些不地道。 盛江集团文娱方面和他合作了那么多项目,都是江现给的面子。他却为了帮自己手下的向莉和别的艺人抢资源,私下里放出那种小道消息,蹭江现和盛江集团的背景,给向莉增加竞争力。 江现不满也是情有可原。 钟恒抽完半根烟,接话:“卓飞扬确实不该。也不是以前,江现他现在有婚约,之后说不定快结婚了,还搞这种事。” 这话一出,褚怀表情淡了些,眉头微皱,不是很高兴,“提这个干什么。” 江现和唐沅的婚约他们哪会不晓得,当时传出来的时候都以为是假的,要么就是搞错了。然而确实板上钉钉确凿无疑,一帮人心里多少有点不忿。 和他们比,钟恒倒还好,也不觉得有什么,看褚怀那模样不由发笑,“你怎么还这么针对唐沅?” 褚怀向来最看不上唐沅,过去了多少年言辞间依旧毫不遮掩:“她读书的时候就整天吊儿郎当,江现转来那年,还放话要追江现。谁不知道她,不过是因为说瞎话传开了觉得没面子,才想方设法往江现跟前凑。也就江现不理会,换个别人,不知道要被她耍得多惨。” 唐沅在楼梯口说要泡到江现再把他甩了狠狠伤他的心,被江现撞见然后目不斜视从她身边走过的事,似乎是因为蓝『毛』那几个人闲聊的时候被听了去,很快就在学校流传,传得众人皆知。 江现没说话,眉眼间神『色』略淡了些。 唐沅确实追了他很长一段时间,没追到,渐渐不再出现在他面前,后来便对外放话说不喜欢了。 “之后转头就出国留学。像她那种人,根本就没把耍人玩当回事。”褚怀越说语气越不好,“也不知道你爷爷怎么想的,跟谁不好,非把你跟唐沅弄一块。她整天跟些『乱』七八糟的人玩在一起,还一副大小姐脾气……” “光有点亮。”冷不丁的,江现突然出声,“你把窗帘拉一拉。” 褚怀话被打断,顿了下,“嗯?” 江现朝落地窗方向示意。 褚怀看一眼,捏着牌哦了声,起身过去拉好。等回到座位上,刚一坐下,江现就下了几张大牌,在座没人压得住,他又连出两套,很快把牌打完。 一群人咋呼起来,这么一搅合,褚怀也忘了被打断的那茬,没再接着之前的话往下说。 …… 周末。 唐沅应邀去参加郭雅琳的宴会,选了一袭浅『色』长裙,优雅又别致,简单中不失大方。 整个人看起来容光焕发,璀璨夜『色』都失『色』了几分。然而她并不是很高兴,一路上,一脸兴致缺缺地看着窗外缭『乱』的夜景。 车抵达宴会场所外,沿着微斜的路往上开,还没到正门外,忽然抛锚停住。 司机一脸歉『色』地回头:“可能出问题了,唐小姐您稍等一会,我下去检查一下。” 这儿离大门已经没剩几步路,唐沅看了眼,让他别着急,“没事,我走上去吧。你慢慢检查,不行的话打电话让人来拖。” 司机脸上放松了些,点点头,下去帮她打开车门。 两旁停了不少豪车,唐沅缓步走到灯光明亮的楼前,沿着阶梯拾级而上。 一进门,郭雅琳一见她便热情地迎上来,仿佛关系多好似得,边笑边往她身后看:“就你一个吗?没带朋友一起来?” 眼里亮着的另一种光,和那刻意的微笑弧度很是相衬。 唐沅应付地扯了扯唇:“就我一个。” 往常和郭雅琳一起的那群女人早注意到这边,估计是唐沅一进门就在等着,她和郭雅琳才说没两句话,立刻上前围了过来。 “哎呀,唐沅,好久不见。” “你今天气『色』不错嘛……怎么就你一个?” “就是啊,你没带男伴吗?我男朋友就陪我来了,你怎么不叫上江现?” 三句话的功夫不到,立刻把江现扯出来了。 唐沅语气淡淡:“他最近比较忙,没空。” “是吗?是真的没空啊,还是……” 接腔的人阴阳怪气的话还没说完,唐沅直接打断:“那不然你打个电话问他?” “……”那人一噎。 唐沅道:“你这么不信,你打电话问他呗,我把号码给你?” 她敢给这些人也不敢接,更何况她话里这讽刺的味道,不是傻子都听得出来。 接腔的人讪讪一笑,闭上了嘴。 郭雅琳见情势不太对,笑着打圆场:“哎呀,开个玩笑,别这么认真。我们都是关心你,听说你和江现正在互相接触,难免好奇问两句。” 唐沅不想和她们待在一块,敛了敛神,不接她的话,只说:“你们聊,我去那边转转。” 她说着,刚要提步,门口突然进来一个身影。 郭雅琳身边那个眼尖的最先看见,伸手一指:“诶?那不是江现?!” 唐沅一顿,闻声抬头看去,视线在触及江现的身影时,蓦地滞住。 门边正在招待男宾的郭雅琳的对象,第一时间迎了上去。 这一桌人看了看门口方向,目光齐刷刷落到唐沅身上。 郭雅琳不禁笑开,那股劲头也不再藏,眼里闪起光,看着唐沅一字一句问:“你不是说江现没空吗?” 第8章 So late马上过来 唐沅没想到江现会来,他的突然出现完全在她意料之外。 郭雅琳的未婚夫周霖迎上前和江现说没了两句,便带着他往这边来。 江现提步的瞬间抬眸,瞥见唐沅,视线似有一秒的停顿。 两人行至这一桌,周霖向他介绍郭雅琳:“这是我未婚妻。”又对郭雅琳道,“这位是盛江集团的江现,应该都认识。” 周霖笑得格外热情,这样的场合,他当然给江现下了帖子,只是江现一向不热衷工作场合外的社交,他本以为又会像以前一样,发出去的邀请被搁置,没想到江现竟然来了。 江现朝郭雅琳略略颔首,没说话,目光扫向旁边的唐沅。 郭雅琳弯唇笑说:“怎么会不认识。我们刚才还说到呢。”一边说着,一把拉过唐沅,挽住她的胳膊把人往自己身边扯了扯,生怕她跑了似得。 “这不正巧,唐沅今天也来了。”郭雅琳道,“我们先前还问她怎么没和江现一起来,只是刚才唐沅说江现最近很忙,没空,来不了……”她轻挑眉,“我们还以为江现你真的不来了呢。” 她笑『吟』『吟』地看了看江现,又看向唐沅。 这一圈其他人也都带着笑,神『色』仿佛看好戏一般,不做声地打量。 唐沅背脊僵直,换做平时,以她的脾气早就直接把郭雅琳的手甩开,可这个当下,她却忽然有点滞顿,无法动作。 她动了动唇,想说什么,然而没等她发出声音,江现忽然先开了口:“原本确实是没空。” 唐沅一愣,看向他。 江现扫了眼郭雅琳,不急不缓,淡淡的语气似乎温和,细听却带着点微凉的冽意:“不过郭小姐可能不懂,什么叫惊喜。” 他的口吻略带针锋,郭雅琳面『色』一滞,笑容僵硬地卡在脸上。 江现不理会郭雅琳,视线朝向唐沅,停顿两秒,道:“抱歉。没提前通知你。” 唐沅怔怔看着他。 原本等着看好戏的一群人也都愣了。 江现这话,承认了他确实没空,只是因为想给个“惊喜”所以才来,不仅肯定了唐沅的说辞,看似寻常的几句,又将他和唐沅划分到同一阵营,泾渭分明地同她们其他人拉开界限。 除了游离在外不明所以的周霖,连同郭雅琳在内的那一群试图看唐沅好戏的人,品出其中的含义,无不面『露』尴尬。 江现并不想在这浪费时间,冲周霖颔首,“不劳烦招待了,我们自便。” 说着,不给周霖阻拦的机会,只问唐沅:“走吗?” 唐沅回过神,当即挣开郭雅琳的胳膊,和走来的江现一道往别处去。 周霖还想和他多聊一会,没能拦住,并肩的两个人径自走开,头也不回。 两人在角落的一张酒水桌前停住。 从那一群人里出来,唐沅觉得空气都好闻了许多。她和江现并肩而站,中间略微隔开一点点。 一人拿了一杯酒,没了别人,唐沅沉默几秒,问他:“你怎么会来这?” 江现说:“褚怀一个人来无聊,让我一起。” 果然,她心里清楚,他今晚这趟,和“惊喜”根本没什么关系。 他是什么样的人,刚才的场面,哪会察觉不到那股奇怪的气氛,所以才在那些人面前替她说了那样解围的话。 唐沅轻轻咽喉,脑海里闪过他的那句“抱歉”。 他最近好像一直在跟她道歉,类似的话说了好多次。可这一回,她不觉得自己有立场指责他什么。是她听见褚怀他们的声音觉得心烦,于是作罢,没把邀约说出口,决定自己单独出席。 他一句“抱歉,没有提前通知你”,唬住了那些人,让她们以为江现真的预备好给她这个“惊喜”,但唐沅自己知道,不是的。 江现并不知道她要来,她的尴尬境地明明和他没有全然关系,他却还是为让她陷入难堪而歉疚。 唐沅看着江现有些怔。 她的视线停留太久,江现侧眸过来:“盯着我看什么?” “……没。”唐沅眼神轻闪,收回目光投向前方,拿起一杯酒掩饰尴尬。 无声抒了一口气,她垂下眼,将隐隐飘起香味的酒送到嘴边,浅浅抿了一口。 入口是醇厚口感,只是咽下去后,后味稍有些苦。 似乎是个别致的私人酒品牌,苦味中等,唐沅倒是能喝这一类,不过乍一入口有些不习惯,不由蹙了蹙眉。 下一秒,视线瞥过江现手中那支同样的酒,她顿了下,伸手拦住过路的侍应生:“等等。” 侍应生停下,“晚上好,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 “这是什么酒?”唐沅看着他托盘里的酒问,高脚杯中的『液』体颜『色』明显和他们手里的不同。 侍应生说:“这是白兰地。” 唐沅闻言,拿起一杯。侍应生随即颔首离开,她把酒放到江现面前:“喝这个,这个不苦。” 江现持着酒杯,看着她没说话。 唐沅愣了愣,反应过来,很快别开脸,像是解释又像是撇清什么:“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喝苦的,我喝着是感觉有点别扭,这杯先给你……” 说完稍作停顿,她感觉尴尬,也不看他,找了个理由走开:“我去那边转转透透气。” 唐沅扔下话,很快走远。 江现的视线在她背影上稍稍定格,又移到面前的酒上。 他一直不爱吃苦的东西。 尤其是高中那会,一点都不沾,现在稍微好些,能若无其事地往下咽。 垂眼看了看面前的那杯酒,半晌,江现将手里的那支放下,拿起它。 吊顶灯高高悬挂,澄明炽亮。 他将酒送到唇边,白兰地入口香醇微甜。 没有一丝苦味。 …… 唐沅出国好几年,宴会上有不少以前认识的人,许久没见,看她出来走动,纷纷近前打招呼,寒暄聊天。 客套的话说了又说,一圈绕下来,口干舌燥,着实有些累。 中途瞧见褚怀从正门进来,周霖上前又是一番招待,不过褚怀和他没聊多久,转头就去找了江现。 唐沅自然不会吃饱撑得去和他打招呼。她那帮亲近的朋友虽然没来,但还是有不少关系还行的旧相识在场,应付完各路不熟的人,她便和几个谈得来的待在一块打发时间。 待了大半场时间,唐沅渐渐有点站不住,她脚下穿的是一双新高跟鞋,前面不觉得,时间久了,脚后跟磨得有些疼。 她几乎站着没怎么动,那股不适感还是越发加重。 实在不舒服,唐沅道了句抱歉,暂时离开,忍着疼步伐尽量正常地走向洗手间。 到隔间里仔细检查一看,右脚脚跟果然磨破了。红痕正鲜艳,新鲜的破口,动一下就疼。 她带的手包比较小,更没提前准备创可贴,只能用纸巾稍微摁了摁,见颜『色』不那么鲜艳了,忍着疼重新把鞋穿回去。 唐沅回到人群又待了好一会,坚持了大半个晚上,疲惫一阵比一阵强,加上脚下痛感一直不间断地传来,她有点撑不住,想了想,决定提前退场。 大厅里衣香鬓影往来交错,香味甚浓。 郭雅琳人不知在哪,唐沅懒得再去见她特意道别,和关系不错的几个说了声,让她们代为礼貌转达,便朝外走。 出口在侧门,她走了几步,视线瞥见稍远处的身影,蓦地停了停。 江现身影高挑,身边围了几个攀谈的人。他并不热衷应付,没怎么开口,表情淡淡的,端着酒敛眉浅酌,仿佛游离在人群之外,周遭的嘈杂和他完全无关。 唐沅拎着裙摆朝他看。 脚下有瞬间的犹豫,然而下一秒,视线触及他身旁正从容应对着那些人的褚怀,眸『色』微滞,她很快回过神,提步走出去。 离开厅内,唐沅走到侧门外的廊下给司机打电话。 得知她要离开,那头的司机为难道:“抱歉唐小姐,车坏了拖来修,我正在这边店里,您现在就要走吗?” 楼旁停了一堆豪车,唐沅站在台阶上,看了看夜『色』,沉『吟』两秒,道:“算了,我另外安排。” 司机松了口气,道好。 唐沅站在廊下用软件叫车,不知是位置原因还是别的什么,就近一直没有响应。只得取消,另打了个电话,让家里其它司机出发来接。 …… 应付完又一波前来攀谈的人,褚怀暗暗抒了口气。不想再被人拦下拉着说话,他和江现避开人多的地方,到一旁角落坐下,暂时歇息。 褚怀倒了两杯酒,递给江现一杯。 喝了几口,他忽地想起什么,道:“唐沅今天也来了?” 江现一整晚没怎么说话,不妨他突然提起这个,瞥他一眼。 褚怀挑眉:“我前面好像看见了她。她倒是自觉,没过来找你。听说周霖的未婚妻和她关系也不怎么样。” 江现眉头轻轻蹙了下,声音有点沉:“注意场合。” 褚怀还没开始说什么,被他冷不丁的提醒一噎,瞥见他脸上神『色』,只得收敛。毕竟是公共场所,人来人往,就算不在意唐沅也得看江现的面子,他微撇唇角,不再多谈这个话题。 江现喝了一口酒,放下杯站起身。 褚怀问:“你去哪?” 他头也没回,“洗手间。” 洗手间在走廊上,江现缓步入内,进去没多久便又出来。 沿着长廊往回走,经过拐角的偏厅,里面传来一群人说话的声音。他没有偷听别人聊天的爱好,正欲绕开,忽地听见唐沅的名字。 江现步子一顿。 透过雕花的镂空朝里瞥,里面是郭雅琳和她那一群朋友,大概是累了,窝在这个安静的偏厅角落闲聊。 “唐沅已经走了?” “应该是吧。走了也好。你是没看到她今天晚上那个得意的样子,本来还想看好戏怼她两句,反倒憋气。” “哎,你们说,她和江现什么情况,不会真的……?” “不能吧,她以前追江现追那么久,江现理都不理她。” “说的也是,不过她今天怎么走这么快。” “好像弄伤了脚不舒服,我刚看到她出去,走路别别扭扭的,还假装没事,不知道板着个劲给谁看。” “她一直不都那样,死要面子。”郭雅琳接话,“高中那回不就是,她莫名其妙跟八班一个男生比赛打篮球,摔了好几次也一声没吭……一个女的跑去跟男生solo,就她爱出这种风头,结果最后还让她走狗屎运赢了两分……” 郭雅琳和身边的人你一句我一句,从这个说到那个,说个不停,攻击的点越发奇怪。大概讨厌一个人,连她呼吸都是错,站着不动也能挑出一万个指摘的地方。 不知是不是光线被遮挡,江现的脸『色』也晦暗了几分,里间声音还在继续,他不欲再作停留,快步绕开,朝廊上走去。 行至安静的角落,他站定,拿出手机,给唐沅打电话。 七八秒时间,那边接了。 她的声音裹挟着外间的风,纤细清丽:“喂?” 耳边飘过那些人说她弄伤了脚的那句,江现轻轻抿唇:“你在哪?” 似乎是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那边唐沅顿了两秒,过后才答:“……我在门口。” 夜『色』如水。 灯火辉煌的正厅里觥筹交错,长廊外的这一处显得如此安静。 江现垂下好看的眼眉,在微凉的夜风中,放低了声音:“我马上过来。” 第9章 So late真心 接到江现的电话,唐沅整个人都有些懵。看见来电显示他名字的一瞬间本就意外,接通后听到他说的这几句,更是不知作何反应。 她微怔地答完话,江现很快便挂断。 唐沅对着手机看了看,出神片刻,不多时,身后响起脚步声,回头一看,就见一个熟悉的高挑身影映入眼帘。 江现正装洁整,从长廊的那一头缓步走来,步伐沉稳。 唐沅愣愣眨眼。 江现行至她身边站定,眸光凝了凝,问:“要回去了?” 她点点头,嗯了声,“有点累。”边说,脚下一边轻挪,换了个自然点的站姿,不『露』异样。 江现的视线不着痕迹地沿着她舒展向下的裙摆扫了一眼,道:“我送你。” 唐沅顿了下,大概察觉到她的疑『惑』,没等她问,他抿唇回答:“我正好也准备走了。” “褚怀不跟你一起……?” “不了,他还有事,等会自己回去。” 唐沅哦了声,没再多说。 她习惯了能自己解决的事就自己解决,尽量不给人添麻烦,但江现已经开口,她当然不会说不。 他的车停在楼外,司机得了通知,很快开到侧边门口。 江现看向唐沅,“走吧。” 她拎起一点裙摆,眼神轻闪,站着不动,“你先走。” 江现瞥她一眼,率先提步走下去。 唐沅走在他身后,车停到阶梯下,就这几步路,她走得还算稳当,上车坐下,脚跟霎时放松,那股痛感总算缓释,她暗暗抒了口气。 车沿着离开的路前行,唐沅给另叫的司机发消息,告诉他不用过来了,而后放下手机,伸手整理裙摆。 江现朝她看,那只轻抚裙摆褶皱的手葱长纤白,他忽地问:“怎么这么早就想走。” 唐沅一顿,低低咳了声,“没什么,就觉得无聊,想早点回家休息。” 江现的视线在她身上停了一会,没再多问。 车一路开,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宴会所在地离唐沅的公寓不远,这个时段路上不怎么拥挤,没多久就抵达。 司机把车开进地下车库,停到她的公寓楼前。 唐沅朝江现一瞥,轻声道了句谢,打开车门下去。 车停在原地,没听见吩咐,前座的司机不做声地耐心等着。 江现看着车窗外,唐沅的背影朝着电梯走,她背挺得笔直,长发在身后微卷,随着她刻意自然的步伐晃『荡』,像摇曳的波浪。 他的视线落在她的脚上。 最后的这几步路,她依然竭力走得稳当,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那些微的别扭样。 她似乎总是这样,不肯当着人叫一句疼。 就像高中那回,她和那个男生一对一篮球比赛一样。 江现记得,那天他们班体育课在室内上,他和褚怀几人一到体育馆就听见有人议论,说唐沅和八班的一个男生不知为什么起了冲突,要一对一打篮球决胜负。 八班的那个男生留着个平头,个头略壮,平时常打篮球,经常能在篮球场上看到他的身影。 一进室内,篮球框周围站了不少人,三三两两凑在一起看热闹。 江现一行人远远站着,没往前去。 场中,唐沅和平头男生你来我往地较劲,谁都不让谁。脚步声、篮球拍击地面的声音、外加鞋底摩擦地面的动静,恍惚间真有几分热火朝天。 唐沅的体格不比男孩子,但胜在灵巧,围观的人都没想到,她投篮的技术竟然意外地精准。 她接连进了好多个球,带球过人的动作干脆,利落得很是飒爽。 大概是没料到会和唐沅打得有来有往,被一个女生压了一头,平头男生觉得没面子,动作渐渐粗鲁起来。 磕绊间,唐沅不妨,被平头撞得摔倒在地。 平头男生打得上了头,唐沅爬起来,又接连被撞得摔出去好几次。 最后一回摔倒,唐沅跌得有点重,好一会没爬起来,一只手擦破了皮。 她痛得眉头紧皱,在场的人都以为她继续不了要放弃了,和她一起的那群狐朋狗友差点就要冲到场上去揍平头,唐沅摆手拦住,咬牙又站了起来。 她也带上了火气,打得更狠,一点都不肯让。她有意地和平头拉开距离,末了,用几个远投拿下分数。 这一场简短的篮球赛,她胜了对方两分。 结束后唐沅近前和平头不知说了点什么,平头表情不太好看,偏偏输得没话讲,只能沉着张脸走了。 唐沅被一拥而上的朋友围住,从场中出来,迎面和场边的江现几人碰上。 一见他,她下意识就把手往回藏。 那个时候唐沅说要追他的事已经传开,她也开始有事没事,见缝『插』针地往他面前凑。 两群人面对面,她的视线在他身上停留几秒,很快敛神,和朋友们一起离开。 褚怀对她印象不好,她从身边走过,褚怀忍不住嘀咕:“整天搞这些有的没的,就她事最多。” 后来没过几天,八班的那个平头突然找到江现。是在放学,周围没别人,平头似是有话要说,又半天没能说出口。 他们从没打过交道,江现正对平头的来意感到不解,平头酝酿半天终于开口:“我就是想跟你道个歉。” 江现缓缓抬眸,莫名:“道歉?” “是。就之前,我说了你点不好听的。”平头尴尬地『舔』了『舔』唇,沉默几秒,还是和盘托出。 江现刚转来,因为成绩好,长得好,家世好,一下子风头无两,不仅女生们聊他,在其他学生里,也有很多关于他的传闻。 其中一条就是关于篮球。 平头听人说江现以前篮球打得特别好,可入学这么久,从没见江现在篮球场出现过,便有点不以为然,说了些不好听的话。 诸如小白脸、弱鸡之类的字眼,口无遮拦的档头,说话没经过大脑。好巧不巧,正好被唐沅听见。 两个人因此起了冲突。 “她那天跟我一对一,说要是赢了我,让我以后嘴巴放干净点。”平头脸上有点别扭,又有点不好意思,“唐沅虽然没要我跟你道歉,但她毕竟确实赢了,那天在篮球场上,最后也给了我台阶下,没有当着那么多人说什么太难听的话,所以我想着,还是跟你说一声,我真的也没别的意思。” “你别告诉唐沅我找你来了。”平头『摸』了下鼻子,郑重地又对他道了句歉,“是我嘴贱,对不住了。” …… 手机来电唤回江现的思绪。 出来的路上,他给褚怀发过消息,告诉褚怀自己不回宴会。褚怀大概是等了很久没见他,看手机才发现,给他打来电话。 一接通,那边果然问:“你走了?” “嗯。” “怎么突然走这么急,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江现握着手机,看向车窗外唐沅离开的方向,没立刻说话。 她拐过弯进去乘电梯,身影已经看不到。 那时在篮球场上和现在一样,受了伤,第一反应便是忍着,不吭一声。 如果不是平头主动去找他,他根本不会知道,那场一对一的篮球赛,和他有关。 当时身边的朋友,不止褚怀,都说她招惹他没抱好意。 后来她确实放弃得干脆,怎么大大剌剌说的喜欢,就怎么说的不喜欢。 江现自己也明白,她娇纵,跋扈,众星捧月惯了,想要什么就得弄到手,有些事不必当真。 可是那一天。 她拼尽全力打了那场篮球赛,和一个比她高壮,力量完全悬殊的对手。 她被撞飞出去,摔了又摔。 最后跌倒,擦破手,痛得皱眉,所有人都以为她要算了的时候,她却还是站了起来。 她忍着疼爬起来的那一刻,至少在那个瞬间—— 她对他,或许也有过几分真心。 车外幽宁,地下车库里别样寂静。 久未听到他出声,那边的褚怀又问一遍,“怎么不说话,你走这么急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江现垂下眼睫,缓缓回答:“……嗯,有点事。” …… 脚后跟磨破不是什么大问题,没两天就结了痂。 一场令人精疲力尽的宴会需要数不尽的睡眠来弥补,唐沅睡过午觉起来,给自己泡了杯咖啡。 才一坐下,便收到小姑发来的微信消息。 【小姑:最近和江现相处得怎么样啊?】 唐沅想了想,打了几个字又删掉,斟酌几遍才发出去。 【沅不沅:挺好的。】 【小姑:那就好。】 【小姑:是这样的,沅沅,你们接触也挺久了,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呢,当然希望你们好。家里和江家的大人都讨论过,之后你们要结婚,需要一个提前适应的过程,我们的意思是,你们差不多可以再进一步磨合一下生活中的方方面面。】 唐沅看着这段还没明白什么意思,就见小姑发来下一句。 【小姑:两个人试着一起住一段时间吧。】 唐沅正喝咖啡,差点呛到。她忙把瓷杯放下,在对话框里打出一串问号。 “??????” 没等她发出去,小姑又说话了。 【小姑:江家那边也会跟江现说,你们看看喜欢哪个地段,家里给你们挑个新的房子,或者在原有的里面选一套也行。】 这些事并不是小姑一个人拿主意,婚约说定后,她们家这边一直是小姑在和江家沟通来往,但唐沅知道,她主要负责传达,更多的还是两家老人的意思。 她妈和姐姐都忙,小姑在这件事上代行母责,没少『操』劳。 唐沅删掉问号,措辞半天,尽量礼貌。 【沅不沅:可是这,会不会不太方便?】 【小姑:没什么不方便的。你们结婚的事基本已经敲定,等结了婚以后,还不是要两个人住在一起。只是提前适应,生活上的习惯磨合磨合,对彼此都有好处。也省得你们只能隔三差五抽空才见。】 住在一个屋檐下,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多好的感情升温机会?小姑的语气,简直是一百个赞成。 唐沅总觉得哪里不对,想说什么,可又感觉没什么话能说。 好像……也是? 【小姑:商量好时间就搬吧,东西整理整理,等江家和江现通个气,先把房子定下。】 小姑说完,转而又叮嘱起来。 【小姑:之前你们见面,一直是我和他家里的大人给你们安排牵线,你们俩也不是小孩子了,互相都有联系方式,见过这么多次,没事就自己多约约。搬家前也可以经常见见面,互相打打电话发发消息,多好?我们大人从中牵线,总归有点别扭对不对。】 直到她胃疼进医院之前,她和江现吃的那回吃饭,依然是小姑和江家大人先定好才两边通知,连接唐沅的车都是小姑安排去的。 唐沅怕再说下去,小姑马上就要指点她约会的时候该如何说话如何聊天,连声道好,摆出虚心听教的模样,结束话题。 那边消息停了,唐沅对着手机出神了好半天,又起身从客厅到餐厅来回走了几遍,忍不住,和江盈说起这件事。 说完唐沅就后悔了,江盈的反应比她想得还大,一长串内容,光是用看都觉得聒噪。 【将赢:!!!】 【将赢:你们要同居了??】 【将赢:什么时候?在哪里?睡一间房两间房?!】 【沅不沅:只是这么说,还没……】 【将赢:之前你和我哥谈婚约,我总觉得不真实,现在终于有点实感了。】 【将赢:唐沅!!!你要做我嫂子了!!!!】 “……”唐沅无言,不得不冷酷提醒。 【沅不沅:堂的。】 【将赢:我不管,堂嫂也是嫂!】 【将赢:呜呜呜我们要当一家人了!!!】 江盈说着,迫不及待开始畅想以后。 唐沅忍不住打断。 【沅不沅:你不是一直不太喜欢江现,怎么现在又希望我和他在一起了?】 【将赢:那没办法嘛,你和我哥的婚事都板上钉钉了。】 【将赢:谁叫当初我知道这事的时候已经太迟,我们两家大人都谈完了,不然我肯定站出来勇敢地接下婚约。咱俩到国外去登记,说不定能携手做一对羡煞所有人的同『性』|爱侣!】 【沅不沅:?】 【沅不沅:你什么时候开始对我有这些非分之想的?】 【将赢:??】 【将赢:我是为你献身好吧,别不懂感激!】 『插』科打诨几句,江盈又道。 【将赢:现在不是来不及了,既然都已经这样,那就只能想点开心的事。】 开心的事,指的当然就是她们成为一家人。 唐沅和江盈鬼扯了半天,一边聊着,返回对话列表。视线停在江现的头像上,她想了想,点开和他的对话框。 小姑说,让他们没事多交流交流。 她一向挺听话的,可不能让满怀爱意的长辈失望。唐沅自我肯定了一番,自觉自己的立场十分高尚,在对话框打下一句,连发送消息的动作都多了几分正气。 【沅不沅:晚上一起吃个饭?】 简短的七个字,仿佛闪烁着孝心的光辉。 唐沅满意地看了一会,切回和江盈的对话。 江盈发了一大堆,她一条条细看,刚拉到底下,看完正要回复,忽地,江盈突然激动起来。 【将赢:我靠,这是什么??】 【将赢:图片.jpg】 唐沅点开图,目光霎时顿住。 照片里的人是褚怀的妹妹,褚妤。她脸上画着完整的妆,不算特别浓,但也不是简单的日常妆面,背景似是在休息室之类的地方。 这是一张褚妤的自拍,一旁坐着的人入镜了一小截,刚好拍到些微侧脸。 ——江现。 不说唐沅,就连江盈也是一眼就认出来。 【将赢:她刚发的动态,我一刷就刷到了!!】 江盈和褚妤并不熟,两人没有太多交集。因为唐沅的缘故,早几年褚妤对江盈态度也不怎么好,后来大概是看在江现的面子上,收起了那股连坐的敌意。江盈则是碍于家里大人,年岁渐长,只能收敛了从前的牛脾气,伸手不打笑脸人。 她们俩大学时出于客套加了微信,但几乎从没说过话,见面也是不咸不淡的。 很快,江盈把褚妤完整的动态截了个图发来。 褚妤这张照片的配文是:认真工作[耶] 定位地址是在某个文娱园区里。 唐沅还没和江盈说什么,江现的消息正好回过来。 点进去一看,简短的一句话,没有拒绝。 【江现:吃什么?】 唐沅感觉一股莫名的火气一下冲上来,忍不住回了两个字。 【沅不沅:吃屁!】 第10章 So late胜负心 唐沅对褚家两兄妹的感觉完全不同。 褚怀从小就不喜欢她,有事没事在背后叽叽歪歪,看见她也一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模样。 一个大男人这幅做派,烦人得很,唐沅一向懒得理会,要不是后来他占着个江现朋友的位置,根本看都不会看他一眼。 但褚妤不同。她们从抢娃娃开始,打小争着长大,实打实的有过节,较劲已经成了一种本能的习惯。 唐沅那两个字发出去,江现过了好一会才回复。 【江现:?】 唐沅闭了闭眼,她倒没有那么不爽,只是下意识的反应,发作完了,缓缓舒了口气,很快平复好情绪。 【沅不沅:打错了。】 鬼扯的三个字信口拈来,她这么说着,半点要撤回的意思都没有。 江现也没有揪着不放,似乎真的信了。 唐沅不管他信不信,接着抛出重点。 【沅不沅:你在哪?】 【江现:城郊的艺术园区。】 【沅不沅:我过来找你。】 【江现:现在还不能走,要过一会。】 【沅不沅:没事,反正晚上不是要一起吃饭,我过来等你也是一样的。】 唐沅发完这句,眼直勾勾地盯着屏幕,等着看江现会怎么说。 那边显示正在输入中,好一会,消息才发过来。 【江现:褚妤也在这。】 唐沅对着这一句看了几秒,唇角微微撇了下,没瞒着她,也没扯谎,他答得倒挺实诚。 大学不在国内的这几年,唐沅不太清楚褚妤的情况,只知道褚妤好像当了模特,听江盈说,近一年又开始转战娱乐圈。 褚妤背景里是休息室一样的地方,看着像拍摄环境,大概和盛江集团有什么娱乐方面的合作。 她和褚妤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矛盾,认识她们的几乎没有不知道的,江现的这句,多少有点担心她们碰上会起冲突的意思。 唐沅放缓打字速度,不等她编辑完,江现几乎是紧接着前面的内容,很快又回了。 言简意赅的两条,丝毫不拖泥带水。 【江现:过来吧。】 再往下,是一个准确的定位地址。 唐沅的视线定格在屏幕上,几秒后,抿了抿唇,垂下眼睛。 对话框里的文字还没发出去,很奇怪的,先前的那股火气,突然就散了个干净。 …… 收拾好出门,唐沅不爱自己开车,又懒得等司机过来,干脆打了个的。 那个艺术园区在市郊,有一个小时出头的车程。 唐沅和江盈聊了一路。 江盈一毕业就被她爸妈扔进了盛江,和江现不同,她手里没多少权力,还处于磨炼的状态,三不五时就要因为各种原因到处出差,经常见不到人。 但毕竟是江家人,集团里的事情江盈还是有所了解。 比如江现今天这趟,就是因为盛江集团预计要建一个集影视拍摄和娱乐于一体的主题基地,他带了一整个助理团队及部分骨干下属,去和影视主题基地的建筑设计团队会面,考察实体的模型规划。 那一片文化园区特别大,很多影视公司以及摄影棚都在那一块,盛江在里面有几栋自己的楼。褚妤和盛江有部分代言合约,也有关于主题基地这个新项目的合作,大概是正好在园区摄影棚进行工作拍摄,江现处理完主题基地的事,便顺道过去了一趟。 门口安保处似乎提前接到电话,唐沅打车到门口,降下车窗,只报了目的地址就被放行。 她在楼前下车,摄影棚在这一栋的六楼,乘电梯上去,门一开,江现身边的特助已经在等候。 “唐小姐。”特助冲她颔首,“江总正在那边谈事情,让我来接您。” 唐沅点点头,让他带路,跟随入内。 进到里面,场地特别宽阔,因为是作拍摄用,经常需要搭建背景白布之类,地板墙壁都没怎么装修。 来往的工作人员不少,特助将唐沅带到休息室,让人倒水,上了几份盒装的切块水果,随后出去。 唐沅坐着,略打量了几眼,这个休息室正是褚妤照片里的地方。 不一会,门被推开,江现没回来,褚妤倒是先回来了。 一见唐沅,褚妤一怔,眉头立时紧拧:“你怎么在这?”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唐沅悠悠道,“又不是来找你的。” 褚妤愣了两秒,反应过来,她是来找江现,板着脸在旁边沙发坐下。 两个人各自占据两边。 褚妤坐下后打量了唐沅几眼,见她悠闲地玩手机,看都懒得正眼看自己,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开口:“别人都在工作,有的人闲着没事就跑来打扰,到底懂不懂礼貌啊。” 这拐弯抹角的话意有所指得太明显,在场除了唐沅,也没哪个“别人”。 “你爱工作工作呗,谁想打扰你了,别把自己想的那么重要。”唐沅哪会听不出来,老神在在地端坐着,瞥她一眼,话锋陡然一拐,“不过看到你,我倒确实有句话很想说。我们国内的娱乐圈,看来是真的不怎么景气了呢。” 褚妤愣了下,明白她的意思,霎时气急:“你……!” 唐沅损得既含蓄又直白,无非是说国内娱乐圈不大好,连她这样的都能当模特当艺人。 褚妤属于清秀挂,漂亮是漂亮,但在唐沅这种明艳的浓颜长相面前,实在没有可比『性』。 被唐沅那副带点傲气的爱答不理模样气到,褚妤说又说不赢,气得闷闷闭上嘴。 两个人斗嘴结束没多久,江现从外进来。 唐沅正微抬下巴目不斜视地玩着手机,见他回来,视线一抬和他对上。 江现穿着一身黑『色』正装,端方清越,那压在衣襟下只『露』出一截的领带,是一种特别衬他的蓝。 对视间,两人还没说话,褚妤憋着股气,腾地站起来叫他:“江现哥。”她语气着意,瞥了眼唐沅,“等会忙完,我们俩晚上一起吃饭吧?” 江现看了看她,没说话,扫了唐沅一眼,然后才道:“不了,我和唐沅约好了。” 褚妤一顿,忍着气,就是要膈应唐沅,锲而不舍:“那我们可以一起吃啊,这几个月都好忙,难得今天拍完有时间休息,我们好久没见了。” 江现面『色』如常,并没有任何波动,依旧是淡淡的口吻:“以后吧。你哥也很久没见你,你有空正好回去见见,约他吃个饭。” 褚妤一下子找不到更好的说辞,霎时噎住。再看唐沅,根本连个眼神都没给她,更气了。 江现的眼神回到唐沅身上,瞥过桌上没动的水果,“不吃?” 唐沅撇嘴,说不,“太甜了。” 一盒芒果一盒珍珠杏,盒子没拆,完好无损,碰都没碰一下。 江现站着没说几句,特助很快又进来把他叫走。 褚妤在旁边闷坐了一会,不多时,也被叫去继续拍摄。 所有工作人员各司其职,各处都有条不紊地运作着。 唐沅一个人玩手机打发时间,不知是不是地处偏僻,这里手机信号不是很好,网络时有时无。 她的信号卡了半天,微信刷出来新消息,点开一看,是她姐发来的。 【姐:妈说这个月她不回来了,和江家那边有什么事,你让小姑去安排。】 唐沅看见这句,目光一刹停住。 她妈和她姐都忙,尤其她妈,忙了十几年了,为生意和工作上的事奔波不止,这么多年下来已然是个十足的女强人。 近来她妈为公司的事去了外地,唐沅已经好久没看见她——其实留学回来后,总共也就见了那么几回。包括和江家谈论婚嫁,她妈都没『露』面,全是小姑在『操』劳过问。 微微吸了一口气,唐沅正想回复,信号又断掉,显示网络连接不上,她只能站起来四处找信号。 从休息室出来,走廊上也连接不到,唐沅转了大半圈,一直走到安全通道,推开门出去,在楼梯口总算恢复网络。 费了这一通劲,这会儿能回了,唐沅突然又不知道该回什么。她拿着手机站了半天,说不上是什么心情,自嘲地勾了下唇,索『性』只回了一个字。 【沅不沅:哦。】 不想管她姐会怎么回复,这件事已经没什么好聊的。 唐沅收起手机,正准备回去,安全通道门被推开,褚妤一边打电话一边走出来。 两人照面,互相看了眼,谁都没理谁。 褚妤也是来找信号的,和手机那端说着话,错身从唐沅身边走过。 唐沅还没到门边,忽地听身后一声短促的尖叫,回头一看,光顾着讲电话的褚妤没留神,一脚在楼梯边踩空。 她忙回身,下意识伸手要拉住褚妤,却没来得及。褚妤朝下跌去,滚落到这段楼梯的转折处。 不等唐沅反应过来叫人,通道门又被推开。 进来的是一位工作人员,前面见褚妤打电话往这边来,前后脚跟过来找她。 “褚……” 才出口一个字,听见楼梯下传来褚妤细微的痛『吟』声,工作人员快步近前一看,吓了一跳,连忙回头拉开门冲里面喊人。 “来人来人,褚妤摔到楼梯下去了,快来点人——” 喊完,马上冲下去搀扶褚妤。 霎时间,呼啦啦奔进来一群人。 唐沅被突发情况吓到,站在楼梯边,一时有些怔愣。 江现听见动静,也过来。 安全通道里闹哄哄,很快,褚妤被她自己团队的成员背起,拍摄现场的工作人员们也围成一团。他们不方便把人往上抬,便背着去到了下一层,搭电梯送去就医。 唐沅一回头,江现在她身后不远,他吩咐身边特助:“跟去看情况。” 人一走,楼道里安静下来,唐沅刚要说话,江现眉头微皱,不赞同地看向她,先一步开了口:“唐沅。” 被他定定的眼神看着,她一愣,没等他说更多,她反应过来,脸『色』蓦地一变:“你该不会以为是我把褚妤推下去的?” 他的眼神分明是那个意思。 心刹那坠到寒窟,唐沅呼吸起伏,脸一下涨红,她背脊僵硬,气得手发抖,提步就朝门内走。 经过江现身边,被他一把拉住胳膊,他这次的皱眉和先前又不一样,“唐沅。” “放手。”唐沅沉着脸,不想理他,手一挣甩脱他的桎梏。 她一秒都不想再待,快步沿着走廊出去,直接乘电梯下楼。 唐沅出了园区,这一片偏僻,路边很难拦到车,她窝着一肚子火,没耐心等,扭头自己朝市区方向走去。 有一股汹涌的热气在她身体里到处游窜,喉头发热,耳根也热得烫起来。 江现没说什么,只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可刚才他的眼神,分明和那些人没有什么两样。 他们都觉得她不是好人。 高中最后的一年,从那时候开始,她就成了所有人眼中的坏人,反派。 唐沅闷头往前走,过了半条街,江现的车不知什么时候跟上来,慢速开在她身边。 车窗降下,江现在后座叫她:“唐沅。” 她不理会,步子迈得更快。 “唐沅。”他放低声,“有什么事,上车我们慢慢说。” 唐沅只觉得烦,充耳不闻,越发走得急。 已是傍晚时分,郊区车少行人也少。 唐沅走了好长的一段路,脸已经不知是被气红还是被太阳余晖照红。江现的车始终保持着一种均匀速度,落在她身后一点。 她脾气上来,回头冲他道:“别跟在我后面!” 江现在车窗里和她视线相对,唐沅没好眼『色』,狠狠瞥完他,转回头去继续走。 过了会,车速略有提升,从她身边开过。 唐沅背挺得僵直,不去看他。 车却没开走,换到了她前方的位置,和她保持着几米的距离,不紧不慢地前进。 唐沅放慢步子,车也慢下来,唐沅加快脚步,车也加快,不论她过马路或是转弯,那几米的间隔始终不变。 天『色』渐暗,走了不知多久,她脚跟结出的痂似乎又被磨破,唐沅板着脸,一脚一脚踩在隐约的痛感上,硬是一声不吭。 直至经过一块碎裂的地砖,她的鞋跟没踩稳,脚下一崴,踉跄摔坐在地上。 唐沅撑着想起身,脚下吃痛,使不上劲。手掌按在地砖上,沾了不少砂砾,没等她试图站起来,前方的车停在路边。 她听见车门开了又关的声音,没几秒,从车上下来的江现行至面前。 他在她面前蹲下,要扶她,“我背你。” 唐沅避开他的手,“用不着。” 江现看了看她,转过身单膝抵地,朝后伸手,捉着她的手腕将她拉向自己。 唐沅被拽得伏到他背上,一只手搭在他身前,没来得及挣扎,他已经背着她站起身。 她想从他背上下来,被他稳稳托住。 “别动。”江现雾一样轻沉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无奈,“上次宴会才磨破脚跟,别穿这种不舒服的鞋子。” 唐沅僵了一瞬,趴在他背上忘了动作。 他的侧脸脖颈近在咫尺,呼吸间萦绕着他的味道,她垂下眼,鼻尖忽然泛酸。 很多年前那时候,她也像这样,但又更远一些,张望过他的肩头。 那是跟八班男生打完篮球赛后的几天,唐沅和她妈吵了一架。 那一次她参加的校内手工组举办展览,每个有作品展出的成员都邀请了爸妈来参观。唐沅想了很久,给她妈打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那边没耐心地问她:“什么事?” 唐沅斟酌着把话说完,结果陡然就听见了责骂:“你能不能不要老是弄这些不务正业的东西?书就不好好念,光会这些有什么用?上次考试又在一百名之外,你的心思只放在没意义的事情上,怎么就不知道想点有用……” 唐沅心沉下来,抿着唇,没把电话听完,中途就掐断了。 通话后第二日她妈有事回家,她放学进门,看见坐在餐桌边的她妈。唐沅不想说话也不想跟她有任何交流,提步往房间走。 她妈不由一喝:“站住!你怎么回事?见了大人就是这种态度,连招呼也不知道打一声,谁教你的?” 唐沅停住脚,沉沉瞥她一眼,扭头又继续回房。 她妈气急,追到房间里斥骂。 她爸刚离开那几年,唐沅曾经也无比乖顺,后来矛盾一次次激化,顶嘴,叛逆,不听话,类似的责备她听过无数遍。 又是一样的情况,她妈骂着骂着,她们吵了起来。吵到最后,她妈把她桌上的东西打翻在地,她放在桌角的那座积木,摔了一地。 她妈指着她嚷:“有本事你滚出去,别进这个家门!” 唐沅带着手机夺门而出,离开家,在外整整呆了两天。 说起来很丢人,那回也不是她第一次干离家出走这种事。没去上课,泡在网吧里浑浑噩噩过了两天,没和身边任何一个朋友联系。 有很多电话和信息进来,她在看到她妈咄咄『逼』人的责骂短信后,就没再打开手机。 游『荡』两天,第三天晚上决定回去,可又并不想回。走到半路,唐沅在路边的花坛旁坐下,看街上车水马龙。 夜『色』最璀璨的那个时候,突然遇到江现。 她家和江家不远,不同的街区,隔着几条街道,他大概是回家路过。 江现抱着两本书,猝不及防看见她,蓦地停下。他站了两秒,走到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少见地主动和她说话:“你家里人都在找你。” 唐沅迎上他的视线,没什么能答的,“我知道。” 江现站着看了看她,扫过她的胳膊,视线停顿,忽然道:“你等一下。” 他走进旁边的一家『药』店,很快出来,拿着一纸盒创可贴递给她。 唐沅愣愣接过,他微微抿了抿唇,声音里的温和像是她的错觉:“手没全好之前,贴着比较好。” 她低头看才发现,这两天在外游『荡』,打篮球擦伤的地方不知什么时候又磕碰到,变得红艳艳的。 江现给完创可贴没走,她疑『惑』地看向他,就见他沉默两秒,低声道:“我正好要去你家一趟,一起走吧。” 唐沅怔然眨了眨眼,直到跟着他起身,走出去一段路,还有点愣。 江现走在前面,她走在他身后,从江家在的街区一直走到她家。那一路,走到一半她才后知后觉明白,他去她家能有什么事,非年非节,更深『露』重的大晚上,只不过是一个送她回家的委婉借口。 那天他们走了好长的路,明明是走过许多遍的街道,可她却觉得他们走了很久很久。 唐沅跟在江现身后,想起吵架时她妈打翻的那座积木。 那是很小的时候,她爸爸买给她的。那时她在上兴趣班,一周有几个晚上要上课。年纪小怕黑,她撒娇,和她爸约好只要有空就要去接她。 有一次本来说好,结果她爸临时有事,她在老师家等了很久没等到他。 唐沅生了几天的气,隔天她爸买了最新的积木,和她道歉。 她人小脾气大,不依不饶抱怨:“我一直等一直等,那么黑,我都好害怕,你就是不来!” 她爸耐心地哄她,说了好多遍对不起,和她一块拼起了那座积木。 其实她在老师家等,到处都亮堂,跟黑根本不搭边。 只不过是因为有足够的依仗,所以才肆无忌惮地撒娇。 她爸离开以后,她渐渐长大,不再怕黑,走过许多的夜路,也没人再包容迁就她。 而那一天,江现默默陪她从头走到尾。 她已经快要忘了被“保护”是什么感觉。 却又有一个人出现。 担心她,走夜路是不是也会害怕。 …… 时隔好几年,日暮薄薄的这个傍晚,这一次,江现背起了她。 唐沅勾着他的脖子,想要抬眼看清前方,视线却蒙了层雾,怎么也看不分明。 所有人都可以觉得她不好,但她希望,他不这样想。 因为对她而言不一样。 从最开始,他们就在说,她对江现只不过是一时兴起的逗弄,连她身边的朋友也这么以为。 可是一年又一年,她总想起那天。 天『色』很黑,路很长。 她越过他的肩膀,看见前方照来的光。 那一瞬间,唐沅无比清楚地听见自己坦白的声音—— 她想向江现靠近,根本就不是因为什么,无聊的胜负心。 第11章 So late花 光线透过窗帘照进卧室,唐沅睁开眼懵了好一会。 床头柜上传来手机的轻震,她翻了个身,拿起一看,是江盈的消息。 【将赢:sorry!!】 【将赢:昨晚有事在忙,累睡着了,没看到你消息!!】 【将赢:怎么了,你想跟我聊什么?】 刚睡醒,唐沅迟缓了好一会,大脑才恢复运转。 昨晚到家后,她给江盈发了消息,想和江盈聊聊。见那边一直没动静,猜可能有事,后来就睡下了。 【沅不沅:没事。】 昨天的情绪已经淡了许多,唐沅随手回了一句,把垂到额前的发往后撩,醒了醒神,从床上坐起来。 【将赢:你不是去文艺园区那边找我哥了吗,还有褚妤,然后呢,怎么样了?】 当时她俩聊了一路,她到了后,江盈有事没再跟进,这会不由问起。 唐沅端水杯的动作顿在半途,目光微停。 昨晚江现背她到车上,送她回来的路上,他为在安全通道楼梯口的那一刹失言道了歉。 她什么都没说,脚上轻轻崴到并不严重,不想去看医生,也没和江现去吃饭,直接让他送到家,带了点『药』回来擦。 【沅不沅:没怎么样,和褚妤斗了下嘴。】 唐沅不想再提,随意含糊过去,好在江盈也没多问。 闲扯几句,她起床洗漱,到餐桌边吃早饭。 吃得差不多,忽然来了电话。 来电显示两个字:“江现”。 唐沅抿抿唇,手机无声震了好一会才接。 她没说话,等他先开口。 “起了?”江现好像知道她不会早起,时间掐得还挺准。 唐沅嗯了声,语气有一点点硬:“干嘛。” 他停了下,问:“选房子的事情,你有什么想法没。” 被他这么一提,唐沅才想起上次小姑说让他们住到一起的事。 她想说些什么提点要求,一时又列举不出详细的一二三,只好道:“我没什么想法,你看着选吧。” “家里选的我看了一些。”江现略作沉『吟』,“如果你没别的要求,我现在住的这套还行。” 唐沅听到他说‘还行’两个字,不由默了两秒。 江现住在市区另一端的临江一品,比唐沅这儿还更靠近中心,地处整个浒城最核心的商圈,对面就是本城地标河流。临江一品作为高端豪宅区,他的公寓是大平层,唐沅这一套已经算大,他那儿还要再大上几倍。 唐沅听江盈说过,那套房子是江现进公司的时候,江老爷子送他的。 近两年各处新开的楼盘里,还真未必能找得到更好的。 思忖半天,唐沅实在想不到有什么能提的意见,别扭地应下:“行吧。” 她答复完,那边没再说话,两端莫名就这样沉默下来。 唐沅想问他还有事没,江现忽地话锋一转:“褚妤早上给我打了电话。” 她闻言一顿。 “褚妤摔得不严重,脚扭到,休息两天就好。她在电话里特意说了,是她踩空摔倒,你没推她。”江现停顿几秒,声音低下来,“……抱歉。” 昨天在场的人很多,虽然乌泱泱都随着褚妤走了,估计也有几个听到她和他说话。更何况她气冲冲离开,江现后来又跟出去,现场剩下的工作人员长了眼睛,都看得到。 褚妤是从谁那听说的不清楚,唐沅没想到她会主动解释,但好像又不是很意外。和褚妤较劲这么多年,她们俩不论谁,确实都没有用过下三滥的手段。 读书时褚妤老拿江现气她,她也总想方设法气回去,从来都是明明白白地“阴阳怪气”给对方看。 无中生有栽赃陷害,这种事她们都不屑做。 江现这一句道歉的话音落下,唐沅有一会没说话。 昨晚回来的路上,他就已经道过歉,她和现在一样没有应答。那时车往前开,他沉默很久,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怕你一时冲动,拍摄现场都是人,鲁莽行事会落人口舌。” 她和褚妤两个人待在安全通道的楼梯口,那样的场景,确实不好说清,也或许是她们较劲太多年,真的很难让人不担心。 唐沅不想再聊这个,昨天的事情不如就让它在昨天翻篇。她微垂眼睫,默了一会,温声道:“房子的事就这样决定吧,我选好搬家时间会告诉你。我早饭还没吃完,先不聊了。” 那边沉默下来。 该说的都说了,他应该也没有别的话要讲。 唐沅握着手机,正准备挂断,江现忽然叫她。 “唐沅。” 她顿了下。 一片安静的晨光中,她听到他说:“下次不会了。” …… 房子的事情定下,唐沅考虑完,把搬家日期定在几天后。 东西有专门的人来打包,运送到那边,会替她照原样陈列好——她的卧室格局和江现公寓里的不一样,只能做到尽可能还原。 她正想着看看有没什么东西能再添置添置,微信消息突然一条接一条。 只有群消息才会刷得这么快。 然而唐沅不喜欢无效社交,更懒得花精力在虚与委蛇这件事上,人多的群基本都被她屏蔽了。 她皱着眉头点开一看,发现是个新的群聊。 拉群的是蓝『毛』,群列表里全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人。 唐沅:“……” 【沅不沅:?】 【你的蓝哥:沅老板来了!】 【你的蓝哥:快搬小板凳坐下,听沅老板讲那即将要发生的故事。】 群里这帮人都是从高中开始一起玩的,唐沅刚回国的时候,就和他们聚了一次。 她回来已经有段日子,还没决定是直接开始工作,还是在国内继续往上读,便干脆暂时先休息。他们不比她悠哉轻松,一个个不是被家里扔去磨炼,就是被摁着脑袋继续读书,平时要凑齐还真不容易。 唐沅刚想问他拉群搞什么鬼,其他人一个接一个纷纷冒头。 【半酷:听说你要跟江现同居了??真的假的!!!】 【滑仔:厉害还是沅老板厉害!牛哇!!】 【氪金富婆:你们什么时候同居??住谁那??他跟你住还是你跟他住??睡一间房吗?????】 …… 玩得好的朋友,唐沅都没给打备注。看着这些花里胡哨的名字,带着股要从屏幕冲出来的八卦劲,她打字的手停在半途,深吸一口气,艾特江盈。 【沅不沅:@将赢 滚出来解释一下】 要和江现搬到一起这件事,唐沅只和江盈说了。 被艾特的大嘴巴很快颤颤巍巍出现。 【将赢:我不是,我没有,真的不是我】 【将赢:我什么都没说!】 【将赢:蓝『毛』打电话问我煤矿的事情,我又不懂,随口和他聊了几句,我不是有意的,真的不怪我,是他!】 蓝『毛』家有煤矿产业,最近被他爸扔去下基层,每天见到的除了矿山还是矿山。 在矿里待着还这么闲,唐沅翻了个白眼,没等她验证江盈话里的真实『性』,下一秒,就见群名改了。 【你的蓝哥修改群名为“庆贺沅老板同居新喜”】 “……” 这个名字乍一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帮失足青年在聚会。 唐沅看得直想闭眼,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住。 【沅不沅: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她这句刚发完,群里马上接力起来。 【半酷修改群名为“沅老板江现新婚快乐”】 【滑仔修改群名为“沅老板江现百年好合”】 【你的蓝哥修改群名为“沅老板江现三年抱俩”】 【氪金富婆修改群名为“沅老板睡服江现”】 …… 群名越来越不堪入目,唐沅深吸一口气,将群聊状态设置为免打扰,不想再看他们耍宝,直接切出去。 好久没招架这帮野人,一会会的功夫也有够让人心累,唐沅缓了缓,起身冲咖啡,走到一半才想起来,还没和江现说搬家的事。 被他们一搅合差点忘了,她点开江现的头像,把决定好的日期告诉他。 他回的不慢,也不算快,大概还是有事在忙。 【江现:周六?】 【沅不沅:对啊,怎么?】 唐沅心说你有什么意见,难不成还要挑个黄道吉日? 没等宣之于口,他又道。 【江现:周末那几天我可能都没空。】 唐沅打字的动作停住。 屏幕上很快又出现他的下一句。 【江现:我让张叔帮你处理,他会在公寓,有什么事可以交代他去做。】 张叔在江家待了挺多年,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经手过,这两年跟在江现身边。 唐沅对张叔没什么意见,视线在他那句“可能没空”的话上盘亘几秒,忍不住撇嘴。 嘁。 没空就没空,有什么了不起,她自己又不是不能搬。 唐沅扔了个奇丑无比的表情包过去,懒得再回他。 返回消息列表,上方的群聊名称不再改变,蓝『毛』他们终于放弃折腾,不过仍然在聊闲天。 视线扫过江现的头像,唐沅抿了抿唇,重新点进群里。 几秒后,系统跳出新提示: 【沅不沅修改群名为“沅老板独自美丽!”】 …… 周六,搬家的日子如期而至。 张叔没在临江一品等着,特意过来给她打点。 一见唐沅,颔首:“唐小姐,江总让我过来帮您。” 唐沅看见他并不意外,江现那天已经说了没空,她抿抿唇,点头,“麻烦您了。” 张叔道了声不麻烦,他惯常处理这些事,得心应手,立刻井井有条地指挥起搬运的工作人员。 唐沅公寓里的东西都已提前让人打包好,她起床洗漱后,最后的一些也交由人收拾妥当。 东西搬完已是正午时分,她没急着动身。公寓并没搬空,只是带走了一些她常用的东西,见时间正好,索『性』留在自己的公寓里吃了个午饭。 等午后太阳稍微没那么大,才让司机送她出发。 张叔早就随搬运的车回了临江一品,唐沅到时,他正指挥专门的打理人员归置她的卧室。 虽然早就知道江现这套公寓比她的大,一进门,不免还是有一瞬的诧异。 视野开阔的大平层,朝江的那一整面都是玻璃墙,对面的浒江蜿蜒,周围林立着大厦,放眼过去无一不是地标建筑。 客厅不止一个,分成了不同的朝向,餐厅、吧台、烹饪区也都各自分开,甚至还有中西餐的区域划分。外间的『露』台,面积有半个客厅那么大,没事能晒晒日光浴。 她的卧室和江现的大小差不多,他应该不怎么使用衣帽间,整个腾给了她。 房间太多,唐沅没有挨个看完,休闲娱乐功能倒挺齐全。但江现那『性』子,最常使用的大概就是他的卧室和书房,其它地方一年都不一定能用上几次。 东西很快归置完,唐沅查看一番,十分满意。她喜欢简洁风,新卧室原样照搬她之前的风格,床单、枕套、地毯、沙发,都是米白『色』调,看着就温馨。 唐沅从房间一出来,就见张叔和人说着什么,随后抱着个白『色』金边的长方形纸盒到她面前。 她一愣,“什么东西?” 张叔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束花。 “怎么还送来了花?” “家里每天都会让人送。”张叔说,“这些平时都是我在打理。” 唐沅四下一看,这才发现,餐桌上,吧台的长桌上,好几处果然都摆着透明褶皱玻璃瓶装的鲜花。 她哦了声,正要说那你摆吧,张叔忽地又道:“不过这一束紫『色』风信子,是江总给您的。” 唐沅微诧,“给我?” “对。” 唐沅盯着那一大束花,半晌没说话。 刚刚没细看,张叔这么一说她才认出来,确实是紫『色』风信子。 那一小瓣一小瓣的花极有个『性』地簇成一团,被花纸包裹着,静静躺在纸盒里,有点违和的别样美感。 紫『色』风信子的花语有好几种,其中一种,是抱歉。 唐沅的视线在纸盒里停了片刻,很快敛眸,恢复正常神『色』。 “这花长得好丑。”她撇嘴,下巴微抬,不是很瞧得上一般,边看边找缺点,“这一团一团的,多难看。花瓣这么小,还是紫『色』,紫『色』……紫『色』很好看吗?” “还有这个包装纸,一看质感就不行。” “盒子也是……” 张叔愣了下,听她这么不喜欢,犹豫道:“那我让人把花拿走?” 唐沅一听,当即不满:“这是我的花,凭什么拿走?” 张叔:“……” 识趣地不再多说,张叔老老实实把花交到唐沅手中,还贴心地给她拿了一个新花瓶。 花瓶摆在她卧室的桌上,唐沅把花从纸盒里拿出来,一支支『插』进瓶中。『插』完左右看看,感觉不对劲,又一支支拿出来重新『插』。 来来回回摆弄了好几遍,总算有点样子。 唐沅在桌前坐下欣赏,看得久了,好像也没那么丑。她抿抿唇,犹豫几秒,拿出手机拍了张照。 光线好,她『插』花的手艺也不错。 唐沅满意地看了又看,编辑照片,发了条朋友圈。 她列表里人不少,没多久,消息提醒一条接一条,点赞的,评论的,男的女的都有。 有个关系还行的朋友留言:【真漂亮,买花啦?】 唐沅想了想,回了一句:【别人送的。】 回完放下手机,她出去倒了杯咖啡,顺便加了点冰块。等回到卧室,重新拿起手机一看,宋诚文不知什么时候冒了出来:【谁送的?收花还发朋友圈,不怕江现看到?】 大家交际圈相同,宋诚文大概是看到她回复前面那位,顺手留了个言。他这一留,其他和唐沅关系还行的看见,纷纷跟着调侃。 【收花还发朋友圈,不怕江现看到?】 【收花还发朋友圈,不怕江现看到?】 【收花还发朋友圈,不怕江现看到?】 …… 八|九个人留了一模一样的话,唐沅一下哭笑不得。她和江现要结婚的事,大家基本都已经知道。宋诚文这一带头,可不都有样学样。 她还没想好怎么回复,忽地一下,又收到一条新的消息提醒。唐沅以为又是哪个凑热闹的,点开一看,愣了。 这些同个交际圈的人,大多加了她也加了江现,几乎都是她和他共同的列表好友。 在一片齐刷刷的相同留言里,江现回了三个字:【我送的。】 第12章 So late睡裙 唐沅看着江现的评论,愣了半天没反应过来。 这个点分明应该在忙的人,突然出现,还评论了这样一句。 她这条朋友圈下点了赞留了评的朋友,就这么再次被这短短的三个字炸出来,开始了第二波留言。 【哇哦。】 【啧啧啧啧】 【可以啊】 【江总还挺会】 【大白天的干嘛呢你俩】 …… 尤其宋诚文,他胆子最大,比其他人跟他俩关系好点,回复了江现那条:【?】 又给她评论:【我收回刚才那句话。你收,有多少花收多少,尽情地收好吧,我闭嘴】 整个公寓里都开了空调,唐沅却莫名觉得卧室里温度有点高。脸似乎热了一瞬间,她腾地站起来,握着手机踱步到窗前的沙发旁,又从沙发踱回桌前。 手机震动不停,她打开看,新消息一个接一个,越看脸越热。 哪有他们说的那么…… 她朋友圈发得明明很正常,都怪他们瞎起哄。 视线扫过江现的评论,唐沅停了停,想回复,看了半天指尖却不知道打什么。 她把手机一关,快步扑到床上,脸埋在柔软的床铺中半天不动。 没一会,略微有点闷,唐沅微微支起身,见江现发来新消息,顿了一下,点开看。 【江现:花很好看。】 “……”要你说。 还不是花『插』的好,唐沅撇嘴,她的功劳大概也就占了百分之九十五。 【沅不沅:。】 江现的下一句来的很快。 【江现:晚上我有通宵会议,应该不回来了。】 唐沅打字的手停住,抿唇看了片刻,重新打下一句,没发出去,又删掉,删删改改来回好几遍,末了还是全删了。 她把手机往薄被上一盖,闷头重新趴下。 不回来就不回来。 最好天天都别回,这么大的公寓她一个人住,她把江盈那帮野人带来,每天都在这开party。 正想着,被她脑内点名的野人江盈马上找来了。唐沅听到手机震动,转过头,拿起来一看。 江盈截图了她朋友圈里江现的那条评论发给她,后面跟着一串问号。发给她不够,还把截图发到了蓝『毛』拉的那个群,一群人正激动地讨伐她。 ……还好开了群聊免打扰,不然就凭他们的刷屏速度,手机迟早得震得卡死。 唐沅不用想都知道他们会说什么,点进去,一帮人果然在“质问”她要她给个交代。 太久没教训,一个个胆子都挺肥了。她支起手肘,开始回复。 【沅不沅:给个头的交代,我每人给你们来两下,你们的小名都叫皮会痒是吧?】 唐沅闲得没事和他们斗起嘴来,回到后面,一句“你管我”用得无往不利,不管他们八卦什么,她全用这句回过去。 闹了好半天群里才安静下来。 他们陆续没了声音,唐沅那股劲也卸下。她趴在枕头上,指尖滑拉屏幕,百无聊赖地看着对话,视线一瞥,注意到上方的群名。 ——‘沅老板独自美丽!’ 上回她自己顺手改了一下,其他人都没再动过,一直保持着这个名称。 唐沅的目光在那几个字上停驻许久。 压着柔软的高枕,她垂下眼,指尖犹豫片刻,点进群设置,重新打了几个字。 系统刷新,吵闹暂告一段落的群里,群名很快也变成了新的一个—— ‘沅老板新居顺利!’ …… 搬家折腾了一天,唐沅吃过晚饭,早早就睡下。她不认床,但到新环境有些陌生,一整夜『迷』『迷』蒙蒙,做了好多晕头转向的梦。 睡到半夜口渴,她『迷』瞪着眼起床找水喝。 开门的瞬间,见卧室外亮着薄黄的光,唐沅困倦地愣了一下。 张叔晚饭后就离开,不会留在公寓,家里应该没人。 大脑有些迟钝,她懵懵地走近吧台,瞥见江现身影的瞬间,愣了住。 江现脱了外套,白『色』衬衫松了两颗纽扣,领带早已扯下不知在哪。他趿着室内居家拖鞋,看见她的刹那,端着水杯的手停在半空。 唐沅晚上睡觉一向穿得不多,尤其是夏天,只一件薄丝吊带睡裙。只是出来喝杯水,便没披外套。 四目相对,她猛地回神,双臂环抱住自己,侧过身去质问:“你怎么在这?!!” 江现的视线触及她身上的衣物,滞了一瞬很快移开,他礼貌地不看她,提醒:“这是我家。” 唐沅反应过来,对哦,她搬进他家了。睡得浑浑噩噩,脑子都是蒙的,她脸微红:“你不是说不回来吗?” 江现顿了下,目光似是落在她身上又似是没有:“事情处理完就回来了。” “……” “……” 唐沅无言和他对视两秒,意识到自己就算双臂抱在身前,这个模样好像也不太像话。她的脸唰地涨得更红,下一秒,扭头飞奔回房。 …… 书房开着一盏适中的照明小灯,江现面前的电脑亮着,屏幕里是一行又一行的电子文件。 “江总……” “江总?” 蓝牙耳机那边叫了两声,江现才回过神:“嗯?” 特助犹豫地问:“您是不是不太舒服?” 原本要在公司开通宵会议,谁知江总开完前两个小会,看了会儿手机,后来突然就改了主意,让大家各自回家办公。 他们正线上商议,这一小会,江总又出神好几次,状态实在和平时不太一样。 特助担心他的身体,不由问:“会议还要继续吗?” 江现敛了敛眸,神『色』端正了些,道:“继续。” 助理听他语气笃定,默了默,接着前面的内容重新往下说。 江现的视线回到电脑上,耳机里是会议内容,他凝眸浏览着屏幕中一行行英文原件,脑海里却又一闪而过先前唐沅穿着真丝睡裙的模样。 书房的空调开得似乎不够低,特助的汇报总结一向干净利落,今天不知怎么,听起来有种说不出的聒噪。 江现抿了抿唇,端起一旁的水杯喝了几口,压下那股莫名的燥意。 …… 是日。 唐沅睡醒,趿着拖鞋从卧室出来,走进餐厅,见江现端坐在桌边,脚下一停。 “你还没走?” 江现嗯了声:“昨天忙得比较晚,我让他们上午晚点去。” 见她裹得厚厚的,他眸光顿了下:“你不热?” 唐沅想起昨天晚上的事,莫名脸红,嘴硬:“不热。” 她昨晚跑回房间后,待了好久才又出来,实在是渴得不行了,于是扒拉了一堆外套,里七层外七层给自己裹了起来。 裹得厚厚的到吧台,江现早就进了书房。 早上洗漱完,她换下昨晚的睡裙,穿了件不透的居家服,看见椅子上这堆外套,又顺手挑了件最厚的套上。 一出来就见他在这。 唐沅近前坐下,两人面对面吃早餐。 吃到一半,江现想起什么:“对了,过几天可能会有人来,我们家远房的堂妹,在上中学,借住一段时间。” 唐沅没什么异议,闻言应了句:“哦。” 房间那么多,来就来呗。 他们吃相都很斯文,细嚼慢咽,桌上一时安静下来。 江现吃得差不多,端起咖啡喝了两口。他瞥她一眼,忽地道:“你很喜欢紫『色』?” 唐沅不妨被问及,略不自在地说:“还好吧。” 她今天早上穿得这一堆都不是紫的,他问得必然不可能是她身上这些。 但她确实还挺喜欢紫『色』,回国后和他第一次吃饭穿得就是薄藤紫的裙子。 还有昨天晚上,那条薄丝吊带睡裙也是紫的。 江现抿了两口咖啡,声线带着一丝难察的低哑:“挺好看的。” 唐沅一愣,耳根莫名发起烫,她眼神轻闪,含糊地应了声,飞快低下头,专心致志地吃东西。 …… 为了庆贺唐沅“乔迁新喜”,江盈说什么都要请她吃饭。唐沅哪会不知道江盈打什么主意,无非是找个借口当面八卦。 唐沅被她在电话那头吵得头疼,正好没什么事,索『性』应下。 江盈做东,自然是她定吃饭的地方,还真没小气,选了个不是一般贵的餐厅。 唐沅待到时间差不多,收拾好动身。 车开到餐厅停车场,江盈却又突然打来电话说有事。 唐沅听她说临时被安排重要的事情,走不开,可能来不了了,差点没翻白眼:“你能不能靠谱一点?” 江盈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的锅!要不你一个人吃吧,位置我已经定好了,下回我再请你好好吃一顿。” 唐沅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看看车窗外,她人都到了店门口,这会掉头回去,白白浪费时间,想了想还是下车。 一进店,立刻有人上前。 唐沅报了江盈的名字,来人领路,带她入内。 餐厅内装修得很是气派,一层光是顶就有好几米高,环境更是雅致。 江盈大概是临时预订,只有大厅的位置。 唐沅随接引的人行至座位,一坐下,服务员马上端来水。江盈没提前点菜,她接过菜单,坐着翻看起来。 一个人吃不了太多,简单点了几道,便把菜单还回去。 唐沅端起冰水喝了一口,服务员刚退开,旁边的人正要入座,看见她,步子一顿。唐沅察觉视线,抬眸看去,好巧不巧,竟是褚妤。 褚妤站在那瞟了她好几眼,像要说什么,半天没动。 遇见熟人又不是遇见外星人,唐沅放下杯,冲她挑眉:“你看我干嘛?” 褚妤眼神一闪:“谁看你了!” 不想跟她口舌较劲,唐沅收回视线,没两秒,褚妤自己却又走了过来。 “你怎么在这?”她停在桌前问。 唐沅觉得好笑:“我为什么不能在这?” “哦。”褚妤拉长音调,斜她一眼,“一个人吃饭啊?你人缘还真不怎么样。” 唐沅瞥她那桌:“你不也是一个人?” “……” 褚妤哑了一瞬,脸微赧,梗着脖子反驳:“我跟你不一样,我是突然休息才出来吃饭,我团队的人都放假了……” 唐沅不住点头,一副“你说你说我都信”的敷衍模样。 褚妤气得闭上嘴,站在桌边不动,直拿眼睛觎她。 唐沅奇怪:“你怎么还不走?” 褚妤脸唰地又更红了点。 唐沅好似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你该不会,想和我一桌?” “谁想跟你一桌,少自恋了!”褚妤不承认,抿了抿唇,几秒后口吻略微缓和,带着点别扭,“不过你要是想请我吃饭表达你的谢意,我也不是不能给你个面子。” 唐沅更疑『惑』:“我干嘛要请你吃饭?” 褚妤气急:“你这个人!那天的事,还不是我给江现哥打电话解释的……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那天工作人员都听到了,说你们在楼道差点吵架,要不是我帮你澄清,谁信啊?” 唐沅挑眉:“就事论事不是很正常,你只是守住了基本的道德底线,这也要夸你?” “你……”褚妤找不到话反驳,气得半死。她提步要走,可看唐沅老神在在的样子,胸前堵着口气,又扭身一屁股坐下。 “今天这顿饭我还非吃不可了。”褚妤较上了劲,把包往旁边一放,对服务员吩咐,“那一桌撤了。”下巴冲对面的唐沅一抬,“今天点的都算她的,她买单。” 服务员不敢说话,看了看唐沅的脸『色』,见她似乎没有要阻止的意思,点点头快步离开。 褚妤看向端坐的唐沅,挑眉:“怎么不说话,又舍得请我吃了?” 唐沅镇定得很:“没事,你随便点。我这顿是江盈请,江盈买单。” 褚妤:“……” 唐沅倒不是真舍不得一顿饭,只是每次看见褚妤,总忍不住想怼上几句。 其实她心里明白,那天楼道里的事,褚妤并没有义务替她解释,换做别人说不定就默认了,让讨厌的人多个罪名多背个黑锅,心里指不定觉得痛快。 但褚妤不做这种事。唐沅有自己的原则,褚妤则是被保护得太好,身上有一股莽撞的天真。 不多时,服务员重新拿来菜单。 褚妤不客气地点了一堆东西,合上菜单递回去,刚要端起杯子喝水,忽地瞥见窗户边坐的两个人,脸『色』登时一变。 “靠!” 唐沅难得听她骂句脏话,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不远的窗边坐着一男一女。唐沅眸光停顿片刻,在那两人身上打量完,转回来看褚妤:“怎么,认识?” 褚妤表情不太好,脸『色』比刚才被唐沅气到还要更糟糕。 被唐沅这么一问,她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说,唐沅也没追着探究,过了会,她道:“那个女的是我们公司的模特。” 褚妤出道做模特,她家里大人并不同意,不仅半点助力都不给,连带着她哥也被警告,不敢明面上帮衬她。 近来靠江现的面子,蹭上了盛江的资源,她的情况才慢慢好转。 “那个女的从我手里抢了好几个工作,之前就抢走我一个封面。那会一起出席活动,中途我突然犯肠胃炎,本来结束要致辞的,也没能上。那天就她的人鬼鬼祟祟进过我的休息室,除了她还有谁?” 褚妤越说越气:“最近我开始接触娱乐圈资源,她没少在背后阴阳怪气,说我出卖|肉|体。我看她自己才是!那个男的,我之前在一个传媒招商酒会见过,她故意往人家身上泼酒,现在就勾搭上了。” 她生气的样子有点可乐,唐沅很没人『性』地失笑:“还有人能让你这么吃亏?我以为就我一个呢。” 褚妤瞪她一眼,抿抿唇,别扭道:“她可比你讨厌多了。” 唐沅朝窗边那桌瞥去,那女人正和和男人说着什么,笑得花枝『乱』颤,边笑边抬手挡住嘴,猫眼美甲的颜『色』和放在一旁的包倒是同个『色』系。 唐沅见褚妤脸都快气白了,微微勾唇:“想不想出口气?” 褚妤一愣:“怎么出气?” 唐沅眉头轻挑,拿起包,朝那边走去。 褚妤一惊,压低声叫她,没来得及,看着她的背影略微无措。 唐沅走到那桌旁边,正在说话的女人见她过来,一愣,还没开口,对面的男人就先认出来:“唐沅?” 唐沅朝他一笑:“好久不见,关总。好巧,你今天也来这吃饭?” “别这样叫。”被称作关总的男人脸上闪过一丝短暂的赧意,想站起来,动作莫名局促了几分,“好巧。你一个人吗?” “我和朋友来的。”唐沅朝他笑笑,说着,侧头看向那个女人,“这是你女朋友吗?真漂亮。” 女人看着唐沅,眼里闪过一丝细微的敌意,听见她这般开口,似有期待地瞥了眼关总,嘴上笑说:“没有,还不是啦。” 下一秒,唐沅似是刚注意到什么,看向她的包:“咦,你这只包好好看哦。是herm家今年的新款吧?” 女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身旁,笑了下:“对。” “这个我记得只有国外专柜买得到?” 女人眼神轻闪,笑意不变:“我在巴黎买的。” 莫名其妙聊起包的话题,女人有点不耐烦,正欲开口说些什么,被打断。 “看来这位小姐也很有品味,这款包和我的一样哎。” 唐沅缓缓拿起手中的包,扯了扯唇:“不过,你这只怎么跟我的有点不同。”她说着,微微倾身,戳了戳女人的包扣,“这包扣好像比我的大了两倍欸?” 第13章 So late不要再说 唐沅话音一落,女人霎时尴尬起来,又羞又愤,脸『色』变了几变。 对面的关总表情也一下变了,神『色』有些微妙。 唐沅看了女人一眼,没继续往下说,转过头对关总道:“今天也是巧,正好看到你在这,所以过来打个招呼,我就不打扰了,你们继续聊吧,下次见。” 关总眼神复杂地看了对面的女人一眼,作势要起身送唐沅。唐沅忙说:“不用,都在餐厅里,走几步就回去了。” 言毕,她没管身后如何,径自回到座位。 褚妤早在位子上竖起耳朵听了半天,虽然他们说话声音并不是很大,但大厅里安静,她们这桌和窗边那桌离得不是很远,前后经过听了个一清二楚。 在唐沅指着那女人的包扣说“好像大两圈”的时候,褚妤就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此刻,唐沅走开,那女人面『色』唰白,还不止白,青一阵红一阵,看得人解气极了。 见唐沅回来,褚妤乐不可支:“你看到她的表情没,笑死我了!她一天天阴阳怪气那么了不起,结果自己背假包,虚不虚荣啊,真好笑。” 唐沅淡定地把包往旁边一放,瞥她:“褶子都笑出来了,收着点。” “哪有。”褚妤敛了敛笑意,想到唐沅刚才一过去,男人和她打招呼的样子,不由问,“你和那个关总认识啊?” 唐沅嗯了声,淡淡道:“他以前追过我。” 褚妤一惊:“啊?” “以前我还在读高中的时候,他已经大学了,有次我跟家里人参加什么晚宴见过,他追了我一段时间。” 难怪了。褚妤被带跑:“那你答应他没?” 唐沅白她一眼:“废话,当然没有,我又不喜欢他。” 褚妤听着,想到那女人被降维打击,越发高兴:“那个长舌精今天可算是丢人了,看不膈应得她没胃口吃饭。” 唐沅端起水杯喝了一口:“不止,你看着吧。” 褚妤不解,说话间,菜陆续上桌。唐沅这么一说,褚妤一边吃,一边往那桌偷瞄,频频投出关切的眼光。 唐沅不得不提醒:“你眼珠子快掉人家碗里了。” 褚妤瘪嘴:“我不是好奇想看看吗。” 那边也上菜了,他们说话声小了很多,气氛也比之前差。 唐沅懒得管她,自己低头吃饭。 没过一会,那桌的菜上了三四道的样子,那位关总便起身离开。 褚妤激动起来:“哎哎哎,他走了,他走了!” 唐沅眼都没抬:“哦。” 那女人似是想挽留,还追了几步,关总没给半点面子,别开她的手,走得极快。 褚妤看着心里痛快,又好奇,尤其唐沅一副早就料到的样子:“他怎么就走了?” 唐沅缓慢道:“我和那位关总也算认识,他人倒是挺好,但有一点,特别要面子。” “——不,是特别特别要面子。”唐沅加重音重新强调,“他大学后来谈过一个女朋友,对外宣称家里有钱条件很好之类的,结果最后被发现开的车、用的奢侈品全是租的,在学校论坛被人发帖子爆出来的时候,他那女朋友正开生日party,当时在场的人刷到谁都不好开口,就关总,第一个走了,当天晚上就说了分手。” “他对朋友对认识的人挺周到,但最好面子,那女朋友他还挺喜欢的呢,在一起时间不短,让他觉得丢人了,说翻脸就翻脸。” 褚妤不知道还有这茬,眼一亮:“这下那个长舌精的资源可没戏了!我看她回去要怄得半死。那天的招商酒会我们公司总监对那关总可客气了,不然她也不能那么按捺不住就跑去勾搭。” 褚妤说着,见那女人似是发现了她朝她看过来,下意识一躲:“我靠,她好像看见我了!”没两秒反应过来,重新挺起背,“……不对!又不是我丢人,看见就看见,我怕她干嘛?” 褚妤理直气壮,也不去管那女人如何,美滋滋地执起筷子。 唐沅安静地吃饭,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派自若。 褚妤吃了几口,忍不住抬眼瞄她,看了好几眼。 唐沅被看得没办法,盯回去:“你一直看我干什么?” 被她逮到,褚妤有点不好意思,脸上闪过一丝别扭,嘴上也纠结:“你其实也没那么那个嘛,以前在学校的时候怎么……”她斟酌了一下用词,“高三那个时候,你怎么会那样,我感觉你有时候挺好,那会……” 唐沅听她提到这里,脸上神『色』淡了些,不动声『色』敛下眼眸:“你别想多了,我今天帮你不代表我是什么好人。” 褚妤话没说完被她一噎,一时不知怎么应答,过会瞪她:“算了。我就不该跟你说这些。” 之后没再继续那个话题谈论以前,老老实实拿起筷子吃饭。 …… 一餐饭吃完,两人一道出去。 走到店门口,唐沅停在阶梯边:“差不多也该散了吧。” 褚妤连忙问她:“你要走啊?你去哪?” “我回家啊我去哪。”唐沅觉得好笑,“不然呢?你不会还想跟着我吧?这一餐饭的时间,你跟我待一块还没待够?” “谁没够!”褚妤一听立刻还嘴,“我只是随便问问,你怎么那么自恋。” 唐沅正要跟她说什么,余光瞥见一个人影突然朝这边冲来。 “小心——”唐沅脸『色』一凛,一把拽过还未察觉的褚妤,拉着她飞快往旁边躲了几步。 褚妤一个没站稳,跌坐在唐沅身后的台阶上。 穿着高跟鞋的冲来的正是刚才在窗边那桌的女人,关总估计没给她什么好脸,她眼看要到手的资源彻底泡汤,这一会,人瞧着格外激动。 女人手里端着的东西本是冲着褚妤,褚妤被唐沅拉开,尽数泼到了地上。 还好,只是一杯没封口的『奶』茶,不是别的什么。 女人见状把杯子一扔,提步朝褚妤跟前直冲,唐沅一步挡上前,抓住她抬起的手腕:“干什么?” “你松手……” 唐沅朝两边的保安道:“还愣着干什么?!” 几个呆怔的保安回过神,飞快跑过来,把女人钳制住。 门内有两个服务生瞧见动静,也立刻赶出来。 唐沅怕他们让人走了,站着吩咐:“把人先带到你们保安科去,要是弄伤了,一会我们得报警,可没那么好便宜她。” 店里的人不敢推拒,在门口发生冲突事件,这要是有什么好歹,得罪了哪个贵客,他们承担不起后果。 人闹哄哄地往保安科去,两个服务员连忙返身进店去拿清理地面的东西,以及给她俩拿纸巾之类的。 唐沅回过神,见褚妤还坐在地上,皱眉:“你怎么回事,还不起来,要人抱啊?” 褚妤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出吓到,看看地上的『奶』茶心有余悸。这是『奶』茶还好,如果是危险『液』体,她不就毁容了?得亏有唐沅拉开她。 也不是她坐着不起来,是使不上力,褚妤脸上『露』出些微痛苦神『色』:“我脚疼,前段时间才摔的……” 唐沅想起来,她之前摔下楼梯伤了脚,估计才刚好没多久。 啧了声,唐沅双手环抱在身前:“你可真是倒霉催的。” 没等唐沅近前拉她,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唐沅?!” 回头一看,是褚怀和江现。 唐沅的视线在江现身上一停,愣了下。 转眼间,他们二人便走了过来。 “你又对我妹干了什么?”褚怀看了眼地上的褚妤,眉头紧拧。 唐沅一愣,反应过来,明白他的意思,一股气直冲脑门。 又来?他找她麻烦多少次了。 褚妤也被他哥这一声喝得怔住,刚开口叫了声“哥”,没等继续说话,唐沅先被这怼到脸上的质问气笑了:“褚怀,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有病就早点去看医生。别一天到晚都在那犯被害妄想症,我要是真想对褚妤做什么,你以为你拦得住?” 唐沅忍他很久:“我不搭理你是我懒得理你,你最好别蹬鼻子上脸。” 冷冷瞥他一眼,她不再停留,转头就走。 “你……!”褚怀脸『色』一变,提步就要追上去。 下一秒,被拦住。 江现挡在他面前,皱眉语气微冷:“你这样不合适。” 唐沅听见身后的声音,顿了一刹,头也不回继续往前走。 “你向着她?” 褚怀因江现的举动变了脸『色』,正要继续说什么,地上试图『插』话好几遍都不成的褚妤,忍着疼站起来,不得不加大音量:“哥,哥!” 她连叫了几声,褚怀才回头,她着急解释:“唐沅没对我做什么,是别人,有人拿东西泼我,是唐沅拉开我帮我挡住,我没站稳吓得摔倒了。” 褚怀脸『色』蓦地僵住。 江现定定看着他,抿了抿唇:“去跟她道歉。” 褚怀动了动唇,说不出话。 江现看他一眼,转身跟上唐沅。 他腿长,很快追上她的步子,叫她:“唐沅。” 唐沅停住脚,回头看他:“干嘛。” 有点气,但不是对他,她一向恩怨分明,谁惹她不高兴她就冲谁。 江现看了看她,沉默两秒:“我送你回去。” 唐沅抿唇:“你不吃饭了?” 他和褚怀刚到这,要么是有事要么是吃饭,估计也没别的原因。 江现没答,只说:“你裙子弄脏了,回去换一条。” 唐沅低头一看,才注意到裙角被刚才那人泼的『奶』茶溅到一点,洇出些许痕迹。 她抿了抿唇,没说什么。 很快,司机把车开过来。江现和唐沅上车,一左一右坐在后座。 唐沅板着个脸,不知是不是月『色』的关系,表情显得沉沉的。 江现缓了缓开口:“今天的事我会让褚怀跟你道歉。” “别。”唐沅一听,连忙伸出手示意打住, “不必,我看见他就来气,一个字都不想跟他讲。” 不给江现继续说的机会,唐沅直接结束这个话题:“我累了不想说话,休息一会。” 说着,她靠着车椅,头朝窗户一歪,闭目养神。 一路无言。 到公寓,唐沅把鞋一蹬,趿着拖鞋哒哒哒直接进房,只留给江现一个背影。 江现被她甩在身后,看她快步进了卧室,抿抿唇,还行至客厅,褚怀打来电话。 对着来电看了几秒,他摁下接听。 褚怀的声音有点别扭:“你回去了?唐沅人呢?” “也在。” 那边顿了顿,道:“泼我妹的那个女的在保安科,我们这边已经处理好了,我会找个时间,跟唐沅道个歉。” 唐沅方才的模样,这个歉不是褚怀想道就能道的。江现默了默,没接话。 “今天的事确实是我不对。”褚怀大概也是有点尴尬,默了几秒,又说,“可她和我妹本来就一直不对付,两个人从小到大吵了这么久,就唐沅那脾气,谁知道她会突然做好人,况且她以前也不是没干过这些破事,高三那会……” 这些话褚怀从前也说过,读高中的时候他对唐沅态度就不好,后来唐沅不在国内读大学,有几年没提过,直到她回来,又重新出现在耳边。 已经听得够多了。 江现出声打断:“褚怀。” 那边停住。 “不要再说这种话。” 褚怀听见他这句,似是一愣,没出声。 江现握着手机,眉眼微垂,淡淡的眸光不知落在了哪,那股似是而非的温和中,带着一丝微凉的疏离:“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不要再说了。” 第14章 So late辣的 唐沅回了房,衣服都没换下,往床上一趴。一会冒出褚怀讨厌的脸,一会想到以前的事,脑子里闹哄哄,『乱』七八糟。 情绪有点低落,她拿出手机给江盈发了个不高兴的表情。 那边回得很快。 【将赢:怎么了?】 唐沅觉得自己此刻有点傻,但还是忍不住问。 【沅不沅:以前读书的时候是不是真的很多人讨厌我?】 【将赢: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将赢:都过去这么多年,要说有什么也是八百年前的事。我记得你以前不都从来不被这些影响,发生什么了?】 唐沅说没。 【沅不沅:就是有点心烦。】 她的这帮朋友一直是不管别人如何,永远坚定站在她这边,她也知道江盈不可能会说什么不好听的话。 被江盈安慰完,唐沅闷闷呆了一会,打开很久没用的贴吧。 那时候流行的社交软件就这么几个,她高中毕业后再没浏览过,搜索“明致私高”,点进去一看,界面已经变得有些陌生。 他们学校是私立,入学的学生里有很多条件优渥的,唐沅她们身边因家里关系认识的同龄人,一多半曾经都是明致的校友。 除去头部,剩下的学生则属于家境殷实,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只有一小部分特招生,成绩优异但家里条件不太好,学校一般会给他们发放补贴和数目不低的奖金,以此吸引他们入学。 用“唐沅”做关键词,出来的帖子不少,都是很久以前留下的痕迹。唐沅沉默地翻了翻,其中一个楼层最高的,和江现也有关。 她顿了下,点进去。 帖子的发帖时间是他们刚升上高三那会。 有一个当时刚入学的新生发帖问谁认识高三的江现,求他的联系方式。 下面回帖不少,各个年级的都有。 【高三的都什么时候了,都忙着好好读书,你们新生别搞这些。】 【江现无所谓吧,就他那个脑子,他就算一边谈恋爱一边读书我看也不会影响什么。谁不想跟学霸谈恋爱。】 【楼上想得倒是美,那也得先追到再说。】 【又有新生看上他了?楼主你问到号码也没用,这位可是出了名的难追,我感觉他完全没这个心思,天生『性』|冷淡。】 …… 唐沅看着看着,瞧见自己的名字,不知谁突然提到她,回复开始跑偏。 【楼主听过唐沅没,她长那么好看,追了这么久也没追到江现。你还是放弃吧。】 【提谁不好提唐沅?她能追到就怪了。】 【别的不说,唐沅还是很漂亮的,被这么好看的女生泡,一点反应没有,江现也是有点牛『逼』。】 【谁都可能,唐沅肯定不可能,我看她就没希望。】 【快打住吧你们,不怕惹到唐沅?当心点哦。】 …… 那一条意味不明的“警告”下,跟着好多嘻嘻哈哈却颇有深意的回复。 唐沅呼吸沉了些,抿着唇指尖继续划。 【要说唐沅,还不如说程巧兰呢,程巧兰都比她更有可能。】 【程巧兰?家里卖凉皮的那个吗?】 【程巧兰是不是给江现写过情书啊?】 【本高三吃瓜群众感觉程巧兰不可能,虽然我们高二的时候听别人传过她喜欢江现,但她现在跟江现完全没有交集,根本不熟好吧。还不如说九班暗戳戳想追江现的那个,至少成绩好,都放话月考要考进前十了。】 【那程巧兰成绩也好啊,成绩管什么用,你当考试呢?】 【不管谁,反正唐沅肯定没戏,我看江现八百辈子都不会喜欢她。】 …… 后面的回复越聊越发散,说什么的都有。 话朝着各个方面延展,早就超出楼主的主题。 唐沅从头一路看,停在不知哪一页的末端,没再往下翻。 已经过去很久,那个时候的一切,好像也随着帖子定格。 她无声垂下眼,将手机盖住,脸埋进枕间,半天没再动作。 …… 一觉睡醒,唐沅起来的时间比以往早点,但比起勤勤恳恳按时上班的人,还是算迟。 又在餐桌上看见江现,她比上次还意外:“你怎么又在这?” 一天两天的,上班越来越迟,他员工没意见吗? 江现说:“等会。” 见他从容地喝着咖啡,唐沅也懒得替皇帝急,撇撇嘴,拉开凳子坐下。 餐桌上安静。 她低低咳了几声,江现打量她的神『色』,打破沉默:“没睡好?” 唐沅瞥他一眼:“上火了。” 江现视线在她脸上顿了顿。 她看着没什么胃口,吃东西也比平时慢:“昨天和褚妤吃的那一顿口味太重,喉咙有点疼。” 听她提起昨天,口吻仿佛平常无异,江现眉间沉了沉:“昨晚的事……” 唐沅眼一抬,带点警觉般的神『色』,不是很想听。 江现沉默两秒,还是接上:“褚怀给打了我电话,希望挑个时间跟你道歉。褚妤也问我要你的号码,说想跟你聊聊。” “有什么好聊的?”唐沅不抬头,处理着盘中的东西,只接了后半句,“我昨天跟她吃饭只是意外,没工夫交朋友。” “她觉得很抱歉。” 唐沅唇角微微向下:“又不是她惹了我,替她哥抱歉更没必要,我分得清。” 她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着实难搞。 唐沅不是拿乔,是真的没兴趣。稀得褚怀那几句道歉?又不能当饭吃。 再者道了歉又怎么样呢,这一次是误会,但也改变不了别的,褚怀心里反正没觉得她是什么好人。 江现的意思唐沅明了,然而听着只觉得烦,她不想深聊:“这件事到此为止。我不想见他,让他哪凉快哪呆着去吧。” 本身就没胃口,唐沅很快吃完早餐,也不管江现还在座上,道了句“我饱了”,起身离开,快步回了自己卧室。 她到窗边沙发坐下,窗帘拉开一半,晨午的光照进来,情绪跟着明朗了些。 不多时,外头隐约传来响动,江现大概出门了。 迎着和煦的光,唐沅点开微信,发现有不少消息。 早上起来没细看,她这会一瞧,不是别人,几乎全是褚妤给她发来的好友添加请求。 也不知道打哪里弄来她的微信,估计是找认识的人推了她的名片,从昨晚上开始就在加她,那会唐沅已经睡着,压根没看见,今天也有好几条。 褚妤的措辞和语气从抱歉到愧疚再到纠结,后面渐渐有些抓狂。 【我代我哥跟你说声对不起,你别生气】 【他误会了,真的不是故意的,我让他跟你道歉】 【唐沅?你通过一下,有什么话慢慢说】 【在吗?你真的这么生气?我跟你道歉不行吗?】 【你加我一下啊!!】 【你怎么这样,你要怎么才解气你说嘛,怎么样都行还不成吗】 【唐沅??????】 …… 唐沅抿唇,看了小半晌,到底还是没动作。 加什么加,褚怀真想道歉,市中心最大的电子屏投放不行吗,再不然从他家一路磕头磕过来,不用出声她也知道他的诚意。 退出界面没处理这堆申请,唐沅把手机放到一旁。 略作休息,她起身找出自己带回来的英文专业书坐下翻看。闲时她也有考虑接下来的安排,几相比较之下,还是更倾向在国内的大学继续读。 看了一上午书,唐沅中途出去泡了杯咖啡,吃过午饭休息,收到江现的消息。 不是别的事,是上次他跟她提过的远方堂妹来了。 【江现:人下午到,张叔会去接。】 【江现:她不小了,不用想着照顾她,你当她不在,自在点就好。】 唐沅还记得这茬,看着他后面发的那句,回了个表情。 她在床上翻了个身,不多时,又想起还没问那堂妹的情况。下午人要是来得早,就她在家,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多尴尬。 见江现那边说完事似乎去忙了,唐沅索『性』找上江盈。 【沅不沅:江现的远房堂妹你认识不?】 【将赢:怎么了?】 【将赢:你指哪个?】 【沅不沅:好像叫江蔓蔓的,要来借住一段时间。】 【将赢:?】 【将赢:她啊。】 唐沅听江盈语气不妙,正打算问,江盈已经开始知无不言。 【将赢:还行吧,我们家远方亲戚的女儿,好像还在念初三。】 江盈和江现是同一个爷爷,亲的堂兄妹,远房虽然也是亲戚,但只是沾亲带故,血缘关系已经很远了。 【将赢:小孩子别的还好,就是脾气有点大。她要是来借住,你可得小心点了。】 唐沅没明白什么叫她要小心点,脾气大的小孩她见得多了。她自己脾气就不小! 没等她不服气,江盈又道。 【将赢:她小时候见过我哥几次,从小就特别崇拜他,这些年虽然见得少了,但是样样都拿我哥当标杆。】 【将赢:我没记错的话,高中的时候,褚妤给她补过一两个假期的课,关系可好了。】 【将赢:我估『摸』着她是不大喜欢你的。】 唐沅:“……” 那会她和褚妤都正是关系最差的时候,想也知道,褚妤不会说她什么好话。 恰时间,好巧不巧又来了新的添加请求。 歇了好一会的褚妤不死心,锲而不舍地给她发申请。 【你到底要怎样才肯加我!!!】 “……”唐沅这下丝毫没留情,直接退出去。 可真是谢谢了,自己不够,还带人一块讨厌她。 不去管她这反应有多冷酷,唐沅把手机扔到一旁,彻底不理会。 …… 临近傍晚,四点过半,张叔把人接回了家。 唐沅听见声音,礼貌地出去迎接。 江蔓蔓个头不高,脸有点肉,皮肤倒是挺白,背着一个双肩包,其它行李都由张叔推着。 一照面,唐沅就知道江盈的估计没错。 这小姑娘确实不太喜欢她。 “你就是唐沅?”江蔓蔓盯着她,眼神带着股敌意。 唐沅比她高,视线微低,含笑打量回去,嗯了声。 “就是你要跟我哥结婚?” 唐沅挑眉:“嗯。” 江蔓蔓到底还是没把话说得太难听,撇了撇嘴,憋出一句:“你长得一点也不像我嫂子。” “那是,你嫂子能有我这么漂亮?”唐沅失笑,悠悠道,“我没记错的话你们家和江家是‘远房’亲戚,你只是江现八竿子打不着的堂妹,我当然不是你嫂子,我是你江盈姐姐的嫂子。” 她咬重“远房”两个字,瞬间把江蔓蔓气得半死。 “你……!”江蔓蔓一下说不出话,这才刚到,脸就憋红了不少。 唐沅敛了笑意:“既然你说完了,那我也说两句。下次和大人讲话,开口先打招呼,我现在是这里半个主人,到别人家做客,没人教你什么叫礼貌吗?” 这小姑娘一进门,连句招呼问候也没有。唐沅不会真的计较,但除了自己,她谁也不惯着。 江蔓蔓这么不客气,唐沅懒得端出个热情劲,说完,径自转身回房,把余下事情全扔给张叔,半点要过问的意思都没有。 她步伐悠然,微扬的天鹅颈线条优雅,背影带着两分难攀的高傲,江蔓蔓在原地看着,差点气得跺脚。 唐沅回房待了会,再出去,客房已经收拾好了。 江蔓蔓正在沙发上看书,她过去坐下,江蔓蔓抬头看了眼,没吭声,过会又朝她看。 “喂。”半晌,江蔓蔓先打破沉默,“我们晚上吃什么?” 小姑娘正在长身体的时候,特别能吃,茶几上那一篓吃的,似是她自己带来的,都只剩壳了。 唐沅略抬了抬眸,听见她话里那声“喂”,反应淡淡:“你问我?我又不做饭。” 江蔓蔓又是一噎。 张叔在屋里别处整理东西,江蔓蔓张望了眼,想了想还是没叫,朝唐沅一瞪,拿出手机给江现打电话。 七八秒时间,那边接了。 江蔓蔓连忙开口:“哥,我到了!你会回来吃晚饭吗?” 那边大概是说会,她立刻高兴起来:“好……我想吃清淡的,你带回来吧,想吃日料……” “她?”江蔓蔓朝唐沅瞥了眼,“她在这……知道了,我问问。” 不想把手机给唐沅,江蔓蔓点开扩音,往唐沅的方向伸了伸,干巴巴道:“问你呢,想吃什么。” 唐沅老神在在地翻着杂志,闻言抬眸。 瞥了眼江蔓蔓,她挑眉,故意道:“我想吃辣的,特别特别辣的那种,辣得大汗淋漓,口味越重越好。” 江蔓蔓一听,知道她跟自己过不去,又生起气来:“你……!” 唐沅其实没想吃辣,只是逗江蔓蔓玩,见她愤愤把手机拿回去,暗暗弯唇,眼里泄出丁点笑意。 电话很快挂断,余下时间,江蔓蔓估计是感觉唐沅不好惹,没再跟她说话。唐沅也没继续惹她,安静地翻自己的杂志。 晚饭的点,江现到家。 他进门,一身西装黑中透着些许深蓝,低沉的『色』调却并不暗,鲜亮得很是好看。 唐沅坐在沙发上抬眸,他的视线朝她看,一刹那四目相对。 “哥!”江蔓蔓立刻起身,跑到他面前说话。 他收回视线,淡淡应了句:“嗯。” 唐沅不做声地抿唇,飞快敛眸。 特助跟在江现身后,两手拎着东西,放到餐厅桌上摆好,没多逗留便离开。 几个四四方方的日式大饭盒,每一份都是主菜不同的日料。 江蔓蔓见是日料,朝唐沅瞥去,眼神难掩得意。 唐沅懒得理她。 三个人在桌边坐下,唐沅和江现面对面,江蔓蔓在侧旁落座。 江现脱了西装外套,没解衬衫的扣,襟领一丝不苟,喉结明显,端正得有几分说不出的禁欲感。 他细致地用湿巾擦拭手指,微垂的眉眼恍惚又被室内灯光蒙上了一层淡薄的温和。 这还是唐沅搬进来后,第一次和他在家吃晚饭。 似是察觉到她的视线,他抬眼迎上。相触的瞬间有刹那停顿,她回过神,飞快敛下眸光。 他们都不是饭桌上话多的人,奈何有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在,叽叽喳喳,话总是停不下来。 江蔓蔓一直在和江现说话,江现时不时应两声。吃到一半,江蔓蔓瞥了眼唐沅,忽地带着撒娇的语气道:“哥,你那份的鳗鱼可不可以夹一块给我,我想吃。” 唐沅感受到她的目光,无语撇嘴。江蔓蔓哪是想吃鳗鱼,不过是想显得和江现亲昵,一边说,余光还朝这边瞥来。 江现闻言,视线在唐沅身上一扫,而后才答:“你想吃明天再点一份。”他表情淡淡,眼里没什么波动,浅浅的口吻平静又略带着点疏离,“我碗里碰过,不卫生。” 唐沅不由朝他看,眸光在他碗里一顿。那鳗鱼动都没动过,一口也没吃,什么碰过不卫生,分明是拒绝江蔓蔓的托辞。 他一向口味清淡,她倒不知道他还喜欢吃这个。 江蔓蔓听出他搪塞的意思,脸上微赧,没好再继续,嘀咕:“小气。” 后半程桌上静下来。 江蔓蔓最先吃完,她还有书要看,和江现说了声便下桌。 桌边只剩他们两人。 气氛像是之前的几个早上,不同的是披上了夜『色』。 江现缓缓开口:“她脾气有点骄纵,别跟她计较。” 唐沅似应非应嗯了声,没接话。 她脾气也不好,谁气谁还不一定呢。 没几秒,又听江现轻声问:“晚饭是不是不合胃口?” 她抬眼,道:“还好吧,淡了点。” 她这份主菜是虾和蟹,并不难吃,但日料感觉比淮菜还淡些,吃来吃去就那样。她一向更喜欢吃味道丰富的东西。 唐沅正慢吞吞地扒拉着米粒,对面的江现像是解释般忽地道:“你上火喉咙痛,要吃得清淡些。” 她一顿。 下一秒,江现夹起鳗鱼放到她碗中。 鳗鱼酱汁浓厚,鲜甜细腻,是这满桌日料里,味道最浓重的一样。 他眉眼微敛,低沉的声线放缓,带着一丝不显的柔和:“下次再吃辣的。” 第15章 So late也不是不行 江现话说的平静,唐沅愣了两秒,回过神,霎时有些不自在。 她说想吃辣只是随便说说,没想到他在电话那头真的听进去了。 唐沅看着面前的鳗鱼,半晌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低下头,沉默地吃东西。 没敢看他,也没再说话,筷尖过了好久才碰向那块鳗鱼。 肉里藏着一些小刺,但是口感细腻,酱汁的味道鲜甜又不会过分甜,饭已经吃到尾声,可莫名的,唐沅这时候才觉得,自己好像是真的饿了。 安静地吃完这餐,唐沅回到房间,舌尖上的酱汁味,直到洗漱完毕才消失。 她晚上喝水多,上次闹了个尴尬后,房间里就添置了一个恒温器,用来盛放水壶。见床头柜上的柠檬片用完,她拿着空杯子,起身出去。 到吧台,江蔓蔓也在,看了好一会的书刚出来透气,一见唐沅,表情瞬间板正几分。 唐沅从她身边经过,径自去拿柠檬片。夹了两片,见江蔓蔓一直拿眼瞟她,心下好笑。 这小姑娘要说气人吧,有那么一点,但又属实幼稚。 江蔓蔓眼里倒没带着不好的情绪,就是别扭,偏偏忍不住一直看过来。 唐沅不由问:“干嘛,没看过身材好的美女?” 江蔓蔓脸一红,眼神闪烁:“我才没看你,你怎么这么好意思,一点都不害臊……” 嘴上虽然这么说,江蔓蔓对唐沅这句其实没什么意见。这个人讨厌又气人,但确实长得好看。身材像杂志和电视上的那些模特一样,从身边走过,有股说不出的香味,她没忍住才多看了几眼。 这么想着,江蔓蔓更加来气,明明仙女一样的脸,怎么会这么可恶。 唐沅今天穿得挺正常,见她想看忍着不看,十分想笑。 江蔓蔓见她勾唇,更板起了脸,无言对峙间,她不知想到什么,眼一转,突然又有底气似得,瞅着唐沅问:“你的房间在那边吧?” 唐沅看她:“你关心我房间干嘛,怎么,想住?” 江蔓蔓当然不是想住她的房间,仿佛抓到她小辫子,挑眉:“你怎么跟我哥分开睡呀,我看电视上谈恋爱的人都睡一起。” 唐沅一顿,很快展平眉头:“你小小年纪关心得倒多,管别人睡哪?” 江蔓蔓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模样:“你别嘴硬了,你跟我哥根本不是因为喜欢才在一起的,我都听大人说了,全都是江爷爷的意思。” 她说得笃定,也不知听了多少闲话。 “你们现在分开睡,以后结了婚还是分开睡。”江蔓蔓没忘进门时唐沅说她是做客的,补了句,“你也只是个客人!” 说不上生气,唐沅就觉得这小姑娘挺记仇。她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悠悠道:“哪个告诉你,我们现在不住在一起,结了婚也不会住在一起?你就知道了?” 江蔓蔓微抬下巴:“他们说联姻就是这样的,两个人根本没有感情!” 唐沅道:“谁说联姻就没感情?分开睡是因为房间大,干嘛非要挤在一起,别人家多得是不住一个房间的,你个小孩懂什么。” 江蔓蔓才不信:“你少胡说了,我哥就是不喜欢你,不跟你住。” 唐沅瞥她一眼,哼笑:“你以为我们要结婚是因为江爷爷?我告诉你吧,其实我本来要跟别人在一起,你哥求了江爷爷好久,江爷爷才来找我爷爷,不然你以为?” 江蔓蔓愣了下,立刻反驳:“你胡说!” “你别不信。”唐沅一派镇定地开始胡说八道,“你哥太有诚意,我不好意思拒绝他。当然了,你要是问他,他肯定不会承认,男人嘛,要面子。我搬进来也是你哥求了我好久,你以为我为什么住那一间?其实是这样,本来呢,我看上了你哥的卧室,他二话不说马上就要让给我的,但是我想想太麻烦,最后还是拒绝了。” 江蔓蔓明知她在瞎说,却还是被她牵着走,脸都给气红了:“不可能,我都听大人说了……” “大人说的都是假的。我们的事他们不清楚。”唐沅一副气人样,拿腔拿调,逗弄得越发来劲,“就是因为你哥这么有诚意,我也很体谅他。别看我们不住一间房,感情还是很好的。等我们结了婚,你很快就会有小侄子小侄女啦,到时候你再来玩,家里就很热闹,你放心,我和你哥一定三年抱俩……” 她『乱』扯得没边,江蔓蔓憋着口气半晌不知怎么还嘴,忽地抬眼一瞥,眼神霎时亮了起来:“哥!” 唐沅说得正高兴,一愣,回头看,江现端着杯子,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吧台。 “……” “……” 他的眼神定定落在她身上,有点难以言说的意味。 唐沅的脸唰地一下腾起热意。 江蔓蔓找到援军一般,扬声又叫了一句:“哥!”边喊边朝唐沅瞥了眼,带着小得意迫不及待告状,“你听到了吧,她一直胡说八道,还说什么……” 唐沅听江蔓蔓当场还要重复,耳根一下更烫。胡说八道没什么,被正主听到就有点尴尬了。 她哪知道江现会突然出来!! 唐沅刚要扑过去捂住江蔓蔓的嘴,手还没伸出去,江现端着杯,先出声打断:“你该回去睡觉了。” 江蔓蔓一顿:“可是她……” 唐沅微诧抬眸,正好对上江现看来的眼神。 她眼睫一颤,不自在地移开。 江现的目光在她身上扫过,一瞬间短暂又似乎格外久。而后,他看向江蔓蔓,对唐沅刚才的那些话,并没作任何反驳:“大人的事,小孩别管。” …… 江蔓蔓气鼓鼓回了房,吧台霎时安静下来。 气氛仿佛有点古怪。 唐沅正不知如何开口,江现什么都没说,提步走进吧台内倒水。他错身经过她身边,带起的风似乎都有温度,唐沅握着杯子,忽然感觉喉咙有点热。 “你还不回房?”江现在侧旁突然出声。 唐沅别了两下耳边垂落的发掩饰尴尬:“出来拿柠檬,马上回去。” 刚才的话他肯定听到了,她突然后悔自己的嗓门为什么不能小点。想对他说,她刚才是胡说八道没有别的意思,一时又说不出话。 冷不丁的,江现问:“你还要柠檬吗?” 唐沅刚想走,闻言脚下犹豫,几秒后,还是转身朝他走去。 江现洗完澡没多久,吹干的头发带点湿意,穿了身蓝『色』的睡衣,『露』出锁骨,纤长的手指指节分明。 他拿起那袋柠檬片,慢条斯理打开她先前合上的塑封。 唐沅把杯子伸到他面前,他忽地道:“你刚才说的我都听到了。” 她一僵。 江现身上有股清爽好闻的香味,长睫微垂,皮肤是薄薄的白,被朦胧灯光一照,眉眼间有种十七岁般的沉和散漫感。 “你如果想要我的卧室……” 柠檬片轻轻落进她的杯子里,他语调淡淡,低磁的声线带着轻浅的喑哑:“也不是不行。” …… 床边的熏香灯散着袅袅轻烟,味道不知不觉在空气中弥漫。 手机忽地一下弹出语音通话请求,唐沅被吓了一跳,慌忙回过神来。 把微信来电挂断,她低头一看屏幕,江盈一个人说了好多话,没等到回应,不耐烦地call来。 她马上回复。 【沅不沅:大半夜别弹语音,吓死人了。】 【将赢:谁让你说着说着人不见了!!!】 唐沅自知理亏,没狡辩,非常识相地道歉。 她也没干什么,就是聊着聊着,脑海里突然闪过方才在吧台,江现眉目低敛给她倒柠檬片时说的话,不由走神。 抱着枕头挪了挪,唐沅掩下脸上莫名的热意,连忙把多余的想法从脑子里赶跑,将思绪集中到手机上。 江盈大晚上还在忙工作,文件需要翻译,许多专业词汇日常中都用不到,只有商务英语才会涉及,她手头一堆工作,累得半死不活,不得不跑来找唐沅帮忙。 唐沅接收了文件,起身坐到桌前打开电脑,很快,十几分钟左右便翻译完,把文档发回给江盈。 【将赢:!!!】 【将赢:这么快!】 【将赢:之前你在国外读大学的时候一直说成绩很好,我还以为你是诓我的,原来你真的有在好好读书啊崽[感动][感动]】 【沅不沅:滚蛋】 江盈收下译件,没白占她的劳力,礼尚往来地递交情报,先问。 【将赢:你和那堂妹相处得怎么样?】 唐沅听她提起,照实回复。 【沅不沅:还行。】 半大的小孩,气人远不是她的对手。 【将赢:我这两天问过了,她去你们那住,是她妈特意打电话找我哥拜托的。】 【沅不沅:?】 【将赢:江蔓蔓之前在别的城市读书,今年才转来这边的学校,她妈因为工作关系把她带到这里,自己却经常出差飞来飞去。】 【将赢:前段时间,她一个人买票跑去她妈出差的地方,死活不肯上学,她妈没办法,把她带在身边待了好几天,课都没上。】 【将赢:后来她妈要送她回来,折腾了好久。主要江蔓蔓在学校没什么朋友,她妈哄她说这边亲戚很多,小时候见过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都在,可以串门,结果她说只认识我哥。我估计她本来是想为难她妈,没想到她妈还真打电话找了我哥,把人送过去了。】 【将赢:就是不知道我哥怎么会同意的。】 难怪这非节假日的,江蔓蔓待在家里也不去上课。唐沅不知道其中还有这些弯绕,听江盈这么一说,心里大概有了了解。 【将赢:她应该不会待多久,她妈在公寓里给她请了阿姨,等过段时间闹完别扭估计就回去了。】 唐沅回了个“明白”的表情包。 时间不早,两个人没再多说闲话,聊了几句就此打住。 唐沅放下手机正准备去洗脸,江盈忽然又道。 【将赢:对啦,你昨天说心情不好,今天有没有好一些?】 【将赢:不要去想那些事情,别人说什么都不重要,你还有我们这些朋友。】 【将赢:不管发生什么,我们永远都不会讨厌你,以前是,现在也是。】 【将赢:开心一点。】 心像被什么柔软又尖锐的东西戳了一下,唐沅鼻尖略过一丝酸意,她抿唇笑了笑,给江盈发了一个可爱的表情包。 …… 公寓里多了一个人,说不上好坏,倒是显得没那么空旷。 唐沅和江蔓蔓相安无事地待了一天,她在房里看专业书,江蔓蔓在客厅写作业,互不干扰。 三点多钟,江蔓蔓写完两张试卷,终于待不住,把笔一扔,闹着要去找江现。 唐沅看书累了正打算歇一歇,一回头,就见江蔓蔓在她房门口别别扭扭。等听江蔓蔓说完,她不想出门,直接甩锅:“你去找张叔说,问问他,他要是同意我就没意见。” 张叔正好在家,他送食材来,人还没走。 江蔓蔓见她不搭理自己,没多浪费时间,转头就去张叔,似是又给江现打了电话,那边还真的同意。 她立刻欢天喜地,收拾背包就要出门。 唐沅到吧台喝水,满耳朵都是江蔓蔓喜悦的声音,这小姑娘活像是没出过门,头一次放飞。 张叔得了这突然的任务,走之前来和她过话:“唐小姐,我们出去了?” 唐沅不想多动,半点掺和的意思都没有:“去吧。” 张叔便不再多言,带上按捺不住的江蔓蔓出门。 唐沅对江现的公司毫无兴趣,上次一去就闹了个不愉快,还不如在家待着。 她自在地休息了一会,不多时,有人送东西上门。 是她订的盆栽,小十几盆,数量不少。 公寓的『露』台很大,江现一直空置着没怎么使用,唐沅原本打算摆放躺椅,没事可以晒晒太阳,转念改了主意,决定养点绿植装点一下。 她指挥人把盆栽摆在『露』台上,人一走,马上自己动手收拾。 各式各样的花,颜『色』各异,还有耐养的多肉、仙人掌,诸如此类,凡是能在盆里种的,她都弄了些。 泥土和石子怎么处理,不同颜『色』的盆栽摆放的位置,按照她的喜好和想法,一打理起来,时间过得特别快。 唐沅忙活半天,挑了几盆颜『色』鲜艳的抱进客厅,摆在了玻璃墙边。她喝了杯水,想起该给江现发个消息。 张叔办事虽然靠得住,但带人出去这么久,多少还是得过问一声。 【沅不沅:你妹找你去了,人到了没?】 江现很快回复。 【江现:到了。】 【江现:我们在回来的路上。】 唐沅一愣,看时间,才发现已经不早。 江蔓蔓出门的时候快四点,这会五点多,拢共也就在公司待了不到一个小时。 人没丢,唐沅便不再多问,正要收起手机,视线瞥见墙根,不由顿了下。 她轻轻抿唇,想了想,几秒后,拿起手机对着墙边的绿植们拍了张照,发给江现。 『色』调素雅大气的公寓,这些盆栽有点突兀地立在那,红的绿的,窝在墙边小小地花团锦簇。 是除了她卧室以外,开始融入进他生活的,她的痕迹。 …… 车平缓向前行驶。 江蔓蔓在旁和前座的特助说着话,江现坐在右侧,视线停在手机上,半晌没有移开。 照片里的盆栽艳丽,立在墙边,霎时间连玻璃外的空旷视野也跟着鲜亮起来。 明明是有点『乱』的几个颜『色』,偏偏蓬勃,充满朝气。 和周围格格不入,又似乎无比契合,所有的浅『色』调都被这浓烈的一抹点亮,仿佛等待已久。 江现无言看了几秒,指尖轻摁图片,点下保存。 江蔓蔓在旁叫他:“哥!” 他敛眸,收起手机:“怎么了?” “我想吃水果,前面有水果店,可不可以停一停,我们买一些回去吃好不好?”江蔓蔓有点不好意思,但又眼巴巴地看着他。 江现没拒绝,温声道好,不多时,车靠边停下。 有特助在,买东西的事自然归他,他转过头问:“江小姐要吃什么?” 江蔓蔓不挑,这一点特别好养活:“随便,都行!” 特助闻言,点了点头。 他正要开车门,手刚碰到门锁,忽地听见江现吩咐:“不要太甜。” 特助不妨被叫住,愣了下,回头看向后座。 车窗外光线暖薄。 江现眸『色』淡淡,语气平静而自然:“唐沅不喜欢吃太甜的。” 第16章 So late他不知道 给江现发完消息,半个小时不到,他们便回了家。特助跟在他和江蔓蔓身后,拎着几大袋的水果。 唐沅正给窗边的盆栽浇水,和江现目光相对,她问:“张叔没一起回来?” “我让他回去了。”江现说着,略停了停,走近一些,“都是你选的?” 唐沅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盆栽,点头,又指外面:“『露』台上也摆满了。” 他朝那边看去,默了默,轻声道:“很漂亮。” 这里离『露』台有些远,隔着玻璃门根本看不太清,唐沅瞥他一眼,也没反驳,沉默着收下他的夸奖。 特助把拎着的东西放在茶几上,摆好后等在一旁,大概还有事要和江现谈。江现没在客厅多待,两人一道进了书房。 唐沅浇完花,擦净手到沙发坐下。 茶几上全是水果,各个品类都有,有切好的,没切的也都洗过才包装。 对面的江蔓蔓已经吃了起来。 唐沅坐着刷手机,随手拈起一颗青枣,拿着东西不方便浏览屏幕,略尝了尝便停了手。 没一会,江蔓蔓忽地问:“你怎么不吃了?” 唐沅奇怪地瞥她,这小姑娘平时护食得很,这会倒催起来了。眉头轻挑,唐沅随口道:“不想吃了。” 江蔓蔓没见高兴,反倒嘴一瘪,瞪了瞪她,嘀咕:“……自己不吃,害我也没得吃。” 唐沅听得莫名其妙:“我怎么害你了?” 江蔓蔓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什么,又停住。她抿起唇,半天不吭声,表情都有点别扭。 唐沅等了一会,见她要说不说,也没兴趣探究,懒懒从她身上收回视线。 江蔓蔓被她眼神一扫,顿了下,蓦地来气:“你还好意思白我?” 她像是忍不住,拿着莲雾也不吃了,朝书房看了眼,压着音量控诉起来:“都是你挑食,回来路上助理哥哥帮我买水果,就因为你,我哥说你不吃太甜的,我喜欢的那么多都没买!” 唐沅一愣。 江蔓蔓一脸愤愤地道:“我不挑,我不挑是因为我都喜欢,我每样都想吃……结果就因为你吃不上了!” 刷屏幕的动作停住,唐沅握着手机没说话。 江蔓蔓这么一说,她看向茶几,才发现满桌果真都是酸酸甜甜,或是口味清甜的东西。 她确实不爱吃特别甜的水果。 上一次她去褚妤的拍摄场地,特助给她拿了两盒,她全都没碰。 那时江现问了句,她没遮掩,坦白地嫌弃说,太甜了。 “这么大的人了还挑食,你好不好意思啊,真羞。”江蔓蔓犹自不平,一边啃着莲雾,一边絮絮叨叨地谴责,“我都不挑食,你这个不吃那个不吃,怎么有你这么麻烦的人……” 唐沅似听似没在听,视线在茶几上停住,怔然好久才收回。 青枣已经吃下去。 她抿了抿唇,齿间却突然像有轻轻浅浅的香,和恰到好处的甜,一下在舌尖味蕾上漫开。 …… 江现一连忙了几日,没再回家吃饭,都是早上出去,晚上才回。 唐沅和江蔓蔓抬头不见低头见,越发习惯起对方的存在,除了偶尔斗斗嘴,倒也相处平静。 之前从江盈那听了几句,唐沅知道江蔓蔓请了假。见她开始温习,每天做试卷的时间比之前长,也不再闹着要出门,猜到她估计是为回学校做准备。 江蔓蔓不找她挑事的时候,还挺像个乖小孩,但就是做起作业来十分费劲。 唐沅在家看了几天,几乎每天下午都能看见她对着试卷抓耳挠腮。 晚上两个人刚吃过饭,江蔓蔓回到茶几前对着作业,没一会,又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唐沅实在看不下去,忍不住过去教她:“哪里不会?你指出来。” 江蔓蔓被她突然靠近吓了一跳,神『色』一转,不是很信得过她:“你教我?算了吧,我等我哥回来再问他。” 唐沅听出她不信自己,啧了声:“用不着。” 说着,拿起她的书翻开:“是这课吧?” 见她点头,唐沅快速浏览了一遍,看完重点,拿起笔,把她不会做的那题在纸上解给她看。 江蔓蔓一脸狐疑:“你确定?” 唐沅当然确定,翻开答案页让她对比。 书上只有最后结果,没有过程,但数值和唐沅算出来的,还真是一样。 江蔓蔓瞧了半天,一时没话好说。 她拿起笔,写了几个字,又别扭地小声问:“那这个解题思路是什么啊?” 唐沅坐在她旁边给她讲解起来。 江蔓蔓不会的还挺多,解完一题又一题。到后来,遇到不懂的,都不用唐沅主动问,她自己就先开口。 唐沅难得耐心,颇有家长范地在旁盯起她写作业来。 试卷做到后面,剩最后一道有些难度的大题。江蔓蔓顺顺当当写到这,看了眼题目,又犹豫着停下笔:“这个……你会吗?要不算了吧。这个题目我们老师之前都说过不容易,我看还是等我哥回来好了。” 唐沅不服气:“说谁不会?” 拿过笔,拆题干,一步一步算下来。 确实比前面难点,但没多久唐沅就解了出来:“看看,这个是步骤最少的解法。” 江蔓蔓彻底没话说,刚质疑完她有点不好意思,表情不自在,又像有点意外:“你怎么……” 唐沅接话:“这么聪明?” 江蔓蔓听她这么自恋,嘴一瘪,不禁找茬:“聪明什么,我明明听说你读书的时候成绩不是很好。” “你听谁说的?”唐沅嗔她一眼,“你这初中的题目,我做起来绰绰有余。而且我读书的时候成绩挺不错的。” 江蔓蔓明显不信:“不可能,褚妤姐姐跟我说过,你成绩根本不好。” 唐沅发笑:“她跟我差不多,她还好意思说我?我还比她强点呢,每次都排在她前面。” 那会唐沅没怎么认真读书,考试起来稍微应付应付,但也从没离一百名差太多。 “褚妤姐姐是文艺好,她有才艺,你又没有别的,比她好一点算什么。”江蔓蔓帮着褚妤说话,“人家真的成绩好的,都是考前十几名,你考一百名算什么……” 唐沅反驳:“谁说我没考过前十?我想考还不是随随便便。” 江蔓蔓斜眼:“你?” “废话。我高三的时候就考过前十,那会不知道惊掉多少人的……”唐沅说着想到什么,笑意蓦然顿住,而后缓缓往回收。 江蔓蔓见她忽地不说了,眼神越发狐疑:“高三那会然后呢?你编的吧?我才不信。” 她说瞎话的功夫江蔓蔓可是见识过了。 唐沅脸『色』比先前略淡了些,不想聊这个,岔开话题:“做你的试卷,问那么多。你怎么这么八卦?赶紧把题目做了。” 江蔓蔓撇嘴:“你是编不出来了吧,我就知道……” 两个人正说着话,门口传来响动。 一抬头,江现一身正装进门,这回身后没跟着特助。 江蔓蔓面上一喜:“哥,你回来了!” 江现换鞋走近,扫了眼茶几:“在聊什么?” 一开门就听见她们斗嘴。 唐沅还没说话,江蔓蔓先道:“她教我写作业,我们说到以前读书的时候,她说她考过年级前十!” 没等眉头轻皱的唐沅捂住这个快嘴巴,江蔓蔓立时追着问:“真的假的啊,哥?你们是同学,你肯定知道,我不信,她在骗人对不对?” 江现微微一顿,看向唐沅。后者并不迎他的视线,他抿了抿唇,回答:“是真的。” 江蔓蔓愣住:“真的?” 像是有点惊到,她瞥了眼唐沅,不知道说什么,不由闭上嘴。 唐沅敛着眸,好似这个话题和她关系不大,一声也没吭。她沉默地把卷子铺平,几秒后,起身:“我去喝水。” 江现看向她,不一会,视线被江蔓蔓召回:“哥,你看看有没有错的。” 他接过试卷,答题处的解题思路明确,步骤简洁。初中的知识不难,但每一题都解得有条有理又极为精简。 桌上的草稿纸上有另一道明显不属于江蔓蔓的笔迹,家里除了唐沅,没别人能教她。 江蔓蔓还沉浸在刚刚的惊讶中,忍不住低声又问:“哥,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啊?她真的考那么好?” 江现眉头微微轻沉,嗯了声:“真的。” 不是骗江蔓蔓,也不是为了唐沅的面子说谎。 她确实考过全年级第十。 那一次不多不少,她正好第十名。和江蔓蔓的反应一样,当时所有人都不信。排名一出,惊掉了一堆人的下巴,随后接踵而来的就是各种质疑和揣测。 议论的人很多,江现却觉得,并不奇怪。 那次月考前很长一段时间,唐沅一直在拼命读书。 他在家里听见过江盈晚上和唐沅打电话,他们下了晚课,已经是很晚的时候,江盈苦口婆心地劝说:“你别看书了,先睡吧,是不是不要命了?天天学到两三点,白天上课就喝咖啡。你再不睡我明天不给你带早餐了……” 之后有一天,唐沅跟江盈回家,去他们家住。 那天他回得晚,她在凉亭里叫住他,管他借一本资料书。只是不凑巧,那一本他正好没有。 那会唐沅已经不怎么找他,在学校里看见他总当做没看到,飞快走开,得了闲就跟她那帮朋友出去胡天胡地的玩,好像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她哦了声说:“那没事。”又低下头继续看书。 他站了几秒,便也只能沉默地进屋。 月考排名出来后,年级里的人私下里都在说她的第十名有猫腻。 但他一直记得,那天院子里的灯真的亮了很久。 江现收回思绪,长睫低垂,轻轻敛了敛气:“没什么问题,你自己看书。” 他把卷子还给江蔓蔓,起身走向餐厅。 …… 唐沅在吧台里,拿着一板冰格,沉默地往杯子里敲冰块。 江现不知何时过来,她侧眸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他提步入内,给自己倒水,安静几秒,温声道:“你教蔓蔓的题目我看了,做的很好。” 被他突然夸奖,唐沅抿唇:“那不然呢,初中的题目又不是很难,这有什么不会的。别说初中,高中的题目现在给我我也做的挺好,我那时候只是没上心学。” 许是因为想起以前的事,莫名的,她情绪也上来,停了停,语气微沉地加了句:“所有人都不信也无所谓,我自己知道自己厉害就行……” 江现忽地开口:“我没不信。” 唐沅一愣。 他短短的一句,把自己从“所有人”里摘了出来。 视线和他相对,两秒后,她沉默着别开眼。 江现端着杯子,声线低了些:“你在院子里问我借资料那回,抱歉没能帮上忙。” 没想到他还记得那么久远的细节,唐沅垂了垂眼:“没什么好抱歉的。” 吧台里一时安静下来。 他喝了一口水,缓缓道:“那次月考的题目真的很难。” 唐沅没接话。 确实难。也正因为难,所以她才被那么多人质疑。 排名出来那个时候,说什么的都有,私下里非议的声音甚嚣,走到哪好像都有奇怪的目光。她本来就不怎么样的风评,一下子变得更糟。 唐沅握了握手中的杯子,想说话,可是忽然不知道说什么。 “所以我一直觉得——” 他轻微的语调又响起。 唐沅闻声抬眸,视线撞进他的眼里。 江现站在吧台侧旁,那双眼认真地看着她:“你很厉害。” …… 房间里一片黑漆漆,唯有月光带几分亮。 唐沅没开灯,仰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出神。 方才在吧台里那一刻,有好几秒的时间,她忘了动作,回过神后只记得自己似乎仓促地嗯了一声,便匆匆回了房,像是落荒而逃。 端回来的水在床头柜上纹丝未动,垒在一起的冰块已然融化,朝着底下沉。 窗外星点朦胧。 她想起那时候,也是这样的夜『色』。 高三第一个学期一开始,她就成了坏人。走在学校里她甚至害怕迎面碰上江现,怕他身边那些人的眼光,怕他也和其他人一样。 她渐渐不怎么去找江现,在朋友面前也越来越少提起,他们便也都识趣地,不在她面前提他的名字。 直到第一次月考,九班有个对江现有意思的女生,在开学时放话要考前十,真的考进。年级里的人纷纷议论,说那人也许真能把江现拿下。 她没有和任何人谈及只言片语,好像根本不在意。 只是后来,决定要拿下第二次月考的第十名。 朋友们全都吓了一跳,以为她脑子不清醒:“不是,你第一次月考104名,这第十有点难了吧……” 江盈也劝了她很久,怕她熬坏身体,睡前几乎都要给她打电话检查。她只是固执地,拼了命学习。 去江家住的那天,唐沅本来在房间里看书,江盈去洗澡,她一个人待了会,忍不住下楼。 她在客厅等了很久,后来走出门外,抱着书坐在台阶上,又从台阶走进凉亭,等了又等,才终于等到江现回来。 江现进门的刹那,唐沅叫住他,佯装镇定地问:“那本‘例题总结汇编’你有吗,能不能借给我?” 他站住脚,看着她缓缓说:“我没有那本。” 月『色』微凉,他穿着白『色』外套站在那,被穹顶的银光沐浴满身,像是又轻又远的一个梦。 她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又仿佛很久很久,怕被他看出端倪,眼神轻闪着匆忙低下头,只说:“哦,那没事。” 他站了几秒,而后脚步轻轻地转身进去。 院子里恢复寂静,四下无声。 唐沅一个人在凉亭里待了很久,书本摊开的那一页,半天都没往下翻。 其实问他借的那本资料,她自己有。 也只有在凉亭的这天她发了一晚的呆,其它时候,全在疯狂地看书。 第二次月考,她从104名到第十。 那些不好的声音,难听的话语,还有当时不想面对的目光,听过见过太多,现在好像都变淡。很偶尔很偶尔,才会想起一次。 所有的过去或许都会被时间带走。 她只是忘不掉。 那天的月亮,真的很圆。 他不知道。 叫住他的那一句话,她在心里,练习了几百遍。 第17章 So late至少 连日的阴令浒城悄然攀升的气温略有下降。已步入夏日的端, 这一点点降温并不让人觉冷,反倒正怡人。 江蔓蔓的“假期”结束,始返回学校继续上课。 唐沅本以为她会有些抗拒或是抵触, 她却不见半点不情愿,情绪好似还不错, 每实实出门, 放学回来了,有时做业还哼歌。 被唐沅教过一次, 江蔓蔓的胆子也大起来, 遇到不会的题目,自己会口找她问。承了人情嘴短,江蔓蔓找茬唐沅斗嘴的次数减少许, 偏偏又拉不下脸来认她的好, 把自己憋十分别扭。 傍晚时分,突然转暗,晚饭过后,一场雨飒飒下了起来。 江蔓蔓照旧在茶几上写着业,一边写, 时不时朝玻璃看。 唐沅冲了杯花茶回房, 在沙发上坐下看书。没一会,江蔓蔓来敲门,站在门边问:“我哥怎么还不回来?” 唐沅眼也没抬:“这么时候, 你要是他有了。” 江蔓蔓听她语气,撇撇嘴, 转身走。 的雨又大起来,唐沅嘴上这么说,不由还是看了眼窗。沉默地翻过两页书, 她放下水杯,拿起手机给江现发消息。 【沅不沅:你妹问你怎么还不回来。】 那边半没有回复。 他这阵子挺忙,唐沅指尖滑动屏幕,前面的聊记录里,类似的话她发了不止一次。 “你妹饿了闹着要吃饭,晚餐用不用算你的份。” “她有题不会,指甲都快啃光了,你要是回早我懒管了,你自己教。” “那个初中生问你几点到家。” …… 视线在简短的对话上扫过,唐沅划回最底下,看了看自己刚刚发出去的那一句,把手机往旁边一丢,起身去洗漱。 洗过澡,吹干发,唐沅在床坐着看了会书,『迷』『迷』糊糊睡着。睡了四十分钟,意识清明睁了眼,醒来一看,有江现的微信消息。 【江现:会晚点回,不用我。】 他的语气,倒像是在让她不用。唐沅轻轻抿嘴。 【沅不沅:是她,又不是我。】 片刻后,他回复。 【江现:好。】 【江现:是她。】 “……”唐沅看着他一副顺着她的语气,脸蓦地一热。 好么好,本来是。 她没他! 没回他这一条,唐沅放下手机,把床的灯更亮了些。重新拿起书本,却看不进去,她朝落地窗瞥了眼,那正被雨冲刷的夜晚黑沉沉一片,阴郁像是化不。 唐沅独自静默许久,半晌,把书一合,起身出了房门,走到玄关把灯打。 澄黄的光洒下,照在进门的地毯上,旁边的原木立柜也像沐浴了一层薄纱。这一处盈盈澈澈,仿佛声的迎接姿态。 唐沅站着看了看,返身回去。走廊别处的灯都关了,只剩客厅。过江蔓蔓身边,她道:“早点睡觉,回房的时候关灯。” 顿了一下,补充一句:“门口的灯别关。” 江蔓蔓闻言抬,略带殷切:“我哥么回来啊?” 刚出来见江蔓蔓摆弄着手机,她还以为是在给江现发消息,听江蔓蔓这么问,唐沅停下脚:“他今回来晚。” 江蔓蔓一听,表情变有点急。 唐沅问:“怎么,你他有事?” 江蔓蔓手里拿着一张试卷,抿唇纠结了一会:“今发了模拟卷,师让家长签字。我本来想让我哥签。” 她瞥了眼唐沅,有点不情不愿地,妥协般道:“……那你帮我签吧。” 说这么勉强,唐沅听着,哼笑:“我可不给你签。我又不是你的监护人,也不是你的家长,我帮你签算怎么回事?” 江蔓蔓闻言愣了愣。 唐沅悠悠道:“你那不是说我长不像你嫂子,我们非亲非故的,你管褚妤还叫姐姐呢,我又不是你么人,我签么。” 江蔓蔓大概是没想到唐沅会这么说,一时被噎到,还不了嘴,脸一下又憋红了。 见她抿唇不说话,唐沅悠悠然在她对面坐下,伸手从桌上拿起试卷,慢条斯理地看了起来。 边看试卷边瞟对面,见江蔓蔓憋着气是不张口,唐沅眉轻轻一挑,动越发悠哉。 客厅里安静了半,江蔓蔓也属实能跟自己较劲,唐沅下越发好笑,还没她把试卷拿,忽地听见江蔓蔓出声。 “你帮我签一下。”她的声音说不出的纠结,后半句陡然小声,“……堂嫂。” 唐沅一愣。 江蔓蔓飞快瞥来一眼,又立时别扭地把目光移。 本是想听她叫声姐姐,也带点故意捉弄的意思,片刻言,唐沅略略敛神,在一片安静中清了清嗓子,语气听起来似是平常异:“勉强给你签一个吧。” 唇边有些微弧度弯起,只一刹便被她压下,她抿抿唇,又补一句:“……看在你试卷写还行的份上。” …… 雨下了一夜,晨起放晴,净像是被洗过一遍。 唐沅难早起,在餐桌边看见江现江蔓蔓,脚步顿了顿,近前坐下。 江蔓蔓兴致莫名高昂,早餐一吃完急吼吼赶着去学校,也不坐江现的车,背起书包让张叔另送她。 好些没在餐桌上看见江现,只剩他们俩人,唐沅突然有点不适应。 江现慢条斯理吃着,忽地问:“昨晚下雨,很晚睡?” 唐沅看他一眼,小声道:“也没有。” 雨一会大一会小,她自己也不记是么时候睡着的。 没几句桌上沉默下来。 江现还有工要忙,没有吃太久。放下餐具,他擦了擦嘴,像是想起么,起身前道:“我今去余城有事,这两不回来。” 他顿了顿,语气轻缓:“不用给我留灯。” 唐沅愣了下,脸上闪过一瞬热意,像是听到又像没听到,没接他的话,低下继续吃东西。 江现离,门关上,家里重新静下来。 唐沅吃完早餐回房歇息。 午后两点,厅里忽然传来动静。出去一看,还没放学的江蔓蔓回来了。 唐沅诧异:“你怎么突然回来了?自己回来的?” 江蔓蔓抬看她,脸『色』难看,生硬道:“回来拿东西,张叔在楼下。” 唐沅觉奇怪:“拿么东西?” 江蔓蔓没答,闷往房间里冲,不一会,拿着几样东西出来。 唐沅瞥她一眼,又问:“你晚上几点回来,想吃么?” 江蔓蔓径自朝门走,闷声不理。 见她穿鞋,唐沅皱眉:“问你话呢?” 江蔓蔓一下站直身,声音蓦地提高,语气也冲:“你管我吃么,我么都不想吃!” 她脸微微发红,之前斗嘴被气的那种又不太一样,整个人都绷着,像个浑身带刺的刺猬。 唐沅一愣,没近前好好说道,江蔓蔓转身走,“嘭”地一声把门摔上。 余音绕了三秒,被那震响的声音吓了一跳,唐沅回过神,火气也上来。早上还好好的,这十几岁的小孩子,莫名其妙,真是有够气人。 平静安详的下午被这一打岔,悠闲的情毁了个精光。唐沅回到沙发坐下,忍不住江盈吐槽。 【沅不沅:十几岁的小孩子怎么这么讨厌!!】 唐沅一阵不爽,噼里啪啦在对话框里打了一长段,见江盈那边半没有回复,倾诉的欲望瞬间消退大半。 把打下的字删掉,唐沅退出江盈的聊界面,刚想收起手机,忽地瞥见江现的像。视线一顿,莫名的,那股刚消退的情绪立刻返了上来。 凭么他能落一身轻松? 唐沅气一沉,点他的像,把没对江盈说的话,一股脑倒出来。 【沅不沅:青春期的小孩真是狗都嫌!!】 【沅不沅:你知不知道你那堂妹有烦人?】 【沅不沅:你把人弄回来,结果你倒好,么事都不管,直接扔给我,我又不是她家长,莫名其妙了一堆家长的责任!】 【沅不沅:又是教写业,又是带吃饭,现在好了,她竟然还敢冲我发脾气??】 【沅不沅:你们姓江的怎么都这么讨厌!!!!】 …… 唐沅打了一大堆,整个屏幕都被她的吐槽占满。 半晌,发泄完,情绪总算稍微缓了一点点。 唐沅懒再去想那个不识好歹的初中生,回了自己的房间。 快到傍晚时从房里出来,她刚在沙发上坐下,忽然接到张叔的电话。 张叔没怎么给她打过电话,平时有话都是当面说,他不在公寓的时候,基本也没么事找她。 唐沅有点意,接通后问:“怎么了?” 张叔道:“唐小姐,刚江小姐的师给我打电话,说她在学校情绪有点不对劲。江总那边忙,我不好联系他。这……?” 他语气为难,唐沅听更是一顿。在学校情绪不对劲?江蔓蔓刚回来那模样,看着确实不怎么正常。 没她说话,张叔又道:“我中午接到电话,江小姐说要回来拿东西,我司机到学校接她,她上车的时候还好好的,路上看了会手机有点不对。拿完东西下来,脸『色』也不太好,我问了两句,她么都不肯说。” 唐沅蹙眉。上车的时候还好好的,看了会手机不对了? 那边张叔犹豫地问:“您看我要不再去一趟学校?” 唐沅沉默一会,问:“人在学校吗现在?” “人是在的。” “那你先别忙,晚点回来我问问。省你跑来跑去。” 张叔道好,而后挂了电话。 唐沅舒了口气,看着屏幕跳回主界面,半晌没动。过后想了想,还是给张叔发了条消息。 【把她师的电话发给我。】 张叔收到,很快把号码发来。 唐沅拨出号码,那边不时接了。 听她问起江蔓蔓,师没答,先问:“您是江蔓蔓的?” 唐沅抿抿唇,说:“我是她……姐姐。” “您是她家里人是吧?” 算是,唐沅应了声。 师一听,立刻便道:“是这样的,她中午回家拿东西,回了学校以后,情绪不太对劲,别的师发现她躲在厕所里哭。” 哭了?唐沅眉皱更紧:“知道是因为么吗?是跟同学起了冲突还是?” “我们怎么问她都不说,具体原因不清楚。不过今是学校放日,下午各个兴趣小组社团都有参观活动,之前江蔓蔓在家长参观那一栏打了勾,我记她好像是跟母亲一起生活的,我冒昧问一下,请问她母亲呢?或者你们其它的家长,怎么没来?” 唐沅一顿,几秒后道:“她妈妈有事不在本地。” “这样啊。”师叹了口气,似乎也不知道该怎么掺别人的家务事,“我建议有空的话,你们还是孩子沟通一下比较好,不然对孩子的身健康影响挺不好的。” 唐沅沉声应下,师聊了几句,结束这通电话。 难怪江蔓蔓这两情这么好,写业的时候时不时看手机,估计跟这个校内参观她妈脱不了干系。 客厅里安静声,唐沅握着手机不动,好一会思绪『乱』飞。回过神,视线一瞥,瞧见茶几下那沓略微有些『乱』的纸张。 那几张都是江蔓蔓画的画。 前几晚上,她写完业画着玩,在纸上画了好些卡通人像。唐沅在旁看见,让她也给自己画一张看看。 江蔓蔓瞥她一眼,当场画了一张歪七扭八的画给她。 两个人斗嘴吵了好一会。 二,唐沅发现茶几下又了一幅,那张歪七扭八的放在一起,也不知江蔓蔓么时候重画的。 画工其实算不好,但细细致致地,在纸上把她的眉眼到唇鼻勾勒了一遍,是一张十足漂亮的脸。 旁边原本写着“讨厌鬼”三个字,是江蔓蔓的笔迹,又被她划掉,最后只画了一颗不高兴的汤圆。 唐沅沉默着坐了片刻,奈地抿唇,回房换了套衣服,起身出门。 …… 唐沅平时不爱车,这会儿司机不在,她懒打车,拿上车钥匙,到车库里取了车,自己往江蔓蔓学校。 到半路,江现打来微信电话。 一接通,他问:“我刚看到消息,发生了么事,蔓蔓跟你说了么?” 距离她发消息朝他泄愤已过去好久,他这会看见。手机了扩音,唐沅撇嘴,握着方盘道:“她中午回来拿东西,莫名其妙跟我发火,走的时候还摔门。” 江现默了一瞬,语气沉了些:“我会打电话她说一说。” 她们平时斗嘴他都不在,有时他听见了,江蔓蔓要是语气过火,或者话说过分,他都会制止。 唐沅朝他发泄是看不他轻松舒服,不是要告小孩的状。她没那么跌份,况且也没那么气了:“会你骂完她更叛逆,了吧,我自己处理。” 她了点窗,江现似乎听见她这边路上的声音:“你没在家?” “还不是你堂妹,她在学校有点事。师都打电话来了,说她一个人躲起来哭。”唐沅道,“能怎么办,我不过去看看。” 那边有一会没说话,好几秒,江现口:“我以为你不是很喜欢她。” “谈不上么喜欢不喜欢,比她更难搞的小孩我不是没见过。么刺遇上我,不都被收拾服服帖帖。我难道真跟她较么劲。”唐沅顿了顿,轻轻舒气,“再说了,一码归一码。” 人都住到这来了。 进门那她都已自诩半个主人,况且那初中生给她画的画……也不算太寒碜。 路上车不少,马上要进入车辆的道路,唐沅不跟他说:“先这样,我车,挂了。” 江现嗯了一声。 唐沅没再说,她朝屏幕伸出手,挂断之前,忽地听见他道:“路上小。” …… 江现把手机从耳边移,通话结束,屏幕回到聊界面。 对话里大段大段的内容,都是唐沅发的。 每一句话都说暴躁又不耐烦,可偏偏做的都相反。看起来比谁都不好相处,但却总是在包容。 江现看了好一会,敲门声响,他收起手机,轻声应:“进。” 特助把文件送来,摆到他桌上,提醒:“江总,还有十分钟会。” 会议大概半小时,之后动身去余城,商座会要进行几。 江现微微颔首。特助站在一旁,想起么,见缝『插』针又道:“之前定的家具,还有您公寓『露』台改搭的材料都到了,么时候需要运到公寓?我安排人过去。” 江现闻言笔尖停住,好几秒,想起这件事。 先前『露』台一直空置着没使用,张叔问过他的意思,预备添些躺椅沙发,顺便把『露』台重新整装一下。 当时从国订了特质的家具,耽搁了一段时间,到现在运来。 那都是唐沅搬进来之前的事了。 江现眉微蹙,淡声道:“不用了。找合适的地方处理掉。” 眼前闪过『露』台上花红紫绿,青葱蓬勃的景象。唐沅总会去看她的那些盆栽,给『露』台上的浇完水,又去给玻璃墙下的浇,每乐此不疲。 江现重新提笔,垂下眼,缓缓道:“现在这样好。” 至少唐沅很喜欢。 第18章 So late夏天 二十几分钟后, 唐沅抵达江蔓蔓的学校,开放日来了不少家长,校门外停满了车。 唐沅找空车位把车停好, 联系上先前打过电话的老师。老师十分随,听说特意赶来, 对校内不熟悉, 不一会,便门口接。 唐沅带着入内, 跟在老师后去找江蔓蔓, 一路上聊了几句。 “绪经平复了,现在正在兴趣小组展厅里。”老师回头对唐沅道,“你们家长能空过来, 那真是最好了。” 唐沅, 没说。 江蔓蔓的学校也是私立,校园很大,跟着老师走了好一会才一栋楼前。唐沅抬头看了眼名字,也没记住,大概是开放日特意用作展览的地方。 上三楼, 老师让学生把江蔓蔓叫过来, 带唐沅面前寒暄了几句,道:“你们慢慢参观。” 随后拍了拍江蔓蔓的肩,没留。 老师走开, 江蔓蔓眼直直看着唐沅,唇瓣动了动, 表些意外。 唐沅挑眉:“愣着干什么,又的美貌惊呆了?” “你,你怎么来了。”江蔓蔓回, 难得磕绊了一句。 “今天不是开放参观日吗?家长都能来,怎么不能来。”唐沅一副自然不能自然的语气,“走吧,你们小组在哪一片,带去看看。” 江蔓蔓愣愣看着,没出声,提步在前面带路。 厅里说着话的家长孩子来往经过,这时候人经不,快要傍晚,迟些,活动大概就要结束了。 唐沅跟着江蔓蔓他们兴趣小组的那一片展区,橱窗里挂着各异的画,铺着红布的桌上也摆着框起来的画作。 “你参加的是画画小组?” 江蔓蔓嗯了声。 唐沅看得仔细,时不时停下问两句,江蔓蔓难得轻声慢语,中午回家时摔门的样子,仿佛两个人。 逛着,终于在墙上看见江蔓蔓的作品。唐沅停下脚打量,看得比刚才还要认真。 江蔓蔓站在旁,不时抬眼朝看,脸上莫名地显出几分紧张。 “画的挺不错嘛。”唐沅忽地一,“家里那几幅怎么不拿来?一起挂上好。” 江蔓蔓肩线隐约松了几分,看了眼自己的作品,道:“家里那些都没认真画,这个是用心画的。” 唐沅闻言哦了声,调侃:“给画就不用心是吧?” 江蔓蔓似是想说话,最终还是没出声,微微抿唇。 唐沅故意逗,没揪着这点说,看完们小组,顺带还去看了旁边其它的展区。 逛完一层,江蔓蔓走在唐沅边,犹豫着小声开口:“们小组等下家长交流会,你去不去?”很快又补充一句,“不开很久,就一小会。” 唐沅看一眼,说:“去啊,干嘛不去?倒是你,『乱』跑,等下出来找不人,你看不收拾你。” 两人出了展览楼层,小组教室,不少家长都在里面坐着。 唐沅进去找了个位置坐下,不时,兴趣小组的指导老师上台来,给家长们汇报这一学期学生在课后小组的况。 会果真没开久,十几分钟就结束。中途唐沅朝外看,江蔓蔓哪都没去,没下楼同学玩,也没先找地方休息,就在外头的走廊上站着等。 出校门时是饭点,唐沅看了看天『色』,决定在外吃。 车开了十几分钟,停好后,段路需要步。 江蔓蔓老实地跟在唐沅后,一路上沉默着,一句话都没说。 路过便利店,唐沅看了眼,让等会:“进去买两瓶水。” 不一会,唐沅拿着两瓶微冰的矿泉水出来,递给江蔓蔓一瓶。伸接过,唐沅正要拧开瓶盖,忽然听见低声问:“你今天为什么来。” 唐沅动作一顿,缓了缓,说:“你妈让来的。你们老师担心你,联系了张叔。就给你妈打电话,说没空来不了,让替去学校。” 江蔓蔓握着矿泉水,眼低垂着没说话。 提步往前走,唐沅见状,也只能跟上。 天『色』经黑了,周围的店铺都亮起招牌灯。 江蔓蔓走了没一会,眼泪往下掉,扑簌扑簌,一开始闷不做声,渐渐忍不住。唐沅听见的啜泣声,愣了愣。 “哭什么?”唐沅点无措地拉住,上没纸巾,回头看向便利店,不道要不要去买点。 江蔓蔓的脸随着眼泪通红:“你是骗的对吧?” 唐沅微顿。 “才不会让你来,根本不在意。说好今天回来看,中午给打电话,一直一直不接,发短信也让不要闹……” 的眼泪越掉越,那张脸平时总是趾高气扬,天真得不天高地厚,唐沅从没见过这么难过。 安慰的话无从开口,唐沅看着面前哭泣的脸,突然不道该说什么。 路边的招牌越发地亮。 “是骗你。”唐沅轻轻咽喉,许久出声,“但还是很想来的。” 江蔓蔓低着头,压抑的哽咽汹涌。 向前一步,抱住了唐沅,在的怀里低声痛哭。 唐沅僵了瞬间,板着声音:“你把衣服弄脏了……” 话音却越说越低。 晚风穿拂,带起些微尘土味道。 街道灯影璀璨。 唐沅伸出,轻轻揽在背后。 …… 弯月高悬在天际。 不时散步遛弯的人经过,唐沅江蔓蔓坐在长椅上,一人里拿着一杯关东煮。 “本来要带你去吃好吃的,你看吧,耽搁那么久,这下排队都排不上了。”唐沅道一家藏在巷子里的老店,味道一流,就是人特,去迟了就难等。 斜对面便利店招牌亮,道:“今天就吃这个算了,饿了回去弄点。” 江蔓蔓刚哭完,眼睛肿得不像话,脸上还残留着之前的红,咬了口串,兴致不高地嗯了声。 唐沅问:“你还在难过啊?” 江蔓蔓瞥一眼,闷闷道:“你根本不懂。” 唐沅失:“什么不懂的。” 里拿着的串沾了沾汤汁,没往嘴里送,缓缓道:“以前读书的时候,一次也差不。参加了工小组,那天打电话给妈,想问没空来参加,结果在电话里骂了一顿。” 江蔓蔓闻言,略诧异地看向。 唐沅语气淡淡:“后来就退组了。也没跟提过这件事。”了下,“就算跟说,肯定也不承认。” 江蔓蔓意外:“没想你还这种经历……” 唐沅挑眉:“怎么没,也是人好不好。” 江蔓蔓拧了拧眉:“以前听人说,他们都说你从小要什么什么,没什么得不的,一副大小姐脾气,人也不好相处,还特喜欢欺负人。” 唐沅对这些评价不陌生,反问:“那你现在觉得呢?” 江蔓蔓抿唇,不说话。 唐沅没追着问,勾了勾唇,继续吃串。 江蔓蔓朝一瞥,安静几秒,又道:“就算那些不好的都是假的,你也还是什么都啊。这种感觉不一样。你妈妈那样,但是,你现在还是很开心不是吗,那不会完全影响你。是真的很希望妈能陪着,最希望的就是这个。只,但你不是,你那么那么的。那种很想要很想要一样东西,却得不的感觉,你不会理解。” 唐沅停下吃东西的动作,转头看向江蔓蔓,后者低着眼睛,沉浸在失落的绪里。唐沅沉默几秒,看向对面楼顶上的天,忽地说:“你道致吗,那边过去几个街区就是致。离这里不远,以前高中就是在那里读的。” 放下了串,轻声说。 “那个时候特喜欢一个人。” “他完全不一样,什么都做的很好,样样都好。呢,成绩一般,人看这也不好那也不好,没谁觉得跟他可能。” “就连他边的朋友都很讨厌。的时候在学校里遇他,很想跟他打招呼,在校门口看他,想跟他说话,想去找他,每次看他旁边的人,又不敢过去。” “人的看法其实都不在意,可是在他面前完全没办法。甚至问不出口,不敢问他你是不是讨厌,是不是也人一样看,每次只好假装大大咧咧,假装完全不影响。” 江蔓蔓听得愣住,握着串看向,安静听说。 或许是夜晚的气氛,又或许是真的憋了太久,唐沅看着头顶星稀的天,突然很想说个痛快。 “中间也过想放弃的时候。觉得好辛苦啊,为什么要这样。不想另一个人牵绊,喜怒哀乐,总是跟他关。” “那一次都决定放弃了,还给自己打气,说一定可以,不就是个人,什么了不起。可以不去听他的事,不去想他,就当这个人不存在。” “那天做好了心理建设,决定迈出这步。觉得没问题,开开心心地同学一起走出教室,走出教学楼。” “然后在『操』场上看见了他。” 唐沅轻声了一下:“那瞬间就道,又完蛋了。” 江蔓蔓拿着关东煮,怔愣地唇瓣微张。 “你说的那种感觉,怎么不懂。” 唐沅深吸一口气,声音却变得很轻很轻。 “很想很想得,但一直得不,那种感觉就是……不停地把自己打碎,又不停地粘起来。” 周而复始地,为看见的那一束光,破碎复原。 …… 长椅边安静了很久。 唐沅看着夜空出片刻,而后敛下眸,把里的关东煮一口一口吃掉。 起把纸杯签子扔进垃圾桶,拍拍,看向江蔓蔓:“天很黑了,差不该回去了。” 江蔓蔓眼闪了闪,连忙起,跟在后。 往回走的一路都没说话。 停车的地方,江蔓蔓忽然问:“后来呢。” 唐沅还没拉开车门,回头:“什么后来?” “后来你你喜欢的那个人呢?你还喜欢他吗?” 唐沅看几秒,拍拍的脑袋,只说:“小孩子,这么八卦。” 没回答这个问题,唐沅让进去:“上车,坐副驾。” 江蔓蔓看不想回答,只好不问。 系好安全带,唐沅没急着开:“把关东煮吃了。” 签子那么长又那么尖,戳就不好。 江蔓蔓听话地吃完,把汤喝了,将剩下的纸杯竹签装进塑料袋放一边。 二十分钟后,车开家。 两人各自回房洗澡。 唐沅吹好头发出来,听江蔓蔓声音不对:“你怎么瓮声瓮气的?” 哭完这么久,早该没事才对。皱着眉近前一探额头,点烫。 给江蔓蔓拿体温计量了量,温度不算高,大概是感冒。 唐沅让回房睡觉:“给你冲个冲剂。” 江蔓蔓吸了吸鼻子,听话地走回卧室。 唐沅端着冲好的冲剂送房间,看喝完躺在床上,还睁着个大眼不在看什么,不由道:“你哥这两天不回来,等了,早点睡。” 江蔓蔓说:“不是在等他。” “那你还不睡?” 江蔓蔓窝在薄下,沉默几秒,忽地问:“你今天说的那个人,是不是就是哥?” 唐沅朝看,没说话。 江蔓蔓忍不住追问:“你以前喜欢他,那现在还喜欢吗?” 唐沅挑眉:“蹬鼻子上脸了是不是?” 江蔓蔓些焦急:“不会告诉哥的,这是们之间的小秘密。”伸出几根指,“发誓你今天跟说的,绝对绝对不会告诉他,不然就让一辈子吃不好吃的!” 这誓对来说还挺毒,唐沅心下好。没等说话,江蔓蔓又道:“你不喜欢他。”好似真的点担心,“你以前那么喜欢,那,那现在也可以,你们都要结婚了,你还是喜欢他一下吧……” 唐沅奇怪:“你之前不是不想做你嫂子吗?” 江蔓蔓抿唇,扯着子没说话。 唐沅不想跟聊这些:“睡吧你,天还要上课,以为感冒就会帮你请假。也得睡了,想在这照顾你一晚上。” 给掖好角,唐沅站起,转的刹那,突然听背后的声音:“对不起。” 唐沅一顿,回过头看。 江蔓蔓的脸半藏在子下,看着轻声说:“不该说你哥不配,对不起。” …… 关上江蔓蔓的房门,唐沅回了自己卧室。 进浴室重洗了个脸,换上睡衣,睡前还江盈聊了会天,听江盈讲了一堆没营养的废话。 一切都平时无异。 觉得自己的绪很正常,没哪里不对。 闭上眼,却像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见高中的校园。 看自己趴在课桌上,在草稿纸上打了好好的叉。每打一个叉就在心里劝自己一遍,不要喜欢他。 一页页的纸,划得密密麻麻。 划最后一笔,做好心里建设,决定真的开始放弃。 同学们都朝外走,他们说说,走出教室,走出教学楼。 两边花坛郁郁葱葱,小道上的树青翠挺拔,学生们追逐走动,处都是吵杂热闹。 好像没什么难的。 直在『操』场边看了他。 风景,天蓝得刺目,看不见的尘土在空气里飞扬,周围人声喧嚣。 江现站在树下,校服拉链半敞,不远处的篮球场上,褚怀他们似是在喊他,一群人嬉闹了什么话。 他很淡很淡地了一下,不经意转头看见,嘴角边带着还没放下的那一点点弧度。 站在原地,突然就听不任何声音。 要放弃的决定,刚刚鼓起的勇气,全都不见踪影。 只剩心跳,融化在燥热的风里,吹往后来漫长的好年。 十七岁的这一天。 他太耀眼。 就这样,永远地,困在了这个夏天。 第19章 So late未婚妻 江蔓蔓对唐沅的称呼, 从校内开放日后,就变成了姐姐。原本她一张嘴似是想叫别的,大概看唐沅的眼神也觉出为时过早点不妥, 索『性』就和称呼褚妤一样。 浒城的雨终于彻底放晴。 江现去余城的四天午,唐沅收到的消息。 【江现:今晚回。】 短短几个字, 是一贯的言简意赅, 偏这举动又点说不清的意味。 唐沅撇撇嘴,告诉她是怎个意思, 难不成又要她给留灯? 指尖划拉到屏幕上方, 这几天她发消息给,都是四五个小时后回的,说不了几句又不见了。 挺忙, 她也没那闲, 对着这句话看了一会,只给回了个标点。 傍晚时分,江蔓蔓放学回家,拿着薄薄一本宣传小册一样的东西来找她。 唐沅看她走近,问:“东西?” 江蔓蔓挨到她身边坐, 兴冲冲道:“这周我们学校30周年校庆, 活动,你和我哥一起来诶?” 唐沅瞥她一眼,接过那本册子翻了几页, 基本都是她们德知中学的校史介绍之类的内容,最上边粗体字写着“30周年校庆庆典活动”, 边一句龙飞凤舞的“诚邀各位家长莅临”。 江蔓蔓怕她不答应,凑近了点:“你就去嘛,好不好, 别都家长去,总不能我没吧?你和我哥都去!” 唐沅哪看不出来她在装可怜,拿着册子不轻不重地敲了她的头:“少拿这个说事儿。”到底还是半松了口,“我去是可以,但你哥去不去,你自己跟说。” 江蔓蔓一喜笑颜开:“好,我找说,时候回来?” 唐沅道:“今晚。” 江蔓蔓摩拳擦掌,颇些迫不及待。 晚饭吃完没过多久,江现到家。 几天没见,穿得已经不是出门那天的那套西装。 唐沅的视线在身上停留几秒,佯装平静地移开,低声道:“这早。” 江现面『色』沉和,看着她嗯了声。 江蔓蔓的脚步声似是从房里来了,唐沅抿了唇,适时撤离:“我先回房间休息了。” 进了卧室,很快外头的声音就不到,们好似不在客厅里聊。 唐沅在落地窗边的沙发坐了片刻,意识朝门口看去几眼。屋里莫名些闷,她待了一会,忍不住提步出去。 们果没在客厅,江现大概回书房事,江蔓蔓也跟了去。 唐沅倒了杯水,踱着步,不知不觉踱到书房外。 门半掩着,里头传出说话声。 们讲话不关门,她算不上偷,唐沅心里腹诽,脚不自觉慢来,悠悠停住。 江蔓蔓正努力游说:“哥,你就一起去吧,唐沅姐都答应了。学校发的册子你也看到了,邀请家长去参加,那我没家长去多尴尬呀。” 唐沅见江蔓蔓拿对付她的那套对付江现,唇角轻勾。杯沿送到嘴边,她刚要抿一口凉水,忽地就江蔓蔓一句:“唐沅姐也很想你去的!” 她差点一呛。 “的,唐沅姐姐特别特别想你去,你不去她肯定难过死了。”江蔓蔓说得天花『乱』坠,“哥你就答应吧。” 江现默了两秒,语调微长:“你怎知道,是她跟你说的?” 江蔓蔓没敢谎撒得厉害,声音低来:“她没跟我说,我猜的……”她很快又笃定起来,“但她肯定是这想的,我能感觉得到,的!” 你个头。 唐沅站在门外忍不住暗啐了句,伸手想推门,犹豫一瞬,硬是忍了住。 “唐沅姐姐绝对想你一起去,怎会不想呢,肯定想的,就跟我想你去一样,都很想很想,哥,你别不答应……”江蔓蔓撒娇卖乖地痴缠起来。 怕再去见不忍过耳的,会控制不住冲进去教训她,唐沅吸了口气,赶紧走开。 没两分钟,江蔓蔓笑『吟』『吟』回到客厅,看她满脸开心就知道,江现必定是答应了。 江蔓蔓扑到沙发上来跟唐沅邀功:“我说动了,我哥答应了,到时候你们可以一起来啦!” 唐沅瞥她一眼,挑眉:“你现在还学会说胡话了?来,我是怎想的,你猜给我看看?” 江蔓蔓一愣,不防到,干笑:“我只是那说一……” 怕唐沅逮住她算账,匆匆扔一句“我先回去睡觉了”,飞快开溜。 唐沅对着她的背影翻了个白眼。 江现没在书房待很久,走廊上急匆匆的脚步声消失后,很快也出来。 唐沅正准备回房,看见动作顿了一。 在沙发对面坐,唐沅抿唇,道:“蔓蔓说你答应去参加们校庆庆典了。” 江现脱了西装外套,衬衫还没换,抬了抬眸,摘腕上的表:“嗯。” 唐沅眉轻敛:“你怎这个时间,不是很忙吗最近。” 江现那半身正装给添了几分斯文的禁欲气质,抽了张湿纸巾擦手,动作慢条斯理,手背显出青『色』的血管,纤长的手指看着不弱气:“总不能的事都不管,全部扔给你。” 唐沅一愣。 这耳熟的内容,是她几天前在手机上和吐槽江蔓蔓叛逆时,痛骂的话。 “我也该负担起一些。” 矜冷的声线莫名令她脸一热,江现悠悠朝她一瞥,后半句多了几分磁『性』的低沉:“……家长的责任。” …… 唐沅挑了件浅『色』的裙装,朦胧的纯『色』底配上别致清新的花纹,衬得皮肤更加白皙,又不失夏日的鲜亮。 她特意了个妆,淡淡几笔,镜中的脸艳光四『射』,可谓给足了江蔓蔓面子。 唐沅从房里出去,客厅里等她的两个抬起头朝她看。 江现的视线停了刹那。 江蔓蔓眼神一亮,余光一瞄江现,立刻提高音量,语气刻意地夸起来:“哇,唐沅姐好漂亮哦,今天的好好看,像仙女一样!” 她的语气跟朗读作文似得,说着迫不及待转头问:“哥,你说对不对,唐沅姐是不是特别漂亮?” 唐沅她臊得耳根一烫,在江现开口之前警告:“闭嘴。” 朝江现一瞥,脸上略点不自在。 客厅里静来。 江现没接话,眸光在她身上缓慢扫过,后道:“走吧。” 三一道出门。 乘电梯到负一层的车库,门一开,江蔓蔓便跑出去找家里的车。 唐沅穿了双高跟鞋,走矮梯时没站稳,步子一颤,胳膊旁边伸来的力大掌扶住。 侧眸对上江现的眼神,握着她的胳膊,过了几秒才松开。 江蔓蔓在前面探头探脑,江现放开手,轻声问:“你和蔓蔓的关系时候这好了,我出去几天回来,她就跟你这亲,还这嘴甜。” 换做之前不可能一口一个姐姐叫她,更不可能夸她。唐沅没细说,一副“那说明我格魅力强”的表情。 “关系好就好呗。” 想到刚刚楼前江蔓蔓夸她的话,唐沅低咳了声:“嘴甜怎了,也不是我教的,只能说蔓蔓懂事。” 江现眼睫微颤:“嘴甜挺好。”顿了,“反正说的也是话。” 唐沅一顿,看向,脸腾地微热。 “看路。”面『色』平静,还好心地提醒她。 唐沅飞快敛神,别了耳边的头发,镇定地加快步伐。 到车前,江蔓蔓上了副驾驶,唐沅和江现坐进后座。 系好安全带一看,驾驶位上开车的不是司机,是特助。 特助叫了声江总,又冲唐沅颔首示意,这才缓缓开动。 半个小时后抵达德知中学,特助车后接了个电话,没几句,们进了校门,不一会便几个校领导般的前来迎接。 江现看唐沅莫名,轻声告诉她:“盛江集团是校赞助方,校庆前们已经给我发了邀请。” 原来如此。唐沅眉头展平,很快围上来,副校长热情地和江现问好,连带着夸了江蔓蔓几句。注意到唐沅,副校长带着笑询问:“这位是?” 江现朝她看了一眼,轻声道:“我未婚妻。” 唐沅身子一僵,副校长朝她伸来手,她忙笑了,和握手。 一群在旁带路,她迈着步子,忽觉心跳变得些快。 学校里还其家长和来参观的,唐沅陪们走了一段路,不喜欢周围来往的注视的感觉,小声跟江现说:“我和蔓蔓去逛逛。” 江现随着她的音量:“等会晚一点要和校方拍照。” 都介绍她是未婚妻了,她自然也是要一起的。 唐沅顿了,又说没事:“等会我们逛完,要拍照的时候我再来找你。” 江蔓蔓一个半大小孩,待在一群校领导中间别提多不自在。唐沅看她别扭得快憋死了,和江现说完,很快带着她开溜。 两个自己逛自己的,脱离们的“视察”路线,一子轻松起来。 “你这学校怎变样了,和我那天来看着不像啊?”唐沅量四周,皱眉。 江蔓蔓无语:“哪,只是稍微挂了点装饰好不好,你就认不出来了?” 唐沅哦了声,半点不心虚:“我到陌生的地方认路能力点差。” 想到等会要和校方一起拍照,唐沅莫名在意起来,捋了捋鬓边长发,边走边问:“我今天怎样,看起来还行吗?” 江蔓蔓狠狠捧场:“行,行了,今天全场就你最漂亮。” 早上她夸了那多句,可不是夸假的。 唐沅的脸『色』这才放松,聊着天逛了一圈,栋楼特别热闹,两个过去看了看。是在做活动的一栋楼,每个班级都小游戏,不少家长陪着学生在玩。 唐沅兴致上来,选了两个感兴趣的凑热闹,好在排的队都不是很长。 赢了点零食出来,唐沅一股脑全塞给江蔓蔓,走了一会,视线瞥见廊上的一个身影,笑意微微顿住。 江蔓蔓见她表情不对,顺着看过去:“怎了?是认识的吗?” 长廊不远处,一个扮文雅的女生正和身边的中学生说话。 唐沅抿唇:“是我以前年级的学。” “学?” 江蔓蔓似是不理解她的表情,唐沅默了两秒:“她给你哥写过情书。” 江蔓蔓顿了一,眼神闪了闪:“……那,那只能说明我哥魅力大了。肯定很多想给写情书的,你看那好看。别要写也没办法,一定不会收……” 唐沅声音略微低沉:“你哥收了。” 江蔓蔓愣住:“不会吧?” 江现看着总是淡淡的,种拒于千里之外的感觉,不像是热衷于收情书的。 那个女生叫程巧兰,唐沅也说不清,她们高二那会一阵子传过,说江现收了程巧兰的情书,但具体的她也没看见。 江蔓蔓看向廊上那个身影。 那穿得素淡,看着倒是干净清爽,身边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孩子,大概也是她们德知的学生。 长得还挺清秀,但远没她唐沅姐好看。 江蔓蔓立刻转头,信誓旦旦道:“你看她身边带了个,肯定是她的小孩,她结婚了,一定是。” 唐沅抬指在她头上一敲:“她身边那个看起来跟你一样大,你和我站在一起,你觉得你这个岁数能是我生的吗?” 江蔓蔓嘶了声捂住脑袋,撇嘴:“万一呢……” 唐沅知道江蔓蔓想让她开心,不管她和江现如今如何,要结婚的情况看见和对方曾经过牵扯的,心情总不能是兴高采烈的。 没过去招呼,毕竟本来就不熟,唐沅不再多站,拍拍江蔓蔓的脑袋:“走了。” 离开游戏教室这一栋楼,江蔓蔓自告奋勇做向导,带唐沅去看别的地方。 经过公告墙边,里头和其它学校无异,许多优秀学生的照片。唐沅停脚量,江蔓蔓见她兴趣,挨个给她介绍。 这个是几年级的,平时怎样,那个又是哪个班的,除了读书还特长,一一细数。 个优秀学生的家长在另一侧,其它家长围着,羡慕地直夸,那家长矜持地笑着说还好还好,表情是藏不住的自豪。 唐沅朝那边看了眼,不由问:“你怎没在上面?” 江蔓蔓一噎,不好意思地咳了声,规劝她:“你心态要放平,别跟家攀比。” 唐沅失笑,白她一眼,两继续逛。 又转了大半圈,江蔓蔓遇到班上相熟的学。都是龄,气氛完全不一样,她过去说了几句话,那些学似是叫她一起去玩,她得意动,想到唐沅又面『露』犹豫。 唐沅看她神『色』,很体贴地放行:“去吧,别『乱』跑,事电话联系。” “那你……” 唐沅多大个了:“我自己转转。” 江蔓蔓不放心,叮嘱:“那你要是无聊记得去找我哥。” “知道了。”小小年纪『操』心得还挺多,唐沅摆摆手,让她和学赶紧走。 德知校内挺大,和明致差不多,不过这里不止初中,另一半是高中。明致只们那一个校区的高中部,就德知整个这大。 唐沅一个漫步闲逛,大概学校都是类似的氛围,校内陌生的建筑莫名让种熟悉感。 虽是庆典,抱着书的学生也不少,唐沅看着背双肩休闲包的半大孩子,走着走着,不知怎,脑海里闪过程巧兰的脸。 高中那时候,程巧兰和江现都在一个奥数小组。她家里条件不好,但成绩一直很好,招进明致之后,老师们都非常喜欢她。 高二那年,年级里传出她喜欢江现的事情,在当时不是秘密。 唐沅微微吸了口气,感觉思维开始发散,轻轻敛神。前方几个追逐的学生闹,跑过来撞到她,手里没加盖的杯装『奶』茶一晃,溅了些在她胳膊上。 学生慌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唐沅见她们脸上惶恐,没跟她们计较,只说:“小心一点。” 言毕提步朝洗手间走。 唐沅洗净胳膊上的饮料味道,从洗手间出来后,点找不到路。转了几条道,越走周围越安静偏僻,她停脚,略微点茫然。 唐沅朝四周看了看,前方栋楼,似乎。她提步朝那个方向行去,台阶时脚一踩,鞋跟忽地卡进水道石板的小洞里。 步子一绊,她慌忙扶墙,好不容易站住,过后用力抬了抬脚,鞋子纹丝不动。 试了好几次都不行,脚背都勒出些许痕迹,她一只脚动弹不得,烦躁地皱眉,甚至想脚拿出来,光着踩地。 手机突然响起,唐沅拿起一看,是江现的电话。 一接,轻声问:“你和蔓蔓逛完了吗?马上要拍照了。” 唐沅闻言,呼吸一沉,脚背莫名疼了一瞬。 “我在一栋楼后面,鞋跟卡住了。” 她动了动脚,依然没用,不知道怎弄出来,更不知时候能过去。 蝉鸣一声又一声,在这聒噪中,空气都平添了几分闷滞。 脚分毫不动,阳光照在头顶上,热意似乎增加,唐沅突然点沮丧。 “……要不你们拍吧。” 话一说出口,她一些泄力。 前面是一栋楼的背面,她本来想走过去看看,结果没能近前。 胸口些堵,好像总是这样。 不一样的学校,不一样的建筑,不一样的师生,可突然之间,让她像是回到了那一年。 高三的一个学期,九班那个女生为江现考进前十,她每天都能到年级里的八卦们俩会不会可能,闷闷过了好几天。 之后班上的几个学生干部说,学期中会地区教育部门的领导来视察,到时候会选学生代表一起拍照。老师们已经定,让高三年级二次月考前十的学生做代表。 唐沅们聊着,想起江现的照片总是在优秀学生那一栏,九班的那个女生也上去了,她从没一次光明正大地和摆在一起。 于是她决定拿二次月考的前十。 她拼命读书,拼命做题。因为久没和说话,在江家那晚,甚至用借资料的借口叫住。 她多的小心思在其中,也是的努力了很久。 排名出来好多质疑,她不高兴过,但没跟任何争辩,她知道自己的成绩是的。 二次月考后没多久,一天午,唐沅上完验课去了小卖部,回到教室,隔壁班一个和她关系还不错的学忽然问她:“你怎没去拍照啊?们上节课还十多分钟的时候,就老师派的学生叫走了。” 她一愣住,根本没去她们验教室里叫她。 问清地点在哪栋楼,唐沅飞奔教学楼,匆匆赶过去。她一路跑得飞快,到了拍照的那一栋,又一口气不停地往上冲。 跑到三层,她到楼梯上扫卫生的两个学生说话。 “楼上拍照都拍完了吧?” “拍完了,现在在上面参观,等会就来了。” 她蓦地在楼梯边停住。 楼上的话题又聊到她。 “刚刚老师在找谁啊?” “好像是找唐沅。” “她没来?” “她哪好意思来,我看她肯定是心虚了。不来还算点自知之明,就她那个成绩,也不知道怎考的十名,骗谁啊。” “也是,不知道她怎好意思……” 唐沅僵在楼梯拐角,之前跑了好一长段都不累,可那一瞬间,突然就失去了迈步上楼的力气。 扫地的说话声音渐渐远去,隐约间见楼上学生代表们和领导走动的脚步,又似乎只是一种幻觉。 她在原地站了很久。 脑海里闪过那段时间的认,熬夜看书看到两三点,早上起来又看,每节课得比谁都专注,课间连厕所都不上了,只是在不停地做题做题做题。 咖啡喝了好多,几回胃里难受,看书看到一半,大半夜在厕所干呕,都吐不出来。 不熟的题型背了又背,不的解法一遍又一遍地练。 她明明走到了这里,那近在咫尺的距离,像是怎都到不了。 没一个时候,比那瞬间让她更深刻地感觉到。 原来不管她努不努力,都是没用的。 …… 脚背上那道因试图鞋弄出来,挣扎勒出的痕迹,越发明显。 唐沅的视线落在淡淡的红痕上,无声地呵了口气。突然不想挣扎了,鞋跟拔不出来,她也赶不过去。 可能她就是,总这倒霉。 “你们拍吧。”她低声说,“我挂了。” 阳刺目的光直直照。 唐沅垂眼,想脚从鞋子里脱出来,干脆光脚休息一会。她刚要结束通话,那边出声叫住她:“你在哪?” 手机从耳边移开的动作顿住。 江现的声音清透沉稳,没一丝迟疑,说:“我过来找你。” 第20章 So late终于 唐沅听着江现音默了两秒, 喉咙轻咽,移手机重新回到耳边,她向前方建筑, 轻说:“我在一栋楼后面,行健楼。” 江现道好, 没有多言:“站在那等我。” 电话挂断, 唐沅停在原地,不动亦不再挣扎。太阳光线在树影间摇晃, 时间也像是在无跟着晃。 几分钟后, 江现影出现在视线中。 他和她一样对这里都不熟,应当是问了校方,但只他自一来。 唐沅着他, 突然像无措小孩, 有够倒霉又有够丢,就这么被卡在这里,一步不能动。 江现近前,温说:“我让去买鞋了,等会就来。” 跑腿事想来落在了助上。 周围没有能扶地方, 他道:“你脚先拿出来, 站不稳就扶着我肩膀。” 唐沅轻轻嗯了。 江现在她面前蹲下,他穿着一正装,像是下跪姿势。唐沅脚从鞋里出来, 另一只脚晃了一下,手搭住他肩头。 他抬头她一眼:“站稳。” 那处理文件手握住鞋, 鞋跟卡有点紧,他手掌蹭到不少泥灰。 唐沅手触着他外套,他低着头面部线条专注, 没有用多久,便把鞋拔了出来。 江现没急着站起,握住她脚踝,给她穿鞋:“孙助理应该快就回来,等会换一双不高,鞋跟好踩穿。” 浮尘隐约漂浮在空气里,唐沅手搭着他肩,周围一切忽然都变得幽幽,连聒噪恼蝉鸣也是。 她垂着眼,忽然叫他:“江现。” 他微微抬眸,眼里有淡淡询问:“嗯?” “我们好像还没拍过合照。”她忽然一句,音轻又轻,“……高中毕业前那次,差点就拍了。” 听她陡然提起,江现面上有一丝意外。 不知怎么,唐沅莫名就是想说,有股气隐隐,想要从胸腔里某地方出来。 “那天年级前学生和视察领导拍照,我们班上实验课,没有来实验教室叫我。” “等我知道,赶过去时候,你们已经拍完了。” “我到了三楼,不好意思再上去,毕竟已经结束,就算去了也没用。” 她眼睫颤了颤,白皙皮肤在光线照『射』下,像透明轻薄蝉翼。 “……那张照片上最后都没有我。” 唐沅语气停顿,随后带上一丝刻意轻松:“那还是我第一次成绩离你那么近。我只用功了一月,要是再久一点,你第一说不定就归我了。我本来还想,拍照时候要戴亮眼一点发夹,给你点视觉上压力,结没拍成。” “想想,挺可惜。” 说出来就好了,说出来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唐沅无地舒了一口气,最后一话音落地刹那,有一瞬间轻松。 小道上静默几秒。 唐沅自把脚踩进鞋里,完全契合后,小退一步。江现敛眸,随站起,他视线一直着她,却没说话。 大概他也不知道说什么,这样小事,又有谁知道她能记这么久。 唐沅敛了情绪,提步:“走吧。” 江现跟上她,石板地有些不平,他伸手扶她,大掌有力地托着她胳膊。 唐沅顿了一下,没挣。 孙助去校外给她买鞋了,这几栋比较偏,他们得先走到多地方。 两步伐一致地踩着石径,江现忽地说:“那天拍照过程并不愉快。” 唐沅不妨他突然接上前面话题,诧异地瞥他。 “校长办公室刚装修完没多久,角落里一直有味道,熏了浓香也没盖住。” “那天风大,光线别暗,摄影师调试了久,才勉强能拍。” “来领导里有一,对我们学校领导好像有意,说话非常不好听,有几学生被他故意讽刺了几句,老师们脸『色』都不太好,气氛别差。” 他轻轻说着,和他平稳步一样,不急不缓。 唐沅听着他细数拍照那天不愉快,像是在给她转述当时场景,细致入微,仿佛就在眼前,又像是在用一句句不美好形容,把她没能参与遗憾抹掉。 唐沅怔然着他平静侧脸。 他语气清浅,温和地朝着她心里旧痕迹抚去:“那其实,也不是什么美好经历。” …… 穿上助买来新鞋,唐沅一下觉得脚舒服多了。这一双不高,鞋跟只有那么一点点,大概是江现意嘱咐过。 换好鞋,两去和校方领导们碰面。把一群扔下等了这么久,唐沅略微有些不好意思。进门寒暄过,摄影师就位,立时准备拍照。 照相地方在校长办公室,挂着旗帜和奖状那面墙下,摆了一排椅。 先是江现和校领导拍,再是加上几职位高老师,最后大合照,唐沅站在江现边,一群一起留影。 各走动换位置,整理姿势花了点时间,真正拍起来却快。 摄影师示意ok,其他纷纷散,唐沅也提步走,让到一旁。 江现站着没动,忽地朝摄影师问:“可以单独给我们拍几张吗?” 摄影师顿了下,点头说好。 江现朝她招手,唐沅愣了愣,被他直直注视着,回过神,重新走过去。 校方其他都识趣地让,也没谁会对江现这小要求有意。 唐沅站在他边,抬头朝他。江现侧眸向她,视线相对,眼里没有一丝闪躲。 她眼睫轻颤,飞快移眼。 他默了默,轻道:“今天光线亮。” 她抿唇,嗯了一。 不远前方,摄影师认真调着相机参数,一边对他们站位置提出要求。 两挪了几步,终于站好。 唐沅莫名僵硬。江现在她侧,她手臂和他挨着,属于他气息一点一点靠近萦绕,似乎慢慢将两包围。 天光太亮,她眼前有点恍惚。 好像回到了多年前那一天,她赶上了所有,没有缺席。 她和他在一列学生代表中站着,周围是明致老师和领导。他穿着别好青『色』校服,她别了一亮眼发夹,和他肩并肩。 摄影师音唤回视线,画面定格瞬间,唐沅着前方,后知后觉才想起,自好像忘了。 周围一切悠远而漫长。 明明是在不一样教室,不一样校园,不一样几年后,她却忽然闻到了空气中,那时候花瓣味道。 窗外有风轻轻吹动帘角。 太阳这样好。 她终于拍了一张,七岁时,想跟他拍合照。 第21章 So late吵到我了 德知中学校庆两天后, 唐沅和江现拍的照片洗出来寄到了家里,竟然意外地好看。同面背景墙,都是在校长办公室, 他们俩人的合照比起和其他人的留影,莫名像是艺术人像。 照片上江现和唐沅肩肩, 高差不多也不少, 看着格外和谐,不知是不是光线太好, 两个人都多了分青涩的觉。 在家休息的江蔓蔓拿着照片瞧了半天, 不住地夸:“这也太好看了吧?你看你看,别般配!” “……”唐沅坐在沙发上无言,自和江蔓蔓分享过“少心事”, 这姑娘似乎就格外想把她和江现凑作堆, 说的话经常让她不知道怎么接。 江蔓蔓欣赏半天,看了看客厅四周:“我们去买个相框把照片装起来吧?” 唐沅皱眉:“有必要吗?随便找本书夹不就行了。” “那怎么行?太随便了。”江蔓蔓说干就干,把照片小心地收好,拉着唐沅起,让她回房换衣服, 非闹着要出门。 唐沅拿她没办, 被她推进房里,慢吞吞选了衣服换上。 开车到附近的商场,江蔓蔓挑了家店, 看中的相框不是太花哨就是太幼稚,好不容易才选定个两人都觉还不错的。 她们俩没怎么单独出来玩过, 买完相框,两人顺便逛起了街。 逛到商场内的大型超市,江蔓蔓被零食吸引, 唐沅耐着『性』子陪她挑,正选着哪种口味的薯片好吃,忽地被人喊了声:“唐沅?” 货柜前的两人闻声抬头,唐沅视线顿:“……程巧兰?” 程巧兰穿着素雅的裙装,和那天在德知校园里样的风格,她走近步,脸上『露』出笑意:“没想到你还记我。” 对于她这副要寒暄的架势,唐沅有点意外,没等接话,旁的江蔓蔓忽地道:“你是我嫂子的同学吗?” 程巧兰愣了下:“这位是?” “我是江现的妹妹。”江蔓蔓自己回答,伸拉住唐沅的衣襟,直勾勾地盯着程巧兰,挑眉,“唐沅姐就是我嫂子。你是他们的同学应该听说了吧,他们要结婚了,我哥和我嫂子情别好……” 唐沅脸上尴尬,忍不住伸捂她的嘴:“不好意思,小孩子话多。” 程巧兰笑了笑:“挺可爱的。”她顿了下,看着唐沅问,“我能不能,请你吃个饭?” 唐沅被这句弄懵了:“吃饭?” 为什么要请她吃饭?他们之好像不是很熟。 “那天在德知我其实看到你了,但是没来及招呼。难今天又遇到,起吃个饭聊聊,不知道可不可以?”程巧兰话说诚恳。 她要和自己聊什么?唐沅沉默两秒,想了想,应下:“……行。” 大不了就aa。 在江蔓蔓警惕盯着程巧兰的神中,唐沅揪着她到结账台买单。三个人乘电梯去到吃饭的楼层,找了个火锅店坐下。 店里环境不错,人不是很多,她们挑了角落位置,更方便说话。 程巧兰很认真地点起了菜,说要请吃饭似乎不是借口,细细地问她们喜欢什么,忌口什么。客随主便,唐沅不是很饿,让江蔓蔓加了个菜,便说够了。 直到锅底上来,程巧兰给她们冲洗碗筷,拿湿巾,照顾面面俱到,言语态度丝毫没有点针对的意思。 锅慢慢地热着,唐沅不由问:“你想跟我聊什么?” 她们不太熟,程巧兰也知道自己这样的举动略微奇怪,解释道:“今天确实有点冒昧,还希望你别介意。其实是我前阵子听说你和江现要结婚了,直很想有机会能祝福下。” 她轻笑:“高中的时候你帮我说话,那会我没能跟你表达过谢,现在也算是个机会。” 唐沅顿了下:“我?” 她不太想起来了。 程巧兰点头:“你可能不记了,高那时候,因为江现的事很多人笑话我。有天下午,我在做校内扫,有群同年级的生在花圃边议论我,说很难听。” 程巧兰家里条件不好,那个时候她喜欢江现的事传开,班上个跟她关系很差的同学借此笑话她,慢慢地带动了种气氛。 花圃边的人她不认识,但聊着和她有关的八卦,言辞丝毫没留情,说她穷,家里卖凉皮,都是调料味,没脸没皮,还敢喜欢江现。 十岁的年纪,正是因为各种事情自卑的时候,她当时就在现场,听她们嘲笑奚落自己,不敢出去反驳,躲在角落里难过。 是唐沅,她在凉亭休息,听那些人难听的言语后,走出来呵斥。 “你们叨叨叨的,有完没完?卖凉皮怎么了,卖凉皮吃你们家大米了吗?你们有什么好瞧不起人家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家钱都是你们自己挣的呢,高高在上个什么劲儿啊?” “家里没钱有罪吗?穷就不能活吗?人家是学校招来的,读书还挣钱呢,你们这么有本事,怎么不你们学的比人家好,考比人家前?” “人家喜欢谁关你们什么事,配不配喜欢谁也不是你们说了算,再叽叽歪歪,我带你们去校董,到校董面前说个够。” 唐沅虽然不是老师们喜欢的学生,但她的小舅是校董会成员,真要收拾她们,也不是很难。 个生被她骂愣住,脸『色』青阵白阵,面上挂不住,有个人没底气地还了句嘴,最后群人还是灰溜溜地赶紧走了。 “你回亭子里坐了会,你朋友来找你,你们就走了。我在角落里犹豫了会,没来及出去跟你说谢谢,后来也不敢单独去找你。”程巧兰眸『色』淡下来,“这么多年,想起来总觉很后悔。” 程巧兰不提,唐沅乎都要忘了这件事。似乎是有这样的场景,她当时觉那些人说太过分,听不下去,以站了出去让她们闭嘴,没想到竟然被程巧兰碰。 “我那时候就觉,你是个很好的人。当然,江现也是。”程巧兰道,“我那会跟江现在同个奥数组,分小组的时候分在起,课后接触的多了,不知怎么想的跟他表了个白。现在想想也是昏了头,江现当时就拒绝了我,还好那个时候我就清醒了。” 她表白当场被拒,后来也没想过要怎么样,但是没想到被那群讨厌她的人看到了她在纸上写的江现的名字,她喜欢江现的事就那么传开。 唐沅听她这句,顿了下:“那你给江现写的情书……?” 江现拒绝了她,为什么又收她情书? 程巧兰似是无奈:“你也听说了?那封情书其实不是我写的。那天你帮我解围之后,我扫完地去大室听课,我们参加奥数组的每周都有两节课,个班的人合在起上。” “当时四个班,十多个人参加的人都在,讨厌我的那个人故意写了封情书,落款写上我的名字,说是我写给江现的,在那念着玩,取笑我。” 她自卑,被嘲弄调侃,在座位上涨红了脸,不敢反驳。 他们问她:“这是你写给江现的情书啊,要不要我们帮你给他?还挺真挚呢写的,来来来我给你读这段……” 那个人男的的都有,他们把那封情书折起,开,扔来扔去,最后掉到了地上。 闹正欢的时候,江现走进来。 那些人看他愣了,随后他提步,过去把那封“情书”捡了起来。 他什么都没说,坐到位置后,将“情书”放进了抽屉。 耍弄她的那个人,因江现这带点解围含义的举动,霎时安静下来,谁都不敢说话,各自消停。 而她坐在座位上,脸红到耳根,直到老师进来上课,才忍不住掉了泪。 “那天放学江现把情书还给了我,他说他已经说过了,对我没意思,让我不要喜欢他。我也解释了那封信不是我写的。”程巧兰叹了口气,说着,像是怕唐沅介意,又补充,“我曾经有段时对他有过好,后来对他真的没有什么想。提这个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说他人挺好的。” 唐沅不知道原来“情书”这出还有这些弯弯绕绕,旁的江蔓蔓也听愣了。 程巧兰往杯子里倒了点茶水,再看向她,语气温软:“对我来说,你们都是很好的人。听到你们要结婚,我真的还蛮高兴的。希望你们能幸福。” 江蔓蔓回过神,抢着接话,连连点头:“会的会的。” 唐沅嗔她,回应程巧兰的语气多了分真挚:“谢谢。” 菜陆续上来,服务员把碟子整齐摆好,程巧兰拿起公筷,下了不少东西在锅里。 锅还要重新烧开,三个人继续话题。 唐沅喝了口茶,听她说了这么久,礼貌地问她的近况。 程巧兰说挺好:“我大学的专业还不错,现在工作稳定,照顾我自己和家里人都绰绰有余。” 唐沅想起那天在德知看她:“之前校庆,你边那个小朋友是你家人吗?” 程巧兰点头:“对,那是我大姐的孩子,她也是被德知招进去的。” 她读书时就是招进的明致,看来她们家学习基因挺不错。 这会终于有了闲聊的气氛,程巧兰也问唐沅:“你呢?什么时候结婚,快了吧?” “具体时还没定。”唐沅顿了下,“你果想来,我到时候给你发请柬。” 程巧兰知道她是出于礼貌,委婉拒绝:“不用了,大概也来不及,我这阵子休年假,不然平时到处出差,未必赶上。” 唐沅闻言便没强求。 程巧兰拌了拌碟里的料,继续先前的话题:“我跟江现不太熟,也不怎么了解他,不过他人蛮好的,你们相处起来应该挺不错。” 唐沅知道她高后跟江现没有交集,江蔓蔓默不作声听了这么多八卦,忍不住问:“你后来跟我哥没有再来往过啊?” 程巧兰说没有,似乎想到什么,顿了下:“高三有回,就那回。第个学期的时候,我们有次在办公室遇上,我跟他好久没说过话,他突然问我借本习题书,叫什么例题什么汇编之类的。” 唐沅抬眸,愣了下。 “我没有那本,我记那本是之前届高三用的书,我们那届的时候已经不用那个了。而且那里面的题目都是巩固的,以江现的程度根本用不着。我当时还挺意外。” 程巧兰说着,锅里飘起白烟,汤底开始沸腾,话头停住,忙道:“可以吃了。” 唐沅听着她的声音,思绪滞顿着,有点回不了神。 她用的那本例题总结汇编,是高的时候,她小舅在某个节日送她的“礼物”,让她预备预备,升学后把这本高三用的习题册好好做做。 她想都没想给扔到边,直到那次月考想要发愤图强,才翻出来和堆练习册起做完。 她们那届读高三的时候,确实已经不用那本书。 在江家叫住江现那晚,她只是当做借口发问。他回答说他没有,在门外站了秒,她以为那就是结束,没想到他竟然记着,还为此问了别人。 袅袅烟气带着香味袭来,前好似出现朦胧的夜『色』。 唐沅拿起筷子,在薄烟中,睫轻轻颤了颤。 原来那天的月亮。 不是在那时那刻,就翻了篇。 …… 城郊山顶上的会。 绵延的高尔夫球场片青翠,收了球杆的个人摘掉套,移步回室内休息。 侍应生端来茶壶茶盏,给每个人倒完杯,很快离开。 群人陆续坐下,取来牌,围坐在茶边发时。 江现安静地擦着,比点数的玩,牌发到面前,他淡定地掀开牌面,像是在参加又像是压根没在玩。 了不会,对面洗牌的那个瞥他,问:“你这段时怎么都不出来,平时就算忙,也总有忙完的时候吧,都干嘛去了?上次在老周家聚会,我们想叫你,电话给你,话都没说两句你就给挂了。” 钟恒闻言『插』话:“你以为人跟你样,天天不着家,别整天撺掇。”他说着,问江现,“你算换新房子吗?什么时候我们上你家暖居去欸?” 旁边个听,刚想说没事换什么房子,好好的又暖什么居,反应过来,想起唐沅和江现住在了块,时都没说话。 江现说不换,后个问题也答淡淡:“有空再说吧。”他顿了下,“唐沅不喜欢太吵。” 这话出,茶边这群人更是沉默。 钟恒面『色』常,笑意不改道:“那行,等下回问过她,哪时候唐沅同意了,我们再去热闹热闹。” 他们这些人对唐沅或多或少有点看,钟恒却还好,向不参与这些,以前读书的时候听到聊起唐沅不好,来不搭腔。 知江现要和唐沅结婚,他也是反应最自然的个。 钟恒和江现就着这个话题聊,说起哪个楼盘不错,江现话不多,但都简短地应了。 其它人没吭声,不由朝褚怀看。向对唐沅意最大的褚怀难没说半个字,句不好的话都没,看他们有些意外。 边上个听着,接话:“说到这个,我前两天碰程巧兰了,她还问起你的事,说是听说你要结婚了。程巧兰你还记不?” 江现抬眸,语气平平:“不记。” “不记?高那会我们在个奥数组,经常有个班的合课起上。你忘了,有天上课,你还捡了她写的情书呢!” 说话的人也是参加了奥数组的成员。 闻言,江现轻轻皱眉,过了好会才隐约有点印象。 那天下午,他在图书室待了很久,后来钟恒来找他,起去上奥数课。 进大室的时候,群人拿着封信声情茂地念,追着程巧兰问是不是她写给他的情书,说要帮她给他。 那个叫程巧兰的闷不吭声,脸都涨红。个人把情书扔来扔去,掉在地上。 他看了,走过去把信捡起。 那群人下子噤声。 他什么都没说,坐到自己的位子上,将情书放进了抽屉。 “想起来没?就那会,高那阵,她是第个写情书你收了的吧?”先前开口的又道。 “我没收。”江现拧了下眉,断。 先前说话的人看着他愣。 他道:“情书那天放学我还给她了,也跟她说了,我对她没有意思。” 这还是他们第次在江现面前聊这种八卦。 江现看似『性』格温和,实则有些冷淡,对什么都好像不是很在意。以前读书时他们听到这些,莫名的不敢当他面提,向是私下他不在的时候议论议论。 这会听他这么说,个人猛然发现认知错误,下都愣住。 江现放在桌上的机突然响起,他拿着起,秒没停顿:“我出去会。” 话题才聊到半,他走干脆,边上个没来及叫住他,看着他出门的背影啧声:“什么电话,他走这么急?” “他本来就忙,正常。” 江现对面坐的那个咳了声:“我看到来电,好像是唐沅的微信电话。” “沅不沅”三个字,除了唐沅大概也没别人。 个人蓦地又沉默下来。 有人问旁直没开腔的褚怀:“你怎么不说话,今天这么沉默?以前遇上唐沅的事,你不总要说说?” 褚怀眉头沉了沉:“有什么好说的。”他也起,“我去洗。” 个人脸上诧异。 “奇了,他这是太阳西边出来了?” 朝褚怀看了会,江现对面坐的那个接上之前的话:“说起来我还以为江现真对程巧兰有点什么呢,嗨。” “想也知道不是,他们后来都没交集,你看程巧兰在江现边出现过吗。” “那他还捡那封情书……” 钟恒忽地笑了下:“你们说的这事,跟唐沅倒是有点关系。” 个人霎时看向他。 钟恒悠悠道:“那天我去图书室找江现,他在角落的窗边坐着,我过去在他对面坐下没多久,就听楼下有人说话。” 窗户开着,窗帘挡住大半,楼下看不到楼上。 花圃边群生在说程巧兰的坏话,言辞难听地取笑她,声音清楚地传进他们的耳朵。 钟恒听无语,他对面的江现更是表情淡淡,对她们的话,脸上有隐隐的反。他正想跟江现说点什么,忽然听到楼下响起另道声音。 侧眸朝下看,唐沅凉亭里走出来,呵斥了那个人。 “卖凉皮怎么了?” “家里没钱有罪吗?” “配不配喜欢谁也不是你们说了算……” 那句话说掷地有声,听着就人痛快。 个生被她训哑口无言,又不服气,嘴硬反问:“你干嘛管闲事,我们又没说你,你那么激动干什么?” 唐沅白翻:“你们太聒噪,吵到我了,行不行?” 那群生没敢和她正面冲突,很快就认怂走了。 钟恒看着惊奇,他是高中开始后才来的浒城,跟唐沅交集不多,不像褚怀他们,跟她小就认识。 自和褚怀这群人玩在起,总听他们说唐沅不好,他对她倒是没有什么太差的印象。 楼下唐沅训斥完那些人,回亭子里略坐了坐,便和来找她的朋友离开。 钟恒不由冲江现挑眉:“没想到她为人还挺仗义?” 江现看着窗外她离去的背影,没说话,好会才收回目光,也没回答他。 “后来我们起去大室上合课,进去的时候有个人在笑话那个程巧兰,还拿了封情书在那逗来逗去。江现走过去捡起来,别说他们傻了,我都有点惊讶。他向不管这种事儿,哪怕他是半个主角,他估计也不觉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钟恒说:“坐下后看他把情书扔课桌里,我没忍住问他,你怎么突然有心情管这些?” 个朋友听着,纷纷问:“然后呢,他说什么?” “他都不是很想搭理我,过了会才回话。”钟恒轻轻摇头,像是想到那天的情形,笑了笑。 那个当下,江现还是副没表情的样子,慢条斯理地把书在桌上摆开,眉头微微蹙了蹙,神『色』和当时凉亭外的唐沅莫名地有分相似,连回答都是复刻的她。 “他说——‘他们太聒噪,吵到我了。’” 第22章 So late没人性 和程巧兰吃完火锅, 唐沅带着江蔓蔓在商场里逛了逛消食,先是看了个电影,又去游戏城玩了会, 便打算挑点晚上的食材再回去。 在超市里转了两圈,走到蔬菜区, 唐沅停下挑选, 江蔓蔓看着乐:“少买点青菜,我爱吃。” “营养均衡懂懂?”唐沅白她, “好思我挑食呢。” 早前的回旋镖扎到身上, 江蔓蔓还了口,撇了撇嘴。 进门时拿的篮子太方便,唐沅让江蔓蔓去换推车。她站在原地等, 想了想, 给江现打了个微信电话。 那边等了一会才接,有风的声音。她问:“晚饭的时候回公寓吗?我和蔓蔓在逛超市,回的话我多买点东西。” 江现道:“回。” 他那边似乎在公司,唐沅听见些微响动:“在外面?” 江现嗯了声,没隐瞒:“和他们出来聚聚。” 他们指的是谁用想, 他身边朋友也就那一些, 唐沅默了默:“晚上和他们一起?” 他:“了,他们自己吃。”顿了下,又道, “我等会就回去。” 他答得假思索,没有半点犹豫。唐沅睫微颤, 轻声莫名轻了几分:“好。” 电话挂断,一会,江蔓蔓推着推车回来。 唐沅收起手机, 让她小心点:“还想吃什?” 江蔓蔓朝生鲜区看,指着玻璃水池,要大虾。 唐沅陪她过去,称了一些海产。 江蔓蔓问:“晚上煮饭吗?” “想得美。”唐沅皮懒懒一掀,“做饭阿姨会过来。” 就知道是样,江蔓蔓耸耸肩,收起期待。 买完没几分钟,唐沅又回到蔬菜区,拿了把茼蒿放进车里,又选起芦笋。江蔓蔓连忙叫停:“够了够了,一样就够了,买那多干嘛?” 唐沅瞥她,抬手在她头上轻敲:“挑了一堆大鱼大肉,买点青菜,吃些清淡的怎了?” 江蔓蔓闻言瘪起嘴。 唐沅没理会她,收回目光继续选购,几秒后才缓缓道:“……哥爱吃。” 江蔓蔓的反抗最终还是被唐沅无情镇压。两人采购完开车回家,把买的食材摆在餐厅料理台上,一会,做饭阿姨准时赶来。 天『色』暗了些,夏,夜幕降临得迟。 玻璃外昏黄一片,公寓里飘起浓浓的饭菜香味,江现就迎着阵香抵达家门。 唐沅坐在沙发上,身上穿着外出的衣服没换,米『色』底的吊带碎花裙,碎花图样带点鹅黄,『裸』|『露』在外的手臂和肩胛皮肤,凝脂般白皙亮。 视线落到她身上,江现眸『色』微凝,两秒后低声问:“刚回来?” 唐沅嗯了声。 “买了什?” “一些食材和蔓蔓的零食。”唐沅,“前两天的照片寄来了,蔓蔓闹着要用相框装起来,就出门了一趟。” 她顿了顿,道:“我遇见了高中的同学,叫程巧兰的那个,一起吃了个饭。” 江现看她,脸上似是有了一瞬表情。 唐沅抿抿唇,没往下。 告诉他只是知会一声,她没的思。程巧兰今天也没和她讲什,夸他们都是好人那些话,从她自己嘴里出显得奇怪,索『性』提。 客厅里安静。 她垂下眸,从果盘里拈起美人指葡萄。尝了一颗,甜味直冲喉头,忙迭端起杯喝水。 江现站着,忽地道:“我没有收她的情书。” 唐沅端着杯子,唇还没离开杯沿,看着他愣住。 “好像有种法在传。”江现声音淡淡,但每个字都得清楚,语气有种少见的认真,“我当时只是碰巧看见其它人拿着情书嘲笑她,于是顺手捡起来,后来放学就还给了她。” 他:“我没有收过。” 提到程巧兰似乎就避开桩八卦,他提提,好像都是很常的事。 但唐沅听见他解释,还是觉得讶异。些话在火锅店里,程巧兰已经跟她过一遍,此刻听见他,又是一种一样的觉。 好几秒,唐沅滞顿着放下水杯,了头发,一时忽然知道什。 喉头微咽,半晌她才轻轻“嗯”了声,清算算回应。 料理台传来的香味越来越浓,或许是因为他先开了个口,唐沅沉默片刻,禁道:“找程巧兰借书那次……是替我借的,为什帮我。” 她的语气很轻,连询问的味都淡得『摸』到。 江现没问她怎会提起个,大概也猜到,她或许是和程巧兰聊了许多。他朝她看了,片刻后答:“因为,觉得很认真。” 是真的,认真地在学,认真地在用功。 “……”唐沅吸了口气,没话,喉头轻微地哽了一小下。 除了江盈几个,他好像是为数多相信,她真的在努力的人。 阿姨好煮完最后一道菜,出来喊他们吃饭。 他们没再继续个话题。 唐沅敛了表情,起身:“我去换个衣服。” 她回房换上一身居家服出来,江现已经在客厅,估计也回去换衣。 听到吃饭的江蔓蔓从房间跑出来,手里拿着逛街买的相框。照片被她放在里面,和边框颜『色』还挺搭,她看了看,把它摆在客厅墙边装饰柜的角落。 兀自欣赏了一会,江蔓蔓满地点头:“照片里有和我哥,相框是我挑的,nice!” 唐沅失笑。 江蔓蔓看完,快步跑进餐厅,投入吃饭大业。 唐沅走近几步,到装饰柜前站了站。 走廊传来脚步声,她一回头,江现换掉了外出的衣服,缓步出来。行至她身边,他顺着她的目光一瞥,视线在照片上停了停。 唐沅收回神,低咳,莫名有些好思:“蔓蔓要摆的。” 他没话,她伸手把相框往里推了推,随后再停留,提步走餐厅。 碗筷都已摆好,江蔓蔓坐在桌边等他们。 唐沅拉开椅子坐下,一会,江现也进来,三人都在餐桌边就座。 飘着香味的菜热气腾腾,没动几筷子,唐沅想起水杯还在茶几上,忽地又起身。 到客厅里拿上杯子,她一转身,视线经触及墙边的装饰柜,脚步蓦地一顿。 那张她和江现的合照,从装饰柜的角落处,被摆到了最一目了然、毫无遮挡的中央。 …… 江蔓蔓的初中很快迎来尾声,因是直升德知高中部,中考的压力便没那大。 紧张的几天结束,她们学校安排学生参加假期夏令营。 江蔓蔓收拾了两天的东西,个也想带,那个也想带,还好有唐沅在旁盯着,给她把那些『乱』七八糟用上的东西全拿出来,否则行李怕是几个箱子都够。 夏令营的车下午两点出发,没麻烦张叔和司机,唐沅陪江蔓蔓在家吃过午饭,亲自送她。 饭后休息了一会,江蔓蔓从房里神秘兮兮地拿出一样东西。等塞到手里,唐沅才看清,是两张游乐园的门票。 “是我从我同学那花大代价换来的,个票特特难买。知道,为了张票,我答应了高中开学要给他抄一个月的作业,可能浪费!” 江蔓蔓殷切地叮嘱:“有截止时间,在期限内都可以用,到时候约我哥一起去,们俩去玩,好我在家。一定要去!” “就那成绩还给人抄作业?连累人家。”唐沅没忍住吐槽了一句,看清票面上的字样,微微皱眉,“……恐怖主题?” “就是恐怖主题才好玩呐!看,和我哥一去,到处血滋哇拉,断肢满天飞,多吓人,一边捂脸尖叫一边躲进我哥怀里,哇……” 唐沅一个爆栗敲在她头上,打断:“我胆子大得很。” 江蔓蔓缩了缩脖子:“那让我哥躲在怀里……” 被唐沅凉飕飕的视线扫来,她识相地闭上嘴,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我,了。” 时间差多,唐沅回房换衣服。拿着江蔓蔓给的两张票进了卧室,垂眸看了两,越发失笑。 果然还是小孩子的心思。 她摇摇头,从桌上拿起一本书,随手把票夹进去。 江蔓蔓对此是十分认真,唐沅开车送她到集合的地点,她拉着箱子走了几步,还忘回头叮嘱:“一定要去啊,记得一定要和我哥去玩!” 唐沅懒得应,敷衍地抬手挥了挥。 送走江蔓蔓,唐沅开车在街上转了一会,见附近有一家大型书店,巧想回公寓,靠边把车停下。 书店在商场的最外侧,上下加起来三四层,是个连锁的大品牌。 店里的出售区和借阅区分开,还有靠墙的单人座和略矮一些的卡座。吧台可以点水果、饮料和甜点,空调吹来的冷风里夹着淡淡的甜香味,环境十分舒适。 唐沅以前读书时,闲着没事也会和江盈几个逛逛书店。午后太阳好,她点了杯咖啡,要了一块蛋糕,选了两本书,找位置坐下。 书店里人是特多,偶尔有进出的人走动,动静都大。 唐沅懒散地看了一会书,来了一对像是情侣的高中生。女生长得清秀,扎着马尾辫,男生斯斯文文,人看着很安静。 两人在斜前方那桌面对面坐下,没多久,女生便开始和男生小声话,时碰碰他。男生嘴上低声数落她安分,但还是应和着。 唐沅余光看着,唇边勾起些微弧度,莫名的,由也想起高中那会。 高的寒假,本以为江现会回老家他爸那边,没想到留在了浒城过年。她喜滋滋地成天往江家跑,快把江盈的地盘霸占成自己的。 没两天她发现,江现并经常在家,假期大多时间待在附近的区图书室,一待就是大半天。 唐沅便也跟着去,雷厉风行地办了张借阅卡。 褚怀他们出去玩的去玩,跟着家里度假的度假,全都在浒城,没人来找江现。 那是个暖冬,唐沅每天穿件打底衫,外面套一件针织『毛』衣,配个小裙子和裤袜,就去图书室和江现“偶遇”。 一开始在他周围打转,接着坐到他附近,之后就光大省了其它步骤,直接在他对面坐下。 江现看着书,她一手支在桌上,翻着书页,视线全落在了他脸上。她直勾勾看了又看,江现想忽视她都忽视了,忍无可忍开口:“盯着我。” 唐沅挑挑眉,哦一声,低下头。过了多久,又故态复萌,一一地偷瞄他。 图书室里格外安静。 江现一待就是大半天,唐沅种好动的选手没他耐得住,干脆带上习题册去做。带了习题册又带试卷,带了试卷又带文具,没两天,她背的双肩包就越来越满,书本、画笔、草稿纸、零食……什都有。 她往那一坐下,书顾上看,花里胡哨的东西摆了一堆,掏都掏完。 习惯了被她盯着,江现本来已经能够受干扰,看她人菜装备倒是齐得很,视线从书上落到她面前,没忍住还是对着她的零食轻轻皱眉:“里能吃东西。” 他提醒得小声,唐沅瞥他一,答得也小声且理直气壮:“我知道,我就是带来看看。” “……” 江现在她面前拧眉的次数,怕是比平时几个礼拜加起来还要多。 他再理她,抿唇继续看书,彼此进入一个奇怪的相安无事的状态。 唐沅去图书室泡了好些天,江现一般怎跟她讲话,前后加起来,总共都没几句。她倒也算没有收获,试卷好歹做完了两张。 又一天,她起晚了,到图书室的时候比之前迟了少。 见江现对面的位子还是空的,进门飞快过去坐下。 “我昨天晚上看动漫小心看太久,睡到一点才醒。”唐沅坐好,小声着,放下背着的包,长长舒了口气。 对面的江现似乎在看她又似乎压根没理会,她也在,半是嘀咕半是自我吐槽:“饭都没来得及吃……” 一会外头下起小雨,唐沅做了会试卷,越来越饿。来的路上走得急,还觉得,一安生下来,胃里就受住了。 她拿笔戳了戳江现的书,他抬眸看过来,她道:“我想下楼吃个烤肠。” “……”江现没吱声,仿佛在‘我什事’。 “我的书包好重,我想背下去,外面又下雨了,我怕会淋湿。我把包放在里,帮我看一会欸?”唐沅祈求地看着他,“我很快回来,就一会会,吃个烤肠就上来。” 区图书馆人流量小,学生和工作的人都有,她包里虽没什特值钱的东西,但都是她的宝贝。 她拜托道:“帮我看着,行行?放个东西好能占着位子,然我座位就被人坐走了。我真的真的很快就回来。” 江现话。 “话我就当同了啊?拒绝就是答应哦。” 他睫颤了下,唐沅见他没,拍拍书包,起身出去。 外头的雨算特大,她从屋檐下过,到远的那家小店去买烤肠。只是巧,店里的存货卖完,新的食材刚到,老板放了一些进冰箱冻好,一边拆包装往烤架上放。 唐沅等了半天才等到新的一批烤熟,吃了几根,又喝了一杯豆浆,再回图书室,已经过去很久。 到座位一看,发现江现的位子上坐了人,她的位子空空也,包也见了。 唐沅顿时晴天霹雳。 她真的没想到江现会绝,竟然就样走了?她的包也被人拿走没了? 一下子,甚至都顾上去找管理员看监控,她又是气又是憋屈,拿出手机给他发消息。 唐沅有江现的电话号码,以前试着给他发过消息,但是他从没回过。 她站在座旁,噼里啪啦地打字,发短信骂他。 【怎回事??就样走了???】 【太过分了吧?我只是拜托一下,有没有必要绝情???】 【问的时候都拒绝,要就一声啊!我包里那多书,还有我最新买的那张游戏卡,现在整个都没了!!】 【啊啊啊个讨厌鬼!亏我信任!今天写作业笔一定没油!!!】 【再也是全校第一好看的了,下次女生投票我让我们全班都选第名!!!!!】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江现!!!怎没人『性』!!!!!!】 她气得咬牙,骂了半天,气冲冲要收起手机的时候,江现那边发来一个问号。 【?】 下一秒,背后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唐沅。” 她僵住,大脑霎时当机,滞顿地缓缓转过身,就见被她痛骂的江现,一手拎着她的书包,一手拿着手机,沉沉地看着她。 唐沅傻了:“……” 图书室能大声喧哗,江现面无表情,声音放得很低,但一字一顿,莫名让人听出了一丝丝咬牙切齿的觉:“我去一趟洗手间,到底是有多没、人、『性』?” 第23章 So late订婚 绪回到面前的书上, 唐沅轻轻敛神,勾了勾嘴角。都是久远之前的事了,想起来竟然还是会觉有点笑。 斜面那桌中生情侣不再斗嘴, 女生翻开了书看起来,桌下脚尖着脚尖, 两人空着的另一只手, 也不知不觉在桌上牵起。 唐沅淡淡看了眼,收回视线。吃了半块蛋糕, 喝了小半杯咖啡, 差不多,起身回去。 从阅读区往外走,经过的书架上, 书都分门别类地摆着, 齐齐整整。快到门边,她忽地被铁架上的杂志吸引。 一堆不同类型的大开本杂志,摆在正中那排靠右位置的是一本商业刊。封面上的人不是江现,但旁边有一行硕大的专访标题,带上了江现的名字。 唐沅脚步微顿, 伸手从铁架上取下一本, 看了两眼,拿着到柜台结账。 开车到家已是傍晚,夕阳浑浑落下, 天边擦了一道道的黄。唐沅把书放在茶几上,先回房换衣, 洗手净脸。 休息了一会出来,她坐到沙发上,才想起还有本杂志。 随手翻开, 唐沅本来没怎么认真看,只预备粗略地过两眼江现的采访内容,忽地瞥问答的某一部分,目光不停住。 前面长都是和生意有关的提问。 到后半段,谈到私人内容,有个问题问:【你这个年纪就在盛江集团担任这么重要的位置,可以说是年轻有为,那么你择偶方面有什么看法,喜欢什么样的异『性』?】 江现的回答只一句话:【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后一题转问:【那么你比较欣赏什么类型的异『性』呢?】 或许是问题问更委婉,又或许是都不配合不太,这一题江现答了。 给了三个词:【知『性』,温柔,善良。】 “……” 知『性』。温柔。善良。 和她完全不搭边。 唐沅捧着杂志,视线片刻没下移。 开门的声音响刚刚,玄关处传来动静,不一会,江现的身影缓缓入内。 她坐在沙发上不动,问:“在看什么?” 说完注意到封面,不顿了下。 “在看你的采访。”唐沅迎上的视线,眉头挑了挑,缓缓念出杂志上的内容,“——那么,您比较欣赏什么类型的异『性』呢?” “知『性』、温柔、善良……” 她语调拉长地复述完,哼笑一声:“真是遗憾,看来你和知『性』温柔善良的异『性』没机会了。” 江现回神,似乎是想起来,眉头蹙了一下:“那是年前的采访,我也不知道们怎么会突然放出来。” 都已经不记还有这个访问,安排的候是半年多前,那会春节尚且没到。后来唐沅才回国,已经过去了挺久。 江现看她神『色』,想解释:“那个回答没有别的意……” “没事。”唐沅啪地合上书,打断,“这是你的喜,不用跟我说。” 她朝一笑,把书往旁边一扔,下一秒笑意一收,立刻起身走人。 “唐沅——” 江现微拧着眉在沙发旁叫她。 唐沅充耳不闻,丝毫不理会,板着脸飞快走了几步,想起什么蓦地又停下。 她转身快步倒回去,拿起那本扔在沙发上的杂志,江现盯着自己,瞪:“这是我的书。” 言毕再不停留,抱着书回了卧室。 进房,门一关,唐沅把书扔到桌上。 她在窗边的沙发坐下,沉沉呼吸几回合,没一会,手机嗡嗡地震起来。 拿起一看,是小姑。 小姑没事一般不找她,这次也不例外,关心了一句,说起订婚的事。 唐沅立愣住。 【沅不沅:订婚?】 【小姑:。从定下到现在也有段了,你们住在一起没什么太大的不习惯吧?江家那边和我们商量,说是先挑个点的日子,把订婚宴办了。】 【小姑:具体是想大办还是小小地热闹一下,随你们的意,这个你们自己决定,细节上一切尊重你们的喜。】 【小姑:等订婚的事定下,之后你家里人。父亲过段可能也会来浒城。别的都无所谓,这阵子要是有空,你们多去看看江现的爷爷。】 唐沅眉头轻拧,打了几句话,想了想停住,又删除,最后只简单地应了一句。 【沅不沅:。】 唐沅把手机往小茶几上一搁,靠着沙发椅背深深吸了口气。 订婚啊…… 视线扫到桌上的那本杂志,她顿了一瞬。 方才看到内容又浮现在脑海,唐沅轻轻撇嘴,坐直身。 自己是什么『性』格,她一直都清楚。她脾气急,大大咧咧,不是什么『性』子,江现没少嫌她吵。 她从没觉哪里不。 只是刚刚看到采访的那一段,脑海里不知怎么忽然就闪过一个念头——可能从以前到现在,她真的一直都不是喜欢的类型呢。 唐沅绪纷杂地出神了一会,在她脑海里『乱』窜了半天的江现给她发来消息。 【江现:唐沅。】 她看了眼屏幕,不想回,把手机放下。 过了半分钟左右,大概她不应,那边换策略,找了个话题问她。 【江现:孙助理去买晚餐了,你想吃什么?】 做饭的阿姨今天不来。 快到晚饭的点,唐沅也有些饿,但着这条,她没有什么说话的欲望。 【沅不沅:随。】 来什么她吃什么,反正不会饿死就行。 【江现:要让顺带什么东西回来吗?】 【沅不沅:用不着,我什么都不想要。】 十几秒后,那边又道。 【江现:快吃饭了,你出来。】 【沅不沅:该吃饭了我自己会出去。】 唐沅搪塞完,不想再和浪费口舌,坐到桌前去看书。 卧室里静下来,她看了半个钟头,响起敲门声。 门外的江现略带犹疑:“我可以进来吗?” 她搬来这么久,还没进过她的房。 唐沅盯着门看了两秒,眉一挑:“可以啊,我没穿衣服,光着,你要进来就进来吧。” “……” 门口沉默下来。 片刻后,江现缓缓道:“孙助理回来了,你收拾一下出来。” 她嗯哼一声,懒懒地应。 外头脚步声离去,没了声响,唐沅在桌前又坐了一会才起身。门刚拉开一条缝,就外面的把手上挂着一袋东西。 取下来一看,是一袋小包装的巧克豆。 门外近侧没人,江现不知是去了餐厅还是回房。唐沅抬眸扫了一眼,看着手里的东西顿了顿,关上门重新退回房内。 把巧克豆放到桌上,她坐到桌前,视线停了半天。 这是她以前读书的候最喜欢吃的一个零食。 那次在图书室里,唐沅就带了这个。 她错怪江现,发短信骂了一通,骂完才发现在背后。把书包还给她,气不再理她。平还会搭理一两句,那天半个字都不肯再和她说。 她没水准地在心里腹诽小气,腹诽完,又只能老老实实地道歉。 她把书包里的零食都掏给了,什么菜园小饼,什么小熊夹心饼干,理都不理。 后来回去的候,唐沅趁江现不注意,往衣服口袋里塞了一包巧克豆。 等回到家,又给发消息,诚挚到不能再诚挚地致歉。 江现一直不回,她又愁又着急,消息发了一大片。 【你别生气了,吃点巧克豆消消气嘛。】 【你喜欢吃什么,我明天再给你塞?】 【不,给你带。你想要什么你尽管说!】 【巧克豆吃的,真的,你尝尝,要是不喜欢的话,我明天给你别的口味?】 【你试试,巨巨巨吃,骗你我是狗!】 【江现你看到没?看到了吱一声噻?】 【你别气了嘛,气多了会变笨的】 【不起不起,我真的不是那个意……】 …… 她发了多,那边始终不为所动。 等了又等,就是不回复。唐沅走来走去,打了把游戏,翻了几页书,依旧没动静,泄气地叹了声。 本以为不会回了,她刚想把手机扔开,没想突然收到的消息。 【别塞了。】 【难吃。】 简短的两句,一下子教唐沅愣住。 她腾地坐直,满脸诧异。她以为不会吃的,这种小零食,她塞给只是表个态,证明自己诚恳的心意,没想到……竟然,真的,吃了?! 她忙不迭追问。 【你吃了??】 【你吃拉???】 【真的吃了呀????】 莫名地捧着手机傻笑起来,那边被她问又沉默。 唐沅霎来劲,噼里啪啦地跟聊起来。 【我告诉你,我最喜欢那个纯黑的和灰『色』的,是原味和咖啡味,最吃!】 【哦我忘了,我只给了你灰『色』的,那个是咖啡味也不错。】 【怎么会难吃呢,肯定是你觉错了,你仔细尝尝,再品一品!】 【吃吧?是不是吃?】 让再品品的那句话,和下面追问是不是吃的那句,隔都没超过十几秒。 唐沅一点都不嫌自己烦,隔着屏幕和说了一大堆。 江现慢悠悠,过了久才又回复一句,像是跟她唱反调一般,咬定那两个字,莫名也多了一分孩子气。 【难吃。】 …… 那天的话没有持续久,江现吃了她塞的巧克豆,她错怪臭骂的事情,也就到那为止。 聊天最后停在哪一句她忘了。 唐沅着满满一袋巧克豆,拆开一包,吃了几口,想起来莫名又不兴:“哪里难吃了,舌头一定坏掉了。” 巧克的甜味淡,苦味比较重,吃起来苦中掺杂着甜,并不腻人。 她又没让买,弄这些小孩子吃的零食回来不知道糊弄谁。 唐沅默不作声地在心里腹诽,盘腿坐在椅子上,手却没停下,拆了一包又一包。 中过去久,这个牌子的包装已经换了两次,只有她最喜欢吃的这个口味,看着还有以前的样子。 在吃晚饭前的这个,她坐在桌前,像个不听话又不怕积食的叛逆小孩,撇着嘴,一口气吃了大半。 巧克豆的味道在嘴里弥漫,久违又熟悉。 唐沅垂下眼,轻轻地咬着,她知道江现的意。 她记那天,大概也没有忘。 塞给道歉的小零食后,她在手机上卖乖哄的最后一句是—— “惹你不兴的那些话,就当我没说过,不呀?” 第24章 So late要不要来 一袋子零食吃了不少, 唐沅终于见好就收停下。略微收拾桌面,她脸『色』缓和,起身从卧室出去。 特助买回来的晚餐餐厅桌上摆开, 和江现对视一眼,唐沅拉开椅子他对面坐下。 他瞥她一眼, 轻声问:“好吃吗?” 餐桌上的晚餐还碰, 他问的能是那些零食,这话笃定的就像是知道他买了她一定会吃。唐沅不想承认, 然而否认的话到嘴边, 却还是拐了个弯:“……难吃。” 这一句,她垂眸执起筷子不再言语。 桌上静下来,他的视线她身上停了一会, 缓缓移开。 订婚的事江现大概也知道了, 饭毕,他沙发上叫住她。 唐沅悠悠坐下,他的语是耐心的征询口吻:“你想办的隆重一点还是简单一些?” 她微微蹙眉:“办那么隆重干什么,简单点就行了。” ——反正后面还有婚礼。 这句话她说,总之就是那么个意思。 “订婚宴想要什么样式或类型?” “随便。”唐沅那么麻烦, 两人吃个饭走走流程就完事, 什么时候,哪,她都意见, 要提前通知,让她来得及把自己弄过去就好。 她说完停了下, 想起什么,补充道:“别的你们安排,衣服我自己挑, 等我到时候试过再定。” 江现见她对这些细节并过多意见,便不再问,缓了几秒,忽地道:“要不要请朋友一起吃个饭?” 唐沅一顿:“你朋友还是我朋友?” “……”他说,“都。” 这个“都”字,让空莫名静了两秒。江现的那帮朋友对唐沅印象不好,唐沅身边的那群人,样的,对江现也不是很瞧得上。 蓝『毛』的话来说就是——“哇,想揍他一顿”,可以说,就算江现那些朋友对唐沅意见,蓝『毛』他们这一圈人,怕是也会心照不宣地“排挤”他。 毕竟这种板正清高的好学生,着就和他们不是一路人。 江现声音轻轻:“我还怎么和你的朋友接触过。” 订婚,两人见面是一回事,她和他的朋友聚到一起,又是另一回事。这种形式,似乎有种明面上互相介入彼此生活的感觉。 唐沅撇嘴:“有什么好接触的,你又不是不认识,不就你妹那几个。”顿了两秒,她到底拒绝,“吃饭是可以,但要是你哪个朋友惹我不高兴,我可不会顾及谁的面子。” 江现淡淡点了点头,有异议。 聊到这,唐沅忽然又想到一个问题,有点犹豫地向他,欲言又止。 江现察觉她的『色』:“你想说什么?” 她面带纠结,动了动唇,好一会才出声:“订婚以后,房间要搬吗……?” 客厅霎时沉默下来。 唐沅的脸突地一下热了,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不对,她后悔开这个口,正要找补,就听江现清了下嗓,低声说:“如果你想搬,可以搬。” “……” “……” 又是一阵沉默。 唐沅耳根唰地热起来,语有点急:“我房间挺舒服的,谁想搬!”她不再逗留,立刻走人,“就谈到这吧,别的你决定……我睡觉了!” 匆匆回了卧室,唐沅往桌前一坐,待了好一会。 脸微微发烫,她力拍了几下,让自己冷静下来。 谁想搬去他房间,他的卧室难道更好嘛,又不能睡得更香! 唐沅甩掉脑袋『乱』七八糟的想法,起身去浴室洗漱。 洗完出来,她换了一身舒适软和的睡衣床上躺下,玩手机聊,打滚了大半个晚上,快到凌晨才『迷』『迷』蒙蒙睡着。 梦到了另一间房,摆设明明不清,可心却莫名清楚,是江现的卧室。 唐沅十分自然地睡他床上,占据了他身旁的位置,他的呼吸和重量都身侧,她辗转觉得热,一点一点往他的方向靠近,最后钻进了他的薄被下。 手和脚都缠他身上,他『摸』起来触感温凉,格外舒适,她抱着不肯放。 再后来,不知怎么,她开始喘不过。他所有重量全都压覆她身上,她觉得自己热得头晕目眩,他也烫得吓人,可她有半点力,软绵绵的,抵抗不了一般,能被任意摆弄。 沉沉浮浮间,他呼吸滚烫,低沉喑哑的声音有种说不出来的邪『性』,她耳边似诱似骗:“乖,再张开一点……” 唐沅热得难受,忽地,有什么东西掉下去,“啪嗒”一声,她瞬间醒来。 朦胧地睁眼一,还是自己的房间自己的床上,枕头被她推到地上,连带着把床边桌上的一书也扫落地。 撩开面前略微凌『乱』的头发,唐沅『迷』『迷』瞪瞪把书和枕头捡起来,后知后觉才发现卧室的冷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了,闷热闷热。 她『摸』索着重把冷打开,想起刚才的梦,愣了一下,莫名清醒了一点。 唐沅耳根缓慢发烫,喉咙咽了咽,重重往后一躺。 怎么会做那样的梦…… 她闭上眼,揪起被子盖到头顶,好半晌才转过身,把滚烫的脸埋进枕。 …… 江盈毕竟是“人”,唐沅和江现要订婚的消息,她又是一帮朋友最快知道的。藏着掖着,她十分讲义地第一时间就分享给了其他一众狐朋狗友。 群霎时热闹开,蓝『毛』一马当先,立刻把群名改成了“沅老板订婚快乐”。 【你的蓝哥:我过段时间就回浒城了,等我回去我们好好聚一聚,给沅老板庆祝庆祝!】 其他人纷纷响应。 【氪金富婆:订婚是不是得送点礼?我们送什么好啊?】 【滑仔:沅老板想要什么?】 【你的蓝哥:要不列个清单呗,每人勾几样。】 他们争相讨论起来。 唐沅什么都不想要,就两句话。 【沅不沅:礼就算了,到时候要是跟他朋友一起吃饭,你们别当场和他们打起来就算给我面子了。】 【沅不沅:我先谢谢你们。】 【你的蓝哥:那这可不好说。】 【滑仔:万一我他们不顺眼呢?】 【半酷:万一我想找茬呢?】 【你的蓝哥:万一我挑衅他们,他们忍住还手呢?】 【氪金富婆:万一……】 …… “……” 这还万一个鬼,特么就差把想打一架写脸上,唐沅翻了个白眼。 【沅不沅:有万一。谁给我搞出万一,我给谁腿打折。】 【沅不沅:自己掂量。】 警告的话一出,一帮人顿时消停下来。 江盈群闹,单独跑来私聊她。 【将赢:你这几有空吗,好久见了,一起去逛逛?】 和他们不一样,江盈人就浒城,见面方便。 唐沅还记得这人上回约她吃饭,结果把她一个人扔下,发了个好的表情包,但还是大度地多加计较。 【沅不沅:今有空。】 【沅不沅:地点,时间。】 她应得快,江盈却纳闷了。 【将赢:今?你今怎么有空?】 【将赢:你今不是应该和我哥单独约个会什么的?】 【沅不沅:??】 她一副茫然的模样,江盈更诧异。 【将赢:你之前不是预订了那个餐厅的情侣主题活动,我记得就是今啊。我刚了日期,想起来这茬,才问你最近有空,想和你之后约一约的。】 江盈这么一说,唐沅忽地一下猛然想起,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那都是好久之前了,她和江现婚约刚定下那时候,有她和江盈江盈公寓闲聊,刷到市心那穹顶餐厅年活动提前预热的宣传。 穹顶餐厅周年庆,六、七两个月份都有活动。七月的晚餐主题,是国外知名高级餐厅办过的那场“the banquet of venus”——维纳斯的晚宴。 活动被他们原封不动地搬回国内,期一周,还特意请来了整个主厨团队。 江盈当时着,觉得不错:“你快订个位子,到时候可以和我哥一起去。” 唐沅忍住反驳:“谁说我订了就一定要和他去?” 斗嘴归斗嘴,江盈的怂恿下,唐沅最后还是订了。 时间是江盈帮忙选的,她从几挑了一个最喜欢的数字,当然记得清楚。 【将赢:你今不约我哥吗?】 屏幕上,江盈忍不住又问。 唐沅都快忘了这件事。今早上,江现很早就走了,她难得起得早,那会他已经准备出门。 这两他事情好像不少,连着几晚饭时间都见到他。 她沉默几秒,有正面回答。 【沅不沅:再说吧。】 江盈不再追问,和唐沅约好时间,过来接她。 唐沅换了身衣服,收拾好准备出去,经过桌旁,不小心把一书碰到地上,书页掉出两张薄薄的东西。 是江蔓蔓去夏令营前塞给她的那两张游乐园门票。 她愣了下,捡起来拿手了。 唐沅的眸光停顿许久,而后默不作声地,把门票夹回书,缓缓放回去。 江盈的车停公寓楼下,唐沅下去,两人碰面,江盈问起订婚的一些事情,之前是如何对江现说的,唐沅便怎么答复了她。 “到时候你挑衣服的时候记得叫上我。”江盈兴致勃勃。 聊了一路,车开到她俩常去的一私人会所。占地面积不小的一栋楼,内装修得金碧辉煌,来往的服务人员却连步子都轻得声音,有种别样的安静低调。 这办卡不便宜,几次低消下来,一辆车就出去了。 唐沅和江盈到三楼去做美发护理,两个人单独的小房间躺下,温柔的技师头颈按摩的手法特别好,水流和温度也都适。 冲洗完,两人到护理区域坐下。 头上包着东西,一人一台机器头顶上照着,每个位子之间单独隔开。 不一会,江盈接到电话,似是有要紧事,连忙去外头信号更好的地方说话,起身前也忘安抚唐沅,朝她做了几个手势,示意自己绝对不会再临时落跑。 唐沅收回目光,懒懒翻着杂志。 安静了片刻,随后进来两个人,她背后那侧墙面坐下。 隔得不远,说话声都能听见,那两人坐下多久便开始聊起八卦。 “……你是不知道anne最近有多春风得意,上次她约我逛街,我一双鞋子,稍微有点犹豫,她见了跟我说什么,她帮我买单。” “人要和不错的对象订婚了嚒,不秀一下,怎么能让你知道她过得好?” “有什么了不起的,她跟她那个对象不过是联姻。联姻嫁的再好又怎么样,那么多例子摆前面,谁见过,结了婚两个人还不是各玩各的。她以人的会把她当回事?” “嗨,你就顺着她说呗,夸两句又不要钱,她要帮你买单就让她买啊。你老公不是有个项目要和她合作,你哄着她,说不定能把合作谈成,捞点好处有什么不好……” 两人语尖酸,唐沅透过镜子朝她们嬉笑的背影瞥了一眼,眉头轻皱,手的杂志半翻页。 江盈电话还打完,那两人话的anne倒是先来了。 anne一坐下,先前刻薄她的那两个人立刻摆出一副亲亲热热的模样,不住地夸“anne『色』好”、“anne今这身好漂亮”之类的话。 机器的使时间差不多到了,护理师缓步入内,唐沅身边小声说:“唐小姐,可以去冲洗了。” 唐沅略点了点头,合上杂志,起身经过那三人身后,步伐却悠悠地停下。那个anne从镜见,不解地朝她来,唐沅眉头一挑:“这两个人你来之前,话可不是这么说的。” 那两个人脸『色』霎时一变,唐沅慢条斯理地把她们先前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有添油加醋,也漏了重点。 “找酒肉朋友也得擦亮眼,这种两面三刀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背地捅你一刀,当心点吧。” 唐沅扔下这一句,不去管anne和那两个变脸大师的表情有多僵硬难,径自走出去。 身后很快传来anne质问的声音和另外两人的辩解,似是争吵起来。 唐沅遇上打完电话的江盈,江盈闻声奇怪:“怎么回事?” “事。”唐沅让她不管,两人回到包房,把头上的东西冲洗干净。 做完头发护理,她俩又一起去喝了杯咖啡。江盈这回确实有临时扔下她,但后头还有事,法一起吃晚饭。 唐沅莫名地也心情,坐她的车回到公寓。 进门沙发坐下,玻璃墙外已经黑了。 四下有些安静,会所那两个人的声音不由自主地脑海响起,唐沅抿唇垂了垂眼。 她拿出手机,从微信点进穹顶餐厅的页面,有她的预订显示。 “the banquet of venus”。 爱,维纳斯。 了不知多久,唐沅回过来,点进江现的号码,摁下拨号键。 电话接通,她有几秒说话,江现那边问她:“怎么了?” 唐沅微微敛眸,轻声说:“蔓蔓……走之前订了餐厅,让我们一起去吃饭。她花了不少钱,零钱都进去了……也退不掉,我感觉不去的话好像有点太浪费……你今有空吗?” 江现问:“今?” “对。” 她话音刚落,他那边传来助理和他说话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忙碌。 唐沅抿唇:“你很忙吗?” 江现顿了下:“有点。” 安静两秒,他又开口:“不过……” 唐沅让他把话说完,她知道他有点忙,这种时候似乎应该说“算了关系”才对,就像她生日那次一样。 可她还是问了。 她握着手机,垂下眼,一字一顿认地问:“那你,要不要来?” 第25章 So late下一次 夜幕降临。 位于市中心的穹顶餐厅离公寓并远, 唐沅换好衣服,很快抵达。 她穿了一条似蓝又似紫的裙子,面料在夜『色』下隐隐闪烁, 格外璀璨。之前几次高跟鞋穿久了都太方便,这次她特意选了双低跟的。 江现来得也迟, 接完她的电话, 便从公司来。 他远远走近,唐沅从一楼大厅的沙发起身, 迎上的瞬间视线相对, 说什么,一起朝电梯行去。 穹顶餐厅在这栋地标建筑的最顶层。 电梯匀速上行,从正门侍应生引入, 室内金银两『色』相辉映, 整层的外|围墙都采用特制玻璃材料,客在桌边坐下,侧头就能看到外间一览无余的夜景,抬头便是天,宛如希腊话里的星河。 为配合题活动, 各处格外装点, 很有西方话的氛围。 两朝座位走去。 江现眉头微蹙,低声问:“这是蔓蔓订的?” 唐沅眼闪了下:“我也道,她订好才告诉我的……能她妈给她的零花钱太了吧, 小孩子就是喜欢『乱』花钱。” 她很快岔开这个话题,有聊。 言语几句, 到座位坐下。 餐厅很大,场内全是两座的餐桌,都在靠墙位置, 彼此之间间隔很远,单独装饰隔开,视野并完全挡住,但又给每一桌保留了自己单独的空间场。 餐厅底部会旋转,速度特别慢,几乎觉到。 菜『色』已经定好,用再看菜单,唐沅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对面的江现又在擦手,他略微有点洁癖,在这些小细节上格外仔细。 菜很快上来,前菜是一样的鱼子酱,唐沅的沙拉是甜虾,江现那份则更清淡一些。从汤尝到副菜,他斯文地吃着,时低声交谈。 接着菜上来,肉鲜嫩细腻,特制的酱汁带一点酒味,口丰富又会重。 江现这才尝佐餐酒,入口是微微的甜和涩,一丝苦味都有。他端着杯子顿了顿,看唐沅,后后觉问:“菜也是蔓蔓点的?” 唐沅持刀叉的手微停:“是店里的菜单,我电话跟他说了忌口。” 她说的很小声,随后低下头吃东西。 江现的视线缓缓扫桌上,止酒有苦味,这些菜的味道也合适得恰到好处,有一样是他喜欢的。 餐厅的菜单,很少连佐菜和香料都完全符合一个的口味。 他说话,看唐沅。她吃东西的速度很慢,盘中的肉动了一小部分。 餐具停顿片刻,江现垂下眸,缓慢地将肉切两块,放到她盘中。 “吃这个。” 唐沅顿了一下,看着他收回刀叉,抬起眸。 她以前有在江家和他同桌吃饭,那时她对他兴趣浓厚,观察了几次,很容易就发现了他有什么吃。 她还说他:“看着什么都行,挺温和,结果这么挑。” 但实际上,她自己也好到哪去。吃鱼喜欢最鲜嫩的地方,吃蟹喜欢油膏最丰富的地方,吃肉则要吃口最细腻的部分。 她会去占别碗里的,也会贪得试图霸占桌上的,把自己碗里那份最喜欢的地方吃完,余下那么好的,就大爱碰了。 江盈跟她从小长大,直到十岁才注意到她这点,其它的就更是,大都察觉她挑,以为她一胃口小。 唐沅看着江现放在她盘子里的肉块,连着油脂的肉沁着汁,是他那一份里口最丰富、最好吃的部分。 她在江家和他同桌吃饭的次数,其实也并。 “……”唐沅抿了抿唇,低下头,安静地进食。 吃着,江现忽地问:“那本杂志,你还收着吗?” 唐沅防他突然提起这个:“干嘛?” “那天采访的时候,他问的问题是最后刊登的那样。”江现缓了缓,温声解释,“我一直想跟你说,怕你高兴想听。” 她顿了一下,是很开心:“我有那么暴躁吗?” 这话说的有点底气,她很快又闭上嘴。 他接着道:“时他问我喜欢什么样的异『性』,我回答。后来问的是,欣赏或者尊敬、仰慕的女『性』类型,你那天读了我才道,他刊登的时候把问题合并省略了一些。” 所以……他答复的“『性』、温柔、善良的女『性』”,是指欣赏、尊敬和仰慕? 她还说话,江现的声音几察地低了些许:“我时想到的是我妈。” 唐沅一愣。 江盈跟她提,说得,但她记得,江现的妈妈好像在他初中的时候,就因为一场意外去世了。 她和他从聊有关他母亲的事,想到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提起——她高兴,而他为了她解释。 “……”唐沅沉默下来,微微动唇,好片刻,轻轻发一个“嗯”的音节。 一曲音乐正好结束,餐厅里的光线变了颜『色』。 杂志的那件事就此翻篇,江现再聊,和她说起别的:“几天要去见一见爷爷。” 他说的是他爷爷江老爷子,唐沅嗯了声:“好。”难得配合地略前一个话题。 闲谈了一会,他坐的位置觉中转了大半圈,窗外是一样角度的城市夜景。唐沅吃到差才发现,远处有个观景台。 观景台的那一面正对着最广袤的夜『色』,顶上一圈还有鲜花饰品。 先前注意,错眼一瞥,见转到那处的情侣在观景台的花饰下待了一会,随即凑近轻轻接了个吻,乐队还特意烘托气氛奏乐,唐沅蓦地僵住。 再一看那玻璃上,花饰周围似乎写着什么文字,仿佛是一种什么她注意的仪式。 ……?? 唐沅咽了咽喉,来吃饭的,亲什么呢?? 本就吃够了,这一下她的心思更在菜上。暗暗量了好几桌,见转到那的,是依偎着合影,就是互相亲吻,她整个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开始焦灼起来。 她这一桌离观景台还有距离,她已经控制住地紧张和尴尬。 订位置的时候想那么,是觉得这个题错,谁道来的有这么花哨的举动?? 唐沅由端起杯喝了几口酒,她酒量是很好,甚至有点差,先前是抿抿,这一会立时喝下去一半。 她心在焉地和江现说着话,奏乐变换到第几曲,他这一桌终于还是来到了观景台前。 几秒,唐沅咳了声:“我去拍个夜景照。”言毕,立即起身走到观景区的沙发边,拿起手机拍外面的景『色』,借此来掩饰尴尬。 她拍了好几张。江现也起身来,走到她身旁站定。 唐沅根本是为了看什么夜景,她背脊发僵,余光瞥他一眼,有点诧异。她做声地继续拍照,算磨蹭个一分半钟再回到位置上,也就差该转离观景台了。 江现似是在她旁边欣赏夜景,还提醒:“你手机对焦一下。” 她低低地应:“哦。” 连续拍下的照片道有什么同,她自己都看来,在一片悠扬乐声中,唐沅正觉得煎熬,忽然听到江现叫她。 “唐沅。” 她微愣,侧头看他。 江现朝她看来,他鼻子很挺,灯光下,面部线条有种形容的凌厉和美。像是有两秒定格时间,他微微侧身,低下头凑近,唇瓣停在她脸颊旁的位置。 怔愣间,唐沅闻到他呼吸里淡淡的红酒香,和属于他的那抹冷淡香气,从别的角度看,他的这个姿势,仿佛就像是在亲吻她—— “你今天,很好看。” …… 穹顶的晚宴在华灯炽热的时候结束。 从观景台下来,唐沅觉脸上开始散发一阵一阵的酒意,热得烫。 有待很久,两走餐厅,江现给司机电话,顺手扶了她一把。温热的手掌握着她的手腕,唐沅抬眸和他对视,有几秒停顿,好似听见了他的脉搏,她的心跳也遮掩住,回慌忙敛眸。 他缓缓松开手,应答电话那边。 唐沅抿了下唇,几步,莫名觉得肚子有点舒服,脚步微顿,皱了皱眉。 电梯门恰时开,她忽略这股适,提步入内。 搭乘到一层,江现正要带她朝车的方走,唐沅觉那股难受陡然变重,有股热流淌了下来,霎时一僵硬。 江现注意到,回头问她:“怎么了?” 唐沅刚要说话,又是一道缓慢的热流,伴随着痛来袭。她脸一白,由往后伸手,下意识侧身将背转墙的方。 江现走近,唐沅脸发热,等他开口便尴尬又别扭地低声说:“我大姨妈来了……” 他愣了一下。 这是在门口,穹顶餐厅在顶楼,他看了看四周:“你要现在进去找卫生间,我去给你买……还是先回家?” 周围都是冷漠森严的橱窗,似乎有便利店,他找估计也得上找一会。从这里回公寓算太远,唐沅略思忖,道:“回去吧。” 说完又想到自己这样子,怕背后裙子染上了痕迹,面『露』犹豫。 江现闻言,把外套脱下来,给她披上。 唐沅微愣,一手抓住外套禁领,另一手他牵起。 他的手温热,和握着她手腕的觉又一样,一股酥麻从掌心蔓延到四肢,电般掠,心似乎飞快跳了一下。 “挡一下。”他说,“小心台阶。” 他的外套很大,将她后面『臀』部遮住,裙子即使沾上了血也会看见。 直到坐进车里,唐沅了会才痛唤回。她拧着眉,脸『色』止住发白,坐姿要僵硬有僵硬。 江现问:“很舒服?” 她点了下头,车往前开,她实在难受,身子靠住椅背又敢太用力,有气无力道:“我要是弄脏你的车或外套,你别怪我。” 江现说:“关系。” 她心情说话,就这么痛一阵僵一阵地到了家。 下车的时候唐沅走路都用上劲,江现搀着她,第一次,她的力气全依托在他身上。一进门,她立刻把外套还给他,连鞋都顾上穿,脚步虚浮地往房间里奔。 先换上干净的衣物,底下怕漏了,唐沅忍着痛,强撑着继续找『药』。在卧室里翻来覆去,桌面都找遍了,就是见止痛『药』。 她把几个柜子也翻完,仍然找到,肚子痛得更厉害了。 唐沅撑着床沿蹲了一会,费劲地躺回床上,抱着子蜷缩起来。那痛一阵一阵,她实在受了,抓起一旁的手机给江现电话。 江现就在客厅,她叫声,连走去的力气也了。 电话一接,他大概对她从卧室给客厅电话的举动也有些意外,语气免担心:“怎么了?” “我的止痛『药』了……” 他顿了下:“我让送来,你要什么『药』?” “布洛芬。”唐沅说完,又嘶了一声。 “还要别的吗?” “用了。”她力气再说更,挂了电话。 一会时间,唐沅了一脑门的汗,门外响起敲门声,伴随着江现低沉的询问:“我以进来吗?” 她含糊地应了一声。 江现推开门,端着一杯红糖水进来。 这是他第一次进她的卧室,灯光并亮,幽幽的薄黄,她虚弱地躺在床上,海藻般的长发铺在枕面,空气里有一股若隐若现的香味,莫名让他想起了朦胧的紫『色』。 喉咙轻咽,他站在床边停了停,问:“介介意我坐下?” 唐沅听在耳朵里,觉得他的声音都是嗡嗡的,什么力气地嗯了一声。 这个时候他在她床上蹦迪都行。 江现在床沿坐下,让她喝红糖水。 唐沅睁开眼看了看:“这个对我用……” “喝一点。”他还是坚持。 止痛『药』还送来,有别的办法。 唐沅他扶起,就着他的手喝了半杯,红糖水甜嗖嗖的,她实在喝下更,重新躺回去。 她脸『色』惨白,明明开了冷气,额头都是汗。江现看她这副模样,皱眉:“要要去医院?” “用。”唐沅什么力气地说,“我要是吐了再送我去医院。” 她生理期一直会痛,以前严重的时候甚至上吐下泻,后来每次都吃止痛『药』,减轻后的那点痛习惯了就慢慢忽略了。 这段时间大概是休息好,又巧赶上备着的止痛『药』了,痛起来一时有些受了。 唐沅觉得自己的脚冰凉,但身上又热了汗,肚子一阵一阵地疼,像是有尖锐的刀子在腹中搅动,连带着大腿也疼,腰也疼。 灯光朦胧,她揪着薄,整个虚脱无力,道江现是是在看着她,也心思去管。 安静间,忽地,小腹似是接触到什么温热的东西。 唐沅睁开眼,愣了愣。 江现的手掌轻轻放在了她肚子上。 “这样有有好点。”他在床沿边看着她,抿了抿唇,低声说。 热水袋敷肚子是有点效果,但她平时吃『药』,所以也备着这东西。他的手掌有些微的热意,唐沅声音低弱,别扭了一瞬,仍忘挑剔的本能:“隔着子和衣服有什么用……” 说完似是意识到这话好像有点对,她止住话音,闭嘴再吭声。 江现说话,几秒后,放在她腹上的手掌轻轻『揉』动,他浓翘的眼睫低垂,无声地将灯光盛住。 唐沅身子僵了僵,许久,在他的安抚下缓缓放松。他离得很近,就在床沿,隐约间,她闻见枕套单上自己的味道,合着他身上的淡香一起传来。 纠纠缠缠,莫名地细分清。 卧室里安静如许,窗外似是刮起了风,淡薄的谧然光影中,谁都再声。 …… 等了十几分钟,止痛『药』送来,唐沅喝水吞服,起效后疼痛终于缓解。 江现从她房间来,休息了一小会,进书房处理正事。接到她电话的时候他在忙,手边的事情都搁置了,这会还是要解决。 电脑开着,他看了一会电子文件,手机忽然轻震。 拿起一瞧,是他爸发来的消息。 【我这周来浒城。】 江现眸光停了一瞬,有回复,将手机放回原位。 安静地了十几分钟,又有电话进来。 是江蔓蔓来的,江现看清来电,面『色』略微缓了些。 她去夏令营有段时间,这还是第一次电话回来。 江现听见那边中气十足的声音,温和地应了声。 江蔓蔓似乎还挺开心:“哥!你有有想我?我好想你和唐沅姐啊!!” 江现答,他来是这种黏糊糊的『性』子,温声问:“玩得开心吗?” “开心!特别好玩,我每天都有好事情做,就是吃的东西太好吃,别的都很好!” 江现眉目轻敛,手握着鼠标一点,屏幕上的文件跳到下一页:“怎么突然想到给我电话?” 江蔓蔓嘻嘻笑了声:“我敢给唐沅姐问她嘛,她肯定会告诉我,还会说我。”她说着,立刻便道,“我就想问下,唐沅姐有有约你去啊??” 江现默了两秒,有详细回答,嗯了一声。 她立时高兴起来:“太好了!我安排的活动你喜欢吗?” 江现声音淡淡:“喜欢。” “喜欢就好,唐沅姐一开始还嫌弃,我就说很有意思吧?那个游乐园的票那么难抢,我是跟我同学求了好久他才肯跟我换的,恐怖题好玩啊!!有有很刺激?” 江现蓦地顿住:“游乐园?” “对啊,就你今天去的那个……是今天去的吗?截止日期是这一周哎,今天是最后一天,我特意电话来问问你去了。你刚是说去了吗?” 江蔓蔓喜滋滋地絮叨:“那个游乐园是巡回的,这一次好容易到我这,我班上同学都很喜欢,我要是有空也要去一次……” 她细细地说着那个游乐园有好玩,江现却略微愣,听着手机她的声音,眼前闪晚上的穹顶餐厅,喉头莫名滞了一瞬。 江蔓蔓意识到自己话,堪堪停下,问他:“哥,今天开心吗?” 江现有一会说话,他用力抿了抿唇,许久才回答:“……开心。谢谢蔓蔓,我很喜欢。” 得到他肯定的答复,江蔓蔓这次放心,高兴地闲话了几句,而后再说,挂了电话。 书房里霎时静下来,屏幕幽幽地亮着光。 江现对着手机沉默片刻,开微信搜索穹顶,跳来“维纳斯的晚宴”活动界面。 金银淡粉的图片,『色』调艳丽又雅致,正中间用英文和希腊语写着这个活动的宣传语:在穹顶之下,会得到维纳斯的祝福。 电子文件半天再动,他看了好久,微微抿唇,退去给唐沅发消息。 【江现:睡了?】 半分钟到,那边回复了一个表情包。 江现坐了坐,收起手机起身去。 到吧台倒了杯热水,他缓步走到她房门外,轻敲两下:“我以进来吗?” 她的声音有力气了:“进。” 江现端着水杯进去,唐沅躺着瞥见,蹙眉:“我这里有水。” 他说什么,默默把水杯放在她桌上,拿起另外一杯像是要帮她换,却站着走。 唐沅见他几秒动,奇怪:“怎么了?” 江现默了默,后忽地说:“蔓蔓晚上安排得很好,今天……很愉快。” 唐沅顿了一下,低声道:“嗯。” “之后有空,我再去吧。” 唐沅闻言,诧异地抬眸朝他看。 她道他说的是再去穹顶,还是再去参加这样的题晚餐,又或者是两者都有。 穹顶是因为周年庆,这两个月才做活动,之后道什么时候才会再办。别家若是再做维纳斯的题,把这个团队请去,也一定会是在世界上哪座城市哪个地方,谁都道。 他的话说得好似对时间地点,对那些具体的限制都在意。 “要再麻烦蔓蔓了。” 语气有些微的停顿,江现站在她床边,微微垂下眼,声音轻缓而低沉:“下一次,我来安排。” 第26章 So late蛋糕 他的话音落下, 静了片刻。 突然听他这说,唐沅揪着被子,好几秒才过神。 卧室里冷气开得适中, 她的脚还有点冰,但已经不出虚汗。薄被顺滑, 她忽然间才发觉站在床边的江现距离如此近。 捏了捏被角, 她敛眸:“……既然你这说了,我勉强考虑一下好了。” 床头的灯明明足够照亮, 却有种说不出的幽微薄弱感。 他的视线似乎在她身上停了一会, 唐沅没抬头,下巴快全被薄被遮住。 “你好好休息。”江现没多说,拿着她喝得还剩小半的那杯水, 转身出去。 缓缓关上, 防噪的设计没有发出大声响,他的身影被隔绝在外。 唐沅窝在薄被之下,缓缓收着口的目光,许久才翻了个身。 …… 天气晴朗的中午,刚吃过饭, 群里就热闹起来。 蓝『毛』外地来, 一刻都歇不住,向众人发出聚会的邀请。其它几个在外奔波的,之前也早就通过气, 这几天陆续都来了。 一干人纷纷响应,唐沅被艾特了十几条, 大半都是蓝『毛』发的。 【你的蓝哥:@沅不沅人呢人呢?就差你了,今天哪里走起?!】 唐沅正在穿衣镜前,字了一句。 【沅不沅:你们聚吧, 我今天没空,改天再见。】 消息发出去,立时被围着质问,唐沅面『色』不改,一一应。 不是借口托辞,她确实没空,今天她和江现要去见江现的爷爷。 家正商量安排订婚的事,双方亲眷虽然早有交情,但也得正式地见见面。她爷爷这段时间不在浒城,便先去江家走一趟。 复完群里那帮朋友,唐沅放下机,向镜中的自己。她换了好几身衣服,怎都拿不定主意。不是第一次见江爷爷,她也没少出席过各种场合,但今天这,有种说不出的紧张。 款式和颜『色』都妥帖,唐沅仔细了,确认没有不合适的地方,便不再换,理好头发,去客厅。 江现还没出来,她等了一会,起身去找他。 他在衣帽间里,偌大的衣帽间几乎挂的全是她的东西,她的包包、平时不常穿的衣物、出席正式场合的穿戴用品,都在这,有些用保险箱锁着。 江现的东西只占了很小很小一部分,比如领带,负责理家务的阿姨清洗完,会按照位置分别类地摆放好。 “你好了吗?”唐沅在衣帽间外探了个头。 江现正站在柜前系着腕处的袖扣,闻声侧眸朝她。 她瞥了他面前柜子里整齐的领带,顿了顿,抬指淡『色』的:“最边上那条好。” 他睫颤了下:“好。” 唐沅低咳一声,转身出去:“我去外面等你。” 没分钟,江现衣帽间出来。去见江老爷子,他穿得依然是一身正装,脖间佩的领带,则是她刚才选的那条。 淡淡的浅银带点蓝,和她身上的颜『色』特别搭。 唐沅了秒收视线,和他一道出。 到江家的时候已经是几十分钟后。老爷子在楼上卧房里,他近年身体不好,时好时坏,卧床的时间增多,医生会来家里定时给他输『液』。 老爷子早在等候他们,枕头垫高,靠坐在床头。唐沅跟着江现进房,叫了声爷爷,他点点头,让他们坐下。 “吃了饭过来的?” 江现嗯了声。 老爷子的目光扫向唐沅:“在国外这几年,好像吃得清瘦了点。” 唐沅忙说没有,谢过长辈记挂,道:“来这久一直没来您,您别介意。” “我有什好的。”老爷子笑了声,“你们年轻人多多来往就是了。和盈盈常见面吗?” 唐沅点头:“她之前请我吃饭扔下我跑了,那一顿还没还来呢。” 上次只去做了头发护理,没来得及把欠的那顿补上。 老爷子闻言笑得更深,一道道的纹像嵌在脸上,他瞧着不是特别有精神,但还是连连点头:“好啊,处得好就好。” 唐沅小时候就经常来江家,她和江盈,可以说是在家长辈皮子底下长大的。 老爷子问什她便答什,说了些在国外读生活的事情,谈了谈她家里其它的人,很寻常地聊了一通家长里短。 “……你们相处得怎样?”话题扯到他们身上,老爷子量着他们俩,“他们说你们订婚宴不算大办,也好,简单地坐下吃个饭就行了,剩下的婚礼再说。” 唐沅瞥了江现,视线猝不及防和他对上,她敛眸没说话,他在身旁答:“挺好。” 老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表情似乎比先前放心许多。 唐沅陪着聊了一会,他们还有生意上的事要说,她识趣地先离开,把空间让给他们。 老爷子的卧房出来,唐沅处溜达,不需要人领路,以前她常来,对这里再熟悉不过。 室内实木『色』的装修,着更多了几分古朴厚重,是一种熟悉久违的感觉。 成年后大家都各自家里搬出来,江盈如今也住自己的公寓,唐沅难得来一次,绕到江盈以前的房间,没进去,对着拍了一张,发给她。 【沅不沅:图片.jpg】 【沅不沅:江盈的秘密小天地。】 初中的时候,江盈在房间墙上贴了张纸,上面写的就是这句话。后来她长大觉得羞耻,自己给撕了,但唐沅有事没事还是会笑话她,每提起都会被羞恼的江盈摁着。 【将赢:??】 【将赢:你去我家啦?】 【将赢:哦对,你要跟我哥见我家里人。】 江盈得很快,唐沅正想嘲笑她,她没给机会,立刻道。 【将赢:怎的,怀念以前来江盈的秘密小天地蹭住的时光了?】 【将赢:下次再去你就该跟我哥住他那间房了吧?江盈的秘密小天地就此痛失一蹭睡的[心碎]】 【将赢:你跟我哥睡的时候会不会想我?[可怜][可怜]】 唐沅被她接连几句臊得脸一热,指尖顿住。 【将赢:怎不说话了,嫂~子~?】 “……”有点招架不住,唐沅率先认怂,点了几个丑绝人寰的表情包发送,飞快结束这场战斗。 到一楼,唐沅各处了,过了好一会,逛到大边,见跟他们一起来的孙特助在院子的凉亭里,她问:“你怎不进来?” 孙特助站起身忙说不用:“我在这里等就好。” 他机一直亮个不停,似是有消息,他拿起了,表情有点急,朝楼上去。 “你有事找他?”唐沅挑眉,说的是谁不用想。江现是挺忙,安排了家的行程,还有工作处理不完,他的助理也是够累的。 见特助神『色』就知道说中了,她体谅道:“我去叫他,你等会。” 唐沅返身入内,上楼到老爷子卧室外,虚掩着没关。她正要敲,忽地听见缝里传来老爷子的声音—— “还记得当初提起这桩婚约的时候,你不愿意接受……” 她动作一顿,愣在边。 心跳得有点快,她伸出的停在半途,莫僵硬。 里头传来咳嗽声,随后是江现安抚的声音:“您慢点。” 老爷子咳了一会,低沉的声音带点嘶哑,似是叹了口气:“我年纪大了……你们别怨我就好……” 唐沅在边怔了几秒,里面江现似是端起了水杯。老爷子喝着水,动静轻微,再开口,便问起盛江集团最近的一桩策划案。 她咽了咽喉,恍然过神,收要敲的,转身走开的步伐有点急。 唐沅在客厅里坐下,着落地窗外的景『色』呆了一会,江现没多久便下来。 她见他,神闪了闪:“孙助理找你有事。” 江现似是觉得她脸『色』不对,盯着她了会,提步走出去。 他们不在江家吃饭,江现很快进来叫她:“该去了。” 唐沅慢半拍站起,哦了声,往外走。 江现的视线停在她脸上:“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她说没有,稍稍敛神,问:“不用跟爷爷道别?” “不用,我下来时已经说过了。”江现着她,微微凝眸。 唐沅和他一道上了前的车,个人坐进后座,车开出熟悉的小区,街道景『色』慢慢陌生。 大概是觉得她不舒服,江现一路了她好几,但没说话。 唐沅满脑子都是江爷爷的那句话,车开到半路,她默了默,实在忍不住,沉声开口:“我听见了。” 江现向她。 她说:“爷爷在房间里说,最开始你不愿意接受婚约,我听到了。” 他顿了一顿,眉头轻轻蹙起。 有几秒的沉默,他轻声开口,没否认:“……我当时确实抗拒。” 唐沅没料到他这坦诚,他一,抿抿唇:“嗯?” “最早提到婚约,还没定的时候,他们的意思就是大概率会是我。”江现声音沉沉,“我不喜欢这种安排,完全是针对这件事本身。” 唐沅板着的脸『色』稍稍缓和,他的『性』格确实如此。联姻这种事,多少潦草收场,和和美美的向来少见,外表光鲜内里一塌糊涂的比比皆是。 即使是他们家这样的故交,说是为了早年的交情而履行“婚约”,但说深一些,何尝没有利益考量在其中,否则单是老一辈的情谊和口头约定,怎值得他们那些叔伯姑婶如此周折费劲。 没谁喜欢被当做棋子,在这些博弈对垒中交来换去,成为家族之间互相连接的纽结。 要是欢天喜地期待联姻,那才是的有病。唐沅能理解这种心情,她冷静下来,那股气平复了一些。 车朝公寓开,过了会,她忽地想起什:“那……”她斟酌着问,“你知道对象是我的时候,是怎想的?” 她着江现,他愣了刹那没说话,脸『色』有些犹豫。 这短暂的迟疑,已经说明一切,唐沅脸『色』霎时一变:“别说了,我懂了。” 江现蹙眉:“唐沅……” 唐沅不想听。他得知是她后,若是很干脆就答应了,哪会这样犹豫不好答? 她就白问,简直自己找气受。 消下去的那股火气蹭地上来,她翻出耳机戴上,用机播放音乐,靠着车椅将睛一闭,彻底隔绝沟通渠道,不再和他说话。 到了家,唐沅下车走得飞快,连进也比他先步。 她径直房,江现在身后没能阻拦。她衣服都懒得换,闷头往床上一躺。 越想越觉得烦躁,她拿起机,问群里。 【沅不沅:人呢?】 他们大概正在外面玩,没人复。 唐沅随点开一个头像,语音电话拨过去,一句多余的都不说,直接问:“在哪?” 那边略微诧异:“我们正游戏局呢,怎了,你来吗?” “地址,我来找你们。” “你不是说今天有事吗?” “忙完了。”唐沅说着,让她把定位发出来,片刻也不想多待,拎起包走人。 经过客厅,被叫住。 江现量她的神『色』,顿了顿说:“你中午没吃多少,饿不饿?叫点东西?” “用不着,我出去。”唐沅撇嘴,加上一句,“晚上不来吃了。” 她说着朝外走。 “唐沅。”江现叫她。 她头,他微蹙着眉正要说话,机铃声响起,恰好断。他拿起了屏幕,本就不轻松的表情,神更沉了分。 大概是什要紧的工作生意,唐沅瞥他一,懒得停留,开直接出去。 半个钟头后,唐沅和蓝『毛』等人碰面。 他们在休闲吧开了一层,一群人正玩游戏。 唐沅过去,和他们简短叙过旧,坐下吃了点东西,吃完也加入。 玩的游戏把把都是她赢,蓝『毛』被她锤得头晕目眩,啧声:“你今天火气很大啊?” 她兴致缺缺,把游戏柄一扔:“是你菜。” 唐沅到座位,端起饮料喝了半杯,才发现一直不见江盈的人影,不由问:“江盈怎没来?” 蓝『毛』道:“她有事还在忙,晚点过来,不一定晚饭都赶不上呢。” 之前她刚国的时候,他们这帮人聚了一次,已经很久没见,难得凑齐,一群人电玩、桌游、游,依次玩了个遍。 唐沅来时已经快点,不多会就到傍晚,该吃饭的时间,蓝『毛』嚷嚷着要请客,招呼大家换地方。 到饭店包厢坐下,蓝『毛』他爸有股份,连声让在座别客气:“可劲地点啊,敞开了吃,吃不完包!” 唐沅随便点了一道便把菜单给身边的人,她在桌下拿出机了,江现没给她电话,一条短信和微信消息都没有。 “……”目光停留秒,她用力摁熄屏幕,收起机。 饭吃了好一会,吃完,玩不够的一帮人去唱歌。 唐沅情绪不是很高地坐在包厢一旁,他们鬼哭狼嚎。蓝『毛』过来催了几次,她都懒得点歌。 江盈姗姗来迟,进差点被他们拉着罚酒,好不容易躲开,瞥见唐沅,似是愣了一下,过来坐到她身边。 “你怎没和我哥一起?” 唐沅还没说话,被她这句一问,皱眉:“我干嘛要和他一起?” “我大伯来浒城了啊,我妈告诉我的。”江盈道,“我哥晚上应该和我大伯在一块。” 唐沅闻言微愣:“江现他爸?” “对啊,我以为你跟他们在一起吃饭呢。” 唐沅沉默着没说话。 她只见过江现的爸爸一次。 那时候是高,他爸来了浒城,带着他的妻子和小儿子,她在江家遇到,见了他们一面。 后来过了天,唐沅和小舅去一家很有的饭店吃饭。她和江盈约好一起玩游戏,早早地吃完,和小舅说了声,提前饭局上出来。 那家店有卖西点,小蛋糕特别好吃,每天的数量都有限。她想带个蛋糕去,她和江盈一人吃一个,排队的时候,正好见江现的爸爸和他妻子,抱着小儿子来店里,一家三人被服务员领进包厢,里还拎着很多东西。 那会江现去参加的全国比赛正好出了结果,他拿了金奖。 唐沅以为他们是要给江现庆祝,可等了好一会,直到排完队,也没见江现的身影。 直到去了江家,一进,发现江现在餐厅倒水,她愣了下。 江现没和她说什,很快房。她拎着蛋糕到江盈房里,忍不住问:“江现什时候来的?” 江盈说:“你来之前他就到家了。” “他吃饭了吗?” “吃了吧。阿姨问了,他应该是在外面吃的,估计就常去的图室附近那些小店。” 唐沅拧起眉:“我过来的时候在饭店里碰见你大伯和伯母,还有你那小弟弟,他们里拿了好多东西,我还以为他们要给江现庆祝……” “我大伯那是给他小儿子过生日呢。”江盈压低声说,“江现和他爸爸关系很差,不然你以为我爷爷为什会把江现接过来?” “关系很差?” 江盈知道的不多,只说:“我也不清楚,反正我大伯他这几年越来越不靠谱,我爷爷也是实在不下去了。” 唐沅和江盈聊了一会,后来游戏,吃蛋糕,再具体的记不清了。 只记得最后走的时候,见江现在院中的凉亭坐着,背靠圆柱,腿上放了本,但像是在远处夜空低垂的星。 云被风一吹就散,他好像游离在整个世界之外,淡得仿佛下一秒就要不见。 唐沅没有出声。 她站在原地了他很久,只是忽然想。 那个很好吃的蛋糕,要是多买一个就好了。 …… 耳边响起江盈的声音:“你今天和蓝『毛』他们吃的饭吗?” 唐沅过神,敛了敛眸:“嗯。” 江盈似是还要说什,唐沅忽地起身。 她吓了一跳:“……你去哪?” “你们玩。我想起还有点事,先去了。”唐沅拿着包,头也不往外走。 第27章 So late舍不得 唐沅走得太急, 只跟江盈说了声,去后她又给蓝『毛』等人发了群消息,告诉他自己先撤。 夜『色』朦胧, 街上车水马龙。 夏夜的风凉爽,市区这一处景『色』璀璨。巨大的建筑下, 许多玩滑板的青少年孜孜不倦地在宽阔的空地上练习, 摔了又摔。硕大的广告牌在顶上发亮眼的光,笼罩住往的一切。 路上有点堵, 车在另一侧停车场, 司机从那边开过,不长的一段距离,奈速度缓慢, 给唐沅发消息说还要几钟才能到。 不时有行人从身后经过, 她站在路边等了一,瞥见牵手的一家三口,视线停了几秒。 小男孩不到上小学的年纪,一只手母亲牵,边走边昂头和拎几个袋的父亲说话, 闹要吃他手里的蛋糕。 父亲温声安抚, 不住地说:“回家再吃,等到家了,我回去就吃……” 母亲也跟劝说, 小孩闹了几句,哼哼唧唧地撒娇。 他身后走的方向, 不远处就是一家西点店,招牌和那袋上的logo一模一样。 唐沅看了一,面前的马路上车飞驰而过, 她站了站,提步朝那家店走去。 西点店的生意很,玻璃橱柜里的东西剩下不多。刚前一波排队的人散去,她的时机正巧,不需要久等。 走近了,店员在内里问:“您,请问要什么?” 最后一个小蛋糕造型简洁别致,她指了指:“要这个。” 店员利落地给她包,唐沅拎,回到先前站的地方。 司机从拥堵的路段开,很快抵达。 回到公寓,唐沅进门换鞋。玄关灯微黄,她趿拖鞋慢步进去,客厅亮偏暗的灯,却有人影。 将袋放在茶几上,她在公寓里找见江现,到他卧室,见地板下漏些许光,试探敲了敲门。 “……进。” 里头传略轻缓的声音,唐沅推开门一看,江现坐在落地窗旁的地板上。他背靠墙壁,手随意地搭在支起的膝盖上,眼神里有淡淡的朦胧,系领带的衬衫领口略微敞开,模样稍显缭『乱』,了往常的严谨和一丝不苟。 唐沅闻到空气里有很浅的酒意,轻轻皱眉:“你喝酒了?”她站在门边问,“我可以进吗?” 江现说话,点了下头。 唐沅提步入内,这是她第一次进他的卧室,简洁,干净,有多余的东西,是他一贯的风格。 她走到他身边,也在地上坐下。她面前正对落地窗,窗夜景一览无余,江现背靠墙,正对她,中间隔些许距离。 “回得这么早。” 他的声音比平时低哑,浅淡的酒意不是很重:“进有事要和我说?” “玩得差不多我就回了。”唐沅眼神微闪,“也什么。就是想起之前说要见你家里人,我问问什么时候安排,准备一下……你躲到房间里干什么,找你怪难找的。” 和他一块坐在他房里的地上,这场景有些奇怪。 江现看她说话。 在他的注视下,安静了片刻。唐沅斟酌一,开口:“你爸今天了?” 对她突然的提问,他有太过诧异,大概料到她莫名的举动总有原因,他缓缓应:“……嗯。” “江盈告诉我的。”唐沅遮掩,“你和他吃饭了吗?怎么不叫我一起?” 江现眉头浅浅拧了一小下,许是喝过酒的缘故,薄唇比平时红:“他不是什么和蔼的长辈,见了影响心。你和朋友约聚,必要因为这个搅,我一个人应付就行。” 唐沅知他和他爸关系不,但以前只是听江盈说,这还是第一次从他的语气中感受到。她深问,默了默,换了个话题。 “过些天,我要去济城吗?” 江现看她一眼:“嗯。” “那边冷不冷啊?” “还。几度的温差,差别不大。” 她拨弄自己的手指:“济城那边亲戚多吗?” “有些我也不认识。”他说,“多不多都关系,不想见的不见。” “我还去过济城,不知不玩。东西吃吗?” “是咸口,不甜,你应该吃得习惯。” 唐沅哦了声,又扯了些话题和他聊。 江现一一答复,她问的都是什么营养的东西,看得她其实不是很想知,但却一句接一句,像是怕他无聊寂寞,不停地说。 安静的卧室,因她的声音,驱散了死寂和沉闷。 江现察觉她的意图,喉头咽了咽:“你是特意陪我聊天的么?” 唐沅顿了下,不承认:“有,我就随便问问……” 她眼神躲开不看他,瞥向窗的夜空,有种拆穿的不自在。 江现看她,淡淡的酒味围绕在周身,思绪有些不清明,视线在她身上像得到依托,忽然不想移开了。 唐沅一听到他说话,侧眸看过去,见他盯自己:“你看我干什么?” 江现眸『色』深了刹那,而后缓缓往回收,只说:“头有点疼。” “头疼?”唐沅闻言,朝他的方向侧转,“是不是酒喝多了,很难受吗?” 江现其实有喝太多。晚上和他爸见面吃饭,气氛不尴不尬,谁都不知说什么,又有什么说。他爸大概也只能走个过场,吃了多久,告诉他:“你弟还在等和我视频电话,我先回酒店了。” 随后便离开。 他一个人留在包厢,坐了很久,沉默地喝了几杯酒。 此刻她这样看他,眼里的殷切和担心在灯光下显得那么亮,遮都遮不住,江现忽然间觉得头像真的疼得厉害,莫名地不想否认。 他嗯了一声,鼻腔震动的声线低沉,喉间吞咽了下:“很难受。” 唐沅神『色』微沉,有点无奈,站起身:“我帮你拿冰袋和解酒『药』。” 她去找家用『药』箱,翻解酒『药』,倒了杯水,又从冰箱找冰袋。回到他的卧室,她将水递给他。他就水把『药』吞服,随后将杯放到一旁地上。 唐沅把冰袋抵上他的脑袋,正要问他哪里疼得厉害,江现眼睫颤了下,看她忽然问:“你还在生气吗?” 她动作一顿,视线向下,她站,他靠墙坐,微昂头,和她四目相接。 “婚约的事,你还生气吗。”等她说话,他又轻声问。 唐沅突然问及,一时不知怎么接。 江现的眼神直直向她,如此近的距离,丝毫不闪躲。 “最开始听说婚约的事,我很抗拒。后得知是你……也很犹豫。” 唐沅一顿,还得及有绪,他说:“因为我知,你不喜欢。” 她摁冰袋的手停住。 江现平静的脸上带一股酒后的白,在灯光下有种透明感:“你很久以前说过,不想当成联姻的棋。就算是……”他顿了下,“不管谁,你都要考虑再考虑。” 唐沅看他近在咫尺的脸,有些怔愣。 他说的很久以前,确实是很久了。 那时候高,那一年他私下相处远有到高三那种状况,褚怀那些人不在的时候,她总爱找机烦他。那假期,一开始是江盈补课,她家请了老师,后唐沅也一起上。 原本江现什么事,唐沅厚脸皮跟江爷爷撒娇,说有的时候听不懂,补完课不理解,不做题,让他安排江现跟一块上课,课后还能教她写作业。 江爷爷也纵她两个女孩,根本不需要课后辅导的江现就这样迫加入。 有天江盈有事,上课的就剩他俩,上完课后她留在江家,江现一对一教她写作业。 她听家里大人闲谈,得知了她『奶』『奶』和江『奶』『奶』有过口头上的婚约,不做题,惹了他半天,拿这个说事儿。 “你知不知,我两家有婚约哟。别看你现在板个脸,以后啊,说不定还是要嫁到我家天天对我的。”她贼兮兮地压低声,挤眉弄眼,“我劝你还是现在对我点吧,不然以后可惨了。” 这种不正经的玩笑话江现本不理,大概是她太欠,不禁还嘴:“你家只有你一个人?就算有婚约,你就知是你?” 她顿了下,底气很快又足起:“不止我一个,但是我可以努啊。我奋斗,坐上我爷爷的位,执掌我家大权,那还不是我说谁就是谁?到时候我牺牲自我承担这个责任,就指名要你,你当心点。” 江现凉凉瞥她一眼:“等你做到这一步,估计也就几十年后。我年纪也不大,七八十岁,确实还得及。” 他语气幽幽:“到时候,可以共赴一场,黄、昏、恋。” 唐沅一噎,他气得半死,又还不了嘴。 憋了半天,恨恨哼了声:“你、你以为我真的很想要你?” 她面上下不台,下巴微抬,嘴硬:“呿。我才不想联姻呢。只不过开个玩笑……什么婚约不婚约的,谁想联姻啊?又不是吃饱了撑的,傻了吗?家里当成棋推去,有什么的。” 她撇了撇嘴,半趴在书上:“联姻多惨啊,这么悲催的事,我才不要呢。”她瞥他一眼,强调,“……就算是跟你,我也要考虑考虑!” 那天的胡言『乱』语都是玩笑话。 当时谁都想到,多年后一语成畿。 落地窗两边的帘影摇晃。 江现喉结滚动:“我只是不想,你迫做不愿意做的事。”联姻也,婚约也罢,即便对象是他。 唐沅闻见他身上浅淡的酒味,带不知名的热意,他的声音和他整个人,都仿佛变得朦胧。 “你还生气吗?”他眨眼的动作因酒而迟缓,“生气的话,我向你歉。” “……” 唐沅敛下眸,摁了摁冰袋:“拿。”他抬手接替她摁住的位置,她这才松开,语气轻轻,“……什么歉的。” 他也有,做错什么。 唐沅拿起他放在地上的杯:“我把这个拿去。” 脚尖转了些许,还提步,她自己又顿住,沉默两秒开口:“江现……” 他朝她看:“嗯?” 见她不说话,他问:“怎么了,想说什么?” 唐沅觉得喉咙里似乎堵什么,她很想问口。 为什么…… 他记得这么多以前的事? 她以为只有她自己想起。 她说过的话,做过的事。 那些他之间的,已经过去了久的事,为什么他不止一次地,记得这么清楚。 唐沅很想问,可是话到嘴边,忽然又觉得开不了口。 她也不知自己在怕什么,恍惚回过神,飞快遮掩眸光:“有。就是问你,你晚上吃了多少,饿不饿?” 江现看她:“还。吃了一点点,不是很饿。” “我带了蛋糕回,在客厅茶几上,你饿就吃一点。” “蛋糕?” 唐沅低咳一声:“刚刚回的时候让服务员顺便包的。”她不再停留,拿杯提步,“我回房休息了。” 言毕,快步走去。 离开江现的卧室,唐沅经过客厅,把杯放到吧台洗碗池里。她倒了杯水喝,回房前步微顿,把客厅的灯开亮了些。 回到房间,她站平复了一,进浴室洗漱。 在洗手台前洗脸,江现的话突然又在脑海里现。唐沅对镜神,后知后觉地,忽然又想起,自己像有个问题有问—— 他得知婚约对象是她犹豫了很久,那后呢? 后,为什么又答应了? …… 江现在卧室待了一,四下有别的声响,空气里属于唐沅的那股味逐渐淡去,他朝窗看了几眼,起身去客厅。 茶几上放一个袋,里头装的大概就是唐沅说的蛋糕。 江现在沙发上坐下,视线落在那一行logo上,停了许久。 他浒城已经几年,大学也是在浒城上的,对这个牌不陌生。这是家连锁的西点店,每天的点心只在橱窗售卖,不对其他商店供货。 唐沅回之前,他刷到江盈的朋友圈,定位是在市区的某个夜店。 ……哪有ktv卖这家连锁店里的蛋糕。 想起唐沅那句让服务员顺便包的话,江现缓缓垂下眼睫,或许是因为酒意,神『色』比以往多了几难言的温柔。 他拆开包装,坐在沙发上安静地吃起。 太长时间接触这种东西了,上一次,像是哪年他回济城,碰上他爸给家里的小儿买了一份。 那个陌生的“弟弟”年纪小护食,还开始吃就指他嚷嚷:“不要给他吃!我的蛋糕不要给他吃……” 他看家里的那两个大人,倒也忘了他有有尴尬,只是觉得,自己格格不入,像个不速之客。 恰到处的味在唇齿扩散,这个蛋糕不是很甜,口感也不腻,带一种无法形容的香味。 江现慢条斯理地吃。 他忽然记不得,这些年里是不是有过什么瞬间,也想要吃这些甜甜的精致的小点心。 但这一刻,他是真的,一口都舍不得浪费。 …… 夜幕浓沉,进了卧室的唐沅一直,大概已经歇下。 在客厅吃完蛋糕,江现收拾茶几桌面,略坐了一,起身回房。 酒劲消退,他进浴室洗漱。 见孙助理发了几条消息,都是和工作有关,催他回复,估计是以为他睡了,留言给他以便他醒第一时间看见。 江现看了眼,直接语音回复孙助理:“你现在说吧。” 孙助理接到消息,很快就深沉的夜,和他商量起工作。 江现懒得再去书房,在卧室里的沙发坐下,戴上蓝牙耳机和那边沟通。 谈了十几钟,江现查阅电文档,孙助理停下等他答复,犹豫了许久,忽地:“江总,您今天是不是绪不太?” 江现动作一顿:“你觉得我绪不?” 不怪孙助理有这么一问,晚饭后回的路上,孙助理在车上,看他喝了酒,且白天从江家回,唐沅质问他的那几句,孙助理在前座也听见,只不过敢回头。 “有点。”孙助理不常和老板谈心,只是今天江现似乎格低沉,语音里都能听得不对。 他不由问:“是晚餐有什么不愉快吗?还是……和唐小姐吵架了?” 后半句,他说的更小心几。 孙助理职位上要比其它助理高,不仅工作,江现生活上的很多事也经手:“唐小姐是因为婚约的事生气吗?” 江现有觉得冒犯,默了默,不答反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奇怪。” 孙助理不知怎么形容,有正面回答,斟酌:“我确实不太理解。”聊到这,孙助理不免提起,“您当时答应婚约,我不明白您是怎么想的。” 江现进入盛江后,孙助理就一直跟他。当时婚约的事,孙助理也知晓。 最早是江家内部传,婚约人选大概率是他。 江现虽然抗拒,但忙于工作根本空理这些。直到后江老爷电话给他,告知他婚约定下,同时知他,唐家要和他结婚的人是唐沅。 接完那通电话,江现处理工作后,去和江老爷见了一面。 孙助理大胆,又问:“……您当时去见老先生的时候,不是想拒绝吗?” 以江现的能,其实不需要这桩婚约。他早早坐在盛江这个位上,江老爷也属意他接班。联姻与否,多不多一个助,都影响不了。 去时明明是想拒绝,可回到车上时,却已应下了。 江现久久有回答。 孙助理见他沉默,察觉自己问得有点多,连忙低咳一声:“抱歉,江总。” 江现垂下眸,淡淡:“事。” 他去见他爷爷那天,确实表示了拒绝。 老人家拿他办法,只说:“你不愿意就算了,横竖你上下还有其它的兄弟。大个几岁小个几岁都差不多,你不愿意接受,那就让其他人接受这个婚约。” 其它叔伯家,还有别的堂兄弟,跟他年纪相仿的不是有。 他沉默两秒,皱眉问:“……那唐沅呢?” 爷爷瞪他一眼,斥责:“你管你自己,还想管唐家的事?唐家定人选,你难不成还想替人家改?” 当时的一字一句犹在耳边,江现看手机屏幕,只觉卧室里的灯光似乎太过亮,亮得都有些晃眼。 语音那边很识趣地有再问。 江现也无法回答。 有些事,他一直不敢去想。 只是他又清楚,什么是自己不想的,就比那天,爷爷最后说的那句话—— “你不娶她,自然有别人娶她。” 第28章 So late同床 距江现他爸那场愉快的饭局后, 过了一周多,他们两人便动身前往济城。 济城浒城离得并是特别远,驾车几个小时, 但唐沅长么,还从没有去过。以前只道江家的老家在济城, 后也是因为江现的缘故, 才一直对个地名有印象。 到达济城的时候是傍晚,黄昏时刻, 天边云层火烧一般蔓延。 唐沅盯着车窗外打量, 嫌天热,穿得凉快,江现忘提醒:“晚上会有点冷。” 回头看他一, 哦了声。 江家在济城有些亲戚, 但并非都要见。他们刚到,没那么快要去江家,江现他爸见面安排的是第二日白天,两人先去酒店入住。 下榻的地方是江现他爸让人安排的,原本他们要自己定房间, 然而他爸那架势, 颇有到他的地盘上就得听他安排的感觉,唐沅懒得在小事情上长辈唱反调,只好由着去了。 车在正门前停下, 是个四星级的酒店。 唐沅瞥了,江现在旁解释:“家就在一区, 里离得比较近。” 估计是在他家周围就近选的最好的酒店,对居住要求倒没有那么挑剔,耸耸肩, 跟他下去。 酒店工作人员将他们的东西送到顶楼的总统套间,多,只两个小行李箱。 江现在沙发上坐着,时时看看机,并能完全闲下。 唐沅歇了一会,喝了杯冰水。 稍微活动了下筋骨,在套间里转了转,逛到卧室,忽然发现太对。 匆匆退,快步在室内绕了一圈,重新回到卧室门口,愣了愣。 回头看沙发上的江现,唐沅咽了下喉:“江现。” 江现注力还在工作上,循声抬眸:“嗯?” “好像,只有一个卧室。”表情略呆地眨了眨。 他视线相对,空气里有几秒的安静。唐沅神闪躲,快步走向座机:“,给前台打电话问问……” 前台很快接通,那边听一说,让稍等,查询完系统后,略带抱歉道:“好思,女士,双套的房间经没有了。们现在总统套房,只有单间卧室的。如果更换双床的房间,那样的话就只能换到楼下它房型。” 它的房型,也就是说只能降级,整个舒适度就相差很远。 唐沅犹豫拿定注,那边耐心地等了一会,片刻后才问:“女士您好,请问需要更换吗?” “……”略微挣扎一番,两秒后,低声说,“……用了,谢谢。” 打到前台的电话就结束。 唐沅放下座机,站起身,见江现抬眸朝瞥,自在地提步,走向卧室。 虽然是四星级,但客厅吧台行了合理的区域划分,另外配备了『露』天阳台,浴室设施也错,比起往常住惯的五星级要简单一点,但空间还算。 卧室也挺的,可…… 唐沅站在房门口,看着房间里唯一的那张床,越看越别扭。 道怎么跟江现口,斟酌半天:“晚上,你睡……” 话怎么说都合适,是睡床还是让他睡床? 清清嗓子,试图换说法:“那什么,睡相太好,晚上……” 江现在沙发上缓缓抬眸。 唐沅话音莫名渐弱,到后面彻底低下去。 江现好一会没说话,似是看的尴尬,缓缓口:“睡哪里都可以。”他低下眸,语气幽微,像是提醒,“迟早都是要睡一间房的。” 唐沅一怔,耳根热了一刹,看着他说完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视线飘忽着移。 关于怎么睡的话题还没始便结束。 他都样说了,再纠结,好像显得有点矫情。 输什么都能输气势。唐沅闭上嘴再聊个,到卧室里放倒箱子,打行李。本是想找自己用惯的香薰,视线触及那堆衣服,动作一顿。 ……几件睡裙,好像太合适。 唐沅先前没想到会遇上个情况,自己一个人睡怎么穿都行,只要半夜晃悠,现在两个人突然要在一张床上凑合,带的几件睡裙,似乎有点太薄了。 轻轻皱眉,翻覆去地比较,行李箱都扒『乱』了。 江现忽然现在卧室门边:“在找什么?” 唐沅扭头,里还拿着一件紫『色』睡裙,他的目光缓慢下落,停在中的衣物上。 “……” “……” 那点布料几乎可以说是薄如蝉翼,没有完全么夸张,但也差多了。 唐沅的脸腾地热起,用力把睡裙塞回行李箱。 神闪了一瞬,江现敛眸:“如果需要的话,可以去买,或者让人送过。” 唐沅又热又尴尬的脸『色』稍微好转:“去买?” “附近有个很的商场。” 听得动,想了想,正好可以去逛逛:“那去买吧。” 江现转身离,没,直接把卧室让给。 唐沅收拾好去,见他坐在客厅沙发上,犹豫几秒,问:“你去吗?” 江现朝一瞥,看了看机,像是有事,只两秒,还是道:“好。” 两人一起动身门。 外头天经黑了,唐沅想了想,带上一条薄薄的外披。 下楼到酒店外,司机经将车停在门前等候。 几公里的距离是太远,唐沅时没看够,沿途饶有兴趣地继续欣赏窗外的风景。两旁的路灯亮起,车窗了小缝,夜风从外头吹,格外舒适。 “边的一直是树吗?” “嗯。” “那个什么什么糕,闪得好快哦……招牌上那个,是是里的特『色』小吃啊?” 江现说是:“有空带你尝尝。” 唐沅问了他很多事情,江现靠着车椅耐心回答,扫过熟悉又陌生的旧城街景,因好奇的问题,那没什么情绪的眸光,觉也多了几分温度。 多时,抵达商场。 江现突然有电话,唐沅在旁等了一会,有点后悔叫他一起。没半分钟,等得耐烦,低声对他道:“先下去,你等下找。” 反正买东西很快,他处理完事情再也一样,万一他要是耽搁得久,自己逛逛算了。 唐沅抛下他径自入商场,逛了几层,找到卖睡衣的店,挑了几件那么厚但又会太暴『露』的睡裙,很快结账包下。 晃悠两圈,座商场有喜欢的一家面包店,按着指示下楼。转着转着,找了几遍却都没找到。 拿机起导航,跟着导航走,从一个门去,到了一条商业街上,慢慢搞清方向。 唐沅四下看了看,索『性』放弃找路,给江现打电话。 那边没占线,他刚好准备要找,闻言,问:“你在哪?” “也道,好像在个商场后面还是旁边?从一个门,找到路回去了。”唐沅抬头看两边的招牌,把几个显的标志『性』店铺告诉他,挂了电话后,又给他发了个定位。 唐沅站着等了一会,有点累,在旁边随找了家饮品店坐下。白『色』圆桌全都摆在店外,点了杯冰镇的果汁,边喝边等。 晚上的风有点凉,吹几阵,唐沅微微颤栗,『摸』了『摸』胳膊。继续刷了会机,几分钟后,忽然有两个学生模样的男生过。 最前面的男孩长得挺好看,个子很高,穿得也『潮』。 他拿着机,有点好思地问:“可可以加个微信?” 唐沅一愣:“个……” 犹豫着,话还没说完,男生见神『色』,『摸』了下鼻子:“行吗?” 突然搭讪,唐沅还没组织好委婉拒绝的措辞,男生旁边的同伴轻轻碰了他一下,替他道:“那,你帮他填一个问卷可以吗?加一下帮个忙。” 男生朝同伴看了一,很快也说:“呃,对。们没有别的思,刚好在做一个问卷调查,就先加一下微信,之后发问卷给你,你帮填一下行行?” 他们脖子上戴着个牌子,好像是做什么社会活动的学生。像是怕信,男生还把牌子给看:“们真的是学生,是坏人,你别怕。” 他边说,神扫向,好思中带着点遮住的殷切。 唐沅动唇正要说话,身旁似是有人靠近,面前男生忽地朝身边看,也侧头看过去。 江现什么时候的,俊气的面庞在夜『色』下显几分低沉的凌厉。他将里的外披轻轻披在身上,视线朝那两个男生一扫,无声地威压,语气微凉:“好思,太太太方便。” 唐沅愣了下,他面『色』平静,神沉又有压迫感。男生霎时面『露』尴尬,江现仿佛没看到,低声对道:“走吧。” 两个男生见状,只能飞快道了句好思,赶忙离。 唐沅微愣着站起身,捂着外披,低眸看了。 是门带的外披,刚才落在了车上。 江现注到,温声说:“晚上风有点凉。” 没想到他还记得拿过。 穿得是一条吊带长裙,夜风吹过确有点冷。 江现带着走商场,迎面有人,走得太快差点撞上。江现蓦地牵过,把往自己身边一拉。 “小心。”他朝看一,过后却没松。 他的很,掌心温热,匀称纤长的指,指腹有轻微的粗粝感。 唐沅他牵着,视线落在他握着的上,有点怔愣。 好像感觉到了他的脉搏,恍惚间又像是自己的。 周围人人往,商场的冷空气里夹带着各同的香味。 咽了咽喉咙,从心到耳根,隐约烧起一路热。 走了多久,离商场门,一股温的自然风迎面吹。 他的身影在前,夜『色』下,他的影子在地上融为一片,唐沅踩下台阶,垂了垂眸,五指稍稍用力,回握住包裹的温热。 江现的步伐似有一瞬间的滞顿,他的视线过,唐沅没抬,低声说:“……没踩稳。” 他的目光盘亘刹那,什么都没说,稳稳地带着继续向前。 两个人牵着朝车停的地方走。 说清的热,在夏夜绵温柔的风里,一阵比一阵清晰。 的从他牵着,变成了他相握。 像是稍稍地动一动,再契合几分,就能十指紧扣。 …… 回程的一路谁没说话。 牵着的在上车时松,唐沅坐右侧,江现隔着距离,转头朝窗外看,神有地避他的方向。 放在身侧的仿佛留有余温,掌心始终温热。 车里好像有什么在无声地涌动。 回到酒店,唐沅头也回窝卧室,江现又接到电话,在厅里处理事情。 在沙发上休息了一会,那股莫名的尴尬随着分隔的空间,好容易淡去。 到了该睡觉的时间,唐沅洗漱完,又有点别扭。 睡裙换了新的,中规中矩,床也够,可看着靠在一起的那两个枕头,由在床边踌躇起。 忙完的江现正在浴室洗漱,唐沅站了站,听他似乎要,连忙把鞋一蹬钻窝。僵硬地背对着另一侧,很快,江现的脚步声靠近,似是在床边停了停。 薄掀了一角,随即身旁床铺陷下些许。 唐沅感受到那股热源,僵着身子,一动动。床头只留了一盏幽幽的小灯,低暗的光线里,江现的存在感越发明显。 谁都没口,卧室里静得滴水可闻。 唐沅听见他的呼吸,刚洗过澡,『裸』『露』的皮肤莫名始发热,空气有点闷,敢翻身,动一下好像也会有别样的声响。 他们用的沐浴『乳』应该是一样的,可他身上的味道,还是以往那沉稳的香气,又有点点冷然。他们中间隔了距离,那香味却像是近得就在面前,停地在周身缭『乱』。 整个人都股香味包围,细细密密地,热缠绕。 室内一直没有声音,唐沅僵硬地躺了多久,想去洗间,等了好一会,感觉江现那边一直没动静,猜他可能睡着,一点点缓慢地转过身。 视线触及他的身影,顿了一瞬,他的侧脸线条在灯光下别样好看,英俊凌厉,又有一内敛的沉。 唐沅移,鞋子在他那侧的床边,小心翼翼地起身,试图从他身上跨过去。 刚过去一半,没看清,撑着床的一滑,一下摔在他身上。 江现皱眉睁,唐沅慌里慌张撑着想起身,抵在他胸膛上,对上他的目光,愣了一刹。的姿势说得糟糕,脸蓦地爆红,连忙解释:“是那个……那什么……” 莫名结巴。 江现盯着看了几秒,面上看情绪,声音略微低沉:“你还要在身上待多久?” 他的视线下移,唐沅跟着往下看,见自己领口低得妙,飞快捂住,慌忙翻身下地。找到鞋穿上,绊了下,单脚蹦了两步。 踉踉跄跄了洗间,唐沅对镜照了照,自己的脸红的跟煮熟了似得。 好半天,做好心理建设,磨蹭着从洗间,回很老地绕到自己那一侧上床。 重新躺下后,唐沅有保持距离,江现之间隔得比刚才更远。 背对他躺着,从肩膀到脚腕,哪哪都僵硬。 江现似是抬将床头灯关了,卧室里瞬间暗下。 没了亮光,彼的呼吸越发明显。 唐沅试图睡着,脑子里就是静下。 黑暗中,忽地听见江现道:“用紧张,会做什么。” 唐沅一顿,更觉得尴尬。 他话说的就像是在想什么一样。 别扭地捂住子,忍住还嘴:“……才没紧张,你管好你自己。” 唐沅紧紧闭上,睡浅薄。 耐住想要翻身,辗转动了一下,想起他还在身边,又变得僵硬,往边上缩了缩。 江现微低的声音,在身后缓缓响起:“就算真的想做什么,也会是现在。明天上午就要过去,睡吧,然起。” 唐沅他的话臊得一热,整个人火炉似得烧起。想转过身去,忍着没回头,肩胛脖颈的皮肤都跟着烫了起。 动了动唇,到底还是没口。 他说得叫什么话,什么叫“就算真的想做什么”? 唐沅抱着子,脑子里胡思『乱』想,一会又恨恨地骂他。 心跳鼓噪了一阵,好半天,稍稍平复下后,呼吸也跟着缓。 白天坐车确累了,纷飞的思绪觉始变得涣散,什么时候,慢慢睡了过去。 卧室里彻底静下。 江现闭着,听着均匀绵长的呼吸,气息在黑暗中一点一点粗沉灼热。 空气里都是的味道,的肢体变得放松,似是朝他边转了个身,带着馨香的热源无觉地靠近,无形在皮肤上寂静撩拨。 睡前明明洗过澡,却有莫名的热侵袭而。 江现轻声叫:“……唐沅。” 低沉的嗓音带着一股难以察觉的喑哑。 没有应答。 四下无声,只有他的气息在房间里缠绕。 喉结动了动,许久,他缓缓起身,去冲了个凉水澡。 第29章 So late小心烫 一夜到天亮, 唐沅睡得外舒适,睁开眼对着半边空着的床铺,愣了好一会, 才想起来昨天边还有一个。 她起床洗漱完,换好衣服, 在客厅里见到江现。他一向起得早, 这会儿正喝着咖啡,浏览平板电脑上的数据和文件。 唐沅吃了点酒店送来的早餐, 刚准备动, 江现先接到电话。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他的表情不是很明朗,没几句便道:“知道了。” 待他挂断, 唐沅擦净问他:“谁啊?” “我爸。” “怎么了?” 江现说:“他小儿子不舒服, 让我们晚点过去。” 唐沅一愣,顿无语荒唐:“……” 他们这是谈婚论嫁的情况,换别家都是越周到越好,谁想到了江现他爸这,都快临出门, 还让往后推。 忍了忍还是没憋住, 她不由吐槽:“你爸可真行。” 看来这小儿子还真是他的宝贝。 江现面『色』淡淡,好似对这个话题没兴趣,或者早就习以为常:“我们吃过午饭再去, 现在还早,你累的话睡个回笼觉。” 唐沅刚起来, 哪还睡得着,往沙发上一窝便懒得动弹,一边刷着机, 时不时打量他。 他工作的时候很认真,外头的光照在上,有几分干净清透的好看。 在房里吃过午饭,快点左右才出门。 去的路上,唐沅和他聊起他家里的事情:“我听江盈说,你们家小孩好像都很怕江爷爷?” 江现说还好:“他们比较怕。” 他倒是挺淡定,大概不在这之中。唐沅想起那几年,他来浒城后,江爷爷对他一直很好,想必是很喜欢他的。毕竟他各方面都优秀,走到哪就在哪鹤立鸡群,别家小孩生生都被他衬得矮了一截。 别说江爷爷,她家大也没有不夸他的,那几年交际圈的辈们个个都把他当标杆,不知道给他拉了多仇恨。 除他之外不怕江爷爷的便有江盈,江盈从小在她爷爷跟前大,比起江家其它小孩,祖孙情亲厚得多,然不怵。 唐沅想起济城这个,隐约记得江爷爷似乎不是很喜欢:“你弟……你爸那个小儿子,他怕你爷爷吗?” 江现没什么表情:“好像是吧。” 她随点了点头,没再问。 车往前开,车窗缝吹进温热的风,混杂在冷气里。安静一会,唐沅朝他瞄,江现瞥见她神『色』,十分主动:“还想问什么?” “没什么,就是……”她挑了下眉,缓缓道,“等下到你家,可以参观你的房吗?” 她还没进过他的房,以前在江家,都是在公共区域碰面。有时她在江盈那借宿,最多晚上偶尔会和他在走廊碰见。 闻言,他眉头微拧一刹:“我房没什么好参观的。” 唐沅听他这语气,撇了撇嘴。 江现见她不大高兴,默了默,口吻缓和下来:“……你是想看也可以。” 说得好像很勉强,唐沅瞥他一眼,不搭腔了。 车开到江家门外停下。 一栋几层高的别墅,虽然比不上浒城那座,看着还不错。 上了台阶进门,江现的爸爸江天德坐在厅正中的沙发上,边保养得还行的女是他第任妻子,于美倩。 唐沅来前了解过,对这简单的员构成并不陌生。 见他们进来,正给江天德端茶的于美倩神『色』顿了一秒,随后笑得格外热情。 江现语气淡薄:“爸,阿姨。” 唐沅轻轻扯了下嘴角:“叔叔,阿姨。” 江天德听不出情绪地道了声:“来了啊。” 于美倩站起相迎,笑容殷切:“哎呀,终于来了,等你们都等了一天了。这再不来,我都着急了。” 唐沅眉头一挑,她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们个故磨蹭。 “吃过饭了吧?快坐下快坐下,喝点水。”于美倩招呼他们,“晚上我让厨房阿姨做些好吃的。” 唐沅和江现肩并肩在他们对面落座。 “咦,佑恩这孩子不见了?”于美倩看了眼厅里,微微扬声朝里喊,“佑恩?佑恩快出来——” 很快,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从里头跑出来,到于美倩边站定。 江现的弟弟叫江佑恩,字一听就听出,父母有多宝贝。 于美倩让他喊:“这是你哥,这是你未来的嫂子。” 江佑恩盯着唐沅和江现看了一会,不吭声。 江现对这个弟弟毫无兴趣,脸『色』寡淡,垂眸平静地给唐沅倒了杯水。 “怎么不说话?”于美倩话音才落,江佑恩从茶几上抓了把吃的,扭头就跑开。 她脸上霎时有点尴尬,江天德端起茶,不以为地开口:“算了,让他去玩吧。小孩子家。” 语气威严,话却说得满是纵容和宠溺。 于美倩闻言,立时转笑,那笑容里多了几分真切。 江佑恩活蹦『乱』跳的样子倒是看不出哪里不舒服,唐沅端着水杯,轻轻勾唇:“弟弟应该有七八岁了吧?我记得第一次在江家见他的时候,他好像才三岁。得真快啊,都到上小学的年纪,看来也该好好请老师教一教了。” 她悠悠喝了口温水,对于美倩微变的脸『色』视若无睹。 江天德沉眸朝她看来,唐沅面『色』如常,一派镇定地回以一笑,仿佛他的眼神是羽『毛』轻轻拂过。 开玩笑,论威严程度,她爷爷和江现爷爷可强上百倍,从小在他们跟前大,撒娇耍赖什么混蛋事儿没干过,被江天德吓到就怪了。 这次会面的气氛和去见江爷爷时完全不一样。 江现和江天德的生分就差写在脸上,江天德对他们俩也并不热络。 在客厅里略坐了坐,江天德把他们叫到楼上书房说话。于美倩不跟着上来,三到书房里,江天德问了些没的问题,和江爷爷问的差不多,不走心多了。 他对唐沅走过场般关切了几句,随后便问起盛江集团的事:“白河古镇的开发项目是你在负责吧,进展如何了?” 盛江集团的事情唐沅不清楚,他们一聊起来不知道聊多久,她不想待着干听,温声开口说下楼。 江天德想都没想点头同。 唐沅给江现投去一个眼神,随后提步离开书房。 到楼下一层,都是房,她朝那些紧闭的房门瞧了眼,正好遇上一个打扫卫生的阿姨,便问:“江现的房是哪?” 阿姨工作有些年头,伸指给她,唐沅道了声谢,反正闲着没事,过去看看。 习惯『性』敲了下门,里面确实没,她轻轻转动把,推开一看,里面除了床和书桌衣柜,空无一物。 唐沅愣了下。 他的房干净得就像没住过,想象中会看见的他以前用过的东西、桌上或是各处的摆件、以及一些他曾经的物品,统统没有。 这屋子明晃空『荡』。 在他去到浒城之前的十几年生,不复存在一般,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 她突然明白他在车上为什么会说他的房没什么好看的了。 唐沅在走廊站了好一会才关上门。 回到一楼,江家的个阿姨各忙碌,于美倩不知去了哪,唐沅也不想她招待,走到别墅后的庭院里透气。 她在木椅上坐了片刻,一架玩具飞机突然落到面前。江佑恩追着跑过来,捡起飞机,站着看她。 被这么盯着,唐沅抬眸看过去。 江佑恩拿着玩具飞机,冷不丁问:“你们什么时候离开我家?” 他的语气有点蛮横。唐沅顿了一下,蹙起眉头,突然想笑:“你家?”她看着他,一字一句道,“这不是你一个的家。” 江佑恩提高声音:“这就是我的家!” 她莫有点认真:“这也是江现家,除非他想走,不然谁都没资格赶他。” 江佑恩朝她瞪眼:“这是我和我爸爸妈妈住在一起的地方,是我的,他根本没有妈妈,这也不是他家——” 唐沅面『色』一沉,她不想跟个小孩子计较,可心情本来就不好,听到这种话,声音冷下来:“有没有教过你什么叫礼貌?” 江佑恩梗着脖子道:“本来就是!他己的妈妈被他害死了,是我妈妈告诉我的,他就是没有妈妈……” 唐沅腾地一下站起,江佑恩被吓得往后退了一步,不小心己绊到己,一屁股摔坐在地。他愣了一下,“哇”地大哭出声。 照看他的阿姨听到动静从里面跑来:“怎么了,怎么了?” “她推我!”江佑恩一边哭,指着唐沅告状。 阿姨看了看唐沅,面『露』尴尬。 “我推你?”唐沅冷眼睨他,笑了下,在他面前蹲下,“好啊,既然你说我推你,那等下就叫你爸爸妈妈来说说,我没有推你我肯定是不会承认的,我也不怕你爸爸妈妈。今天是你爷爷让我和你哥回来的,你哭得再大声些,闹大一点,到时候你爷爷就会知道,也好让他看看你小小年纪有多会撒谎。” “你知不知道,你爷爷可喜欢我了,你猜到时候,你爷爷是信你还是信我?” 江佑恩一听,哭声霎时止住,脸上挂着挤出的泪,看着她有点呆怔。 唐沅弯着唇,眼里没有半点笑。 江佑恩愣了一会,不嚎了,回过神来把眼泪一擦,飞快起跑走。 阿姨叫着他的字,紧随其后追进去。 唐沅表情微敛,缓缓站起,朝他们离去的方向一瞥,没再理会。 院子里绿油油一片,她看了看,脑子里不断浮现江佑恩刚才的话。舒了口气,她走到旁边角落,给江盈发了条消息,过后,干脆打电话过去。 “怎么这个时候打电话给我。”江盈在那端问,“怎么了?” 唐沅语气微沉:“我在济城。” 简短说了经过,说到江佑恩的话,她直接问:“江现他妈妈是怎么回事?” “我之前的伯母?我也不是很清楚,我知道她好像是遇上了事故。” 江盈顿了下,“是我伯父那个小儿子跟你说的?你别理他,他都被我伯父宠坏了,脾气差得命。” 说到这,江盈不由道:“对了,我听我爸妈说,我伯父他好像想跟江现点什么。” 唐沅莫:“什么?” “还是什么,现在盛江基本等于在我哥里,就算现在不是,以后也是。他什么,点好处呗。” 江盈提到这个语气不是很好:“我爷爷现在体不太好,我伯父估计是想趁机会给他小儿子多争点东西,怕我爷爷万一真的有什么,过个几年盛江在我哥里攥稳了,他就一点办法都没了。换做之前我爷爷子骨硬朗,他没有见缝『插』针的机会,这可不就是最好下的时候?” 唐沅听得眉头直皱。 “我伯父这个就是糊涂,年轻的时候没干『乱』七八糟的事,我爷爷不是没给过他机会,全被他搞砸了。后来被边缘,都是他己造的孽。结果现在反倒来打我哥的主。真的是。” 江盈叹了口气:“你是不知道,我以前也不知道,被我爸妈扔进盛江以后才晓得我哥有多不容易。这些吃不吐骨头的精哪个是好对付的,我哥大学的时候就开始接触这些,多使绊子的,一个开发案出点问题就有的是等着拉他下马……我现在都还好,他那个时候才真的,不是他腕雷霆,杀伐果决,现在集团里这些老哪个会服他怕他,这位子哪有那么容易坐得稳……” 江盈说着,忍不住开始吐槽江现他爸有多不靠谱。 唐沅和她聊了一会,情绪说好不好说差不差,那边江盈还有事,没多久挂了电话。 在院子里站了站,江现从楼上下来。唐沅看他脸『色』不是很好,近前问:“怎么了,你爸和你说了什么?” 他淡淡道:“没什么。” 想必不会聊什么好事,唐沅动了动唇,想说没继续说。 晚饭留在江家吃,离饭点还早,江现问她:“不出去逛逛?” 唐沅待得有点闷,点头说好。 出了江家别墅,沿着小区一路向外,附近的店铺门面十分规整。外头的空气清爽多了,唐沅觉情绪有所好转,到便利店买了几串烤肠,问他不:“吃吗?” 江现一向不爱这些,摇头:“吃一点,等会晚饭吃不下。” 并肩走着,路旁灌木丛里开了不知的花,唐沅看见有放学早的学生背着书包迎面走过。 她轻声问他:“你读书的时候,也走这条路吗?” 江现嗯了声。 不学生里拿着零食,唐沅晃晃里的烤肠:“你那会回家不买这些?” “不买。”江现说,“我妈做的菜比这些好吃,我很吃外面的小吃。” 他眼神柔和了一刹,似是有淡淡的光,转瞬褪去。 唐沅止住话头,看他一眼,默然咬了口烤肠,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走了一段路,她思忖着开口:“我刚才去看你房了,里面什么都没有。” 顿了顿,她轻轻低眸:“怎么什么都没留下……” 语气里带点埋怨,不知是对江天德或是对别的什么。 江现朝她看,或许是察觉到她情绪略低,眼睫微颤:“没什么。我的东西都在浒城,搬去的那年都带去了。” 就算带,带多?唐沅轻轻撇嘴。 “等下次。”沉默几秒,江现忽地说,“下次回家住的时候,你到我房里就看到。” 唐沅微顿,朝他一瞥,蓦地想起江盈之前在微信上调侃她下次回江家就和江现住一房,脸不合时宜地热了瞬,低咳一声,飞快敛好情绪。 他们绕着小区逛了半圈,从另一个门回去。 到饭点,忙碌的阿姨将菜陆续端上桌,唐沅和江现随着他们在餐厅桌边坐下。 总共五个,四个成年进餐时吃得都很安静,有江佑恩,时不时地让他妈妈给他夹菜。 虽然是在家里吃,桌上的菜做得都挺精致,每道分量也不多。 有一道素菜什锦小包子,馅是几样蒸、煮、炒过的素菜混合,皮薄,清淡好吃。 唐沅尝了一个,觉得符合江现的口味,低声对他道:“包子蛮好吃的。” 江现坐在她旁,侧眸:“你吗?” 她说不是:“我是问你想不想吃,我帮你夹?” 那碟小包子离她近,就在侧边。 她微亮的眼神直直看着己,江现默了秒,轻声:“好。” 唐沅刚朝那碟小包子伸出筷子,对面的江佑恩忽地道:“那个包子!我吃那个包子,别让她夹……” 那一碟正好每个,江佑恩之前就吃了三四个,碟子里剩最后一个。 江现一个没碰。 忙着给儿子夹菜的于美倩尴尬地看了唐沅一眼,没等说什么,江佑恩把筷子一拍,闹起来:“我吃包子,我吃包子……” 于美倩得赶紧将小包子夹到他碗里。 唐沅表情微微沉了沉。 “算了。”江现面『色』淡淡,低声说着,往她碗里夹了一块肉,他没朝对面看一眼,对她道,“你尝尝这个。” 唐沅抿唇,缓了秒收回视线。 吃到过半,上来一道蟹酿橙,不是本地菜。 唐沅在浒城就吃过,尝了口,觉江家的阿姨做的还行,也没继续吃。 对面的江佑恩似乎很喜欢,很快就吃完。 江现那份放在面前没动,江佑恩『舔』『舔』唇,朝这边看来,指着江现那份便道:“我还一个。” 都说江天德行事糊涂,唐沅看他在吃饭这些方面倒还挺讲究排场。 今天这桌菜,像酒店宴席一样,基本都是按头算的。 蟹酿橙然是一一份。 江佑恩话音落下,桌上霎时沉默下来。 几秒短暂的安静,江天德抬眸朝江现看过来,眼神莫测,话说得有所指:“你也不缺这一道,把你的给你弟弟吧。” 先前江盈才在电话里提到,江天德想给小儿子争点东西。不知道他在楼上和江现谈了什么,这会吃个饭,暗示的话都怼到脸上来了。 唐沅积攒了一天的脾气冲上来,瞬忍不住。没等江现说话,她蓦地一笑,站起:“这怎么劳烦你们,还是我来吧。” 她说着,端起江现面前那份蟹酿橙,到桌正中,突然一松,直直地任整份蟹酿橙摔进了菜里。哐当一声,把于美倩吓了一跳。 “哎呀。”唐沅挑了下眉,状似惊讶,然而话说得没有半点歉,“不好思,滑没拿稳。这下弟弟没得吃了。” 正中的菜都毁了。 江天德哪看不出她故,沉下脸质问:“你们唐家的女儿就是这样的规矩?” 唐沅微笑:“对啊,我就是这样。不过我在家从来不滑,我经常去江爷爷那吃饭,也没摔碎过碗筷餐具。可是因为在家和在江爷爷那,都没吃着己碗里的,还想惦记别的吧。” 江天德怒而拍桌:“放肆!” 江现眉头微拧,立刻起半挡在唐沅前。 江天德把矛头对向他:“你就这样看着她胡闹?” 江现瞥他一眼,侧眸看向唐沅。 唐沅气得正还嘴,被江现轻轻拉了拉胳膊,转头见他拧着眉,神『色』不是很赞同,她顿了一下。 江天德脸『色』稍霁,等着他开口。 江现的视线却落在唐沅上,他握起她刚摔完蟹酿橙的,那五指淌着些许溅到的汁,眉头皱起:“小心烫。” 第30章 So late紧紧地搂向自己 江天德被气得脸『色』登时一变, 场把筷子朝桌上摔:“江现!” 一旁的于美倩赶忙劝解,拍着的胸脯宽慰:“别生气别生气,有话好好说嘛, 不过是一个蟹酿橙,江现不愿意就算了, 佑恩少吃一点关系的……” 江佑恩立刻嚎啕起来, 桌边一时又吵又『乱』。 于美倩的话术颇有意思,可惜江现根本连个眼神不给她, 只冷眼看着盛怒的江天德:“您是长辈, 总是这么暴躁有伤身体,我看您需冷静一下。这顿饭吃得差不多,我们就不搅了。” 言毕, 握起唐沅的手腕, 拉着她往外走。 “江现你给我站住——” 江天德在背后怒斥,江现头也不回,带着唐沅走得毫不留恋。 出了别墅大门,两人上车。 唐沅想到走得这么干脆,扔下话就出来。她看向窗外逐渐远去的大门, 想起这一天的事情, 还是有些不爽。 就听身旁的江现出声:“手。” 她愣了下,对上的视线,滞顿几秒, 把手伸给。 江现从口袋拿出帕子,握着她的手, 垂下眼,细致地给她擦拭手指。 “汤汁溅到不烫吗。” 眉头轻拧了一下,嘴角微抿。 手掌, 指缝,各处擦得轻柔又认真。 唐沅眼神微闪:“时忘了,就顾着生气来着……”她撇嘴,“谁让们那么气人。” 江现给她擦干净手,不一会,接到电话。 唐沅瞥了眼来电,是爷爷。 那边不知说了什么,大概正好来问们回济城江家的情况,江现藏着掖着:“晚饭有吃完,我们先出来了。” 简明扼地跟电话那边交了一遍,江天德于美倩跟们在饭桌上起了争执,最后们两人提前离场。 江现握着手机,不知那边问了什么,过了几秒,语气微沉地说:“唐沅的手烫伤了。” 唐沅微顿,看向自己的手,净净,汤汁擦完就不留痕迹,毕竟蟹酿橙确实不是很烫。 江现脸『色』板正地那边说了一会,挂了电话,见她看着自己:“怎么?” 她问:“你干嘛跟爷爷那样说?” 谈婚论嫁见家长的阶段,闹得不欢而散还什么,弄伤她这就可大可小。事关两家,唐家若是计较问起来,江现爷爷脸上挂不住,更不好交。 以老人家的脾气,想不用想,必定会找江天德麻烦。 江现眸『色』淡淡:“我只是还几分。既然喜欢问别人规矩,我爷爷那自有规矩等着。” 唐沅倒不是想替江天德遮掩,只不过以江现一贯的脾气,她以为不会这么较真:“我看你对们爱搭不理,有什么好像总是忍着……” 说话,抿了下唇,几秒后才道:“也不是什么可以忍。” 唐沅一愣,视线触及自己刚被擦干净的手,停顿两秒,很快敛眸。 她想起江盈之前的话,还是忍不住问:“你爸是不是跟你提了什么?跟小儿子有关吗?还那么小哎?” “提的求,应不应是我的事。”江现并不在意,对上她的眼神,神『色』略有缓,“放心。” 唐沅抿抿唇再说。今天这一趟可算是见识了,江天德这一家子气人的程度,她就算不是事人,路过也呸两口。 正说着,江现又来了电话。 不是江爷爷,似乎是的下属,跟汇报什么。 江现听着,嗯了声:“河古镇开发的事情,不让济城这边沾一点手,这边原先安排的那几个清干净,换我们之前的人上。” 避着唐沅,语气有种平时少见的冷:“后续事情该如何就如何,们也是时候放点血。” 唐沅对盛江集团的事不太了解,但多少听出了些什么,济城这边的人,八|成江天德有关系。挂了电话,她犹疑:“你爸不会有反应吗?” 江现说:“随有有反应,再有,也奈何不了。” 本来就不算让江天德的手伸得过长,只不过先前想缓一缓慢慢来,现在干脆点,快刀斩『乱』麻。 唐沅听这般口吻,想起江盈她提过的那些,还有她家里大人言语间的细枝末节,心下明了。盛江如今在江现手里,江天德想来是无能为,只能像今天一样在这些事情上恶心恶心。 偌大的集团,江现一句话抵十个,也难怪江天德这么着急,身为长辈脸不了。 这几通电话完,江爷爷问责,生意上的事又被江现扼住喉咙,江天德估计气个半死。 咆哮狂怒吼得再大声,实实的利益受损,照样吃瘪挨。唐沅心里舒畅了那么一些,车开到热闹的地方,她看了眼窗外,换了个话题:“我们现在回酒店吗?” 江现问:“你饿不饿?” 刚才饭只吃到一半,唐沅想了想:“有点。” “那我们先不回去。”江现说着,吩咐司机。 车开到市心,下车后,来往是人。 们在一条街的入口,像是景点的模样,前面不远就是几座连在一起的商场。 江现问她意见:“想去哪里?” 唐沅前后量,选了逛街。 从街口入内,两旁鳞次栉比的店铺卖什么的有,不过大多是吃东西的地方。小吃铺子摆到了街面上,还有阿婆挑着担子在道旁卖水果。 唐沅颇有种旅游的感觉,看见什么新鲜,一路吃个不停。 逛着逛着,途径一家卖包子的店,唐沅连忙招呼江现:“这个这个。” 她揪着的袖子进去坐下,点了两笼,是个头很小的小包子。其一份是素馅,只有三种素菜,比起江天德家阿姨做的,那么精致。 一笼五个,唐沅一连夹了好几个给。 这家店的包子是手工做的,大小略有差别,江现看着面前垒起的那几个,是个头稍微大些的。 唐沅小口吃着自己碗里的,看:“吃啊。” “……”江现抿抿唇说话。 在江家饭桌上吃到的,此刻在碗里。 从包子店出来,唐沅还吃够,兴致勃勃继续往下逛。这条街上有很多地的小吃,她点的不多,每样一小份,尝个味道。 逛到一处排起长龙的店外,唐沅正好奇,江现来了电话,是在车上给来的下属,估计谈河古镇的事。 周围人太多,声音嘈杂,唐沅早就习惯时不时有事情,看神『色』,道:“你到前面找个安静的地方接吧,我在这等你。你等下过来找我。” 江现略思忖,点头道好,让她别走开。 唐沅摆摆手送走,排到队伍末,开始思考自己点什么。 不多时,江现接完电话回来,在店铺外看见唐沅。眉头轻皱,又走了一段,在另一家店门口找到唐沅,她手里拿着一杯饮料,拎着一袋糕点吃得正开心。 唐沅抬眸:“完了?” 点点头,正说话,瞥见她手里那杯封口的饮料,顿了下:“哪买的?” 唐沅朝身后某家店一指。 古『色』古香的粉『色』招牌,写着“桃花”两个字。 江现看她低头又喝了一口,微微皱眉:“酒酿?” “桃花”这个牌子,是本地的米酒品牌,在济城是多老字号,生意好得做起了连锁。 唐沅点头:“我看到好多人买,尝了一下,挺好喝的,加了冰块以后更好喝!”她眼微亮,“们店里正好有冰块,还可以一杯一杯买,我就买了一杯尝尝。” 她就着糕点,那一杯已经喝了三分之一,江现缓缓问:“你酒量怎么样?” “我的酒量?还好吧,挺好的。”唐沅不解,“这个度数不高吧,我刚刚问了店员,她说是十几到二十几度。” 米酒的度数一般不超过三十。 江现默了默:“她有有提醒你,酒量不好少喝。” 唐沅想了一下:“她对每个人是这么说的。” “那是因为。”江现语气似有无奈,“这个后劲别大。” 唐沅愣愣眨了下眼:“……不至于吧?” 她还能这一杯就醉了? 说着,又杯沿送到唇边,喝了一口。 “……” 江现默叹:“少喝点。” 她点点头:“知道啦知道啦。” 两个人继续往前走。 唐沅明显把江现的提醒放在心上,一边吃着糕点,一边喝冰镇酒酿。她很喜欢糕点软糯的口感味道,忍不住拿出手机拍了张照发给江盈。 【沅不沅:好吃!】 【沅不沅:好吃!!】 【沅不沅:好吃!!!】 江现不小心瞥见,疑『惑』:“为什么发三遍?” 她自有她的一套:“你不懂,重的事情说三遍。” 那边很快回复,江现慢悠悠扫过不陌生的头像:“是江盈吗?怎么不备注。” 她江盈发了一阵表情包,头也抬:“关系好的我不备注。” 边说着,从聊天界面退出来,“江现”那个熟悉的头像赫然在列。感受到身边的目光,唐沅顿了一下,转头的视线对上。 “嗯,我有备注。”江现仿佛点评般的口吻,语气微妙。 “……” 有几秒滞顿,唐沅很快反应过来:“干嘛?你以为我的挚友圈子是那么容易进入的?”她眼神闪了闪,转瞬又理直气壮起来,“你庆幸吧,你们那圈人就你在我列表里,褚妤加了我好多次我理她!” 江现说话。 唐沅低头继续喝酒酿,很快扯开这个话题。 一杯差不多是杯『奶』茶大小,逛完一条街,她全喝完,最后剩了一点底。 上车的时候还好,回程开到半路,她的脸就开始止不住地泛红。 途江天德了几个电话过来,江现懒得理会,直接挂断,那边渐渐消停。 进酒店的一路,江现几乎是半搀着唐沅。 后劲果然上来,江现看着面前这个自称酒量不错的人,开始担心她能不能洗漱。 “站得稳吗?” 唐沅点点头。 站是站得稳,可刚喝完酒,江现不放心,见她起精神抱了衣服就进浴室,不由叮嘱:“水温开低一点。” 浴室里水声响了一会,出什么问题,唐沅这时候多少也知道分寸,洗头,比平时更快得多,不一会就洗完。 见她安稳地钻进被窝,江现放下心。 等从浴室洗漱过,出来一看,她在床上整个人已经晕晕乎乎。 江现关掉灯,只留了床边一小盏,靠坐在床头看完助理们发的消息,随即也躺下。 唐沅突然转了个身面对,一股甜甜的酒味沐浴『乳』的香味在她身上混合。她睁着眼睛,脸『色』酡红,盯着看了好几秒。 “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江现愣了一下,轻声说:“有。” 她脸微微皱巴,像是醒着,又不太像。 呼吸里全是那股形容不出的酒香味,江现看着她,轻轻咽喉:“你是不是醉了?” “我醉。”唐沅想想否认,但她的眼神完全不清明,『迷』『迷』蒙蒙的泛着水波。 她侧躺着,眼里朦胧不清,沉默几秒,又执拗地问:“你是不是讨厌我。” 江现眼睫微颤:“有。” “……我才不信。”她瘪了瘪嘴,什么不说了,转过身去,嘴里嘀嘀咕咕地似乎在骂。 那边的声音低下来,很快止住,她好像睡着,脑袋了好几次。 江现看着她的身影想说什么,到底还是开口。 抬手灯关掉,屋子里霎时黑下来。 唐沅睡得不是很安稳,辗转几下朝这边靠近。侧头朝她看,她忽地翻了个身,手搭在身上。 江现蓦地僵住。 的一只胳膊被她压住,她闭着眼贴在身侧,近在咫尺。就着窗外微弱的光看她,不止脸,『裸』|『露』在睡裙外的皮肤也变红,整个人像是在发烫。 她脑袋蹭了蹭的胳膊,抬起脚放在身上,那股热意源源不断地传递而来。 江现身体越发僵硬:“唐沅。” 她有半点反应,呼吸平缓又沉。脚下似乎找不到舒适的位置,她挪几下,半个身子趴到了身上。 夏□□衫很薄,室内空调凉爽,她的脑袋在胸膛找了个舒适的位置枕着,一只手抱着,丝滑的衣物面料,分毫阻挡不了大片大片侵袭而来的热。 她身上的香气带着淡淡的酒味,甜甜腻腻的,江现突然觉得有点渴。 唐沅睡得很熟。 幽弱的夜『色』昏暗,卧室里静悄悄,所有的感官被无限放大。 江现僵硬着一不,感觉到自己的气息,低沉滚烫,在寂静的卧室里格外明显。 时间无声流淌,自己也数不清过了多久,那只被压住的手臂朝外伸,一点一点搂上她的腰。 在这寂静的室内,好像从来有一刻,这么清醒。 “……有,讨厌你。” 她只问了两遍的问题,哑着声回答了第三次。 心跳在血管里鼓噪,一下比一下剧烈。 呼吸灼热,江现艰难地闭上眼,手臂加重道,用揽着她的腰,她紧紧地搂向自己。 第31章 So late疼不疼 唐沅的这一觉越睡越热, 她梦见自己抱着一个发热的抱枕,几次甩开都被追上。 之『迷』『迷』蒙蒙地开始变换场景,每个梦都没头没脑。 不真实的梦结束, 她感觉自己落回到实处,朦胧间像是在江盈的房间里, 和江盈睡在一张床上, 挤作一堆。 时间模糊,她一会觉得马上要起来上课了, 一会又觉得好像不。 她晕头晕脑地换了好几个姿势抱住江盈, 发觉不怎么回,江盈的身体比以前硬多了,抱起来硬邦邦, 手感一也不好。 光线渐渐刺眼, 窗帘也遮挡不住。 唐沅睡得昏头转向,神思不清地推了一下“江盈”,嘟囔的声音低得快要沉进地底:“江盈……”一句话拉了好长才说完,“帮我拿下内衣……椅子上……” 室内安静了好一会,一直没听见“江盈”吭声, 唐沅拧着眉头刚想翻身, 忽地听见头顶传来一道低哑的男声:“你确定,要我帮你拿?” “……” 脑迟钝地僵滞了一刹,唐沅顿住, 身体过电般一个激灵,唰地睁开眼。 男人身上的气息清淡好闻, 莫名又有种说不出的、和他一贯的温凉相反的侵略『性』。她视线一移,见自己正半抱着江,一只胳膊揽在他腰际, 整个人几乎都窝在他怀里。 难怪,这么,硬邦邦。 她还以为江盈骨头老化得这么快!! 唐沅脸爆红,吓得坐起身,飞快弹到床的另一侧。 江睡衣的衣襟敞开了些许,侧边皱巴巴,似乎是被她睡『乱』的。他头发微微凌『乱』,在枕上侧头看向她,眉眼间辨不出情绪,那高挺的鼻子弧度冽然,皮肤有种单薄的透明感。 唐沅咽了咽喉咙:“我们昨天,是这样睡的?” 他鸦羽般的长睫颤了下:“是。” “……”唐沅坐着呆怔了几秒。 她隐约记得,昨天她好像喝了杯酒酿,加了冰块,微甜的口感特好,走出那条街的一路她还在想早道多买一杯,然…… 然,好像醉了。 见她似乎想起什么,江声音悠悠:“我提醒过你了,劲很。” 唐沅脸上发烫,一阵尴尬:“那我下次不……”想说下次不喝了,起那个酒的味道,又有舍不得,她挠了下脑袋,低咳,“我下次少喝。” 他看了看她,轻声道:“也不必。” 唐沅抬眸。 江缓缓起身,在床边扫她一眼:“想喝喝。”他拿起要换的衣服,进浴室前,慢条斯留下一句,“是抱那么紧,让我能动一动行。” 唐沅着他的背影一怔,随即,脸像是煮熟一般,红得加彻底。 …… 洗漱完,两人吃过早餐,江在客厅处情。虽然已经见过江天德,但他们没那么快走,济城这边的盛江分部还有,他来一趟,还得待上几天。 江没有看太久文件,快到午餐时候,她道:“今天看看我妈。” 他声音很轻,唐沅顿了下,窗外光线照进来,他的表情像是有一刹那模糊。她抿了一口杯里的水,低声说:“好。” 午饭过两个人动身出门。 下午太阳正热,车一路朝郊区开,开到一座占地不小的墓园外停下。 唐沅认出入口处的标识:“盛江?” 江嗯了声。 这座陵园是盛江旗下私营,应该是济城分部早年承建的项目。 江妈妈的墓碑在一片开阔的地方,是个双人墓,和陵园里它的墓碑有不同,像是经过特设计,少了冷冰冰的森然感,多了几分安静的温和。 墓碑上照片里的女人年轻又美丽,江和他妈妈长得很像,眉眼有五六分相似。见过江天德,唐沅一直有些疑『惑』,此刻才道,他的美貌原来是遗传自他母亲。 江叫了声妈:“我们来看你了。” 唐沅同他站在一起,声音轻轻:“阿姨,我是唐沅。” 风从脚下穿过,卷起砂砾和尘灰,四下静悄悄的,墓碑前的两个人突然都失了言语。 司机很快将一些祭奠的物品送上来,如今已经不允许烧纸钱之类的行径,江没再说话,唐沅也沉默着,陪他把东西一一摆开。 她待了一会,给他留下独处的空间:“我台阶下面等你。” 江嗯了声,看着墓碑目光悠悠。 唐沅沿着台阶走下,找了个地方站着,抬眼朝小山包上看,他的身影孤零零,衣衫被飒飒的风吹动,辽远而孤寂。 或许是这里的气氛,她莫名觉得他很低落,至少在这一瞬间是难过的。 十几分钟,两人从陵园出来。走向车的一路江都很沉默。上了车,他的神『色』依然没有从那股淡薄的悠远中抽离。 车开下山,开向市区。 他默然得太过,唐沅看了几眼窗外,忍不住小声提议:“今天我们自己在房间里煮东西吃好不好?” 江侧眸看来,她怕他不同意:“不是有小厨房吗,不用弄太复杂的,煮简单的吃吃行。” 眼眨了眨,她直勾勾看着他问:“好不好?” 安静几秒,他缓缓说:“好。” 唐沅连忙吩咐司机往市区的商场开。 车在商场前停下,在他们逛过的那条街前面。没的地方,唐沅揪着江的衣袖,直奔商场内的型超市。 超市有好几层,他们在卖食材的地方逛,整整一片都是。 人多起来,在热闹中,江好像又找回了一人间气。唐沅推着推车,不停和他说话,差撞到货架,江不由从她手里接过:“我来吧。” 她撇撇嘴,没坚持,很老实地把推车交给他。 挑了几样佐料,行至生鲜区域,唐沅着水槽里的各种活物凝神,正思考着要不要买海鲜,旁边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江?” 她和身旁的江一同看过,是两个和他们年纪差不多的人,一男一女,唐沅不认识。那两人走近,脸上带着一欣喜和犹疑,男生问:“你是江吧?” 江看着他们没说话。 “你不记得了?我们是十三中的。”男生自我介绍,“初中的时候,我们一个班。” 唐沅朝江一瞥,他似乎想起来又似乎没有,脸上没什么表情,甚至略微地晦暗了几分,但又不似是面前这两个人。 “毕业没见过你,来才听说你高中转学走了……好久不见!”开口的男生说着,注意到唐沅,“这位是?” “我太太。”江淡声回答,随礼貌应了句,“好久不见。” 唐沅看他一眼,没说话,冲面那个看着自己的男生客套地弯了下唇。 “太巧了,竟然会在这遇到,我还以为你在不在济城了,我之前还在杂志上看到过你呢。”男生有种自来熟的热络,像是想起什么,忙问,“了,我们这几天有个初中同学聚会,你要不要来?” 江想都没想:“不了。” 不等男生再说什么,他神『色』倦怠:“我们还有,先走了。” 言毕,不再多留,朝唐沅看了眼,推着推车向前。 男生没有跟来,走远,唐沅侧眸打量江几眼,只觉得他的情绪又变得低沉起来,周身有股看不见的凝重气场。 很快挑完东西,两人出了商场。 没买太多的食材,只一顿的量,它要用的佐料也选了小瓶的。 唐沅不常下厨房,厨艺十分马虎,压根没在意这些,觉才发江在这种地方也仔细,特意绕过了瓶的正装。 到商场外的路边,两人停下等司机过来。 旁边有个妈妈带着小孩也在等车,小孩哭闹不停,他妈妈皱着眉,头疼地哄:“没看成动画片我们下次再来,下回再看好不好?哎哟……有没有这么难过……” 小孩哭着往地上躺,被他妈妈拉住,边哭边嚎:“我不!我不嘛……” 他妈妈无奈:“我们吃好吃的好哇?你想吃什么,糖,巧克力,蛋糕……行不行?” 小孩的哭声止住,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妈,他妈说:“今天可以多吃两颗糖,你哭了。” 旁边的路人都绕开这边。 唐沅看了两眼,收回目光,拿出购物袋里的小票看了看,忽地发有东西没买:“哎?我们忘了拿耗油。” 拎着购物袋的江看过来,她左右张望,见旁边不远有家生活利店,懒得再进商场:“我那里看看有没有,你等我一下。” 江要和她一起,她道:“不用,我马上回来。” 唐沅快步朝利店走,动作确实迅速,两分钟左右折返。 没要购物袋,她把耗油放进江拎着的袋中,小票也塞进。车远远开过来,在前方可以停靠的路边停下。 “走吧。”江正要提步,袖子被轻轻拉了拉。 侧眸一看,唐沅道:“伸手。” 江顿了顿,朝她伸出空着的那只手。 “刚刚在利店里看到有买了几个。”唐沅从鼓鼓囊囊的口袋里,掏出一颗有外包装的硬糖,放在他手中,语气有种平时少见的温和,“这是我最喜欢吃的味道,分你一个。” 被蓝『色』包装包裹着的圆球小巧玲珑,静静躺在他掌心。 旁边的小孩吃着他妈妈拆开的糖果,已经不哭闹。 街上车水马龙,他妈妈带着几分无奈的声音,正轻轻地哄:“乖了哦,我们吃了糖,不难过了……” …… 回到酒店房间,江把东西拎到小厨房里,唐沅厨艺不怎么样,不哪来的勇气指挥,不让他动,非要自己先确认菜谱。 没等食材清洗干净,江接到他爸的电话,让他过一趟。 他挂了电话,眉间微沉:“我过一下,很快回来。” 唐沅停下手中的情,顿了下,立刻道:“那我也。” 江侧眸看向她。 她擦净手:“正好出透个气,而且……”她眼神闪了闪,下一秒,很快找到底气,“而且你万一要是很久!半天都不回来,这些东西不是都要我煮?那不行。” 江默了默,没拒绝。 两个人再次出门,车开到江家墅,于美倩和江佑恩都不在。 做的阿姨尴尬地冲他们颔了颔首:“先生在书房。”说完,很快走开。 江让唐沅在楼下等他:“我谈完下来。” 唐沅想了想,闷声头。 她在客厅沙发坐下,这座墅的院子还是挺好看的,没有于美倩假兮兮的笑容,也没有江佑恩在旁边吵闹,霎时顺眼多了。 唐沅等了一会有无聊,起身走到楼梯口,略站了站,正要走开,蓦地听到楼上传来响动。 她顿了下,提步上。 到书房那一层,还没靠近那间,听见里面传来吵闹声。 是江天德的声音,吼得极声,怒意遏制不住。 唐沅眉头皱得越发紧,快步走到书房外,江天德一声怒斥,下一秒,是重物砸落的声音。 她一愣,连忙拧开门。 推门见江脸『色』铁青地站着,烟灰缸在他脚边滚了滚,悠悠停住。 触及他脸颊新鲜的青痕,唐沅眸『色』一凝,书桌内的江天德立时又抄起了一样东西朝他砸。 唐沅慌忙上前挡住,江见她动作,眼一沉,单手搂住她,护着她侧了个身,东西砸在他肩上,随即落地。 搂在她腰间的手没松开,没等唐沅说话,江那张冷沉的脸上有了表情,不带半温度地看向江天德:“有这个发脾气的时间,你不如好好想想,该怎么给自己的烂摊子善。我看你最近情绪不是很稳定,没什么必要,我们见面了。” 言毕,他一秒不停,拉着唐沅朝外走。 江天德的咆哮被甩在身,江走得很快,唐沅的手被他牵着,碎步跟着他,快要追不上他的脚步。 一路走到墅外,唐沅一直叫他:“江,江……” 好几声他才停下。 脚步霎时一顿,他回过头,目光有没有回缓过来的冷意。 唐沅的视线停在他脸上,看着他脸颊那处从皮下透出的青痕,眉头轻拧,什么都没说,只问:“疼不疼?” 江僵了一下,像是回过神来一般,眸光一慢慢缓和。 耳朵里的血管突突地跳,好像有一股情绪失控地冲上来,刚才的那一路,他什么都听不到,只觉得风刮在脸上有疼。 剧烈跳动的心一下一下重重落回胸腔里,那股冷热交替的烧灼感从耳边褪。 衣袖又被扯了扯,唐沅的目光盘亘在他脸上,轻缓又小心。 傍晚尘土飞扬,是快要日落的时分,在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小区里,周围的一切仿佛都隔了层纱,变得朦胧不真切起来。 只有她。 只有面前的唐沅。 她抓住他的衣袖,触碰到的肌肤滚烫,一瞬间将他从铺天盖地的忙音里拉回来。 那黑『色』的瞳孔清晰地映出他的身影,什么都不复存在,只有她的声音,在认真地问着他—— 你疼不疼。 第32章 So late晚安 江现脸颊上被砸的那一小块没有出血也没有破皮, 可就是从皮肤下隐隐透出的淤痕,看着反而让人觉痛,他身又是适中的冷白肤『色』, 像是画上多了一块瑕疵,格外明显。 唐沅光是看着都一阵难受, 回酒店的一路, 在车上将江天德骂了狗血淋头。 “你就不应该那么快拉我走,我捡起烟灰缸也砸砸他, 让他感受一下疼不疼!” 途中经过『药』店, 唐沅让司机靠边停下,进去买了几种『药』水。 回到酒店房间里,二不说摁着江现在沙发坐下。 唐沅在他身侧, 她跪立在沙发上, 比他高出些许。微微扳起他的脑袋,让他往上看自己,唐沅用棉签给他脸颊处消过毒,再蘸着『药』水轻轻擦拭。 他沉默不语地任她施为,那双眼一直看着她, 像有无尽情绪, 仔细看去又只觉幽深一片。 “疼吗?”她皱着眉,棉签仿佛触在自己脸上。 江现眼睫缓慢地眨,音淡淡:“不疼。” “怎么可能不疼?”唐沅一听更来气, 作停住,有点不高兴地瞪他一眼, 对上他的脸和视线,又默默把那股不该冲他的火气收回,眉头紧锁着抱怨起该骂的罪魁祸首, “我真是服了,怎么会有那种人,他到底么『毛』病啊,不就咆哮扔东西,躁狂症吗?他那么有怎么不找你爷爷麻烦,就只敢仗着辈分压你一头冲你撒气……” 她嘟囔了好一会,下作万分细致,轻不能再轻。 江现看着她,许久没说。 江天德不是第一次和他,在他们分开生活前,还曾有过一回。 是在医院,凝重又冰冷的走廊上,他的嘴角被打破出了血,耳朵里一阵一阵地嗡鸣。 那时候,没有人给他擦拭伤口。 就那么一天天,不知么时候自结痂消失,像是愈合。 唐沅将他的淤青处擦拭了一遍,第二遍更仔细,见他眉头微微地沉下,以为自己弄痛他,不由停住:“我作太重了吗,弄疼你了?” 江现喉结了:“没有。” 她抿着唇,继续上『药』。 深『色』的『药』水有浓烈刺鼻的味道,就在侧边脸颊上,闻起来仿佛那天死寂的医院走廊。他似乎更能嗅到她的味道,她身上的那股香气幽幽若若,明朗地,温柔地包围而来,安抚着他。 唐沅小地嘀咕,骂了好一会止住,仍不解气。她看了他一眼,长睫微微低下,恨恨的语气变轻缓,又有一丝说不清的难过:“江天德这为老不尊的,真讨人厌……” 眸光停在她脸上,江现像忘了,又像是不想移开。 他在济城的房间空了,也习惯和江天德分开生活,过去了好多年,有些情绪都不太记。 更忘了那天的伤到底多疼。 回到旧城后的某些时刻,旧日的伤疤细微地被触痛了几刹那。 只是这瞬间,他忽然觉,可能是会好的。 好像,是真的不疼了。 …… 天『色』渐渐暗下来,好好的一顿饭莫名被打搅,耽误了这么久。 唐沅一边清洗食材一边嘀咕:“早知道就不去别墅那一趟。” 好在之后,江现没再忍让,江天德闹没完,接连打了好几电来,被他直接拉黑屏蔽。 两人简单地煮了顿饭,在套房的小吧台吃完,江现脸上贴着唐沅强要求贴上的小贴布,继续办他的。 而唐沅回房洗漱完,和江盈在桌前连线。 江盈问起她在济城的情况,闲说了几句,聊到她之后的安排。 “你回国也挺久了,后面怎么打算?” 唐沅说还没确定:“是继续读还是直接工作,没拿定主意。” 主要她这还有婚没结,之前想着多少先处理完一些情,好也休息休息,不知不觉就这么久。 江盈觉可:“你要是想继续读,可以考虑考虑我们校,到时候做我的妹!” “妹你头,顶多算校友。”唐沅白眼都懒翻,没多聊读书的,转而道,“我回国的时候,我姐想让我进公司帮忙。” “哎?”江盈顿了下,“那也可以啊。” 唐沅提到这,语气并不是那么热络:“有点烦。” 江盈刚想问,转念想起奋战在唐家第一线的,除了她姐还有她妈那号人,她要真进了公司,说不定时常面对她妈,瞬间理解:“也对,你妈那人……”她说着不由又问,“我记你读书的时候跟你姐系不是不太好吗?以前都不见你俩来往,怎么现在好像还不错了?你留这几年发生了么?” 唐沅不承认:“哪有不太好。”没直接回答她,只说,“少八卦点吧你,一天天工作还不够你忙的。” 江盈不高兴地哼唧了两。 和江盈聊了一会,唐沅收到江蔓蔓的消息,那边夏令营快结束,她和江现还没定下回去的日,只能嘱咐江蔓蔓注意安全,别的便没多说。 她一人在床上暂时不用拘束,侧躺着玩机,玩着玩着就睡着。 不知道江现是么时候回的房间,她『迷』『迷』蒙蒙间感觉身边多了一人,床铺沉下去,多了一道不属于她的热源。 睡到半夜,唐沅被冷气吹有点渴,睁眼醒来,发现身边的位置空了。 她怔了几秒,缓过神,慢慢坐起身。 卧室门轻掩着,客厅里亮着低暗的光,她脚步轻轻走到门边,瞥见沙发上江现的身影。 机放在茶几上,他静静地坐着,没在看文件,指间夹着一支点燃的烟,不知么时候买的,薄薄的烟气围绕在他身边,他一人默然发着呆,没有半点响。 唐沅在门边站了一会,没有出叫他。 她躺回床上,眸光幽幽地盯着他空着的床铺,呆了片刻,拿起机给他发消息。 【沅不沅:你在客厅吗?我有点渴,帮我倒杯水进来不?】 发出去的消息没有收到回复,但不久后,她听见外头传来响。 卧室门被推开,江现的身影出现,他端着水杯进来,里已经没有烟。 唐沅假装没闻到那淡淡的烟气,从床上坐起,伸接过喝了半杯,交还的杯被他放到床头桌上。 没等江现提步或是说么,她先道:“你要出去吗?” 他缓缓转头看过来。 “那么……我一人,有点害怕。”唐沅低低地说了句,撩了撩头发侧躺下,薄被捂在身前,她微垂的眼眸暗暗闪了闪,“刚才做噩梦了,怪吓人的,好多野兽啊怪物啊『乱』七八糟的追着我一通咬……” 她越说越觉别扭,但还是强忍着继续,音放轻:“你在这待一会呗。”她抿了下,语气微弱,“等我睡着再出去也……” 江现站在床边看了她一会,她没抬头,感觉到那股视线,眼睫颤了颤。 几秒后,他低说:“好。” 江现在她身边躺下。 床头灯开着,薄黄的光把这一处照亮,又似乎衬更为幽暗。 唐沅难没有背对着他,她身躺平,两人中间隔着些许距离,都对天花板。 躺好后彼此都安静了几秒。 她轻轻踢了踢薄被,先开口:“有点无聊,要不我们搞点么娱乐活……” 说着忽地意识到这有歧义,她蓦地一下止住。 大晚上的,他们躺在一张床上,这讲怎么听怎么奇怪。 唐沅咽了咽喉,低咳一:“……我不是那意思。” 江现躺在她身边,缓慢地嗯了一,男人的线低沉,听人耳膜也跟着那磁『性』的嗓音轻颤。 唐沅脸短暂热了一刹,很快敛好神『色』。 又是两秒的无言,想起他在客厅的样,她微微转头,看了他几秒,轻问:“你刚刚是不是做噩梦了?” 江现侧眸朝她看来,她下意识眼神想躲,偏了偏,但还是没有移开太多。 “没。”他的线喑哑,莫名有种独属于夜间的『性』感,他没有面回答她的问题,意思也明了。 他和她的距离若远似近,被单摩挲的音,呼吸的音,在安静的晚上被放大了一倍不止。 唐沅没说,看着那张淡薄又俊美的脸恍神瞬间,飞快移开眼。 “我有点睡不着。”她转回头,躺板,语气竭力常,“你讲故吧。” 江现缓说:“我不会讲故。” 唐沅蹙了下眉:“就睡前故啊么的,这都不会?”她用余光瞥他一眼,撇嘴,“我爸以前都会给我讲……” 伸在薄被外的抚了抚被面的褶皱,她无叹气,要说算了,江现忽然开口:“从前——” 她一顿,转头看向他的方向。 江现盯着天花板,眉头微微皱着,语气斟酌:“有三只小猪。” 唐沅差点噗嗤一笑出来,咳了:“三只小猪盖房的故?我不要听这。” 他的眸光略微扫向她,换了一:“从前,有一小红帽。” “小红帽和大灰狼的故我也不要听。”唐沅叫停,“你能不能讲点有意思的?拜托,我二十多岁了哎,不是三岁,你给我讲小朋友的睡前故,你觉合适吗?” 他默了默:“从前,有座庙。” “……” 从儿童故改绕口令了,唐沅这回连搭腔都懒。 大概江现自己也觉荒谬,只这一句,就住口不再往下说。 看来他是真的不会讲睡前故,唐沅信了他的坦白,不再为难他,叹着气翻了身,侧身朝向他:“算了,我给你讲吧。” 江现缓缓朝她看。 唐沅眼神闪了一下,保持着这姿势没,睫羽向下,在眼睑透出微微的阴影,她缓缓开口。 “在一很小的镇上,住着一户人家,家里的小女儿一直很叛逆,她总是觉身边的一切都不够好,她有一愿望,就是脱离身边长大的环境,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 她的语调缓慢,在灯下低地开始给他讲故。 不是很长的故,她音轻轻,有种夜合奏的温柔感,不知不觉就把燥郁烦闷的一切抚平。 唐沅讲了一又一,江现一直侧头看着她,原先还会问几句:“然后呢?” 到后来,渐渐没了音,在她催眠般的节奏里闭上眼睡着。 “……最后,他们过上了俗套的,幸福、快乐的生活。” 又一简短的小故落到结尾,唐沅不再说,看着江现内敛沉和的面容,无地叹了口气。 大晚上在客厅里忧郁不睡觉,说了这么半天,总算是睡了。 她盯着他看了一会,呼吸轻轻,跳也轻轻,小地说:“晚安。” 身朝着他的方向不,她静静闭上眼睛。 这一天折腾了太久,先前的疲倦泛起,唐沅很快睡着。 卧室里安静下来,响彻底消弭。 江现缓慢地睁开眼,他侧过身,也朝向她,两人面对面,离如此近。 说做了噩梦睡不着的人,此刻睡沉。 江现的眸光柔和下来,她有时候真的很不会隐藏,借口蹩脚,甚至眼里的担忧也遮掩不住。他伸出细致地替她将薄被拉起,掖好被角。 寂静的空气里时间仿佛在无滴答。 视线在她沉静的睡颜上盘亘许久,他低下头靠近,气息拂过她的皮肤,轻轻在她额头亲了亲。 “……晚安。” 第33章 So late两个人 盛江在济城的公司规模不小, 江来一趟,自然要前往视察。他这天的作息相对懈怠了几,一投入工作, 立时又回到以往的状态,上午早早就起床动身。 唐沅睡醒起来, 他已出门一个小时。 她不急不忙冲了杯咖啡, 简单地吃完早午饭,又歇了个晌。原打算出去转转, 不期然接到前台打进来的电话。 有人来找江, 正在楼下大厅。 唐沅闻言愣了一下:“找江先生?他有说自己是谁吗?” 前台报了个名字:“那位先生姓严,叫严阳,阳光的阳。他说他和江先生是旧识。” 唐沅对这个名字很陌生。 应当不是浒城圈子里的, 不然她多少会有点耳闻, 那就只能是江在济城时认识的人。 她想起什么,不由问:“他是怎么知道们的住址的?” 前台道了句抱歉:“这个们也不清楚,需要帮您询问一下吗?” 唐沅顿了顿,没答,反问:“人在大厅?” “是的。” 她思忖片刻:“你告诉他, 马上下去。” 前台应, 而后挂了电话。 唐沅换衣服下楼,到一楼大厅,前台接待她给她指了指方, 她转头看过去,沙上坐着一个年轻男人。 那个自称严阳的男人身板十壮实, 个头也比平常人高出许多,他穿着一身运动款休闲装,肌肉紧实, 看着像是常锻炼的模样。 连帽衫的帽子盖住了他大半个脑袋,他微倾身子坐着,只手肘支撑在腿上,手交握,盯着地面呆,似乎有些紧张不安。 唐沅提步走过去,他听见声音抬头,脸上有打量神『色』。 “你找江?”她淡声问。 严阳反问:“你是?” 唐沅说:“是他未婚妻。” 他怔愣了一下,很快,站起身。 大厅不是说话的地方,酒店自助餐厅旁边有咖啡店,人到店里找了张桌子坐下。 交谈几句,严阳自介绍了一番,唐沅听闻他的职业,一顿:“篮球运动员?” 他点头:“在效力于济城俱乐部。” 唐沅不由生出一种“难怪”的感觉,他这身板这个头,还有浑身满满的运动感,听起来并不让人意外。 她对篮球不是很了解,以前读书的时候会和朋友们在场上打一打,后来没怎么关注过,但也知道,济城俱乐部算是实力比较强劲的一支队伍,cba赛场上战绩不错,时常能在运动闻里看到他们的消息。 她缓了缓,不由问:“你找江是有什么事吗?” 严阳说:“从初中同学那听到消息说他回了济城,所以拜托们俱乐部的管理层帮忙打听了一下,想来见见他。” 他朝唐沅瞥了一眼:“抱歉,有些冒昧。” 唐沅想起那次在商场超市买东西遇到江的初中同学,下很快明了,大概是他们后来跟别的校友提起了。 她淡淡扯唇,并没多说。 “过段时们有场比赛,主场对战另一个队,如你们有空的话可以来看。”严阳说着,从口袋里拿出张vip票递给唐沅。 她拿在手中看了几眼,桌对面严阳踌躇着,缓缓问:“江……他在还吗?” 唐沅眉头轻挑一下,没她说话,他又道:“们很久没见了,他离开济城之后,和他就一直没联系。其它的同学和他也联系不上。” 他的表情有点低落,又有点伤感,似乎还有些说不清的情绪掺杂在其中。 唐沅问:“你们以前关系很嘛?” 严阳抿了下唇:“还可以。江对谁挺的,他人,学校里大家愿意跟他相处。有什么事找他,他力所能及的会帮忙。” “们整个校队就他成绩最,回回考试第一,每次考前们一窝蜂借他的笔记。”他陷入回忆,淡淡笑了下,口吻和表情变得轻缓,“没见过比他更稳妥的同龄人,当时全济城的初中篮球校队里,他是最的控球后卫,他一上场们就觉得里安定。他不出去参加其它竞赛的时候,只要他在,另一个队员就换下来,一定让他首……” 严阳声音渐渐变低,神『色』莫名晦暗。 唐沅听得微愣:“校队?他以前打篮球?” 严阳点点头:“嗯。以前初中在学校,们是学校篮球队的,会一起去打市里和省里的中学生比赛。他也不是回回在,有的时候日期撞上,他刚要参加别的竞赛,就会让其它人上。” “……”唐沅滞顿着有点回不过神。 江刚到浒城那年,他们学校里有很多关于他的传言,有一个便是说他篮球打得厉害。只是他在明致那么久,她和其他同学从没见他打过一次篮球,也没见过他在球场上跑跑跳跳。 那回年级里一个男生因为这个传言还骂了江,说他小白脸弱鸡,会个屁的篮球,被她听见,闹得她和对方比了一场篮球solo。 她不觉得江生得看冷白皮,『性』格内敛斯文就是哪里弱,但她也一直以为,传言只是谣传。 唐沅觉得自己有些问题想问,可又不知从哪问起,如何开口。 严阳没再多说,话点到为止就结束:“既然今天他不在,麻烦你帮转达一下。” “……很希望他能来看比赛。” 他诚挚地看着唐沅,眉有股轻微的郁『色』。顿了顿,他一字一句地说:“也真的很感谢他。” …… 和严阳的谈话没有进行太久,他还得回队里训练,道了再见,身影很快消失在酒店外。 唐沅回到房,拿出那张vip票看了半天,眉头不自觉越拧越深。她来打算出去逛逛,一下子没了情。 时过得极其慢,不容易到四点钟,江终于回来。 唐沅候已久,一见他就坐直了身。 江板正的面『色』略微放柔:“没出去?” 她嗯了声,和他对视,犹豫几秒开口:“下午有人来找你。” 江在小吧台倒了杯水:“谁?” “你的初中同学,一个叫严阳的人。”她说着朝他看,那道背影几不可察地僵了一刹。 唐沅抿抿唇,拿出那张票,走到他身边:“他听说你回了济城,意找来的。他想见见你,但是你不在,给了这张票,说是过段时他们球队的比赛,你有空的话希望你去看。” 江眸光下移,在她手中的票面上停了秒,却莫名地让人觉得久。 他缓缓敛眸,没什么情绪地嗯了声,接过那张票,脸上什么也看不出,神『色』一如既往地淡。 唐沅看着他:“你打算去吗?” “再说吧。”江没有正面回答,喝了一口温水,他放下杯子,有那么短暂的一瞬,眉眼闪过一丝少见的疲倦。 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道:“还有一些文件要看,你饿了叫。” 唐沅哦了声,看着他走开去办公,没有跟上。 套里安静下来,前日他们时不时还会交谈,即使他在忙工作,她往沙上一坐,在他对面窝着,为各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和他说话,他会耐地应。 这会却没了那个气氛,他看着平板的表情平静淡薄,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可就是一阵一阵地压抑。 换做平时,唐沅或许会问,问他和严阳的关系,或是他以前打篮球的事情。 但这时候她问不出口,她能看出他的情绪突然变得不太。 唐沅站了一会,没在客厅待着,静静回了房。 想问江盈,又觉得这种事似乎不太提。 手机拿起再放下,她坐在桌前,看着窗外济城的天,只觉格外的闷。 她忽然奇江回到这里是怎样一种情,又有点害怕知道。 他大概有不少不愉快的记忆。 以前高中的时候就听江盈说过,他和他爸关系糟糕,只和外公外婆感情亲厚,然而他去了浒城,高二升高三的那个假期,他外公也离。 他在这可能有过美的东西,但或许已所剩无几。 唐沅胡思『乱』想着,天慢慢暗下来。 他们这顿晚饭吃得简单,饭后江仍然看文件,唐沅洗漱完在卧室里了久,始终不见他进来。她关切着客厅方,频频朝门看,墙上的灯光幽幽,看着看着眼皮开始上下打架,禁不住睡了过去。 江独自在客厅待到很晚,看文件直看得屏幕上的字刺痛眼睛,倦意漫上眉头,他闭了闭眼,抬指轻拧眉。 起了风的晚上夜『色』萧索,他沉下眸想抽烟,『摸』口袋空空如也,才想起之前的那一小包烟让打扫房的人收拾扔掉了。 联系前台酒店的人会送上来,江没打电话,自己起身。 进卧室看了看,他没吵醒睡着的唐沅,在床边站了秒,灯调得更暗了些,提步出去。 行至走廊,江在电梯前,眉眼低垂地看手机。视线在唐沅的头像上停住,几秒后,他点进去,还是给她了条消息。 【江:去附近便利店买点东西。】 她睡得正沉,如突然醒来应该能看到。 上行的电梯抵达,“叮”地一声门开。 江入内,不多时,从一楼大厅出去。 酒店外的店铺基关了,街道斜对面有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还亮着灯。 江到店里买了包烟,马路宽阔,他没急着走,在店外屋檐下站着点着一根。 夜『色』阴霾,雨很快便淅淅沥沥下起来。 雨势渐大,砸在地上声音沉沉,地上溅起水花,天地披开厚重的白『色』雨幕。 店里大概有卖雨伞,他没注意,也懒得进去看。里头店员朝外张望几眼,或许想问他需不需要遮雨的工具,见他一点不着急,又打消了念头。 猩红的火星在指闪烁,湿漉漉的水汽迎面而来,江眉眼淡漠地站着,默然抽完一根,将剩下的一小截摁在立柱旁方形垃圾桶顶端的鹅卵石里,旋了旋。 渺薄的烟气在周身堪堪散开,他又抽出一根叼着,微低下头,就着火机点燃。 江在店外廊下的长凳上坐下,雨就在面前,不安地试图往里飞溅。 这场雨不知要下到什么时候,天黑漆漆的,时也变得模糊。 烟抽到只剩些许,手机忽然轻震。 江悠远的目光从雨幕中收回,指一边夹着烟一边点开手机。 看见来电,他顿了下,接通听见那边唐沅的声音,掩下喉咙里抽过烟后的那股沙哑:“醒了?” 唐沅说是,下一句便问他:“你在酒店对面的便利店吗?” 江听见她那边雨声似乎也很清晰,刚要说话,抬眸一瞥,望见雨中有个撑伞走来的身影。 他微怔,雨声汹涌,浓沉的夜幕之下,跳像是有一秒的漏拍。 唐沅也看见了他,挂掉电话,快步走到他面前。 她走进屋檐下,伞撇一边:“大晚上的,你怎么到处『乱』跑?” 略带抱怨的语气里,藏着几许掩不住的担。 唐沅拧眉轻轻甩了甩丝上的水汽,视线落到他身上。 江的头被雨丝打湿些许,这样的夜『色』下,脸白得朦胧,衬得看的眉眼和高挺的鼻梁更多了几浓墨重彩。 衣衫开了一颗扣,他坐在长椅上,纤长又指节明的手里夹着烟,白气围绕,没了往日的端方整洁,莫名的凌『乱』感,让他有种颓然和沾染了湿意的『性』感。 唐沅怔了秒回神,看他手里的烟,蹙眉:“你出来买烟啊?” 江顿了下,从她脸上移开眼神,微微敛眸,烟掐灭:“不抽了。” 唐沅抿唇没再说什么,雨伞收起,碎碎念般抱怨:“雨下得大,突然就下起来了,在房里被吵醒。” 话题随即又转他:“这样的天气,这么阴,你晚上出来不晓得带伞的。一个人,没有伞这么大的雨怎么回去?不知道下到什么时候才会停,你在这要到天亮吗,也不知道去便利店里买一……” 她絮叨不停,可是话却没有多少责怪成。 江听着丝毫不觉得聒噪,鼓噪的跳反而一点一点平静。 雨不见收势,她念了一会皱眉捣鼓起伞,他咽了咽喉,忽地问:“你是不是很担?” 唐沅顿了下,朝他看。 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垂眸继续整理伞面,半晌才低声开口,语气轻轻:“这么大的雨,大晚上跑出来,万一感冒了呢……” 她确实担。 话在喉问不出,她无法那样直白地去触碰他的伤口,但郁结着一口气,始终放不下。 回了济城以后,他整个人就像溺水,她只是看便感觉到他的窒息,没有办法无动于衷地坐视他一直往下沉。 唐沅抖了抖伞上的水,微微瞪他:“大晚上跑出来,不怕着凉生病。” 朝他微湿的头上轻瞥,她无声叹气:“头湿了,也不知道擦一下……” 她穿了薄的长袖外套,在暴雨夜的风里温度刚刚。从口袋掏出纸巾,她站到他面前,轻轻替他擦拭。 江的睫『毛』很长,像鸦羽一般,隐约在眼睑投下一片阴影。 他坐着不动,任她施为,过了几秒才出声,哑声问:“下这么大的雨,为什么出来?你也会淋湿。” 唐沅拿着纸巾的手略微停顿,她缓缓垂眼,又继续细致地擦干他头上的水汽,许久才低声说:“……个人淋雨也比一个人啊。” 她没有看他的眼睛,语气轻得像是要散在风里。 江抬起眸,直直看着她不眨眼。 漆黑漫无边际的夜,雨将整个界包围。 他们在这个小小的廊下,背后是便利店里白『色』的光,马路上空『荡』『荡』连车辆稀少。 她站在他面前,近在咫尺,他像听见了她的脉搏和跳。 是白茫茫雨幕下,唯一真切又滚烫的东西。 “以前也总忘带伞。” 他忽然开口,喉咙动了动,勾起的唇角像是笑,可在那张脸上找不到丝毫笑的痕迹:“从来没人在意。无生什么,爸从不管,尤其妈走了以后。” 唐沅缓缓顿住。 江低下来的声音,几乎要融进这个萧索冷然的雨夜:“最后一次见妈,也是雨天。” 第34章 So late外婆家 初二的时候, 江现是济城十三中师生心里的共同标杆。 成绩优异,不仅老师们喜欢,为人和善大方, 在学校里人缘也极好。不管是熟悉还是陌生的同学找问问题,都会耐心地讲解, 遇见人有麻烦, 也愿伸手帮一把。 江现是十三中篮球校队的力之一,们时常参加比赛, 和『毛』『毛』躁躁的同龄男生不一样, 总是指挥队友把控局势的那。 一穿上白『色』的球衣,清瘦,高挑, 运筹帷幄时那张英俊的脸皱起眉, 有种超脱龄的沉稳,打到累了,汗淌过脸上依清透,在场上奔跑起来,就像一驰风的闪电。 在初入青春期许多识还没有萌芽的那阶段, 已经有许多女生会围在场边打球。 篮球队的成员不是同一班, 课后训练和出去比赛时才聚在一起。江现和每队员关系都还行,考试常被们缠着借笔记。 和严阳的交情,其实算不上有多深。只知严阳跟着『奶』『奶』生活, 父母不在,家里条件不好, 欠了很多债。 有段时间严阳突没来上课,队里其人来找江现,才知, 严阳家里被人上追债,砸得稀巴烂,严『奶』『奶』也差点进医院。 严阳的成绩一直吊车尾,考高中原本就很难,被临头的债务追来,那样雪上加霜的情况之下,决定放弃高中,读完初中就出去谋生。 不知是队里的谁到消息,当时有很有名的职业球队教练办了培训基地,初中的校队只打进省赛,队员就能获得面试资格。 一群『毛』躁莽撞又天真的十几岁小男生,摩拳擦掌给严阳拿下面试机会,进了基地有书读,能受到专业系统的培养,将来说不定还能成为职业选手。 比起严阳即将走上的那条路,肉可见强过百倍。 只是们水平不够。十三中校队力,一严阳,是锋,几乎场场得分王。另一是江现,控球后卫,协调队友和掌控局面的水平绝佳,运球突围能力强,永远能找到机会让队友得分。 每次比赛打到后面,江现都会变成对方球队重点防守的对象。 江现当时正在为奥数全国竞赛做准备,球队后面的比赛,原本不打算参加。奥数比赛对学业的加持不小,老师们都很希望去。 可如果不在,单靠严阳一人和剩下的队员,出线实在有点难。 被游说了一通,没有立刻答复,只说回家和大人商量一下。 到家和妈提起,不出外得到支持,也预料之中地被江天德反对。 江现的家庭氛围说不上太好。 江天德脾气急躁,能力有限,总是因为事业不得志在书房里愤怒暴躁,埋怨自己被老爷子偏心冷待。 江天德被“边缘化”,老爷子对江现和妈却有几分喜欢,不仅非常和蔼,偶尔想起还会动关切几句。 或许是因为这原因,江天德长累月地怨怼下来,在工作上积攒的怨气有时候会发泄到江现和妈身上。 但凡回家,必挑的『毛』病。 江现成绩优异,也不叛逆,老师同学提起来都是一致的称赞,没有任何可指摘的地方,打篮球就成了江天德唯一能针对的一点。 放弃奥数竞赛去参加球赛的事一提,江现就被狠狠训斥。江天德斥责分不清次,不懂什么重,毫不留情地将头到脚痛批了一遍。 妈在旁劝说安抚,堪堪才让江天德停下。 篮球赛的事在家以被反对告终,江现犹豫了天,始终没向队员们表达拒绝。 是想去的。 这念头在遇到外出摆摊的严阳和严『奶』『奶』后,更加确定。 吵闹的路边,不时有买油糕的人走近,那阵子时常翘课的严阳在摊子后和打招呼,没催也没问,一句比赛的事都没有提,专心地在油糕摊忙碌。 天『色』不早,江现准备去学校,严阳守在『奶』『奶』的油糕摊旁,没有半点动身的思。 老人家听说是严阳的同学,立刻热情地给塞了一袋油糕,江现吃过饭,拒绝不了,只能被迫收下。 给钱,老人家不肯,牙齿掉了大半,一劲地用带口音的普通话催促:“快去学校,快去快去上学,迟到喽……” 对严阳不去读书的行为,老人家心里也不好受,没一会就用更含混不清的方言跟严阳说了什么,似乎是让也去。 严阳板着脸拒绝,说什么都不肯,手里做油糕的动作稍慢,但已经有几分熟练。说到急了,语气不太好,祖孙俩差点吵起来。 江现拿着滚烫的油糕,当天的课结束后就去找了其它队员,跟们说自己愿和们一起参加后面的比赛。 这忤逆的决定被江天德得知,在饭桌上大发雷霆,怒气冲冲地斥责:“你现在是翅膀硬了是不是?不知天高地厚,在你老子面自以为是!” 后面好多难听的话,简直不像一父亲能说出口的。 江现忍不住还嘴,江天德更气,妈在旁劝说,连带着也被痛骂:“都是你把宠成这幅德行,我告诉你,你不准再惯着,不都给我滚出去!” 那餐饭不欢散,江天德摔了筷子离席。 江现很少不冷静,愤怒上了脸,没等发作,妈温声开解了很久,让生气难受,到最后依是温柔地支持:“想做就去做吧,你爸那边理会。你愿帮助同学,妈妈觉得很好。” 冲上来的怒就这样在她温和慈祥的目光中消退,江现放弃了和江天德争执。 十三中校队在市联赛中一路高歌挺进,最后一场关键比赛在隔壁城市举行,赢下就能成功晋级省赛。 学校准了假,江现和其队员在老师以及部分家长的陪同下,提一天飞到省里另一城市。 妈妈原本买了比赛当天的机票来,江现手机上那班航班都落地,却迟迟没有收到妈妈的消息。 直到快中午才接到她的电话,说爸发现她买了机票很生气,让助理把她的票取消了。 妈妈让着急:“你爸现在不在,我让司机开车送我过来,晚点能到,你好好打。” 几小时的车程,等她到,应该已经开始,但赶不上开场,至少不会错过全部。 江现沉着声说好。 下午比赛开始,风驰电挚投入到场上,和严阳配合得天衣无缝,势如破竹。 和们角逐的对手球队在初中生里水平不低,很快调整战术和打法,重点盯防江现和严阳。上半场快结束的时候,江现控球被几人针对,队友们没有合适的投篮机会,只能自己出手。 地面高高跃起,突出包围,超远距离的一投篮,却很遗憾地没有中。 好在还是暂时保住了领先的比分。 中场休息时间,江现和妈通电话,她已经到了在的城市,车正开入市区。 外头下起了不小的雨,她听分享球场上的精彩,说起得分,说起和队友的配合,说起刚才错失没能投进的球,声音含笑温柔:“那你下一球,跳得再高一点哦。” 比赛打了很久,下半场外地长。 十三中校队和对方战况胶着,打到后面,江现和严阳,还有其它队员们,统统汗如雨下,拼着一口气全力以赴。 妈一直没来。 开始到结束,最后终场的哨声吹响,们拿下胜利,成功获得省赛资格。队友们欢天喜地疯狂撒欢,江现被们拥来揽去,在吵闹的热烈庆贺声过后,接到了电话。 外面雨很大,大到在场馆里仿佛都听见。 周围的一切声音全部隔绝,只有汹涌的雨声和嗡鸣一阵一阵像把耳膜撕裂。 驶向市区的某座高架桥在大雨中坍塌,桥上数辆车坠毁,事故现场围了好多人,当地的晚间新闻几乎全在报。 江现赶到医院的时候,妈已经没有生命体征。 白布盖在她身上,她一动不动地躺着,比见过的任何一时候都安静。 走廊的『药』水味『毛』孔细细密密地扎入身体,第一次体会到,心跳快得吐出来的感觉。 失去了有思考能力,像一具行尸走肉,感官放大、缩小,最后消失得彻底。 连被江天德一掌打倒在地,也似乎感觉不到疼。 嘴角渗出血,摔在冰凉的地上,只是热,脸颊热,耳根热,心里突突地有灼热的东西快将烧得一丝不剩。 那天的有,好像都变成了一片茫的白。 们的父子关系,大概就是那时候彻底降至冰点。 遗体下葬后,江现有很长一段时间浑浑噩噩,没再碰过篮球,不和人说话,一人独来独往,学习也糊涂随,过得颠倒『乱』糟糟。有时外公外婆会联系,们很痛苦,也更加放心不下。 那时候什么都不想理会,把自己关在自己的世界。 江天德回家的频率变得更少,在家里碰见,也当不存在。 江现在雨天开始变得很迟钝,总是忘记带伞,又或者是故,自虐一般地在雨里来去。 有一次淋雨进,碰见出去的江天德,湿漉漉地僵在玄关,头发淌着雨,病态又压抑。江天德只是一,视如空气般径直旁边走过,一字都没跟说。 江天德在医院走廊上说的那句话,成了耳边挥之不去的魔咒。 当回到家对着一片漆黑望却步的时候,当待在那座安静死寂的房子里的时候,当一次又一次面对家里熟悉的一切,一次又一次地识到,再也没有一盏灯会为亮起,有这样的时刻,都会想起江天德的那一句—— “你满了吗?” 满吗。 那一的十三中校队,拿下了有史以来最好成绩。 严阳通过了培训基地的面试,开始迈出职业选手的第一步,和相依为命的『奶』『奶』不再守着小小的油糕摊为人的将来发愁,那场拼尽江现和其人全力的球赛,如愿将送上了命运的另一条路。 途璀璨,即见光明。 那一未中的远投,成了江现最后的一球。 球篮筐边错过滚落。 失去时机,失去得分。 也失去了,原本可以拥有的一切。 终止的哨声在大雨的傍晚吹响。 却再也无法,高高地跳起来了。 …… 面分隔了酒店和利店的这场雨,似乎在变小。 江现垂下不再说话。 唐沅拿着纸巾喉咙轻哽,喉间『摸』不到实感的阻塞,很久很久都没能咽下去。的头发差不多擦干,她沉默着,还是抽出新的纸,继续一下下摁在的发丝上。 被不知名的雾『色』笼罩,好像只有这样,触碰着的发丝,触碰到真切的,才不会消失。 唐沅想起刚来浒城那,她们教室外经过,或是去江家,总是会见一人,安静地坐在那望着天际的云。 和周围格格不入,淡得像下一秒就会被风吹散。 有情绪都是往回收的,不止是内敛,做什么都很克制,有一种压抑着的无声折磨感。 来到浒城依如此,她更无法揣测在济城的那,是如何过来的。 唐沅光是想,对江天德的恶感就浓烈到了一种无可复加的地步。 那样蛮横,唯我独尊。那天的航班安稳落地,江现妈妈明明可以早些到达,如果不是让人取消了她的机票,她不得不坐车出行,未必会遇上坍塌事故。 可就这样把有的过错和痛苦,都推到江现一人身上。 指尖略微发颤,唐沅压下那股复杂的怒,深深吸了口气。 “……走吧。” 雨势小了,夜已经很深,江现低沉微哑的声音打破廊下的寂静。 唐沅缓慢地嗯了声,喉头轻咽,她收回手,将擦拭过头发的纸巾叠在一起。 没等站起来,她捏着那团略微沾着湿的纸,忽出声:“她不会怪你的。” 江现顿住,眸光轻颤地向她。 “那样的外你也不想,是老天爷开的玩笑,不是你的错。” “她理解你,她把你教得很好,肯定很自豪。” 有声响都消弭。 这一刻,只有她的声音—— “她一定,一定不会怪你。” …… 利店到酒店,走人行斜斜穿过宽阔的马路,不是太远的距离。 江现撑着伞,子高,却把雨遮得严实,被风吹『乱』的小雨丝,丝毫没有落到她身上。 人谁都没有说话。 到酒店外,收下伞,唐沅才发现的另一边肩膀全部湿透。 她眸光微顿,轻轻抿起唇。 大厅里的灯光璀璨夺目。 江现稍微理了一下伞,水珠滴答淌在地上,们正提步上台阶,忽叫她:“唐沅。” 唐沅嗯了声回头。 微垂没她,光线太亮,那淡漠的脸上,神『色』似是如往常一般平静,却又隐约多了些说不清的拘谨和小心翼翼。 喉结动了动,声音清哑:“你不,跟我回外婆家。” 第35章 So late怀抱 套间内光线澄黄明亮, 彻底将外头夜雨夹带的寒意隔绝。 唐沅倒没淋湿,但在雨里穿梭来去,身不免分湿气。江现把室温调到合适的程度, 催促她:“去擦一擦,小心着凉。” 她迟钝着哦了声, 到浴室找到干『毛』巾, 一边擦拭一边点回不过神,脑子里还是江现进大厅时问的那句话。 话音落下的瞬间, 她怔愣了好秒, 后来简短答复了一个“好”字,莫名分慌张。 江现的外公外婆啊…… 干『毛』巾搭在头,唐沅对着镜子作渐渐缓慢, 不出神。 江现和外公外婆的感情好像很好, 高二升高三的假期,外公去世,那时整个的情绪和状态突然间肉眼可见地变糟。 原本她私下里偶尔会找,当褚怀那群不在的时候,们们相处的另一种氛围。她见缝『插』针地和说话斗嘴, 各种无赖地撩起的脾气, 每次不高兴或是她气到的时候,格外地生,像是了烟火气。 然外公去世后, 又变得更加内敛,所的一切往回收, 她发现的那些不为熟知的部分,就那样触角一般通通缩了回去。 无声叹了口气,唐沅收回盯着镜子的目光, 刚把『毛』巾放下,忽地轻轻打了个喷嚏。她『揉』『揉』鼻子,抬手去探额头,温度没什么不对。 大概是吹了风,点着凉。 她本来已经洗过澡,出去一趟风吹雨淋,只能再冲一遍热水。 唐沅没洗很久,关了龙头,擦干净身的水,一不小心把衣物碰到地,很快便捡起,换睡衣出来。 她坐到床,刚把沾湿的头发吹干,又打了个喷嚏。 江现看向她:“感冒了?” “没吧。”唐沅吸了吸气,“可能是吹了风,会就好。” 江现轻轻皱眉:“我去烧点水,喝点热的。” 唐沅点头嗯了声。 推门出去,门晃了晃关。 随手把吹风机放到一边,她打理好头发,莫名感觉不适。低头看,才发现睡衣湿了一块,大概是先掉在地沾到水,贴着皮肤难受得很。 行李箱就摊开在床边地,唐沅一只脚踩下地,另一只腿还搭着床,弯身从行李箱里拿了一件睡衣,很快坐回床。 她犯懒不想去浴室,朝门看了眼。 江现应该没那么快回来。 她作迅速地把睡衣系带解开,脱了扔在地。买的这件睡衣袖子中长,面料不薄,晚睡觉不穿内衣,裹了也并不会透。 皮肤接触空气微微颤栗,薄堆在腰际,唐沅正要拿起干净的睡衣穿,门忽然推开。 “你先喝……” 端着一杯水进来的江现,话音随着眸光顿住,霎时停在门边。 “……” “……” 僵滞了一秒,唐沅慌忙抓起子挡在身,热意漫延全身直冲大脑,脸红得彻底。 江现也飞快回神退出去,门猛地合。 “你进来为什么不敲门?!” 薄虽然细腻,和皮肤触碰,还是略带粗粝感。唐沅紧紧揪着子,涨红了脸,冲门的方向问。 江现在门外,声音穿过门透进来:“我不知道你在换衣服……” 她的质问其实点不太讲理,在济城的这天,们进卧室不敲门,她也不会在浴室外的地方换衣服。 只是犯懒这么一次,谁想到恰好就撞见。 唐沅耳根发烫,门外安静两秒,江现默了默,低沉着声又问:“你换好了吗?” 她捂着子,闻言,那股消退不下去的热意越加沸腾:“……一会!” 唐沅飞快把睡衣穿好,片刻后,江现端着水进屋。 她背对躺着,系带紧紧系在身。 “温水还一些,你先喝这个。”站在床边,清了清嗓子,终于接一次进门时没说完的话。 唐沅闷闷嗯了声,没转头。 江现放下水杯,出去把热水烧,提步进浴室洗漱。 里头传来一阵水声。 唐沅脸的热意一直消不下去,抱着子待了好一会,又好像只是短暂瞬间,便从浴室出来。 身边的床铺陷下去,江现身的水汽清清凉凉,带着沐浴『乳』的香味。 光线变暗,把灯关了躺下,只留下床头一盏。 唐沅好不容易平静稍许的心跳重新鼓噪起来,喉咙点发干,她想转身,又忍着冲,脑海里天交战。 安静间,江现声线低沉,忽地问:“睡不着?” 耳根腾地又烧起来,她咬咬牙,鼓起劲转身朝向。 突然她正面看着,顿了一下。 灯光这么暗,脸红未必看得清,唐沅我开解着,忽略脸的那股热意,抱着子点不讲理地开口:“刚才的事情,你马忘掉。听见了吗?” 江现的眼眸在灯下似乎闪了刹那,后轻声道:“听见了。” 唐沅瞥一眼,神『色』略微满意,眉头轻轻挑了挑,转过身去。 “但是——” 的声音随即又响起。 没她回头,就听喉间似乎咽了一下,像是她的错觉:“好像,忘不掉。” 脸腾地一下仿佛火烧过,短短瞬间将她燎得通红,唐沅又气又羞,将身的子捂得更紧:“你……!” 她忍着,又或者是不敢再转向,憋了半晌只憋出一句:“不许说!” 江现沉默秒,缓缓道:“你如果觉得不高兴,我可以脱光身让你看回来。” “……!!” 这是一回事吗?? 唐沅莫名生出一种想要堵住的嘴的冲,忍了又忍,才压下转过身给两脚的念头。 “或者……” 不想再听后面的话,唐沅音量提高了不少:“闭嘴!这个话题结束!!!” “……” 身后安静下来。 唐沅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热的,脑袋点发昏。她拉起子,把头埋进去,也不知道是在躲什么,只觉得己急需一捧冷水洗把脸,或者是别的什么能让她降降温的东。 寂静的氛围里,一切变得明显。 唐沅听着己的呼吸声,耳根的热意迟迟不减。 江现在另半边床,忽然又开口:“你反应这么大,将来你家里或者我家里提到生孩子的事,你要怎么办。” 唐沅愣了下。她搬进的公寓,虽然分开两个房间,但之后订婚,再到结婚,好像总会那么一天。 她思维还僵滞着,背后传来的声音。 江现语调缓慢,声线在这夜里多了分浓沉的低哑:“……和我做|爱的时候,你也要闭着眼不看吗?” 大脑里什么东轰然炸开,唐沅感觉己因这一句霎时热得像要煮熟一般。全身烫得吓,己能触碰到的皮肤,连己觉得烫手。 身体里回响着剧烈的心跳,她过了好久才找回己的声音。 “不要聊了不许说这些!!!我要睡觉——” 恶狠狠又着急的语气,透着满满的慌张。她蜷在子里,恨不得在床找个洞钻进去。 的话音停住,不知是因为她的喝止,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没再继续说下去。 脑袋更昏了,唐沅抱着子,保持着背对的侧躺姿势一不敢。 她努平复呼吸,十个回合,十个回合,在一片安静中,发烫的耳根,快速的心跳,过了好久好久才稍稍变得平缓。 残余的热意终于没那么折磨,那股受凉的感觉却好像加重。 唐沅莫名觉得鼻子不适,闷闷的,呼吸也不太顺畅,感受着己说不清究竟是为何灼热的体温,忍不住低声抱怨:“我好像感冒了,怪你,大半夜『乱』跑……” 江现不知睡没睡,好片刻没反应。她撇撇嘴,正想着趁睡着在地换个姿势,突然朝她靠近。 手臂横在她腰,唐沅怔愣间还以为是错觉,直到背后的胸膛贴来,那股实的触感,属于男的热源紧紧将她包围,完完全全圈在怀里,她霎时僵住。 “……江、江现?!” “嗯?”没睡,声音清醒得很。 唐沅一不敢,脸瞬间又热意占据,种不知名的战栗和酥麻感,开始爬遍皮肤。 “你……”她咽了咽喉,话到嘴边忽然不知道说什么。 想问是不是喝醉了,可们晚根本没喝酒。 唐沅的耳朵里血管一阵一阵跳,她热得头皮微微发麻:“你……抱我干什么……” 的声音依然带点哑:“想抱。” “……” 脸颊皮肤下的血『液』流淌得好快,烧灼得甚至点疼,她喉咙吞咽,半晌挤出微弱发僵的声音:“我感冒了……会传染给你……” 江现的下巴贴着她的脑袋,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喉结滑和嗓音里的低哑变得格外清晰:“那就传染给我吧。” “……” 四下幽暗寂静。 唐沅听见了己剧烈的心跳声,还属于的那道的鼓点声。她的腰间横着的胳膊,背后是坚硬如铁的胸膛,紧紧地禁锢在滚烫的怀抱中。 皮肤灼热,呼吸灼热,脉搏里的一切无比灼热。 脑袋昏昏沉沉地晕乎起来,像是感冒,又好像不是。 在这一片热意和朦胧中,她想。 们两个,一定是病了。 第36章 So late第一朵 和江现父亲的这场会面以不愉快的结尾收场, 在济城前后待了这几天,江现处理完视察分部的情便不再留,随即又带着唐沅见他外婆。 身前, 江现对浒城那边做了交接安排,工作暂时搁置。他平时忙碌不停, 也算抽出几的时间休息。 江现的外婆家在济城边上, 是城郊一个叫“芙花镇”的地方,离市区大约一两个小时车程, 严格来说, 他们并没有离开这座城市。 看出唐沅紧张,的一路,江现闲谈般和她说了一关于他外公外婆的。诸如他们的格喜好、举止为人, 都略提了提。 他外公早就不在, 但他话里,仍然是将两位老人一同说,就好像其中一个只是暂时出了一趟远门。 唐沅第一次听到这,以前从不晓得他妈妈那边的情,对江家的了解也基来自于父母辈的关系和江盈, 她的注意力从窗外转移到车里, 不由问:“他们一直待在济城,待在芙花镇这里吗?” 江现说不是:“我初中毕业没久,我舅舅就带他们搬了新加坡。大学毕业前, 我把外婆接回来,她不喜欢吵闹的地方, 只想待在老家,一直住在芙花镇她和外公从前的房子里。” 窗外辽远的景『色』飞逝,他语气里的平静, 是那种经过时间涤『荡』的和缓:“我给她请了护工和阿姨在家里照顾她。但是忙,不能经常看她。” 唐沅问:“那你舅舅他们呢?” 她好像没听说过他舅舅的,甚至都不知他有这亲戚。 “他们留在新加坡。把外婆接回来后,我没再跟他们联系过,不是很清楚。”江现提他们的态度要淡许,想来确实没有少感情。 就这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车很快开进芙花镇。 这是一座傍山的小镇,修整得井井有条,入口的路沿着坡度往上,宽敞干净,旁边错落渐次的房屋建筑也都经过翻新,留有旧痕迹,但没有一处破烂腐朽。 路旁种满了芙蓉,两米甚至高稍许的树上,粉的白的堆满枝桠。 似是下过雨,石板地湿漉漉,盛不住雨的花落了一地,未被打下的花朵儿上水珠晶莹,鲜艳“欲滴”。 “好花哦。”唐沅感觉空气里都是湿的,带着丝丝新鲜的香味,“是当地居民种的吗?” 江现朝车窗外瞥了眼,端坐:“以前就有,后来开始规模种植,这几年大力推广旅游,越种越。” 难怪看到好几栋民宿,唐沅朝远处山上张望,不得不说,这个镇的自然条件是真的很好。 江现外婆的老房子在镇上靠北方位,正好是山脚下不远那一片。 他们到的时候是午饭时间,老人家和护工阿姨一直在等他们。 整栋房两层高,看得出翻新过,外观旧了点,内里一应俱全,十分舒适。 外婆年已高,身体佝偻着,脸上都是皱纹,眉眼透着几分慈祥,是很和蔼的长相。见他们进门,她站身相迎,唐沅和江现连忙拦住。 唐沅跟着江现叫了声外婆,老人家不住地应,亲热地握着她的手一叠声问:“吃了没有?路上累不累?想吃跟外婆说……” 请的一个阿姨已经在炒菜,江现和唐沅哄了老人家好一会,才让她重新坐下。 另一个护工阿姨带他们房间放东西,卧室不,都在二楼,收拾出的一间屋子干净整洁,床单被套全是新的。 “睡一张床”这件已经没那有冲击感,但唐沅看着那张比酒店大床要小得的床,视线不免是滞顿几秒。 似是察觉到她的『色』,江现朝她看来,对上他略显幽深的眸光,唐沅眼轻闪,飞快开看别处。 ——注意力却是在那张床上。 她的睡相,酒店里那大的床她都能时不时碰到他,要就睡到他那边。 这张床明显小这!! 怎睡?? 睡他身上吗???! “……”唐沅面上镇静,心里暗暗地声抓狂。 待放好东西下楼,吃午饭时,外婆不停给唐沅夹菜,她碗里堆了一座小山。在外婆的热情中,来之前的那股忐忑,慢慢消失踪。 饭后在厅里坐着聊了一会,外婆躺在摇椅上,正门开着,天光照进来,外面石板路上很久才有一个人过,一片悠闲静好。 附近邻里平时对外婆十分照顾,每逢年节,江现都会让人备点礼品聊表感谢,这次也带了东西来。护工阿姨拿不完,江现见状身帮忙:“门口这条街我吧。” 他小时候放假时常来这,和周边居住年的人家并不陌生。 唐沅没出,目送他们出门,留在厅里陪外婆闲聊。 从天南地北聊到镇上的风土人情,唐沅听说现在的花开得不是最艳的,诧异:“这不是最艳的啊?” “现在只是第一个花期,再过一阵才是开得最好的时候,七夕之后漫山遍野都是。” 外婆乐呵地笑:“你们要是不忙就在这里待几天,等过完七夕再。每年七夕都有晚会和活,到了晚上广场上都是人,男男女女,热热闹闹的,看上了谁,就摘朵花送给人家,那叫一个谈情的好气氛,你们年轻人肯定喜欢……” “每年都办活吗?” “办。早年是镇上的人大家自己热闹,这两年来旅游的了,人也了……” 唐沅拿着外婆塞的一个小果子,边吃边听。 “以前每年这个时候,江现的外公都会给我摘花,人家一朵一朵,他一箩筐一箩筐地往下摘,说晒干了能做点心吃。” 摇椅悠悠地晃,外婆笑得皱纹层层叠叠,语气里全是幸福。 她说着想,笑意浓:“我们江现小时候也很小姑娘给他摘花的。那会四五岁大,跟他妈妈来玩,出广场上转一圈,附近住的小丫头们个个都给他花。” 唐沅来了兴趣:“他这招人喜欢?” “是呀,他长得好看,可招人了。不过他像个闷葫芦一样,一朵都不肯收,板着脸盯住人家,也不说话,别人塞给他他就躲,有一回把人家小姑娘都气哭了。” 外婆乐不可支地笑来:“后来回了家,他自己一个人反倒在院子里摘花摘得开心死了,我和她妈妈问,‘你摘了要给谁啊?给妈妈是给外婆?’,把他难得嘞,拿着一朵花站在原地都不知该找谁,差点就给逗哭了……” 唐沅噗嗤轻笑,脑海里突然有了画面,一个小小的豆丁般大的江现,拿着花站在院子里,因为不知该把花给妈妈是外婆,急得哭出来。 正聊着,江现从门外进来,见她们俩笑得开心,挑眉:“在说?” 唐沅看向他,咳了声:“没说。” 护工阿姨随后进门,外婆该到午睡的时间,有另半边街没,江现让阿姨陪外婆上楼休息:“剩下的我吧。” 他是和善的子,往常待她们也宽厚,护工阿姨没跟他推辞,点头好,哄着外婆回房小憩。 唐沅帮着搀了两把,转身和要出门的江现对上视线,他:“看?” 轻轻撇嘴,她撩了下耳边的头发:“我也吧,反正没。” 江现没拒绝,她伸手要接他手里的东西,他却没给:“拿得了。” 她只好空着手,像个很不体贴的闲散人员在他旁边。 路旁不高的树枝上开满了花,了好一段,唐沅想到外婆说的话,唇角不自觉勾。 江现问:“笑?” 她没说自己在想象他拿着花急哭的样子,压住唇角:“没。” 两手背在身后,唐沅了几步,悠悠地又:“听说,你小时候很小姑娘给你送花?” 他眸光闪了下:“那都是很久以前的。” “看不出来嘛。”她觎他一眼,“你这招人喜欢?” “可能是吧。” 他默了默,回答得不谦虚。唐沅正要取笑他,就见他抿了抿嘴角,下一句,缓慢:“你以前,不是也说过喜欢。” “……”唐沅一愣。 江现看着她的眼睛,只短暂一秒,眼轻闪着,很快移开视线。 唐沅也蓦地回,眸光微敛,没等她说,后边传来一声音:“江现?这是要上哪里?” 两个人闻声回头。 是个中年阿姨,大概也住在附近。江现认出来,问候了一声,唐沅没说话,弯了下唇以示礼貌。 “你回来啦,又送东西啊?”阿姨看他手里拎的,“哎哟,年年都这破费干……” 江现正好要阿姨的方向,越过地势越低,他看了眼唐沅的鞋子:“那边积了水,容易踩湿鞋子。前面就是广场,你先那等我。” 唐沅嗯了声,点点头。 江现和阿姨一往岔口,唐沅朝广场行,不远的距离,过几栋房屋转眼便到。 找了个长凳坐下,她看了眼来的方向,百聊赖地转头打量广场上的人群。 跑跑跳跳的小孩们追逐玩闹,看了好半天,她忽地想刚才江现那句话,后知后觉发现,他说的是“也说过喜欢”,而不是“也喜欢”。 略微有点愣,没等她思绪清晰,面前突然来一个小朋友。 四五岁模样的小男孩,两颊带着天然的红晕,这里海拔并不高,唐沅看着他脸上的“高原红”,莫名觉得可爱。 “怎了小朋友?”她微微低头,轻声问。 小男孩就自带红晕的脸越发红,从背后拿出一朵花,递给她。 唐沅一愣:“给我吗?” 他点点头。 鲜艳的芙蓉沾着水滴,花瓣有丁点脏,大概是他从地上捡来的。 才听外婆说,这里和七夕有关的风俗就是看上谁给谁送花,转眼就被这个小朋友看上了,唐沅不禁失笑,弯唇正要说话,余光瞥见江现的身影。 侧头一看,他送完东西,正朝这边来。 江现的目光在唐沅和小男孩身上停了停,快步到她身边:“怎了?” “这个小朋友好可爱哦,他要送我花哎。”唐沅眼里亮闪闪,伸指轻轻在小男孩脸上戳了一下,他的脸立刻又红了。 她说着正要接过,没等作,江现微微凝眸,忽地抬手,『摸』了『摸』小男孩的头:“不可以哦。” 小男孩抬头看向过于高的他:“……为、为?” 唐沅坐在长椅上愣愣望着江现,他眸光低沉,和她对视明明只是刹那,却仿佛过了好久。 周围枝桠一霎被风吹得作响,恍惚像是芙蓉花的声音。 缓缓朝向面前的小男孩,江现沉和的语气中,带着点不知是对谁的温柔:“因为,哥哥也有花要送给她。” …… 回家的路了一半,唐沅耳根的那点热意才消退下。 江现一脸如常,甚至平静地对她的视线发问:“看?” 他居然有脸问!! 好刚才那个小朋友离开的时候没有哭,只是瘪了瘪嘴开,不然她回过说不定会忍不住踢他。 唐沅暗暗瞪他一眼,没搭理他,到了家,率先进门将他甩在身后。 他在后面忽然叫她:“唐沅。” 她停下,微拧眉回头:“干嘛?” 江现缓步近,朝她伸出手:“给。” 唐沅垂眸,一愣。 是一朵饱满娇艳,开得正正好的芙蓉。 “我送完东西的路上摘的。”他微低着眼,将花放到她手中,语气和作一样轻柔,“这朵最好看。” …… 二楼静悄悄的,外婆没睡醒,唐沅上楼的脚步放得很轻。 下过雨的天气,她穿的鞋不方便,从行李箱里翻出另一双,正要下楼,想口袋里装的那朵花,脚步蓦地停住。 唐沅拿在手里看了看,想摆到桌台上,作犹豫。 一朵花,不易保存,『插』不了花瓶,很快就干枯了,做标又没有合适的物件。 窗外光线透进来,大半个下午过,即将要到傍晚,天却忽然放晴,亮的刺眼。 垂着眼站了片刻,她到窗边,拿出手机对着掌中的花拍了一张。 点进朋友圈里,编辑了一条内容发送,状态仅自己可见。 金黄的光落在半边花瓣上,璀璨美艳,照片里的花永远停在最好的时刻。 没有人会刷到,也没有人知晓。 但只要她打开这一条,就能看到。 “——8月7,阴转晴天,有晚霞。 我收到了,我的第一朵花。” 第37章 So late温泉 在芙花镇第一晚, 没有唐沅想象中那么不自在。 晚吃过饭,她捧蜜瓜陪外婆在树下聊了会,又出去逛了逛, 或许是白天累了,洗漱很快睡下。 床铺小, 她和江现隔不了太远, 平躺下彼之间几乎是手臂碰手臂,热源挨热源距离。床头灯, 江现看了一会书, 她没和他说什么,在他从浴室出来那就已『迷』『迷』瞪瞪快要睡。 沉沉一觉,梦里不大兴。 唐沅梦见自己走了很久, 身穿一件好重衣服, 腰带紧紧系,勒得她快喘不过气。累得半死之间,她好不容易找椅子,一坐下却被硌得不行。 不管怎么坐都不舒服,她只好站起来换另一把椅子, 结果坐下还是一样硌, 只好再换,一把接一把,那股异物感始终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来她气得哭出来, 在梦里一边哭一边找新椅子坐下。 昏沉睡了好久,唐沅从荒唐梦中睁眼, 已快十钟。身床铺空无一人,她洗漱完毕,换好衣服下楼, 阿姨她留了早餐在锅里煨。 她不好意思吃完,厅里,见江现翻外婆近期检查报告单,看得眉头微皱,坐下问:“怎么了?” 他摇摇头:“没事。” 外婆身体不大好,加老人家年纪大了,各方面机能都在退化,零零碎碎『毛』病不少。唐沅宽慰他几句,他没说什么,收起报告单没再继续看。 不一会,护工推坐轮椅外婆结束散步回来,江现也被人叫走。 来找他人说话带方言,唐沅听得云里雾里,护工她解释:“是镇办公室人,江现之前们镇捐了学校,还盖了图书馆,每次回来他们都会请他去聊聊。” 她恍然大悟哦了声,安心待在外婆身边吃果子。 厅里挂电视,外婆常看节目始播放,唐沅陪看了一会,老人家聚精会,她坐得累了,走出门外透气。 昨天夜里似乎下了短暂雨,屋檐边沿还有湿。 唐沅在门边站了一会,一个拿玩具小男孩从门前过。她一下认出来,是昨天在广场要她花那个。 小男孩看见她,也认出来。 唐沅朝他笑:“还记得吗?” 他头,停下步子,犹豫徘徊几步,随即不太好意思走她面前。 唐沅蹲下身和他说话:“你拿是什么,玩具吗?” “是奥特曼!”一提这个,小男孩眼发亮,一手一个伸她看,“这个是赛罗,这个是梦比优斯,他们会变身……” 唐沅温声和他聊:“谁你买呀?” “哥哥买!” “你哥哥啊?” “不是。”他说,“是跟你一起那个哥哥。” 唐沅闻言愣了下。 江现? “早在店里,哥哥看,买了这个……”小男孩指了指街前面店铺方向,边说边原蹦跶,自带原红脸蛋泛喜悦笑意。 或许是见过一面,又或许是把唐沅和江现当成一体看待,他从江现那得了玩具,对她也话多了起来。 唐沅好奇:“哥哥为什么你买玩具?” “为,他昨天不让送花……”小男孩腾出手指挠了挠脸颊,这句说得比前面小声,看她又有不好意思,“哥哥怕难过,跟说对不起,买奥特曼……” 他说笑起来,眼里澄澈,只留一片童稚烦恼被抚平天真快乐。 唐沅有片刻怔,眸光慢慢放缓,她问:“那你难过吗?” 昨天他瘪嘴跑,要哭不哭模样看得她很是内疚。小男孩想了想:“一……”他很快爽朗笑,“现在不难过了。” 唐沅失笑,『摸』了『摸』他脑袋。 前面有群小朋友似乎在叫他名字,他朗声冲那边应,飞快跟她说了句“姐姐再见”,兴冲冲跑,去小伙伴们展示自己新玩具。 唐沅站起身,看他们跑跑跳跳走远,视线回门前,略微出。 昨天江现举动和言辞其实并没有过分方,她没想他竟然还会记,小朋友买玩具,认真对打扰童心道歉。 但似乎又不意外,他好像一直都这样。 会借口有事陪离家出走她走夜路回去,会捡起被扔在情书维护女生颜面,甚至更早,在她遇见他之前,他就已是一个,会为了成全境遇艰难朋友,顶父亲责骂放弃竞赛,拼尽全力去努力人。 江现这个人就是。 最冷漠,也最温柔。 “……” 缥缈雨丝纷纷扬扬从面前落下,唐沅敛眸抬头看,天并不低暗,只是雨突然又针一样绵绵不断。 阿姨准备做午饭,厅里电视声音响,她回身问:“江现什么候回来?” “快了吧。”阿姨看了眼间,“等会吃饭了,估计一会就回。” 唐沅站了站,拿起伞:“出去一下。” 阿姨“哎”了声,没叫住她,只好作罢。 镇办公方离外婆家距离适中,唐沅和路居民问路,他们十分热情她指明方向,没几分钟便抵达。 江现刚好从院门出来,一抬头望见她,顿了一下。 唐沅停在石板道,隔一小段距离,撑伞看向他:“你怎么又不跟人家借伞,就这样空手走出来?” 他在檐下,眸光轻闪,好几秒才口:“你怎么来了?” “下雨了,来接你啊。” 唐沅朗声说,转了转托在肩雨伞把手。有雨滴顺伞边飞出去,她挑眉,笑了下:“就猜你嘴笨,看吧,不好意思跟人家借伞是不是?也就只有这么好了,还来接你,这条路多难走啊,你知不知道……” 雨丝朦胧,多了几分不属于这里江南诗意。 她在雨中笑,是风景最浓丽一笔。 江现静静看她。 眼睫沾了雨,他提步,走下台阶,穿过雨雾朝她方向。 唐沅玩笑话还没说完,见他走面前,愣了愣,连忙把伞举起。 他个头太,她已抬手,他却仍然需要略微低头。 伞好像太小,唐沅愣愣和他对视,忽然觉得他们距离近得过分。他垂眼直直看她,发丝沾染了薄薄细小雨珠,长睫投下阴影,她像是随要被他胸膛覆盖。 心跳漏了一拍,气氛莫名有些不对,她回过,慌忙移眼。 江现接过伞柄,没再盯她看,声音轻轻:“走吧。” 她松手,含糊嗯了声,敛走在他身边。 两人一路无言。 了家,唐沅飞快奔外婆身边,陪她说话,又帮阿姨们端菜,好一会,那股奇怪感觉才被她甩脑。 午雨又停了,外婆午休前,来了个年轻男人。 男人叫肖梁,从小在镇长大,言谈间对外婆和江现很是热络。 镇这两年有不少年轻人回来,或是办民宿,或是在山和周边田野搞种植,肖梁就是其中一个。 他家在山有间温泉民宿,一帮幼邻里玩伴,有些留在镇,有几个正好休假回来,于是一帮人约热闹热闹。 江现小候每年放假几乎都来,大家不算陌生,有几年没怎么见面,便让肖梁来邀他。 没等江现和唐沅说话,外婆先头:“去吧去吧,你们年轻人一起去玩一玩,也不远。”一句对唐沅说,“山种了好多树,让他们你摘果子吃,肖梁家心也好吃,你去尝一尝。” 江现问她意见:“想去吗?” 唐沅听得意动,略一思忖,头。 肖梁闻言一笑:“那们在前面等你们,广场那里。” 两人收拾了一番,唐沅没什么要带东西,送外婆楼午睡便出门。 广场和其它人会和,男女都有,他们见唐沅,态度十分友善。 温泉民宿在山,一群人一一打过招呼,分别坐几辆观光车去。 道旁景致很好,山间绿浓重得格外,比唐沅来在车远远看更具冲击力。 肖梁众人分别安排好了屋子。 江现和唐沅这间是“l”型结构,打厅门出去,温泉间在廊边左侧,两间房并不互通。 正屋装修得简单雅致,浅淡黄『色』板透绿,厅正中摆张矮几,墙挂电视,打推门,便可盘腿坐在矮几旁欣赏院中景『色』。 每一间都是独立空间,院子围得严实,环境清幽。民宿阿姨很快端来茶水和心,门一关,立隔绝外头声音。 唐沅本来没想泡温泉,见山空气太好,景『色』也怡人,又改变主意。然她四处看了看,发现只有一汪温泉,不由为难。 肯定是不能跟他一起泡!! “……”她顿面『露』纠结。 江现看出她『色』,在矮几边坐不动:“你去泡吧,在这等你。” 唐沅一听,别扭了瞬间,脸『色』放缓。她没带换衣物,身这套并不脏,不需要更换,但屋子里有干净浴袍,也可以换穿。 犹豫几秒,想玩念头最终还是占了风。 温泉间黑漆漆不透光,唐沅『摸』墙关,捣鼓了几下才亮起灯。 内里不大,一眼就看得遍,墙是各种装饰砖砌起,一口小池子靠最内侧墙面。这里水是从山天然泉眼引来,打边关,水腾腾往池子里冲,不多就放满。 唐沅把浴衣拿进来,关门,叠好脱下衣物放一边,慢慢浸进池子里。外头院子里隐约有鸟叫,热气弥漫,她皮肤泛红,『毛』孔舒张,脸颊也被熏出红晕。 夏天泡温泉,泡完吃一个冰镇西瓜,别提有多爽。 唐沅晃动手臂,一边撩水波一边想,等会或许可以要个西瓜。她绑起了头发,在脑扎成一个小圆球,有几根发丝散下来,被水打湿,贴她脸颊。 热气似乎越来越浓,不知是不是在水里晃动,她有累,靠住池壁不动。好一会,水波在胸前『荡』漾,她渐渐透不过来气,脸颊和皮肤各处温度越发升。 闷滞感觉浓重,唐沅觉得不对劲,头也有晕,她连忙撑起身,出水动作格外吃力,一站起,头晕目眩。 抓起浴袍胡『乱』穿,勉强系带系好结,她鼓一口气打门,眼前泛起白花花雪,视线模糊,下一秒,失力摔在。 “咚”一声,江现似是听见动静,声音从厅里传来:“唐沅?” 唐沅眼前发黑,脸颊突突热,什么都听不,更应答不了。 江现走出来,见状,飞快近前将她扶起:“唐沅?” 她脸『色』红得像要被煮熟,他打横将她抱起,回厅里才放下,眉头紧拧:“还好吗?” 前面是桌沿,背是他胸膛,唐沅靠他,手脚无力,好一会,脸才慢慢恢复血『色』,眼前雪花也渐渐散去。 江现倒了杯水喂她嘴边,她就他手,没几口就喝完。 滚烫脸颊红白交加,那股将要失去意识感觉总算退去,太阳『穴』血管里一下一下跳得厉害,唐沅咽了咽喉,稍稍缓过来,眼前能看清东西了,才发现慌『乱』间没系紧浴袍带子不知何松了,衣襟松松垮垮快要敞肋下。 她红脸连忙伸手合拢,刚虚脱一阵,手指有不听使唤。 背忽伸来手,她身子一僵,圈她江现呼吸略沉,脸看不出表情,他垂眼视线朝向别处,帮她把衣襟拢好,系她腰间系带。 江现胸膛滚烫,意识自己坐在他怀里,唐沅耳根烧灼。浴袍本就薄,她浑身湿漉漉出来,面料沾了水,更遮不住身前形状。 心跳声剧烈,脸颊皮肤热得发疼,她抬手挡在胸前,被他气息包围,背战栗酥|麻,不敢看他,莫名发干喉间,声音有没恢复过来细弱:“衣服,还在里面……” 第38章 So late吻 江现喉结轻动, 沉沉嗯了,起身去帮她拿。 温泉间地面湿了一大块,估计都唐沅带上来的水。 江现见墙角上的排风扇不动, 再开关处,发现按钮似被她关了。 他眉头轻皱, 提步进去, 还好唐沅脱下的衣服在一旁没有沾湿,他伸拿起, 地上落下两件。眸光扫去不由凝了凝, 他抿着唇,不细上面的花纹,飞快将她的贴身衣物捡起。 回到厅里, 江现把衣服放到她旁边, 见她没么大碍,轻道:“你先穿,我出去找下老板。” 墙砌得严丝缝合,排风扇只有一个,且没有确的标识提醒, 不安全。 唐沅瞥他一眼, 低低嗯了。 打开,很快关上。 …… 没有用太久时间,江现重新回来时, 唐沅已经换好自的衣服。空气莫名僵滞,她脸上热意隐约, 而他板着张脸,她视线飘忽着不敢他。 屋里的座机响起,肖梁从另一个房间打来电:“你们泡完了吗?泡完等会过来这边一起玩。” 他报了个房间号, 江现说泡完了,挂掉电,和唐沅一起出去。 在走廊上谁都没说,唐沅暗暗觎他脸『色』,觉得他似乎不太高兴,像有生气。 到了肖梁他们的屋子,更大一些,其他人都到齐,有的穿着浴袍,有的还穿着自的衣服。一群人围在矮几边,招呼他们俩坐下。 江现和唐沅坐在里侧,她右边就墙。 院子里的树上结了,肖梁和一个男生去爬树,兴致勃勃地摘子。 壁挂电视放着节目,充当背景音。桌边一群人聊着天,不知谁弄了个小炉子,在旁边用碳烤着铁网上的年糕。 面的女生给满桌添杯,透的大玻璃盏里倒出混白的『液』体。 唐沅闻见香味,端起尝了一口,江现的眼神便扫来,提醒:“酒。” 她一顿,老老实实地放下。 面女生听见,笑道:“没关系的,这个肖梁家自酿的,度数不高,你酒量很差吗?” “还行。”唐沅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忽略江现的余光。 肖梁和男生摘了一兜子回来,用凉水冲洗干净,摆上桌。一桌人吵吵闹闹闲扯半天,纷纷坐拢,开始玩游戏。 烤年糕的也坐过来,还顺带把炉子朝桌的方向挪,被几个女生抱怨:“热死人了——” 老套没有新意的真心大冒险,聚会游戏无非就这些。唐沅以前读书时和江盈他们没少玩,洗牌的人正把卡片洗『乱』,她小问江现:“你玩过吗?” 江现说:“没有。” 她挑眉,『露』出一老的得意,安慰他:“没事,我罩着你。” 运气成分居多的游戏,根本没有技术含量可言,自也说不上“罩”不“罩”的。前面几局抽中的都别人,唐沅在旁热闹,不一会,江现就踩雷。 他选了真心,问问题的人有意刁难,不他糊弄水平太高,答了像没答,随随便便四两拨千斤就应付过去。 一桌人都不满意:“不行,这不算!这哪行……” 他一脸平静:“规则没说不可以。” 众人被他堵得没说,一个个被激起胜负欲,摩拳擦掌都逮住他。而后面他运气极好,几圈下来就抽不到他。 不一会,抽中唐沅,面的女生霎时来劲:“好,这下跑不掉了,总算让我逮着了!” 唐沅莫名:“不。你们逮他,针我干嘛??” “你跟他一起的啊,逮不到他那不就只能逮你。”他们的逻辑还挺通顺。 唐沅无言以,斟酌一番,选了冒险。 面的女生立时道:“好!在在座的人里选一个人亲他!” “……” 唐沅沉默了两秒钟。 在座的,人里,除了江现……她还能亲谁?? 耳根窜起热意,她的视线不敢朝江现瞟,脸霎时发烫。 答不上问题或不敢冒险就得接受惩罚喝酒。 被桌边这么多人着,她亲江现,唐沅语气略有些慌:“我……我不太习惯……”她眼神闪烁地解释着,随后心一横,端起杯子,一口气把酒喝完。 一众人显有些失望。 江现的眼神似乎扫来,唐沅垂眸撩头发,假装若无其事。 下一局,唐沅。 吸取上一把的教训,她选了真心。 但问的人也没放过她:“你和江现第一次接吻么时候?” 女生们聚精会神地着她,这个问题感兴趣极了。 唐沅脸唰地热起来,不知怎么作答。 面的女生诧异:“你们不会还没有亲……?” “……有!”唐沅不知哪来的好胜心,飞快截断面的。视线死死朝着前方,一丝一毫都不给江现,她顶着脸上的热意,佯装镇定,“就……以前补习,他教我做题目的时候。” 几个女生眼一亮:“后,后呢?” 她硬着头皮往下说:“他在沙发睡着了,我做完题目找他……就过去……” 问的人问江现:“你记得吗?” 江现着唐沅眸『色』幽深,没等他答,唐沅先说:“他睡着了,不记得。” “真的假的?” 被江现糊弄过,她这答案的可信度突低了几分。 “当真的。”唐沅也急了,细节一个劲往外冒,“我凑过去,离得很近,他突就醒了,我还吓了一跳……” “他突醒了?那还没亲到呀?!” 她红着脸默了默:“离得很近,差不多也算吧……” “那哪算!没亲到就不算,离得再近也不算。不行换一个,这个不算数!” 一群人起哄,闹着她重说一个。 唐沅后悔自嘴快,后半句说出来干么?他们吵着听下一个,她憋了几秒,放弃:“我还喝酒吧。” 江现沉眸,伸拿她的杯子:“我帮她喝。” 唐沅朝他了一眼。 其他人马上阻止:“不行不行,不能喝的,哪有这样?喝那我们这些单身的多可怜!” 唐沅敛眸,在一堆反中,从他中拿过杯子:“没事,我自喝。” 一杯肖家自酿酒下肚。 甜甜,但酒味比她上次在济城小吃街喝的那个重多了。 唐沅不知道这个多少度,只希望自不会醉得太彻底。 大概倒霉,抽中两局之后,唐沅连着几局踩雷。 他们问的问题偏都和江现有关,么就她硬着头皮也做不出的大冒险。 她脸颊已经开始泛红,在她喝完一杯后,江现皱着眉,不让再往她的杯子里倒酒:“她酒量不好,后面的我来喝。” 其他人起哄发出怪,但也都会气氛,见唐沅的脸真的有红,没再说不能喝的。 江现这么说完以后,唐沅却不再踩雷。好几局过去,久违地抽中她,惩罚的人还江现自。 她托着泛红的脸选了真心。 江现着她,似么,动了动唇,沉默下来。他敛回视线,把牌放下:“……我没么问的。” 不等他们反,他拿起自面前的那杯酒慢慢喝干净。 众人一愣,纷纷调侃,碍于拿他没办法,不得不作罢。 他们玩了好一会结束游戏。 天『色』渐渐暗下来,大家都有些饿。厨房里煮好了心,有粉和面,也有甜品,肖梁去了一趟回来,招呼在座男生帮忙端:“阿姨们在忙着做七夕的糕,没空理我们,都来搭把。” 几个男生响应起身,江现没有自持身份,跟着站起。 离开前,他不放心地向唐沅:“坐着别『乱』跑。” 她脸颊酡红,重重头。 女生们聊着天,唐沅『摸』着自滚烫的脸颊,越发觉得饿。闻见炉子上的香味,她问:“那年糕可以吃吗?” “可以呀。”她们说着,立刻有人端起一碟放到桌上,朝她面前推,“这碟不烫了,吃这个。”其余几个边说边忙活,“快快,都弄起来,网上的都快焦了……” 游戏里问了她好多刁钻问题的那个,游戏外却很体贴,还帮她拿来两碟蘸酱,甜的和辣的都有。 唐沅偏好咸口,辣椒酱不小心沾多,吃了一口差呛到。她慌忙端起杯子找喝的,面的人见状拿起玻璃盏给她杯中倒满。她顾不上酒还水,仰头喝下去满满一杯。 面女生得失笑,忍不住道:“这辣椒确实挺辣的,你吃不了就少吃。” 辣味残余在舌尖,好吃有些呛人,唐沅头,却难以舍弃,于就着酒水,吃一口喝一口。等她吃完两块沾辣椒的年糕,玻璃盏里也快见底。 她尝了一块沾蜂蜜酱的,感觉饱足,便停下筷子。 外面突下起雨,雨滴噼里啪啦在地上砸出音。 屋里的人纷纷朝院中:“下雨了?” “不知道下多久……” 葱郁青翠的一切开始蒙上一层雾。 空气闷热,唐沅觉得脸越发地烫,靠着墙壁浑身懒怠,她们的说笑,壁挂电视的节目,好像成了催眠的背景音。 不一会,男生们端着托盘回来,东西一一在矮几上摆开。 江现坐回原位,见唐沅头靠着墙,脸『色』比他出去时还红,眸『色』一顿。 扫过桌角的玻璃盏,他眉头微皱:“喝酒了?” 唐沅着他,有『迷』瞪,花了好几秒理解他的意思,滞顿着比了个势:“……一。” 他靠得近,闻见她身上有一股和甜甜的酒酿混杂的香味。 肖梁招呼他们俩:“吃东西啊?” 唐沅不甚清地坐直,摇头:“我不饿,不吃了……” 她线略低,人好像困得睡过去。 “我也不饿。”江现微拧着眉,“你们吃吧,我先带她回去。” 肖梁了外头的雨,比他们回屋时下得更大了:“回山脚下吗?这么大的雨,不好下去吧,晚上不在这住?” 这里时常有雨,多一阵一阵下过就停,昨天夜里也下了一两回。江现了眼:“不了,应该过会就停,等雨下完我们再下去。我带她去房间里休息一下。” 他扶起唐沅,和众人颔首示意,半搀半抱着她,起身出去。 回到之前泡温泉的那间房,江现让她在茶几边靠墙坐着,给她倒水。 唐沅就着他的喝了小半杯,他去拿抽纸给她擦脸颊,回来就见她垂着脑袋,醉醺醺一副不高兴的神『色』。 他动作顿了下,低问:“怎么了?” 她脸颊红晕,耷拉着头拨弄自的指甲,嘴角向下撇:“你凶我……” 江现抿唇:“我没有。” “刚刚在走廊……你不跟我讲,还骂我……”她瘪了瘪嘴,含混不清的音委屈巴巴,听着可怜极了。 那双眼里水光朦胧,她不知醉的还真有那么难过,表情泫欲泣:“摔倒疼死了……你嫌我麻烦……” “我没有嫌你麻烦。”白她说的她泡完温泉后的事,江现沉下,她已经不清醒,他却还耐着『性』子试图和一个喝醉的人讲道理,“那间温泉房间很小,你把排气扇关了,没有别的通风口。今天如我不在,怎么办?” 她差晕过去那会,他确实有生气的。 今天还好她起来的及时,倒在了口,如她摔在里面,他没听见,或她干脆就晕在池子里,该如何? 唐沅像听懂了像没听懂,抠着自的指甲不说。 她关排气扇来肯定不故意的,江现语气略带无奈:“凡事仔细一,不那么马虎,出了问题不闹着玩的,知道吗?” 她不说知道也不说不知道,垂着头不吭,眼半睁半闭,像睡着。 江现见她困得不行,伸刚扶她,唐沅脑袋忽地往他怀里撞。他僵了下,搂住她的后背。她靠在他的肩头,脸颊贴着他蹭了蹭,似乎在找舒服的位置。 他收拢臂,垂眼问:“困了?” 她半睁眼,很迟钝地眨了下,头。 江现线莫名沉了几分,缓缓问:“睡我怀里?” 她靠着他的肩,眸光朦胧地呆呆着他,好半天,了下头。 “晚上也睡我怀里?” 她隔了好久仍头,仿佛只会这一种反应。 江现觉得自好像有问题,怀里的人分不清醒,可他还问,还和她。她的回答和反应也不能作数,他却控制不住。 他搂住她的腰把人抱起,她分|开腿跨坐在他身上,软软地向前倚进他怀里。晚上睡觉从后抱过她不止一次,她这样正面朝向他,感觉不一样。 怀里的人像个小火炉,枕着他的肩,气息撩在他脖颈上,江现搂着她,视线微垂,她离得如此近,细嫩白皙的皮肤透着『潮』红,唇瓣嫣红如血。 唐沅动了动脑袋,快合上的眼睛微微睁开。他盯着她,视线不放过她脸颊每一寸肌肤,忽地起玩游戏时的那个问题,喉结滑动:“你趁我睡着的时候偷亲我?” 她眼里『迷』蒙,太过迟钝,他的问无法做出反应。 “没亲到不算数?”他眉头轻挑,用桌上其他人说的追问她。 这一句,她终于有了反应,满脸酡红,十几秒后迟缓地了下头。 她真的醉得厉害。江现臂用力搂紧她,她没有一反应。他眸『色』深重地低下头靠近,鼻尖抵着她的鼻尖,睫『毛』蹭着睫『毛』,嗅着她甜腻撩人的味道,就这样停了好几秒。 喉头干涩,他的呼吸变得粗重,而后,唇瓣覆上她的唇瓣。 温热柔软的触感,这一刻,他和她的呼吸真正交融。 脑海最后的理智控制着,片刻后,江现强忍着结束这个触碰的吻。鼻尖蹭着她的脸颊,唇瓣变得更热,他艰难地咽了咽喉,连自都听出了音里的喑哑。 “……现在,算数了。” …… 唐沅在江现怀里睡得不很安稳,许久后,似渴了,『迷』瞪着嘟囔了一:“水……” 江现听见,低头:“嗯?” 他把她放到桌边靠着,起身去给她倒温水。 水端来,她趴在桌上已经重新睡了过去。江现叫了几都没反应,不吵醒她,他拿出房间里备着的毯子,披在她身上。 外头的雨渐小,江现坐在唐沅身边守着,直至雨停,他温叫她:“唐沅?回去了。” 唐沅朦胧睁开眼,脸没那么红,但还热,半梦半醒地被他扶着起身。 “能走吗?” 她听见他的问,思绪却跟不上,只晓得头。 江现牵着她到口,和老板告辞。刚下过大雨,观光车轮胎容易打滑,天『色』黑,下去的路不太远,十分钟就能走到,索『性』决定步行。 唐沅还没睡醒,迈槛时脚下一绊差摔倒,他连忙拦腰抱住她,立刻打消了让她走路的念头。 江现在前背起她,感觉背上的人用脸蹭了蹭他的脖颈,很快就不动。 下山的路好走,她双环着他的脖子睡得安详,他步伐稳健,稳稳托着她的腿。 道旁幽静,只有路灯无地亮着。 走到一半,唐沅似有睡醒,嘟囔着问:“回家吗……” “嗯。”江现朝她了眼,“困的继续睡,等会就到了。” “脸好烫哦……” 她音低弱,还有些微的含糊。 江现感受到那股贴着他皮肤的热意,轻轻嗯了。 她的语调因醉意和困倦变得缓慢迟长,像睡梦间的呓语:“酒不好喝……” “那下次别喝了。”他迈着步,温和地应。 唐沅好一会没音,快到山脚下,她忽开口:“刚玩游戏……你问我么……” 她说的刚,都已经过去好久。 江现默了下:“没么。” 她呢哝一“骗人”,随后哼哼唧唧不很清楚,好半晌重复:“问么……” 渐低的音落进了雨后的泥沙里。 江现背着她向前走,脚下的砂砾轻微,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显。青草味,泥土味,漫山遍野都破开闷滞的清新。 雨冲刷过的一切,像被拂去灰尘,统统变得晰。 路上没有行人,或许四周太过安静,他听见自有用力的心跳,和喉间轻咽的响。 “唐沅。” 好几步后他开口。 “你……” 他低垂着眼,视线落在地上,一字一顿的音轻得小心翼翼:“喜欢我吗?” 第39章 So late爱的人 “……” 背上的人久久没有回应。 江现步伐发僵, 等了好几秒,侧眸看去才发现,唐沅闭着眼脸颊贴着他的肩颈, 呼吸匀称绵长,已经新睡了去。 眸光略停, 他眨了下眼睫, 缓缓收回视线,沉默地背着她继续向前。 余下的路没再出声。 家, 外婆早已睡下, 江现在山上等雨停时给她们打电话,没有发出太大动静。他背着唐沅上楼,阿姨还没睡一直在等, 从房里出来忙前忙后给他搭手。 江现说没:“您回去睡吧。” 阿姨帮他把唐沅扶床上躺好, 没多打搅,叮嘱他有什么就叫己,披着外衣回房。 空调开起,江现给她盖好薄被,见她睡得安详, 行去浴室洗漱。 等唐沅『迷』『迷』瞪瞪醒来, 已是快一个小时后。 江现换上了睡衣靠坐在床,就着太亮的灯夜读。她翻了几个身,朝着他这一边, 会,『揉』着眼睛昏沉地看向他。 “醒了?”江现合上本。 唐沅眼半眯半睁, 脑袋有点懵:“……我睡了多久?几点了?” 江现拿起手机看时间,告诉她。 她愣了愣,随后舒了口气, 闭上眼贴着枕轻蹭。 ……果然睡了好久。 中间的她完没有印象,只记得在山上玩游戏,喝了点酒,后来吃年糕喝了几杯。再往后就太清楚了,隐隐约约残存些许他背她下山的记忆。 身上的衣服没换,除了有点酒后的闷热,没有别的对。唐沅想了一会实在想起来中间的,皱眉:“我是是醉得很厉害?没有做什么很丢脸的吧?” 对己的酒品太信,她疼:“我酒量是真的太好……”她终于松口承认,再说什么还行,“以前每次朋友生日或者别的聚会,我喝果酒饮料也能上,江盈他们都说我醉了很烦人。有两回蓝『毛』被我摁着喂纸,吃了一嘴都是,后来看我脸红就开始躲……” 她嘟囔着,说起以前喝醉的情,语气无奈。 江现侧眸看着她,有一会儿没说话。 “每次”、“都说”、“有两回”、“后来”…… 听起来,次数还少? “你没做什么丢脸的。”他缓缓回答,平静的语气听出情绪。 唐沅松了口气:“那就……” “。” 他把合上的往旁边床柜一放。 唐沅愣了愣,还没等她继续说话,江现忽然侧身朝她靠近。她下识想要退后的动作,被他抚上脑后的大掌托住。 他的气息侵袭,温热的唇瓣落在她唇上,唐沅眼微瞠,怔怔看着近在咫尺的他,脑海里轰然一声,脸迅速涨红。 很轻很轻的一个吻,两秒时间他退去,并没有退开太多,只来开一点点距离,依然能感觉彼此的呼吸。 “像这样。”江现在枕上,眸『色』深,一瞬移地看着她说,“我亲了你很多遍,你一点反应也没有。” 耳根通红,唐沅僵滞着,大脑无法分辨他说的底是真是假。像是假话,偏偏他的表情一本正经地认真。 唇瓣嗫嚅,她热着脸半晌才发出声音:“你……” 江现直直朝向她的视线更加幽深,低哑的声音,多了几分危险的味:“下次还要要喝醉,你己考虑清楚。” …… 唐沅忘了己是怎么洗漱完是怎么躺下睡着的,一夜去,第二天起来在楼下见江现,那股在的感觉立刻浮现。 她有往他面前晃,饭后,陪外婆看了会电视,他却忽然坐来,就在她身边。 谁都没说话打搅外婆看节目。 他的手臂隐约碰她,唐沅背脊微微发紧。 阿姨正准备做红豆饼当茶点,家里红豆剩下多,她连忙告奋勇地站起:“我去买。” 小店就在街前面,距离远。 江现瞥她一眼,跟着起身:“我陪你。” 她伸手拦住:“用!我己去。”言毕,也等他,一个人走得飞快。 朝店走去,离开家好一段,唐沅才舒了口气。她『摸』『摸』脸颊,己都说上为什么热。 都怪江现。 眼前蓦地浮现昨晚他凑近亲来的场景,是温热的,柔软的触感,呼吸也…… 察觉绪逐渐走远,唐沅慌忙回神甩了甩,把脑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抛开。 一会,最近的小店里。 柜台后是个壮实的年轻人,知是老板还是老板的儿,看着跟昨天的肖梁他们差多大。唐沅走进货架,转了一圈,见干货都堆在墙角的白『色』蛇皮袋里,从一旁扯下个塑料袋。 “你要称多少?我帮你称吧。”颇有老板架势的男人说着就要走出来。 唐沅说用:“没关系,我己称就行。” 她谢他的好,没看见装拣的铲,正找着,男人忙迭翻出来拿给她。 她装拣了一袋红豆,分量足够,多余的下次还能用。她拿着柜台,男人看她一眼,忽地问:“你是江现的老婆吗?” 唐沅顿了下:“呃?” 这话她忽然知道怎么接。他们快订婚,还没结婚,说是对,说是,好像是那么个。 大概识己的话太讲究,男人马上补充:“好,是……未婚妻?我听说你们订婚了。” 快要订婚,这么说勉强算对。唐沅点了下:“嗯。” 他笑笑,边给红豆称边感慨:“时间得好快,转眼大家就这么大了……” 她挑眉:“你也认识江现?” “是啊。小时候我们会一块玩,跟肖梁他们。”他道,“昨天你们去山上了吧?那边好多果树秋天才结果,要是秋天的时候来,有很多品种的果可以吃。” 唐沅听他语气,跟肖梁他们似是熟稔,问:“你昨天怎么没一起去玩?” 他嗨了声:“我忙着看店,家里人出去了,人手够走开。” 两人闲聊几句,唐沅正要付钱,店里还有另一个在买东西的中年阿姨,听见他们的对话,从货柜间走出来来熟地接茬:“小郑你还好讲。从小就你最皮,小时候还跟人家江现打架。几个人对人家一个,还打得哭天嚎地,街里街坊都惊动了。你妈那个暴脾气,依饶地追江现家里管人家外公外婆要说法……” 唐沅抬眸朝被称作“小郑”的男人看,他脸上闪一丝好:“那会年纪小,做没分寸。” “还是人家江现懂。”阿姨啧声说,“后来拎着糕点一家家地送,给邻居街坊道歉。哎,他外公做的芙蓉清凉花糕最好吃了,现在都没人做得出那个味道……” 阿姨拿着两包调味料熟门熟路地行掏钱,柜台里的男人接电话,对着手机那边说起进货的情。 唐沅没再多留,结完账拎着红豆出去。 走出小店没多久,迎面碰见走来的江现。 她停住脚,眼神闪了下:“你怎么来了。” 他看着她:“怕你走丢。” 唐沅撇撇嘴,江现伸手拿她手里那袋红豆,她顿了下,没拒绝。 出门前的那股别扭感莫名减轻许多,她和他并肩一起朝家走。 “小店里的那个老板,还是老板的儿,他说认识你诶。”唐沅走了几步开口。 江现朝她看:“嗯?”他语气平平,“这里大,住的人基本上都互相认识。” 她好奇:“你以前跟他打架啊?” 他默了几秒:“嗯。” “为什么啊?”唐沅诧异。以他的『性』格,能跟人打起来,真的挺奇怪。 “那时候是,我快初三的时候。” 两个人步慢悠悠地踩在石板地上,江现口吻平和,带丝毫波动:“外公外婆把我接来,那天有几个人叫我去玩,那阵我总是一个人待着,想和别人一起,就没理。后来在广场上遇,他们抢我东西,起了争执,就打起来了。” 他说得平静,唐沅知道肯定止如此,沉默几秒:“那后来呢?” 那个阿姨话里说,他一家家送糕点道歉。 “打架的小孩家长家里找外公外婆,吵了一两天。后来……”他缓缓道,“正好是节,邻居间会互相送吃的,我帮外公去送糕点,道了个歉,情就去了。” 那时候他妈妈应该已经离世了。 唐沅听他说总是一个人待着,心里有点是滋味。以他的『性』格,和人起冲突肯定是他的原因,即使是在那种他可能情绪对的阶段,她依然觉得会是他的问题,至少是主要问题。 想问他为什么道歉,可话嘴边最后还是咽了回去。他说得含糊清楚,或许也是想提。 唐沅垂眼,略低声转移话题:“他们说……外公做的糕点很好吃。” 江现嗯了声:“花期的时候这里很多人会摘花做糕点或者煮粥,外公做的芙蓉清凉花糕特别好吃,别人家都只是放芙蓉做花糕,后来也跟着加薄荷,都没有外公做得好。” 他们边说着,快家门口,身边有追逐的小男孩小女孩跑。 有个扎双辫的小女孩手里拿着一块白『色』的糕点,中间似有颜『色』鲜艳的馅。 唐沅瞧见,好奇:“是那个吗?” 江现看了眼:“差多。” “什么味道啊?” “甜的。是很甜,有芙蓉的香味,主要是口感。”江现说着,大概想起外公,唇边淡淡勾了勾,“我也很久没尝那个味道。那次外公做的糕点我都送出去了,一个没留。后也没机会再吃他做的……” 她问:“外婆会做吗?家里的阿姨呢?” 他淡淡摇,行至门边,敛了神『色』再多言,提醒她注脚下:“门槛。” 阿姨正等着他们买东西回来,接袋,一扎进厨房去煮红豆。 唐沅在厅里待了一会,跟着厨房里凑热闹。 外婆点该睡午觉,江现扶她上楼,安顿好外婆,下来后却见唐沅身影。 厨房里也见人。 阿姨在锅前煮着红豆,回道:“哦,她说有,出去一下就回来。” 江现闻言朝大门方向看了看,没去找她。 阿姨们这些天预备给外婆做个花枕,院中的笸箩里晒着满满的芙蓉花,都是趁开得正盛摘下,清洗一遍,已经干得差多。 江现在光秃秃已经结果的树前坐下,垂眸安静地帮着挑拣,将烂了或是变『色』的花瓣筛去。 好半天,唐沅都没回来。 她去得有些久了,江现看天『色』,停住手中动作,正想给她打电话,脚步声从外传来。 远至近,听起来有几分欢欣,一转眼,唐沅出现在眼前。 见他坐在树下,她眸光顿了一刹,随即提步朝他而来。 唐沅在他面前蹲下:“你在弄什么?” 江现说:“阿姨们晒的花,给外婆做枕。” 刚要问她去哪了,就见她了声点点,下一秒,拎起手中的塑料袋:“看。” 几块透着热气的白『色』芙蓉花糕,内里的馅隐隐透出略深的鲜艳颜『色』。 江现一顿,默了默:“哪来的?” “去找刚才那个小女孩,她家问她妈妈要的。”唐沅好低咳一声,“我要给钱,阿姨非肯收,我就只能给那个小女孩买了一个玩具。带她前面小店那边挑的,耽误了一会。” 她说着,兴冲冲递给他:“吃一下,看看好好吃。这是刚蒸好出锅的。” 她表情格外生动,眼里闪闪亮着光一般。 江现视线停在她脸上,有那么刹那像是回了神。 温热的花糕放进他手中,香味隐约,他感受着滚烫的温度,低声问:“你给人家买了什么玩具?” “洋娃娃啊。她可喜欢了,抱着开心了一路。”她说完,催促,“快尝尝。” 一袋有好几块,江现打开束口,拿起一块先给她。 唐沅还挺好奇味道,接尝了尝,微微挑眉,口感确实错。 江现没急着吃,喉咙微动,悠悠问:“怎么突然跑去跟认识的人开口。” 她虽然并怕生,也是那么来熟的『性』。 “……你是说没吃吗。”唐沅答得小声,眼神闪了闪,咽下一口,轻声说,“那家阿姨挺好的,我说完她就答应了,也没太尴尬。” 她话音微低,蹲在他面前小口地吃着花糕,垂在肩的发丝被风轻轻吹动。 他鼻端嗅的像是花糕的味道,仿佛是她的香味。 厨房里阿姨把红豆煮得差多,听见院里说话的动静,探出身叫她:“你已经回来啦?是说要跟我学着做嘛,快来哦……” 唐沅闻声飞快地应:“来了来了!” 她把手里的糕点两口吃完,叮嘱他:“趁热吃。” 言毕忙迭起身跑去。 江现看着她进了厨房,垂下眼,从掌中托着的糕点里拈起一块。 送唇齿间,口感软糯松香,甜得恰好处,是从馅中沁出的芙蓉花的味道。 和外公做的花糕很像。 院里寂静,江现无声地吞咽着,想起那一年,他沉浸在母亲离开的痛苦中,对外公外婆的关心拒理,一个人在那个失去人气的家里浑浑噩噩颠倒地了很久。 放假的时候被接来这里,他也依然躲在己的世界,丝毫理会外界。谁来找他,他都愿搭理,总是一个人待着,看,或是发呆。 周围的邻居背地里都在议论,谈他妈妈离开的情,“听说是因为他才发生故走了”,这种内容成了他们私下的谈资。 那天叫小郑的男生和其它几个人来约江现去玩,他冷着脸拒绝,直接甩开他们回房。他在房里闷坐好久,傍晚的时候带着一本去广场上透气,在墙根下看了几页发起呆。 玩闹回来的小郑几人看见他,凑近和他说话。 江现吭声,一副爱答理的样把他们几个惹恼。中二年纪火气旺盛,本就最容易冲动,几个人言辞难听起来,爽道:“装什么比啊,一直叫你一直摆个臭脸,市里来的了起?看起谁呢,在这摆架……” 他懒得理会起身要走,被拦住,皱眉耐烦地推开面前的人,就这么莫名演变成了推搡。 他们推得他踉跄,知是谁,把他的抢走扔了一边。 江现觉得脑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那一刻突然断了线。 他妈妈特别喜欢给他买,家里的架上都是,他看完了很多,有一些还没来得及看。 那些东西成了他最后的精神支柱,来外公外婆家,除了随身行李他什么都没带,只带了那几本。 江现当时的表情很难看,大概也很吓人。脚踩在封上的小郑明显愣了一下,下一秒,被忽然发疯一样的他掐住脖,摁在地上。 他的拳落下得太凶太急,周围几个人从惊吓中反应来,慌忙去拉他。 小郑被打得出鼻血,江现完失去理智,掐着小郑的脖,疯魔一般拖了几步,把人摁进旁边的公用小水池里。 几个人一直拉扯他,试图让他松手。小郑的脑袋在水池里起起伏伏,呛了少水。江现了好久才被拉开,小郑半身湿淋淋地跌坐在地上大喘气,吓得边喘边嚎哭。 池里混着小郑的鼻血,丝丝屡屡散开。 被惊动的大人们赶来,吵吵闹闹,挤了太多的人。 江现捡起拨开人群就走,小郑的妈妈揪着他的衣袖要他给个交代,他手一挥用力别开,也回。 那些人找上门闹了很久,他待在屋里,听见外吵吵闹闹,连续两天,小郑的妈妈来找他们要说法,和外公外婆吵起来,嗓门震天响,依饶。 周围的邻居们因这件觉得他吓人,附近的小孩从几岁几岁,似乎都被叮嘱离他远一点。 小郑的妈妈没有讨说法,每天在家门口骂。 外公外婆什么都没跟他说。 江现以为他们会对他说什么,然而那天的饭桌上,他们只是如常做了他喜欢吃的菜,开着电视和他聊天。 尽管他吭声,愿接话,他们还是像以前他妈妈在的时候,像他来这里的每一年一样,和他说些零碎的闲,用温声软语填满他的日常。 是后来,了一两天的时候。 江现去镇上唯一的图馆做作业回来,经一户邻居家,门前有两个阿姨在说话。 他径直走,其中一个忽然叫住他,给他拿了一份家刚炸的麻花,让他带回去吃。他面无表情低低道了声谢,提步走开。 没几步转拐角,忽然想起练习册落在图馆,他倒回去拿,还没走出弯处,听见那两个阿姨在说话。 “哎哟,老老太太那个外孙可真的是,那天打架的时候你没看,把老郑家的小孩打的哦,池里都是血。他眼都眨就走了,吓死个人……你给他拿吃的干什么?” 拦住他的那个阿姨答道:“你以为我喜欢啊。哎,也是可怜类。老老太太一把年纪了,儿媳『妇』在身边,女儿没了,还要『操』心外孙。” 她叹了口气:“你是知道,两个老的这几天处赔罪,周围都让小孩跟他家外孙玩,他们两个那么大岁数,一家家去拜托人家让那些小孩们跟他外孙作伴。昨天来了我们家,我看了是真的有点忍心哦……” 她们带着口音,字字清晰。 江现一刹僵在原地,没迈出的短短距离,忽然犹如千万里远。 她们后说起了别的,他没再注听,只记得己站了很久,最后也没回去拿练习册,步滞顿地回了家。 外公外婆依旧没有和他说什么,在拐角听见的那些话,好像只是他的幻觉。他们『露』半点情绪,更曾责怪他一句。 外公说要给他做花糕,再几天摘下院里果,做成酱,另一些晒成果脯,等节,在院里支一张桌,做满桌好吃的,三个人一起吃。 饭后他回房间,外公在外忙着做芙蓉清凉花糕,他关着灯,在黑漆漆的屋里,把薄被拉顶。 月光从窗户照进来,院里外公外婆说话的声音轻轻。 他用手臂挡着眼睛,温热的『液』体源源断沿着眼角淌下。 妈妈离开以后,他第一次,痛快地哭出来。 第二天一切如常。 外公的花糕做完,晾在盒里。 邻里间都在互送食物,唯独他们家门前静悄悄。 傍晚时分,太阳下山以后,沉默了一天的江现拎着食盒出了门。 青石板长街,一家一户,他一间间去敲门,送出分装好的花糕,一遍遍地说:“前几天打架是我懂,以后会了,我外公种的树结了果,有空来我们家摘。” 小郑家,小郑妈妈拿着他递去的一盒糕点,怒气冲冲叉着腰叱骂。 她说了很多好像什么都没说,江现安静地听着,没有一句反驳,没有半点怨言,平静地道完歉道歉。 大概就是从这天开始,他变回了所有人口中,样样出『色』的优等生。考试永远第一,比赛奖项拿手软,对老师长辈温和礼貌,安静沉稳。 镇上的所有人都再记得水池边的那一刻,很久后小郑跟他道了歉,连小郑妈妈看他也说出好的话,每个人提他,无一是称赞。 而他只记得,挨家挨户送完花糕,拎着空食盒走回家的那瞬间。 天已经很黑。 外公外婆站在门口,壁上的灯光线幽微,他们就在灯下等着他。 他是从那个时候才,新地回了人间。 新地作为一个,必须要活下去的人,好好地活着。 …… 只有芙蓉花馅没有清凉味的花糕,吃了一口一口,在多年后的现在,江现知道是是己的错觉,他忽然觉得,好像就是这个味道。 是唐沅为了他,特去陌生人家要来的点心。 是好多年前,他没有吃的那一份。 就该是这样。 说笑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唐沅拿着小盆跑出来,另一边的树下摘花。 她一边摘一边回冲里面喊:“阿姨,摘多少啊——” 里忙碌的阿姨说要半盆,应和的声音中气足。 院里热闹如许,午后的光洋洋洒洒照在唐沅身上。 她察觉他的视线转:“看什么?”朝他问,“好吃吗?” 江现坐在这边的树下,缓缓地勾起唇角:“没有,很好吃。” 她皱了皱脸,再看他。树上吹落的花瓣落了两片在她发间,远院墙外,炽黄的光晕作衬托,她在风里明净清澈。 江现看着唐沅,静静地看着她的方向,忽然明白了拎着空食盒走回家的那晚,没能完想明白的。 一条路,只有这么长。 就向前走吧—— 去走向,你爱的人。 第40章 So late房间 芙花镇的七夕很热闹, 光是听描述,就能想象得到灯火璀璨花枝烂漫的模样。 唐沅和江现却没法待到那,他们浒城出来已经够久, 在外婆这住了这么,该到启程回去的时候。 这趟出行的最后一日, 连气格外配合, 晴空万里不见一丝阴云。 外婆很是不舍,午饭后拉着唐沅的手不住念叨:“七夕就快到了, 不多待两, 怎么这么着急走……” 唐沅倒想留下多陪陪她,奈何盛江还有一堆事情等着江现处理。在芙花镇的这日,他乎没怎么看手机, 只在睡看看助理们的汇报, 怕是耽搁了不少事情。 外婆体恤江现辛苦,舍不得归舍不得,并没有真的强行留下他们,只叮嘱阿姨们多做些菜。晚饭的菜单加了加,要不是唐沅拦着, 阿姨甚至要跑去市场买筐子回来。 不一, 外婆上楼小憩,江现在院子里接助理的电话,唐沅和许久不见的江蔓蔓聊起来。 他们离开浒城好一段时间, 江蔓蔓的夏令营结束,他俩都不在公寓, 她索『性』拎着行李回了自己家。 她妈妈给她请了阿姨,一日三餐和卫生有人照顾,她在假期里交到了好朋友, 带着新近熟起来的两个女学在家撒欢。 在视频里跟唐沅汇报完近况,江蔓蔓问:“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啊?” “明就回。”唐沅说,“干什么,想我了?” 江蔓蔓瘪嘴:“还好吧……就一点点。”她道,“等你和我哥回来,我请你们吃饭。” “你请我们?” “我压岁钱很多的好吧!”江蔓蔓对她的质疑不服,瞪她一,语气很快低下去,“我妈下个礼拜就回来了。她说她在家待很久,我能不回你们那边了……下个学期,我妈如果不在家,我想搬去学校住宿舍……” 唐沅微诧,还愿意住宿舍,看来是真的交到朋友了。她微微挑眉,嘴上却故意捉弄:“哦,妈妈回来了,有了新朋友,不稀罕我和你哥了?” “不是!”江蔓蔓霎时着急,“我不是……” 唐沅出声:“知道啦,逗你玩的。住校就住校吧,有朋友是好事。” 江蔓蔓怕她觉得自己没良心,见她嘻嘻半点不生气,放下心来,兴采烈地讨论请他们吃什么。 唐沅陪着闲扯了一,江蔓蔓的两个朋友在房里等,叫了她一声,唐沅便没多说,很快挂了电话。 时光静好悠闲,唐沅和阿姨学着做香包,傍晚跟进厨房,帮忙洗菜摘菜。 满满的一桌菜全是他们俩喜欢吃的,饭毕,江现把手机调到静音,和唐沅一起,陪外婆聊了很久的。 而后趁着夜『色』出去逛了,夏夜凉爽,他们并肩在石板路上漫步,路边的野花杂草说到上的星点月光,逛了一大圈才回来。 外婆在厅里的摇椅上看节目,他们陪着待了一,老人家渐渐困倦,这才上楼。 回到房,夜已经深了。 唐沅先洗漱躺下,江现很快也浴室出来,带着些许清爽,床铺微微陷下去。 床头灯幽幽,谁都没说话。 这是最后一晚上,回去后有各自的起居空间。唐沅忽然有点恍惚,济城到这,似乎都快要习惯和他睡在一张床上。 她对着花板看了看,无声舒了口气,转过身找了个习惯的姿势,背对着他。 正要闭酝酿睡意,身后热源靠来,江现凑近抱住她。 唐沅僵了一下。 他们都是很清醒的状态,没有淋雨生病,没有喝酒,被他后环着,他的体温和肢体触感格外清晰。 她动了动唇,想说话,没出声。 安静秒,江现在她身后,叫她:“唐沅。” “……干什么?” “转过来。” “……”她抿了抿唇,脸热了一刹。 他声音平和,嗓音比白日里低些:“我怕你掉下去。” “我不掉下去。”唐沅耳根开始发烫,默了默,“你退回去一点,很热。” 江现没动,更没松手:“开了冷气,等一就不热了。” “……” 唐沅僵着身子不动,被他身上的热意包围,只觉得后脖颈一阵一阵发麻。 静谧间,江现的声音缓缓响起:“你不肯转过来,害怕正面对着我?” 唐沅背脊微僵,不肯承认:“我没有。有什么好怕的……” 他没说话。 蓦地,安静下来。 呼吸低低起伏一阵,江现手臂微动,揽了揽她:“你转过来,我什么都不做。” 这带点说不清意味的一句话,让她耳根更烫,热意窜过脸颊,唐沅闭了闭,呼吸沉了分。 他的手臂更紧,气息挨近她的脸:“我保证……嗯?” 唐沅红着脸没吭声,僵滞了好半晌,她低低发出声:“你别勒我了……”她推了推他的手腕,一边缓慢地转过身面对他。 正面被他拥在怀里,她不敢抬头,视线停在他脖颈,看着他喉结上下滑动,莫名紧张。他的气息很近,就在她头顶,他们之间贴得太近,她热不自在。 他的呼吸声低沉,让人听出了分灼热。 两个人的心跳都有点吵。 才秒,唐沅有些撑不住:“太热了,你……” 她抬起推他胸膛的手还没用力,话没能说完,江现忽地低下头,朝她亲来。唐沅一僵,大脑机反应不及,被他翻身压住,懵然涨红了脸。 热意包围而来,他没了往常的平和,急躁热切。她的手抵着他的肩,这和之不一样,牙关被撬开,她来不及做出更多反应,被他亲得头昏脑涨。 好一他才停下,唐沅微启唇喘气,推着他的手失力,脸上羞恼:“你……” “马上就要订婚了,年内大概就结婚,是到现在,我们好像都没有互相进一步了解过。”江现呼吸不稳,眸『色』深重地看着她,“亲一下,不过分吧?” 心跳咚咚响,唐沅整个人都烫起来,她的脸红透,憋了半挤出一句:“你……你别盯着我!” 江现岿然不动,呼吸撩在彼此脸上,他直视她问:“为什么不看我?” 她微侧着头,睫颤动,视线偏移落向别处,更不看他,手试图推开他。 他盯着她的表情看,唇瓣微红:“你这么不好意,结了婚后住到一起,生小孩怎么办?” 唐沅不是第一次听他说这个,推不动他,羞愤地避着他的眸光,略微咬牙:“……你就这么想要小孩?” “倒也不是。” 江现咽了下喉咙,声音低哑:“要不要小孩不重要,要小孩的过程比较重要。” 脑子里是轰地一声,唐沅脖颈窜起一股热意,被他桎梏着动弹不得,脸更红了分:“江现,你别闹……” “我没闹。” 他低下头,埋首在她脖颈,轻嗅了一,呼吸缓缓掠过她的脖颈脸颊,描摹她的耳廓,带起一阵一阵说不清的感觉。 “我真的什么都不做。” 他热得过分的气息,停在她耳边:“就亲一,行不行?” 那双看着她的睛眸『色』深重,她脸涨得通红,半晌说不出话来。 “你不说话,我就你意了。”他低低的声线,灼热而沙哑。 她没来得及回答,吻一次落下。 夜太静了,未如此死寂,像有细微的声音,在过分干涸的空气里被掰碎拉长。 心跳重得将要胸腔跳出来,大脑昏昏沉沉,晕眩地坠下去,在这夜里近融化。 没法考,轻飘飘地失重。 一切都变得不真实。 被动,渐渐下意识回应,似乎过了很久,抵在他肩膀的手也不知何时环住了他的脖颈。 床头昏暗的灯一圈圈泛着光晕,把人照得神志不清。温度贴合,脑海朦胧,唐沅听见了自己源源不断的,汹涌剧烈的脉搏。 寂静无声的夜里,他们没有休止般,不知疲倦地亲了很久。 …… 睁开对上江现的胸膛,唐沅的大脑滞顿了秒。 他已经醒了,手环在她腰上,略沙哑的声音她头顶传来:“早。” 耳根迟缓地烧起来,唐沅慌忙推开他,他怀里出来。他倒没勒着不放,她神闪躲不看他,下地趿起拖鞋,局促地朝浴室走:“……我去洗漱。” 注定是别扭和尴尬并存的一。 江现还好,一派镇定,除了神总是长时间停在唐沅身上,神『色』如常,没有丝毫异样。 唐沅一看见他就想起一夜里和他亲得难舍难分的事,耳根热得她不得不随时用头发挡住。 他们下午才返程,阿姨们早上便开始忙忙后,给他们准备带回去的东。唐沅在厨房帮忙打了下手,出来陪着外婆。江现逐渐恢复工作进度,在旁坐着用手机处理公事,不时抬眸看向她。 她走动之间,彼此神一对上,视线就有刹那的停顿。 谁都没言语,他们就这么在旁人看不出的某种气氛过了一整个上午。 吃过午饭,临走,去给江现外公上香。 外公的照片供在左侧廊下的一间小屋里,平时外婆没事的时候,常常在这间屋子待着,或是擦擦相框,或是摆一摆供奉的水果。 他们刚到的第一,唐沅就跟着江现一起来祭拜过。在已故的长辈面,她收起了自己那点小情绪,和江现并排上了柱香。 他似是有话要和外公说,唐沅没打扰,给他留下空间,低声道:“我出去等你。” 江现点点头,没说话。 门轻轻掩上,大半光源被隔绝,屋子略微暗下来。墙上只开了一扇窗,这里的朝向不是太好,一向照不进太多的光亮。 他站在齐肩的柜,静静看了照片里定格的熟悉面容。 “这次就不多待了,您别生气。”江现默了好一,缓缓出声。窗外传来声清灵的鸟叫,衬得屋里如此寂静。 盘子里垒在一起的橘子歪了,他伸手细致地摆正,而后,忽地问:“我带她回来了,您喜欢她吗?” 照片里慈祥的面容不答复他。 江现轻轻了下,声音低沉地说:“我很喜欢。” “今年的芙蓉花开得很好,我吃到了花糕,跟您做的味道好像差不多。” 他面容平静,喉咙却轻轻地哽了哽。 “……您不用担心我,我挺好的。有在好好地生活。” 幽暗的小房间里,燃着的线香味道隐隐约约,带着点禅意,将静谧的时间无声弭灭。 江现站在灰『色』的遗像面,伸手拂去相框边沿沾上的香灰,对照片里的人轻声道:“我跟我妈说了,也告诉您一声。我们快结婚了。” 外头日光正好。 烈烈炎夏,草郁花浓,唐沅在院子里等着他,树上枝叶飒飒作响,鸟叫清脆夹杂其间,婉转悠扬。 如此平常,珍贵的一。 “我要结婚了,外公。”他重复一遍,像每一个,认真和至亲分享喜悦的人。 江现抿起嘴角,低头垂下,哽咽地了,声音缓慢而温柔。 “……是和我,喜欢的人呢。” …… 下午一点过半,司机把车停在门口。 外婆塞了好多阿姨们做的点心和小菜让他们带回去,送他们上车时握着唐沅的手,不住地说着,让她下次来。 唐沅连连答应,和江现坐上后座,车开出去,回头看了好遍。 艳丽的小镇很快远去不见。 车绕过济城周边,开上通往浒城的速。 唐沅默叹声,收回离别的情绪。她在车上容易犯困,闭目休息了很久,快到浒城时才恢复精神。 进入市区后,景致渐渐变得熟悉。 已是傍晚,边晚霞火红,经过的一片城区,摊贩们推着干净的车在路边卖小吃。 唐沅在芙花镇尝过花糕,十分喜欢,见路边走过的人手里拿着糕点,视线不由跟着转。 一旁的江现瞥见,温声道:“想吃到家让人买了尝尝。” 唐沅顿了下,侧头看他一,和他视线相对一瞬,飞快移开。 面他专心在手机上处理公事,她兀自睡得沉,一路相安无事。这打破寂静,一晚和他意『乱』情『迷』亲到快缺氧的事立刻在她脑海里涌现。 唐沅不想把不自在表现得太明显,佯装镇定地看向窗外,低声道:“……回去说吧。” 车静静向开了一。 他的视线一直停在她身上,没等唐沅想好怎么将那股别扭掩饰下去,他忽地出声:“唐沅。” 她顿了下,微微转头:“干嘛?” 江现靠着车座,那股气质,莫名有种清贵的矜冷,然而直直看着她的眸光却幽深,似是带着分丝毫不加遮掩的薄欲:“回去后,要不要睡我的房间?” 第41章 So late考虑一下 唐沅被他的问题问得懵了一瞬, 回神来,背脊霎绷紧,脸上闪一丝热意, 有点说不话:“你——” 江现看着她局促的表,淡淡眨眼, 语一派自若:“我怎么?” 他端坐着, 好似还嫌不够,又说一遍:“我认真的, 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唐沅忍下那股燥意, 视线飘忽,装糊涂:“我干嘛住你的房。” 她自己不好睡吗? 他悠悠:“两个人一,方便。” 唐沅不想去细想到底方便什么, 刻意忽略他的后半句, 喉咙轻咽:“两个人……两个人住,互相之容易妨碍,睡觉还伸展不……” 江现一本正经地答她的话:“家里卧室大,我那更是,床也足够宽敞, 不会不好睡。” “我作息和生活习惯不好, 怕影响你……” 他将她闪躲的表尽收眼低,眸『色』微深,岿然不动:“不会, 我觉得很好。” 她微微抿唇:“我睡相差……” 江现眼『色』更深,语调放慢, 一字一顿:“这几天,也不是一睡。” “……”唐沅说不话来了,想不到还能扯什么理由。 她不是抗拒, 就是有点形容不的感觉。 这趟行在外几天,他们确实睡在一张床上,这是暂的,『性』质不一样。 而江现此刻的这个口,似乎不仅仅是字面上的意思。她如果搬进他房里,好像就并不只是睡在一那么简单。 见她不说话,江现默了默,语不急不缓:“反正,迟早要睡一,早一点也一样。” 唐沅脸微赧,他一副容有余的口吻,像是在提醒她,这是一件随可能会到来的“既定事实”,那股陡然提升的真实感,让车里的空瞬都多了几分热度。 她捋了下头发,眼神轻闪朝向窗外,半是挑刺半转移话题:“我,我比较挑。我的床单被套都是我特意选的材质,一直是这种,睡别的不习惯……而且你那那么暗,颜『色』一点也不好看,看久了绪都会变差。” 江现问:“你不喜欢我房那样,喜欢哪样的?” 唐沅顿了下,被他盯着,略不自然:“就,比如我房那种浅『色』的呀,雅致舒服,又不会太暗……” 她大件到小件,一一说得仔细,话里话外都在暗示,她住的挺好挺习惯。 江现认真听着,『插』话,直到她声音停下,安静两秒,才缓缓问:“那,是不是我把床单被套,房颜『色』,全都换成你喜欢的样子,你就考虑搬来?” 唐沅一噎。话题莫名又绕回到这里。对上他的视线,她耳根微热,匆匆别眼,打马虎:“订、订婚结婚不是还有段,到候再说嚒……” 她声音低下来。 江现看着她再问。 车很快抵公寓,到了家,乘电梯上楼。 玄关处的感应灯亮,淡淡一层落在他们两个人身上。 脚下穿的这双鞋不好脱,唐沅晃了下,江现伸来手,初是扶,随后便后揽上她的腰。 “我可以……”她想说能站得稳了。 他只是嗯了声,仍旧不松手。 不是光线问题还是别的,她有刹那恍神,只觉得他正触碰的地方,都格外烫。 侧头看他,彼此视线相对两秒,唐沅敛下眸,扶着他的胳膊穿好拖鞋。 玄关处安静了两秒。 她松手,飞快走前,在莫名抑制不住的心跳声中,小声地:“……如果你房换完我喜欢的话,我就考虑搬去。” …… 一路劳顿,回到浒城的第一晚,唐沅早早睡下,第二天来,作息回到正轨的江现,在她醒之前就经去了公司。 唐沅懒懒散散日上三竿才,刚坐到饭桌边,收到她姐的消息。 【姐:回浒城了?有空来吃饭。】 唐沅一手持餐具,小口吃着,一边打字。 【沅不沅:你回来了??】 【姐:嗯,总算忙完了,可以休息一阵。】 唐沅微微挑眉,告诉她自己在公寓。 【沅不沅:我昨天刚回来。】 【姐:那行,晚上来吃饭,我订地方,等会给你发定位。】 她雷厉风行敲定,丝毫不拖泥带水,唐沅早就习惯她的行事作风,回了个表多说。 等放下手机,又有新消息。 是江现。 唐沅指尖微顿,怀着几分疑『惑』点进去一看,全是链接。 她的问号还回去,他很快又是一句。 【江现:这些喜欢吗?】 唐沅打第一个链接,愣了下,是床单。 眸光凝了刹那,后面几个链接也无一例外都是卧室用品,枕套、被罩、窗帘……耳根腾地一烧,她略微坐直,打字的动作用了点力。 【沅不沅:???】 【江现:不喜欢?】 【沅不沅:这个点你不是应该在忙吗?】 【江现:嗯。】 还嗯?? 唐沅一脑袋问号,他答得可真不心虚! 【沅不沅:工作你能不能认真点。】 【江现:刚完会。】 【江现:喜欢吗?】 他又问一遍。 唐沅手肘撑在桌上,挑剔本能上线,很快回复。 【沅不沅:一般般。】 【沅不沅:都比较普通。】 她正全方位地找『毛』病,就见他。 【江现:你不喜欢的话,我重新再挑。】 一行内容刚编辑到一半,看见他发来的这一句,她顿了顿,重新打下几个字。 【沅不沅:你挑的?】 【江现:嗯。】 “……” 这种事,她还以为他会安排助理去做。 唐沅动作停了几秒,将屏幕拉到上方,点进那几条链接又看了一遍。 好像…… 也还行。 是照着她昨天说的标准选的,倒不算太离谱。 唐沅眸光微闪,重新评估了一遍。 江现那边再说话。 也不是继续偷闲去挑卧室用品还是正经忙公事去了,她暗暗腹诽着,视线在屏幕上停驻。好片刻,她撇着嘴角,缓慢地打下一条,发去。 干巴巴的语,勉强有全盘否定,总算是稍稍给予了认可。 【沅不沅:床单还行吧。】 …… 傍晚分,唐沅到达餐厅,她姐唐岚经在等着。 她俩年纪相差四岁,五官并不相像,唐沅像爸爸,漂亮得直浓烈,美艳中带点英,唐岚则更像妈妈,幽幽淡淡的秀丽,清冷又干练。 两人在小圆桌旁坐下,点好菜,聊了几句近况。 唐岚及肩的短发剪得更短了些,问她:“这趟去济城怎么样?” 提到这个,唐沅嘴角不由轻撇:“不怎么样。” 虽然不清楚,对江家的事略有些耳闻,唐岚挑眉,多问,只:“『乱』七八糟的事到哪都避不,不用太放在心上。阵子爷爷就回来了,你们到还得回家一趟。” 唐沅说:“。” 边聊着,菜陆续上来,两人话不是特别密,有一句一句地交谈,生活琐碎说到繁忙工作,氛倒还不错。 不短也不长的一餐,天都多黑,唐岚后头还有事,吃得差不多便停下。 她用湿巾擦着手,话题突然一转:“对了,你要什么事,下周来公司报吧。” 唐沅正喝水,咳了下,坐直:“不是。你干嘛非得要我去公司?” “你自己大一说的,等你毕业就回来帮我。我可记得清清楚楚。”唐岚瞥她一眼,“现在想耍赖了?” “……”唐沅想耍赖,确实不是特别愿。 “你放心。”像是她在想什么,唐岚宽慰,“妈不经常在,我都很少见到她,不用你整天跟她打交。” 唐沅的脸上闪略微的沉『色』,表淡淡,接话。 “你话说我就当你答应了。”唐岚一向干脆,不给她磨磨唧唧的机会,直接拍板。 唐沅看她潇潇洒洒身要走,后后觉反应:“你今天请我吃饭就是为了诓我这个?” 唐岚勾唇,伸手朝她脑袋一『摸』,唐沅歪头,能躲。 她笑『吟』『吟』:“我们生意人,当然不做亏本的买卖。” 言毕,拎着包款款朝外走:“还有事先走了,你自己忙。” “……”唐沅翻了个眼。 再多待,喝了半杯水,她也身走人。 刚店门,还下台阶,唐沅忽然收到江盈的消息。 【将赢:你和我哥什么况!】 她一顿。 【沅不沅:什么什么况?】 【将赢:他今天找我了,问我你喜欢什么风格的卧室。】 “……”唐沅微愣,脸蓦地一红。 等她回复,江盈又。 【将赢:吓死我了,八百年不跟我聊一次天,突然给我发一句“在吗”,我还以为他被盗号了!】 【将赢:你们俩怎么回事,给我速速交代,进展到什么程度,怎么就问卧室来了??】 耳根有些微热意,唐沅默了默,搪塞几句试图糊弄。然而江盈不依不饶,她办法,半晌,边下台阶边吐『露』。 【沅不沅:什么。】 【沅不沅:他让我搬进他的房。我不喜欢他房的风格。】 【沅不沅:你不用理他。】 那边静了好久,十几秒,唐沅见她不吭声,正要收手机,江盈冷不丁发来一句—— 【将赢:你们该不会是做|爱了吧?!】 唐沅脚下差点踩空,她忙不迭站稳,脸腾地热来。 【沅不沅:???】 【沅不沅:你的思维是怎么发散到这么远的?】 【将赢:不然呢,都让你搬去他房了,还不许我合理地猜测一下??】 唐沅赶紧让她打住,晃晃脑袋把黄『色』废料倒干净。 【将赢:真有?】 【沅不沅:有。】 她说得笃定。江盈大概也觉得不似在撒谎,颇有些遗憾地闲扯几句,忽地又。 【将赢:说到这,我之前收藏了一些宝贝,暂用不上,先给你。】 后面紧跟着链接。 唐沅随手点进去,待看清界面,眸光霎凝滞。 水手服、猫耳、带尾巴的塞子……各种各类,花样还挺齐全。 她一赧,飞快退回聊天界面。 【沅不沅:你发这个给我干嘛??】 【将赢:我又对象,这不是用不上吗。你们都要睡一个房了,说不定很快就能派上用场。】 【将赢:以后逢年节,或者他生日的候用一用,给他个惊喜不是很好?别不识好歹,这都是我的珍品,感恩吧人类!】 唐沅被她说得脸上发臊。 你来我往地扯皮好一会,来接她的司机到了,唐沅上车,和江盈互发了一阵表包,结束这场对话。 车往前一段,她看着和江盈的聊天内容,扫那句话里的“他生日”几个字,视线有片刻的停顿。 ……还有好久呢。 唐沅眼睫轻眨。 江现是元旦,一月一的生日。 高二第二学期在江家补课的候,她问他。那会他那年的生日经了。她自己不生日,追着问他下一次办不办party。 江现正面回答,反问她:“办不办又怎么样?” 她当说:“下一次你生日庆祝的话要请我啊,我给你送礼物!” 很可惜,那之后他的下一次生日,她还是错。 高三元旦之前,她就经国去读预科,一直到后面,才终于回来了一次。 唐沅看着手机,微微敛眸,有一会动作,而后,点进江盈发的链接,飞快加了个收藏再退来。 摁灭屏幕光,她把手机翻放在腿上,带着莫名的心虚,看向车窗外。 夜灯火璀璨,车辆络绎,行人不绝。 一段拥挤的路,周边都是商场,唐沅看得犯困,靠着椅背正想闭目养神,忽地瞥见电子大屏幕,视线一怔。 商场外墙的屏幕里正播放着“爱加交响乐团”的国内演宣传视频,不同乐器组的首席独奏家们分别有单独的镜头及介绍。 画面上是演奏大提琴的女人,质优雅,笑颜灿烂如星,和她那让唐沅印象深刻了许久的名字十分相称。 ——娅。 …… 处理完工作,天『色』经不早。 助理说完正事,另外汇报:“浒大那边之前的邀请,邀您这个月参加建校九十周年校庆,您看怎么答复?以及,除了校方以外,另外还有几位您的导师发来了邮件。” 校庆的事江现经晓,这次是逢十的大周年,许多名校友都受邀,均会返校参加。导师私下们也联系他,前阵子不在浒城不方便回应,当下点了点头,让助理应下校方:“导师的邮件转我手机。还有有别的事?” 助理看了看备忘录:“有了。” 江现不再耽搁,扣好衣襟,身朝外走。 乘车到家,进门见唐沅在客厅,他走到她对面坐下。 “吃饭了吗?” 她点头。 两句,江现想校庆的事,和她说:“对了,这个月浒大九十周年庆,邀请我席,你有空吗,一去?” 唐沅捧着杯子喝水,闻言立刻答复,朝他看了一眼:“校庆?那应该有很多你们的校友都会去吧?” 他点头:“学校邀请了不少人,受邀的基本都会席。” 唐沅默了默,缓缓:“你们学校名校友好像挺多的。”她的声音莫名变低,“比如,那个爱加交响乐团,我今天就看到他们的宣传,里面好像有好几个首席副首席都是你们学校毕业的……” 她的神『色』似是有些奇怪,江现微微蹙眉:“你想听吗?” “……有。”唐沅眼神轻闪,迅速否认。 她端杯子喝水,也回答他,随即身:“我先回房休息了。” 言毕,脚步声转瞬远去。 江现眉头轻拧,来得及叫住她,她经走。 唐沅快步回了房,把水杯往床头柜一放,站了站,仰躺在床上。 她叹了口,对着天花板看了会,拿手机搜索。 如何应对老公—— 指尖停住,她删掉老公两个字重新编辑。 打下“对象”,觉得不对,换成“未婚夫”,又删掉。 删删改改好几次,最后才在搜索框输入完整的一句: 【如何应对喜欢的人曾经的暧昧对象?】 第42章 So late大学 页面跳转, 搜索出来的结果,五花八的,没什么实用『性』。 最多人浏览的一, 下面的回答要么是在说“喜欢的人还是你的,你自己首先要摆正心态”, 要么是在支招教导题主如快速把喜欢的人拿下。 唐沅觉得自己键词可能用的太对。 皱了皱眉, 按照“未婚夫”和“老公”的键词分搜索,各自浏览了一通。 ……帮助『性』极低。 她眼花缭『乱』看完, 印象最深刻的, 是其中一条: [什么,竟然过暧昧对象?这种守男德的东西要来干嘛?几把先给他折!] 看着下面一水的“附议”,唐沅脑海里闪过江现那张脸:“……” 默默翻了身, 把手机上扔到枕边。 …… 偌大的办公室里, 安静无。 江现合上最后一页文件,轻轻扔下手中的钢笔,拧了拧眉心,往后靠住椅背。 拿起旁边的手机,和唐沅的聊天内容, 还停留在二十几分钟前他的那条。 离开了一段时间回来, 要处的事情太多,他这几天连轴转,除了早餐, 回公寓都是晚上九十点钟。 工作间隙给她的消息,她都回复, 但他总觉得,她似乎太开心。 在芙花镇融洽了许多的气氛,莫名又些对。 视线随着滑动屏幕的指尖移动, 江现沉着眸看了半天,没等他点开输入框,钟恒的电话忽然进来。 那边找他是问生意上的事,他敛神,一一对答,和那边聊了好一会。 钟恒说完正经事,没几句,和他说起的:“对了,浒大九十周年庆,你收到邀请了吧?会去吗?” 江现沉沉嗯了。 “我本来估『摸』着没时间,最近手头上的事情进度加快,刚巧就腾出了空。正好也挺久没回去看看了,大家还能凑一块聚聚……”钟恒顿了下,说着似是想起什么,话锋一转,悠悠问,“你这回是自己去啊,还是带伴呢?” 这种活动,携伴出席很正常。 他的语气莫名些玩味。 江现眉头蹙了蹙,倒没瞒着:“我和唐沅一起。” 钟恒笑了下,像是料到,啧:“唐沅啊。” 江现眼睫轻眨,淡淡反问:“怎么?” “没怎么。”钟恒饶兴趣,“挺好的,都要结婚了,是该带伴……看来你们进展错么?现在是什么情况?” 江现语气平静:“没什么情况。” 钟恒明显信,“介。”他一副八卦到底的架势,在电话那头停追问,果真是忙完得空了。 江现从和其朋友聊这种私人话题,或许是为钟恒对唐沅的态度和他们一样,他和唐沅没过节,也没针对过她,中开始一直到现在,他无论言辞还是举止,对唐沅都没过任尖锐的方。 莫名,好像能说上几句。 江现被他问着,没答他好奇的探寻,悠悠提醒:“你对我的私人生活以及感情状态,似乎过于感兴趣了。” “是。你这话怎么说的我好像变|态?”钟恒失笑,“我这是心你么。人唐沅当初追你那会,管认真认真,玩笑玩笑,蛮意思的是。说,我那会还真挺希望你俩能成。” 当时没成,现在绕了大圈要结婚,也算曲线成功。 “而且……” 他笑意收敛,缓慢道:“我主要是觉得,当时她说喜欢你的时候,你也挺难过的。” 前面是玩笑看热闹的语气,到这后一句,多了几分朋友自真心的切。 “……”江现握着手机,沉默着没说话。 唐沅三只在明致待了一学期,第二次月考后,她说喜欢他没过多久,紧接着就出国了。 钟恒见他吭,无奈叹气,识趣换了话题:“这次应该校友回来,我朋友圈经看见好些了。到时候大家难免要聚聚,你会带上唐沅么?” 江现淡淡嗯了。 钟恒几秒没说话,转瞬笑起来,这下是真的点趣的意思:“你真要就这样带着唐沅去啊?” 他微妙的语气让江现莫名:“什么问题吗?” 钟恒道:“白娅学姐是也回来了,你确定可以?” 江现没解其中逻辑系,眉头拧起:“为什么可以?” “那会在浒大的时候,你俩可传了绯|闻呢,都说你们金童玉,他们还猜你们什么时候会在一起。” 江现怔了怔,随即,眉头皱得更紧。 钟恒诧异:“你俩真没事儿?” “没。”江现答得毫迟疑,嘴角轻抿,“只是接触过几次。” 比大多数人熟一点,但也仅限一点。白娅去了国外的交响乐团后,他们基本没再联系过。 钟恒默了好一会:“谣传啊?我差点都信了。那没事了,我还想说你们要是什么,到时候唐沅碰上,万一出点状况那可好处。过也是大学里那么久以前的事了,唐沅应该知道……” 江现脸『色』低沉听着,脑海里忽闪过什么,蓦一顿。 他拧眉,断电话那边:“白娅去的那交响乐团,是是叫爱加?” 钟恒冷丁被问,停了停:“好像是吧?怎么突然问这?” “……” 他和唐沅提起校庆的事时,她没来由,突然提到了爱加交响乐团。 眉头紧皱平,江现用力抿唇,许久才说:“……没什么。” …… 和钟恒完电话,江现点开了和唐沅的聊天,她一直没回。 早先她说过,她和她姐吃了顿饭,答应要进唐家的公司。她姐动作迅速像是怕她跑了,立刻就从公司里捞来一堆积压的合作项目档案,成功的没成功的都,让她先思路练练手。 她估计正沉浸在那堆案例里。 江现点开通讯录里她的号码,下一秒,敲忽然响起。 他抬眸,道了:“进。” 助入内,行至桌前提醒他之后的安排。 会议经准备好,会后还酒会需要参加。 江现默了默,缓缓收起停在屏幕上的指尖,低道:“知道了。” 助跟在他身后,到会议室里,众人经落座等待。 这场四十分钟的小会开得长。 到结束时,司机经将车停好,在楼下等他。 江现没作停歇,也来及休息,由两助陪着,立时又赶赴下一场合。 宴会上些应酬必可,进寒暄了一阵,来往觥筹交错。好半天,趁着主人家事离开,江现暂时脱离人群,端着酒走到一旁。 略站片刻,忽人叫他:“江现?” 他闻看去,走来一戴眼镜的男人。 “好久见。”男人笑着和他招呼,“还记得我吗?” 略略几秒钟,江现很快想起来,板正的表情微缓:“方老师,好久见。” “当起当起,直接叫名字就好了。”男人好意思笑笑,“我给你们当家教都是多年前的事了,也就只教了你们一两月,叫我方学恺就好。” 江现叫他老师,并是没来由。 二时江家给江盈请的家教,就是这位。 以江现的成绩并需要再额外补习,架住唐沅跟着蹭课后,跑去找江老爷子,说她们俩补习完会做题,硬是把他拉下水。 方学恺的学生从原本的江盈一,就这么变成了三,当然,薪资也翻了三倍。 “我们好多年没见了吧?”方学恺对他的态度挺自然,没令人适的巴结感,只是寻常的叙旧口吻,“我记得你进浒大那会,我都毕业实习了,除了偶尔事才返校,都没和你碰见过。” 江现点头:“确实很多年了。” 方学恺给他们三补习的时候是浒大的学生,虽然后来幸同为校友,但江现入学的时候,他经大四,一直没多交集。 现如今他和几朋友创业开了公司,正在做新兴科技这一块。 难得在这遇见,两人端着酒杯聊了一会。 方学恺想起什么,忽道:“对了,听说你和唐沅快结婚了?恭喜啊。” 江现眸光柔了些许:“谢谢。” “唐沅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他说着,礼貌道,“等我们结婚的时候给您下请柬,空可以赏光。” “那感情好。”方学恺满口答应下来,由感慨,“时间过得真快,转眼你们都要结婚了,我记得那会你们都还在中呢。” 他微微叹气:“我和唐沅也好久没见了。你们大一那年,我见了她一次,后来就再没见过她。” 江现端着酒杯正要送到唇边,蓦怔住。 “大一?” 唐沅的大学是在国外读的。 外国学校春节放假,他们断开联系的那几年,印象里,她一直在国外,中途没回来过。 方学恺看着江现莫名滞怔的神『色』,解点头:“对啊,大一。还是在我们学校呢,我那会返校事,在校外咖啡馆遇到了她。我当时听说她出去留学了,看到她还挺惊讶,过也没聊什么,她说她事所以回来了一趟。” “那时候刚好快元旦了,学校是办了次庆典。” 他推了下眼镜,笑道:“我记得,晚会还是你跟那比我小一届的姓白的学妹,一起主持的。” 第43章 So late全部的 黑『色』幕沉沉, 窗夜灯璀璨,高大建筑群统统蒙上层暗『色』。 车内寂静无声。 江现坐在后座,静静看挡风玻璃直挺路面。 不时有灯光晃闪, 沉沉闭了闭眼,酒会上方学恺说那些话浮现在脑海中, 周围切好像都变得不是那么清晰。 已经去很久…… 还记得, 高二升学那个假期,当时公婆已随舅舅定居在新加坡许久, 传来噩耗后, 沉浸在公离世悲伤之中,因没能送老人家最后程低落消沉。 是直到高三正式开学才知道,在假期尾声, 整个年级提前开始预先补习期间, 唐沅和人发生纠纷。 她也因此,在高三开始就陷入了糟糕舆论里。 那阵子,唐沅只和她那帮朋友待在起,不再来找。 觉得好像应该说些什么。 尤是有,唐沅和某个同学起了冲突, 料想她应当很难, 在短信里编辑了好几条内容,不确信是否恰当,犹疑没有发给她。 然当便听说, 她浑不在意,和帮狐朋狗友撒了欢地在玩闹, 似乎根本没把闲话非议放在心上,丝毫不受影响。 那几条没能发出去安慰,于是就那样永远停在了草稿箱里。 唐沅为了第二次月考找借书时候, 是有点意,还有点说不清情绪。 那本资料书没有,鬼使神差地,去问了别人。 唐沅考出来,成绩意好,莫名惹了议论。 拍照那她迟迟不见人影。 忍不住提醒老师:“还有人没来。” 老师清点遍,找不到人,不能让校方领导们干等,最后还是组织们就那样直接拍。 拍完照,陪领导在楼上几层参观,解散后回到教学楼,唐沅那层几乎都空了,拉住拐角个扫地同学问:“唐……江盈呢?” 同学说:“她们啊,已经走了。” “去哪了?” 同学悠悠道:“还能去哪,去玩了呗。” 怔愣站了几秒,随后沉默地离开。 她好像有她己世界,并不需要太多开解和宽慰。 很快就出去参加竞赛,是那年最后次。回来当,就碰见急匆匆出门要和那帮朋友集合起去玩江盈。 马上也褚怀们叫出去,在『奶』茶店里,听们闲聊。个半熟不熟男生忽然说起唐沅,带上:“哦对,听说昨唐沅那群人在盛唱歌提到江现了。我朋友不是九中,起玩人跟唐沅们还挺熟,就跟去了们包厢,九中那个谁问唐沅最近怎么没忙找江现,你们猜她怎么说?” 男生卖了个关子,后道:“她说什么,太麻烦懒得追,已经不喜欢了。你说说……” 桌人当即嗤声: “她是懒得追么,她要追得到再说。” “不喜欢最好……” 莫名地怔在那,耳朵里嗡嗡响,像是听不清们声音,那也忘了是怎么回去,脑子只剩下那句—— 已经,不喜欢了。 …… 窗街景飞速倒退,江现喉咙沉沉,吩咐司机:“开快点。” 司机在前,闻声点了点,车速提升。 切在夜『色』和加速中模糊不清。 已经很快,可江现还是觉得不够。 太慢。 太慢了。 慢得,几乎快要错什么。 …… 公寓亮灯,屋内所有都和出门时样。 唐沅在茶几旁,听见进门声音,回朝看。 “回来了?”她喝水,对道,“我前面在看案例,后来睡了,醒来才看到你消息,你怎么没回?” 江现眸光在她身上停了停,轻声说:“刚才在酒会上。” 大概是觉得忙,唐沅哦了声,没多问,低继续翻己书。 江现走到她对面沙发坐下,她手里拿还是和案例有关书籍,眉时不时微微拧起。 “难吗?”问。 她抬眸,表情信:“还好。” 江现默了默,忽地开口:“你在国成绩好像不错。” 她朝看,眉轻挑:“嗯哼。” 默认了说辞。 低声问:“你在国那几年,开心吗?” 唐沅问得莫名,顿了下,神『色』有稍许微妙:“怎么突然问这个?” 江现眨了下眼,视线落在水平线略低处,极缓慢地,个字个字问:“你大时候,是不是回来。” 她蓦地僵住。 客厅里静下来。 江现喉咙动了动:“我遇到了方学恺,方老师。说在浒大碰见你。” 唐沅翻书手僵滞,看半晌没有说话。 难言沉滞凝固在空气中。 公寓突然显得空旷,每落下个字,都好像要泛起无尽回声。 江现想挤出个合适笑,却根本牵不起嘴角,声音艰涩:“你来浒大,是来找我吗?” “……”唐沅呼吸沉了几,捏书页手微微用力,抿唇,依然没有作答。 也好像并不需要她再回答。 江盈不是在浒城念大学,唐沅更没有什么朋友在浒大,她突然千里迢迢从国回来,特意去到那里,除了,还能找谁。 且还是在快到元旦时候。 唐沅背脊发僵,整个身子都僵硬,时无法动弹。喉咙缓慢地吞咽,她肩膀绷紧,许久,才像是在闷滞空气中找到落点,点点泄力般放下。 否认话说不出口,也似乎没有否认必要了。 她确实回来。 是们读大那年。 唐沅只身在国,她妈不许她回来,她争取了好久,最后还是执意回了趟。 她去到浒大,去了江现就读学校。 在那个浒城最好大学,国名列前茅高等学府,依然很优秀,依然是中出众个,许多同级生当成标杆,存在于们口中。 唐沅也不知道己回来究竟有什么意义。 就好像是凭股劲,她在浒大转了很久,打听找到在那栋楼。那下雨,她站在对面廊下,有些愣愣。 没等她想好要如何上去,如何面对,就见江现和另个温柔优雅女生从教学楼出来,起走向校门。 她想叫住,开口刹那,旁同样在躲雨几个女生看们突然兴致勃勃地议论起来。 唐沅下停住动作,那个女生有个很好听名字,叫白娅。 她听到身边那群人聊,聊和白娅如何走得近,聊们起主持学校庆典,聊们在众人眼中是对金童玉女,好多人都在猜测们什么时候在起。 那刻,雨幕突然把她和们距离隔得好远。 忘记躲了多久雨,她从细小雨丝中走出去,在咖啡馆碰见了有事返校方学恺。 方学恺热情地请她喝咖啡躲雨,有句没句地闲聊。 她不动声『色』问起浒大庆典,方学恺提到那个白娅,说不太清楚:“比我小届好像,我跟她不怎么熟悉,不她倒是蛮优秀,在艺术院校特别有名,人也挺好,人缘蛮不错,经常参加些大型演出……” 方学恺说了好多道听途说内容,但都是好话,听起来,真是个很优秀人。 聊到后面,方学恺问她:“你是不是想去看庆典啊?你想去话,我晚上可以带你进去。” 剩下半杯咖啡凉透。 店雨也淅沥沥地停下。 她最终还是没有去看那场晚会,温声谢绝了方学恺好意:“不用了。” “我来是有点事情,不现在……” 她停顿。 想起江现在雨幕中走远背影。 好像得很好,在新生活里,从容如。 咖啡馆桌前,她最后只是垂下眼睛,笑得不太像笑地说:“已经,没事了。” …… 长久沉默在公寓里弥漫开。 江现喉间用力滑动:“那为什么不找我。” 唐沅抿住唇,许久才出声:“已经去很久了。” 这句轻得像叹气声音,不知道是在对谁说。 她视线落在茶几桌面上,缓缓吸了口气,语气低沉缓慢:“都是很久之前事了。” 这份安静于『逼』仄。 她拿书没动,半晌,敛了眸起身:“……我有点累,先回房洗澡。” “我和白娅不是们以为那关系。”江现背影僵直地坐在沙发上,忽地开口。 唐沅脚步停了下,微垂下眼,没出声,提步回房。 声响渐轻,随即隔绝在她卧室门后。 时间静止般客厅里,江现个人坐在沙发上,喉咙轻哽。 高二那年,她缠要参加下次生日party,她说,要给送生日礼物,帮庆祝。 像是玩笑样话,她却认了真。 大学后来几年她都没有回来,可在她长久地待在异国乡,久久不回之前,却曾远渡重洋,为回来了趟。 在快到元旦,在生日前几。 要怎么样,才会愿意为个人,千里迢迢奔波不辞。 江现闭上眼,突然间,仿佛如鲠在喉。 所有人都以为唐沅对喜欢,只是个好面子玩笑,在高三她说“不喜欢了”时候,这个玩笑终于结束。 可是,不是。 她对喜欢,并不是在她说结束那就真停止,也并不是,因为所谓玩笑才开始。 没有人会为了玩笑,次次,遍遍。 时隔好多年,整座城市雾打湿这个夜晚,江现听见了己喉咙里,有什么东西划出深痕声音。 在所有不当真那些时光里。 她曾经,对交付部真心。 第44章 So late江现的 唐沅睁眼醒来的时候, 天已经大亮。她侧脸贴着枕面,房间里静悄悄的,若挂着钟摆, 许能听见滴答走针的声音。 前一晚和江现客厅对话的记忆犹,刚醒来的短暂呆怔褪去, 画面越发清晰。 怅然地叹气, 她枕着软枕翻了个身。 江现早早就去了公司,公寓里只她一个。 这一天里, 他给她发了好多消息。 唐沅还处理她姐交代的任务, 一忙进去,看手机的频率就大大减少。 可不管她什么时候点亮屏幕,都有江现的未读。 表情或图片, 她随手的回复, 一句都不曾落空。 中途唐沅看着和他的对话框,莫名地停来,有好半天的出神。 他好像,越发地温柔起来。 晚饭时间,他仍不能早回, 唐沅桌前看了一天的档案, 脖僵酸。 江现弹来语音,她接起,那边问她干什么:“吃晚饭了吗?” 她停休息, 光脚踩凳上:“四点多的时候吃了一点。” 江现:“四点?” 她有点懒散:“太热了,没什么胃口。” 那边安静几秒, 他问:“你想吃什么?” 唐沅端起满冰块的水杯思索几秒,如实作答:“没有。” “那天路上,你盯着人家手里的糕点看了好久, 要不要吃那个?我回来给你带。” 她愣了,窗外天『色』已经不早,她懒得折腾:“不用了,等你回来都收摊了。” 江现默了默,她岔开这个话题,随口闲说起别的。 那边传来助理的声音,他还要开会,没多聊,口吻过分温和地叮嘱了几句才挂。 唐沅没怎么出声,放手机,翻开档案页面,看着看着,心里没来由地烦躁。 强忍了十几分钟后,她拿起手机,点开和她姐的对话。 【沅不沅:有空没,出来喝酒。】 唐岚回得快。 【姐:就你那酒量?】 吐槽完,一句却还应承。 【姐:我过一会忙完,自来公司楼等我。】 唐沅把书合上,坐不住,换好衣服准备出门,孙助理的电话忽然进来。 那边说江现让他送东西过来,问她哪。 唐沅顿了:“我现正准备出门。” “您能稍等一会吗?”孙助理说不用太久,他和司机过来,可以顺送她。 索『性』也不特别急,她想了想,好。 十分钟后,车开到楼,唐沅上车,前座的孙助理递来一个纸袋。 “什么东西?” 她开一看,微顿,里面回浒城那天看见的糕点。 “江总晚上还有会议,他让我提醒您按时用餐。”孙助理恭谨地。 唐沅轻轻抿唇,没说话。 车开到唐岚公司,不一会,人就来。唐沅上了她的车,两人一去了唐岚的公寓。 从冰箱里拿出几瓶酒,唐岚和唐沅一块地上坐,边说边注意到她拎来的糕点:“这什么?” 唐沅:“江现让人送的。” 眉微挑,唐岚神『色』略微玩味,刚想调侃两句,却见唐沅开易拉罐,闷不吭声地喝起来。 “怎么。”表情稍滞,唐岚问,“他对你不好?” “没有。”唐沅缓缓吸了口气,“他对我挺好的,越来越好了。” 从芙花镇开始,她渐渐能感觉到不同。 他好像有点喜欢她,但她又无法确定。 唐沅忽地:“他昨天问了我大一时候的事。” 她沉默好久,声音变低:“……我也不。我只,不希望他因为怜悯,或者愧疚。” 唐岚握着易拉罐,看着她没说话。 她们姐妹俩的关系,其实别扭了多年。 时候唐沅挺黏她的,自从父亲离世,不管唐沅做什么,怎么努力,都要被妈妈挑刺指责,拿来跟她比。导致唐沅越长大越逆反,姐妹俩一碰面,说不上几句就要呛起来。 大一唐沅突然回国那次,才正好转。 那天唐岚刚好回宅有事,不期然院里看见唐沅,吓了一跳。她拿了一酒坐那喝,唐岚过去问她搞什么鬼。她也不抬,半天没吭声。 唐沅这个人要强又要面,唐岚站了会以为她不会开口了,正准备走人,破天荒地,却听见她叫了一声:“姐。” 那醉醺醺的声音,好像又有点清明,低低地问:“我不的不太好。” 唐岚停了住,盯着她耷拉的脑袋,许久后,走过去她身边坐。 那天她们多年以来第一次交心,唐岚从她嘴里听到江家那个男孩的名字,听了好多关于他的事情,也她去了一趟浒大,他的学校。 交谈的结尾,她揽住她的肩膀,也第一次没有奚落呛声地回答:“没有的事,我妹妹好。” 她们的关系从那天开始好转。 唐沅回到国外念书,变得努力努力,一点都没给家里任何人丢脸。 “……” 唐岚叹了口气,公寓里明亮的灯光,如同那天一般,揽住她的肩膀:“什么同情怜悯的,想什么呢,你别老想太多。” 唐沅朝她靠,安静了一会,缓缓:“姐,谢谢你让我。” 唐岚让她住:“快别,我可不掺和你们的事。本来就跟我没关系,哪来的让。” 唐沅半阖着眼,微微苦笑。 唐岚沉默片刻,无奈:“你这样,我都不当初联姻的时候,电话叫你回来对还不对。” 唐沅喝了口酒,没说话,低低扯起嘴角。 当初联姻的时候,爷爷的第一人选,其实不她。 唐岚。 爷爷说,江家那边大概率会江现。 两家如,也算一个合作的姿态。 唐沅接到唐岚的电话,恍然了久,有两天的时间都心不焉。 两天后她回了国。 飞机上的时候,她想,命运的爱开玩笑。 她本来已经忘记了,正忘着,平静地自的生活中,让江现这个人成为过去。 可,偏偏又这样绕到一个无法转圜的地步。 她一想到他会成为她的家里人,和她家里的某一个谁,和她的姐姐或者妹妹成为夫妻,和她未来无数个场合碰面,永远保持一个不远不近的关系,让她避不开也近不得……一想到这,她就觉得煎熬。 她无法接受,曾经那样喜欢过的人,成为她的姐夫或妹夫。 如果唐家非要有一个人和他有关系,就只能,她自。 否则这个坎,一辈都将过不去。 爷爷那时还没把婚约的事对外透『露』分毫,具体人选也未定,只有被他找过的唐岚,她第一时间就给唐沅了那通电话。 唐沅回国搬进自名的公寓待了两天,把唐岚叫过去。 后来,她们一起去见了爷爷,爷爷单独留唐沅书房谈话。 自那一天,和江现联姻的对象,就从唐家的其他人,变成了唐沅。 多么像开玩笑。 似也想起那时候,唐岚歪碰了碰肩上的脑袋。 这已经她们第二次夜话,谈的还同一个人。脸颊贴着唐沅的发,她禁不住怅然和感慨:“人怎么会这么喜欢一个人啊……值得我妹妹这样去争取。” 他,何德何能。 唐沅的酒量的稀烂,这一会绯红就已经往脸上爬,她抬手捂着自的脸颊,轻飘飘的晕眩感开始上来,放空的感觉让人轻松。 “你告诉他了吗?”唐岚侧眸,低声问,“婚约的事。” 半醉的人摇,唐沅好一会才说:“……没有。” 她半阖上眼,长睫轻颤。 唐岚默然地看着她,伸手将她低的脑袋扶好,稳稳地靠住自。 无声的空气里,酒的味涩涩甜甜。 化不开,散不去。 太喜欢一个人好像的不。 绕了这么一大圈,就算装,也要装得不那么喜欢一点。 …… 从地上到沙发,唐沅几瓶酒肚,醉得睡着。 唐岚的酒量比她好多了,给她披上毯,正痛该把她弄回房间里,还让她凑合睡一夜,她口袋里的手机忽地响起。 来电显示江现。 唐岚顿了一刹,摁接听:“喂?” 那边听见她的声音,略微沉默:“你哪位?” “我她姐。”唐岚,“她喝醉了,我这。” 江现反应过来,语气礼貌地称呼她:“唐岚姐。” “她现睡着了,要不然让她我这住一晚上,还……” 话没说完,那边便:“我过来接她。麻烦您说一地址。” 唐岚眉轻挑,把地址报给他。 二十分钟后,沙发上的人还没醒,江现已经到达。 开了门,他进来把人抱起。 唐岚送他们到门边,忽地叫住他:“江现。” 江现抱着唐沅,电梯前回过身朝她看,见她表情似乎想说什么,不作声地静候。 唐岚倚着门框,眸光幽幽,最后只:“对我妹好点,她要有什么事,我一定找你麻烦。” 他面『色』不改,也没有被冒犯的神『色』,平静地点了点。 电梯到达,江现抱着唐沅去,到车上,她一路睡得沉,他怀里一动不动。 回到临江公寓,睡了一路的唐沅稍稍转醒,酒意还没退,脸红红的发着热,被他放沙发上,一脸『迷』瞪和困倦。 江现给她倒了杯水,喂她喝过,转就见她缩沙发角落,抱住自曲起的腿。 他微顿,帮她把微『乱』的发撂到耳后:“怎么了?” 唐沅视线直勾勾地朝前,不看他,嘘了声:“我不人。” 眸光微闪,他配合地轻声问:“那什么?” 她顶着滚烫的脸一本正经:“汤圆。” 江现眉眼刹那柔和来。 唐沅忽地问他:“……你也汤圆吗?” 他点:“嗯。” 她『迷』离地看他两眼,好奇:“那你什么馅的?” 江现不防,被问得愣了一秒。 “该不会花生馅的吧?”她眉皱起,醉意呢哝,脸皱巴巴地嫌弃,“我不喜欢花生馅的……” 他咽喉,轻声否认:“我不花生馅的。” 她似乎考虑他这话的假,滞顿地看了他片刻,又缓缓抱紧自的腿,呆怔地问:“……我什么馅的啊?” 她醉得和平时不一样,无厘又跳脱的问题,江现一时有点回答不上。 没等他开口,她突然呜呜地哭起来。 他一怔,凑近抱住她,撩开她的发:“哭什么?” 唐沅眼泪糊了满脸,呜咽地哭着说:“我好苦,都不甜了……” 她把自当做圆状物体,抱着自边哭边嘀咕着馅不甜了之类的胡话。 这样的胡言『乱』语,江现却听得一僵,心里生出一股尖锐的疼。 “……怎么会呢。” 他轻轻揽住她,低声安慰:“甜的。” 她泪眼朦胧,醉醺醺抬问:“那我什么馅的?” 一秒,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她自瘪了嘴,边哭边向他怀里靠。 江现抱着她,喉咙缓慢地咽了咽。 她声哭了一会,眼睫上挂着泪,倚着他重入睡。 江现抬指抚平她轻皱的眉,垂眸看了她好一会。 他低,轻轻亲了亲她的嘴角。 怎么会不甜呢,明明甜的。 醉醺醺的汤圆什么馅的? 顶灯光幽幽。 他抱着她,鼻尖贴着她的脸颊,触碰到的未干的湿意,如他的声音一般,温凉却又滚烫: “……唐沅江现的。” 第45章 So late好 或许是心积压了太多情绪, 唐沅很久没有睡得么沉过。『迷』糊中感觉到是在自的房间,空气的味道陌生又有种淡淡的熟悉感,她在床上枕间, 软软地陷进去,睡得别样安稳。 直至亮堂日光透过窗帘照进来, 唐沅半梦半醒翻身转了好几遍, 缓慢睁开眼,对着窗帘看了几秒, 思维迟钝地反应, 她才认出是在江现的房间。 推门声和脚步声来的刚好,她转过,和端着一杯水入内的江现对上眼。 “起了?”他一副打妥当的模样, “出来吃早饭。” 唐沅半撑着起身, 看看他,再看窗外,用确认时间都能猜到已经早,滞怔地眨了眨眼:“怎么还没去公司……” “着急,来得及。” 他说着, 近前将水杯递给她:“喝点水。” 以往个时候他早就出门, 唐沅默了片刻,后后觉想起自所处位置,身下是他的床, 她睡着他的床单盖着他的薄被,在个属于他的空间, 霎时被他的气息包围。 她略微有僵硬:“昨天……” 江现柔声给她解释:“昨天在唐岚姐那喝醉了,接回来。怕醉着晚上舒服,所以带回了的房间。” 唐沅垂眸看了眼, 身上没有什么舒服的,倒是因为自个动作稍微好思了一刹。 一觉睡得的很沉,身体的疲惫仿佛都一扫而空。 “早饭已经好了。”江现凝眸看她几秒,没有多说,没问她昨天在唐岚那聊了什么,没问她为什么喝醉,语气一派如常。 唐沅捧着杯子喝了小半杯,点点要动身,他又加上一句:“对了,浒大校庆之前,有个饭局需要陪一起出席。今天有空吗?” 她抬眸,对上他的眼睛,嗯了声。 江现接过她手的杯子,她掀开薄被正要下床回房洗漱,床边的人忽地朝她伸出手。 唐沅顿了下,江现轻轻拿下她发丝间沾上的『毛』线纤维,高挺的身形在床边莫名有几分压迫感。视线轻缓扫过她刚睡醒尚且呆懵的脸颊,他嗓音慢悠悠地,像是带了许暧昧的语调:“的房间,是是没那么难睡。” 唐沅脸一热,蓦地烫了几分。 …… 江现说有饭局需要她一起出席,唐沅费心挑了一身衣服,傍晚时分,他回到公寓楼下接她,驱车去往市中心的一家餐厅。 人似乎并是太多,进门前,唐沅小声问:“是的客户吗,还是朋友?” 江现默了默:“算是朋友。”多的没说,他只道,“进去了就道。” 唐沅带着几分莫名,同他一起入内。 侍应生将他们引向某处座位,离得近了,看清已在座上等候的人,她脚下步伐由滞顿刹那。 身旁江现牵住她的手,唐沅愣愣抬眸,他眼神分毫移,牵着她朝那桌行去。 座上的白娅他们来,扬唇温婉一笑,站起身相迎。 江现和她打招呼:“好久,学姐。” “好久,看着挺错的嘛。”白娅打量他两秒,视线落到唐沅身上,多了几分热切,“是未婚妻吧?好,是白娅,和江现是校友。” 唐沅缓慢眨了下眼,轻轻握住她伸来的手:“好,是唐沅。” 三人分两边落座,点完菜,侍应生很快退开。 白娅喝了口柠檬水,唇边含笑看着他们俩:“么久没,没想到一回来就听到的喜讯,们什么时候结婚,婚期定了吗?” 江现说:“年内,具体的日子还没定。” 她道:“那提前说声恭喜,一定有机会参加婚礼,过到时候一定封一个大红包。” 江现淡淡扯唇,谢过她。 话题转移到唐沅身上,白娅温声问:“之前是在国外念的大学吗?” 唐沅点点:“是的。” 白娅和她聊起她的学校,夸道:“有几个朋友是的校友,们学校挺难毕业的。还是江现跟约顿饭的时候,问了才道。” 她一边说着,一边调侃:“难得他还记得,么年几乎都联系,还以为他早就忘了是谁了。” 唐沅禁朝江现看,他神『色』如常,平平道:“学姐说笑了。” 但并没否认她的“指责”,并没为长久联系一事道歉或解释什么。 他有的时候,是有冷情的。 白娅没的计较,和他说话的语气虽然熟稔,却亲昵,拿捏着恰到好处的分寸,如同所有寻常熟人面。 聊了好一会,唐沅忽地注到白娅的手指。 她看来,白娅低眸看了眼,稍抬起手:“漂亮吧?” 唐沅微顿,点点。 她的戒指戴在象征结婚的手指上,白娅笑得甜蜜:“是生选的,结婚前他挑了好几个月,就为了给惊喜。” 江现将话接上,像是给唐沅解释:“学姐几个月前已经结婚了,她生在国外。”他随即看向对面,把前的恭喜还回去,“办婚礼的时候以告一声,们一定备一份贺礼。” 白娅笑起来:“那敢情好。” 菜陆续上桌,白娅是个亲和力很强的人,温声细语,说说笑笑,没有半点冷场,气氛一直错。 唐沅听着,偶尔对答几句,思绪有那么几分滞缓。 “……以前在学校,和江现被人误会了好久。”聊着聊着,说到个话题,白娅态度仍旧大大方方,没有半点遮掩,“跟身边朋友解释过,他们倒是没误会,学校其他人的猜测就的有莫名其妙。们是一个院校的,平常接触多,除了偶尔有事需要帮忙才联系一下,道怎么就硬是被凑作堆……” 白娅语气好笑,说着无奈起来:“当时还让江现快去找女朋友,免得影响的声誉。他闷得要命,对谈恋爱根本感兴趣,都。” 江现面『色』浅淡,对一段持默认态度。他做声,只低把盘中的肉切好,分到唐沅面前。 握着刀叉,唐沅轻轻勾唇,礼貌地对白娅的话作出反应,那弧度却有许的僵。 盘子是江现仔细切好的食物。 她缓慢地叉起,送到嘴边,吃出了顿饭的含义。 席间,江现来了电话,暂时起身离开。 白娅对唐沅热络改,点评完家餐厅的口味,看着江现空出的位置,又说到他们身上:“回国前还没想到江现会带对象出来人。” 唐沅抬眸朝她看。 “都道他以前大学的时候有多闷。那时候好多女生追他的,他看都看。还以为他一门心思除了读书别的都感兴趣。” 唐沅眸『色』微闪,沉默几秒,好奇:“们是怎么认识的?” “们啊?那时候陪传媒院校的朋友,想给他做个采访,他参加了好多比赛嘛……他太难采访了,朋友的职业生涯差点在大学时期就夭折。” 白娅玩笑道。 “然后那天中途休息的时候,他们调试设备修改问题,低血糖,在旁边吃巧克力豆。江现看了,忽然问能给他一包吗。” 唐沅动作一顿,怔住。 “很奇怪吧?他看起来根本像会喜欢吃那零食的人。刚好带了有多,就分了一包给他。难得,他拿了零食,后来话总算多起来了。”白娅挑了挑眉,像是想起什么,失笑,“他还跟说什么,那个牌子的巧克力豆,原味和咖啡味的最好吃。” “……” 刀尖停在盘中的食材上,唐沅微僵着,好一会没说话。 白娅调侃几句,她神『色』,奇怪道:“怎么了?” 她咽了咽喉咙,缓缓勾起唇,轻声说:“没事。” 白娅笑笑,很快又说起别的,从大学到她出国留学后一私人的闻,话题渐渐远。 好几分钟后,江现才回来。 似是从她看来的视线察觉到什么,他几地拧了下眉:“怎么了?” “没什么,就聊了一会。”唐沅弯唇,飞快转回。 一餐饭毕,临前,白娅还邀唐沅有空去看他们乐团的演出。 在门口告别过,没多耽搁,各自分开。 看着白娅上车离开的背影,江现却没急着动,略站了站,问她:“一会?” 唐沅默然点。 夜风温热,被黑『色』天幕笼罩的城市,光影璀璨,市区热闹繁华,将本该寂静的每一处充盈。 安静地迈步,从一栋建筑到另一栋建筑前,唐沅终于出声:“为什么要安排顿饭?” 他的思,她在到白娅的那刻就明白了。 后来的交谈,更是越发清晰地感受到。 几年前在浒大,她因他和白娅的绯闻沉默离开。 而他在解释。 江现低下声:“只是觉得,那天说的话还够。” 所以,在校庆能够碰面之前,还要准备一场会面。 是以等到校庆,那时候总会上。 但就是想早一点。 早一点,再一次解释给她听。 让她道,那时候她退却的原因,根本就存在。 “虽然过去很久了。”他说,“该有个交代。” “……” 没有说话,唐沅缓慢地深吸一口气。 他的步子比她长,他什么时候放慢了速度等她,在段路上,他们的步伐渐渐开始一致。 了有多久,他叫她:“唐沅。” 她轻轻咽喉:“……嗯?” “能有点迟,但还是想问。能能……” 江现的声音从身旁传来,一字一句轻声地问:“再喜欢一次。” 唐沅一僵,脚下机械地了几步,她还没有说话,鞋子系带散开,她蓦地垂下眼停住。 没等她动作,江现已经站到她面前,蹲下|身帮她系。 喧嚣的夜景之下。 他单膝就地,半蹲半跪在她面前,唐沅低看着,似是有热风吹进喉,带起一阵轻微的哽咽。 原味和咖啡味的巧克力豆,最好吃。 他们十七岁斗过的嘴,她痴缠说过的玩笑话心话,他好像都记得。 那么多看起来为所动的时刻,他是是,有某一刹那,在过她。 风悠远地吹着。 “……很挑的。” 唐沅微抬起,朝侧边别开脸,试图让声音的那股颤抖太明显:“要求别高……就算结婚了代表会喜欢……想让喜欢,得要很久……比挑剔多了……” 十七岁的风,终于吹到面前。 有什么东西从眼角一闪而过,她再低下。 “……得,努力追才行。” 那时候,曾幻想过一天。 在很多年后的个瞬间,他低下半跪在面前,以俯首臣服的姿态,没有半句情愿。 只是温柔又坚定地对她说: “——好。” 第46章 So late撩人 公寓里灯光明澈。 回的一路, 唐沅情绪渐渐缓和,却开始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进了门,回房洗漱, 江现的视线一直若有似无地跟,她趿拖鞋闷头往房间走, 脚步匆匆, 脖子僵住一般不敢回头。 洗漱完换上睡衣,唐沅想出去, 感觉这举似乎太刻意, 走到门边又退回,在房间里踱步好几遍。 直至听见客厅里没了静,江现似乎回房, 她站了站, 闷头回到床上趴下。 好半天,纷飞的思绪被手机提示音搅扰唤回。 江现微信消息。 是一张图片。 唐沅开一看,图片里是他身边空的那半边床。 他没配文字,就这么简简单单一张照片,仿佛一个邀请姿态。 唐沅脸莫名热。 【沅不沅:?】 【沅不沅:干什么?】 【江现:没什么, 就是给你看看。】 【江现:我的床挺大的。】 忍住呸他不要脸的冲, 唐沅给他回了好几个表情包。 他没持续这个话题,随后和她说起别的。 但并不是正经在聊什么。 都是些琐碎的内容,你一句我一句。 回到后面, 简短的两三个字,毫无意义又没营养, 可谁都不想停下。 夜幕浓沉。 唐沅抱薄被,看手机里和江现的聊天,忍不住侧身将脸埋进枕间。 有一种好强烈的不真实感, 就像是踩在云端,让人轻飘飘地失重悬空。 …… 前一夜聊到太晚,唐沅不知不觉睡,起时,江现已经不在公寓。他让人给她备了早饭,还热乎,手机上有好些条他叮嘱她按时用餐的消息。 唐沅一边吃一边看,指尖划拉几遍,端起了矜持劲,很“高冷”地没有回复他。 饭毕,突然接到一个很久不联系的同学的电话。 唐沅怔愣片刻想起,对方是高中时同年级的一个男生。 不知道他从哪里弄她的电话,她问:“有什么事吗?” 男生说,过几天有一场同学聚会,年级里很多人都会去,邀请她一起参加:“不知道你有没有空?” 唐沅略感莫名,她不觉得这些同学聚会之类的活,会有谁想要邀她参加。虽然除了江盈他们外,她在年级里也有些相熟的同学,但她和高中大多数人早就已经不联系了。 男生像是挺希望她参加:“大家好久都没见过你了,有空的话就吧?” 唐沅想了想,没有立刻答复:“不确定有没有时间,我过两天再答复你。” 男生识趣地没有再催。 没两句,唐沅结束这通突如其的电话,随即抛到脑后。 在家稍作休息,她专注地投入到案例文档中,一天很快就过去。 晚上把东西从房间桌上搬到客厅茶几,唐沅盘腿坐在地上,看得累了停下歇息。她想起之前买送的一些小本子,回房扒拉翻出一本,重新坐到茶几前,翻开一页。 提笔在首行写下两个字: 【江现】 她顿了顿,略思索,将他的缺优一条条列出,缺扣分,优加分,很快写完一面。 唐沅时不时咬笔尖,文思如泉涌,停都停不下。 直至江现回,她听见脚步声,把东西往茶几下一塞。 江现缓步入内,满茶几都是档案纸张,他瞥了眼,在沙坐下:“看得怎么样?” “还行吧。”唐沅把纸页理好,接上前看的内容,脸不红心不跳,“我看得正投入……” 江现在她对面坐,她似是极其认真,他没出声打搅,随手拿起她扔在桌上的一本翻看。 唐沅看看,视线暗暗朝他瞟。 他微低眸,白皙的脸『色』平和,眸光落在上,那张脸长得那么好,看起又特别的……聪明。 唐沅忍不住开小差,趁他不注意,偷偷拿出茶几底下的本子,侧过身给他记分。 很不巧,江现下一秒就现她的作,放下,朝她看:“在写什么?” 她忙不迭想藏,江现没给她机会,从沙坐到地上,伸手绕过茶几侧边,拿过一看。 眉头滞了下,他问:“这是什么?” 最顶上是他的名字,其下是各种加分减分项。 唐沅眼闪了闪,被现,没得再躲,低声说:“也没什么,就是给你列个标准,考核一下。” “类似实习生那种考核?”江现挑眉,“考核完,过关就可转正?” 她视线飘向别处,好久含糊不清地嗯哼一声,算是承认。 江现垂眼看向她写的内容,她写了不止一面,他粗略地轻扫,一边瞥她:“我现在多少分?” 没等她回答,他翻了两页,在最末行看到自己的得分。 【-300】 “……”眉头缓慢挑起,他悠悠地,一字一顿,“负三百分?” 唐沅声音低得有心虚:“嗯……” 江现倒回前面仔细看。 【黄昏恋,扣五】 【说我买的巧克豆难吃,扣二】 【考一的时候还挺帅,加五分】 【拎我的包走了不说一声,扣分】 …… 时间大概可追溯到很早前。 她一件都没放过。 江现眉头微拧:“这个黄昏恋,是什么意思?” 唐沅说:“你忘了?前你嘲讽我,说我们只能谈一场黄昏恋。” 对上她指责的眼,江现顿了下,立刻想起。 他当然没忘,盯纸上那三个字沉默好半晌,不得不开口:“但是,我们讲道理,按照你当时的构思,等你在唐家说一不二……我们确实,只赶得上黄昏恋。” “……”唐沅默了几秒,脸上不知是赧『色』还是得,闪过一丝红意,“我不管,解释权在我。扣就扣了,你不要质疑!” 江现无言对,视线往下扫:“拎你的包走了,这个又怎么说?” “难道不是吗?我让你帮我看包,你一声不吭带去厕所了,那你不要告诉我的呀?我回找不到还为你走了,我包被人偷了呢,害我白白担心一场,这不是你的问题吗?!” 唐沅质问得理直壮。 他俨然有种自己已经罪大恶极,恶不赦的感觉。江现一时找不到话说,片刻后,无可奈何地问:“这个考核的标准,总分是多少?” 唐沅看他,想了想:“三万……吧?” “……” “……” 江现闭了闭眼,缓缓把本子合上:“唐沅。” “嗯?” “你如果对我有什么意见,现在就可说的。” “……” 唐沅脸上一热,把本子抢回:“你不要觉得多,好好思索一下自己身上未开的巨大潜。” 她瞥他一眼,飞快移开,又道:“那你为,追人有这么好追的呀……” 江现看她几秒,没跟她抢,也没再反驳。 闹了一会,唐沅把本子收起继续看案例,茶几旁重新安静下。 江现没回沙,随手拿起前放下的,就这么同她一起在地上坐。 唐沅看看,遇到棘手的地方,抬眼朝他看。 “怎么?” 他察觉她的眼,直起身凑近一看,她正在看的一个案例,盛江前恰好做过类似项目。 唐沅在外学的商学院,有些具体内容,在内落实起不太一样。 见她似是为难,江现道:“我帮你看看?” 唐沅头。 他没立刻作,缓缓问:“那这个,是不是应该加分?” 她顿了下,眼机警起:“加多少?” 江现缓慢瞥向密密麻麻的字和数据:“这个案例挺有难度的,解释起很复杂。” “……” “具体的例子比较少见,内有经验的公司,就这么几家。” “……” “涉及到的条例很多,我没记错的话,内外在这一块侧重的方向分不一样。” “……” 在唐沅快要听不下去之前,他总算打住,眸光沉沉看她:“就加个,两万九千八,吧。” “……” 唐沅深吸一口:“你怎么不凑个整?!” 不如加到三万好了! 他还挺体贴:“倒也不用,留一给你后面慢慢加。” 唐沅看他一副老在在的模样,不愿松口,很有骨地把案例拿回:“我自己。” 江现若有似无地勾了下唇,不急不缓:“其实不加也可。” 她抬眼看向他。 他眼幽幽地道:“你亲我一下,我就教你。” “……”唐沅脸蓦地泛红,抿唇憋了好一会,鼓颊低下头,决定自更生。 不过心有余,稍稍不足。 内外商学院还是有区别的,尤其在实际情况上,更有出入。这个案例涉及到各种相关条款和市场生态,唐沅看,实在头疼了半天。 江现面『色』不改地盯了她好一会,眼里隐隐闪过轻微的笑意,而后,伸手将她面前那些纸张全都拿到面前。 “重在这里。” 他提起笔,没再提什么额外的要求,『色』正经起,一讲给她听。 唐沅顿了下,没做声,安静地听。 江现引申了盛江之前那个项目,从细节拆分进行讲解。 唐沅在外念时成绩不差,甚至可说是很好,她理解得很快,不仅听进去,不时打断提问,和他探讨起。 江现并非甩手掌柜,虽是高层,具体到底下的各个环节,依然很有见解。 唐沅大致明白了,难处搞清楚,她的视线渐渐上移,隔茶几盯他看。 不知道别人都这样,还是只他一个,每当专注起的时候,她都觉得……格外有魅。 恍惚间像是回到很久前他给她讲作业的时候。在江家补课那阵子,偶尔题目做得晚,江盈不在或是起身离开,她和他之间就隔一张桌子,她有时也会走盯他看。 那时候他们离得那么近,又那么远。 江现忽地朝她看过:“怎么了?” 她咳了声:“没什么。”连忙敛眸继续认真听。 一个案例讲完,唐沅缓缓舒了口,时间不早,差不多该收拾回房。 江现有电话进,似是公司的事。 她将手中作放轻,有意减小静。 唐沅慢吞吞地整好茶几上的纸张,瞥他一眼,好半天,又似乎只是片刻,她抱怀里的一堆东西,经过他身边,俯身飞快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江现一愣。 她脚步不停,下一秒快步走开。 电话里似有察觉,顿了顿问:“怎么了,江总?” “……没事。”他握手机,好几秒说话,“你继续。” 耳边是那端讲公事的声音。 江现坐在地上,背靠沙边缘,忍不住低头无声叹,勾唇淡淡地笑。 做生意不论。 撩人的本事,她是真的,比他强得多。 第47章 So late在追 快步回到卧室, 唐沅关上门,在床上滚了好几圈停下,静静听着自的心跳好一会, 才想起该去洗漱。 洗好从浴室出来已是半个钟头,她换上睡衣, 躺进窝看手机。 江给她发来消息, 大概是在刚打完电话的时候。 【江:跑那么快?】 【江:光明正大偷亲我?】 唐沅压着枕头,托着腮微热的脸颊, 打字道。 【沅不沅:我们唐家做买卖, 从不占便宜。】 他给她讲解,她还他一口,很平。 越发觉自的行为合理, 唐沅霎时理直气壮起来。 和他没说几句, 群聊开。 她切出界面一看,蓝『毛』谈论着约会要去哪的话题,正说不亦乐乎。 平时唐沅不大在群出,偶尔才冒个泡,当下心情好, 瞥着他们接连不断的内容, 顺手发了个表情包。 蓝『毛』眼神够好,夹缝捕捉到她。 【你的蓝哥:哟,沅老板来了。】 其他的注意力纷纷拐到她身上, 唐沅于是又发了两个表情包。 江盈忽地。 【将赢:你今天心情很好啊?】 【沅不沅:?】 【沅不沅:你从哪看出我心情好?】 蓝『毛』一针见血接上。 【你的蓝哥:你心情不好能一下回三条?平时都不群聊的。】 【你的蓝哥:发生什么好事了,跟大家伙说说。】 “……” 唐沅看着其他在面附和的话语, 不由默了片刻。 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她盯着屏幕的各个头像略作思忖,这话是他们要的, 她没想显摆,他们都这么好奇地了…… 暗暗低咳一声,她轻挑眉头,在对话框打下一句。 【沅不沅:没什么,就是最近有正在追我。】 江盈发了个号,随是几个哭唧唧的表情。 【将赢:你还会当我嫂吗qaq】 【沅不沅:??废话,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将赢:那你那样说,我还以为你打算投入别的怀抱了……】 唐沅微微吸气,不不挑明。 【沅不沅:我说的,就是江。】 群蓦然沉默下来,好几秒时间,无应声。 【将赢:??????】 以江盈的一长串号开始,其他紧跟着,面全是一排排的号。 蓝『毛』最先回过神来。 【你的蓝哥:不是,你说别我信,江追你??】 【你的蓝哥:怎么回事,是不是他对你不好??好好的一个臆想症怎么还犯了呢?你有什么不快乐大胆地说,我们找他算账!!】 【你的蓝哥:娘家都在呢!!!!!!】 唐沅一噎,是真的想找他算账。飞快打字回了好几遍,然而不管她怎么说“是真的”、“没开玩笑”,群愣是没信。 他们似嘲讽一般的安慰气差点把手机扔了,唐沅点开江的头像,愤愤发去一个生气的表情。 【沅不沅:[愤怒]】 【江:?】 她把蓝『毛』那几句质疑截图发过去,控诉。 【沅不沅:他们都不信!!】 【江:为什么不信?】 能为什么,还不是他以前难搞了? 唐沅深吸一口气。 【沅不沅:这个题,你难道不应该反思一下你自?】 【江:……】 越想越不爽,唐沅翻了个身,对着江毫不留情地吐槽蓝『毛』。 下次见面她一定要在游戏把蓝『毛』锤爆!她发誓,绝对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发泄了好一通情绪才有所好转,她冷静下来,中止话题,把手机往旁边一扔,起身去浴室做最的护肤。 出来,已经过了好一会。 唐沅重新回到床上,端起旁边的水,随手拿起手机一看,有一条江的未读。 不是先前的话题,只是简简单单一句。 【江:看朋友圈。】 她顿了下,点开朋友圈,向下划拉了一小会,就见一条他不久前刚发的动态。 是一张照片,图片的脸她熟悉不过——她每天照镜都能看见。 唐沅的朋友圈没有关闭,没有设置时间限制,发过的内容都大大地放着,任好友浏览。 江挑的那张是她最近一次发的自拍,大概在几个星期前。 他的配文很简单,只有一个爱心。 评论,他们共同好友已经炸开了锅。 上一次这种情形,还是她发了他送的花,他评论,其他调侃。 这回又不一样。 江的朋友圈几百都难发动态,偶尔一条,不是转的什么财经新闻就是什么最新的新兴科技咨询。 这个怎么看都是秀恩爱的举动出在他身上,着实惊掉不少的下巴。 唐沅怔愣几秒,视线扫过评论她能看到的那些言论,脸颊腾地升起一丝浅淡的热意。 指尖略微滑动,片刻,她回到聊天界面,莫名扭捏地,删删减减好半天才在对话框打下一行字。 【沅不沅:你干嘛偷我照片?】 【江:让我朋友圈的多看看美好的事物,长长见识。】 唐沅无声呿了句,抿抿唇,往枕上趴。 她又看了几遍回来,顶着微热的脸颊挑剔。 【沅不沅:你怎么选那张啊,我随便拍的,光线不是很好。】 【江:会吗?】 【江:可是你很好看。】 “……” 唐沅对着手机,脸霎时又热了些许。 没她回复,他继续道。 【江:需要我单独截图发给江盈吗?】 【江:或者你把蓝『毛』的微信推给我,我加一下。】 唐沅更臊了,她还要脸,生怕他真的发,连忙回了句“不必了”,忍不住把脑袋往枕间埋了埋。 虽然成功阻止,但江盈还是凭自的事刷到,甚至截了个图发进群。 【将赢:???】 【将赢:这是什么?????】 这张截图犹如惊雷,先前还信誓旦旦唐沅在说胡话的一群,霎时惊除了号和感叹号不会发别的了。 唐沅一点进群,满屏都是标点跟着在飞。 【你的蓝哥:你是不是把江手机偷了???】 她没好气地回了个“滚”字。 【氪金富婆:牛啊沅老板,牛还是你牛!!】 【半酷:这他妈什么大型连续剧!高中的时候你给我讲有今天,你看我会信??】 【滑仔:虽迟但到啊,这么难搞都搞到了,沅老板,我愿称你为泡达[大拇指]】 …… 其他纷纷回神,找回场的唐沅没多理会他们,切出群聊。 江盈单独给她发来私聊。 【将赢:我错了!!】 【将赢:我哥都起卧室了!我不该质疑!!!】 没唐沅回复,江盈又道。 【将赢:不过我又要了。】 【将赢:你们该不会已经那个了吧?[惊]】 【沅不沅:……】 【将赢:『露』骨了吗?那我含蓄点。】 【将赢:你们该不会,要让我做小姑了吧?[盯]】 “……” 耳根烧起,眼前莫名像是有了画面,唐沅腾地一下关上手机扔到旁边,将这八卦精连同群的傻缺一起屏蔽不理。 室内静悄悄。 她抱着翻了个身,趴着半晌没动。 脑海闪过江发的那条动态。 脸贴枕头更紧,她深深吸了口气。 ……这个怎么这么会啊,可恶! 耳朵,心跳声剧烈,连呼吸都滚烫。 …… 唐沅好半天没回消息,江靠坐在床头,视线轻扫屏幕,动指又发去一条。 【江:这算表好吗?】 半分钟左右,她终于出。 【沅不沅:勉强吧。】 【江:那有什么奖励?】 【沅不沅:刚刚扣的分抵了,扯平。】 【江:就这样?】 她回了个向上看的表情。 江略微失笑,聊了几句,她好一会没回。 朋友圈不时有新消息提示,他点进去看了看,评论和点赞熟悉与不熟悉的都有。 平时常来往的那群朋友,除钟恒点赞又留言外,有几个在评论留了表情或标点,受惊一点都不比别少。 好些熟悉不熟悉的都在调侃,他什么情况,是不是快结婚了,特意秀一波恩爱给大家看。 江没有一一回答,只开回复了一句: 【还没结婚,在追。】 又是一波疾风骤雨般的调侃,他没在意,起身到卧室沙发边倒水,喝了半杯,端着杯回到床边。 没一会,随手拿起手机,不经意一瞥,在不停歇的新消息提醒中,看见了最为熟悉的头像。 江视线停住。 唐沅给他点了个赞。 没有只言片语。 只是轻轻巧巧的一个小标志,和他配文那颗爱心,遥遥望,仿佛益彰。 …… 风和日丽的上午。 唐沅的案例差不多快要看完,终于可以向她姐交差,过不了多久,大概就要和江一样,每日在司和寓之间奔波。 她一边喝着咖啡一边坐在桌前,正处理最的几份,莫名收到好多添加请求。 都是来自褚妤一个。 “……” 唐沅差点有种时空巡回的错觉,看了眼日期,确定时间没题。 早先和褚妤阴差阳错吃的那一顿饭,最因褚怀不欢而散。褚妤想跟她道歉,加了她很久,她搁置几天没理,褚妤来只好消停。 这突然之间又跑来加她,唐沅心下莫名,就短短一会没看手机,陆续收到七八条。 不欲理会,奈何褚妤锲而不舍的劲头比上次有过之无不及,唐沅放下咖啡杯,无奈地通过申请,看她到底要作什么妖。 褚妤过了好几分钟才反应过来。 【yoyo:?】 【yoyo:唐沅!!】 【沅不沅:干什么?】 【yoyo:我加了你那么多次!!!】 唐沅面『色』不改,丝毫不愧疚。 【沅不沅:哦。】 褚妤气又发了一连串感叹号。 没唐沅她到底有什么事,她下一句便甩到脸上。 【yoyo:你不会去参加那个同学聚会吧?!】 唐沅愣了一下,想说什么聚会,过才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褚妤的手速和江盈不上下,她还没来及回复,那边已经持续输入中。 【yoyo:千万别去!!】 【yoyo:我听说郭雅琳他们好像找来了丁巧!你去了肯定没什么好事!!】 唐沅看着褚妤提到的那个名字,不由一怔。 ——丁巧。 明致高中一直有特招生制度,特长生,或是学习优异的,校会通过不菲的奖学金吸引他们入学。 是以虽然明致是私立,却有不少家境不好但成绩特别出众的贫困生。 丁巧就是其中一个。 只不过在高三正式开始时,丁巧学校调去了隔两个区的分校。 分校的地理位置以及师资设备各项条件都远不及主校,时常主校同学戏称“条件艰苦”,向来只有分校优异的学生调往主校,从没有反过来的。 丁巧家条件特别差,妈妈常生病,继父收入微薄,脾气还不好,她平时沉默寡言,除了闷头读书还是读书。在学校,除了和她一起特招入校的继兄,几乎不怎么跟打交道。 高三正式开学前,其他级尚在假期,他们作为准高三的学生们已经开始预先补习。 就是那段时间,丁巧和唐沅起了冲突。 在唐沅开说过要让丁巧在明致待不下去,丁巧就真的在正式开学时,调去了分校。 而校内几乎没不知道,唐沅的小舅是校董会成员。 于是,甚至不用过多猜想,唐沅“仗势欺『逼』走贫困学生”的事情,在学生间不胫而走。那一,传沸沸扬扬。 第48章 So late温柔 唐沅高三生涯, 从这桩“霸凌”事件开始,陷入了糟糕舆论和氛围之中。 有人在学校贴吧开帖子骂她,有人背后议论内涵, 提到她候,无不是用阴阳怪气语调调侃“小心点可别被她找麻烦”或是“当心被她赶出去”。 褚妤过了会, 斟酌着道。 【yoyo:我也不知道你当具体发生了什, 别我不太好说。】 【yoyo:但你最好还是别去吧,她肯定要搞事情。】 唐沅深吸一口气。 【沅不沅:丁巧会去是吗?】 【yoyo:对。】 唐沅明白褚妤好意, 有讨论她此刻立场, 也有多说,沉默许久,才回复了一句。 【沅不沅:既丁巧愿意出, 那我会去。】 …… 有删掉褚妤微信, 唐沅和她简短聊完以后,未再继续其他话题。 大概是提及事情不太愉快,褚妤识趣地有纠缠她。 找出几天前打来邀她去聚会那个号码,唐沅对着手机看了一会,发去一条消息。 【聚会我会参加, 间和地点发给我。】 那边快回复, 热情话说得有几分虚假。 唐沅看过地址和间,再和他交谈,手机翻过来盖在桌上。 多少还是影响了心情, 最后几份案例,唐沅几乎用了一下午才看完。 之后看闲书间, 她略有些分神,短短几页,足教她翻了好久。 江难得在天黑前到家, 晚饭不用阿姨做,他带了些符合她口味菜回来。 饭桌上,见她小口小口进食动作比平慢,他不禁皱眉:“不合胃口?” “有。”唐沅抬眸看了他眼,否认。 桌上都是她爱吃菜,有哪样是不喜欢。 江视线停在她身上,她默了默,过后忽地轻声问:“最近有有以前同学联系你啊?” “以前同学?”他凝眸,“有,怎了?” “哦……什。”唐沅弯了下唇,继续扒拉米粒,“随便问问。” 邀请她那些同学,似乎有邀他。 想想也正常,他本身不是交友广泛人,和那些人多半不熟,即使他想,也这个面子。 “我过几天要去参加一个聚会。”咽下一口后,唐沅道。 “聚会?” “嗯。”她点头,“在梵山会所那里。” 江问间,她想了想,记起来:“后天。” “后天我正好要和钟恒去那附近一个地方谈事情,我顺路送你过去?” 他还得工作,想必是从公司直接过去。意绕回来接她太麻烦,唐沅说不用:“江盈会和我一起去,她开车。” “那结束后我来接你?” “事。江盈可以送我回来。” 他挑眉,目光殷切:“江盈是江盈,我是我。” “我不会丢了……”唐沅扒拉着米粒嘀咕,被他盯得有点不好意,再拒绝,“知道了,来接来接嘛。” …… 晚饭结束后,两个人在沙发上待了一会。 一开始好端端坐着,到后面,越挨越近,唐沅都快倚进他怀里。 原本说要一起看一场电影,江突有电话进来,是临公事,他皱眉和那边说着,好久都挂。 唐沅正挑选片子,等了好半天,朝他看去。 江握着手机,眉头微拧着瞥她,另一手揽住她。 这通电话好久才结束。 唐沅听见内容,抿了抿唇:“你有事啊?” 江沉眸:“嗯,有点事情要处理。”顿了下,他道,“要不你先看,我处理完马上出来陪你?” 唐沅撇嘴:“你有事先去忙,我不是小孩子。” 心知是看不成了,她多纠结,推他:“你去吧,我回一下消息,等下回房洗漱。” 江站起身看了她一会,在她摆手动作中缓缓提步。 他走向书房,唐沅刷着手机,直至听见那脚步声消失在走廊,才停下动作回头看了眼。 屏幕上是她先前选几个片子,她默看了一会,挨个添加进收藏,发了几秒呆,叹了口气,起身回房。 江进了书房,大半个晚上都再出来。 还好等,不她怕是要一个人看完一部电影。 唐沅洗漱完躺进被窝,给他发消息。 【沅不沅:还在忙?】 他过了好久才抽空回。 【江:嗯。】 唐沅翻了翻和他聊天记录,打扰他。 切出对话框,不经意瞥见褚妤那个被顶到下面头像,视线顿了下。 她和她对话,还停在之前聊那个话题。 卧室里只有灯光幽幽地照着,半点声响也无。 唐沅有点进去看,她看着屏幕好久动,在这寂静之中,自己细微呼吸莫也变得沉重。 许久,她轻轻放下手机,抱着薄被侧躺。 闭上眼,脑海里『乱』糟糟团成一片。 四周太安静,唐沅也不知道自己什候睡了过去。 梦里好『乱』,她梦到好多高中事情,梦到自己被人骂,她生气找到背后骂她人,可是对方却理直气壮反问:“我说错了吗?我哪句话说错了?怎样,欺负人上瘾吗,是不是也要我赶走?” 周围人都在看热闹,他用一种看坏人眼光看着她。 她本来有好多话,一下子都说不出口。 人群最围,她看见了江。 江和那帮朋友一起,他隔着距离,她在人群里被人质问指责,是众矢之,是所有人不齿坏人。 视线遥遥和江对上刹那,她突泄气,狼狈地带着身边一帮朋友落荒而逃。 从梦里醒来候,还是深夜。 眼角有轻微湿意,唐沅静静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感觉到那道浅浅微凉水迹从眼角滑过脸颊。 她缓缓抬起手臂,挡在眼睛上。 好半天,她拿起手机,最后一条消息是江发给她。 【江:睡了吗?】 唐沅有打字,拨去语音电话。 凌晨三点,几秒钟不到,那边接了。 他嗓音带着微微沙哑:“喂?” 唐沅闷闷问:“你怎还睡。” “等一会。”他说,“你怎还不睡?” 她声音轻颤:“……我睡不着。” 似是听出她不对劲,江顿了下:“怎了?” 唐沅闭了闭眼,眼眶里热意隐约:“做噩梦了。我梦见你讨厌我。” 所有人都讨厌我。 有人喜欢。 那边默了默,快响起一阵起床下地动静。 唐沅有说话,半分钟左右,卧室传来敲门声。 江等她说进,便推开门。 她朝门口看,他握着手机,穿着真丝睡衣站在门边。 她声音低得有些呢哝:“你怎过来了……” 他身材高挺,深蓝『色』衣领处『露』出锁骨,缓缓收起手机,不动声『色』挑眉,淡声道:“我来看看是哪个江这不识好歹。” 一本正经语气逗得她破涕笑了下,不禁吸了吸鼻子。 江走到她床边,挂了语音将手机放到一旁桌上。 他坐在床沿,着床头灯看她。 “哭了?” “有。”唐沅忽有点不好意。 江凝眸看着她,撩了撩她头发,宽慰:“梦都是假。” 她出声,嗅着他身上好闻味道,朝他手掌蹭了蹭。安静片刻,她忽地问:“你会不会觉得我差劲?” 他看向她:“为什这说?” “以前……”她咽了咽喉,“高三候,他都说是我丁巧『逼』走。” 江不防听她提起这个,眸『色』沉了下。微微敛眸,他撩过她头发手抚上她背:“我信你,一定是事出有因。” 唐沅眼睫颤了颤:“如果我真欺负人,『逼』人转学呢?” 他像是想了几秒,快坦道:“那只能让他以后骂候,连我一起。”他道,“‘江和他老婆一样坏’,或者‘唐沅和她老公都不是好人’……哪种都可以。” 唐沅抱着被子:“还结婚呢……” 江语气平和,却莫教人安心:“犯了错一起扛。别人说什骂什不要紧。至少不要怕,我陪你一起。” 唐沅鼻子一酸,脸朝枕头贴,不太想让他看到自己这瞬间表情。 过了好久,她才轻声地说:“我不是坏人。我不骗你。” 江嗯了声。他有追问,有问那些过去事究竟如何,只是陪她一同分享此刻光。 无论她是什心情。 窗夜『色』浓浓。 他声音柔和:“睡吧,我在这陪你。” 唐沅情绪稍稍平复,犹豫了一会,小声问:“你要不要跟我一起睡……” “还有这种好事?”他淡淡挑眉。 她脸一热:“我不是那个意……” 他说是这说,坐着动,只嘴上调侃:“你做噩梦不开心,怎反倒让我占好处?” 唐沅脸微热地瞪他,抱着薄被撇嘴:“照你这样说,那以后我多做几次噩梦,多不开心几次,你不是……” 后面话她说下去。 江唇边弧度浅淡,替她拉了拉薄被:“那我还是不要占好处。” 他面『色』沉静如常,表情温柔,声音也温柔:“我想你开心。” 唐沅看着他愣了一刹,那股莫酸意冲上鼻尖,她抿了抿唇,缓缓垂下眼,感受着他轻拍在背后动作。 是哄小孩一样举动。 嗅着他身上味道,却莫地让人安心下来。 灯亮了久,他在床边也坐了久。 唐沅闭上眼,缓慢地,沉沉地睡去。 再一次坠入梦里。 这一次梦长也轻,温温柔柔,再有悲伤和恐惧。 …… 转眼到聚会当天,江盈准开车来公寓楼下接她。 原本江盈打算去,从唐沅那得知了褚妤转达话,听说她要出席,放心不下,第一间改了意,决定陪她一起去。 一边开着车,江盈问:“你跟我哥说你要去见那些人?” 唐沅摇头:“我说要参加聚会,具体说。” 江盈皱了下眉,看她懒懒靠在车椅上,欲言止。 其实不止江盈一个,他这群朋友都疑『惑』。 他和丁巧并有交集,高三候唐沅突和丁巧闹矛盾,还发了好大火,说要让丁巧在明致待不下去,别说别人,他当都别惊讶。 后来学校里流言蜚语疯传,唐沅成了众矢之,大家不敢明着怎,而隐隐营造那种氛围,实在让人窒息。 他作为朋友一直陪着唐沅,相信肯定有什原因,却一直敢问过。 犹豫片刻,江盈还是问出口,默叹一气:“她要是真想弄什幺蛾子,有我在呢,大不了我直接走。” 唐沅瞥她一眼,像是笑了下,唇边弧度淡,轻轻点头。 车开到梵山会所。 同学聚会地点是郭雅琳等人选,要了一个中等大小厅,足以容纳下二三十个人。 唐沅和江盈被服务生领进去,推门入内,厅里已经到达人齐刷刷朝她看来。 静了两秒,郭雅琳立刻笑着迎上唐沅:“终于来了,我等你好久,快坐快坐。” 江盈对她笑里藏刀暗暗轻嗤。 若非唐沅似是有什原因非要来这一趟,谁会搭理这种低段位鸿门宴。 唐沅态度也够敷衍,假意笑了下,什都多说,径直找了个安静位子坐下。 厅里顿响起各种客套寒暄,这个说起以前怎怎,那个说起当年如何如何。 唐沅兴致缺缺地听着,吭声。 一会,他话题转移到她身上。 “唐沅你怎不说话啊,你难得来参加这种活动,我好久见你了,你也不跟我多聊聊。” “是啊是啊。” “是说……” 附和声音听在耳中,唐沅表情有丝毫波动,淡笑道:“有什好聊?” 她噎了下。 唐沅道:“同学聚会是这干坐着聊一天?这无聊,不我还是先走吧。” 她笑容僵住,生怕她走了似得,忙不迭道:“哪里会无聊,先坐坐聊一聊嘛,等会可以玩游戏……” 唐沅静静看她虚与委蛇。 十几分钟后,郭雅琳看了看手机,笑容一下真切了几分:“哎呀,有个等了久老同学来了,她接到了人,在正在进来。” 百无聊赖听他重温过去话题唐沅,表情微微顿了顿。 郭雅琳边说边看向唐沅,意有所指:“……大家一定都想见她。” 像终于到了重头戏,她话仿佛点燃气氛,一群人脸上都有些迫不及待。 门边传来动静,几个人推门而入。 其中一个被带来,明显穿得朴素简约。 唐沅抬眸,和来人对上视线。 郭雅琳眼神闪着,连忙起身迎上去拉了拉那人胳膊,极亲热似得:“这是丁巧,大家应该都还记得,她以前高中候一直是我年纪前几。” 她笑着看向唐沅,眉头轻挑,缓慢道:“唐沅,你忘吧?” 满厅里,所有视线都集中过来。 江盈蓦地紧绷,唐沅搭在她胳膊上手轻轻摁了摁,坐着动,只是静静地看向丁巧。 第49章 So late凭什么 江现从公司出来, 车开到半路,钟恒打来电话。 摁下接听:“什事?” “你在路上了?” “嗯。” 那边道:“刚会所打电话说我定的酒暂时货,要不换个地方?” 江现默了默, 多言,只说:“梵山会所离得挺近。” 钟恒什意:“行。我给们打个电话。” 个地方都在同一个方向。 江现挂了电话, 吩咐司机:“梵山会所。” 司机应声道好。 江现往后靠住车椅, 给唐沅发消息,告诉她自己换地方。 等了一会她回, 不知是还在江盈车上, 还是已经到了梵山会所。 收手机,十几分钟后到地方,钟恒汇合。 除俩外还有三个人, 都是半熟不熟的, 以前打过交集,这次来谈正经事,气氛还行。 几个人在包厢里坐着喝茶,席间,钟恒出接了个电话, 回来后立刻坐下, 碰了碰江现,俯身轻声说:“唐沅好像在那边?” 江现点头:“我知道,她有聚会。” 她来梵山会所, 一早跟说了。 钟恒眉头压了下:“唐沅是跟明致的人聚,我刚碰几个认识的, 都是以前学校的。们说周霖的对象那个郭什琳的也在,那帮人好像找来了以前高中叫丁巧的女生。” 江现一怔。 钟恒怕不记得,提醒:“高中了分校的那个。” 江现知道是谁。 之前确实不记得名字, 但唐沅前天做噩梦那晚才提过。 脑海里闪过她当时的表情,眉眼一沉,转头便对其人道:“不好意思,我有点事出一下。” 言毕,身边往外走边问钟恒:“在哪?” 钟恒回来前已经问过,告诉哪个厅,人快步往那边走。 要论身高,钟恒不比江现矮多少,然而后者走得飞快,有点跟不上。 绕过走廊拐了个弯,到聚会的厅门口,江现伸手推门,门刚推开一条缝,听里面传来甜腻的声音:“丁巧,打个招呼啊,唐沅也在呢。” 眉头一拧,正要推门进,下一秒响一道女声。 似乎是那个叫丁巧的。 有愤懑,有质问,她的声音柔得有点沉重,几不可察的颤意中仿佛带着点说不清的情绪,是完全的善意怅然:“……好久不,唐沅。” …… 丁巧一声好久不,温得过分。 郭雅琳其人都愣了,她的态度,完全不像们想象中那种,面对曾经欺凌过自己的人的愤慨厌恶。 “这是唐沅啊。”郭雅琳像是提醒,“你不记得了吗,你们高三的时候,不是还……” 她挑眉,拉长语音,点到为止。 “你是想说她霸凌我,『逼』我转学,把我赶分校区是吗。”丁巧微微吸了口气,开口。 郭雅琳眼里一闪,唇边略微轻勾,正要顺着话说下,丁巧低头,似是笑了一下:“我高中毕业后考了很远的城市,很久有回来,如果不是你们找我,我都不知道……” 她说着,抬头面对众人,下一句让满厅静了片刻—— “唐沅有霸凌我。” 江盈本做好她们拿过说事的准备,因这突然的场景愣了下,不转头看向身旁。唐沅抿着唇有说话,只是神『色』莫名凝重,笔挺的背有些僵直。 “你在说什啊,不是她还有谁,她自己说要让你在明致待不下……” 郭雅琳一的一个女人忍不住开口,她看了眼唐沅,眼神飘忽,把唐沅叫来的那点小心思这会终于不藏了,明晃晃又迫不及待地摆到台面上。 “我说了。”丁巧拧着眉,“唐沅有霸凌我。” 郭雅琳那群人脸上闪过尴尬,有人不知是想到什,看向岿然不动的唐沅,她似乎对丁巧的反应并不意外,眼神一凝:“是不是她找你了?她是不是对你说了什,还是威胁你?你不用这样,大家都在,难得聚一聚,你有什话……” “我说得很明白了。” 丁巧提高音量打断,“我分校,并不是因为唐沅『逼』我。” 唐沅眉头微皱,出声打断她:“丁巧——” “事。”丁巧沉沉吸了口气,看向她,“我真的事。” 扫视过在场一张张脸,丁巧缓缓道:“是我自己想分校。” 郭雅琳身边的女人从怔愣中回神:“开什玩笑,谁都知道分校条件不如主校,哪有人主校不待跑……” “因为我一直在被猥|亵——” 丁巧的声音平静又锐利,她看向她,看向们每一个人,“这个答案满意吗?” 她好像是为了这一刻,语气有丝毫迟疑。 厅里死一样地沉寂下来,在场的人全都僵住。 唐沅其人一样背脊僵直,却又比们多了一份难以言喻的情绪。 她猜到有这一刻,在她知道丁巧要来参加同学聚会的时候,她预料到了这个场景。 喉间沉沉呵出一口气,面对这样大庭广众自揭伤疤,她突然不知道怎动作。 丁巧看着被冲击到的众人,声音一字一顿,站得比任何人都直。 “我继父的儿子,我一特招进明致的那个老实人,一直在猥|亵我。” “唐沅有霸凌我,是她,在我打算死的时候,拦住了跳河的我。” …… 唐沅遇丁巧那天,是高三预先补课时的某个傍晚,她在河边正要跳下。 那天下午,唐沅拦住了她。 丁巧哭得停不下来,唐沅问了很久,她才崩溃地全盘托出。 她的继兄,那个木讷寡言所有人眼里的老实人,从高下学期开始,一直在猥|亵她。 唐沅气不过要替她找继兄算账,被她拉住。 丁巧不敢让人知道,她妈身体不好,常年吃『药』,靠着继父才活下,她在家也总是被继父叱骂。 想了几天,唐沅帮她想到了分校区的办。 然而丁巧的继父轻易不会让她转学,那边离家远,了办帮家里做事。她更不敢让别人知道继兄的事,一直不停地哭着说,被人知道她会死的,会活不下。 看着抓狂处在崩溃边缘的丁巧,唐沅有办,最后只对她道:“我赶你走吧。你要是被我赶走的,你家里人,继父也好继兄也好,都不会说什。” 于是她们吵了一架,丁巧冲撞唐沅,唐沅当众放话要让她在明致待不下。 唐沅找她小舅,拜托了小舅很久很久,才把调动的事定下。 一切都很顺利。 丁巧“得罪”了学校有权有势的人,被『逼』转分校区。继父嫌她惹事生非,还好到了分校区仍旧有书读,奖学金也不变,骂骂咧咧地让她了。 她的继兄更是察觉什。 丁巧名正言顺地住校,按时把奖学金一分不少寄回家,她继父根本不管她回不回。分校主校课时安排错开,放假她出打工,的继兄忙于学业,办再继续『骚』扰她。 帮她转学,帮她申请其它补贴。 甚至因为她胆小怯懦,不敢让人知道被猥|亵‘丑事’,害怕被继兄发现她在反抗,连转校这件事的原因也扛下。 唐沅付出了一个十几岁少年人的所,用尽全力地,送她逃出了生天。 …… 这一场匆匆聚的鸿门宴,在丁巧自揭伤疤的举动中,尴尬又荒唐地散场。 唐沅丁巧是最先离场的,在那些人缓过来之前,她们先抽|身离开。 河边的风带着些微凉意。 唐沅丁巧靠着桥壁,彼此都说话。 江盈已经先回,她本来不放心,得知江现会来接唐沅后,这才拖着缓慢的步子走了。 握在手中的手机不时亮,唐沅瞥了眼,并打开。 今夜,各个同学群里,大概都要为这桩陈年旧事『骚』|动。也好多人给她发消息,她把声音关了,迎着河风长长地抒气。 “这好像我跳河时的那条河。”丁巧忽地出声。 略带玩笑的话,唐沅勾唇,却不知该笑不该笑。轻轻敛眸,她看着河面,过后沉沉道:“你今天干嘛要来这一趟?” 这样的聚会,其实可以不来的。 唐沅是知道她要来所以来,而她…… 丁巧笑了下:“我还觉得我来的迟了。” 高三那一年,托唐沅的福了分校,她躲避外界的一切,什都不闻不管,毕业后匆匆逃离那个家,这些年远远地将浒城丢在身后。 如果不是这些人找到她,她还不知道。 因为她那时的怯懦不敢让人知道,唐沅背下了“霸凌” 的罪名,真的有解释过一句。 后来的这些年,为了她的名声,也始终守口如瓶。 她有做错什,却一直被错的一切包围着。 “……对不。”丁巧歉意真挚,“是我自私,连累了你。” 只顾着自己躲,自己逃,却忘了替她背了黑锅的唐沅会是什处境。 后来的这些年里也一直在做缩头乌龟。 “她们找到我的时候,我想着,是该你。” 她有点哽咽:“真的很对不,也很谢谢你。” 唐沅眉眼淡淡,轻声道:“都过了。” 不想气氛这低沉,她转移话题:“你这几年过得怎样?” 丁巧说挺好:“我妈在我大学的时候世了,我那个家早断了联系。我了很远的地方读了很好的大学,读书的时候还了山区支,了很多小朋友。闲下来的时候出看风景,我打工做家,自己攒了蛮多钱,现在年薪也很高,了很多地方。” 唐沅真心地笑了笑:“不错。” 漆黑的河面粼粼泛着暗光,像要破开那沉『色』。 她们一次真正接触是在河边,多年后这一次还是。 个人吹着夜风,有一句一句地聊。 其实她们并不是很熟,但因有过一段特别的回忆,言谈间像是熟识的老友。 聊了好久,时间差不多,唐沅看看天『色』,站直:“我该走了。” 今天来这个聚会,原本是想丁巧一面,事情到此已经结束。她问:“你住哪?” 丁巧说:“我订了酒店房间,开车过来的。你呢?” 唐沅朝马路对面指了指:“我……男朋友在等我。” 她们出来多久,收到江现的消息,的车停在对面等她。 丁巧也放心下来,人说着最后的闲话,一提步。 她的车在路边,此道别分开。 拉开车门,她忽地出声:“唐沅。” 唐沅回头朝她看。 她缓缓道:“你那时候跟我说的,我看过了。” 跳河的那一天,唐沅拦下她,告诉她,不死,要好好地活着,要看好看的风景,吃好吃的东西,要做一切好的事情。 她告诉她海边的日落是什样,云峰上缭绕的雾有多好看,悬崖上的雪景又如何壮阔,她认真地对她说了一遍又一遍,不这样结束。 她是再渺小不过的一粒沙。 而唐沅是这汹涌海里,唯一推她上岸的浪花。 “我看过了。”丁巧笑着,透过模糊的视线朝她看,“真的很美。” 街边天『色』昏暗,风把路灯光影吹得摇曳,唐沅站在薄薄的暖黄光线下,轻轻弯嘴角:“那好。” …… 江现的车停在路边等了有一会,唐沅近前,降下车窗,她才发现司机不在,自己坐在驾驶位。 脚步微顿,唐沅拉开副驾驶的门坐进。 唐沅上车,系好安全带,手机持续不断有新消息进来,她懒得打开。 江现有问,丁巧也好,今天晚上的一切也好,什都提。 唐沅也有说。 照群聊的动静,不用她开口,估计也会知道。 况且,噩梦那天,她已经问过一遍的答案。 “你怎自己开车啊?”唐沅懒懒地靠着车椅,侧头问。 嗯了声:“反正什事。” 唐沅抒了口气,像是用尽力气,疲惫涌上来:“我想睡一会,你到家叫我。” 江现朝她看:“好,我把空调调高一点。” 将她的座椅调低,空调温度升高,拿出车上备的薄毯给她盖上。 车开上回家的路,窗外灯光一道道掠过。 她侧着头,睡颜渐渐恬静。 江现开得平稳,开了好久,到公寓外,唐沅还在睡着,钟恒突然打来电话,便急着进,在路边停下。 戴上无线耳机,道:“什事?” 那边道:“事,我问问你,你回了吗?” 嗯了声。 钟恒顿了下:“唐沅一?” “嗯。” 默了几秒,钟恒开口:“今天晚上我在的高中群里好多人在聊这事儿,都传开了。” 指的自然是晚上部分明致校友聚会的事。 前面那会们赶到聚会的厅外,江现推了门却进,在唐沅出来之前,们走了。 但丁巧说的话,不用等别人传开,们当时听得清清楚楚。 认识的人的八卦,再久远也不算迟。 毫不意外地,各个明致校友群都在聊。 一无非是说丁巧爆出来的“猥|亵” 的事,有几个校友群里她那个继兄也在,瞬间死,有些正义感十足的女生看不过眼,在群里艾特骂,骂得极为难听。 一会灰溜溜退了群。 自然是唐沅丁巧“霸凌”事件的真正经过。 钟恒说不清作何感谢,叹了口气:“那时候我记得唐沅被骂得可惨。” 江现看着挡风玻璃外的道路,眸『色』比夜『色』更加浓沉。 怎会不记得。 丁巧转校后,好多人都在议论唐沅仗势欺人。 有个同年级的女生还在贴吧发帖子骂她,唐沅得知了发帖人后,找到那人班上。 结果对方不仅不低头,还唐沅吵来。 当时围了好多人看热闹,颇有点给那个女生壮声势的感觉。 江现钟恒们经过,人群中的唐沅朝看了一眼,脸『色』僵住,很快带着她那帮朋友走了。 是那次,想发消息她说些什,犹豫编辑了几遍,却在得知她当天随即跟那帮朋友出疯玩后,又把短信扔进了草稿箱。 那时候,真的有点傻。 江现抿了抿唇。 她那种自我保护的应激反应,竟然会以为,她放在心上。 钟恒多说这个话题,大概也是不知道怎说,转而问:“你们什时候婚礼啊,别突然,我好提前准备贺礼。” “不着急。”江现握着方向盘,“恋爱还谈,急什。” “不是。”钟恒笑了下,“你来真的?谈什恋爱,这都住到一了,家都盯着让你们结婚,还搞谈恋爱这一出?” 不问:“你上次朋友圈发的那动态来真的?” 江现觉得有什不对,语气平静:“嗯。” 钟恒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半晌只得道:“行,有情趣。” 调侃闲说了几句,江现挂掉电话。 把车开进车库,解了安全带,倾身靠近唐沅,解开她的。 她微微睁眼,『揉』了『揉』眼睛,呢哝问:“到了吗?” 她的脸睡得有点红,江现的呼吸拂在她脸上,低头在她唇上轻轻亲了亲:“到了。我抱你上?” 唐沅不想动,还有点睡醒的懒怠,含糊地应:“嗯……” 江现下车,从另一边车门抱出她。 一路到楼上,抱着她回了她的卧室,往床上轻放,她蜷着被子,立刻翻了个身。 江现出给她倒水,一眨眼的功夫,回来她又睡得沉沉。 动唇想叫她,话出口,默默收住声。 把水杯放到桌上,江现提步,缓缓在床沿坐下。 她朝向这边,秾丽的脸沉静。 在车上时,钟恒那句“谈什恋爱”的话在耳边响。 江现看着唐沅,眼里带着点说不出的深重自嘲。 们都还谈过恋爱。 墙上灯光低暗。 垂下眼,抬指拨她额前的发,喉间缓慢轻咽。 有什不可以的。 她已经够辛苦了。 凭什,连遗憾也要比别人多。 第50章 So late不爽 唐沅睡了一会, 没有太久,睁『摸』起手机一看时间,离从河边回那会只过去了个多小时。 夜正深, 她掀开薄被下地,客厅里亮着灯。 江现还没睡, 动静朝她看:“醒了?” 她点点头, 往后撩了撩微『乱』的发。 问:“饿不饿?” 唐沅晚上没怎么吃东西便去了聚会,那场鸿门宴散的快, 一觉睡到现, 此刻还真有点饿。 她点头,江现干脆地朝餐厅:“我给你煮点东西,你等一等。” 唐沅带着睡醒后的懵然, 站着看忙活了一会, 回房端起床边的水杯又出,餐厅坐了片刻,面前盛上一碗热腾腾的面。 面条劲道,放了虾和贝,还有熏烤过的火腿肉切片, 碧绿的葱花点缀, 看着极有食欲。 唐沅吃完回房洗漱,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发坐到床边,江现正盛了杯温凉的水进。接过她手中的吹风机, 唐沅朝看一,没反抗, 就着灯,站床边给她吹头发。 头发吹干,她简单理顺, 江现把吹风机放回原位,她脱了鞋便翻身躺下。没出去,返身回,唐沅察觉自己睡下得太自然,看着床沿坐下的,微顿:“你还不去休息?” 时间已经不早,白还要早起去公司。 江现嗯了声,垂眸看她,的手帮她撩开散『乱』锁骨处的头发,唐沅感觉到些许瘙痒。抬眸对上的视线,没等她说话,先道:“今晚我可以这里睡吗?” 她一愣。 问得自然,认真的表情没开玩笑。 不知是不是灯光太炽,掩藏头发下的耳根热了起,唐沅神闪躲一瞬,手拢着薄被,过了几秒低声回答:“你想的话那就睡呗……” 她都睡过的床了,她也没那么小气。 唐沅往后边躺,给空出位置。江现洗过澡,身上的睡衣是常穿的那套深蓝『色』的,衬得的皮肤格外白,五官更显浓烈。 掀开她的薄被,面朝着她躺下,不一会,展臂将她揽进怀里。 面对面贴着,唐沅脸蹭到的胸膛,心跳有点快,温度被的体温带高,又觉得这种热意令人舒适飘然。 安静了一会谁都没说话。 江现的手『摸』她的头发,她到问:“手机上是不是收到多消息。” 唐沅怀里抬头。 说:“刚才你睡觉的时候,一直亮。” 确实收到了多消息,群里那帮狐朋狗友几乎刷了一晚上的屏,她方才起后看了久才看完,还有一些家里互相认识的圈里人,高中也曾是明致校友,闻八卦后向她表达关切问询。 料想大概已经知道事情经过,唐沅低低应了声:“嗯。”没有多说什么。 “钟恒跟我说,褚怀们找聊了。”江现轻抚她发的动作不停。 这件事上,们都曾说过不的话,如今多了江现和她的这层关系,诧异之余,不免都有些尴尬的歉意。 “之前说订婚前让朋友互相一,过些正聚一下,们挺抱歉的,想跟你说一说。” 唐沅没吭声。 褚怀们本就从小跟她不对付,高中几,因为她撩拨江现,加上丁巧这一桩,对她恶感进一步加深,几乎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她今收到了多道歉,她不的同学群里,有些曾经因这件事骂过她的人,辗转找表达了歉意。 唐沅不知道说什么,当时那个情况,她不得不隐瞒,背下黑锅,被误会便是注定无解的事情。 真要论也怪不了别人。 这是她自己做的选择,都到了这个时候,没必要再回头纠结,对她说,一切今夜已经翻篇。 唐沅正敛神想着,额头上突然落下一吻,抬看去,江现的面容别样平和,却又略微低沉。 “褚妤摔下楼梯的事情,是我不对。” 沉声说,忽然提及久以前的事,教唐沅愣了愣。 “和丁巧的事一样。高中那时候,所有人都说你不,可我想你一定是事出有因,才做出了那样的举动。褚妤摔下楼梯那,我本能地担心和你有关,又觉得你不是这样的人,就怕你是因为什么原因,失去理智做出了不谨慎的举动。” 那人真的多,褚妤现场摔下楼梯,如果和她有关,又会是一桩被人诛伐的谈资。 “……是我一开始就想错了。”江现眸『色』柔下,“我应该再坚定一点的,应该更相信你。没有什么事出有因,这些所谓的‘事’从一开始就不存。” 『逼』人转学,推人下楼,都没有。 “我们唐沅,根本不会做这种事。” 看着的睛,唐沅几秒才睫轻眨着移开,脑门挨着的睡衣面料,她瘪嘴,过会说:“知道就。明就把分扣上,之前漏了,至少得扣一千八百多分。” 那略轻的语气,不似抱怨,而是一种有了依仗,明确知道被纵容着的撒娇的意味。 她怀里蹭了蹭,重新接上先前的话题:“你说过几聚聚,去哪聚啊?” 早先说要安排朋友面,是该提上日程,至于尴不尴尬,到时候再说。 饭局,会所,游轮,不拒地点哪都可以。江现提了几样,唐沅没意,打算问一问江盈们再定。 个人抱着说话,的手顺着她的头发向下,没一会,揽她腰上的手渐渐用力。 感觉和贴得太紧,唐沅不由抬手抵上胸膛。 “江现……” 话没说完,的气息沿着她的睫蹭下,唇随即被吻住。 唐沅呼吸滞了一瞬,快被带着,从侧躺相拥的姿势被压覆,吻得逐渐热切起。 她一攀上的脖颈,一点一点勾紧。 只是亲吻,却也令人战栗。 真的奇妙,每个瞬间都像融,精神上有一种持续不断的愉悦袭。 这个吻久才结束,唐沅热得不太清醒,着彼此都不正常的呼吸,脸泛红,轻轻推了推,声音细若蚊鸣:“你能不能……反应别这么大……” 那股异物感实难以忽略。 江现纹丝不动,埋首她脖颈,鼻尖蹭着她耳旁皮肤,气息不平:“我是个正常男人……怀里抱着喜欢的女人,这样都没反应,就该去看医生了。” 说得像有道理,唐沅莫地反驳不了。 的吻又一次落下。 们亲了久,难舍难分地,几次朝她压沉,竭力地克制着,不冲破最后一道理智的防线。 …… 蓝『毛』一帮人群里刷屏聊了一通丁巧的事,安慰开解以及各种狗屁话说了又说。这一页揭过去后,没,被唐沅告知要和江现那帮朋友面,闹闹哄哄将地选定游轮,而后又提议要搞什么cosplay主题。 唐沅问过江现,丝毫没意,她便同意了们的提议,一切以大家开心为前提。 这厢和们聊完聚会,唐岚紧接着给她打电话。 唐沅本以为是要说工作的事,不料那边一开口,却是她更不想的话题。 “妈过几回浒城。” “……”唐沅默了默,“她有空了?” 唐岚嗯了声,接着道:“她不是一个人回。” 唐沅一顿,察觉到她话里似有别样的意思。 “她和邓家那个叔叔的事定了。” 果然,唐岚下一句道:“们打算订婚。” 唐沅握着手机的手用力一刹,唐岚又说:“邓叔叔不一定和她一起,可能晚几。妈应该会带着邓叔叔的小孩先回。” 她妈的这段恋爱,大概是她留学二的时候开始。 这么些了不少,她一直没回,还没过人。如今们已然到了要确定分的一步。 唐沅想问爷爷知道吗,又觉得没必要问,这本就是她妈自己的事情,不过是再嫁而已,微吸一口气:“她怎么不自己打电话给我。” “估计等回就联系你了。”唐岚停顿几秒,“你也知道她忙。” 唐沅笑了声,带着点自嘲。 “到时候要正式面,你刚带江现一起,回家吃个饭。” 不想再说什么,唐沅压下那股烦躁,尽量淡声:“知道了。” 没继续聊,她随口说了句便挂了电话。 她闷闷沙发坐下,屏幕一亮,江现的消息进。工作间隙一直抽空回她的琐碎言语,原本有些低沉的心情忽地一下缓解不少。 和有一搭没一搭说着,午觉后,唐沅感觉精神了多。 喝完咖啡醒神,又接到丁巧的电话。 唐沅没有她的号码,接通后是她,诧异秒。 丁巧为的不是别的,仍是跟她道谢——不过不为多前的那一桩,而是新的这遭。 “辞退?”唐沅她说完,愣了秒。 “对。是别人转告我的,被辞退了。”丁巧说的是她的继兄。校友群社死后,就职的公司收到不少针对“猥|亵”说明的邮件。 就昨,被辞退了。 “我托浒城的旧同学打了一下,说是盛江方面有人和的公司交涉。” 所的那家公司也是大企业,待遇薪资都是国内前列,是十分拿得出手的工作。那样久远的事情已经没有证据,除了社死,原本大概率是不会影响到方面的。 被辞退,大公司之间有共同的圈子,以后浒城怕是难再立足。 这个结果如不是三方干涉,根本不可能。 至于盛江为何出面,缘由想都不用想。 丁巧诚挚地向唐沅表达了对她和江现的谢意:“我和江现不熟,没有的联系方式,想跟你说也是一样。”她叹气道,“又麻烦你们了,真的过意不去。谢谢你们。” 唐沅应得含糊,她自己都诧异,半怔愣地聊完,给江现打电话。 那边接的快。 “你没忙?” “没。”说,“刚开完会。怎么了?” 白公司,她若非有事,一般不打电话给。 唐沅说:“丁巧刚刚联系我了。” 没说话,大概并不意外。 “是你让人辞退丁巧继兄的吗?” 江现没否认,嗯了声。 唐沅问:“……你怎么突然想到这个的?” “做错了事就该受惩罚。”江现口吻沉和。 一切问题皆因丁巧继兄而起,是罪魁祸首,伤害连累了别人,没道理一身轻松地置身事外。 唐沅本也打算过,是不是要帮丁巧讨回公道,奈何时隔久远,已经没有证据。 她没想到会那么细心,连这一点善后也记得。 不管丁巧继兄之后是不是还能找到工作,至少浒城不容易,也至少,让尝到一点切实的苦果。 “那你是不是欠人人情了……”她低声问。 “还。”江现说,“后面正和们公司有合作,适当地让半分利就是了。” 对而言只是开个口的事,实也算不上人情不人情。 似乎出她语气里的别扭,停了片刻,悠悠道:“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下次让我亲久一点。” “……”唐沅微赧,瞬间不想接的话了。 那幽深的语气着莫地教人耳热。 怕越说越跑远,她嘀咕几句,正要结束这通电话,那边忽然又叫她:“唐沅。” 语气正经起,她挂电话的动作顿住:“干嘛?” “我也没有那么正义。让滚蛋只是因为不爽。那样的脏东西,平白让你受了那么多委屈。” 江现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沉静,每个字却都落了她心上:“——我真的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