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4 章 第八十四章 曾经荆沉玉清心寡欲,一心修炼,唯一在意的便是三界安危,宗门前途。 那时非要说他有什么希望的,就是天下太平,河清海晏。 如今,荆沉玉从高高在上的剑仙沦落为一个走火入魔的“俗人”,他心里有了欲念,很清楚自己现在最想要的便是昭昭。 想和她恩恩爱爱,想要她的倾慕,想要她的回应,想和她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他应该将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她,让知道自己会遭遇什么,换取她可能会存在的一丁点微薄的怜惜。这样一来等他变得人不人鬼不鬼,她或许会给自己几分好脸色。 他应该这样做的,可他没有。 比起她完全鄙弃他,他更不希望她看见自己失心疯的丑陋模样。 所有的话都在嘴边,最后他却说:“只是会疼罢了,这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昭昭怔住:“只是这样吗?可我当时在神女的身体里,还没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就没有意识了,那应该是因为她死了吧?她为什么会死?” 她沉吟片刻,微蹙眉头道:“不会是要一命换一命这么狗血吧?只能活一个吗?” 荆沉玉看着她,被血浸透的白袍之下是伤可见骨的双腿,他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坚持站了这么久,但还是稳稳地靠着石壁没有倒下。 他甚至还笑了一下,因她脸上快速流露出的一丝迟疑。 他心想,足够了,只她这一瞬间的迟疑,就足够了。 “不是。”他否认了,“是神女一心寻死罢了,本不必做得那样极端。” 昭昭不太相信,不知为何,自从在神女的身体里待过,从另一视角看过一场大戏,她就觉得自己好像更了解了荆沉玉一些。 比方说现在,她就觉得他在说谎。 “真的吗?”她发出鲁豫的声音,“我不信。” 荆沉玉轻抿嘴角,笑得含蓄而内敛,清风明月似的一个人,笑起来温润如玉,一双桃花眼没了常年凝结的冰冷,变得多情而惑人。 昭昭被他这样看着,有点上头。 她仓促地下移视线避开与他对视,正看见他染血的衣袂。 她这个时候才注意到周围的血腥味,当即抓住他的手臂说:“你的腿没事吧?” 怎么可能没事? 它们现在一定很丑,但也像他说的,他有先天剑气护体,倒不至于真的不能行走。 “无事。”荆沉玉按住她的手,不准她拉开他的衣袍查看,“走吧,寻个安静的地方疗伤,外面现今不如这里安全,等一切尘埃落定我们再出去。” 沧海的怨念已经消失,这座墓里哪怕还有魔兽和机关,已经不足为惧了。 他率先带着昭昭往前走,从幻境里出来,他们就已经不在冥河岸边了。 不知是不是沧海的意思,他们所处的地方有光,环境也不错,是一座宫殿,还有点熟悉,像是…… 神女灵府内那座宫殿。 昭昭猛然意识到,这就是照着那座宫殿的样子修建的。 她追上荆沉玉,正想告诉他这件事,就看见他满是冷汗的侧脸。 他紧紧抿着唇,视线望着前方,眼神却有些飘忽,气息也不太平稳。 昭昭立刻望向他的腿,不顾他阻拦强行撩起了他染血的衣袂。 “昭昭,不行。”荆沉玉拒绝着,倒像是昭昭要对他做什么一样。 昭昭头也不抬:“你再反抗我就永远不理你。” 永远不理你,简简单单五个字,让荆沉玉完全被掣制。 他怔在那,一点反抗的力气都没了,只能麻木地任她查看。 然后她便看见了他血流如注的双腿,还有腿上见骨的伤势。 她这个时候竟然还有心思想——原来这就是修真小说里所说的天生剑骨吗?荆沉玉的腿骨上都有剑气存在,仿佛那不是什么人的骨头,是一柄剑。 昭昭面上没什么表情变化,眼神也没什么动荡,她只是看着,看了一会他伤势惨烈的双腿,又去看他们行来的路,果然,那路上全都是血。 他的血可真多,一直在流,好像都流不干。 “我没事。”荆沉玉实在被她看得难受,勉力将衣袂放下,其实这衣袂也不太能遮挡双腿了,哪怕它是修真界用料最珍贵的法衣,也仅仅是在冥河水下留下破破烂烂的残骸。 “找个地方疗伤,先解决你的事。” 荆沉玉还想往前走,但被昭昭按住了肩膀。 “就那里吧。”她指着不远处的一间偏殿,那是宫殿里最亮的地方,也是最近的落脚地。 荆沉玉看了一眼,往那边走去,昭昭静静跟在后面,盯着他一路流下的血不知在想些什么。 等到了偏殿里,发现这里之所以那么亮,是因为用法阵投射进了外面的阳光。 金色的光照耀着这里,处处都是暖洋洋的,腐朽的味道都散去了不少。 偏殿里有张床,床边是舒服的软榻,荆沉玉没有选择两者任何一样,走到几案后的蒲团边打算盘膝坐下,可他的腿现在想做到这件事很难。 他愣在那,弯腰用手撑住几案,似乎在发呆。 昭昭看着他,也不说话,就好像不存在一样,这让他身子不再那么紧绷。 他深吸一口气,闭眼忍着疼痛盘膝坐下,用剩余不多的衣袂布料勉强遮住了双腿。 略顿,他想起什么似的,从空间里取出一件新的外袍,随意地拢在身上,遮住了所有不想让昭昭看见的地方。 他仿佛因此有了安全感,脸色好看不少,白发遮住的侧脸渐渐不再那么压抑。 昭昭坐到了软榻上,比起他的拘谨,她随意得多,几乎是闲适地看着他从手足无措恢复从容。 原来有时候只要多一件衣服,就能让人得到安全感。 昭昭垂下眼睛,掩去眼底变幻莫测的神色,那边荆沉玉已经入定疗伤,他这样着急,不是为自己,是为了她。 他知道神女是如何分割关系的,那肯定是需要他做什么,毕竟现实里他才是宿主。 昭昭看着自己的手,手里捏着软榻上的丝被,团来团去,乱入麻。 不知过了多久,偏殿里的光线开始昏暗,昭昭终于动了。 她从软榻上下去,使劲拍了一下荆沉玉的肩膀,将他从入定里惊醒。 他微微拧眉,有些不解地仰头看她。 “怎么了。” 他问着,昭昭却没有回答,只是将他拉起来。 他坐下的艰难,起来也难,昭昭拉得有些粗鲁,他有些疼,但咬着牙没吭声。 昭昭看着他冷汗津津的脸,那种强撑坚强的破碎感,真是让她手痒也心痒。 “你疗伤疗了这么久,怎么腿上的血还是没止住?你脸上已经一点血色都没有了知道吗?” 昭昭化出一面水镜让他照:“看看你自己。” 荆沉玉在水镜里看到了自己。 实在无心打理自己,他现在狼狈得很,霜发散乱,脸带血痕,唇瓣干燥,眼神恍惚,眼底可见蓝色,简直像换了一个人,与他记忆里的自己相差甚远。 他忽然挥散了水镜,别开脸不想让昭昭看,广袖下手紧紧握拳,抿唇道:“……这不重要,没时间了。” “是我没时间了,又不是你。”昭昭语气散漫,有些心不在焉,“我都不着急,你那么急干什么?” 荆沉玉不赞同她这个说法:“你怎能不急,昭昭,不要想着一了百了,我不会让你有这样的机会。” 那日诛魔台昭昭的状态给了他太大心理阴影,他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 “你还有很多事做,你还要杀了张天师,你还要去报复将你置于风口浪尖的秦家,还有江善音,她替你给了夜月眠一剑,魔界大魔都前往修界营救夜月眠,说不定他真能跑掉,你还要去看顾江善音,还要杀了夜月眠报仇……” 荆沉玉说着说着就开始意识模糊,他使劲闭了闭眼,勉强道:“你有很多事要做,昭昭,在完成这些事之前,你得好好活着。” 他不想让她寻死,他忘不掉诛魔台的一切,也忘不掉幻境里面,昭昭模样的神女一心求死。 昭昭怎能看不出他在害怕什么。 她头很疼,看不下去荆沉玉这副样子,但不需要她做什么,荆沉玉就没能再说下去。 他实在伤得太重,方才只顾着调养要给昭昭的心脉,没去管自己,怎么可能会好? 能撑到现在,全凭着他天道亲儿子的身份,那身修为帮了他一次又一次。 他昏过去,倒下了,双眸紧闭,脸上没有一丁点血色,好像死了一样。 昭昭接住他倒下来的身子,心情复杂地看着他苍白英俊的脸,他眉心的朱砂痣已经没了冰色的遮掩,露出原本的红色,这是他脸上唯一的颜色。 这样明艳的红,越发衬得他白得像死去一般。 昏暗寂静的偏殿里有人叹了口气,温热的手抚上了昏迷之人的脸盘,昭昭像是要确定他是不是还活着一样,按了按他的脸颊。 软的,没硬,还活着。 昭昭慢慢吐了口气,力道很轻地抚过他的脸颊。 恨他吗?当然。 可过了这样久,经历这样多,恨意已经没有那么重了。 喜欢吗?没有吧,说不清楚,她不知道,但总归她没有想过和他在一起就是了。 心底里有什么东西在飘忽,她感受了一下,那似乎是从神女的身体里离开后产生的。 似一股怨气压在心底最深处,无法消散。 是她的吗?不是。 那是谁的呢? 神女的吗? 这个困住了沧海和神女漫长年月的地方,她到了这里,结束了那场幻境,身体里留下了神女最后的东西。 它为何没消失?想要做什么?还有什么是神女想要告诉外面的?又或者是告诉她的……? 昭昭暂时不得而知,这得看那股怨气一般的东西何时消散了。 将蒲团拿开,昭昭慢慢放下荆沉玉,让他平躺在那里。 做完这一切,她轻轻解开他的衣带,再次看起他腿上的伤口。虽然不是医修,但从荆沉玉以前为她疗伤的方式里不难学到几分,虽然不能为他疗愈腿上狰狞可怖的伤口,至少可以止血。 淡蓝色的光萦绕着他的双腿,昭昭一直被他保护得很好,这是她用法宝稳定神魂后第一次动用灵力。 她把持着一个度,但还是有点刺激到神魂,残缺不全的东西怎么可能会好?她算是和他分开了,但注定还是得死。 沧海都没能活下来,更别说她了。 置之死地而后生,没事,这次死她是知道的,有心理准备,也明白这是永远自由活下去的转机。 还有为此争取的勇气和力气吗?昭昭问自己。 她注视着昏迷的荆沉玉,想着应该是有的,至少得离开他身边。 离他远远的,再不相干,让这位天道的亲儿子回去走他的剧情,别再来找她,这样一来,她应该也不用被天道想尽办法弄死了吧。 说起来这次她好像还是得死在他手里,这里没第二个人能让她死了。 勉强为他止血后,昭昭起身到宫殿里寻找。 她有点不想让荆沉玉动手,他估计也不想自己的动手,一个修杀戮剑道的剑修,其实最擅长的事情就是动手杀人,可因为两次伤害昭昭,取了她的性命,荆沉玉估计都对拔剑这事儿PTSD了。 倒不是她自恋,而是他所表现出来的就是这样。 昭昭找了一圈,发现这里真是没有任何可以伤害自己的东西。 没有兵器,也找不到出口,大门是闭死的,出路肯定不是那里。 那之后他们分割开要怎么出去? 昭昭想着这个,视线定在墙壁上,要不然撞墙死? 这样好像有点痛苦啊,之前被般若一剑穿心都没觉得疼。 啊对了,般若。 般若在荆沉玉天灵,他昏迷着,也不知她取不取的出来。 她正要跑回偏殿,就听到身后急促的脚步声,她还不及转头,身子就被人自后抱住了。 “你在这里。”他气息凌乱,紧张道,“你要去哪儿?你不能走,没时间了——” “我没有要走。”昭昭按住他放在自己腰间的手,“我只是出来转转,你不要那么紧张。” 她转过身来,荆沉玉松开手退后一步,视线望向别处,眉头紧蹙,眉宇间黛色万千。 “你跑那么快做什么,我在这里能去哪儿?这地方找不到出路,我也跑不掉,现在离开你我很快就会死,我不会寻死的。”昭昭看着他来时的路,“我真是白给你止血了,伤口又被你给弄崩开了。” 荆沉玉望向她定定道:“为何给我止血。” 他不知自己想要一个什么答案,只是一瞬不瞬看着她,眼底是他自己都没发现的期盼。 期盼什么呢?昭昭知道,可是她给不了。 “我怕你死了,我的事还没解决。” 荆沉玉愣了愣,点头:“别担心。”他说,“不会的。” 他往前走来,短促地笑了一下:“我现在可以了,我来寻你,我们回去就可以开始。” 这就可以了吗?可他的腿还没好。 昭昭想说什么,但又咽了回去。 那些伤不及性命,等她的事解决,他们出了古墓,他就可以去找地方好好疗伤。 他会好起来的,她不能再“多管闲事”了。 昭昭将心底翻腾的情绪强压回去,冷着脸往回走。 荆沉玉跟在她身后,走得有些慢,她回到偏殿好一会他才进来。 昭昭转过身来,就看见他步履维艰的样子。 她心上针扎一样细密地疼,红唇开合,想说什么,可又很难说出口。 她看着他,不自觉屏住了呼吸,在他站好松了口气的时候,主动道:“你的剑借给我。” 其实荆沉玉给过她惊寒,但随着她灰飞烟灭,仙剑这种有灵的东西早就回到了他那里。 现在她要用兵器就得朝他借。 荆沉玉没给她惊寒,直接给了她般若。 般若是上古仙剑,剑内早已生灵胎,只是始终不曾化形。 它那般敏锐,在被昭昭握住的时候就知道她要做什么了。 作为荆沉玉的本命剑,它与主人有本能的情绪关联,当即便感染到了荆沉玉。 “你……” 荆沉玉刚开口就被昭昭打断。 昭昭反手握剑,微笑着说:“不能再让你动手了。”她歪了歪头,“否则哪怕我都快习惯了,你估计也不太能好好地使用你的剑了。” 荆沉玉被说中心事,有一瞬迷茫,再清醒过来的时候,昭昭反手持剑,对准了自己的心脏。 “你是如何做的,每次它刺下去,我都没觉得疼。”昭昭问他,“我就这样刺下去就行了吗?就会死了吧?会疼吗?” 回答她的不是荆沉玉,是般若。 仙剑嗡鸣,明明没有言语,可昭昭却知道,它在说:不会。 是它啊。 昭昭知道这很不合时宜,可她还是笑了一下,心情轻松不少。 “我会很快回来的。”昭昭望向荆沉玉,“不会让你像上次那样等太久。” 荆沉玉心跳漏了一拍。 他心悦昭昭。 他爱她。 他早就知道。 在知道心意以后的所有日子里,他都过得很艰难,也很被动。 但这些艰难险阻,没有一样让他放慢爱她的速度。 今时今日,此时此刻,他发觉自己更爱她了。 无可救药,难以回头,不能自拔,生死不离。 古墓外金沙地上的金色天空雷云滚滚,仿佛有一双大手想将一切拨乱反正,却因为荆沉玉这样强烈而真挚的感情难以成功。 大手的主人似乎很生气,雷云滚动更厉害,而在那之外的很远很远的地方,甚至超脱昭昭原本所在世界的空间之外,科技发达的主神空间里,戴着眼镜的姑娘气冲冲的。 她看着文档里自动描述下去的文字,看着她完全HOLD不住的男主被写小作文的初代蓝星人读者给搞定,几次试图改变剧情,改写内容,可那键盘都仿佛有自己意识一样,不顾她的意愿朝她无法接受的方向续写下去了。 谢特。 千辛万苦送进去吃教训的初代原始人,竟然赢了她! 她居然输给人家了!!! 未来人的耻辱啊! 不争气的狗儿子!眼镜姑娘气得想关闭光幕电脑,可失败了,关她都关不掉,拔电源也不行! 姑娘提了口气,可以,很可以,不能管,搞不定,那她眼不见心不烦还不行吗? 不争气的狗儿子,你这狗粮自己吃,母亲大人不奉陪了! 眼镜姑娘负气而走,直接锁了这间房间。 也就在房间锁死的这一刻,活在书中世界的昭昭握着手中剑,狠狠地刺进了胸膛。 第 85 章 第八十五章 自杀这种事昭昭是真的不擅长。 她一鼓作气地握着般若捅自己,但还是因为恐惧未知而手软了一点。 剑是刺入了胸膛,但远不够致命。 昭昭卡在那不上不下,脸色扭曲。 般若闪着刺目的蓝光,很快,一只冰冷的手握住了她持剑的手。 昭昭抬眸去看,荆沉玉眼睑低垂,看不清眼底是什么神情,俊美无俦的脸上沉郁冷清。 他握着她的手,本能地想将剑□□,可他也知道,现在该刺下去才对。 昭昭见他迟疑,就知道他在天人交战,她实在被这冰冷的剑气激得浑身发冷,也等不及他做出决定,再次咬着牙使劲将剑刺下去。 噗呲一声,是荆沉玉最熟悉的声音了,可这声音却让他毛骨悚然。 他猛地抬眸,看见昭昭有些茫然又有些解脱的笑意。 荆沉玉倏然松手,虽然力道是昭昭自己的,但他之前也握着剑柄,便好像他也跟着那么做了一样。 第三次,昭昭死在般若之下。 荆沉玉额头青筋直跳,神魂极度不稳,眼底蓝色刺目。 直到——昭昭倒在他怀里。 她气息微弱道:“般若,你能自己出去么。” 般若浑身一震,飞快地自行拔剑,仙剑在偏殿里飞了一圈,因她这般大魔几次三番祭剑,它又提高了一阶,已堪比上古神器。 昭昭舒了口气,心口处熟悉的凉意让她有些恍惚,她靠在荆沉玉怀里喃喃道:“还真是一点都不疼,以后哪天真的活够了想死,就用般若好了,一点都不痛苦。” 荆沉玉紧蹙眉头,将她紧紧抱在怀中,抿唇道:“不要乱说话。” 昭昭短促笑笑:“我说的可是心里话。” “你会长长久久活下去,不会死。”荆沉玉握着她的手,她身体已经开始消散,他喉头发甜,声音沙哑道,“你说过会很快回来,还算话吗?” 他生平第一次觉得有些后悔,他该想想其他办法的,不该任由她死。 她第三次死在他面前,若真的就此不回来了,他该怎么办? 他的确可以欲念缠身滋生心魔,可也不代表次次回来的都是她。 万一,虽然几率很小,但万一回来的不是她呢? 荆沉玉失魂落魄地抱着昭昭,在她身子开始消散的时候,捧住她的脸吻了吻她的额头。 这个画面着实有些惊悚,昭昭自己都觉得很恐怖,可荆沉玉一点都不在意。 他静静看着她的眼睛,非要她一个答案:“还算话吗。” 昭昭与他对视片刻,在完全灰飞烟灭之前说:“若你能将自己的伤势处理好,那我就说话算话,否则……一切可就难说了。” 当初一心想要她死的人,现在使劲浑身解数想要她留下。 风水轮流转,如今转到了她这边,的确不该就这么死掉。 思绪跟着光影消散,昭昭想,她一定会回来的,很快就会回来,不是为了他,只是为了自己。 她一遍又一遍地想:只是为了自己。 一定不是为了他。 寂静的偏殿里漂浮着点点星光,荆沉玉的怀抱空荡荡的,他抬头看着满室清辉,像极了小时候见过的萤火虫,满满一院子,陪着他练剑一夜。 这都是昭昭消散后留下的。 不应该的,她若离开,该是灰飞烟灭,什么都不剩下,一如前两次。 但……荆沉玉艰难地站起来,茫然地伸手接住一点光团,光团落在他手里,轻轻跳跃了一下,又飘散到其他地方去。 是真的留下了光影。 不知现在外面是不是到了晚上,如今偏殿里没了阳光,是最清冷黑暗的时候。 在这种时候昭昭离开了,不知是否会回来,荆沉玉觉得,这本该是他最难熬的时候。 可她留下了这些光。 荆沉玉看着满室光影,竟有些眼眶潮湿。 他突然笑起来,笑出了声,笑得有些哽咽之色,但还是笑着,笑得很开怀。 良久,在这些光团的陪伴下,荆沉玉平复心情开始疗伤。 他还记得昭昭离开前说的,若他能将伤势处理好,她便说话算话。 为了让她快些回来,他一定要尽快让自己好起来,哪怕只是看起来好了。 入定的前一刻,荆沉玉不免侥幸地想,她为何会有这种要求? 会是他想的那样吗?是他奢望吗?是他做梦吗? 是不是也有那样微小的可能,的确是她……心疼他了。 …… 这次死去和以往每次都不一样,昭昭比荆沉玉感知明显。 她意识消失了一瞬,但很快就回来了,之所以知道很快,是因为她又“看”见了荆沉玉。 空荡荡的偏殿里,他一个人站在那,白衣染血,神色怔忡,她想,若自己没回去,一心求死,他可能会在等不到她的日日夜夜里就这么枯坐而死吧。 哪怕她这个原书里不存在的异数死掉了,他也没打算回去走剧情,没打算活下去。 这个世界已经乱套了,是不可能再变回去的,没有哪一刻让昭昭这样深刻地意识到这点。 她心情有些沉重,看着黑暗里的荆沉玉,不知为何,有些不想他就这么被黑暗笼罩。 于是星星点点的光团出现了,为他带去光芒,仿佛昭昭从未真的离开。 她看见荆沉玉愣住了,然后对怔怔地接住了一团光。 昭昭就是这些光团的来源,被他这么接住有些不舒服,心里怪怪的,所以跳跃着离开了。 然后她就看见荆沉玉笑了,他笑得很高兴,可笑声里有哽咽之色,眼角亦有潮湿的痕迹。 很难想象荆沉玉这种人会掉眼泪,他这辈子有哭过吗?肯定没有。 那现在呢?他哭了吗? 昭昭不敢确定,光团靠近了一些,他已抬袖掩面,再放下广袖时,又是镇定俊美的仙君。 他盘膝坐下,开始疗伤,昭昭看着,知道他是记得她的话,开始照做了。 他这样听她的话,哪怕因为她,他几乎已经失去了一切。 修炼千余年的大道,万人之上的剑君之位,天下修者的敬仰,甚至是那颗一尘不染的心,他全都失去了,可他也什么都没得到。 付出了一切却什么都得不到,他不见一点后悔,甘之如饴。 修真界人人都说剑君变了,但其实荆沉玉一点都没变,只是他的目标和过去不同了。 他将万死不悔的性子用在了感情上,倒真是让人…… 昭昭闭上了眼,光团也跟着暗了一些。 她告诉自己不要再想了,再想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他们难道真能在一起不成? 先不谈过往的纠葛和恩怨,只说天道,它能容许他们在一起吗? 它可以用那般多的巧合组织起来让他杀她一次,就能再来第二次。 她若与他在一起,就得时时刻刻防着再次死掉。 这次应该可以完全分割开了,下次再死,他们是完全不同的个体,她死了就是真的死了。 她不能,也不想再来一次了。 她做好了打算,出了古墓就分道扬镳,离男主远远的,那男主走不走剧情都是他和天道的事,该不会再祸及她了。 让她过两天安生日子吧,真的,哪怕不可以长命万岁,也让她长命百岁吧。 彻底陷入“睡眠”之前,这是昭昭最后的念头。 这一“睡”就是很久很久。 她明明答应了很快回来,可等荆沉玉腿上伤口愈合,留下狰狞的伤疤时,她依然没回来。 他已经在这座古墓里等了她太久,墓中无岁月,他只能在墙上刻下正字来计算时间。 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三个月。 三个月,她答应了很快回来,却三个月没有痕迹,他找遍了灵府,找遍了古墓所有角落,将墓中的所有机关和魔兽全都解决了,生怕她复活到他不在的地方,即便这作为心魔其实很难。 她还是不回来,渐渐的荆沉玉失去了信心,他想,她或许骗了他,她根本没打算回来。 这一日,阳光透过法阵投射进偏殿,荆沉玉在墙上刻下最后一个正字,刻完没有收剑回鞘,而是反手抵在了心口。 他看着周围的光团,从昭昭消失那天开始,这些光团就一直在陪着他,若非它们,他早就慌了。 但今天是第一百天了,昭昭已经没有任何回来的迹象,荆沉玉累了,也倦了,再也等不下去。 他抬起手接住一团光,盯着光团看了一会,低声说着:“我来陪你了。” 光团似乎被吓到了,颤抖了一下,在他掌心使劲跳动。 可他好像没看出来,说完话就放开了光团,闭着眼要横剑自刎。 般若好像也死心了,死气沉沉地往主人的心口扎,它觉得这大魔的古墓风水不错,等主人陨落,它就在此地沉睡,等下一任主人诞生,将它从这里带走。 嗯,不错,挺好。 它想得很完美,但计划滑铁卢了。 它的主人没死。 般若的剑尖不过刚刺入荆沉玉的皮肉,就被一只白皙的手紧紧抓住。 这古墓里的活物已经被荆沉玉杀得只剩下他了,还有谁能阻止他? 他猛地睁开眼,看见了气喘吁吁的昭昭。 “你真是不让人省心!”昭昭握着剑,使劲抽回来,瞪着荆沉玉怒气冲冲道,“我不过是想好好恢复一下再凝实体,你这是在干什么?” 她好像要为自己如此紧张他自刎找了个理由,匆忙道:“是想阻止我回来吗?打算拿自己的死彻底了解了我??” 荆沉玉当即否认:“不是。” 他快步上前,一把抱住昭昭,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确定她是真的,不是他的幻觉后,将她紧紧抱在怀中。 “你回来了。” 他声音沙哑低沉,独特的磁性刺得昭昭耳根发痒。 她使劲想要推开他,但失败了,他抱得太紧,她都快不能呼吸了,何谈推开他? 昭昭无法,为了自己能够喘口气,只能容他抱着,手落在他背后轻轻顺着,安抚他翻腾的情绪。 “这次就原谅你想断我后路的事了,再有下次——” “不是你想的那样。”荆沉玉拉开两人距离,低着头解释,“我只是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 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所以也不打算独活。 曾经他的目标是三界太平,为此哪怕牺牲自己也无所谓。 如今他的目标是昭昭,她若不在了,他一个人活着,那漫长的岁月就都是折磨。 昭昭沉默下来,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他视线望着地面,倒是不看她,可依然没能削减她心底的复杂情绪。 良久,她舒了口气,转开身说:“就算我不回来了,死掉了,也不用你来殉我。” 荆沉玉怔了怔,薄唇微动:“我连殉你的资格都没有吗。” 昭昭的心因他说这话时的涩然和话里的含义一拧,半晌才咬咬牙狠心道:“对,所以以后不要随便寻死了。一会我们分开之后我就会走,此后我们再也见不到,你更没必要寻死。我会活得好好的,在你看不见的地方逍遥快活,寻上三五个小白脸,日日开怀,这样一比你为我如此是不是很不值?所以趁早断了与我的念想好好修炼吧,说不定还能回去……” “回不去了。” 荆沉玉打断她的话,眼中因她回来而乍起的光随着她那“三五个小白脸”的话而黯淡下来。 他侧低着头道:“昭昭,回不去了。” 昭昭拧眉:“回得去。” “你回得去,我不能。”荆沉玉没看她,说完也不用她回应什么,径自道,“但你也不必在意我如何,你欢喜便好。如今既已回来,便尽快开始吧。” 他找了个地方坐下,背对着她,白发垂落下来,因为太长,他又坐着,甚至都垂到了地面上。 昭昭望着他的背影,心里难受得很,几次张口又都闭上了。 她使劲揉了揉心口,默默地走到他面前坐下。 “需要我怎么配合?”她声音有些发闷。 荆沉玉回答得很快,似乎已经恢复从容,但昭昭总觉得哪怕他看起来云淡风轻,内里也是心潮翻涌。 “闭上眼。”荆沉玉的声音一如初见时冷清悦耳,如画的眉眼就在眼前,因那白发与蓝眸越发如仙出尘,隽逸雍容。 他的话好像有魔力,刚说完她就闭上了眼。 反应过来发现自己好像太听话了,昭昭有些烦躁,但还是没再睁开。 总觉得现在睁开,情况会比太听话更窘迫。 正思索间,面前拂过熟悉的气息。 她一怔,听见荆沉玉距离很近地说:“昭昭,求你一事。” 求? 这个字从荆沉玉嘴里说出来可真是让人很难拒绝。 他这辈子估计也就求过她一个人吧? “……什么事?” “今后恐怕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一切开始之前,我可否……”荆沉玉顿了一下,她闭着眼,一片黑暗里,他的气息那样亲密惑人,声线也低沉得让人心跳加速,“我可否,亲你一下。” 昭昭呆住了。 她紧紧抓着裙摆,口干舌燥,心乱如麻。 她没有第一时间拒绝,在荆沉玉看来已经是一种回答。 所以在她懵懵的时候,唇瓣压上微凉的柔软。 一个珍重而认真的吻,不带任何欲念色彩,单纯得仿佛只是在做虔诚的告别。 昭昭莫名不安,想说什么,但他很快离开了她的唇。 他对她说:“一会无论听见什么都不要睁开眼。” 昭昭不安更重了,迟疑着:“……会发生什么?” “不知,总之你不要看。”荆沉玉说,“若你看了,恐会前功尽弃,你不希望继续与我纠缠下去,对吗。” 对啊。 所以她一定不会看,一定会听话。 她没回答,荆沉玉却知道这是她答案。 他注视着她紧闭的双眸,数着她浓密的眼睫,自嘲地无声微笑着。 因着还未分割关系,昭昭清晰感觉到他此刻内心的绝望与崩溃。那浓重的情绪淹没了她,让她仅仅是维持平稳都很难。 她几乎就要睁开眼,可在那之前,一只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紧接着,一条柔软的轻纱蒙住了她的眼睛,她听见荆沉玉说:“虽然知道多此一举,但……还是以防万一。” 昭昭心跳越来越快,想伸手抓住他,但他收回得太快,她连衣角都没抓到。 她想用神识去看,却发现荆沉玉还对神识设了结界,她根本看不到,还被刺了一下。 发觉她的意图,荆沉玉微微怔忪,唇瓣开合,到了嘴边的话却说不出来。 阳光开始变淡,荆沉玉知道不能再等了。 他抬起手,在昭昭完全看不见的情况下,指尖凝结灵力,忍着彻骨之痛,将心脏上养好的心脉一丝丝牵引出来,再送入她的体内。 如一只提线木偶,将丝丝缕缕的线一点点斩断,破破烂烂地跌倒。 悄无声息地将自己置于炼狱之中,非但不曾绝望,还开出了卑微的花来。 第 86 章 第八十六章 昭昭什么都看不见,她在黑暗中感受到什么东西进入了身体,让她整个人都轻巧起来。 心脏跳动得越来越快,这很奇怪,她没有激动,怎么会心跳这样快。 难道真正的分割方式与心脏有关系吗? 昭昭想起她失去意识时神女的动作,似乎就是按在心口。 所以神女到底做了什么。 谁能告诉她幻境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心底属于神女的怨气似乎动了动,但也仅此而已,它仍像一团雾缩在角落,虚虚实实,不曾散开。 昭昭想不通,她本能地皱着眉,耳边响起荆沉玉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疼?” 他以为她皱眉是疼,昭昭咬唇摇头:“不。” 不是疼,是烦恼,焦虑,不安。 明明身体感觉很好,但因为心跳剧烈,她始终无法平静。 “很快就会好。” 黑暗中,荆沉玉的声音是唯一的灯塔,昭昭循着靠过去,他似僵了一下,很快将她抱住。 “很快就好。” 他从不骗她,说很快就好,便很快就好了。 昭昭浑身是汗地睁开眼,终于重见光明,似乎一切看起来都没什么异常。 偏殿里安安静静,和闭上眼之前没什么分别,她抬头去看抱着她的荆沉玉,他脊背挺拔,坐得很端正,抱着她的手臂有力,也不像是有事的样子。 昭昭眨了眨眼:“结束了?” 荆沉玉握着她的手,指腹按在她的脉门上感觉了一下,点头道:“结束了。” 昭昭感受了一下胸腔内的心跳,恢复到了正常速度后,她整个人轻盈平静,确实有种和以前不同的感觉。 具体是怎样的她形容不出来,但她知道,这次是真的成功了。 她松了口气,有点高兴地说:“真好!这次算是没白来!” 荆沉玉见她笑了,也跟着笑起来,但他笑得很含蓄,也很生涩,嘴角勾勒的弧度陌生又温润,那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凝在昭昭身上,直叫她心头发痒,手忙脚乱。 ——手忙脚乱地从他怀里出来。 竟然没有第一时间离开他的怀抱。 昭昭垂下眼眸,掩去眼底的神色,再抬起头时已经一派平静。 “我们是不是可以出去了?”她转过身,无意间扫到了墙上用剑刻出来的正字,愣了一下说,“一百天了?” 身后没有回应,昭昭便接着道:“我记得刚生在你灵府的时候,到第一次被你杀,也是刚好一百天。” 一百这个数字似乎和他们格外有缘。 想到这里昭昭转过了身,本想说什么,却见到荆沉玉有些失神的样子。 他好像纯粹在发呆,眼神没有焦距,脸上没有表情。 昭昭讶异地望着他:“荆沉玉?”她走上前,在他面前晃了晃手,“你想什么呢?” 荆沉玉身子一震,像才回过神,望向她道:“你方才说什么?” “……我说,我们可以出去了吧。”昭昭放弃了重复一百天那句话。 她觉得荆沉玉看上去很好,可好像又有哪里不太好。 “可以。” 他站了起来,双腿已经好得差不多,衣裳也换过,表面上真的看不出曾受过多重的伤。 唯一留下痕迹的大概是苍白的唇,以及脸上的点点伤痕。 金蝎的血腐蚀下的伤痕没那么容易好,他腿上由冥河水留下的伤疤恐怕比这还吓人。 昭昭一边跟着他往外走,一边忍不住去看他的脸。 他脸上点点痕迹不多,但也不少,这样完美无缺的一张脸有了伤痕,反而更添几分遗憾之美。 “在看什么。” 荆沉玉忽然停下脚步,目视前方问了一句。 昭昭抿了抿唇,指指自己的脸颊说:“你脸上的伤疤会好吗?” 荆沉玉意外地望了她一眼,广袖下的手一路都紧握着拳,极力克制着什么。 面上他很是云淡风轻,平静点头:“会好,只是没有那么快。” 昭昭舒了口气:“那就好,要真因为这个毁容也挺糟糕的。” 荆沉玉似恍惚了一下,慢慢道:“便是毁容,也没什么。”他继续往前走,边走边道,“不过一具皮囊,什么样子我都不在意。” 昭昭不赞同地皱着眉:“皮囊很重要的好吗?虽然人的内涵更重要,但如果没有脸这块敲门砖,其实很多人会懒得去探究你皮囊下是怎样的灵魂,这很现实。” 荆沉玉想说什么,昭昭在那之前说:“你之前不也很在意形象,打着架都不忘记整理衣衫。” 这话勾起了荆沉玉对过往的记忆,他微抿嘴角道:“宗门门规,不得衣衫不整,不得披头散发,不得……” “好了好了,知道你守规矩,总之没有毁容,这很好。”她也就不用因此亏欠他什么。 快速往前走了走,昭昭回头说:“你好像对这里很熟悉。” “你不在的这段日子,我已经将这里清理过。”荆沉玉忽然取出一个乾坤戒,“给你。” 昭昭纳闷地看着:“这什么?” 无功不受禄,他们如今算是两不相欠吧,两人已经彻底分开,马上就要分道扬镳,她不想再拿他什么东西。 荆沉玉说:“这里面的东西非我所有,皆是古墓中留下的,今后你一人行走,会有需要的地方。” 古墓里的东西啊……昭昭阖了阖眼,因他话里的“一人行走”微微失神。 “我不缺这些东西,便全都给你。” 荆沉玉抓住她的手放在她手心,在她挣脱之前快速退开。 “这边走。”他往前引路,留给昭昭一个白色的背影。 昭昭觉得手里的乾坤戒是个烫手山芋,但她之后一个人,的确需要点盘缠。 其实她对未来还没什么规划,她是有些迷茫的,自从之前死在诛魔台,感受到天道的意志后,她就有点咸鱼。荆沉玉没杀了那些害死她的人,给她留了事情做,她其实也没那么大的劲头。 但还是去做吧。 总要有点事情忙的。 张天师,花藕夫人,秦家,夜月眠,这些人总该为自己的自负与自私付出点代价。 昭昭攥紧了乾坤戒,跟着荆沉玉顺顺利利出了古墓。 重新站在金沙之上,昭昭还有点不适应这里刺眼的光。 她眯了眯眼,拿手遮在眼前,侧目睨向身边,却见荆沉玉好像盲人一样,直勾勾地盯着天际边刺目的金色。 昭昭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他望过来,剑眉星目,出尘如仙。 “在这里说再见吗?”她笑了起来,适应光线后就慢慢放下了手。 荆沉玉似乎没想到会这样快,有些发怔,唇瓣微启着,但没发出声音。 昭昭望向一边,回想着两人相遇后所有的纠葛,有些感慨道:“三次死去活来,总算有了如今这个结局,虽然有点波折,但至少结局是好的,也就还能勉强接受。” 略顿,她歪了歪头,与他玩笑道:“君上可别再来除我这个心魔第四次啦。” 她竟也会有不带敌意的与他玩笑的一日,还是拿除她这种事情。 荆沉玉一时间忘记了置身何地,动了动嘴唇,仍然发不出声音。 昭昭觉得他这副迟钝的样子很古怪,不安的感觉又回来了。 她忍不住靠近他,按住他的肩膀仔细看他的脸,轻声道:“有在听我说话吗?” 她眨着眼睛调侃:“不说话不会是还真打算来第四次吧?事不过三啊,你有完没完?” 她歪着头玩笑的模样灵动昳丽,荆沉玉看着,万分不舍,满心涩然。 他半晌才顺着她的玩笑,带了些苦涩道:“怕我吗?” 昭昭不语。 “怕就不该总是回来。” 他竟然也学会开玩笑了。 昭昭虎起脸:“朋友,你有没有想过,我总是回来到底是因为我生命力顽强,还是因为仙君你自己变了剑心,才一次又一次生出我?” 荆沉玉站在原地久久未语。 虽然只是玩笑戏言,可现实中她次次回来的确不是因为她的生命力顽强。 是他欲念缠身,走火入魔,心甘情愿甚至强迫她一次次回来。 荆沉玉看着她,良久,他低声道:“至少让我送你到魔界。” 昭昭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荆沉玉便继续道:“自我们上次离开已过去数月,外界情况不明,你初初与我分开,我实在无法放心。” “至少让我送你到魔界,亲眼见你安置好。” 这不算什么太过分的要求,昭昭更想就此和他分开,可看着他泛红的双眸,她咬咬唇说:“行吧。” 于是两人便一起回魔界。 好像不管去哪里,返程总比去时快。 一如现在,昭昭还没觉得如何,竟已经回到了魔界。 比起数月前离开时,魔界看上去没什么变化,朔月宫依然悬在月下,时不时有几道光跃上去,这倒是之前没有的。 昭昭正想抓个魔问问魔界的情况,荆沉玉已经摘掉了腰间的玉佩。 这是九华剑宗的身份玉牌,荆沉玉在太素宫自陨前打算留给昭昭,里面存着他给华倾的遗言。 想到他那时的言语,昭昭好像吃了一颗酸柠檬,心里很不好受。 她转开脸不看他,但不妨碍她听见玉佩里传来的声音。 是华倾,说的都是最近修真界发生的事,虽然荆沉玉已经放弃了剑君的身份,但可能是习惯吧,也可能是不想面对现实,华倾还是事事跟他说,絮絮叨叨的,有些话让昭昭觉得,他大概以为荆沉玉不会听了,只是单纯发泄一下,夹杂着几分怨气。 “宗内近日有不少弟子心浮气躁,生了不敬之心,我已将他们逐出宗去。” 昭昭想起跑到无上峰要朝荆沉玉动手的四个剑宗弟子,华倾逐出的人恐怕和他们一样。 他们敢那么做绝对不全是出自本心,必然是有某些位高权重的人授意,否则他们没那么大胆子挑战曾经视为尊神的剑君。 “夜月眠关在仙牢,还没死,留了一口气在,我想着让君上亲自处置他,好挽回一下局面。” “……您还是走了,说来我也不意外,不知为何,我有了一个不算太好的想法。” 昭昭眼皮一跳。 很快传音又来—— “君上,您说若夜月眠此次逃掉了,修界还有谁能将他斩杀?” 荆沉玉本能地皱起眉,握着玉佩的力道加大,玉佩出现裂缝。 “张天师?秦家?谁能如君上和我剑宗一般无私地牺牲所有?我很想看看啊。” 这句传音之后,玉佩许久都没响动,就在昭昭要开口的时候,华倾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这次他说话没了以往的怨气,还带着些笑意。 “君上,你真该看看那群人的脸色,夜月眠跑了,他们只知道斥责九华剑宗失职,没看守好,问到由谁前往魔界降魔,竟一个都不敢吭声,哈哈哈哈哈。” 昭昭:“……” “他们下意识望向君上的座位时那种表情,我如今想起还是觉得万分可笑。” “我以前还会为这些人生气,现在却只觉得他们可悲可怜。张天师倒是硬着头皮站出来说他会亲自率人前往魔界斩杀魔尊,很好,我倒要看看他能做到什么地步。” “是否能如君上那般,对三界众生毫无保留。” “君上,秋日过去,冬季也结束了,春夏又来,您还不回头吗?” “您自然是不会回头了,九华剑宗再等不到它的剑君了。” 传音到这里被切断,再后面的荆沉玉不打算听了。 夜月眠回了魔界,张天师要亲自率人攻打魔界,这条传音的时间就在半月前,算算时间,这会儿众仙宗应该也聚集在魔界之外了。 “这里不安全。”荆沉玉蹙眉道,“不能留在这里。” 昭昭也听见了,她遥望着月下的朔月宫:“我知道这里不安全,可正因为这样,我才得留在这儿。”她慢慢道,“你不是留了一堆仇人等我手刃吗?” 她指指朔月宫:“多好的机会啊,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昭昭和荆沉玉分开了,但不妨碍她那一身与他无异的修为。 荆沉玉很明白自己的极限在哪里,也清楚如他一般的昭昭留在这里,不去搅和他们的大战就是恩赐,并不会有危险。 不安全的是魔界,不是她本身。 她再也不是过去的她了,经过诛魔台一事,她早已学会防备一切。 换言之,她其实不需要他的。 到这里是最后的路了,她要自己走,不需要他了。 他不被需要了。 荆沉玉退了一步,脸色苍白,身子微微摇晃,昭昭瞧见不由皱眉。 “你没事吧?” 她想上前,荆沉玉又退了一步:“无事。” 现在恐怕不是她让他走了,而是他不得不走。 “我走了。”荆沉玉强忍着心悸,“你,保重。” 他努力不让手颤抖,将玉佩放到她手里:“若有万一,这里面仍有我的遗言,你可利用。” 略顿,他白着脸说:“你放心,我知你要我活着受罪,便不会寻死,只是留给你应急。” 他说完就转身走了,走得那么快,逃跑一般,昭昭看呆了。 盯着那玉佩,上面还残留着他的温度。 他怎么回事??? 事出反常必有妖,肯定有问题! 昭昭正想追上去一探究竟,身后就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那声音带着迟疑唤她:“……昭昭?是你吗?” 昭昭猛地回头:“善音?” 江善音持剑立在那,看见她时有些怔忪:“我还以为是我看错了。” “你没死。”她几步上前,“你还活着。” 第 87 章 第八十七章 在这里见到江善音昭昭其实不意外,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她迟疑地望着荆沉玉消失的方向,他走时状态很不对劲,她心里莫名紧张,她告诉自己之所以紧张是担心那不对劲是分割关系留下的,他们已经两不相欠,若他隐瞒了什么,因此出事,倒像是她反过来亏欠了他,她不想再与他纠缠不清,那就不能让他出事,所以才这么紧张。 是的,所以才这么紧张。 只是……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江善音拉住昭昭眨眼间换了个地方,她周身魔气环绕,显然已成不可小觑的大魔,这段时间都经历了什么? 昭昭看看四周,他们还在魔界中心城,但离方才靠近朔月宫的位置远了不少。 这里很清静,江善音布下结界后才再次开口。 “你还活着,想必是因为剑君。” 昭昭点了一下头,又看了一眼之前的方向,这下是彻底没追到荆沉玉的可能了。 也罢。 昭昭吐了口气说:“事情复杂,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总之我和他现在没有瓜葛了。” 江善音有些意外:“为何?”她眼神有些空,“你们也没有好结果吗?” “也”这个字用的很巧妙。 昭昭想了想,不管是和荆沉玉还是和其他人,江善音所遇见的事,的确没一件有好结果。 如今昭昭和荆沉玉亦然。 “我是他的心魔,怎么可能有好结果。现在分道扬镳再不相干,就是最好的结果。” 昭昭这样说着,也不知是说给江善音听还是说给自己。 江善音久久未语,看起来神不守舍。 昭昭凝着她问:“你这段时日如何?你瞧着……修为精进极快。” 魔的进阶方式能有什么?无非是互相残杀,或者以怨憎之气修炼罢了,都是些负能量。 江善音修为精进,魔气充盈,可仍有一双如常的黑眼珠,气质脱俗,完全不似寻常魔修。 “我杀了很多魔。”江善音回神道,“那些魔里有的想要我死,有的想要别人死。” 也就是说,她是自救和救人时进阶的。 果然,她还是原来的她,哪怕入魔,哪怕原书剧情有些跑偏,一样不会彻底堕落。 昭昭想到自己之前的决定,她是想单枪匹马报了仇,就去凡界找个地方一个人过日子的。 她不想再触碰剧情,不管是男主还是女主的,都希望他们可以回归原位,这样天道大约就不会处处要她死了。 现在遇见了江善音,她不免想到荆沉玉那时虽然走得快,可应该还在附近,男女主这次离得这么近,没了她,该是有机会相遇,将剧情扭转回去的吧? 昭昭想到非常重要的一点,忍不住问江善音:“你如今对荆沉玉还是之前的感情吗?” 之前的感情?江善音恍惚了一瞬,突然笑了一下。 这是再见后她一次笑,笑意复杂,有些迷惘之色。 “感情啊。”江善音重复了一遍,垂下眼眸道,“我现在也说不清,以前对剑君的心意算什么。” 昭昭有些意外:“什么意思?” 江善音望向她:“为何问我这个?你介意这些?若我还对剑君抱有感情,你便不与我做朋友了吗?” 她失神了一瞬:“我如今还能坦荡做朋友的人,只有你了。” “当然不是。”昭昭立刻道,“我只是随便问问,你若不想回答就不要回答。我不介意这些,我介意这些做什么,荆沉玉和我没有半点关系。” “怎会没关系?”江善音闻言失笑,“剑君那般待你,你们怎会没有关系?” 昭昭想说什么,江善音在那之前说:“你的问题不难回答,只是我有些无法确定。倒不是无法确定自己是否还对他存有感情,而是,我甚至搞不懂,之前那般放不下,到底是因为怕失去了婚约更被母亲忽视,还是……不甘心?” 昭昭怔住。 “若没有你,我或许还不会想到这样深。剑君那样的人,若从未喜欢过任何人,我大约总会执迷。可当我见过他真正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子,反而觉得我那种感情,与之相差甚远。” “你……” “昭昭,我觉得,之前是我钻了牛角尖。”江善音有些怅然,“倾慕是肯定有过的,剑君那样的男子有几个女子会不倾慕?可也只是如此罢了。我们相处实在太少,平白顶着个青梅竹马的名头,却根本没有一起成长过几天。” “后面被他无故退婚,被推到家族的风口浪尖,经历了许多非议,免不得对他存有怨气,不甘心。我自小敬佩大英雄,对剑君更是仰慕,这种怨与慕混在一起,我会放不下去他也是理所应当。” 她深深长长地叹了口气:“自我堕魔,经历过这样多,知道了母亲与父亲的过往之后,才发现我这样的感情有多浅薄。” “……倒也不用和我说那么多。”昭昭笑容有些勉强,“我真的只是随口问问,并没有想知道这样清楚。” 江善音说这么多就像在帮昭昭解开什么心结一样。 可昭昭真的只是想知道,剧情还有没有可能回去。 江善音若还喜欢荆沉玉,那他们离得这么近,就有可能回去,她就会躲得远远的。 若是不喜欢……那也很好的,书里男配那样多,选个不会虐她的,少受些伤害,也很好。 “是我想和你说这些。”江善音看着地面,“昭昭,我们如今都是魔,我……这样久以来一直一个人,你之后若没有其他安排,我们可不可以……一起?” 她仰起头,带着希冀看昭昭:“不要因为剑君拒绝我,我甚至都好久没有想起过他了。” “……” 所以江善音她,没有恋爱脑了? 她和原书里不一样,已经对男主死心了,可昭昭一点高兴的感觉都没有。 反而有种逃脱不掉的宿命感。 “昭昭?”江善音在她眼前挥了挥手。 昭昭回神望向她,语气复杂道:“荆沉玉已经不像以前那样见了魔就要除了,你若还想和他在一起,其实可以去试试。他就在魔界,应该还没离开。” 江善音一顿。 “夜月眠几次害我,我要留在这里报仇。以张天师为首的仙宗中人应该也到魔界外了,我更不会放过他们。这是我接下来要做的事,你若不怕,也不想去找荆沉玉,那我们可以一起。”昭昭语速缓慢,说得极其认真。 江善音听完勾唇笑了,笑弯了眸子,隐约有几分曾经的样子。 “你要做的事与我正好一样。”江善音抬起手,“无论是作恶多端的魔尊还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都是太平盛世的阻碍。待除了他们,肃清魔界,让魔界与修真界同享太平,让不曾生过恶心的妖魔也可光明正大地行,找到更平和的修炼方式,这正是我如今最想做的事。” “至于剑君……”江善音若有所思地看着昭昭,“我若真去找他,你就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吗?” 也不用昭昭回答,江善音径自道:“反正不管你在不在意我都不会去的,先不说我早已没了那样的执迷,只说即便我去了,剑君那样的性子,你当真觉得他还能接受其他女子吗?” 昭昭张张嘴却说不出话来,江善音执起她的手:“我们一起做这件大事,可好?” 好。当然好。怎么会不好? 昭昭原本的设想彻底被江善音打乱,她心乱如麻地反握住她的手。 “在答应你之前还得跟你道个歉。”昭昭吸了口气,“不管怎么说,我和荆沉玉的事……” “你和剑君的事为何要向我道歉?”江善音一听就觉得不合理,“若我没猜错,剑君心魔劫至的时候,正是与我退婚之时,这没错吧?” “……是那个时候没错。”她刚生出来没几天女主就来问退婚原因了,确实没错。 “那既已退了婚,你们再如何都和我没关系,所以不用向我道歉。”江善音无奈道,“这真的没什么,比起这个,我其实……”更在意江善果。 她已经很久没有修真界的具体消息,更没有江家的,也不知弟弟如何了。 那是她在世上唯一还挂念的人。 见她这副样子,昭昭就知道她在想谁。 “等解决了这里的事,我们去看他。”昭昭顺势拉住她的手,一边走一边说,“你要是不想让他看见你入魔的样子,我们就偷偷看一眼。等我们要做的事达成,魔修也可坦坦荡荡地前往修真界,不被追杀不受排挤,你和弟弟就能名正言顺见面了。” 这说得没错,可江善音觉得这件事很难达成。 即便可以,也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 可昭昭和她想的好像不太一样。 她好像觉得……很简单? 昭昭确实觉得不难,因为她看过原书啊!她知道最后这件事实现了,且照着目前她经历过的这些事,虽然和原书剧情完全不搭边了,但这种程度怎么说也接近快结尾的时候了。 她先带着江善音出了中心城,确定了众仙宗的驻扎位置之后,寻了个魔界的村子藏身。 众仙宗驻扎的位置还和原书里最后一次仙魔大战一样,看来还是万变不离其宗,不管经过如何变化,结果上她其实是和作者一致的,都希望仙魔和平相处。 这魔界的村子比较偏僻,哪怕打起来这里也不太会被波及,昭昭本想带江善音到这里后再细细商量如何做黄雀,但村子里的情形让两个姑娘都有些意外。 说到底,她们虽然知道妖魔也不都是坏的,但真正没有害过人的妖魔见的并不多。 大环境下,哪怕有这样的存在也都被视作异类,藏匿得很深,她们很难遇到。 这座村子外有结界,昭昭进来得很轻易,江善音被她带着,也没觉得多难,可其实这结界是修为极高的大魔所设。 “有人闯进来了!” 有小姑娘尖叫了一声,昭昭望过去,是个梳着双髻的小丫头,约莫也就七八岁的样子,以她目前的修为,一眼看出对方是魔。 这么小年纪的魔,自己入魔的可能性极小,也就是说…… “你们想着干什么。” 一名女魔修冲了出来,将孩子护在身后,很快,村子里其他大人都出来了,将各家的孩子保护好,充满敌意地看着她和江善音。 这样的画面印证了昭昭的猜想。 这些孩子都是魔修所生,这座村落竟和修真界的村落没什么不同,没什么杀人夺宝,阴损修炼,村子里种着灵米灵田,养育着可爱伶俐的孩子。 孩子们也和修界的孩子没什么不同,无忧无虑,不见分毫恶念。 昭昭望向江善音,后者有些呆住了,虽然她有很大志向,但这样的地方她在魔界第一次见到,现在肯定心潮彭拜。 “我们没有恶意。”昭昭主动道,“只是修界围攻了中心城,我们在寻地方安身,误入了这里。” 昭昭的修为村子里的几个大魔根本看不出来,不难想到她肯定比他们加起来都强大,否则也不会那么轻易就闯入结界。 他们脸色不太好看,对视一眼都没说话。 “我们不会伤害你们。”江善音这时开口,露出和善的笑容,“若不信,我们可以立下盟誓。” 提到盟誓倒显得真诚不少,最先出来的女魔修皱起眉:“既是误入就赶紧走吧,以你们的修为哪怕魔界真和修界打起来也能全身而退,无需在我们这里躲藏。” 江善音正要再说什么,远处跑来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没看到大人使的眼色,气喘吁吁地指着后面道:“阿嫂,那几个修士醒了!” 修士?这里有修士?昭昭望向江善音,后者也蹙眉看了过来,她们此刻心里想的都一样,难道村子里的人都是装的,一切都是假象?其实他们仍是会杀人夺宝,以修士的性命和修为来提升自身的那种魔? “……回去!”那女魔修对孩子说,“让那些人醒了就赶紧走。” 那孩子也见到了修为高深的昭昭和江善音,知道自己闯祸了,慌慌张张地跑去传话。 昭昭微微拧眉,听见那女魔修护着自己的孩子说:“我们无意参与什么纠葛,只想偏安一隅好好过日子,孩子们都还小,两位方才说了不会伤害我们,还请赶紧离开吧!” 像解释般,那女魔修道:“那几名修士也是孩子们不懂事带回来的,我们真的没有偏向修界的意思,不会参与什么……” “善音?” 不算陌生的声音传来,昭昭望向方才那孩子消失的地方,如今站了几个人,其中之一竟是曲春昼?? “师尊?”江善音愣住了,“您怎么在这里?大师兄呢?怎么就您一人?” 曲春昼幂篱不在,紫袍染血,形容狼狈,但眉宇间的干净从未被污染分毫。 女魔修见他们竟然认识,似乎还曾经是师徒关系,稍稍放松了一些。 不会因他们收留正道修士而怪罪他们怀疑他们就好,村子里太多孩子,她的夫君还未归来,实在不宜大动干戈。 昭昭倒是没怎么特别关注曲春昼,她只看了一眼就去看其他人,这里一共五名受伤的修士,不知他们经历了什么,衣衫凌乱,精神萎靡,除了曲春昼外,还有一人尚算精神。 昭昭的视线无法从对方身上移开。 那人个子很高,身形瘦削,白衣黑发,素净简单,面容说不上英俊,在遍地美男子的修真界算是很普通了,扔人堆里该是找不着的,可他此刻站在五名修士里,昭昭却无法转开视线。 她凝着对方蒙眼的白绸,他看不见?是盲人?这还是她穿书后第一次见到盲人。 对方应该是重伤初愈,身上的一切都是白的,只除了墨色的发和嫣红的唇。 白绸遮眼,让他唇瓣越发如樱般绽红,哪怕五官普通到极点,那种与生俱来的风骨与气质,也让人觉得美到惊心动魄。 倒不是这样独特的气质让昭昭无法侧目,而是……他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 熟悉到让她心悸。 昭昭握紧了拳,那男修似感觉到了她的注视,微微侧开身躲开了。 他连闪躲她的姿势都那样风雅周正,与其他几名修士比起来简直鹤立鸡群。 昭昭拧起眉,不自觉走过去,离得越近,对方就越是躲得更远。 他颦着眉,像抗拒魔的接近般,一路与她拉开距离。 “昭昭?”江善音疑惑道,“怎么了?”她问,“那位道友有何不妥吗?” 昭昭沉默了一会,没什么情绪道:“没有,只是觉得好看,想走近看看,冒犯了。” 男子闻言轻轻抿唇,垂着头别开脸,额边落下的发丝为他增添了几分凌乱愁郁之美。 曲春昼也听到了昭昭的话,他拘谨地整理好衣裳的褶皱,很想将幂篱找回来。 如此便不必因她一句别人好看,而莫名其妙心态奇怪地计较起自己的形象来。 第 88 章 第八十八章 荆沉玉并不想和昭昭分开,但身体上的反应让他不得不主动离开,快速远走。 他边走边自空间寻到准备好的易容法器,费力地改变着外貌。 从知道真正的分割方式是什么后他就在准备这一日了。 他答应了昭昭不会死,就不会让自己在魔界沉沦。 哪怕见过他本人知道他身份的人不多,他依然谨慎地准备了易容法器。 他这般修为,夜月眠本尊来了都不一定看得出来,更遑论其他魔修了。 如此,他即便状态再差,也不至于被发现身份后被胁迫前往朔月宫。 很快他的白发就变黑了,五官从俊美夺目变得平平无奇,眉心朱砂痣消失不见,衣裳和发冠全都变了,唯独那双蓝色的眼睛无法改变。 思索片刻,荆沉玉取出一条白绸蒙在眼前,不以双目视物便不会暴露,这倒也不会妨碍行动,毕竟他有敏锐的直觉和修士独有的神识在。 做完这一切,荆沉玉的心脏几乎停跳,他满头冷汗地寻了偏僻的地方调息,还未结印,不远处便传来杀伐之声。 这里靠近魔界中心城与外城交界处,修真界来围攻魔界的话,最有可能在附近设下天罗地网。 荆沉玉用神识看了看,他也没猜错,的确是修士与魔族在厮杀,只是优势方不是修士,而是魔族,且那几名修士里有还算是熟悉的人。 曲春昼和元采衣师徒。 他们本该和张天师一同在修界驻扎地,怎会跑到这里。 若他没记错,与他们纠缠的几个大魔都是夜月眠最得力的手下,魔尊被镇压五百年,全靠这几名大魔想尽办法日日为他输送怨憎之气修炼,如今夜月眠得以逃脱,也和他们脱不开关系。 “天枢阁大司命原来生得这样细皮嫩肉,早知道本座就闯了那天枢阁把你抢出来。” 一女魔修言词暧昧态度轻慢地调侃曲春昼,曲春昼擅长卜卦堪算,并不擅战斗,其他擅长战斗的修士又远不如这些魔修为高,他纵然生气好像也奈何不了对方。 元采衣受不了师尊被调戏,飞身上前争取时间,让曲春昼先走。 曲春昼哪肯答应,元采衣咬破手指驱动法器,强行将曲春昼送了出去。 有三名修士见此,借了元采衣法器的光,跟着跑了出去。 曲春昼想折回去,但元采衣已经被抓住,另外两名大魔正要追上他们,这样的情况下再回去就是羊入虎口,白白让元采衣牺牲,他只能走。 荆沉玉静静用神识看着,看两名大魔追上包含曲春昼在内的四名修士,般若不知何时已握他在手中。 他不该管这些事的。 他身上有伤,状态不好,不确定可以坚持多久。 耳边不断传来惨叫声,荆沉玉蒙着眼,神识却看得清清楚楚。 元采衣被抓住折磨,还有其他几名修士也未曾幸免。 他站了许久,在曲春昼快要被抓住的时候,到底是驱动了般若,裹上一层旁人看不清楚的剑气后,让它飞了过去。 杀气四溢的仙剑直接斩断了魔修欲捆绑曲春昼的法器,突然出现的变故让魔修警惕起来,也让几名修士升起希望。 他们激动地循着望去,看见了慢慢走来的白衣修士。 他身上的衣裳素淡简洁,没有任何宗门标志。 他用的剑应当来历不凡,但他们看不清剑气下的剑刃是何种模样,也就无从判断。 再去看他的脸,他白绸蒙眼,余下的半张脸平平无奇,若非气质实在出尘脱俗,实在是有些泯然于众人,难以让人相信他能有什么真本事。 曲春昼算是几名修士里最冷静的,他只看了荆沉玉一眼就低下了头,不断翻着白眼掐算,算到元采衣哪怕被抓走短时间内不会有事后才松了口气,全心面对眼前的一切。 但其实也不需他操心什么了,那白衣修士一人便打退了追捕他们的两名大魔。 将他们打得无处可逃只能束手就擒的大魔,不过与他过了两招就重伤逃跑,几人站在原地,都有些恍惚和尴尬。 白衣修士收了剑,广袖宽袍随风扬起,哪怕蒙着眼睛,依然准确地面向了他们的方向。 他没说话,只这样“看”了一眼,转身就走。 几人对视一眼,都跟上了他,他也没拒绝,一人走在前,像要带他们出去。 曲春昼心乱如麻,也想快点出去寻人去救弟子。 可事情有点意外,那两名大魔去而复返,还带了帮手。 几人如临大敌地望向白衣修士,他站在最前面,挺拔的背影,翩然飞舞的发丝和衣袂,让曲春昼恍惚间以为见到了那个早已离开修界的人。 不会是他。 怎么可能是他。 眼前的人虽修士也高深莫测,可怎么看都不是他。 若真是那人,现在大概不会再愿意对修界的人出手相助。 被自己最信任和庇护过的人背叛,他怎么可能还会恩将仇报? 哪怕那日曲春昼什么都没做,也仍是修真界的一员,他不认为自己作为害死了昭昭的修界人士可以得到荆沉玉什么帮助。 所以这肯定不是他。 荆沉玉又何尝想要出手。 可他从来都是一个爱恨分明,非黑即白的人。 他还记得昭昭说过,除魔卫道不需要什么身份,那是身为修道之人的天职,哪怕不做剑君了,他依然可以做这些事。 他并不全是为了救人,他们得救只是顺手,他更多想的是,这些大魔都是夜月眠手下大将,昭昭要复仇,这些人都会是阻力。 他们得死。 他们死了,昭昭就会少麻烦一些。 想到可以帮她,荆沉玉手下再不留情,天下暗下来的时候,他将追来的五名大魔尽数斩杀剑下,般若裹着冰蓝色的剑气迸发出慑人的灵力,被护下的四名修士震撼而又惊艳地望着他。 他们被剑气所慑,本就受伤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震撼之后就晕过去了。 荆沉玉看了看周围,不知何时他们已经打到了更偏僻的地方,强忍着疼痛外放神识,近处应该暂时没什么危险,所以他也可以倒下了。 手撑着剑,荆沉玉想,哪怕他不想倒下也不行了。 从之前就几度停跳的心脏这会儿是真的不跳了,荆沉玉呼吸不能,如死去般昏倒在地。 他们昏迷的地方恰好就在昭昭和江善音寻到的魔族村落一旁。 贪玩的孩子出结界后遇见了他们,孩子们被养的一点都不像魔,父母对他们呵护备至,总会帮他们调动灵力克制魔弑杀好战的阴邪本性——这是他们隐居多年摸索到的方法,可让孩子们脱离那种阴损的修炼方式,不被魔气操纵地无忧无虑长大。 这样没被污染过的孩子,会将重伤在身的几名修士带回去,也不算什么稀奇事。 他们之前就带回过许多受伤的开了灵智的小动物,也带回过被吞噬一半的妖,无一例外的被治好后抹掉记忆丢了出去。 他们本打算也将这些修士治好就抹掉记忆丢出去,哪知会发生后面这些事。 看起来他们是跟着孩子们寻来此处,想帮他们对付误入的两名大魔? 女魔修护着自己的女儿,心有余悸地衡量着双方的实力。 那几名修士虽然都身受重伤,那白衣蒙眼的伤尤其重,但也是对方修为最高,周身的灵气浓郁到丝毫不逊于那两名女魔修,甚至有可能还更强。 若他能知恩图报,帮忙制衡这两名闯入者,也不算白救他们一次。 …… 荆沉玉没想过会这样快遇见昭昭。 跟着孩子过来时他也想过,那描述中“很厉害”的女魔修里会不会有昭昭。 他一路都觉得自己是异想天开,在做梦,可真的见到了她,又不免想,他们还是有缘分的。 不过才分开没多久便再次遇见了,如今他易了容,她应该认不出他。 ……可她真的不会认出他吗? 在昭昭朝他走来的时候,荆沉玉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他不知自己心底到底怎么想。 她若认不出他,他就能安安生生继续待在这里,不必被她看出分割关系后他身上的问题。 虽然她知道了可能也不会放在心上,但他还是不愿冒这个险,让她因此不安。 他也不是没想过全都告诉她,博取她可能存在的一点陪伴和怜悯。 可真要那么做了,荆沉玉还是荆沉玉吗? 自来要强,从小不服输的一个人,哪怕产生过一丝一毫的懦弱,也绝不会真的沦陷其中。 他从来都是一个打落牙齿和血吞的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要么就堂堂正正得到她的心,要么就认输,绝不用什么下作的手段。 她若认不出他,就不会有这样的问题,他还能有机会跟在她身边。 她和江善音在一起,曲春昼是江善音的师尊,他定然要和江善音走,那他救了曲春昼,应该也能随他们一起离开,无论她想做什么,他都可以帮忙。 他该为此高兴,可以换个身份陪在她身边。 可是…… 想到她认不出他,他又觉得无限遗憾。 心跳突然变得很快,昭昭的视线炙热得烫人,荆沉玉别开脸垂下头,蒙眼的白绸在发后打了结,系在一起的白色绸带与墨色的发丝随风飘动,清逸雅致,俊美绝伦。 昭昭说:“只是觉得好看,想走近看看,冒犯了。” 荆沉玉心跳漏了一拍,微微抿唇点头,以此表示没关系。 可心底漫延开来的失落却怎么都抹不去。 他果然还是希望被拆穿,被认出来的。 哪怕她不高兴地扯掉他蒙眼的白绸,骂他不守信用又来纠缠她,他也希望她可以认出自己。 哪怕沧海桑田,哪怕他变了模样,只要一眼她就能认出他——这才是他真正希望的事。 可现实总是不如人意,在昭昭看来,他只是个好看的陌生人罢了。 她甚至很快就走开了,去了江善音身边。 荆沉玉从神识里注视她的背影,她对着曲春昼露出了笑容,两颊浅浅的酒窝那样可爱清丽,他心底阴郁地想,不要笑了,不要对别人笑,尤其不要对别的男人笑,不想让任何人看到你笑的模样,想将你藏起来,只能对我一个人笑。 曲春昼本来正和江善音说话,余光瞥见昭昭在笑,也失神了一瞬。 那日在诛魔台的一切历历在目,他以为她死了,可她还好好活着。 不难猜测发生了什么,曲春昼意外也不意外,他对昭昭的感觉很复杂,既觉得她真是厉害,竟能彻底颠覆了三界剑君,磐石般坚定的荆沉玉,又觉得,她确实有着让人念念不忘,沉沦深陷的资本。 “师尊,你就在此地疗伤休养,我现在就到朔月宫去探探,师兄一定会被他们带到那里。” 江善音很担心元采衣,当即要走,昭昭拉住了她。 “你一个人去?现在去?太危险了。”昭昭说,“我去吧,你留在这里。” “你去就不危险了吗?”江善音不赞同,“你看护好这里,我去把师兄带回来。” 昭昭认真地看着她:“还是我去,你守在这里。善音,你修为不如我,我去了哪怕被发现也完全可以全身而退。你若再落入他们手里,就太得不偿失了,你师尊他……” 她瞟了一眼曲春昼,成功让他浑身僵硬,神色紧绷。 昭昭一笑:“他应该更需要你陪着,这里人太多了。” 江善音反应过来,有些为难:“可这是我们的事,要你涉险,实在……” “这对我来说不算涉险,而且,分你我实在太见外了,不是说我们算朋友了吗?”昭昭歪着头问。 话说到这个地步,再拒绝倒显得过于生疏,江善音心里又是担忧又是热热的,正在这时,有人走了过来,身上带着好闻的冷香,她侧眸去看,眼底有些惊讶。 昭昭也察觉到了,她侧头望着白绸蒙眼的男子,他走路很轻,面貌普通,可身形修长挺拔,举手投足雅致雍容,即便身处偏僻的魔族村落,身负重伤有些狼狈,甚至眼睛都看不见了,依然有种睥睨的、高贵的气质。 他停在她身边,红唇轻动却没说话,而是抬起手,在空中用灵力写了几个字。 【我同你去】 蓝色的灵力消散,带着清冷的气息。 昭昭顿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慢慢观察他。 她看他的眼神很静,很深邃,似乎在她眼中,荆沉玉的所有伪装和秘密都无所遁形。 他跟着她的眼神开始气息凝滞。 她真的没有,认出他吗? 须臾,昭昭又笑了一下,耐人寻味地应了声:“好啊。” 她理了理衣袖,在江善音意外的注视下,一点都不见外地答应了:“你和我一起去。” 江善音忍不住唤她:“昭昭。” 她拉着她走到一旁,与她低声耳语:“素不相识,不知善恶,你这样和他一起去朔月宫很危险。” 昭昭当然知道和一个刚认识的陌生人一起去魔尊的地盘有多危险,可她看上去一点都不介意这个。 “没事。”她安抚道,“不会有事的。” 她身上那种笃定让江善音有些安心,她又去看白绸蒙眼的修士,问他:“你不介意我们是魔吗?” 这话题有些尖锐,男子没说话。 江善音继续道:“你好像看不见?不知神识是否能看见?若都看不见,应该也能感受到我们身上的气息吧?我和她都是魔,你要同昭昭一起去朔月宫,为的是什么?” 男子微微抿唇,没有回应。 江善音看了他一会说:“你想帮我们?” 他还是不说话。 昭昭按住了江善音的肩膀说:“他估计不会说话,你看他刚才都只是用灵力写字。” “那就写给我看。”江善音还是不放心昭昭和这样一个身份不明的人去朔月宫。 “时间不等人,你不如和大司命一起起坛为我卜一卦,看我这次能不能顺利回来。”昭昭将江善音推给曲春昼,“劳烦大司命了,等我以后发达,一定送你奇珍异宝作酬劳。” 曲春昼僵硬道:“……不,不用。” 他哪里需要什么酬劳,事实上,他不赞成她们任何一个人去朔月宫,可他本来就社恐,回答问题都困难,更别说是插话了。 等她们说完,他可以接话了,却已经都做好了安排,看起来也没什么改变决定的可能了。 他能瞧出昭昭心意已决,善音的话都没用,更别说他这样无关紧要的人了。 ……无关紧要之人……吗? 其实,不算吧? 他们曾说过要做朋友,做生死之交,不是吗? 曲春昼回过神来,鼓足勇气想说他也同去,却见昭昭和那白衣修士已不见了。 “他们走了。” 江善音很了解自己的师尊,不用他问就告诉了他情况。 曲春昼心底情绪复杂。 他又慢了一步。 等等,又……? - 魔界,中心城。 昭昭和眼睛看不见也不会说话的男子立在一处无人的角落。 设下结界后,她慢慢道:“还不知道如何称呼你?” 她侧过头:“你不会说话也看不见,是天生的还是修炼出了差子?” 男子将脸转向她,哪怕没有回应,看起来也是认真在听。 昭昭凝视他片刻:“不知先回答我哪个问题吗?”她想了想,“那就先告诉我你的名字好了。” 她往前一步,专注地看着他蒙眼的白绸,仿佛能透过白绸看到他的眼睛。 荆沉玉屏住呼吸,紧抿唇瓣,在空中用灵力写下两个字。 【剑臣】 世人皆知,九华剑宗的剑君出自修仙第一世家荆家,姓荆名沉玉,人人尊称其剑君、沉玉仙君。 却无人知,荆沉玉入道后弱冠那年,父亲亲自为其取字,一封精致信笺送至九华剑宗,上书二字—— 剑臣。 第 89 章 第八十九章 在荆沉玉说出这个名字之前,昭昭可能还有点模棱两可。 但当他说出这个在他看来昭昭绝无可能知道的字后,她就笑了一下。 她背着手打量他,一寸一寸,若只是凡间的易容手段,定会留下痕迹,但修真界的东西,她肉眼肯定看不出来。 所以他不用担心被看穿。 荆沉玉心跳得飞快,他以前是个心跳总是很慢的人,越紧张心跳越慢,现在却时常会心跳加速。他不太习惯这样,总会觉得心慌不安,焦虑烦躁。 尤其是这份心跳加速是昭昭带来的,他更加难以控制自己,呼吸都开始紊乱了。 昭昭嘴角始终噙着笑,笑得甚至有些轻佻。 荆沉玉扮演一个盲人,一个哑巴,不该看到她这样轻佻的笑,也就不该为此不高兴。 可心里还是有些涩然。 这样不尊重的笑,他自然不会因此生气或介怀什么,但很难不感到被轻视。 再加上她似乎并未发现“他”是他,感触最深的根本不是庆幸,而是更郁结在心。 “你这副样子一看就是个正道剑修,出了这里被魔修们瞧见肯定会被抓起来做仙魔大战的人质。”昭昭笑着说,“不过我们要去的是朔月宫,必然要全神戒备不被发现,你应该也不会被看见,这样子也无妨。” 荆沉玉没说话,他记得自己的哑巴人设。 昭昭很快话锋一转:“但这是之前呢?你之前就这么大摇大摆在魔界中心城到处走吗?” 当然不是。 荆沉玉和昭昭分开后一直没走主路,在救曲春昼他们之前根本没遇见魔族。 可他肯定不能这样说。 于是思索片刻,他在空中写:我刚到这里。 “你进来做什么?”昭昭转开视线望向了别处,嘴角笑意淡了不少,“如今正道仙宗都驻扎在附近,魔界人人自危,恨不得将正道修士赶尽杀绝,你这个时候来这里,看起来又不是任何宗门的弟子,不是因什么使命而来,那到底所为何事?” 这个问题不会有答案的,昭昭问的时候就知道。 她注视着他白绸下挺巧的鼻尖和下方嫣红的唇,心不在焉道:“算了,你我又不认识,你也没必要非得告诉我。” 她退开身和他拉开距离,望着悬在月下的朔月宫道:“魔界也很奇怪,不管白天黑夜都有月亮,你看见时不时飞上朔月宫的光了吗?” 荆沉玉自然看见了,他险些忘记自己是个“瞎子”,差点点头,还好及时止住,僵在那里。 “哦……”昭昭意味深长,“我都忘了,你看不见呀。” 她那个尾音七转八转,话里是说他看不见,但那个语气就让人觉得……她心里什么都知道。 荆沉玉心跳又开始加快了,他捂住了心口,眉头轻蹙。 昭昭见了一怔,赶忙走过来说:“你怎么了?” 问完觉得自己语气太过紧张,很不应该,她又眨眨眼,别开头说:“紧要关头你可不要拖后腿,会出人命的。” 荆沉玉平复了一下呼吸,心跳还是很快,快得他额头青筋直跳,但他强忍着保持平静。 至少看上去是平静了。 【走吧】 他在空中写。 昭昭微微抿唇,看他主动往前走,眼眶不由发涩。 她快步追上,问他:“你有什么计划?若没有,我们就直接隐去身形上去。” 朔月宫戒备森严,她这种方式换做其他任何人都是自寻死路,可她有一身和荆沉玉如出一辙的修为,那就另当别论了。 她凝着“剑臣”的背影,他对此没有意见,似乎也觉得这很正确。 昭昭轻轻吸了吸气又吐出来,掩去眼底的晦暗,和他一起施法隐去身形,御风前往朔月宫。 她曾远远看过朔月宫无数次,上来还是第一次。 悬在月下的魔尊宫殿处处透露着阴森压抑,但也不似她想象中那么抽象吓人,朔月宫建造的还是比较端肃宏伟的,虽然建筑风格和修真界的仙气飘飘截然不同,却也独具风格。 没想到夜月眠的审美还不错。 昭昭和一袭白衣的“剑臣”躲到角落,等几名问心境的大魔结伴进去后才尾随进去。 她觉得这些大魔肯定是去见夜月眠的,但好像不是如此。 他们在游廊里转了好几圈,她有点迷路,不知元采衣他们那些正道修士被关在哪里,本想抓个魔修问一问,但与她同行的人好像什么都知道。 荆沉玉走得很快,金冠白袍双眸覆纱,走在月色下光线昏暗的朔月宫,风度斐然,隽逸如仙。 他对朔月宫很熟悉,毕竟已经镇压过魔尊一次,自然了解对方老巢。 他一路领着昭昭来到一处偏殿,正要写字告诉她人应该关在这里,他可以在外感知到里面属于正道修者的气息,就被偏殿里看守的魔修对话打断了。 他手僵在那,因为里面在议论他。 “什么狗屁剑君三界标杆,还不是心魔缠身,和咱们一路货色!” 说这话的是个男魔修,嗓音阴柔里透着不屑,仿佛羞辱荆沉玉可以让他感到自己高人一等。 “装了那么多年,最后反叛得比谁都彻底,你们听说了吧?当日在诛魔台,他可是差点把天师宫的张观复给杀了!” “听说了!我三姑姑的四表妹的二堂弟就藏匿在天师宫的管辖之地,他说天师宫的人从九华剑宗回去的时候个个都臭着脸,尤其是张观复,好像一下子老了一千岁,哈哈哈哈哈!狗咬狗,活久了真是什么都能见到啊!” 最开始的男魔修得到附和更嚣张了:“荆沉玉连张观复都敢动,看来是真的走火入魔很深了,他如今已经不是剑君,离开了九华剑宗不知去往何处,搞不好都已经入魔了!” “他那样的……入了魔,是他厉害,还是尊上厉害?”有魔修疑问。 那男魔修轻蔑道:“别说是尊上了,他连与你我相提并论都难。” “哦?此话何解?” “那种道貌岸然的人,高高在上惯了,最看不起的就是我们魔修,他剑下不知多少魔族亡魂,这样的人有朝一日自己变成了魔,被以往那些尊崇他的正道人士羞辱围剿,怎么可能承受得住这等落差?”那男魔修阴测测道,“他肯定会魔障更深,变成一个怪物,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凭什么和尊上相比,连我见了他都看不起……啊!” 他话还没说完就突然脖子剧痛,他瞪大眼睛抚上去,一片温热潮湿。 “血!是血!”他吓坏了,紧张地哆嗦起来,“谁!什么人!滚出来!敢潜入朔月宫行凶!一定是正道仙盟的人进来了!” 偏殿外,荆沉玉看着昭昭冷冰冰的侧脸,扫过她刚刚落下的手,有些不解她为何动手。 虽然这也不是不可以,但那魔修不断喊叫,他们是很难再不动声色把人救出去了,只能彻底暴露,简单粗暴地强行结束一切。 她好像这还不解气,脸色难看,眼底有怒意,燃着小火苗。 他忍不住写了两个字问她。 【为何】 昭昭看见消散的蓝光,憋着气道:“关你什么事!” 她瞪了他一眼,好像见不惯他这副不解的样子。 这很难理解吗?她为何动手?他难道不该最清楚吗? 那里面的家伙胡言乱语,说的那些话,他作为当事人就真的听得下去吗? 昭昭因他这副困惑的样子更生气了,冷着脸现身收拾里面的魔修。 对方太能咋呼,已经喊来不少帮手,昭昭见一个揍一个,一路抓住脖子还在飙血的魔修,踩在脚下阴沉道:“刚才那么能叭叭,现在怎么不叭叭了?说话啊,继续说啊。” 那男魔修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肯定是自己说的那些话惹到什么正道仙盟的人了。 可不应该啊,荆沉玉都不是剑君了,还干了那么多有违正道的事,怎么还有仙盟的人为他打抱不平啊? 再一抬头,好家伙,魔气冲天啊!这清艳美丽的姑娘,她是个魔修啊! “大人饶命,饶命啊!”男魔修傻了,一边求饶一边说,“您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和小的一般见识,小的只是过过嘴瘾,不知哪里惹您不高兴,小的再也不敢了,求您饶小的一命!” 他见昭昭是魔,虽然是生面孔,却以为是尊上新招揽的大魔,并非仙盟的人来救人。 那对方出手肯定不是荆沉玉打抱不平。 可他又有哪里说错话了呢? 难道是骂魔族公敌荆沉玉骂得不够凶残,不够难听? 这样想的,男魔修一鼓作气道:“大人莫气!荆沉玉那狗杂种绝不会有好下场,他……啊!” 刚说半句脸上也开始冒血,他想不通了,恐惧地看着昭昭抬起的手:“大人息怒!大人饶命啊!小的到底哪里做错了,求大人指条明路!” 昭昭冷冰冰道:“污言秽语,阴阳怪气的,怎么,你没阉干净吗?” 荆沉玉本一直在旁边帮她处理其他魔修,听见这句不由望过来。 他微皱眉头满脸的不赞同,显然非常在意她最后那句话。 昭昭看见了,但没放在心上,使劲踹了一脚那魔修,直接对他说:“这个交给你了,别留情,直接祭剑吧。” 这样的杂碎还不知道害了多少人,造化太大了,拿去祭剑最合适。 荆沉玉照他说的做,可取了那魔修性命后一怔,诧异地望着她走远的窈窕背影。 她说什么? 祭剑? 她…… 荆沉玉白绸下的眼睛猛地睁开,心底淌过热流,他冒出些想都不敢想的念头,快速解决围过来的魔修,几步瞬移追上她,使劲抓住了她的手腕。 昭昭不情不愿地转过头来,本想让他放开,却见他话到了嘴边没说出来,而是捂着心口一点点朝她倒下。 她连忙扶住他:“你怎么了?” 荆沉玉心跳停止,呼吸都困难,更别提说话了。 他紧闭双眸,白绸长睫不断颤动,昭昭看看周围,扶着他快步进了一处黑漆漆的宫殿。 殿内安静得落针可闻,也没有任何光亮,他们一进来昭昭就被荆沉玉沉重的身子压倒了。 她也没介意给他当肉垫,任他在怀里躺着,呼吸凌乱道:“你没事吧?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这样了?” 她低头,见他捂着心口,脸色发白嘴唇发紫,不由伸手探向他胸口,被他竭力阻止。 都这个时候了还要阻止她的手靠近,昭昭怎么可能不知道问题所在? 她一把拉开他的手,将掌心贴在他胸膛处,其实在还没靠近的时候,敏锐的听觉和触觉就让她发觉了不对劲。 他没有心跳。 怎么会变成这样。 昭昭悚然撑起身子,将他平放一侧躺好,侧坐在旁边拿自己的灵力帮他调息,焦急地想让他恢复心跳和呼吸。 荆沉玉眼上蒙着白绸,看不清什么状态,只是唇瓣已经被咬破了,血流出来都带着紫色。 昭昭有些慌了,眼见他不再动弹好像休克了,也不知自己怎么想的,大概是身体里本能的急救知识在作祟吧,她竟然想到尝试心脏复苏和人工呼吸。 这完全是病急乱投医,在修真界这种不能讲科学的地方讲科学,肯定是做无用功。 但她也想不到别的办法了。 安静的宫殿充斥着她凌乱的呼吸声,不知过了多久,竟然真的又多了一道呼吸声。 他好了?? 心脏渐渐恢复,虽然好像越跳越快,依然不太正常,可至少有心跳了。 昭昭舒了口气,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浑身都是汗。 她累得朝后仰去,心里感慨着这居然也有用?居然没事了? 还没想明白,人就被拉了回去。 荆沉玉扯掉蒙眼的白绸,一双熟悉的蓝眸在黑暗中定定看着她,两人对视片刻,他未曾在她眼底看到惊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昭昭只觉后腰的手一用力,将她压下去按在了他胸膛上。 她张口想说话,却被他含住了唇瓣。 “昭昭。” 他开口说话了,多么熟悉的声音啊,是荆沉玉,真的是他,果然是他。 昭昭心里又急又恨,想咬他唇瓣,可他唇瓣本来就破了,血腥味充斥在她口中,她实在狠不下那个心。 “昭昭。” 他还在唤她,昭昭唇上属于他的温度辗转着,很轻柔,珍重而虔诚。 两人交换着呼吸,在危险重重的地方做着最亲密无间的事。 “昭昭。” 他第三次低哑唤她,与她说:“我很想你。” 昭昭:“……” 不过分开多久,有一天吗?怎么就……想她了? 她长睫翕动,眼底神色莫名,手撑着他的胸膛,本是抗拒,却因他这话而放软了手臂。 缓缓地,极为矛盾地,趴在了他胸膛上。 荆沉玉不敢置信地抱着她,翻身将她压在下面,低头寻着她的唇,几乎是颤抖着道:“别赶我走了。” 昭昭心悸了一下。 “不要与我分开,与我在一起吧。” “我真的不想离开你。” 不想离开,真的不想离开,不想和她分开一分一秒。 哪怕她厌烦,哪怕她生气,哪怕她发现了他身体不对劲,哪怕他可能会失心疯,形容癫狂狼狈,在她面前丢尽了脸面,他也不想离开。 离不开,真的离不开。 想要在一起,这样的愿望强烈到可以献出一切。 即便前路万劫不复。 第 90 章 第九十章 在一切曝光之前,昭昭以为他们会装作素不相识一段时间。 她没想到会这样快挑明一切。 她原本觉得,若揭穿一切,他大概会立刻羞愧离开,毕竟两人说好了分开就再也不见面,他也接受得好好的,还主动走掉,现在却易了容用假身份来到她身边…… 说起来,在魔族村子里,真的是偶遇吗? 若真的是偶遇,是不是冥冥之中也有天意? 昭昭忍不住望向殿外的月光。 朔月宫距离月亮很近,她很少这么近地看月亮,月光投射下来,却不怎么明亮,始终像蒙着一层轻纱。魔界和修界是这样不同,连月光都很不一样。 这样影影绰绰之下,昭昭满心的惆怅不减反增。 “先放手。”她开口,声音很轻,两人离得那样近,他的脸就在正上方,哪怕她是朝外面看,余光还是不可避免地看到那张易容过后的脸。 实在是平平无奇的一张脸,可有了他那双过于动人的眼睛,一切都活色生香起来。 用假脸都这样美色动人,更别说他用真脸的时候。 昭昭觉得自己真的是色令智昏了。 她竟然会在对方忧郁恍惚的蓝眸下心软,后面所有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太糟糕了,这很不对劲,这样不好,这很危险。 他们历经磨难终于真正分割开,早不是心魔宿主的关系,她若再死,就是真的死了。 她受够了那些被组合起来的巧合,那种无形的大手推动她走向死亡的宿命感。 她想自由自在,轻轻松松的。 果然还是她的错,她不该寻什么仇,就该拒绝江善音的要求,自己一个人找个安静的地方避开仙魔大战和所有剩余剧情,就让自己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像没存在过一样。 这样才是对的。 昭昭别开脸使劲推开他,头也不回地要离开朔月宫。 方才引起骚动前荆沉玉早就将人放走了,他救人真的很专业,干净利落,毫不含糊。 虽然那帮被关押的正道修士不知他们是谁,但能逃命谁都不会磨蹭,道过谢过便走了。 元采衣倒是认出了昭昭,可他也没说什么,时间紧迫,容不得寒暄。 如今这朔月宫,只剩下荆沉玉一个正道修士,她更不用担心他的安危,他一定可以安安稳稳地离开。 ……但那是以前。 昭昭不由顿住了脚步,想到他刚才的不对劲。 他的心很不对劲。 她那么敏锐,怎么会想不到,这肯定是分割关系导致的后遗症。 也许情况比看上去的更糟糕,毕竟荆沉玉那样一个能忍的人都这副模样了。 他再突然心跳停止的话,很可能出大事。 朔月宫是魔修大本营,荆沉玉如果在这里被抓住,后果不堪设想。 昭昭被自己的想象吓到,白着脸想要原路返回,一转头却看见荆沉玉就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十分安静地望着她。 好像自从表明心意开始,她每次转头都能看到他。 只要她想,他总是站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昭昭心里又酸又涩,她开口,声音有些发哑:“人已得救,咱们走吧。” 她肯定是想自己离开的,丢下他,再不回头。 可不知为何,她停下了,还回了头,喊他一起走。 荆沉玉愣愣地望着她,因为太惊讶了,实在是没反应过来。 昭昭走上前使劲抓住他的手腕,饶是他对疼痛都已经习惯了,还是感觉到了痛感。 这痛感告诉他,他不是做梦,这都是真的。 她不但回头了,还抓住了他。 荆沉玉立刻反握住她,将她一把拉入怀中紧紧抱着。 “昭昭。” 昭昭想要挣开,听他开口却微妙地停了一瞬,这给了他说下去的时间。 “我很高兴。” 他声音动听悦耳,以往冷冰冰的都让人过耳难忘,现在温柔而低沉,更让她浑身起鸡皮疙瘩。 “你愿为我回头,哪怕只这一次,我也很高兴。” 他喉头发甜,竟有些血腥的味道,可他一点都不在意,甚至无视了愈演愈烈的心跳,维持着岌岌可危的理智。 “如此,你便是让我下一刻就去死,我也心甘情愿。” 昭昭使劲抓着他的衣裳,撑开两人的距离:“你以为这是什么给命文学吗?还下一刻要你去死……我要你死做什么?” “是,你不想我死。” 荆沉玉还是抓着她的手腕不肯松开,明灭的月光在他脸上划过,开始有凌乱的声音在附近响起,应该是偏殿失守的事情被上面的人知道,开始搜查了。 荆沉玉根本不在意那些近在咫尺的危机,凝着昭昭定定道:“我一直记得,你要我活着受罪,我会听你的话,好好活着,绝不会死。” 昭昭实在受不了了,使劲挥开他有些生气道:“够了荆沉玉!真该给你找面镜子照照,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她也不知自己为什么这么生气,情绪激动地胸口上下起伏,“你现在这样低声下气的卑微样子真是太难看了,难看死了!” 荆沉玉这次沉默了很久,静静看着昭昭,一双微蓝的桃花眼情绪压抑。 昭昭也失了声,耳边回荡着她刚才的言语,她心一疼,晦涩酸胀,垂在身侧的时候不自然地握起,将脸彻底转开,连余光都看不到他,如此才稍微冷静一点。 许久,在昭昭以为荆沉玉不会再说什么的时候,他开口了。 他声音很轻,但咬字清晰,他们离得不远,又都修为很高,她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他依然望着她,没像她一样躲开,对于她,他现在能多看一眼是一眼。 “你厌恶我的卑微,觉得难看。” 他说得极慢,仿佛每说一个字,都是在他自己心上割一刀。 “可你该知道,于别人,我从未放低过姿态。” “只是你。” “唯有你。” …… …… 她知道啊。 她是知道的。 正因为知道,在说出那样的话之后,在他这样说了之后,她才会这样的…… 这样的…… 昭昭无法形容这种心情,仿佛再次遇见他之后,她所有的情绪都变得不可名状。 她好像知道那是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切陌生又熟悉,她定了定神,决定暂时抛开这些想不通的事情,因为附近已经围上了太多的敌人。 他们被发现了。 昭昭慢慢道:“蒙上眼。” 不能被人发现他的真实身份,虽然他们肯定可以全身而退,也最好不要传出他在这里的消息。 倒不是怕被魔族知道,她是怕被正道仙宗的人知道。 曾经那般仰慕憧憬他的人们,被他庇护了千余年的人们,若真的也和魔族一般对他那样羞辱和看不起,哪怕他可以从容自处,她也受不了。 荆沉玉很听她的话,虽然他还是神色冷硬,气息压抑,却照她说的很快蒙上了眼。 他蒙上了眼,昭昭才看向他。 他这次是真的不再说话了,大约说方才那句话已经耗费了他全部的力气。 昭昭深吸一口气又吐出来,将心底全部的怨气都发泄到围上来的魔修身上。 她在朔月宫大打出手,毫无保留,荆沉玉本想帮忙,却被她一个眼神制止。 “看着就好,我自己就够了。” 昭昭看了看他心脏的位置,赤手空拳地以一敌百。 荆沉玉在一旁,虽没出手相助,却从空间取出了惊寒扔过去。 昭昭反手接住惊寒,这把在般若之前由荆沉玉使用的佩剑见过的人并不多,除非九华剑宗的资深弟子来,都很难认出它属于谁。 想到这些,昭昭便没拒绝,她也需要武器速战速决。 荆沉玉第一次见昭昭这样毫无顾忌地动手,这里是魔尊老巢,能在这里的魔都作恶多端,没一个是好的,她不用担心波及谁,自然也不用顾忌。 昭昭几乎每一招都下了死手,围剿的魔族很快发觉不敌,开始给更上面的大魔传递消息。 此时此刻,朔月宫正殿,漆黑的王座上,夜月眠闭眸坐在那,黑袍下的身体瘦骨嶙峋,下巴尖俏,脸色苍白,因底下传音而睁开的眼中一片红色。 他慢慢抬眼看着如荧幕般悬在空中的画面,是外界打斗的情况。 当他看清持剑挥退众魔的白色身影是谁后,猛地站了起来。 “尊上?” 底下的心腹有些惊讶,刚想说什么,王座上便已没有了人。 空间法术出现在月空下,随后是熟悉的嗓音:“都退下。” 昭昭听到夜月眠的声音,脸上一点表情变化都没有。 她淡淡仰头,后退回荆沉玉身边,低声询问:“你还能坚持多久。” 这是问他的身体。 荆沉玉感知了一下心跳,那异常快的心跳让他战栗不已,但他觉得这不算什么。 “我没事。”他冷静道,“你可去做你想做的事。我若有事,会先行离开。” 这样也好。 他能保护好自己,不必她操心。 昭昭这样告诉自己,直接提剑朝空中的夜月眠袭去。 “昭昭。”夜月眠还想和她说点什么,怎知她一言不合就开打。 “你……”他且战且退,不出手,可昭昭根本不在乎。 “不还手就等死。”昭昭没有情绪道,“今日第一次上来,这里倒还算符合我的审美,我已经开始计划这里属于我之后该如何修改得更合心意了。” 夜月眠微微蹙眉:“你想取我而代之?” 昭昭只说:“我要天下太平。” “天下永不可能太平。”夜月眠说,“正道仙宗就在外面,这场大战无可避免,绝无太平的可能。” “这有何难。”昭昭不在意道,“战争的操控者是人,想要解决战争,就解决掉发起战争的人。” 她拿剑指着夜月眠:“先杀了你,再去杀了张观复,若还有谁不肯接受我所要的和平,那就继续杀。” 和平或许难,但核平一点都不难。 修真界最硬的骨头就是张观复,这个害死她的罪魁祸首死不足惜,他死了之后那帮人群龙无首,荆沉玉又卸任了剑君之位,那最有权威的可能是悯天宗的独幽大师。 对方是个怎样的人昭昭最清楚,她提出的和平,他会赞同的。 如此一来,再加上华倾所在的九华剑宗帮忙,就不信这世间无法太平。 夜月眠因她的话笑了,苍白神经质的脸上笑意温柔:“我有没有说过,你这样不讲情面的时候,很是漂亮。” 昭昭不理人,只一剑劈过去要他的命。 夜月眠伤还没好,如今魔界还容他掌控不过是因为之前回来肃清过一次,留下的全都是唯他马首是瞻的罢了,否则他可能早被取而代之,根本不必昭昭来寻。 如今的他打不过全盛的昭昭,但逃走问题不大,可他根本没想逃走。 他笑得越发神经质,语气奇妙地说:“你说,若荆沉玉听到你说这样的话,会作何感想?” 他至今仍觉得荆沉玉那种人,即便改变,也改变不了太彻底。 他可能会舍弃自我,但不一定会舍弃他人性命,昭昭这种□□和平,他肯定不赞成吧。 夜月眠自己都凶多吉少,却还是执拗地要挑拨他们的关系。 昭昭正要说什么,身后便响起一个平稳冷淡的声音。 “我听到了。” 夜月眠好像这才发现那个气息敛尽的蒙眼修士。 他一袭白衣,墨发飘逸,金冠束发,足踩银靴,一步步走入他的视线。 是荆沉玉。 哪怕面目陌生,可夜月眠一眼就知道这是荆沉玉。 这世间再不会有人拥有他这般气质。 “你……”夜月眠快速判断了一下,竟然还笑得出来,“你们还在一起……还在一起……” 他好像领悟到了什么,红色的眼底是绝望的神经质。 “所以呢?”他问荆沉玉,“你看到了,又作何感想?” 荆沉玉微微抬头,哪怕是从下仰视着别人,也让高高在上的人觉得在被他轻视。 夜月眠握紧了拳,昭昭的剑在他分神时刺入他胸口,他疼得一皱眉,但还是不逃。 底下的魔修都想上来帮忙,可荆沉玉一抬手,裹着剑气的般若便要了数名魔族的血肉亡魂。 那种瞬间祭剑的惨烈画面,让其他魔修望而止步。 “作何感想?” 荆沉玉冷淡地重复了一遍,平稳而有力的声音落入在场所有人耳中。 “我修杀戮之剑,最擅杀人,若她要以杀止杀,我除了认可,不会有其他想法。” 夜月眠不可思议地望着他:“哪怕她要杀的人里,有从未做过恶,只是无法接受和魔族和平共处的修士?” 荆沉玉眉头都没皱一下:“假设不成立,这样的人她不会杀。” 夜月眠不屑道:“昭昭,你听见了,他在回避问题。” “你还是关心一下自己为好。”昭昭将惊寒往深处刺了此,夜月眠身子摇晃,缓缓从月空坠落,红色的眼眸定定看她。 “你都快死了,还关心这些做什么?”她作为行凶者,静静地望着摔到地上的魔尊,抽出惊寒,看着他被血染得更黑的衣裳,淡淡道,“而且他也没说错,你口中那样的人,我不会杀。” 她望了望近在咫尺的天上月:“这样的人肯定有,但他们的力量远不足以撼动这个决定。我只让他们一路看下来便是,他们总会认可,总会改变想法。” 这样的人哪怕原书结局都还有的。 昭昭如今说的话和原书里荆沉玉的话意思差不多。 【你们可以保留心底的不认可,亦有很多时间来看今日本君的决定是对是错】 这是荆沉玉对反对者说的话,和昭昭脱口而出的话,深意没什么区别。 他和她其实很不像,是天差地别的两个人。 可在有些地方,他们又那么相像,仿佛世间的另一个自己。 “上次善音补刀没有要你的命,这次你没可能再活着了。”昭昭低着头,看着剑下的夜月眠,“你知道吗,你本来会死在莫家人手里,如今多活了这么久,说来也算是我自作自受。还有什么遗言要交代的吗?” 她是真的想要他死。 夜月眠知道的。 上次他没死,这次看来是要死的。 其实他原以为,至少可以等自己灭了修真界再死。 那时候作为魔的昭昭就可以真正光明正大活下去了。 到时修界的修士才是跳梁小丑,是需要隐藏在暗处的人。 他曾想要解除他们的血契,希望自由自在,掌握天下,拥有无边权利。 可在诛魔台,在他无法真的将她送上死路,在他犹豫了一瞬时,他就知道自己变了。 其实很奇怪,为什么呢? 他想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只能归结于自己是被镇压了五百年,真的已经傻了疯了。 他后面心里想的所有事,不过都和当时的荆沉玉一样罢了——让昭昭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地行走世间,再也不用怕什么。 这也算是补偿她吧。 补偿他对她的圈套,对她的伤害。 他选择了和荆沉玉完全不同的方式达成这个目的,荆沉玉想得到所有人的认可谅解,兵不血刃,但失败了,夜月眠因此更加觉得他选择的路才是对的。 仙魔大战,毁了修真界,让魔族当家做主,这样昭昭不就可以名正言顺自在逍遥了吗? 他觉得自己才是正确的,也就快要达成这个目的了,可没想到阻止他的人是昭昭。 她有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梦,一个他到死都觉得荒谬的梦。 看着月光下泛着杀意的惊寒剑,夜月眠一点都没有要死的慌张,不躲也不逃命,只是笑。 他笑得很开心,嘴角带血看着昭昭:“遗言?自是有的。” 他单手撑着身子,笑得咳嗽起来,又吐了一大口血。 闭了闭眼,他勉强平复呼吸:“很久之前,在镇魔渊第一次真正见你,我曾说过一句气你的话。我那时说,江善音比你好看。” 昭昭一怔,倒是没想到他会提起这个。 夜月眠固执地看着她,一眼不眨道:“那时我是故意那么说的。其实在我心里,没有人比你好看。” 昭昭握着剑柄的手紧了紧。 “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姑娘。”夜月眠神经质地笑起来,黑发散乱,疯疯癫癫,“死在你剑下倒也没什么,不过……” 空间裂隙忽然打开,夜月眠身影消失,很快出现在几米远的地方。 这是他的极限了。 其实依然在昭昭的攻击范围内,只要她想,就可以要他的命。 但夜月眠有别的安排。 “你若真的亲手杀我,就真的不会后悔吗?”他勉强御风而立,“昭昭,你嘴上说着以杀止杀的计划,可你心里对杀人这件事很抵触,我说得对吗?” 昭昭手一僵。 “你不想杀人,哪怕是你的生死仇人。荆沉玉都还活着呢,足可见我的猜测正确。” 夜月眠抹去嘴角的血,最后看了一眼月亮,到了这一刻,他反倒非常平静。 “我这一生匆匆千余年,五百年在辛苦爬上魔尊之位,五百年因败给荆沉玉被夺走自由,镇压流光海底。”他声音平静,徐徐说着,“我本有宏图大志,亦有想为你做之事,可如今想来,你也不需要我的补偿。” “我也突然觉得,确实有些累了。”他闭上眼,“你之前说,我本该死在莫家人手里,虽不知你为何这样认为,但若这样算来,倒是你给了我斩杀莫家人的机会,让我多活了这样久。” 他嘴角勾起:“但由你亲自杀我就不必了,我无意死在你剑下,虽然那或许能让你记我一辈子,但我不需要。若此后还有轮回转世,我依然愿为魔。” 夜月眠睁开眼,最后看了一眼昭昭:“你曾说哪怕再难,也不要真的变成彻头彻尾的魔。可若要我选,我还是愿意做魔,做魔让我强大,让我不再匍匐于谁的脚下,不必再受屈辱,被奴役,任人欺凌排挤。我喜欢做魔,若我还有来世,我定然还要做魔。” 他扬起手,一道红色的空间裂隙打开,昭昭睁大了眼睛,下一秒,眼前黑暗,痛呼声响起,有温热的血自上洒下,溅了几滴在她脸上。 “只是……只是来世,我不要再认识你了。” 昭昭握剑的手一紧,耳边是荆沉玉的生意,他捂住了她的眼睛,说:“别看。” 昭昭沉默片刻,问他:“他做了什么。” “自陨。”荆沉玉回答说,“神魂俱碎,空间毁尸,除了血什么都没留下。” 哪怕走到这一步,夜月眠依然选择自己了结自己。 其实他早该死的,死在莫家人手里,他本没有这样多的剧情可以走,是昭昭改变了一切。 现在他自己结束了自己,若不这么做,也会由昭昭来结束。 因她生,又因她死。 将荆沉玉的手拉开,看着漫天月光,除却脸上的几滴血和空气里的血腥味,夜月眠确实什么都没有留下来。 昭昭抬手抹掉脸上血迹,又放下手看着指腹的红色。 那红色像有温度,一点点灼伤她的手。 荆沉玉眼蒙白绸,却可以准确找到她的脸。 他面对她问:“后悔吗。” 后悔吗?昭昭其实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她可能有一刹那的怅然若失,可又觉得这也是最好的结局。 于夜月眠是,于她也是。 他保留了最后的尊严。 她也不必亲自动手。 “我需要后悔吗?”她反问荆沉玉,“与我有什么关系呢?” 荆沉玉想,她说得没错,确实,与她有什么关系呢? 他不由又想到了夜月眠自陨前的那些话。 【昭昭,你嘴上说着以杀止杀的计划,可你心里对杀人这件事很抵触。】 夜月眠都能看出来的事,荆沉玉如今当然也不会看不出。 他望向中心城外正道仙宗驻扎的地方,似乎知道该去做什么了。 第 91 章 第九十一章 昭昭没再回魔族的村子。 夜月眠死了,魔界正是防备最弱的时候,如果这里有修界的探子,就会将消息传递出去,让围在外面的仙宗修者突袭,她若不留下,很可能就这么白给。 还有夜月眠那些部下,因为之前他回来清洗过一次,现在留下的大多都很忠心,还在负隅顽抗,想杀了昭昭替他报仇。 当然也有见机行事的,否则夜月眠在原书里也不会那么快被江善音取代。 总之她有很多事要做,必须留下。 至于荆沉玉…… “你先回去。”她没回头,望着月下四处奔来的黑影道,“这里有我,你回去把村子里的事安排一下,让善音来寻我。” 她还记得江善音那些话,也记得原书的剧情走向,她暂时帮对方顶一顶,等她来了,她就走。 夜月眠死之前,昭昭曾说朔月宫的建筑风格还算符合她的身份,等这里属于她,就改建成更合她心意的样子。这其实是假话。 从揭破荆沉玉身份开始,她就没想再留下了。 她不想再参与这些事,那种快要吞噬她理智的情绪让她想要逃跑。 她还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 荆沉玉站在身后没有动。 久久感知不到动静,昭昭忍无可忍地转过头:“连这点事情都不想为我做吗?” 她其实心里很清楚他不会不想帮她做事。 她知道他可能是猜到她真正的心意是什么了,所以才不肯离开。 “若我现在照你说的走了,之后便再也见不到你了。” 荆沉玉静静立于暮色下,头也不回地挥剑斩退一团魔气,魔气中传来痛呼声,般若的剑刃上全都是血。 他不再遮掩自己的面容,一点点卸去法器,白发蓝眼的仙君笔直地站在月下,风吹起他雪白的衣袂,本还想跟昭昭动手的一众魔修见了他,彻底歇了送死的心思。 荆沉玉对魔修的威慑力实在太强了。 哪怕对夜月眠再忠心,明知是送死的事情他们也做不出来。 昭昭这个完全没见过的大魔他们尚有一战的勇气,可荆沉玉的阴影笼罩了魔界太多年,谁没有亲戚朋友死在他手里?他们实在没有勇气去挑战。 周围安静下来,朔月宫的局势陷入一个微妙的平衡,那些方才还想和昭昭动手的魔见势不妙都躲在了昭昭身后——他们轻而易举地判断出此刻想活下来就得靠昭昭,靠这个他们刚才还想杀死的同族。 昭昭没理会背后的众魔,凝着荆沉玉说:“谁说的?我不会走,我会在这里守着,你去把善音叫来就行。” “若要找她,可以用传音符。”荆沉玉直视她,“非要我去,不过是想支开我。” 昭昭抿起唇,面上有些郁闷:“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还非要说穿?大家都是成年人,给彼此留点余地不好吗?难道全都说出来,对你的处境会有什么好处吗??” “没有好处。”荆沉玉说,“说出来对我的处境没有任何好处。” “那你还说??” “至少说出来,还可以再同你说几句话。” 昭昭愣住,错愕地望着他,情不自禁地后退一步。 她深呼吸了一下,闭着眼朝他伸手:“传音符。” 她决定了,不回去了,就在这里分开,说完就走,她真的一刻都等不了了。 手上一凉,他给她的不是什么传音符,是他的手。 昭昭猛地睁开眼,看见握住她的手的男人。 他垂眼凝着两人交握的手,眉宇间似有些类似夜月眠的神经质。 昭昭一怔,再仔细去分辨,怎么都寻不见了。 是她看错了么。 他脸上一片冷肃,哪里有什么神经质? 很奇怪。 昭昭实在忘不掉他刚才的样子。 就像是……入魔的前兆? 不行。 荆沉玉不能入魔。 她不想和他站在完全一样的位置,哪怕只是为了荆夫人的嘱托,为那让她免受一月神魂之苦的法器恩情,她也得阻止他入魔。 “你自己想办法让她来,不想走就别走吧。” 昭昭说完话就朝朔月宫正殿的方向走去,看样子短时间内不会离开了。 荆沉玉心里却没有半点庆幸。 他静静凝着她的背影,心里不断冒出一些疯狂可怕的想法。 他知道那不对,那只会将她彻底推远,可他就是克制不住那样想。 他甚至想到,也许他们可以一起死,比起活着分开,不如一起长眠世间。 心跳缓缓恢复了正常,可心里疯狂的念头不但没有消失,还愈演愈烈。 荆沉玉呼吸凌乱地捂住胸口,身子剧烈抖动一下后,猛然醒悟般,桃花眼里露出几分茫然。 那不是他真正的想法,绝对不是。 他会有那种极端的想法,可能是分割后遗症的第二阶段来了。 他也许很快就会失心疯了。 捏了张传音符,荆沉玉将昭昭的意思转达给江善音,也不等对方回复,便切断了一切与外界联系的可能。 他一步步走向正殿的方向,昭昭方才去了那里,他要去找她。 他很清楚自己快要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了,兴许会很难看,让本就不喜他的昭昭更加厌恶。 但没关系,他不在意那些了,厌恶也是很好的,至少那也算一种感情。 若她会可怜他……他固然想堂堂正正,不用任何手段,但时至今日,昭昭所讨厌的卑微,他半点无法抛开,因为这是他唯一可以尝试去得到她的方法了。 若什么都不做,就这样徒然失去,他恐怕真的会走火入魔。 失心疯还可以接受。 疯疯癫癫没什么。 但入魔是底线,是答应母亲不会做的事,就不能发生。 朔月宫的正殿里一片安静,光线很暗。 荆沉玉走进来时,只见昏黄的光晕笼罩着王座的位置。 他站在殿下,抬头望着高阶之上,他寻的人就坐在那里,坐在属于魔尊的王座上。 曾几何时,荆沉玉是在正殿之上一剑劈开琉璃瓦的人。 他是在天上俯视着魔尊,将对方性命玩弄于鼓掌之上的那个人。 但现在他自天上坠落,站在高阶下,对那可能会成为魔尊,以往该是他死对头的人,静静地凝视,无声地纵容。 昭昭坐在王座上单手撑头,她发髻因打斗有些凌乱,发间只别了一支桃花木簪,木簪的雕工极好,栩栩如生,仿佛她发间真的开了一朵木色桃花。 她穿了一条白色的裙子,裙摆和袖口处是芙蓉的刺绣,荆沉玉的金丹化形是芙蓉,她身上的一切都与他有关,这样熨帖的认知让人如何放得开呢。 放不开啊。 他真的放不开。 “你要站在那里看到什么时候。” 昭昭说这话是随口一说,没指望有什么实质性回答,可荆沉玉回答了,还很直接。 “想永远这样看着你。” 他不冷不热,面容十分平静地说着情话。 或许这对他来说根本不是什么情话,只是复述心中所想罢了,所以才一点都不局促、紧张。 昭昭慢慢直起上半身,居高临下道:“我要是做了魔尊,明日便去滥杀无辜,你会怎么做?” 她知道这个假设不成立,就和夜月眠的挑拨离间一样很不合理,但她突然想到,也就问了,很想知道这个答案是什么。 “我们已经彻底分割关系,你现在杀了我就真的再也见不到了,所以若我真做了那样的事,你会怎么办?我很好奇,你能为我解惑吗?” “你很想知道?”荆沉玉说得很慢。 昭昭点头。 “那我上前同你说可好。” 没什么不好,昭昭点头。 但显然,荆沉玉所说的上前,和她理解的上前不太一样。 她以为他只是想走到她面前来,常人应该都会这样觉得。 可荆沉玉却紧挨着她,弯下腰将她揽入怀中,手压着她的背,让她靠在他怀里。 昭昭愣住了,当即开始反抗,荆沉玉扣着她的腰说:“昭昭,你为何想知道这些。” 她微微一凝,反抗的动作停下。 “为何做这种你明知不可能的假设。” 他在问,心里却已经有了答案。 “你好奇这些,是因你对我怀有期盼。” 他的唇落在她耳廓,吻着她柔软的耳垂,昭昭敏感地抓紧了他的衣裳。 这里是魔界,是朔月宫,魔族的老巢。 昭昭坐在魔尊的王座上,面前是曾经的修界至尊,剑下亡魂无数的剑君,魔的死敌。 这位死敌如今抱着她,声线低沉道:“你对我怀有期盼,是因你对我远不如你嘴上说的那样只有厌恶。” 他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很轻,像羽毛的尖端,惹得昭昭心痒到一塌糊涂。 “我可以回答你。”他说,“我已经杀不了你了,甚至没办法看到别人伤害你,哪怕你作恶多端,也改变不了这一点。” 他稍稍后撤了一些与她对视,昭昭懵懵地望着他,耳边是他沉澈的声音:“但你知我是怎样的人,若你真做了那些事,我做不到除你,又见不得别人伤害你,那我只能……” 他靠近,与她耳鬓厮磨:“我只能什么都不看。” 昭昭怔住。 “挖了这双眼睛,毁了神识,摒弃五识,在完成对你的许诺——活着的前提下,不去理会外面的所有。” “我只能这样做。你若想要我为你征战四方,为魔界夺取天下,助你生灵涂炭,便将我的身体拿去。”他说,“哪怕不再是宿主与心魔的关系,你亦可夺舍我。或者谁都好,你需要的,尽管拿去。这样滥杀无辜的事情,我实在不能亲自为你做。” 这是他可以做到的极限了。 荆沉玉那种固执的、怀有神圣理想的人,可以为她做到蒙蔽自己已经是最大的极限了,昭昭深知。 她眼眶有些热,不自觉握住了他的手,荆沉玉没说话,只是很快反握住她,两人一点点十指紧扣,她突然反应过来似的想要抽回来,却被他重新揽入怀中。 他抱着她离开王座,她的脸被动地埋在他怀中,耳边是他平稳的心跳声,却因角度受限,见不到他展露了一丝疯狂之色的苍白脸庞。 在他俊美绝伦的脸上,完全不同的两种情绪在博弈,最终战胜的,是他千年来认可的那一面。 因为心脉缺失而不受控制的所有都被他极力压制,这恐怕是曾经的巫山神女都做不到的事。 但他做到了。 哪怕他已经做好了被昭昭看到最狼狈不堪一面的准备,却还是控制住了一切,让它们没有全部恶化下去,不可收拾。 昭昭靠在他怀里,渐渐放弃了所有抗拒。 又或者她心底里根本没有想过抗拒。 她抓着他的衣襟,不知怎么就想到了夜月眠。 她忽然说:“他有句话是对的。” 荆沉玉没吭声,她这句话没头没尾,但她知道她说的是夜月眠。 “虽然知道他该死,可他真的死了,死在我面前,哪怕不是我亲自动手,我心里还是空落落的,好难受。”昭昭闭上眼,将脸埋在他如云的衣襟里,“荆沉玉,我好难受,心里不舒服,明明对刚才那些魔修出手的时候我没有这样的情绪。” 荆沉玉抱着她的说:“因为他同你认识,和你经历过一些事,死之前还与你说了那样多,哪怕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坏人,你也会介怀,这很正常。” “……若你是我,你会这样吗?” “不会。”他回答得很快,“不要做这种假设,夜月眠若听到,恐会从冥河里气得跳出来。他大概很不想与我有什么感情纠葛,哪怕是假设” 昭昭呆了一呆,一直紧绷的脊背因此放松些许。 “好些了吗。”荆沉玉这时说,“昭昭,我在开玩笑,想办法逗你开心,你感觉到了吗。” ……感觉到了,虽然这个笑话不太好笑。 “我不擅长做这些,那我要怎么做你才会高兴,心里舒服一些。” 他下巴抵着她的发顶,轻轻蹭了蹭。 昭昭靠在他怀里,四周光线昏暗,魔气环绕,十分安静,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她缓缓仰起头,从看着他的下巴到看着他的唇。 她一直知道他的唇生得好看。 此刻越发这样觉得。 她还记得自己防备抗拒的一切,可从主动牵他的手开始,一切艰难好像都变得不那么难了。 她喉头发痒,许久才沙哑地说了句:“那个吻。” 荆沉玉一怔,脊背有些发僵:“什么?” “额头的吻,我想要那个。”昭昭仰起头看着他,“我喜欢你亲我的额头,我没说,但我那时心里很安慰。” 荆沉玉垂眸与她对视,深蓝的桃花眼里充满了震惊。 他那样不可置信,却反应得很快,像怕她反悔一样,屏息吻上她的额头。 重重的力道,小心翼翼的情意。 一个额头吻,以及缠绵悱恻沙哑低沉的轻唤。 “昭昭。”他语气复杂难言地叹息,“昭昭……” 一遍又一遍,轻重不一,忽远忽近,只有二字,昭昭。 昭昭听着,不知过了多久,才很轻地应了一声。 荆沉玉的呼唤一停,说了一句很久很久之前,他们刚在灵府见面不久时他说的话。 那句话是—— “我心昭昭。” “可鉴日月。” 所以…… “你要不要这颗心。” 哪怕它已经残缺不全,可它对你的爱只增不减,永不动摇。 第 92 章 第九十二章 昭昭不知该如何回答荆沉玉这个问题。 她总觉得自己有好多话要说,可看着他的眼睛,靠在他怀里,所有的话争前恐后到了唇边,却不知该先说哪一句。 她愣在那,脑子里空空的,干脆放弃了思考。 荆沉玉沉默了一会,用一种她难以拒绝的语气说:“不用急着回答。” 昭昭动了动,手抓住他的衣襟,力道有些紧。 “我有很多时间等你想清楚再回答。” 他又亲了一下她的额头,昭昭闭着眼,终于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了。 “你身上怎么了。”她很直接,“瞒了我什么,现在说出来,不然我就走。” 两人终于有了进展,荆沉玉做梦都不敢想这样的事,哪里肯让她走? 他也没怎么纠结,便将本来想一直瞒着她的事情全说了。 如实相告固然有在博取同情和好感的嫌疑,他之前不耻于此,更不觉得昭昭会在意,但现在不一样了。 在知道这些之前她已经做出了改变,现在再说就没有那样多的顾忌了。 若他真的失心疯,也得让她早有防备,免得被他所伤。 真的失去理智不再像自己的时候,总要有个人帮他了结一切。 “那日你在幻境里失去意识,是因为神女剖了心。” 荆沉玉简短精炼地复述了一遍昭昭不曾看见的幻境结局,她在他怀里怔怔听完,后撤身子紧紧盯着他的脸。 “心脉?”她不自觉按着自己心脏跳动的位置,“……心魔是宿主身上的一部分,强行剥离,肯定要一个完整的人失去点什么,不是神魂上的,那就是心上的,宿主的心肯定要……” 她多聪明啊,几乎一下子就想明白原理了。 她有些说不下去,顿了许久才再次开口。 “幻境里神女的选择比较极端,干脆直接把心挖出来给了沧海,但你选择了比较正常的方式,将与我有关联的心脉剥离出来,送入我的体内。”昭昭垂下视线,手抓着裙摆分析,“所以我们现在虽然不再是生死与共的关系了,却仍然有着千丝万缕联系。” 她独立跳动的心脏,用到了属于荆沉玉的心脉。 所谓的分割,其实在某种意义上,也算不得真正的分割。 无论到了什么地方,无论谁先离开,谁会留下来,她身上总会有他的东西存在。 哪怕她再讨厌他,她心里也永远会有他的一席之地。 物理上的一席之地。 现在可能不单单是物理上了…… 昭昭再次望向荆沉玉,胸腔内热流涌动。 她借着昏暗的光线描绘他的模样,其实她不问,他肯定不会主动说这些事,她问了他便说,言语中毫无保留,面上也没带出任何挟恩图报的意思。 他真的只是纯粹再叙述这件事,说完之后还有一个请求。 “若我之后真的难以自控,做出什么伤害你的事,不要手软。”荆沉玉冷静道,“亲手杀了我。” 昭昭拧起眉,感觉刚才不错的气氛全都被破坏了。 该说不说这就是修杀戮之剑的剑修吗,遇见事情想的都是杀或者不杀,就算这种时候也要说一句“亲手杀了我”,也不想想时值此刻,她到底还能不能下得了手。 昭昭吐了口气与他分开,离得远了些冷着语气说:“好,没问题,放心吧,我不会手软的,杀你简直是我做梦都想做的事,交给我绝对没问题。” 她故意这样说,带了些愤愤之色,可荆沉玉好像……没听出来? 白发蓝眼的剑君眼睫颤动,颔首道:“是,这件事交给你,我最放心。” 这是他选择的了结自己的人,真到那个时候也算是真正偿还了一切,最合适不过。 她说不会手软他也完全相信,因为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杀了他的确是她梦寐以求的事。 可是……后知后觉的,荆沉玉望向昭昭负气离开的背影,微微偏头面露茫然。 她生气了。 为什么? 荆沉玉脑子里还在困惑这个问题,人已经追了上去。 不管为什么,先追上去道歉总不会有错,这是他和昭昭相处这样久以来的经验之谈。 - 魔族村落。 江善音收到荆沉玉的传音时正和曲春昼、元采衣在一起。 元采衣从朔月宫出来便尝试联系师尊,天枢阁有独特的联络秘法,哪怕他身上所有的东西包括身份玉牌都被魔族毁掉了,依然很快找到了曲春昼。 元采衣带着一起逃出来的修士们来到了江善音所在的魔族村落外,未能顺利进去,因为这是别人的地方,他们是被救之人,已经在里面的几个都在被赶了,刚逃出来的更别想进去了。 除元采衣外,其他正道修士们也不太相信这些魔修。 他们刚被这些魔修的同族折磨囚禁过,会觉得这里不安全也正常。 最后出来解决一切的是江善音。 大家都记得这位天枢阁的堕魔弟子,她身边就站着天枢阁的大司命,她曾经的师尊。 “心存疑虑就走。”江善音冷声道,“人可以分好人坏人,魔怎么就不行?你们思想狭隘,始终觉得魔族皆恶,与我等也不是同路人。昭昭救了你们,也不会需要你们这样的人报答什么恩情,你们现在就走,走之前先清洗掉关于这里的记忆。” 这些人不相信他们,他们也不相信对方。 清洗记忆要动神魂,这是非常危险的法术,由魔族来施法他们很是抗拒。 神魂灵府对一个修士的重要性自不待言,他们既然信不过魔族,就更不会把最脆弱的地方暴露给对方。 局势陷入僵局,江善音本想强行那么做,但曲春昼站了出来。 “我来。”他没戴幂篱,说话时谁都不看,只盯着地面,“若你们连我也不信,那便依着此地主人的意思,强行为你们洗去记忆。” 天枢阁是修真界的大宗门之一。 大司命曲春昼更是阁内地位不凡的存在。 他的话,他们自然信得过。 可其中也有顽固的人。 那人被魔修折磨得遍体鳞伤,赤着双眸道:“大司命不要被你入魔的徒弟给愚弄了,魔族皆孽,哪里分什么好坏!不过是伪装罢了!如今仙魔大战在即,他们如此肯定是居心不良,搞不好我们会被利用,在神魂上刻下什么符咒,于大战之中被摄魂,做出不可挽回之事!” 若夜月眠没死,魔族还有人率领,此人假设的这种事一定会发生——要不然朔月宫抓这些正道修士做什么? 可夜月眠死了,救他们的人是昭昭和荆沉玉,与朔月宫无关,他这么说还是以偏概全了。 江善音耐心告罄,不顾几人反对,强行上前一个个替他们清洗记忆,其间情势不可谓不惨烈,有两个修士反抗过于激烈,被江善音一掌拍下去,本就有伤在身的他们险些断了气。 见此一幕,余下的人都知道若不同意难得善了,只能冷着脸接受。 元采衣当然是不需要清洗记忆的,因为他持有和师妹师尊一样的态度。 等其他人失了记忆被丢去交界处,村落外已经只剩下他们师徒三人。 见到了江善音的所作所为,魔族村落的大魔们都对他们没那么抗拒。 虽隐居在此,但天枢阁的名号他们也是知道的。 关于大司命亲传弟子入魔的事,他们也有所耳闻。 孩子们缩在父母身后,都在因为方才的事情黯然神伤。 江善音主动走过去,弯下腰对一个女孩笑了笑:“不要为不值得的人伤心,天下人那么多,不可能都如他们一样想,你要相信,总共有一天,站在我们这面的人会是最多的。” 小女孩懵懵懂懂道:“真的吗?” 江善音点头:“真的。”她伸出手,“姐姐可以同你立誓。” 小女孩看着她伸出的小指,犹犹豫豫地抬起自己的手打算和她拉钩,但被母亲阻止了。 她仰起头,看见母亲缓和的脸色。 “立誓就不用了。”她叹了口气,语气复杂道,“你们三位若还想留下,就暂且在这里住几天吧。” 她带着孩子要走,小女孩不自觉回头看过来,江善音直起身喊住了她们。 “前辈,我是认真的。”她极其认真地说,“早晚有一天魔界可以和修界和平共处,我们都可以拥有平凡的生活。” 她望向那孩子:“你们用在孩子上的修炼之法可以为此事帮大忙,若真有这样的机会,你们愿意将这个法子贡献出来吗?” 只要改变魔修的修炼方式,让他们不再被体内魔气左右,就可以让魔修变得平和,冷静。 其实相当一部分魔修入魔之前都算是不错的人,他们都如江善音一样遇见了一些不好的事。 之后控制不住体内魔气,被魔气操纵,开始了惨无人道的修炼,然后再也无法回头。 江善音不愿变成这样,也不希望以后的魔族变成这样,所以需要一个改善这些的修炼方法。 这座村子所用的方法恰好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带着孩子的女魔修背对她许久,才轻不可见地点了一下头。 “或许……”她的声音很低,带着迷茫,“若真有那么一天,我自然不会拒绝。” 可真的会有那样的一天吗? 千万年来,仙魔势不两立,从未见过有这样的事情。 他们很难去相信真的会有转机。 可若真的有……谁会拒绝呢? 没人能拒绝,他们亦然,所以真有机会,一定义不容辞。 师徒三人回了村落里,寻了曲春昼之前疗伤的屋子。 刚坐下不久,还未交换信息,荆沉玉的传音就到了。 荆沉玉的传音符和别人不同,他的传音符可以穿破所有修为低于他的人所设下的结界,这基本等于这传音可以无所不在。 且他用的符纸也很独特,朱砂下的黄纸面上印有剑宗图腾,江善音乍一见,只以为是九华剑宗的谁找她,哪想到符纸烧毁,响起的竟是那个熟悉到有些陌生的声音。 “夜月眠已死,速来朔月宫。” “什么??”元采衣第一个惊讶道,“魔尊死了?”稍顿,才反应过来,“等等,这声音,若我没听错,是剑君吗??” 虽然荆沉玉早就放弃了剑君之位,可大家还是习惯如此称呼他,千百年的习惯真的很难改变。 曲春昼掐指一算,很快道:“是他。”他眉宇间凝着几分难言的愁思,“他在朔月宫,其他的为师算不出来了。” 往常出现这种事情都只因一个人。 曲春昼迟疑片刻,肯定道:“他与昭昭在一起。” 江善音很快想到了和昭昭一起去朔月宫的白衣修士。 那个时候就觉得奇怪了……现在想来,所有的奇怪都有了解释。 “既然君上说魔尊死了,那肯定是死了。”江善音道,“他寻我过去,我先过去看看。” 她转身要走,元采衣倒没说什么,反而是曲春昼。 “为师与你同去。”他竟是有些急切地跟了上来。 江善音一愣,回头道:“师尊,那可是朔月宫,是魔尊……” “是魔尊陨落之地。”曲春昼人生第一次打断别人说话,对方是自己的弟子,还算熟悉,这让他没有特别僵硬,他也不看对方,只说,“走吧,仙魔大战在即,时间不等人。” 江善音想到师尊的身份,身为天枢阁大司命,修真界担负为天下堪算天运之人,若有他从旁协助,她和昭昭的计划会更好实现。 师尊那样的算子大能,若真的堪算出和平的未来,会更有说服力。 如此一想她没再拒绝,与曲春昼一起前往朔月宫。 师尊师妹都去了,元采衣也没理由留下,跟着一起离开。 朔月宫上正进行着一场集会。 月下宫殿有着极大的道场,道场笼罩着月光,所有魔修皆站在这里,表情扭曲地看着几级台阶上长身玉立的白发剑君。 荆沉玉,是他妈的荆沉玉! 他们的生死仇人荆沉玉啊! 想报仇吗?可太想了! 打得过吗?他都快飞升了,肯定打不过啊! 所以怎么办?当然是认怂啊! 魔修就这点儿好——现实。 权衡利弊之后,没有任何魔修鲁莽行事,全都按照昭昭的要求排排站,毕竟不管是荆沉玉还是她,就没一个是他们打得过的。 一个都打不过,更别说两个加一起了,他们除了听话别无选择。 这要是换了正道修士,那宁死不屈的劲儿,估计道场的墙壁得被血洗——那可是块撞头以死明志的好地方。 “如今魔尊已死,你们可对今后有什么打算。” 昭昭站在台阶上朝下看,问完了他们又跟荆沉玉传音。 “他们身上的造化印记怎么样?” 荆沉玉扫了一眼回了她心音:“每个都有。” “重吗?” “很重,深红色。” 般若在荆沉玉手中蠢蠢欲动,这是想要这些造化大魔祭剑了。 昭昭眯了眯眼,有些烦恼,既然是这样作恶多端的魔,好像留下来没什么好处。 他们很识时务没错,可这份识时务改日就可能用在别人身上。 都是些墙头草啊。 其中还不乏对夜月眠很忠心,一直想着报仇雪恨,只是暂时装作乖顺的魔。 真难办。 正这样想着,几道光跃上朔月宫,昭昭眼睛一亮:“善音!” 江善音御剑而来,有点被道场上的画面震撼到。 “这是……” 昭昭将现在的情况原原本本地告诉她:“魔尊已死,群龙无首,他们需要一个新老大,我觉得这个人你最合适。”她指指其中几个,接下来的话是传音,“但他们每一个都做过坏事,死不足惜,可以利用但不能信任,若真想用谁,还要你自己去寻可信的。” 江善音有些懵了,一时甚至没注意到存在感很强的荆沉玉。 “昭昭,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可以……” “你可以。”抛开原书里的恋爱脑,统治魔界的事她其实做得不错。 “我不行。”江善音自我否认,“还是你来,这种事怎么可以交给我,我会搞砸的,除魔尊是你的功劳,我怎么能坐享其成。” 昭昭按住她的肩膀,盯着她的眼睛:“看着我,善音,别紧张。” 江善音屏住呼吸,茫然地与她四目相对。 “你可以的,我相信你可以,你很清楚自己想要做什么,也要相信自己能做好,这是你此生第一次有了特别想做的事不是吗?给自己一点信心。”她拍拍她的肩膀,“至于我,我还有别的事要做,我这个人比较自私,比不了你,我们说起的那个愿望的确是我所期待的,但眼下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江善音后知后觉地望向荆沉玉,对方俊美绝伦的脸上那双蓝色的眼睛始终在昭昭身上。 “……我知道了。”她渐渐明白了什么,有些为难和慌张,可天时地利人和,再没有这样的好机会了。 她想做一件大事,什么都不如现在这件事重要。 昭昭注视着她转过身,很快进入角色,无声地退到一侧。 她还不忘拉着荆沉玉。 荆沉玉跟着她走远些,见她始终望着道场的情形,薄唇微动道:“你有何事可交给我去做,你留下与她一起。” 他看得出她很想留在这里。 他也没看错,她是很想和江善音一起做这件大事,但一来这是原书里属于女主的剧情,她已经搞乱了太多,不想再把这件事也搞乱,二来…… 她望向荆沉玉,淡淡道:“这件事我必须亲自做,你没办法帮我。” 荆沉玉皱起眉:“我可以。” 他不太接受否认他的话,不管遇见什么事,他的第一想法永远都是:我可以。 但昭昭重复道:“你没办法帮到我的。” 荆沉玉想说什么,被昭昭抬手打断。 “因为我要做的事与你有关。” 荆沉玉怔在那,惊讶地望着她。 “仙魔两界的事我们从旁协助就好了,其他的交给善音。”昭昭认真道,“我现在心里最想做的,是让你完全好起来。” 她抚过他的脸,在朔月宫带着焦灼之气的风中低声道:“不管是外伤还是内伤,或者是心上的伤,我希望你全都好起来。” “……为什么?”荆沉玉听见自己有些艰涩地问。 昭昭似乎笑了一下,又似乎没有。 很久很久,她才别开头有些失神地低声自语般道:“因为……我心疼啊。” 第 93 章 第九十三章 昭昭这么一走,都没来得及和曲春昼说上一句话。 江善音目送她走远,回过头来就见师尊神色恍惚地望着远方。 他的性子是他最大的牵绊,以前他并未对此很苦恼,因为苦恼也改不掉。 今日眼见着昭昭远走,却因踯躅和迟疑错失了交谈的机会,眼睁睁看着她和剑君消失在天际边,曲春昼心中寥落,干净俊秀的脸上露出几分酸涩的自我厌弃。 这样的师尊很陌生,但江善音知道他为何如此。 她没说话,只是有些担忧地皱起了眉。 - 被昭昭带走的荆沉玉整个人都进入了一种奇怪的状态。 他倒是还没忘记跟着昭昭,就是跟得太紧了,两人之间连一步的距离都没有。 御剑而行的时候甚至恨不得紧紧贴着她的后背。 昭昭站在他前面,感觉到身后越来越近的异性身体,耳根发痒,情不自禁地缩了缩脖子。 她启唇想说什么,但下一秒,腰被人用手扣住,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荆沉玉的手修长有力,形状漂亮,骨节分明,也很大。 他的手擅长握剑杀人,结印施法,做这些时都很漂亮流畅,十分养眼。 现在这双总是做着神圣之事的手,正非常暧昧地掐着她的腰。 她腰很细,哪怕有层层叠叠的衣裳也依然轻松被他握住。 昭昭呼吸都屏住了,眼前景色模糊,眼底失焦,全部的注意力都被身后人拉走。 他很快靠了过来,胸膛贴上她的后背,低沉动听的声音就在头顶:“能再说一次吗。” 昭昭抬头想看他,却被他捂住了眼睛。 他俯下身,在她耳边轻声道:“昭昭,能不能再说一次。” 昭昭紧紧抿唇。 “我很想听。”他声音极为轻缓,“总觉得好像陷入了什么幻境,一切都很不真实,是我中了什么魔族法术吗。” 他好像在认真思考这个可能性,昭昭拿开他捂眼睛的手时他已经开始尝试破解之法了。 “荆沉玉,你被害妄想症犯了。”她头疼地扶额,“是真的,不是什么幻境。” 少顷,她脸有些热,盯着腰间广袖下修长如玉的手说:“你要是想听,说几次都没关系。” 她转了个身,身法敏捷,穿书这样久,死去活来好几次,她已经今非昔比。 荆沉玉的手因她的动作不得不松开。 他立在后面望着她扬起的脸,微蹙眉头重复着:“说几次都没关系?” 昭昭点头:“我心疼你啊——这样的话说几遍都可以,如果你想听的话。” “……更像个幻境了。”荆沉玉冷下了脸,认真判断周围情势,“般若没反应,看来这幻境的主人修为很高,与我无甚差别。” 昭昭:“……” “你是假的。”荆沉玉一字一顿,“幻境会将我心底最期盼的事情展现出来,从而迷惑我,让我永远不想醒来,应是如此。” ……如果真有这么一个幻境,那可能还真会这样困住他。 昭昭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有些为难地注视他。 荆沉玉站在剑刃上找了半天阵眼,一无所获,很快,他好像突然放弃了。 他重新将注意力放在昭昭身上,手抚上她的脸,感觉到温热,有些意外地愣了愣。 “……这幻境实在逼真。”他睫羽扇动,声音艰涩,“连你的温度都和她那么像。” 微凉的手指慢慢落在她酒窝的位置,珍重而小心摩挲了一下。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昭昭忽然不急着解释自己不是幻觉了。 她顺着他的认知说:“对,厉害吧?是一比一定制的,哪哪都一样,你有什么不敢对她本人说的话或者做的事,都可以对我说,对我做哦。” 昭昭笑起来,梨涡清浅,当真与真正的她没有任何区别。 荆沉玉重复着她的话:“都可以对你说,对你做。” 昭昭用力点头,她真的很好奇他心里还藏着掖着什么。 荆沉玉凝视她片刻,慢慢说:“虽不想让你们得逞,但不得不说,这幻境当真让我有些不舍得离开了。” 昭昭歪了歪头:“那你就别离开,一辈子留在这里呀。” 她主动上前紧紧搂住他,在他怀里亲昵地蹭了蹭:“这里的我会对你好,会心疼你,外面那个可不会。你就留在这里别去找她了,反正陪你的时间久了,我这个假的也就和真的没区别了,不是吗?” 若虚假可以持续一辈子,谁还管它内里是否真实呢? 荆沉玉只觉胸口一片滚烫,他眼睛酸涩地凝视前方,般若一直在前行,要去的方向是昭昭设定的,他没探究,如今觉得一切是幻境,更不会在意这些了。 “不。” 他突然开口,说了这样一个字。 昭昭一怔,讶异地仰头:“不?” “不能留下。”荆沉玉的声音理智冷淡,手落在她肩头,坚定地将她推开。 “假便是假,永远成不了真,无论它会持续多久。贪图幻境中一时片刻的温柔,始终只是沉迷虚幻,无能且失败。” 昭昭眨眨眼,清澈明丽的眼底倒映着他白发飘逸的模样。 “我要去找她。” 他望着别处,语气云淡风轻,仿佛说着再理所应当轻描淡写不过的事,却让昭昭心底一片躁动。 “不论真实的她如何对我不屑一顾,也是真正的她。” “我只要真正的她。” 昭昭:“……哪怕她一次又一次拒绝你,永远不会接受你?” “是。” “哪怕你出去之后她就离开你,你再也见不到她?”昭昭认真地说,“留在这里,哪怕我是假的却可以陪你到死,但那个真的可不会,你要一辈子无望地守着孤独等她吗?” 她想起他以前说过的话。 “你真的要寻个她知道的地方,一辈子孤孤单单地等她回头?” 荆沉玉毫不迟疑地点头。 他似乎没什么话对冒牌货多说,矜持地拉开距离,冷淡地寻找破开幻境的方法。 昭昭看了他一会,幽幽地舒了口气,对脚下仙剑说:“般若,告诉他怎么破开幻境。” 般若嗡鸣一声,那种人剑合一的共鸣,荆沉玉不会认错。 剑是他的剑,如假包换,般若是剑,不会被幻境迷惑,这么听一个“冒牌货”的话是不可能的,所以…… 荆沉玉震惊地望向昭昭,风吹起他长而顺滑的霜发,绯色渐渐爬上他的脸,他忽然想御风而走,却被昭昭紧紧抓住了手腕。 “跑什么,去找真的我呀?”昭昭甚至还拿刚才的事开玩笑。 荆沉玉浑身僵硬,站在剑尾一动不动。 昭昭慢慢挪过去,扫了扫剑下山川风光,趴在他背上踮起脚尖幽幽地说:“怎么,般若没告诉你怎么破开幻境吗?那我来告诉你好了,你只要……” 她故意拖长音调,尾音七转八转了一下才继续说:“你只要这样做,就会知道真正的我在哪里了。” 昭昭整个人攀上他,荆沉玉怕她摔下去,赶忙转过来抱住她。 她趴在他怀里,全部的重量都交给他,手捧住他的下巴,视线凝着他苍白肤色下显得尤其嫣红的唇,重重地咬下去。 血腥味很快充斥在两人之间,昭昭舔了舔他唇上的伤口,哪怕不做他的心魔了,可身为魔的本能,让她对这等修为高深的仙君血肉依然十分垂涎。 “现在知道真正的我在哪儿了吗。” 昭昭迎上他的眼睛,笑弯了眸子,不知何时他们已经离开了魔界,修界正是夜里,月色笼罩着她的脸庞,为她镀上淡淡的银色,她像月上仙子,一颦一笑都美得动人心魄。 荆沉玉没办法移开自己的视线,哪怕他觉得自己之前的模样十分可笑,有些不知如何面对她。 他搂住她的腰,不顾唇上冒血的伤口,认真而热切地吻她。 昭昭之前只是咬他,可他却是实实在在地亲吻。 其实她是有点上头的,他们还在御剑,还有很多事要做,不应该干这个。 但他那种对一切感到不可思议宁可相信是幻境也不敢相信是真实的……那种谨慎和卑微的样子,与面对别人的冷漠强大反差太大,她真的上了头,所以咬了人。 当事人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般若哪怕在御剑时化作的剑刃很宽很大,也不是个……酱酱酿酿的地方啊。 昭昭呼吸全被夺走,实在抢不回来,只能屏息承受。 她眼睫颤抖,脑子里白光不断闪过,在快要窒息的前一秒,荆沉玉猛地松开她,顺着她的背让她缓冲。 昭昭胸口有点疼,好半天顺不过气来。 荆沉玉再次低下头,因厮磨而温热的唇轻轻贴上她,温柔地帮她……人工呼吸? 昭昭想到他昏迷时自己做的事,他可真是学以致用,学习能力真强啊。 “可以了。”昭昭面红耳赤地推开他,倚着他晕乎乎道,“你好像要吃了我一样,到底你是魔还是我是魔?” 荆沉玉本来要说话的,但成功被昭昭这话被堵了回去。 他僵在那,好像木头一样,昭昭余光瞥见他冷俊的脸上化不去的……无措??是无措吧? 荆沉玉他竟然会有如此无措窘迫的时候吗? 他现在的样子真的让昭昭食指大动,快要不分场合了啊! 还好随着靠近正道仙宗的驻扎地,那熟悉的灵力漩涡让她恢复了一些理智。 她低头望向下方,盘旋着深厚灵力的薄雾之下就是所有仙宗之人所在。 要说这些人还真是忙碌啊,之前聚集镇魔渊,如今又跑到这里,这一年修炼的时间有一半都浪费在赶路和集结上了。 般若忽然开始下降,昭昭一怔,抓住荆沉玉的手:“我没想下去,继续往前走。” 荆沉玉并不知道她要去哪里,但现在得下去。 “明日再去。”他说,“今夜我要做一件事。” 昭昭惊讶地看着他:“什么事?” “你很快就会知道。” 这是不打算现在告诉她? 昭昭总觉得这不会是什么好事。 她正要追问时,荆沉玉主动道:“是让你高兴的事。” 她眨眨眼。 “你会很高兴。”荆沉玉认真地看着她,“我想给你个惊喜。” 惊喜……这俩字儿从他嘴里说出来,太新鲜了。 昭昭抿抿唇,别别扭扭地说:“什么惊喜不惊喜的,我并没有很在意,要不还是继续走,时间紧迫,你的伤势……” “很快的。”荆沉玉声音很轻,他其实是个不懂温柔的人,但本能在教他这件事,他与昭昭说的每句话,做的每个表情都极尽温柔,那种青涩的柔情,让人难以抗拒。 “我想让你高兴。” 他嘴角轻抿,弧度极小地上扬了一下,暴露了一丝隐秘的期盼。 昭昭心脏砰砰跳,有些不自在地摸摸发间的木簪,轻咳了几声说:“那行吧,既然你这样诚心诚意地请求了,我就给你一个机会好了。” 荆沉玉嘴角的弧度因她这样的态度扩大了一些,俊美绝伦的脸上,总是一片清寒的桃花眼脉脉含情,风情缱绻。 昭昭心跳得更快了,刚才那种上头的感觉再次袭来,要不是他很快就把她安顿到一处安全的地方离开,她可能真的会干出点什么事情来。 不行不行。 蹲在清澈的河边,昭昭看着河水里倒映的自己认真地说:“冷静点昭昭,别跟个色中饿鬼似的,你们还没挑明的不是吗?找个好机会把一切说明白,然后……” 或许是想象里的画面太刺眼了,昭昭使劲捂住了自己的眼睛,随后又捂住了滚烫的脸颊。 糟糕。 这些晋江不允许描述的画面充斥着她的脑海,让她都忘记纠结那些有的没的,只想着赶紧给他一个正宫的身份了。 这不太行。 她有做好接受一切挑战的准备吗? 天道带来的无限巧合,阻止她与它亲儿子在一起的那种决心,她有准备好去迎接吗? 昭昭稍稍冷静下来,用手指拨动了一下河水,画面被打乱,不见的除了她的脸,还有她背后的天。 昭昭看着波动的河水里仿佛碎了的天空,忽然就升起了一股极大的气势。 天道又怎么了? 她站起身,仰头看着修界寂静的夜空。 不就是一个天道吗? 她都能让它亲儿子为她如此这般,难道还不能逆了这个天? 一次次组合那些巧合要她死是吗? 很好,她这牛脾气上来,还非要和它作对。 它越是不允许什么,她就越是要做什么。 她不但要睡它的儿子!还要活到世界毁灭! 昭昭朝天上比了个中指,夜空中划过一道流星般的光,远在未来的漆黑房间里,电脑上的文档自动出现着无法更改的文字,而之前试图修改文字阻止昭昭的人早就气得不打算回来了。 - 修界驻扎地。 天师宫的旗帜悬于夜空,深夜时分,张天师依然在入定修炼,不曾休息。 忽然间,他感觉面前一阵凉意,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滴落在脸上。 他猛地睁开眼,看见了染血的剑刃。 落在他脸上的是血。 张天师呆住了,下意识摸了摸脸,血染红了他的手。 他倏然掠起,却很快又倒下。 是他自己的血! 剑的主人无声无息地冲破了他的结界,在他入定时伤了他,若不是他反应及时,可能已经死了! 张天师瞪大眼睛看着再次逼近的剑刃,这次他看清了,是般若! 他震惊地望向般若的主人,荆沉玉白发蓝眼,俊美冰冷的脸上没有一丝感情。 他红唇开合,吐出梦魇般的一句话—— “张观复,纳命来。” 这一次,他再也别想逃。 剑起,落下,干净利落,除了剑刃刺破皮肉的声音,再无其他杂音。 砰的一声,是人重重倒下的声音。 荆沉玉笔直地立在那,收剑而起,用雪白的衣袖擦去剑刃上的血迹。 张天师死了。 死得没有任何声响,死得那样轻易。 曾经所有人都觉得,荆沉玉是秩序的维护者,是规则的守护神。 人人都觉得规则与他相辅相成,规则是他掌管天下的武器。 但当他不再停留在那个位置的时候,他们才发现,其实规则的存在不成为他的武器,规则保护的其实是他们。 当荆沉玉决定不遵守规则,放弃秩序的时候,他才会变成最可怕的样子。 张观复做梦都不会想到,荆沉玉会在这样一个晚上,以这样一种方式,和这样一身他无可抗衡的修为夺走他的性命。 他脑海中的对方还停留在过去——克己复礼,理智漠然的剑君。 所以他哪怕重重防守,其实也没有真的想过,荆沉玉会这样不光明正大地无声潜入,甚至都不等他睁眼,就干脆利落地杀了他。 剑刃上的血消失不见。 张天师彻底没了呼吸。 一代大能就此陨落。 荆沉玉早就想这么干,若非想留给昭昭亲手报仇,那日诛魔台下张观复就得死。 但夜月眠死的那天提醒了他。 让昭昭亲自下杀手背上杀孽或许并不是什么好事. 他身上杀孽深重,不怕再多一人,就让他来背。 不止是张天师,还有秦家,所有间接或直接伤害过昭昭的人,她不想动手的话,就全都由他来解决。 骂名也好,罪孽也罢,他什么都不怕,全都让他来背负。 他如来时那般毫无声息地离开,很快,燕轻雀来寻师尊,发现了张天师已经冰冷的身体。 他怔在原地,有点反应不过来,几次查看,确认师尊是真的陨落后,手按着那剑伤的位置,有些颤抖。 荆沉玉。 肯定是他。 这里甚至没有打斗痕迹,如此压倒性的优势,除了荆沉玉不作他想。 - 昭昭等在河边,在天蒙蒙亮的时候等到他,有点兴奋地说:“这么快?惊喜呢?在哪呢?” “带你去看。” 荆沉玉牵住昭昭就走,带着她回到仙宗驻扎地。 于剑上往下看,怕她看不清找不到,还贴心地指了一个方向。 昭昭顺着去看去听,很快就知道是什么惊喜了。 张天师死了。 她不可思议地望向他,他一本正经道:“他死了,我杀的。” ………… …… …… 可以的,我知道了,所以收敛一下那副求夸奖的样子吧! 你可真是不声不响地干了一件大事啊!! 第 94 章 第九十四章 这是惊喜吗? 昭昭觉得这是惊吓。 她期待了半天,就这??就这?? 昭昭看了看荆沉玉的衣裳,好家伙,回来之前还记得换衣服,看起来打斗很激烈?都弄脏衣服了?? 昭昭一脸菜色,荆沉玉要看不出她不高兴就太傻了。 他懵了一瞬,微拧眉头迟疑着:“……你不高兴吗。” 昭昭摊手:“我怎么高兴得起来?” 她指指云下:“这里已经够乱了,现在更乱了,天师宫里大能可不少,九华剑宗没了你,和他们抗衡可不容易,张天师那个爱徒又是个黑莲花,还不知道要作出什么妖……” 她越说荆沉玉脸色就越苍白,于是昭昭有些说不下去了。 她低下头,避开他的脸有点苦恼道:“主要是我还想和你一起去问心宗呢,现在你杀了张天师,他算是修界如今的首座,这不就成了明晃晃地和修界作对,他们肯定会误会你入了魔,问心宗绝对不会让我们见流彩道君的。” 话里话外,显然这才是她最在意的。 荆沉玉脸色不太好看,有些僵硬道:“寻星流彩有何事。” 昭昭扯扯他的衣袖:“帮你疗伤啊,看看你的心脉如何恢复,我可不想要一个疯疯癫癫的……” 道侣俩字儿还是没说出来,她心有余悸地瞄了他一眼,一眼对上他深邃漆黑的美目,脑子空白了一瞬,脸上发热,好像将未尽之语全都用情态暴露出去了。 不过他应该发现不了吧……他那么迟钝,情商那么低,肯定发现不了! 昭昭抱着如此念头重振旗鼓,一错不错地对上荆沉玉的视线,只见他黑眸倒映着她眼红脸也红的模样,嘴角似有若无地动了动,要笑不笑的,简直…… “都怪你。”昭昭故意恶狠狠道,“还说给我惊喜,我一点都喜不起来。” 荆沉玉抿起唇,情绪内敛道:“若是为我大可不必。假以时日,我未必不能自己寻到方法。张观复亲手将你送到我剑上,夜月眠已死,他亦不可逃。” 他望向云层之下,天师宫已和九华剑宗对峙上,燕轻雀站在人群中央,一脸愤恨地与善宁长老说着什么,华倾立于高处拧眉注视一切,脸上对这场闹剧无尽的烦闷与冷漠。 突然,他抬眸望过来,准确地找到了他们的位置。 按理说荆沉玉施了法术,华倾不该看见他们的,可昭昭还是躲了一下,藏在他背后。 荆沉玉淡淡地与华倾对视,也不知后者看见了没有,总之华倾再垂下头时,神色有些莫名。 昭昭听见荆沉玉说:“秦家也在其中推波助澜,今后若想你平顺安稳,花藕夫人和秦夜烛也要……” “你要把他们也杀了吗?”昭昭冒出头来,神色有些复杂,“花藕夫人对你用了暗器,差点害我们一尸两命,秦夜烛是她这么做的诱因,若要对他们动手……” 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需要荆沉玉或者她自己亲手来吗? 她和荆沉玉前往古墓之前发给秦家二房的消息,也不知他们运作的如何,云下似乎没有秦家的弟子在,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们若在这里不可能不出现,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这里没有秦家的人。 围剿魔界这么重要的事秦家都没人来,得发生了什么样的事? 昭昭心里有了计较,去看荆沉玉时发现他表情怪怪的。 她一怔,猛地回想起刚才自己的某个用词。 一尸两命。 啊这,虽然听起来好像没什么不对,但就是很不对啊! 这个词不该用在这里! 昭昭吸了口气,清清嗓子转移话题:“你要去帮忙吗?快打起来了。” 荆沉玉扫了扫云下,带着她离得近了许多,单手结印,一道蓝色的光飘下去,落在善宁长老背上。 作为九华剑宗的发言人,善宁长老是很擅长笑着气死人的。 但燕轻雀年纪轻轻,口才也不错,三言两语就把九华剑宗架起来了。 他师尊的尸体还在天师宫的营地放着,那么显眼的剑伤,他们就是瞎了也认得出来是般若留下的,这叫他如何是好? 眼下剑拔弩张,善宁觉得还是不要真的打起来为好,魔界情况不明,先围剿了魔界才是正题,其他的可以延后再说。 他正想用这个理解结束争论,突感背后一阵冷意,接着体内忽然多了一股强大剑气力,他只觉剑意澎湃,根本控制不住自己,本命剑激动地飞出来,蹭一下子削断了燕轻雀的马尾。 燕轻雀愣住了,他太了解善宁和九华剑宗的处境,心里其实知道今日闹得再凶也不会真打起来,就是想再闹一闹多争取点利益。 再者,他是的确因师尊的死恨死了他们,哪怕不能立刻杀荆沉玉报仇,也要他在修界彻底身败名裂,让所有修者都看看他如今的疯狂模样。 他如何都没想到,善宁会动手。 “这个,那个。”善宁自己都没搞懂这是怎么了,但这澎湃的剑意真的很让他想施展剑法啊! 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一派战意道:“既然天师宫咄咄逼人,那不如就派你们的入出来打一场,让本座见识见识你们的能耐!” “……” “……” 方才还吵闹的营地突然寂静下来,燕轻雀皱着眉,他一侧,不远处的孙天师站了出来。 “九华剑宗未免太过嚣张,就让本天师来领教一下你们的本事好了!” 孙天师可是天师宫地位和修为仅次于张天师的存在,善宁却不是九华剑宗除荆沉玉外最强的,还不如让山明长老来和孙天师比试公平。 可善宁一点都没却步,他二话不说迎上去,快到不可思议地战胜了对方。 云上,荆沉立于剑刃上操纵着那股剑意,善宁与他同修九华天玄剑法,内功法是一样的,修为也不低,他操纵起来得心应手,看不出一点磕绊。 于是乎,孙天师也被打败得非常行云流水。 倒在地上,孙天师不可思议地望着善宁:“臭道士什么时候修为如此高了!你看起来分明差本天师一个大境界!” 善宁长老意气风发:“死牛鼻子骂谁臭道士呢,既你先言词不雅那本座也不必给你好脸色了,剑修擅长越级打架你第一天知道吗?怎么,刚才还一副吃定本座的样子呢,现在怂了?怕了怕了?不会吧不会吧?” 孙天师气得起来再和他打,这次又是一招落败。 “哈哈哈哈哈,本想仗着修为比本座高来仗势欺人,原来只是个绣花枕头!”善宁长老得意地扫过天师宫众人,“无意冒犯,但本座就想问问在座的各位,还有谁?还有谁???” 这时善宁已经明白自己为何突然变得这么强了。 这分明是有人相助! 会是谁?肯定不是宗主,那还能有谁?自然是剑君了! 剑君就在附近,那张天师肯定是剑君杀的无疑了。 这家伙死了也就死了,妄图谋夺剑君之位,那日诛魔台将剑君置于不利之地,之后处处压九华剑宗一头,天师宫俨然已经有了要做第一仙宗的意思,宫内弟子各个张牙舞爪,若真让张天师剿灭魔族,杀了夜月眠,那还得了? 就不说剑君恐怕会更身处危机,九华剑宗万年基业也会受损,他们修炼这么多年,就没当过第二,忍不了好吗! 其实那日在诛魔台,要不是怕当着众人的面动手会让其他人非议剑君,让剑君难以回头,他们绝对不会拦着,根本就没受过这个气。 人家做了初一,他们凭什么不能做十五? 现在好了,虽然剑伤还是不太好解释,但他们可以抵死不认! 只要没有人赃并获,他们就咬死是栽赃陷害就行了! 打定主意,善宁往前一步,瞪大眼睛:“你们俩还要来试试吗?我看你们天师宫就是不安好心,想趁机彻底夺了我九华剑宗第一仙宗的位置,搞不好张天师的陨落便是你们自己人所为,仙魔大战在即,你们自己自相残杀争权夺利也就罢了,竟还想拉我剑宗下水,欺负人欺负到头上来了,我们剑宗修士还没死光了!我们可不会上当!其他人也不会!如今对付魔尊,剿灭魔界才是正题,切不可被这群牛鼻子牵着走,各位以为如何?!” 众人沉默。 能以为如何? 绝对的实力面前,再硬的骨头都没有用啊。 孙天师都得倒下了,天师宫其他天师修为都不如他,方才善宁那样挑衅都没上,现在也不会说什么了。 若要再说,可不就真成了唯恐天下不乱,要在仙魔大战在即的时候搅乱修真界了。 这帽子可不能让善宁扣下来。 燕轻雀神色变了几变,须臾后,他露出一个斯文的笑容,摸了一下被削断的马尾说:“既如此,那家师的尸首便不按七日送问心宗的规矩办了,等仙魔大战事了,再回剑宗与你们做个决断。” “做什么决断,哪来的决断,此事与我们无关,与剑君更无关,剑君离这里十万八千里,你们莫不是觉得自己搞不定夜月眠,想用这种方式把剑君逼出来替你们卖命?想得美!”山明长老飞出来,“老道第一个不同意!一个个心机深沉,自己逼走了庇护修真界千百年的君上,现在要和魔界打起来了知道怕了,剑横在脖子上你们知道怂了,早干吗去了?!” 山明长老吹吹胡子:“和魔界打起来天师宫有一个弟子敢往后跑,老道一剑一个,都不用那魔族动手,老道帮你们清理门户!” “你……”燕轻雀面色冷沉,再也笑不出来,分明九华剑宗才是没理的那一边,可说着说着,天师宫反而到了不利之地,他们甚至害死了师尊! 这算什么? 看看周围,方才还为天师宫说话的其他宗门都在孙天师败下阵来后缄默了。 大战在即,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他们已经站了队。 燕轻雀眯了眯眼,淡淡道:“不管你们怎么狡辩,师尊之死,我不会善罢甘休。” 他抬头望天,什么都看不见,但他知道善宁的修为古怪,肯定有什么问题,猜测荆沉玉或许在附近。 “无论是谁我都不怕。”燕轻雀冷声说,“师尊教我养我,爱我如子,别人怕你们,我可不怕。” 他这话说的倒让人十分羞愧,悯天宗的人不得不站出来,叹息一声说:“可将张天师的尸首暂时交给贫僧,悯天宗弟子会日日为天师念经超度,让天师早入轮回安息。” 燕轻雀不知想到了什么,冷淡道:“不必了,师尊自有我守着。” 他越过众人望向华倾:“还是那句话,等此间事了,九华剑宗必要给天师宫一个说法。” 华倾一直没参与,这一刻终于站了出来。 他双手揣着,心不在焉道:“找九华剑宗做什么?剑君早已说了不再做剑君,那便与九华剑宗无关。你们非要说是他杀了张天师,除了那剑伤又拿不出别的确凿证据,非要寻个仇家的话,那也不该是来找剑宗,而是寻你们认为的凶手。” 上下一扫燕轻雀:“怎么,燕师侄不敢去?就只占这个歪理要为难我剑宗?荒谬至极。” “……” “不敢就不敢,坦白讲就行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自觉伤势有异,并非剑君所为,怕去了反送性命?”华倾念念有词,“难不成真如我座下长老所说,这都是你们天师宫的内部争斗,故意引到我们剑宗身上,意图……” “报!” 前方查探消息的探子突然出现,打断了双方对峙。 无数双眼睛望过去,那探子满头是汗地说:“魔界消息!魔尊夜月眠陨落了!” “什么?!” 般若剑上,昭昭手一紧,拉着荆沉玉:“怎么办,他们知道了。” 荆沉玉很淡定:“无事。”他漠然地收回视线,“有华倾在,这些人不足为惧。” 他不知看了什么方向,一时沉默,昭昭顺着望去,是荆夫人。 荆家作为世家之首,当然也参与了这次围攻魔界,荆夫人刚才就一直带人在外围听着那边对峙,并未插话,哪怕天师宫一直指责着她的亲生儿子。 她雍容高贵的做派更让人难以相信荆沉玉会做出杀了张天师的事,但其实就算荆沉玉站出来说是,人就是我杀的,他们其实也不会真的将他如何。 一来他们没有能力,二来,修界是真的需要这根定海神针。 剑君刚离开的时候他们还没觉出什么,但很快的,哪怕有张天师坐镇,他们依然感觉到了三界内蠢蠢欲动的危机。 如今主动围攻魔界,他们其实也没什么信心,张天师算是给了他们一点信心,这下子也这么轻易死了,可见很不可靠。 最可靠的永远都是曾经不论发生什么,都能以一己之力平定一切的荆沉玉。 剑君永远是剑君,无可取代,失去了才知道他的好。 可他还会回来吗? 没人知道。 他们如今要做的,是看看魔尊到底是如何陨落的。 天师宫的孙天师激动道:“看啊!魔尊陨落了!一定是荆沉玉!他来了这里,害死了宫主!” “然后顺带杀了魔尊?”华倾顺着说,“那要我看,张天师也算死得其所。” 孙天师瞪大眼睛。 “本来仙魔大战死伤难以估量,如今只是死了一个张天师,换得大家安全,魔尊陨落,这简直太划算了不是吗?”华倾看过去,“剑君还是剑君的时候,时时刻刻有为三界牺牲的准备,且一次又一次真的那么做了,怎么换张天师做了修界至尊,就没了这样的觉悟?” 善宁体验了一下剑君高深的剑意后心潮澎湃,忍不住附和:“我剑宗过去可是也时刻做好了失去剑君的准备,怎么到了你们天师宫,就这么毫无责任感了,只顾自己的宗门了?” 云上的昭昭:“很好,不用看了,去问心宗吧。” 这一环扣一环,九华剑宗几位长老说话简直不要太严密,孙天师都气吐血了,偏偏无法反驳。 魔尊陨落的消息为张天师的死蒙上了一层阴影,人们松了一口气的同时,都对他的陨落不那么在意了。 哪怕是悯天宗的佛修都不能反驳华倾的话,一人牺牲换三界太平,这真是笔划算的买卖。 以前是荆沉玉在牺牲,大家没觉得怎么样,今日牺牲的是张天师,又有什么区别? 昭昭真的完全不担心了。 让他们自己玩去吧,没了张天师和天师宫这个搅屎棍,秦家也没派人来,仙魔大战的结果不会太伤及彼此,有曲春昼和江善音在魔界斡旋,说不定还能就此达成和解。 当务之急,是荆沉玉的伤。 “听说问心宗的流彩道君已经闭关三百年,不见外人,我们过去很可能见不到她。” 昭昭有些困扰。 荆沉玉抬起手,轻轻帮她拂去额边扰人的碎发,这个处于话题中心,哪怕人没出现都搅动风云的人,此刻什么都没想,只是认认真真地帮她顺着头发,仿佛在做这世上他认为最重要的事。 昭昭歪过头:“不过我有办法见到她。” 原书里星流彩只出场过一次,就是帮荆沉玉拔除蛟气。 那时是借着荆沉玉剑君的身份和剑宗的财富请她来的,现在昭昭一样都用不了,但她一直记得一件事。 “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越过问心宗其他人,直接将消息传给闭关的道君?” 荆沉玉朴素地拿一张传音符,问她:“想和她说什么。” 昭昭一笑,拿过来自己对着传音符说:“打扰道君清修实在抱歉,事出紧急,悯天宗独幽大师曾说与道君乃莫逆之交,如有需要可以他的名义来寻道君帮忙,不知道君可愿……” 她话还没说完,一个声音就回了消息过来。 事实上传音符都还没烧完,但星流彩却提前回复了,她是怎么听见的? 荆沉玉倒不觉得意外,他收了传音符说:“她在附近。” 星流彩出了问心宗? 他们还没到呢,她不是从传音符听见的话,那就说明……在附近! 星流彩打断昭昭之后,回复的话是:“你都拿出了独幽的名号,想来不管我愿不愿意,都是要走这一趟的。” 这个声音很奇怪。 不是说难听,相反的,星流彩的声音很好听,温柔平缓,韵味独特,只是……总觉得有种难以言说的磁性在里面。 怎么讲…… 有点雌雄莫辩。 第 95 章 第九十五章 荆沉玉见过星流彩几次,在以前千余年偶尔的仙盟集会中。 这位与自己修为相近的问心宗道君,极擅为人拔除心魔,有一套独特的修心之法。 在荆沉玉生了心魔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不止一个人提到过为他寻星流彩。 荆沉玉每次都拒绝了。 如今再见对方,他不免会想,若当初第一时间到问心宗找对方拔除心魔,是否今日的一切都会不一样。 还会有昭昭几次的生与死吗? 应该不会有了。 可他也很清楚,这其实是一种宿命,无可更改的宿命,他的性子摆在那,无论重来几次,即便不带有他爱上昭昭的记忆,他也不会让别人帮自己拔除心魔。 若连这点小事都无法自己完成,在他看来真的没有更进一步的必要了。 现如今他也没指望更进一步,他目前的修为已经是别人此生难以匹及的高度,拥有难以估量的漫长生命,足够用来陪伴和保护昭昭。 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过飞升这件事了。 她是魔,他是修道之人,若他飞升,真的成了神,就彻底没有了与她长相厮守的可能。 他无法想象那会是怎样漫长的折磨。 昭昭并不知道荆沉玉在想什么,她只是有些惊讶地看着星流彩。 其实一直盯着人家看有点不礼貌,但看书的时候只有文字描述,作者也没对这个角色多做描写,真的见到对方,昭昭发觉真是和她想的很不一样。 流彩道君个子很高,长发挽着马尾,梳理得十分简单。 她很美,是种雌雄莫辨的美,秀气里带着英气,若非素雅的裙衫前弧度傲人,昭昭甚至会觉得她是个温润斯文的公子。 她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美目在昭昭和荆沉玉之前转了一圈,也不用他们说,直接道:“寻我是为了剑君的伤吧?” 昭昭一笑,哪怕身为魔,面对这修界屈指可数的大能也没什么怯意,很坦然地点了一下头。 “他与我分割关系,心脉受损,不知可有什么方法修复。” 她言简意赅地道明所求,星流彩对这种不磨蹭的性格倒是不讨厌。 她好像很困,又打了个哈欠,意兴阑珊地扫了扫正道仙宗的方向:“那边吵死了,张天师是你杀的吧?” 这话显然是对荆沉玉说的。 昭昭本想替他说,但荆沉玉根本不需要。 他完全不觉得这有什么可否认的,干净利落地说了一个字:“是。” “魔尊呢?也是你吗?” 荆沉玉诚实极了:“他乃自陨。但我与昭昭皆在。”他想到什么,拉着昭昭说,“他若未曾自陨,昭昭会杀了他。” 作为魔族,作为魔尊陨落的缘由,昭昭却没留在朔月宫称霸魔界,而是带着剑君来寻她。 星流彩美目流盼,不知为何,昭昭被她看得有些发毛,总觉得她好像起了什么不太好的心思。 “这样啊。”她意味深长道,“那这里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事了,既如此,咱们就寻个地方为剑君解决麻烦好了,我得仔仔细细为剑君检查一下伤势。” 荆沉玉皱起眉,冷冰冰道:“不必。” 他要走,他很不喜欢星流彩说话的语气和看他的眼神,但昭昭把他按住了。 “不知要去哪里?”她在问星流彩。 星流彩打量了一下他们交握的手,勾起嘴角道:“很近,我有一处别业就在附近,咱们过去。” 她在前面带路,昭昭牵着荆沉玉跟上。 “我不想去。”荆沉玉抗拒道,“我可以自己闭关,寻找解决心脉受损的方法。” 昭昭拧眉:“那得多长时间?你还不知道要遭多少罪,直接跟她去解决了不好吗?” 荆沉玉神色压抑,不情不愿。 昭昭忍不住看了一眼前方修长美丽的背影,其实她也不太喜欢星流彩看他的眼神,总有种戏谑,但她可是独幽大师的莫逆之交,独幽大师什么样的性格,他会莫逆之交的人应该问题不大。 抱着对悯天宗大宗师的信任,昭昭还是和荆沉玉到了星流彩的别业。 此处别业位于靠近修界边界的仙岛,仙岛四周环湖,风景美丽气候宜人,岛上弥漫着淡淡水雾,昭昭一落地,星流彩就递来两颗丹药。 “你与剑君一人一颗,这岛上的雾里有毒,赶紧吃了。” 昭昭接过来,丹药灵气四溢,只看就能看出是好东西。 她听话地服下,星流彩弯起唇角,很是满意。 但荆沉玉就没那么听话了。 他拿着不肯吃,昭昭发觉,就传心音问他:“这丹药有问题吗?” 他回复:“没有。” “那怎么不吃?”昭昭不解。 荆沉玉该怎么解释,他莫名有种危机感? 真的,很难说是为什么,明明这里只有三个人,两女一男,就算有危机感也该是两个女子那边,为什么是他? 他静静望着昭昭,她和星流彩站在一起,个子要比后者低了一些,她们距离很近,肩膀几乎靠在一起,荆沉玉心里一梗,昭昭只觉眼前一花,人已被他拉到了离星流彩很远的地方。 昭昭:“?” “呵呵~”星流彩突然笑了一下,弯唇道,“传闻果然不假,剑君当真是爱上了自己的心魔,爱得疯魔,不但为心魔叛出九华剑宗,现在看起来……”她上下一看他,“心脉的确是受损严重呢,气息和心跳都不稳定。这是连自己的无上修为和性命都可以为人家抛弃啊。” 昭昭皱起眉,她不喜欢对方这样揶揄荆沉玉,哪怕有求于人也免不得冷淡许多。 “道君修为高深,甚少出世,应该很忙,那就别浪费时间寒暄,直接步入正题吧。” 她在催,星流彩也不生气,笑吟吟道:“好啊。” 她朝荆沉玉一伸手:“来吧,跟我走。” 昭昭:“?”看病有必要拉手吗? 察觉到她的不高兴,星流彩笑得更开心了,她放下手,带着他们转了好几圈,才出现在一座楼阁前。 “剑君随我进去罢。” 她没回头,先上了楼梯。 昭昭也要跟着,被她头也不回地阻止。 “我为人诊治的时候不得有人在旁打扰。” 荆沉玉当即道:“不治了。” 星流彩没意见,转过来说:“好啊,那你们走吧,能省些修为我乐得轻松。” 昭昭挡住要走的荆沉玉:“神医都有些怪癖,这也没什么,我就在楼下等,反正应该用不了多久你们就会出来了。” 荆沉玉剑心通明,特别敏锐,他总觉得进入会发生不好的事。 虽然不至于是什么危机性命的不好,但他很不舒服就是了。 “去吧。”昭昭放缓了声音,看了一眼楼阁上,“等你治好,我们就可以平平静静地生活了。” 平平静静生活,或许还要帮着魔界和修界维持和平,但没了扰乱的问题分子,这应该不难,总之,这是个很不错的未来构想。 荆沉玉终是听了她的,跟着星流彩进去。 星流彩关门之前从楼上朝下望来,昭昭仰头和她对视,她黑沉沉的眼睛里萦绕着几分流光,那张英气的脸几乎是俊美的。 “等着吧。”她耐人寻味地丢下一句,关上门。 昭昭眨眨眼,后退几步让视野更宽阔。 星流彩要她等着,她就只能等着,只是原以为用不了多久,最多不过一两天,谁知荆沉玉这一进去,就整整七日没出来。 昭昭在等到第三天的时候就等不下去了,要不是荆沉玉也确认过这就是星流彩本人没错,她早就闯进去了。 她开始尝试各种办法突破阁楼的结界,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脑子里不断冒出荆沉玉在里面可能发生的事,昭昭心里急得不行,破结界的方法有些杂乱无章,最后几乎是在用蛮力。 一次又一次的灵力撞击让里面的人想发觉不了都难。 幽暗的帘子后面,星流彩在喝茶,她若有所思地看着闭目盘膝的荆沉玉,手指在桌上敲打着时间,并不理会外面的喧闹。 第八日的时候,昭昭开始不择手段了。 星流彩的结界固然很强,但昭昭的修为可是比肩荆沉玉,她不择手段想打开的时候,结界很难完全守住。 星流彩不得不出来见她,昭昭御风而立,并未从门缝里看见荆沉玉。 “他呢?”她冷冷地问。 星流彩站在围栏边与她对视,似笑非笑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样的心魔,我帮那么多人拔除过心魔,从未有这样新奇的存在。” “那是你见识少。” “嗯,应该是。”星流彩竟然接受了这个说法,“所以,我想长长见识。” 昭昭见对方这个态度,就知道恐怕是想从她这里讨点好处。 她倒也不意外,本来也没想过什么都付出就治好荆沉玉。 既然对方要讨好处,那荆沉玉应该是安全的。 昭昭慢慢平静下来,面无表情道:“你想做什么。” 星流彩兜了个圈子:“你知道我以往帮人拔除的心魔都去了哪里吗?” “淹死了吧。”昭昭说,“修界修士死后都要先入问心宗轮回池净身,才能送往悯天宗超度,问心宗的轮回池不受污秽侵袭,能斩断所有秽物生机,被拔除的心魔丢下去肯定也会死得干干净净,再无复活可能。” “真聪明。”星流彩为她鼓掌,“那你知道我想要做什么了吗?” 昭昭看着她:“你想让我进轮回池?” 星流彩眼睛亮了亮:“你愿意吗?你会为了剑君做到这个地步吗?如果你肯进去试试,我会不遗余力地帮他疗伤。他身上沉疴极多,看得出来他曾经很努力为自己疗过伤,但急于求成只会遭受反噬,如今这些反噬配上心脉的受损,若不及时医治,就不单单是痛苦那么简单了。” 她认真地说:“他会死的。” 昭昭没有笑意地笑了笑:“我不去你不是也要帮他疗伤吗?你先前都因为独幽大师答应了的。” 她几次提到独幽,星流彩神色有些异变,显得十分厌恶:“别再提那个秃驴了,听着就烦。” “?”昭昭睁大眼睛,“你们不是莫逆之交吗?” 这话怎么听都不像是对莫逆之交啊! 星流彩恹恹道:“只是他以为的莫逆之交罢了,对我来说只是受人挟制,不得不为。” “……”草(一种植物)早知道是这么回事就不带荆沉玉来了好吗! “算了,我带他走,我们不治了。”昭昭决定找别的路子。 星流彩望过来:“他的情况远比看上去严重,真的会死的,我没和你开玩笑。” 昭昭顿住。 “你今日带他走,这八日来我为他聚的气会全部消散,再无可能聚回来,你以后再想让我救他也没可能了。”她一字一顿地说出后果,“你们离开后不出三日,他就会心悸难耐,神志不清,随后一日比一日严重,逐渐失去理智,虽未入魔,却比入魔更可怕。” “人不人鬼不鬼,毫无意识,疯疯癫癫,谁能想到曾庇护三界凌驾于所有修士之上的沉玉仙君会有那样一天?让人看够了笑话,他的身体会一天比一天差,天人五衰你总听过吧?”星流彩嗤笑一声,“说起来,我其实还挺想看看那会怎样的,闭关的日子久了,总想寻点新鲜事看看。” 昭昭停下了步子,没再往前。 衣服垢秽、头上华萎、腋下流汗、身体臭秽、不乐本座,此乃天人五衰,是大能寿数将至,即将陨落的前兆。 难以想象这样的事会出现在荆沉玉身上,还不如让他战死体面。 “结界我已经撤掉,你可以带他走了。”星流彩主动让路,可昭昭根本无法再上去。 她看了她一会,笑了起来:“我原本以为,剑君是单相思。” 昭昭垂下眼睑。 “现在看来好像不是。”星流彩新奇道,“你们这对心魔和宿主真是千年……哦不,万年难遇!哪怕是师祖的玉简典籍里也不见记载过这种例子……我是真的很想很想研究一下。” “可以给你时间再好好考虑一下。”星流彩往回走,“只要你答应我,我立刻救他,你也可以放心,我没有拆散别人的爱好,也不想事后被全盛的剑君追杀,我会保证你不死,但肯定要吃点苦头。” 昭昭抬起了眼。 “决定好了就叫我,我等着。” 星流彩笑意深深,关门进去,门阖上后,她脸上的期待和笑意瞬间消失,荡然无存。 回过头,她看着横剑在她肩上的荆沉玉,淡淡道:“你再动一下,就真的无药可救了。” 荆沉玉强行冲着深深桎梏,对她所说的后果毫不畏惧。 他一心要突破,要一剑解决将昭昭陷入两难境地的星流彩。 星流彩啧了一声,忍不住道:“你难道就不想知道,她到底能为你做到哪一步吗?” 荆沉玉僵了一下。 “你不想知道她如今暧昧不明的态度是不是对你的爱吗?”星流彩的声音充满了诱惑力,“你不同意我拿她研究,要放弃你自己,这都没问题,都可以,我不会拒绝,也不想和你动手,但在这之前,你就不想知道她的选择吗?” 荆沉玉望向她的眼睛。 “她会不会答应?会不会为你牺牲到那种地步?如果答应,那肯定是很爱你的。” 在过往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昭昭都没对荆沉玉表现过半分爱意。 以前是没有,至于现在……荆沉玉觉得哪怕有,应该也没有多深刻。 他失神了一瞬,星流彩便躲开了他的剑。 “好好打坐吧,我们就看看她会如何选。” 星流彩倒也不走,也没做什么,就坐到一旁继续喝茶。 这段时间她一直是这样。 除了第一日为他检查过后帮他聚气花费了不少灵力,后面都在喝补灵茶恢复灵力。 荆沉玉望向窗外,他能感觉到昭昭还在那里。 他不会让昭昭真的为自己去让星流彩研究,但不得不说,在星流彩提议的时候,他心动了一瞬。 也只是一瞬罢了,他很快又开始冲破星流彩的法阵,对如此不听话的病人,星流彩感叹一下了他对心魔抱有的深情之后,就开始烦躁了。 不听医嘱真的很烦啊!!! 不过意外的是,昭昭没让她等很久。 在星流彩加强了桎梏荆沉玉的法阵后,昭昭唤了她一声。 “流彩道君。” 星流彩兴致勃勃地出去。 “你想好了?”她托着下巴看她。 昭昭站在月下,月光笼罩着她窈窕的身子,她仰着头,微微闭着眼睛,安静极了。 她没说话,但点了一下头。 荆沉玉的神识无法透过法阵,所以没看见她点头。 可星流彩开始笑了,他也就知道那是什么答案了。 “昭昭,不行。” 他极力反抗,下一秒,法阵突然自己收起,荆沉玉二话不说与星流彩动起手来,顷刻间拆了这座阁楼。 “你居然敢动我的阁楼!知不知道我花了多少钱才盖起来的?!”星流彩气坏了,眼睛都绿了,“荆沉玉你死定了,老子再救你就是……” “我们赔钱!”昭昭打断了星流彩的话,没让对方赌咒出来,否则荆沉玉真没救了。 “昭昭!”荆沉玉脸色难看地拉住她,“我说过我自己可以,不必依着她,随她爱如何便如何,你什么都不要答应。” 昭昭其实心里有计较。 她总觉得星流彩哪怕那么要求了,但也没有真的很好奇那些事。 或许是有些好奇的,可好奇的点应该是——她会不会答应。 而不是她身上的医学谜团。 昭昭将荆沉玉推到身后,一本正经道:“阁楼的钱我们会赔,这之前还请道君帮他疗伤。” 听到“赔偿”俩字星流彩表情好看了一些,但也只是一些,她竖起手指:“双倍。” 昭昭挑起眉:“……”这不是狮子大开口吗? “不答应就不治了。”星流彩作势要走。 这副样子看起来,比起和昭昭做交易让她下轮回池的事,她分明更在意钱啊。 所以她果然没那么在意轮回池这件事。 昭昭心安定了一些,点头说:“给三倍,就是有钱,没有别的。” 荆沉玉如今可以说是什么都没有了,唯独非常有钱,昭昭一点都没说错。 别说一座阁楼,把这样的阁楼盖遍修真界也不是不行。 星流彩瞬间和颜悦色起来,转过身说:“好,没问题,马上治疗,不过鉴于剑君很不听话,我得先让你完成许诺才能为他疗伤,否则他好了,出尔反尔的话,我可打不过。” 出尔反尔——这用在荆沉玉身上真是太稀奇了。 以前星流彩也觉得不会,但事关昭昭,她觉得很有可能。 荆沉玉已经开始放杀气了,昭昭若有所思地凝视了一会星流彩,点头说:“可以,但轮回池在问心宗……” “这里也有。”星流彩指着后山,“你先去,我收拾些东西,随后就到。” 昭昭还没说什么,荆沉玉就忍无可忍,强烈的杀气迸发出来,刺得星流彩哆嗦了一下。 好家伙,虽然不太熟,但不愧是剑君啊,这杀气连她都扛不住。 星流彩不高兴地望向昭昭,示意她解决问题,随后就先走了。 昭昭按按眉心,拉着荆沉玉到一边说:“静观其变,我心里有数,别担心。” “你没有。”荆沉玉冷着脸,“你何必为我将自己置于危险之地,我不需要你如此。” 他有些激动,语速极快:“你总说我从未问过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你又可曾问过我?” 昭昭诧异地看着他。 “若要我因你如此牺牲才得以圆满,我宁可变得疯疯癫癫,死于非命。” 他一字一顿,咬牙说着,每个字都刀子戳在昭昭心上,让她很难受。 “……这也是我的想法。”她语气发涩。 荆沉玉怔住。 “若要你这样换我安安稳稳,放在以前我可能心安理得,还要拍手称快。” “……” “但我现在没办法这样了,荆沉玉。”昭昭眼神复杂地看着他,“你信我一次,星流彩虽然不简单,但我也不会任人宰割,连你我都能搞定,别说是她了。再说若真有什么不对,我完全可以全身而退,我是真不认为她会真要我如何。” 她微微颦眉:“我总觉得她其实什么都不会做,先过去看看再说。” 荆沉玉万念俱灰:“所以无论如何,你都不会听我的。” 昭昭往前走了走,他站在那没动,神色冰冷,但她知道那不是对她。 “你就一点都不高兴吗?”她忽然说。 荆沉玉瞳孔收缩 “见我愿意为你如此,你不懂是为什么吗?” “你就一点都不高兴吗?” …… 高兴吗? 说不高兴是假的。 虽然不管她给星流彩的答案是什么,他都会从容接受,但当这个答案是肯定时,甚至连灵府内万年不变的冰芙蓉都仿佛跟着彻底绽放了。 荆沉玉再从这问话中回过神时,昭昭已经不见了。 他立刻前往后山,总觉得去晚了就会发生什么事。 这份不安也很快成为了现实。 说起来有些难以启齿。 后山轮回池,昭昭到的时候,看见星流彩准备的东西不是什么银针之类的医修用品,而是……茶?果子?甚至还有冰鉴?? 她表情微妙地看着对方将这些吃喝的东西放到托盘上推入轮回池,然后就被要求先下去。 轮回池冒着温热的烟雾,怎么说呢,昭昭有个猜想。 星流彩在一边,漫不经心道:“你先下去,我和你一起泡。” ……没错,她觉得问心宗的轮回池怎么看怎么像温泉!!! 这不是温泉是什么啊! 甚至还有水果! 这真是什么考验和研究吗! 真不是什么姐妹共浴同乐会吗!? 昭昭表情怪异地解了外衫,手捏住里衣系带的时候,星流彩飘过来的视线让她停止了动作。 更古怪了。 大家都是女孩子,她笑得那么饱含深意干什么? 昭昭最后还是没脱里衣,就这么穿着下水了。 下之前心里还是有负担的,有些担心,先放了个脚尖尝试,一点感觉都没有,这才放下整条腿,随后是整个身子。 如她所料,什么事都没有,就和温泉差不多,还挺舒服。 靠在池水这边,她看见星流彩走到对面,脱下身上的素雅白裙扔到一旁,她还没看清她衣下春光,她便入了水。 她就在池水另一边,靠着岸边吃葡萄,懒洋洋的,锁骨以上露在水外。 但其实这池水很干净,清可见底,等水雾稍微散去的时候,就能看清下面的情形。 昭昭真的是全随本能随意扫了一眼,真的只是捎带脚,没有任何刻意。 但仅仅是这一眼,就发现了了不得的事。 ???? 卧槽??? 飞机场??? 不对啊,之前明明是大胸妹子啊! 这是昭昭的第一反应。 下一秒,星流彩忽然从池水中站了起来,一脸不悦地扯着衣衫望着她身后:“剑君真是太无礼了,以前总听人说你是最守礼严苛的,现在居然随便闯入我们共浴之地,真是太冒犯了。” 昭昭如雷轰顶,呆呆地盯着星流彩滑落着水滴的上半身。 靠。 不是飞机场。 那是一马平川。 她,她没有胸啊!! …………????? 男的???之前是假胸??? 昭昭指着她,言语不能,瞳孔地震。 荆沉玉一把捂住她的眼睛,剑心通明之术总算是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这见鬼的问心宗流彩道君,世人皆说是女子,谁知竟是个男子!! 他竟然是个女装大佬啊! 昭昭屏住呼吸,拉着荆沉玉的手爬上岸,眼观鼻鼻观心。 “没看见。”她认真道,“真的什么都没看见。” 不就是那家伙嘴上吃着葡萄,下面挂了串“葡萄”吗! 有衣服挡着,胸看了也就看了那没啥,下面是真的没看见,她一点都没瞎说! 第 96 章 第九十六章 荆沉玉已经出离愤怒了。 他现在很清楚星流彩根本就是在玩。 这里可能根本不是什么轮回池分池,就是普通的温泉。 与其说他所有图,不如说他可能就是太无聊了,想看他二人笑话罢了。 他不该如此的。 荆沉玉手中般若嗡鸣,是夺命之声。 星流彩不该这么做的。 换做其他人或许会对他的耍弄无可奈何,诸多隐忍,毕竟还要疗伤,但荆沉玉不是这样的人。 尤其是他还冒犯了昭昭,就这么和她亲密无间地共浴! 他都没有这样和她共浴过! 唯一一次还是在无方城!是迫于无奈,他甚至都没好好看清她! 荆沉玉的剑气冷得星流彩不断哆嗦,他赶紧穿好衣服,笑吟吟地说:“剑君别生气啊,开个玩笑罢了,你别那么认真啊。” 剑刃已至眼前,星流彩虽然也是登仙境大能,但医修和剑修有着本质上的区别,他不擅长打架啊。 不过他可以用毒,但荆沉玉这种人,别说毒药了,你就是拿春·药来都没用。 毒雾迎面而来,荆沉玉敏捷地扬袖拂开,他没有丝毫减缓刺过去的速度,星流彩这下真的挂了彩,绿了脸。 “荆沉玉,你疯了不成,你还真下手?” “张观复我都敢杀,不多一个你。”荆沉玉冷冰冰。 星流彩气晕了:“我又没做什么!不就是跟你们玩了玩吗!我又没真让你夫人泡轮回池!” “你夫人”三个字无意间取悦了荆沉玉,他顿了一顿,想起星流彩看到过什么,还是很生气。 “行了。”昭昭适时开口,“其实也没什么,我这不是穿着衣服呢……” 她提醒了荆沉玉,宽大的外袍飞过来,将昭昭整个人都罩住了。 “你只着里衣。”荆沉玉的声音开始掉冰渣了,“他连里衣都没剩下。” 越说越气,他最后的声音几乎怒不可遏。 星流彩终于意识到自己玩大了。其实他以前也不是没有这样玩过,但从未有人敢这样和他动手,无人有这样的本事,他们都还记着要活命。事后也都被他除掉这段记忆丢出去了。 荆沉玉这还没疯呢就这样了,难以想象他真的疯了会怎样。 星流彩正了正脸色,他虽然爱玩,但也知道轻重。 “是我错,我同你夫人道歉,你便不要再这样了,别真要把我好不容易给你聚起来的气全搅散了。”星流彩拉昭昭下水,“你还不管管?” 昭昭扫了他一眼,拉住荆沉玉说:“你别真的生气,他如何不重要,想想你自己的身体。我这里面还穿了一层里衣呢,湿了水也看不清什么,严格来说还是他吃了亏。” 星流彩可是光着上身的,可不就是他吃亏吗? 他这么一琢磨好像还真是,顿时好像吞了苍蝇一样难受。 荆沉玉还是很不高兴,沉着脸色视线低垂。 哪怕他没授意般若,他的本命剑也非常遵从主人本能地指着星流彩。 “你是女子,他是男子,如何能一样。你看见了他的……” 他声音压抑,话只说了一半,听起来很不快乐,昭昭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看是看见了,但没什么好看的。”昭昭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明知身为修士离得再远他也能听见,她却非要靠这么近,荆沉玉只觉耳根发痒,星流彩则心头发酸。 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他做梦都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还能看见心魔和宿主秀到他头上的! 可他们甚至还有更过分的! 那心魔一本正经地和宿主耳语:“他不及你三分好看,我看了也只是看了,一点感觉都没有。” 星流彩:“…………” “…………” 他丢下一句“不治了”调头就走。 这辈子没受过这个气。 昭昭瞧见他气冲冲的背影忍不住一笑,从乾坤袋里随意取了样自沧海的墓里带出来的法宝:“这个怎么样?” 星流彩脚步一顿,没回头,但神识在看。 “这是……”他转瞬回来,瞪大眼睛,“上古的气息……” 流光溢彩的宝珠蕴藏着上古灵力的气息,若拿来做药引简直了。 他伸手想拿,昭昭却忽然收了回去。 星流彩猛地看过来。 昭昭比了个数字:“这样的我还有这么多。” 星流彩愣在那里,人晕乎乎的。 怎么,怎么可以这样! 这个人,这个人怎么可以使用钞能力!!! “治吗?”昭昭慢悠悠地问。 星流彩吞咽了一下,点头。 “好好治?不再开玩笑了?” 继续点头。 “道歉吗?哄哄我家剑君?”昭昭转了转手里的宝珠。 荆沉玉因“我家剑君”四个字愣住了,连杀气都忘记放了。 般若也跟着抖了一下,星流彩这个角度明显看到对方耳朵红了。 ……真羡慕啊,为什么别人的心魔可以这么有钱? 这种上古的宝珠一颗就足够天下修士抢破头,可昭昭竟然还有很多! 好气,好嫉妒,星流彩忍不住说:“你不如考虑考虑我,我也是登仙境,也很英俊,还很温柔会玩,绝对比剑君适合做道侣,甚至于,你要是不想生,我还可以替你生。” 昭昭起先还很淡定,没见动摇,听到最后惊奇了。 “什,什么??”她睁大了眼睛,“替我生?” 星流彩认真推销自己:“只要你永远都这么有钱,别说生一个,凑一个好字我也没有意见。” 他拍拍自己裙子下的腹肌:“医修的尽头就是超越性别!我这些年闭关一直在研究这些,世人都当我是女修,那我总不能让他们发现我身为女修不会生子吧。” “……” 所以你到底为什么要别人把你当做女修。 昭昭哪怕没问出口,一言难尽的表情也表达了她的费解。 星流彩笑起来:“因为好看啊。” 他给昭昭数着好处:“女修可以穿裙子,裙子比袍子好看多了。还可以戴许多首饰头面,我很是喜欢那些。还有香粉,男修用总会被奇怪地注视,女修就不会。还可以涂指甲,看我的指甲修得多漂亮,我爱死了。” “……”昭昭看了一眼荆沉玉,发觉对方过于震惊,已经呆住了。 哪怕是昭昭这么个现代人都为此大吃一惊,别说是从小到大知节守礼的他了,那可是一个打架的时候都不会忘记衣衫整齐的人啊!总感觉今天遇见的一切都将荆沉玉的三观摧毁了。 “其实我有的东西他也有。”昭昭吸着气说。 星流彩扫了扫荆沉玉,拧眉道:“虽然我喜欢做女修,可我不喜欢睡男人,懂?” “……似懂非懂。” 荆沉玉此刻终于回过了神,他忍无可忍,又和星流彩打了起来。 后者有些嫌弃道:“你们剑修总是这样,鲁莽!一根筋!不解风情!永远就知道用武力解决问题!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讨人厌!” 般若划破对方衣衫,还削掉了对方一节头发,星流彩风中凌乱了一瞬,生气地说:“要不是看在你夫人那么有钱的份上,我早就把你丢出去了!我就算打不过你,但这是我的地盘,你当我没招数对付你?!” 他按住胸前:“这条裙子我甚是喜欢,你居然弄坏了!太过分了!” 他急急忙忙走了,去补裙子,荆沉玉还想追,被昭昭拉住。 “你说流彩道君帮你疗伤的方法会是什么?”昭昭转移话题。 荆沉玉固执道:“不管是什么方法都不需要,现在就走。” 昭昭皱起眉:“我是肯定要你好了才肯走的,你这样一直拒绝耽误时间,我们只会在这里留更久,你觉得划算吗?” 不划算,当然不划算。 他当然也可以直接把昭昭强行带走,但她肯定会不高兴。 他不想她不高兴,他想让她开心,所以…… 最后荆沉玉还是冷着脸坐到了星流彩面前,等着对方说疗伤的方法。 星流彩把玩这昭昭的宝珠,眼中都是沉迷,去看昭昭的神色也带了缠绵,仿佛看着移动钱庄。 “再看就把你眼睛挖出来。”冷冰冰的声音传来,“疗伤也不必非得用眼睛。” 星流彩:“……”瞪了对方一眼,他慢吞吞道,“等我将疗伤的法子说出来,你会感谢我的。” 荆沉玉竟然冷笑了一声,他竟然冷笑了啊!他这样的人居然会冷笑,比起过去雕像般无情无欲的样子,他真是越来越像个人了有没有! “你别不信。”星流彩眯起眼睛,一字字道,“我已经为你聚气,之后每日会抽出一个时辰来帮你引导真气护住心脏,以我的灵力为你重塑心脉。” 稍顿,他瞟了一眼昭昭:“除此之外,你要么就用很长时间来打坐调息,要么,还有一个很快的法子让你事半功倍。” “什么法子?” 荆沉玉不好奇,倒是昭昭问出了口。 星流彩笑起来,靠到椅背上好整以暇道:“当然是……” 他突然提高音量,几乎像是拿着个喇叭在荆沉玉耳边喊:“双修!!” 荆沉玉僵住,不可思议地望过来。 “双修!多么朴实无华的疗伤方式!尤其是你们俩这样修为相近的,哪怕一个是魔一个是修者都没关系!按我教的法子双修,不出一个月,保管剑君恢复到全盛时期!” 他笑得花枝乱颤。 “怎么样啊剑君,现在是不是要谢我了??”他无情地戳破荆沉玉,“大家都是男人,我尤其了解你们这种闷骚的,你现在心已经飞了吧?是不是脑子里已经有画面了??” 荆沉玉屏住呼吸,低下头看着桌面,手抓着衣袖,脑子里…… 那唯一一夜的肌肤相亲不断放送。 不好,被他这样一说,真的有画面了。 压抑着翻腾的情绪,荆沉玉余光瞥见星流彩靠近了昭昭,对表情古怪的昭昭似笑非笑道:“看你们这样肯定是已经睡过了,啧,让我猜猜他那个时候什么样啊?是不是跟尖尸差不多?” ……上一个问类似问题的已经在朔月宫陨落了。 昭昭无语地捂住脸,偏偏星流彩还在说。 “你放心,这次有我在,定然不会如此,不说让他瞬间变成高手,至少也得是小有所成,保准叫金主你尽兴,若到时候你满意,记得多给点。” 在荆沉玉快要拔剑的时候,星流彩掏出了一本蓝皮典籍,直接丢到了对方怀中。 拔剑失败,荆沉玉低头看着书本,下意识打开了。 一瞬间,许多姿势和怪异的文字闯入脑海,这是修界的一种研读法术,这本书上设有这样的法术,只要打开,不需要用眼阅读,内容就会跑到脑子里,但记住还是得靠自己,只是要比阅读生动不少。 荆沉玉的脑子里被迫放映着无数需要打马赛克的画面和文字,他腾一下子站起来,慌不择路地跑了。 星流彩:“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昭昭:“?他很单纯,你别欺负他?” “这哪里是欺负?”星流彩眼泪都笑出来了,“今晚就让你知道我对金主有多好。” “……其实也不必。” “这对你们都好。”星流彩语重心长地说,“搞不好你们可以以此法飞升,到时候一个做神仙一个做魔神,继续谱写爱的篇章,咦,我都要感动得哭了,不如让我也加入吧,我们三个一起生活,我不是来破坏这个家,我来加入这个家!” “……” 昭昭一颗宝珠砸向对方,成功让对方闭了嘴。 她离开这里去找荆沉玉,在湖岸边寻到了闭着眼睛脸色苍白的仙君。 因着要疗伤,他今日广袖外袍内难得穿了箭袖锦袍,如今外袍给了她披着,便只剩下里面的箭袖锦袍。 便于行动的衣裳剪裁得体,腰间勒着嵌了墨玉的腰封,长发披散到大腿的位置,他发丝随风摇曳,衣袂上精致的银线芙蓉生动昳丽。 昭昭越靠近越清晰地看见他红得滴血的耳朵。 他脸很苍白,耳朵却那样红,这个反差让人蠢蠢欲动。 昭昭忍不住小声说:“你没事吧?” 这一出声就吓到了他。 荆沉玉后撤一步直接倒向湖中,其实这对修为高深的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他不会真的掉进去,但昭昭是穿书来的,她来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本能上还是趋向于平常人的时候,见他好像要掉下去就下意识去拉,这一拉有点被脚下石头绊住,反而变成了压下去。 荆沉玉惊讶地看着她压过来,接住她后心慌意乱地忘了飞身离开,就这么跟着她一起沉入水中。 湖水清澈,水花四溅,湖中昭昭发丝散乱,努力睁开眼睛,看着了水中如妖似妖的美人。 他也睁开了眼,剑眉星目,俊美绝伦,被水弥散的发像晕开的水墨。 他在水中依然紧紧抱着她,昭昭扑在他怀里,跟着他在水中天旋地转,身为修士闭气不在话下,也就没那么急着上去。 水中听不见什么声音,他们只能看着彼此被水晕染的模样。 这个角度很新鲜,带来奇妙的电流。 荆沉玉缓缓张开嘴,泡泡顺着冒上去,昭昭一点点攀上他的脖颈,搂住他的颈项,遵从本心地吻住了他的唇。 水下妖,迷人心。 昭昭想,是时候了。 发丝与四肢纠缠,清澈的湖水下,她与他吻作一团。 气息一点点减少,湖水混着呼吸进入身体,那种濒临窒息的感觉让这个吻越发刺激。 昭昭不知最后是如何上岸的。 等她再睁开眼的时候,两人已经湿淋淋地躺在岸边的草丛里。 准确地说是她一个人躺在着,荆沉玉伏在她身上,目光复杂而幽暗地凝视着她。 “那本书上都写了什么?” 昭昭开口,声音沙哑,有些低沉。 荆沉玉看了她许久,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道:“想知道吗。” 昭昭点头,她飞快地眨着眼,睫毛上的水珠落下,让她视线模糊了一瞬。 模糊里,有人影越发近了,令她感觉到窒息的呼吸扑面而来,随后是对方的声音。 “我不能复述。” 太难以启齿了。 “但是。” 荆沉玉字字重音:“我可以做给你看。” “一字不差,一样不落,全部做给你看。” 第 97 章 第九十七章 昭昭现在有点理解荆沉玉之前的心情了。 这星流彩是来捣乱的吧!! 当时就不该拦着,就该让他吃点苦头,这样她现在心里还舒服点。 已经是晚上了,昭昭坐在窗前双手托腮看月亮,看得特别认真特别专注,好像这样就能从容面对身后人。 比起昭昭的逃避,荆沉玉显得淡定许多,嘴上说着要做给她看,其实也没有付诸行动。 昭昭那边别扭,赧然,他这边正在打坐,时不时睁眼看看她,虽然可以用神识和气息确定她仍在这里,但好像还是亲眼确认她在让他有安全感。 每次睁开眼都能看到她的感觉太好,在这花前月下中,催着他终于产生了一丝丝在他看来不怎么恰当的缠绵情意。 他放弃打坐,缓缓站起,一步步走向她。 昭昭早就看腻了月亮,月亮有什么好看的啊,真的没啥好看的,倒是身后的冰山美人,温柔起来与以往的冰冷差距极大,特别吸引她。 昭昭垂下眼,仿佛在认真研究窗户的构造,其实是因为听到身后靠近的声音在紧张。 照白日里星流彩和荆沉玉说的,今夜是肯定会发生些什么的。 昭昭吸了口气,手指扣着窗沿,眼睫颤得厉害。 身后人越来越近,她只觉背后一冷,总是周身冰冷的人靠了上来。 哪怕在女子里她算高挑,与身为男子的荆沉玉比起来,还是娇小得可以轻易包裹。 因为落了水,他回来又换过衣服,虽然弄干衣裳对修士来说不算什么难事,可荆沉玉这种有洁癖的人,有没有条件的情况下都习惯直接换一件。 除却那次扮做金雪玉,这是他又一次不穿白衣。 昭昭微微偏头,余光瞥见他水青色的衣袖。 她以前觉得白衣是最适合他的,如今却发现水青色也极衬他,银线的芙蓉在水青色的底色上愈发鲜艳欲滴,她深呼吸了一下转过头来,看见的是那张被水青色映得越发温凉如玉的脸。 比起白色带来的冷艳高贵,出尘若仙,换上水青色的他更像是王孙公子。 那睥睨、冷淡的模样离远了一些,萦绕着温柔缱绻的一双桃花眼拥有致命的吸引力。 昭昭只一眼就乱了分寸,热了心房。 滚烫的呼吸与他微凉的气息交织,昭昭红唇微启道:“不用打坐了吗?” 荆沉玉点了一下头,他今夜甚至也没如往常那样一丝不苟地束冠,满头雪发只用一根碧玉芙蓉簪半绾,如雪白的瀑布般倾斜而下,昭昭看着,忽然想起一件事。 “你答应过让我给你编发辫的,还记得吗?” 答应昭昭的每件事,与她说过的每句话,荆沉玉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自然地点了一下头。 昭昭笑起来,变戏法似的拿出数条雪白的发带:“那现在就兑现承诺。” 荆沉玉迟疑了一瞬,他瞥了瞥天色,不早不晚,还有时间。 于是他点点头,转身坐到了梳妆镜前,静静看着镜中倒映的昭昭。 她拿着发带很高兴地跑过来,如云的发髻松松散散,几缕发丝落在额边,慵懒里透着随意,这对向来很守规矩的他来说,本该是不太端庄的事,但现在不一样了。 他很喜欢她这样的情态,尤其是她这副模样只会被他一人看见的时候。 星流彩是个非常重视享受的人,也很有钱,所以别业里的一切陈设都很华贵。 比如桌上的梳妆镜,用法术加成过,比现代的水银镜子都清晰。 “我梳头的手艺很差的。”昭昭将发带挂在他肩上,眼睑微垂拢着他柔顺的发丝。 你国人是真的对白发俊脸情有独钟,如果再配上一双蓝眼睛…… 昭昭抬眸望向镜子里,正对上荆沉玉目不转睛凝着她的那双剔透的蓝眸。 完了。 昭昭手指情不自禁地动了动。 总觉得今晚可能荆沉玉还没做什么,她自己就会忍不住。 真的心猿意马。 可是…… 其实第一次的心理阴影还是在的。 好为难。 纠结死了。 昭昭吐了口气,痛快地摘掉了他的发簪,纯天然的柔顺雪发一下子滑落,如雪缎般落在她手上。 昭昭捧着他的发丝,如捧着自己的心,手心滚烫,扑通扑通。 她甚至快要听不见自己的心跳声了。 啊,太糟糕了,真的太糟糕了。 “无妨。”荆沉玉毫无所觉,依然紧盯着镜子里的她说,“你想如何便如何,剪掉也没关系。” 这态度就是随便她玩。 其实看书的时候,有些细节让昭昭发现,修界男子和凡界的最相近的一点是,他们都很在意头发。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在意身体是本能,在意头发是常情,男子及冠束发,自此便算真正成人,当端肃严谨,行止有度,总之……荆沉玉这样的人,该是很守这种规矩的。 可他的所有规矩遇见她后都灰飞烟灭了。 昭昭心思动荡,难受得很,为避免被他看出端倪,便一直垂着眼。 她想找点事情座分心,所以认真给他编发辫。 如她自己所言,她是真的不擅长梳头,给自己梳头还是穿书后摸索了很久才会那么两个发髻,给男子就更别提了。 发辫她只会最简单的三股辫,所以她也不知怎么的,就给荆沉玉编了两条辫子。 做完这个昭昭手一顿,困扰地看了看…………竟然不难看? 就是挺傻的。 真的挺傻的,好像亵渎了他一样。 昭昭赶紧把发辫全都散开,也不编了,就那么玩着他的发丝,柔顺的发丝好像流沙一样从她指缝滑落,明明是想转移注意力,可越是这样,越是心里发烫。 突然间,昭昭抬眸去看镜子里那双眼,他果然还在看她。 当四目相对,看见她炙热的双眸时,荆沉玉愣住了。 他怔了半晌,慢慢别开头,白皙如玉的脸上浮现出几丝绮丽之色。 昭昭将发带拂落一旁,手搭在他肩上,低头在他耳边说:“转过来。” 梳妆镜前的椅子没有靠背,荆沉玉想转过来很简单,他哪怕故意不看她,但还是很听她的话,徐徐转了过来。 昭昭的视线始终在他身上,他转了过来,她又音色幽柔地说:“站起来。” 于是荆沉玉站了起来。 他站起来比她高了许多,她得仰头看他,他却还是不看她。 昭昭把椅子挪到一边,毫无障碍地扑进他怀里,踮起脚尖撑着他胸膛靠近他。 “怎么不看我。”她轻声说,“为什么你的眼睛不敢看我。” 她手指轻轻按着他的胸膛,用了些力气一点点划过,透过衣料留下一点点印记。 “也不知是谁在湖边说了那样的话,如今夜幕深重,他还是不声不响,甚至都不敢看我。” 荆沉玉广袖下的手紧紧扶着妆台,昭昭已经将他逼得无路可退,只能整个人靠在妆台上。 她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脚尖踮得更高,在他耳边幽幽说道:“怎么光说不练呢?你不是最言而有信的吗?还说要全都做给我看,现在眼睛都不敢……” 她话还没说完,荆沉玉猛地转头与她对视。 视线交汇的一刹那,两人都不自觉做了吞咽的动作,荆沉玉尤其明显,他喉结滑动,吞咽的声音细腻而低沉,昭昭听在耳中,心跳越发快了。 她眨眨眼,手来到他衣襟前,视线不曾移动,一直与他对视,手上却轻轻扯着他的衣带。 她就这样看着他,脱他的衣裳。 荆沉玉倒吸一口凉气,不自觉后退,脊背贴上冰冷的妆镜,嗓音沙哑道:“昭昭。” “嗯?”她应了一声,还是看着他,手指探进外衫里,将里衣拉开,“怎么了。” 荆沉玉说不出话来了。 他恍惚地望着她,像失去了所有本能,只能任她所为。 昭昭叹了口气,用一种显而易见的遗憾语气说:“看来是星流彩骗我了,他让你看了那本书,说什么保准让我满意,到头来还是得我……” “唔……” 她再没了说话的机会,荆沉玉仿佛受够了,也忍耐不下去了,低头吻住她的唇。 既然退无可退,他干脆坐到了妆台上,双手一托,让昭昭坐在他身上。 这样的距离,任何变化都可以感知得十分清晰。 昭昭发觉到,心跳如雷。 她缓缓撑开两人的距离,呼吸凌乱道:“……其实。” 她飞快眨眼,视线乱飘:“其实我有点害怕。” 她手落在心口,语气低哑,她不想扫兴,可是…… “明明知道早就好了,可好像到了这种时候就是会觉得疼。”她抬眸看他,微微拧眉道,“你那时是怎么想的呢?” “为什么非要那个时候动手?”昭昭苦了脸,“我这心理阴影好难克服。” 荆沉玉闻言嘴唇动了动,似乎不知该怎么说。 他最后什么也没说,只低下头里,凑近昭昭胸口轻轻吹了吹。 接着复杂到难以言喻:“不疼了。” …… 这哪里是吹吹就会不疼的。 疼的本来就不是皮肉,是心里害怕罢了。 饶是如此,昭昭还是被荆沉玉的行为逗笑。 “干吗这样?”她有些无奈,忍俊不禁。 荆沉玉慢慢说:“少时虽已有修剑天赋,却还是受过伤,我受伤时,母亲是如此做的。” 顿了一下,他接着道:“但那之后再也没有过了。” “因为你之后再也没受过伤?”昭昭捧起他的脸。 “嗯。” “你真厉害。”昭昭夸赞。 荆沉玉飞快地瞟了她一眼,却否认了。 “我也会有力不从心的时候。”荆沉玉声音低沉,“并非所有时候我都那么从容。” 昭昭很意外。 “那时没有再受伤,是不想看见母亲担心的样子。” 荆沉玉回忆了一下,嘴角微勾,弧度很小,但也透露了那段回忆带给他的微薄快乐。 “知道我也不是无所不能,是否会失望。”他问昭昭。 昭昭摇摇头:“其实也可以想象出来。” “是吗?” “嗯。”昭昭颔首,“你总是超过别人许多,别人百年筑基,你恐怕十几年或者几年便筑基了,这样想,你会觉得力不从心也是应该的。” 就好比上学念书,小学生读高年级的课本当然会有些吃力,荆沉玉虽然会觉得有些难度,但还是完成得很好,依然不妨碍他的天才。 “说了这么多,有最后一个问题问你。” 最后一个问题——应该是某些开始之前最后一个问题了。 荆沉玉望进她眼底,看见了他的模样。 她清澈的眸子里倒映着他,泛起波光粼粼的涟漪。 荆沉玉心跳沉重,直接与她额头相抵,闭上眼道:“你问。” 昭昭没闭眼,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声音很轻,吐字却极其清晰,断不会有他听错的可能。 她问:“你修杀戮之剑,降妖除魔对你来说应该是件得心应手的快活之事。” 荆沉玉眼皮一跳。 “那你当时与我……缠绵,是情至的那一瞬间快活,还是……剑刺进我心里的那瞬间快活?” 昭昭歪了歪头,清透的眼睛看得他无地自容。 “还是双倍的快乐?” “……” 荆沉玉屏住呼吸,想逃走,被昭昭使劲按在妆镜上。 妆镜靠到后面的墙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别想逃。”昭昭若有所思道,“双倍的吗?” 荆沉玉:“没有,别说了。” 昭昭:“我偏要说。”她哼了一声,“你双倍了,我就要十倍。” 荆沉玉望过来:“如何……十倍?” 他声音干涩,两人紧密相贴,彼此的变化再明显不过。 昭昭感受了一下,缓缓笑起来。 “不是说要全部都做给我看吗?” 她扬起声音:“那就兑现承诺,我不喊停,你就不许停。” 第 98 章 第九十八章 荆沉玉从没想过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在他看来,哪怕星流彩或他说过什么做过什么,昭昭恐怕都是不愿意的。 她虽一直希望他痊愈,未曾再提过和他分开,甚至说了心疼他的话,但大约是他们针锋相对了太久,习惯去相杀,他真的没想过有朝一日可以与她相爱。 他从不奢望得到回音,所以直到一切真的开始的前一秒,他都没想过她会来真的。 那些“不许停”之类的话,或许是她的玩笑,是在取笑他罢了。 他不介意这些,便顺着她来,衣衫尽褪。 夜色越发深了,无声的结界布满整座阁楼,住在不远处的星流彩感知到充斥着强大剑意的结界,一边翻书一边啧了一声。 “感觉自己亏了。”他歪了歪头,“太便宜他了,要少了。” - 妆镜有些冷意。 这是荆沉玉被推到上面那一刻的感受。 他垂眼凝着昭昭,她坐在他腿上,离他那么近,他需要后背紧贴妆镜才不会冒犯到她。 昭昭也没看他,继续将他身上剩下的水青色褪去,留下白皙的,明珠生韵般原原本本的他。 她这时终于抬起了头,清凌凌的杏眼不知何时泛起了绯色,眼眶甚至有些潮湿。 荆沉玉心跳一停,瞬时贴上,手抚过她的眼角,替她拭去一丝水痕。 “为何哭。”他声音很轻,像怕吵醒了她的理智。 她如今的所作所为,他都以为是一时兴起,没觉得会真的进行下去。 昭昭看着他,在他手中蹭了蹭说:“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就是莫名其妙红了眼睛,要非说为什么…… 视线扫过他身上大大小小的疤痕,其实修道之人受伤很少会留疤,可荆沉玉身上的每一个伤口都不简单,哪里是那么快可以好的? 他看似在意外貌,其实只是守着衣衫整洁的门规,其实他心里并不在意美丑。 就拿昭昭来说,他喜欢的始终是她这个人,哪怕她在别人看来恶劣、自私、庸俗、口无遮拦,甚至目无王法,可在他心中,全部相反。 她的确生得很美,他最喜欢的却并不是她漂亮的脸蛋,或是灵动的眼睛,而是那两颊的酒窝。 换言之,他可能只是喜欢看她笑。 循规蹈矩了千余年的荆沉玉,最后喜欢上的却是与他完全不同的类型。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命中注定,人很难喜欢上和自己相似的人。 昭昭望向他的双腿,没了衣料遮挡,他白皙修长的腿尽数落在她眼中,那本该是一双完美的腿,甚至连多余的毛发都没有,线条优美,十分有力,是一双让人心生绮思的腿。 但现在这双腿上也全都是伤疤,甚至比身上的还要严重。 昭昭不由想起他背着她在冥河水中艰难走过的样子。 汗流浃背,却咬唇不发出一声痛呼。 那该多疼啊,她真的不知他是如何忍耐着走到尽头的。 昭昭眼泪掉得更凶了,荆沉玉揽住她亲密地为她拭去泪水,低声问:“很难看吗。” 昭昭没说话,有些泣不成声。 于是他误会道:“容我将衣裳穿好,你便不会被吓到了。” 他一抬手,散落的衣衫便回到手中,昭昭抹了抹眼泪,将衣衫抢过来扔得远远的。 荆沉玉一怔,诧异地望着她。 昭昭红着眼睛说:“不难看。” 她闷声问:“会好吗?看起来很疼。” 原来不是被丑陋的疤痕吓到了吗。 荆沉玉顿了一下才说:“会好,很快就会好。” “真的?不是安慰我?” “……真的。这会安慰到你吗。” 昭昭轻轻点头:“会。” 她把脸埋进他颈窝,她的衣裳不知何时也乱了,在外的肩颈白皙,与他肌肤相贴,极为亲密。 “其实我那个时候就很心疼。”昭昭闭着眼睛自暴自弃,“那时我心里就很难受,我不知道那算什么,不敢细想,好像想明白了就是我输了。你杀过我,我不止一次死在你剑下,我真的不能容忍自己对你产生什么想法。” 荆沉玉愣在那,万万没想到她会在今夜,在这个时刻说这样的话。 “我……” “听我说完,否则我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提起这些事了。” 于是荆沉玉紧紧抿住了唇。 “很多时候我都发觉自己心意变了,可我只当没发现,好像只要我不去想它就不存在一样。我着急和你分开,见了善音还想安排你们见面,逃避的鸵鸟心态自私又矫情。” 昭昭猛地抬起头,盯着他的眼睛说:“这一切都怪你,若不是你杀过我一次,若不是……” 荆沉玉立刻点头:“这都怪我。” 昭昭失神一瞬,喃喃道:“是啊,都怪你……都怪你……” 她不断地念叨着这三个字,好像这样说就能让自己心里平静一些。 可其实一点都没有。 好像越说,反而越是心慌意乱起来。 她忽然开始吻他,荆沉玉察觉她的惊慌,安抚地重重回吻她,将她所有的话都堵了回去。 她因这个深刻的吻窒息,脑子里根本功夫想其他的了,全身心沉浸其中。 她紧闭着眼睛,眼前也不是一片黑暗,而是不断炸开的烟花,绚烂夺目,让人永生难忘。 荆沉玉没想过会真的发生什么。 可一切不但发生了,还发生得十分彻底。 昭昭说了不喊停就不许停,是真的要他兑现。 星流彩强行送进他脑子里的“知识”,过目不忘的本能让他想忘记都难。 他几乎是不自觉的,便开始用书本上学来的知识。 可纸上得来终觉浅,真正的技能还是得从实际操作中修炼,就如练剑修道一般,总有窍门在。 荆沉玉是各个方面的天才,一旦开了窍,哪怕是这个方面,也是无人能敌的存在。 昭昭面朝着妆镜,不知何时,他们便调转了位置。 她怔怔看着镜中的自己,她身后便是荆沉玉,他低着头,胸膛贴着她的后背,镜中靠在一起的两人一会前一会后,极快地变动,她发髻本就梳得松散,如今全都散开了,漂亮妩媚地飞舞着,那不算特别长的黑发缠进他的白发之中,黑与白鲜明的颜色交织着,就如发丝主人此刻的状态一般,如黑发主人破碎的呜咽一般…… - 黑色的发丝像枝头,白色的发丝如枝头颤动的雪堆,雪堆颤动得越发厉害,是雪下得太大了,雪堆得太多,黑色的枝头快要支撑不住了。 纤细的枝头望着天空,盼着大雪可以下得小一点,再小一点,这样就可以在撑一会。 哪知雪神完全不听枝头的祈祷,不但未曾下小,甚至越下越大,下了整整一夜,将除却枝头外的整棵花树都堆满了。 花树堆雪,美不胜收,可雪实在太多了,太重了,柔弱的花树最后还是倒下了,树枝七零八散地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散乱的雪堆将花树彻底覆盖,月色笼罩着它们,大雪终于渐渐停止,太阳升起的时候,雪开始融化,浇湿了地面和花树。 有了太阳,花树一点点干燥,灵力复苏,重现生机,再次支起树干,绽放满树美丽的花朵。 它嘲弄地对化作雪水快要消失的残雪说:“再来啊,继续下啊,有本事你就下个七天七夜。” 雪:“……” 作为雪,下一天一夜已经遭人嫌了,它真的没想过下那么久的雪。 作为植物,花树是不是太嚣张了? 真下个七天七夜,它哪里还有等来太阳的机会,早就被“冻”死了。 雪不想伤害生灵,尤其是开着美丽花朵的花树。 但花树不断摇摆着枝头,花瓣簌簌落下,实在优美又猖狂。 优美得让雪也想加入这场舞。 于是又开始下起了雪。 雪落漫天,堆满花树,花枝垂落,花瓣散开,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 - 不知过了多久,天亮过吧?好像又黑了。 之后又亮了吗?不知道,昭昭只是有些沉迷。 她很困,很累,不想醒来,偶尔养足精神醒来,在荆沉玉的怀中也不想离开。 感觉到他灵力越发醇厚,两人状态都越发好了,她觉得这真是个朴实无华的疗伤方式。 所以她叫醒了荆沉玉,在对方睁开眼后认真道:“你怎么能停下?” 荆沉玉:“……你说的。” “是吗?我不记得了,那就不算。” “……”这般不讲道理,不愧是她,不过,她不讲道理的样子也很可爱。 “再来。”昭昭靠近他怀中。 荆沉玉:“……”请问这是天堂吗。 若这便是修者们所说的飞升神界,步入天庭圣堂,那的确称得上是极乐世界了。 可事情很快超出了他的掌控。 …… “来。” “再来。” “醒了?继续。” “十倍……好像达到了,但没关系,你看你的疤痕是不是淡了很多,真好,再来。” “……” “……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天气真好,窗外阳光很明媚,再来啊。” 荆沉玉觉得,他可能把一辈子的此种经历都透支在这段结界中的日子里。 在昭昭不断的“再来”中,他认真郑重,每一次。 说不准是哪一次,白天还是晚上,雨天还是晴天,荆沉玉眼睛发红,眼眶潮湿,沙哑地开了口。 “昭昭。” “什么。” “不能再这样下去。” 昭昭看着他眼角的水迹,愣了一下:“这是什么……?” 她喃声道:“你快好了,这是好事,随后只要去找星流彩帮你每日重塑心脉就行了……” “昭昭。” “……嗯。” “不能再这样。” “为什么?”她固执地想要一个答案。 荆沉玉眼眸赤红:“不要与我一起堕落。” “……” “你如今与我如此,若今后反悔,再想离开,会很难收场。” “……怎样的很难收场?” “我不确定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我不想吓着你。”荆沉玉低声,“所以别再继续。” 昭昭却拒绝了。 “那就不要收场。” 荆沉玉瞳孔收缩。 “我和你都这样了,你当我还想过离开吗?”昭昭俯下身与他四目相对,“很难收场就不收场,很难离开就不离开,堕落一个不够,那就一起堕落。” “荆沉玉,在一起吧。” “我不走了,也不再提离开,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都在一起。” 昭昭认真地说:“我不怕死了,谁要再想让我死,将我们推到你死我活的关系里,哪怕是天道如此……” “那便换一片天。” 最后的话是荆沉玉说的。 天空一片寂静,再不似诛魔台那日轰鸣震惊。 结界之外,星流彩算算日子,有些烦恼。 烦恼于他们再不出来就来不及重塑心脉了。 他根本不知道,这两个如今修为已经接近飞升的人,在结界里正商量着要灭了天道。 如此宏图壮志,星流彩哪怕知道了也会当不知道。 太吓人了好吗!!! 谁能想象有人会跟讨论“明天吃什么”一样随随便便说要灭了天道啊! - 又是个夜晚。 昭昭发觉自己睁开了眼,却知道不是在现实中。 她好像进入了一个幻境,又或者是个梦境? 不管是什么,她知道自己如今是清醒有意识的。 她看见了那团不算陌生的“气”,是自沧海的古墓中带出来的,有着神女味道的气。 这团气开始散了,她好像还能听见神女陌生中有些熟悉的叹息声。 她知道了,她会来这里,是因为神女要见她。 “你要走了吗?”昭昭轻声问。 气团消散的速度没有减缓,片刻后有个声音回她:“我要走了。” 昭昭停了停说:“一路走好。” “你让我看见了另一种可能,我原以为他会就此失心疯……你会放任他那般。我一直在这里,是想看看那一天什么时候到来。他瞒着你分割的后果,我原本想在那个时候用残存的意识告知你真相,或许可以让你们有一线生机……在我那个时候,没人给我这一线生机。” 所以她希望可以在别人的身上完成这件事。 如此她才算没有任何遗憾。 “他终究不是我,你也不是沧海。” 这是神女最后的话。 气团存留至今,不过是希望帮个忙。 现在已经不需要她了,她便离开了,彻底消失。 自此,这世间再没有沧海和神女的存在,哪怕是一缕残魂。 昭昭看着空荡荡的黑暗,许久才说:“希望你早日在另一个世界遇见他。” 希望你们再次遇见的时候,哪怕依然是相爱相杀的关系,也能走出一条不同的路来。 白光乍起,昭昭猛地睁开眼,是在现实中的自己醒了。 她眼底清明,看见了将她唤醒的荆沉玉。 “可还好?” 他声音略带沙哑,还有从未出现过的慵缓之色。 昭昭突然环住他的颈项将他拉下来。 荆沉玉一顿:“……星流彩来过。” 所以没时间“再”了。 明白他的未尽之语,昭昭一笑,耳尖有些发热。 她别开头故作凶狠道:“想什么呢,又没要你怎么样,只是……” 望着窗外雨过天晴的明媚阳光,昭昭懒洋洋地笑弯了眸子。 “只是很高兴。” “所以想亲亲。” 第 99 章 第九十九章 不论哪个世界,下过雨的空气总是带着泥土的清香,非常清新。 昭昭推开窗,微凉的风吹进来,她闭着眼睛深呼吸,舒缓而放松。 一双手将外衫披到她肩上,她拉住他的手,转身靠上去,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荆沉玉表情有些空白,其实从今天醒来开始,他一直都信号不太好。 不管昭昭说什么做什么他都慢半拍。 比如现在,她亲完了就转过去继续看窗外的景色,荆沉玉则站在原地许久才回过神来,漆黑俊美的眸子静静凝着她。 昭昭不回头都知道他在看她,他眼神实在太有存在感了。 “不习惯吗?”她也没回头,伸了个懒腰道,“难不成非要我对你特别坏你才习惯?” 那肯定不是。 荆沉玉又不是个M。 他只是觉得这一切好像来得太轻易,有点不真实。 “轻易吗?” 问话就在耳边,昭昭已经回到了他身边。 他竟不自觉将心里话说了出去。 荆沉玉长眉轻皱,点头。 昭昭惊奇地看着他:“经历了那么多,付出和失去了那么多,现在只得到一个我而已,这还算轻易吗?” 她仔细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两人的经历,真心不觉得这有什么轻易的。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她是他,可能早就放弃了。 不对,她是他的话,以她的性子压根就不会开始。 她与他之间的缘分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环环相扣,少了哪一环,稍微有一点点差错,就会是完全不同的结果。 “我们不一样。”昭昭感慨了一句,扫扫天色,“你要去见星流彩了吗?” 他还需要进行最重要的一步——重塑剥离给昭昭的数条心脉,心脉完全恢复后才算是痊愈。 他们已经拖延了这么多天,今日是一定要去了。 荆沉玉应了一声,便转身打理自己。 昭昭拉紧披着的外衫跟上去,对白色波斯猫如何舔毛非常感兴趣。 荆沉玉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很从容地在妆镜前坐下,刚坐下好像想起这里之前发生过什么,拿起木梳的手顿住,对着她的背影有些僵硬。 昭昭一笑,站在后面低声说:“想到了什么?” 荆沉玉抬眼自镜中看她,面色还算平静,但红红的耳尖出卖了他。 他让自己静心凝神,别再胡思乱想,认认真真束发。 昭昭就在后面看着他束发,长及大腿的霜发他梳理得得心应手,和用剑的时候一样随意自然。 昭昭十分佩服,她头发还没到腰呢,梳得都很费劲。 弯下腰,昭昭翻着他的袖里乾坤,荆沉玉毫不设防地随意给她看,她在里面挑挑拣拣,很快拿出一套衣裳,一顶发冠。 “你竟然有黑衣。”昭昭新奇道,“你有水青色的衣裳已经很让人意外了,竟然还有黑色的,我还以为你的衣柜里都是一水儿的白色呢。” 荆沉玉看了一眼道:“荆家主族着黑衣。” 经他提醒,昭昭才想起确实如此。只是荆沉玉离开荆家太久,整日随宗门穿白色道袍,已经很久没有穿过黑衣了。 少时他倒是常常一身黑衣便服。 “试试。”昭昭星星眼,“我想看。” 总觉得荆沉玉这种修杀戮剑意的剑修,穿上白衣是出尘仙君,穿上黑衣就是灭世大反派! 她想试试! 荆沉玉已经不再当自己是九华剑宗的剑君,穿什么自然也无所谓,昭昭喜欢,他便去换。 他换衣裳很快,昭昭没等多久就听到动静,她期待地转过身来,望见了散着一头霜发,眉心一点朱砂的男人。 他缓缓走出屏风,着一袭墨色广袖交领锦袍。 流光的银线在衣襟上绣着荆家的家族图腾——缠龙剑。 宝剑缠龙,与荆沉玉清冷的气质和俊美的容貌极为相衬。 他并不觉得自己穿成这样有什么值得关注,也没注意昭昭火热的视线,出来便去梳理散乱的发。 昭昭之前便帮他选了发冠,他不曾迟疑地将长发束起。 说来也是巧,昭昭拿的发冠要将头发全部束起才好,在荆沉玉要将发丝绾进去的时候,昭昭走过来说:“放着吧。” 荆沉玉透过镜子看她。 “就这么放着。” 昭昭亮晶晶的眼里倒映着他束了一半的霜发。 高马尾!黑玉冠高马尾!白发蓝眼!她可以这三个字已经说倦了! 荆沉玉终于察觉到她眼底的炙热,手上一顿,稍稍转开视线不与她对视,如此才算是比较冷静地束好了发冠。 “好看。”昭昭兴奋地绕着他转了一圈,“真的好看,你以后可以常常这样穿,感觉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岁。” ……年轻了好几岁? 荆沉玉不免开始打量自己,脑海中回荡着初识那段日子,昭昭说过的一句话。 那时他第一次带她出去吸收恶念,回来之后两人争了吵,昭昭说他是千岁老人。 千岁老人…… 严格来说不算有错。 若从昭昭在他灵府出现开始算,她可真是太年轻了。 荆沉玉表情僵硬了一瞬,又有些无奈地放开,起身说:“时辰快到了,我先过去。” 他一向是个守时的人。 “我和你一起过去。” 她快速将自己的衣裳穿好,头发随意地通了通,扎起马尾就跟他走。 两人一起来到星流彩所在的院内,他此刻正在荷花池旁饮茶等人,手指掐着时间。 荆沉玉到的时间不早不晚,刚刚好。 星流彩想要发作的心憋了回去,哼了一声道:“我给他疗伤的时候你不许进来,严防医闹。” 身为医修,在还没有如今这个地位的时候,他见过太多不识好歹的人。 明明什么都不懂还非要干预,指指点点说这说那,严重影响他的心情和效率。 所以他道有所成后就严禁任何人旁观治疗,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 昭昭也没勉强,点头说:“我就在外面喝茶。” 她坐到了星流彩的对面,不客气地给自己倒了杯茶。 闻了闻,在荆沉玉的点头示意下才喝了一口。 星流彩酸了吧唧地上下一扫她,幽幽说道:“看起来你们这几日真是一刻也没得闲啊。” 昭昭喝茶的动作顿住,差点喷出来,憋得有些呛,咳嗽起来。 荆沉玉瞬移到她身后,抬手替她顺着背,冷厉的眸子望向星流彩。 星流彩实在太酸了,接收到了这个危险讯号也没停下。 他阴阳怪气:“二位哪怕食髓知味也还是悠着点好,尤其是剑君。” 他意味深长地说:“毕竟,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田啊。” 荆沉玉:“……” “说什么呢,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不要以己度人好吗?”昭昭跑过来,比他还阴阳怪气,“他跟你可不一样。” “……”星流彩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在讽刺他自己不行,“什么叫以己度人!胡说八道!哪怕你是金主我也要和你说清楚!我还没有过女人呢!哪来的己!我都还没发挥过!发挥之后一定比他强!” “哦,原来如此。”昭昭一脸讳莫如深,“你都没有过就更不能说了呀,你对这个都没概念,怎么就知道自己一定比他强?” 昭昭拉过荆沉玉,在他僵硬的脸色下一本正经道:“你那小身板怎么看都不如我家剑君,怎么比?拿什么比??” “……我是医修!我什么都懂!我一看就知道自己比他厉害!” “不可能,我是女人,我最有发言权,我一看你就没他厉害!” “你怎么就能那么确定!你来试试!我今天非要你试试不可——” 也不知怎么就说到了这个程度,星流彩挽起袖子非要拉着昭昭去试试,荆沉玉将她拉到身后,冷冰冰的桃花眼定在他身上,星流彩险些撞到他怀里,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 俯视着比他矮上一些的星流彩,荆沉玉不带一丝感情道:“你想试什么。” “……”到了嘴边的话咽回去,抛开自尊不谈,星流彩仔细打量荆沉玉的三庭五眼,再下移视线,他很不情愿,但是……也许,大概,可能……他还真是他比较强。 “!……”星流彩气得要死,他觉得就算自己身体素质不如他,也一定能在技术上赢过他! “你管我。”他冷哼一声,恨恨地瞪了瞪昭昭,丢下一句“进屋”就走了。 荆沉玉转过身来看昭昭,昭昭对上他的眼睛丝毫不心虚,理直气壮道:“我是为了替你证明!我对你多好!你快谢谢我。” 荆沉玉头疼得很。 他实在是不希望昭昭与人谈论这些,可她好像……确实是在维护他。 他有些无奈:“多谢你了。” 昭昭满意了,笑吟吟说:“别客气,都是一家人,应该的应该的,你快进去,我就在外面等着。” 她美滋滋地坐到了荷花池边,一边挥手让他进去,一边饮了一口茶。 星流彩是个很懂得享受的人,这里风景极好,灵茶饮下也浑身轻松清爽,她可以在这里打发很久的时间。 荆沉玉霜发束着墨玉冠,最后看了她一眼,眼神深邃,有些昭昭看不太懂的情绪。 他进去之前做了一件事,将般若化出放在了桌上,如此便不必担心她独自在外。 虽然这里是星流彩的地方,也有他加强过的结界保护,但疗伤还不知道要多长时间,他实在无法放心她独自在此。 看着石桌上的般若,昭昭放下茶杯自语道:“你说他进去之前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般若动了一下。 “总觉得他在考虑什么事。”昭昭叹了口气,趴到石桌上摸了一下剑鞘,“也不知道外面怎么样了,善音有没有搞定朔月宫的事。” 般若:你还是先想想你自己吧。 作为荆沉玉的本命剑,它最清楚他刚才在想什么。 昭昭跟他说了句“一家人”,让他本来还没想提上日程的事理所应当地排上了号。 他们已经是现在这样的关系了,有些事不能再耽搁。 他们得成亲了。 两人做堂堂正正的道侣,如此一来,哪怕最后他们都没有飞升,一同陨落,到了冥河水中依然可以在一起,哪怕中间隔了仙与魔的沟壑。 “剑君,回神。”星流彩不悦的声音响起,“你想什么呢,叫你半天都没反应,可以结印了。” 荆沉玉望向他,双手开始结印,在疗伤法阵开启之前,他问:“还需几日。” 星流彩眯眯眼:“你们在结界里耗费了半个月,照过镜子了吧?看你脸色都知道成效很好了。依我看,用不了十日你便可以痊愈。” 半个月。 原来过了那样久。 荆沉玉想起昭昭一次次不厌其烦地再来,一次次沉迷地与他纠缠,再次走了神。 “你就是这样修到登仙境的吗?”星流彩又酸了,“这么不专心都能修到飞升?这也太不公平了吧?你知不知道我吃了多少苦头才有今日修为?” 荆沉玉没说话,直接结印开启法阵,让星流彩不得不跟着正经起来。 太过分了! 自己发呆走神就可以,别人想说点题外话,他就突然强行开始! 不做剑君了都这么独·裁,真不知道以前人人都说剑君公平公正的谣言是怎么传出来的! - 这次疗伤昭昭没在外面等好几天。 他们天亮时来,荆沉玉深夜时便出来了。 他一身黑衣,月色下的身影有些沉入黑暗。 那一头霜发像月落在了他身上,让昭昭不至于看不清他所在。 调动灵力,双目视物越发清晰,昭昭注视着荆沉玉走来,他执起她的手,也不跟星流彩打招呼,就这么离开。 回去的路上,荆沉玉说了个数字:“十天。” 昭昭明白:“十天就能好?”她很高兴,“太好啦!” 她如此高兴,是为他能好起来,荆沉玉嘴角微扬,很快又垂下。 他目视前方,语气平静,心跳却极为快速道:“十天后随我回荆家。” 昭昭有些不解:“回荆家?”她想了想,“是应该回去一次,见见荆夫人,让她知道你好了,不要再担心。” “不止这件事。” “还有什么事?” 昭昭有时候很聪明,有时候又很迟钝。 她现在就很迟钝。 荆沉玉在湖岸边停下,夜风微凉,他束发美玉被月华点亮,身上黑衣里交叠几重白色里衣,整个人如玉琢雪神。 单单看着,他冷清无情,无欲无求。 靠近一些,便能见他神目般的眼底是无尽缱绻。 沉默蔓延开来,荆沉玉望了一眼天上月才去看身边人,这不再是水中月镜中花,是实实在在的存在,是他伸手就可以触碰到的。 他终于开口,干净利落,认认真真道:“我们成亲。” 昭昭的笑僵在嘴角,呆呆地看着他。 他执起她的手,话语里是他青涩的温柔:“嫁我为妻,可好。” 第 100 章 第一百章 修界没有路灯,仅凭视觉视物,若无修为在,真是有些艰难。 昭昭比起其他修士来,幸运也不幸运,她有着与荆沉玉一样高深的修为,却并未亲身修炼多少年,经历突破境界的重重艰险。 这好像是得了大便宜,但这便宜很难占,稍有不慎就是灰飞烟灭永不超生,如果可以,昭昭绝不会选择走如此捷径,这样的福气谁爱要谁要。 夜风很温柔,带起湖面粼粼波光。 前阵子她和荆沉玉还掉下了这片湖,今日在这湖岸边,他又向她求婚了。 这是求婚吧??一定是的。 虽然没有戒指,也没有单膝下跪,没有花,甚至没什么剖析感情的动人言论,只一句简简单单的“嫁我为妻”,但荆沉玉那个认真的眼神,就抵得过这所有。 她知道这是一个绝对不会让她后悔步入婚姻的人。 她没有想过拒绝,既然已经说了要好好在一起,她就不会再矫情什么。 她只是有些惆怅。 只是有些想家。 昭昭嘴唇动了动,开口说:“还记得我同你说过,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成了你的心魔吗?” 荆沉玉看似平静,八风不动地等待她的答案,其实心里早已翻江倒海。 他一遍遍默念着“不要拒绝不要拒绝”,并未想到她会说这样一句话。 他很快道:“记得。” 她说的每句话他都记得,记得清清楚楚。 “那时我有所保留,怕被你当成比心魔更糟糕的东西,现在应该是时候全都说出来了。” 她往前走了走,仰头看着月下他泛着薄光的脸,他比天上月更像月,凌凌皎皎,眼神清冷透彻,任何人在这双眼睛下都无所遁形,一切秘密都瞒不过他。 昭昭轻声道:“你应该也不难理解这件事,大约就是三千世界的理论吧,我在我的世界里,和你曾经庇护的三界百姓一样。” 荆沉玉侧目凝着她,形状漂亮的唇微微启着。 “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到了这里,还成了你的心魔。在以前的世界里,虽然没有修为和灵力,但生活安全,日子过得也算不错。到了你这里,反而要日日逃命,死去活来。” 昭昭有些负面情绪,荆沉玉忽然不想她再说下去,再回忆过去那些事。 但在他阻止之前,她自己停下了。 “那些都过去啦,我已经打算忘记了,就只有一件事我还不确定。”昭昭扬眸看他,“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去。” 荆沉玉白皙额头上是鲜似血的朱砂痣,他猛地往前一步,紧紧抓住昭昭的手腕。 昭昭笑起来:“怕什么,只是个疑问罢了,我觉得没什么希望的,如果可以回去,第一次被你杀了的时候就该回去了。” 荆沉玉呼吸有些加重,他握住她的手说:“或许这是轮回。” 昭昭讷讷地问:“是吗?” “是,只是你带了前世的记忆,所以觉得不是。”荆沉玉理智地为她分析,“到这里来之前,你在做什么?” 昭昭眨眨眼,模棱两可道:“熬夜,看书……” 她倒是没提自己看的是主角为他的书,只是忽然想到。 “我该不会是猝死了吧!”她心惊肉跳,“熬夜太多猝死了?”所以才穿书? 还记得她当时正气冲冲地拿着手机打字,然后眼前一黑,再醒来就到了他的灵府。 不会真是这样吧。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是真没希望回去了。 昭昭哭丧了脸,荆沉玉注意到她的失落,弯下腰在她耳边说:“你想回去。” 昭昭耳根一痒,侧目看他近在咫尺的脸庞。 清冷绝艳的脸,漆黑深邃的眼睛,昭昭被他看得不自觉抖了一下。 “……如果我说,我想呢?” 荆沉玉很近地看了她许久,才在月色下缓缓直起身。 他放开她的手,转过身,一边往回走一边说:“帮不了你。” “……” 不是阻拦,也没挽留,只是帮不了你。 昭昭恍惚了一瞬,快步跑上去:“荆沉玉!” 荆沉玉脚步没停,也没出声。 昭昭挑挑眉,跳到他面前:“荆沉玉!我在叫你!” 他垂眼看她,长睫掩去眼底神色,表情尚算平和。 “我听见了。” “那你怎么不回答?”昭昭不太高兴,“你生气了?因为我想回家?” “没有。”他否认了,倒不是骗她,是真的没有生气。 他按住她的肩膀推开,继续往前走,昭昭快步跟上,听见他说:“没有生气,只是有些伤心。” 昭昭:“……”满肚子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想与你成亲,问你是否愿意嫁给我,你却告诉我,你想回家。” “我只是有些伤心。” 昭昭心酸得一塌糊涂。 “我只是想把一切都跟你说清楚,我原本不是魔,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凡人,我想你知道我的来历,万一……只是万一,我哪天又莫名其妙不见了呢?我怕你到时候会……” 难以想象,如果他们成亲了,幸福快乐地过了几百年,昭昭忽然消失,他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天上地下都找不到她,那时会怎样。 荆沉玉停下脚步,犹豫片刻,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 “我知道。” “……你知道就不要伤心了,我又没说拒绝你。” “那你是答应了。” 他忽然靠得很近,吓了昭昭一跳。 等等。 怎么就是答应了?? 啊?? 昭昭懵了懵,总觉得是不是被他套路了。 顺着他的话下来,就……就好像确实是要答应的? 她飞快地眨眨眼,指着荆沉玉:“你套路我!” 荆沉玉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答应吗。” 如深潭般清寒俊美的桃花眼,乌沉沉很有重量地压在她身上。 昭昭呼吸有些困难,脸颊热得很,微抿起唇闪躲他的视线。 但不管躲到哪里,余光总是看见他泛着冷光的俊美脸庞。 无处可逃。 昭昭咬咬牙:“答应啊,为什么不答应,我不是都说了本来就没想拒绝,只是提前给你打个招呼,我来得莫名其妙,很难说回去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那个时候你才是真的要伤心。” “我会等你的。” 昭昭心跳漏了一拍。 “等我……?” “等你。” “……如果真的回去了,我可能永远不能再回来了。” “无妨,等你便是。等得到等,等不到,也等。” 昭昭眼眶一热,忍不住扑到他怀里,将脸埋在他如云的衣襟里,不想他看到她现在的表情。 “你方才说‘不能再回来’,并未说不想再回来。” 他的声音平静和缓,一如她印象中的他,理智,冷静。 “你心中既还愿意回来,我等多久,等不等得到,都很好。” 昭昭咬了咬唇,声音闷闷的:“其实你根本不用这么在意我,天涯何处无芳草……” “可我从未想过要寻什么芳草。” 昭昭抬起头,看着他光洁白皙的下巴。 他低下头来,与她四目相对,她眼睛有点红,他一皱眉,抬手抹去她眼角的潮湿,声音轻缓地安抚道:“莫哭,是心里话而已。” 她吸吸鼻子。 “我原本一心修炼,从未想过其他,更无儿女私情之心,是你让我生了这样的心,那便只有你可以。不会后悔,也不会很难过,你若真的消失,无法再回来,我便守着如今的记忆修炼,也无甚难熬。真有那日,你不要有负担,回了家便快活度日,不必挂念。” 他说会守着现在的记忆好好修炼,日子并不难熬。 他要她不要有负担,快活度日,不必挂念…… 明明真发生那样的事,他会是被抛下的那个,可他却自己守着回忆,让她这个搅乱了水面又离开的罪魁祸首快活度日。 昭昭带着浓重的鼻音道:“你现在对我这么好,如果以后对我不好了,我会落差很大,很生气的。” 荆沉玉似乎笑了一下,低沉的笑声悦耳极了,是那种看剧时昭昭会倒退重听好几遍的好听。 “不会给你生气的机会。” 他执起她的手:“再说一次你的答案。” 他想要一个确定的、正式的回答,这对他很重要。 昭昭握了握拳,攀上他的肩,在他耳边坚定地说:“我答应你。” 她尾音颤颤,拖得很长,情意绵绵,吐气如兰—— “嫁给你。” 这次昭昭万分确定他的确是笑了。 笑意里青涩的温柔如温泉水,淌进昭昭心里。 她附在他耳畔,距离近到他一转头就能碰到她的唇。 他转头了。 所以在她答应了嫁给他之后,他们有了一个吻。 无关任何欲念,仅仅是亲昵的吻。 谁都没有更进一步,只是轻碰唇瓣,一下又一下,交换着彼此的呼吸和柔软的唇瓣。 昭昭身子缓缓发软,要他抱着才不至于滑下去。 “我会传音给母亲。” “……好。” “离开这里便回荆家。” “……嗯。” “你若不喜欢,成亲后我们就离开荆家,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昭昭在他颈窝蹭了蹭。 “知道了。”她愉快而放松地应着。 今夜月色实在太好,荆沉玉抱着昭昭望了一眼天上月,嘴角始终噙着笑。 - 接下来的一切都很顺利。 十天的时间一晃就过去了,星流彩让他们离开的时候脸色有些灰败。 重塑心脉,还是给荆沉玉这等大能重塑心脉,真的不是件轻易的事。 他几乎耗尽了灵力,需要至少闭关百年才可以再出来。 不过看着昭昭递来的乾坤袋,数了数里面的诊金,他笑靥如花。 “承惠。下次再来啊!” 昭昭回了一下头:“你这地方,我希望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来了。” 星流彩莞尔:“说得也是,百年内我也没精力给谁看病了。你们走了之后可别忘记管好自己的嘴巴,虽然我也不介意别人知道我是男子,但你们懂的,我这点爱好,若被人知道真实性别,免不得走到哪里都要被非议。” 确实如此,虽然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走到哪里都要被议论和围观真的很烦。 这里不是现代,就算是现代,他这种爱好其实在生活中也仍然会被围观。 昭昭和荆沉玉都不是话多的人,他们还有自己的事要做,对暴露这个秘密没有任何兴趣。 来时忧心忡忡,走时却一片放松,昭昭看着前方遇见的荆沉玉,笑着搂住他的腰:“你终于全好了,我们认识这么久,你不是在受伤就是在受伤的路上,好惨啊。” “这也算修行。” “那你修出什么心得了吗?” “心得没有。只是修出了妻子。” 他话说得直白冷静,完全是心中所想,没有丝毫玩笑的意思。 甚至还回过头来,认真地补了一句:“极好。” 昭昭不自觉转开视线,又想到怎么每次害羞避开的都是她? 这不对啊!以前不是这样的! 于是她又转了回去,瞪着荆沉玉说:“我当然知道好了,不用你强调。你快好好御剑,不许看我。” 风吹动他散落的发丝,因为昭昭喜欢,他今日依然是束了高马尾,一袭荆家主族的黑金锦袍,并未有昭昭所想的那种灭世反派的感觉,依然是无情无欲的画中仙人。 他这人的气质,估计真入了魔也是最能骗人眼睛的魔。 他们要回荆家,荆家所在南陵是修界中原最繁华的地方,也守备最为森严。 进南陵不能直接御剑而入,需从荆家的驿站得了批准才能进去。 是以御剑到了南陵地界后,他们便转为步行,从城门进入,寻荆家法阵,直接去往南陵驿站。 荆家法阵只对极少数大宗门的长老以上修者开放,哪怕是荆家自己人,也只有主族内部的人可以使用。 荆沉玉带昭昭过来的时候,这里已经有几人在排队等待使用法阵,看衣着都是荆家主族弟子。 他们在交谈,哪怕离的还有段距离,昭昭也听得见内容。 竟是和“熟人”相关。 “想不到秦家大公子居然是个不能修炼的凡人,他作为凡人是怎么活了这么多年的?” “他母亲可是花藕夫人,就算他不能修炼,也有诸多法器可以助他驻颜长寿,一切皆有可能。” “说的也对。他们母子可真厉害,竟然瞒了这么多年,骗过了这么多大能。听说秦家主得知消息后震惊得与花藕夫人大打出手,花藕夫人一下子杀了他所有的侍妾,把他打成重伤。我有内部消息,据说那秦家大公子之所不能修炼,就是被秦家主曾经的侍妾害的。” “竟是如此?那还挺可怜的。” “可怜什么呢,人家就算不能修炼,这些年也是锦衣玉食受尽优待,母亲还是天下第一的炼器大师,哪怕现在母子俩被赶出了秦家,也不缺银钱和地位,哪里需要咱们可怜,还是可怜可怜自己吧。” 花藕夫人杀了秦家主所有的侍妾,和秦夜烛一起被赶出来了? 那现在秦家做主的是谁呢?还是秦家主吗?他可是除了秦夜烛外就没有儿子了,因着当年侍妾害了花藕夫人的事,秦家主答应了花藕夫人的娘家再不会生下其他孩子。 现在秦夜烛这个唯一的继承人被赶出去,秦家主受了重伤,伤愈之后马上生还来得及吗? “秦家主乃化羽境,寿数还长,来得及。” “……”她居然问出来了,“和我想得不太一样,但这样也可以。在剑宗的时候,花藕夫人故意挑唆扇动,动手陷害我们,虽然事因是为了保护儿子的秘密,我也不太喜欢秦家主的为人,但我还是很生气。” “嗯。”荆沉玉应下,他并不在意旁人如何,心里现在只有一件事。 他领着昭昭继续往前走,昭昭还在说:“他们肯定猜到秘密暴露是我干的,我是不怕他们来光明正大的,就怕他们玩阴的,你说……” “大公子!” 惊讶的呼声打断了昭昭的话,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站在了法阵旁边。 荆沉玉冷淡地点了一下头,随手掐诀,熟稔地带着昭昭进了法阵。 “旁的事先放一放。”他认真地看着昭昭,“先想想你喜欢何种样式的嫁衣。” 嫁衣啊…… 昭昭红了脸,吸了口气说:“我不会刺绣的。” 荆沉玉笑了一声:“知道,这种事,如何能劳烦你。” “那谁来?”昭昭摸摸额头,“我记得嫁衣好像都是新娘子自己绣的。” “府里有绣娘,你若不喜欢她们的手艺……”荆沉玉思索了一下,想着刺绣是拿针,将针当做兵器的话,应该也和剑区别不大。 所以他表情严肃道:“我可以绣。” 第 101 章 第一百零一章 昭昭努力地想象了一下——冰山美人白衣白发,端坐着刺绣,身上铺开满满的红…… 嗯,这个画面还是挺有冲击力的,很美的,但想到冰山美人是荆沉玉,高贵冷艳睥睨天下的沉玉仙君拿绣花针?别了吧,昭昭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还是劳烦一下府中绣娘吧。”昭昭摩挲了一下手臂。 荆沉玉弯了弯唇,正要启动法阵直接前往南陵主宅的驿站,便被法阵外的弟子唤住。 “大公子,主宅的驿站已经对外关闭了传送。” 荆沉玉斜睨过去,说话的弟子立刻低下头,恭敬地弯着腰。 “为何?” “禀大公子。”上前回话的是之前议论秦家之事的几名主族弟子,“南陵边界城镇近日出现了血尸,已有不少弟子和百姓被害,为保证主宅安全,夫人关闭了主宅所有驿站。” 血尸?昭昭微微睁大眼,这是怎么回事,原书里完全没提过这东西啊。 荆沉玉表情没有一丝变化,他带着昭昭走出法阵,询问细节:“如何被害,在哪里被害,被害人数多少。” 弟子一一回答:“本来只是南陵边城有人被害,一开始并未引起注意,随着被害人数变多,越发靠近中心城,又始终找不到源头在哪,底下的人才不得不传讯到主宅。” “血尸是什么?”昭昭拉拉荆沉玉的衣袖小声询问。 弟子实在好奇,没忍住看了一眼昭昭,飞快地收回视线。 其实在荆沉玉和昭昭刚一出现的时候,他们就看到了大公子身边的女子。 大公子身上发生了什么天下皆知,他们身为荆家主族弟子,知道得比外人更多,可他们一点不臣之心都没有。 不管在外大公子发生了什么,在荆家,荆沉玉永远都是高高在上的大公子,容不得他们非议看轻。 更别说虽然大公子出了那么多事,但通身的修为不但未曾停滞不前,似乎还精进了许多了。 “血尸乃人死后以邪术所化。”荆沉玉言为她解释,“以活人血肉为食,食人越多越强大,越接近活人。” “……接近活人?” “如活人般有智慧,可行计谋。” “所以这算是一种死而复生的方式。”昭昭心里突突直跳,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但她脑子里迅速拼凑着信息,“……邪术,死而复生,犯的还是南陵荆家地界,会不会是……” “有可能。” “你也想到了?”昭昭眼睛一亮,莫名就心安了一些。 荆沉玉点了一下头,从主族弟子手中接过他们调查的案卷。 他们此次出来正是为了调查血尸的源头,等在法阵边不是为从这里回主宅,而是在询问情况。 “血尸是半月前出现在南陵地界的,被血尸咬死的人也会变成血尸,如今能发现的血尸都已被烧毁,还未曾查到源头的蛛丝马迹。” ……说得好理解点就是僵尸吧。 昭昭皱起了眉,看起来不太高兴,有些恹恹的。 果然,她很快听见荆沉玉说:“恐怕不能立刻回荆家了。” 昭昭捏捏鼻子,没吭声。 “解决完这件事就回去成亲。”荆沉玉牵住昭昭的手,轻轻捏了一下,力道轻柔,带着他身上与众不同的温柔。 昭昭抿抿唇:“应该不太好解决,这东西怎么听都和天师宫脱不了干系。” 她一提到天师宫,主族弟子无一不惊讶,有几个没忍住看向了她。 昭昭也没觉得这有什么冒犯,倒是他们自己非常惶恐,低着头后退好几步,面向地面的脸上不敢对身上有魔气的昭昭现出丝毫恶意。 昭昭发现了,荆家是真的很重规矩,她有点明白荆沉玉为什么会养成现在这样的性格了。 “天师宫的确擅长这些。”荆沉玉比她想得更深一些,“若真是天师宫所为,血尸的源头,你我应该不陌生。” 血尸的源头……第一具血尸,他们不陌生? 既然是尸,那肯定就是死人所制,那…… 电光火石间,昭昭想到了一个人选。 她表情有些难看:“不会吧?不会有人敢把他炼成血尸吧?” 荆沉玉没回答,只是带昭昭离开,前往当地的荆家宅邸。 此处负责管理的荆家人是三房的一位公子,如今是真丹境第九重。 听闻荆沉玉过来的消息,他带着妻子出来迎接,从衣着到礼数挑不出任何毛病。 “不知大公子前来,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荆沉玉一道剑气扶起要行礼的公子,径自进了宅邸,边走边说着血尸的事。 昭昭则由那位公子的夫人领着,这位夫人也不看昭昭,只谨慎地望着前方带路,脸上是礼貌妥帖的笑容。 昭昭进去之前回了一下头,她总觉得有人在看她,是荆沉玉进宅邸之后出现的,视线很有存在感,她如芒在背。 这一回头,就看见街角处飘过一个身影,轻盈跳跃,长长的马尾,赤金的道袍。 燕轻雀?? 昭昭下意识追了几步又停下,冷静地随人进了府邸。 不能自己去,如果真是燕轻雀,那他在荆沉玉进了宅邸后现身,可能是故意引她过去,定有阴谋,她不能中计。 哪怕以她现在的修为,解决他其实不难,但谁知道这个原文里就擅长邪术,明里暗里给原女主江善音栽了不少赃的黑莲花会使出什么阴招来。 不怕真君子明着来,就怕伪君子使阴招。 一路跟人进了宅邸议事厅,荆沉玉正坐在里面主位上,昭昭一迈进来他便抬手道:“到我身边来。” 昭昭走过去把手交给他,听见他问:“去了哪里。” 她犹豫了一下,凑到他耳边低声说:“我好像看见燕轻雀了。” 在荆家人眼里,荆沉玉是个非常难以接近的人。 不管是他成为剑君前还是后,他们都没想过能有人和这位大公子亲近。 哪怕是荆夫人也只是站在对方身边,浅笑着说几句话。 下面的人甚至连直视他都觉得压力很大。 所以眼前两人耳语这一幕,那种自然而然的亲密,实在让他们吃了一惊。 三房的夫妻俩对视一眼,皆是一脸的惊讶。 “首个被血尸所害的人便是在这里。”荆沉玉说,“你又在此处看见了燕轻雀,这件事定然与天师宫有关。” 三房的公子闻言垂眼说:“大公子说的是,天师宫最近频频与我荆家作对,张天师又陨落于……魔界之外,夫人也如此猜想,只是我们没有确凿证据。” 荆沉玉执起腰间玉佩,玉佩上是九华剑宗的图腾,他虽然主动卸任了剑君,剑宗却还未收回身份玉牌。 他双指并拢朝玉牌注入灵力,那边很快传来华倾的声音:“君上?” “是我。”荆沉玉直奔主题,“魔界情况如何。” “夜月眠已死,魔界如今的魔君是曾经的江家嫡女江善音,她提出要与修界和平共处,起初无人肯应,想趁机攻入魔界,彻底肃清妖魔,但天枢阁阁主慕朗然突然寻来,与大司命曲春昼一起为江善音担保。” 昭昭关切地靠到他身边,也不自己坐,仗着椅子宽大,直接挽住他的手臂坐在了他身边。 这一举动让其他人都眉心狂跳,生怕自己看了什么不该看的有所冒犯,都把头低得更低了。 “独幽大师也现身主持大局,身为佛修之首,悯天宗一向希望天下太平避免战争,江善音的提议正合了他的意思,独幽大师要主导这件事,商议出一个安全的地点与魔君见面,让各仙宗的人暂时离开了。” “他们走了?” “起先不同意,议论纷纷,但独幽大师力排众议,加上慕阁主和大司命,以及贫道的推波助澜,他们不得不从。” 张观复已死,主战派没了主心骨,只能听他们的。 华倾言语之间,充满了得意之色。 昭昭忍不住插嘴:“那天师宫呢?他们也走了?什么都没说?” “……?”华倾顿了一下,语气有些微妙地回答,“他们走得最早,孙天师输给善宁长老后,天师宫的人便一夜之间全都消失了。” “一夜之间消失了?包括张天师的尸首?” “是,贫道已问过问心宗,天师宫未曾送张天师尸首前往轮回池,悯天宗亦没收到需要超度的消息。” 昭昭望向荆沉玉,他们四目相对,心里有了计较。 “我知道了,其他事容后再议。” 荆沉玉简单说完,切断联络,望向三房的公子。 他与华倾对话没防着他们,他们都听得清清楚楚,大家都是聪明人,也不需荆沉玉多说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所以大公子怀疑是张天师的尸体出了变故?”三房的公子脸色有些发白,“血尸生前修为越高,复生后就会越强,若真是那张天师变了血尸,可就麻烦了。” 他忧心忡忡,身边妻子也面色苍白,有些害怕地靠近他。 他们会怕也很正常,毕竟血尸的源头在这里,他们距离危险最近。 “别怕呀。”昭昭笑起来,拉着荆沉玉站起身,“他在这里,有什么可怕的?” 两人抬头望向昭昭和荆沉玉,她挽着他的手臂,亲昵地靠在他身上,往日里清冷写意的君上霜发黑眸,定定凝着身边女子,见她笑得安稳,一副依赖信任模样,竟也弯了弯嘴角。 莫名的,这个笑让人吃惊又安心,方才还忧心忡忡的夫妻俩瞬间踏实了。 “说的是。”三房的公子,“看我,大公子在这里哪里还需要担心,我们可以放心睡个好觉了才是真的。” 他妻子也是松了口气,笑容轻松起来,还大着胆子看了一眼昭昭,朝昭昭福了福身子。 从议事厅出来,天色已经到了晌午。 其他人在的时候,昭昭表现得很高兴,可他们都走了,只剩下她和荆沉玉,她就开始闷闷不乐。 荆沉玉领着她到了清风院外,这是他们这几日在这里要住的地方。 “为何不高兴。” 站在正房门外,荆沉玉低声问她。 昭昭不看他,脚上踢着地上的石子,也不回答。 荆沉玉弯下腰来想看她的眼睛,她板着脸躲开。 “担心血尸的事?”他猜测着,“不必担心,很快就能解决。” “……”虽然有点担心,可闷闷不乐不是因为这个。 昭昭抿抿唇,先一步进了正房,荆沉玉在外站着,没进去。 昭昭忍不住回头:“怎么不进来?” 他望了一眼厢房:“你住这里,我去那里。” “……”这是要和她分房睡吗??昭昭瞪大眼睛,“为什么?” 那种质问的语气,让荆沉玉很难不察觉她想和他一起住。 “之前是不得已,如今情况允许,你我成亲之前,按照礼数,应当……昭昭。”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昭昭拉进了正房。 “我不管。”昭昭生气道,“荆沉玉你太过分了,我只是答应你的求婚,还没和你成亲呢,你就不耐烦我了?” “?”荆沉玉四连,“没有,怎么会,不可能,莫乱想。” “是我乱想吗?本来是高高兴兴回家成亲的,突然出了幺蛾子要延后也就算了,你还不和我一起睡。”昭昭气得红了眼睛,“你居然还要我一个人住!太过分了荆沉玉!” “……” 真的只是想要更尊重她一些。 可是好像起了反效果。 荆沉玉再迟钝也知道现在该怎么做了。 “抱歉。”他道歉,“是我错。”他及时改正,“我哪儿都不去,就和你在一起。” 昭昭眼睛红红地看着他,还是很伤心的样子。 荆沉玉心里一涩,将她抱进怀里,轻抚过她的头发。 “给我三天时间。”他低声道,“一定解决这里的事,我即刻传音给母亲,让她这就开始准备婚礼。”他后撤些许,摸了一下她柔软微凉的脸蛋,听到她哼了一声,就知道她好了一些。 “昭昭。”他突然说,“原来你这么想嫁给我。” 昭昭心说你开玩笑呢:“没有的事,明明是你急不可耐地要娶我,我是看你诚心诚意,所以才大发慈悲而已!” 荆沉玉默了默:“你说得对。” 他看着她的眼睛目不转睛道:“我的确急不可耐,多谢你大发慈悲。” 昭昭飞快地眨着眼,忽然面红耳赤,羞耻地推开他跑了出去。 荆沉玉:“……” “别跟出来!我一个人待会!” 昭昭躲在门后使劲拍着心口。 荆沉玉很听话地没出来,昭昭得以喘息,有些茫然地仰头望天。 刚刚她差点都不能呼吸了。 太紧张了,心跳得快要飞出嗓子眼,妈妈,这就是恋爱的感觉吗? 真好啊。 昭昭刚想笑,忽然感觉不太舒服,拧着眉轻捶胸口,才将这股不适感压了下去。 难道是因为太热了? 有点想吐,但不是很厉害,一会就好了,她也没放在心上。 恢复好了她就进了屋,和荆沉玉商量该如何速战速决。 宅邸之外,那赤金色身影消失在街角后,便化为黑色的影子消散不见了。 燕轻雀并非真身出现在这里,只是个傀儡罢了。 距此处千里之外的一处洞府内,光线昏暗,处处弥漫着血腥味。 燕轻雀身上道袍染血,正将一哭喊的男子丢给石壁里的血尸。 “师尊慢慢享用。”他拍了拍手,轻描淡写地说,“师尊一定要多吃点,吃饱一些,如此遇上荆沉玉才更有胜算。” 他歪了歪头,马尾在空中打这璇儿,拿起个碗,划破自己的手掌心,将血滴入,很快接了一碗,也送给了石壁内的血尸。 他以血肉养着他用邪术复活的师尊,这一点都不会让他觉得艰难。 师尊于他恩重如山,不能那样草率死去,他接受不了。 至于杀了师尊的人,既然正道仙宗无法给他一个公平,那他就只能用自己的方式来解决了。 “师尊,孙天师修为仅次于你,今夜他就会过来,我杀了他喂给您吃,您炼化他后就可以说话了。”燕轻雀笑起来,“在荆沉玉寻来之前,师尊一定要快些好起来,我们才好与他算总账。” 洞府外传来响动,燕轻雀收拾了一下走出去,看见了步入结界的两位妖君。 兰香君和竹幽君。 “你们来了。”燕轻雀轻笑道,“我的傀儡已经找到了荆沉玉,他应该很快就会被引过来,我要你们寻的大妖几时可以送来?” 奚兰雾扫了一眼洞府内,这腥臭的味道在外面他们都能闻到。 “你用这种方式复活他,他若真的有了智慧,知道一切是怎么回事,当真会高兴吗?” “有什么不高兴的呢?”燕轻雀淡淡道,“能手刃仇人,师尊当然高兴了。” 奚兰雾看了看竹藏墨,竹藏墨冷声说:“我们不会给你什么大妖,若要以同族为祭品才能复仇,不过是徒增杀孽,算什么报仇?” “你们还在意这个呢?”燕轻雀稀奇道,“真好笑啊,你们难道不知荆沉玉已经是半步飞升之境了吗?就连他身边那心魔也是半步飞升境的魔了,等他们一个做了神,一个做了魔神,你们还怎么报仇?好好想想吧。最迟今夜,必须将大妖送来,实在舍不得牺牲同族,把自己送来也可以,学学菊岚潮啊你们。” 奚兰雾很不喜欢燕轻雀提起菊岚潮的语气。 可他现在满心都是“半步飞升”四个字,也没心思寻对方晦气。 如果燕轻雀所言为真,荆沉玉真到了这个修为,那他们确实没有时间了。 错过这次机会,他们这辈子别想以自身之力报仇雪恨。 奚兰雾神色郁郁,竹藏墨若有所思地看了看石壁的方向,握刀的手缓缓加大力道。 第 102 章 第一百零二章 因着身体已经全部恢复,荆沉玉又急着回荆家成亲,是以他并未耗费时间去调查,直接在清风院内设下法阵,黑色的阵旗环绕庭院,他居于阵中以自身真元为引,用剑心通明之术搜寻方圆百里内的可疑。 上次在江家,他就是用这种方法找了梅弦歌藏匿荆家姐弟的地方。 昭昭在一旁给他护法,看着卍字法阵里闭目的仙君,他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脊背挺得笔直,修长漂亮的手优雅结印,周身无尽剑气溢出。 这本该是妖魔最怕的东西,尤其是昭昭这种大魔,合该怕得远离才对。 可很奇妙的,那骇人的杀戮剑气路过昭昭时,以一种常人所无法理解的角度绕开了。 “……”昭昭抬眼看了看荆沉玉头顶上悬着的般若,仙剑寒光肆意威风凛凛,感知到她的目光甚为高贵冷艳地嗡鸣一声,像在炫耀它的“体贴”。 般若是荆沉玉的本命剑,这柄剑下不知多少妖孽亡魂,最初它对昭昭也是百般杀意,还几次刺穿了她的心脏。 但现在也是这柄剑,给了昭昭无边的安全感。 荆沉玉早已修到人剑合一,他那样爱重的人,般若也无法真的提起恶感,哪怕对方是魔。 久而久之,它甚至也和主人一样,对昭昭存有与众不同的感情。 否则昭昭也绝对不会有以魔的身份握住般若杀敌的可能性了。 时间过得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 夜色深沉的时候,荆沉玉睁开了眼。 卍字散开,金光褪去后,眉心一点朱砂痣的仙君按了一下额角,闭上了疲惫的双目。 “还好吗?”昭昭立刻上前,替他按着太阳穴。 荆沉玉放下自己的手,闭着眼任由她按,声音低沉清晰道:“无妨。” 他那么能忍的人都露出了疲态,肯定不是“无妨”,昭昭不由问:“找到了吗?” 荆沉玉睁开眼,眼神冷冰冰的:“没有,方圆百里都无邪祟踪迹,我扩大范围多搜了几百里也没有,他们藏在更远的地方,至少千里之外。” 昭昭思索着:“这样看起来,他们分明是对你有些了解的。连梅弦歌都算漏了这一点,他们却防备着,更像是天师宫的人了。” 作为正道同盟,荆沉玉有哪些不为妖魔所知的杀手锏,他们再清楚不过。 身边的小人远远比正面的敌人可怕得多。 “其实我有些想不明白,天师宫怎么会同意把张天师制成血尸,血尸可是妖孽邪祟,张天师活着的时候那么迂腐,那么自恃身份,死了却用邪术复活成了血尸,他自己能接受吗?” 昭昭拧了拧眉:“恐怕天师宫也不是人人都同意这件事的。” 她望向荆沉玉的眼睛:“张天师的爱徒燕轻雀你记得吧,我第一次去吸收恶念的时候,他身上的恶念最大。” 身为正道修者,却有着不亚于魔族的恶念,若天师宫有谁做得出这种事,那也只有他了。 基本锁定了人选,只还差些佐证。 “明天再说吧。”昭昭拉住荆沉玉的手,“今天就到这里,你才刚好,又耗费这么多真元,赶紧躺下休息。” 荆沉玉被她拉了起来,一路朝床榻走。不知为何,原本清心寡欲千余年来都没有过某种欲念的一个人,如今只是这样被她拉着,脑海中便不由自主地回放着那荒唐又令人沉迷的半个月。 荆沉玉坐到了床榻边,哪怕心里脑子里都在想某些事,可他脸上还是相当平静,甚至是冷清地抬起了眼,一瞬不瞬地凝着昭昭。 他开口,语气认真,十分严肃地说:“与你同榻,恐难休息。” 昭昭刚要坐下几听见这话,愣了一下眨眨眼说:“为什么?”她比划了一下床,“那么大呢,又不会挤到你。你要是睡不着,也可以在一旁打坐修炼。” 反正她是要睡觉的,自从不用担心死去活来之后,她每天都要睡一会,比起修炼,她更习惯凡人的作息。 她踢掉白靴上床,从他身边爬过去睡到了里面,脱掉外衫仰躺着说:“我就在这里,你在外面,随你修炼或者睡觉。” 她打了个哈欠,视线模糊了一瞬,再清晰时,正上方是荆沉玉近在咫尺的脸。 俊美绝伦的五官自上而下,昭昭缓缓睁大眼睛,不自觉屏住呼吸:“怎,怎么了?” 她心跳一点点加速,手抓着身下丝被:“干吗突然靠得那么近……” 荆沉玉没说话,只是伸手抚上她的脸,用了些力气抚过她的面颊,留下淡淡的红色。 昭昭眼睫颤动,屏息太久肺部不适,不得不放开呼吸,于是喘息声有些急促暧昧。 因着喘息,她胸口不停起伏,上上下下。 他俯着身,和她几乎是身子相贴,于是那温柔靠近又离开,又再次靠近,便好似摆在了蜂前的花蜜,引人采撷。 荆沉玉一言不发,神色冷静,如昭昭印象里那般端肃理智,看上去还是那个苛刻严谨的仙君。 可如今这位仙君的手摘掉了她的发簪,散开了她的发髻,低头将脸埋在她铺满了白色软枕的黑发里,呼吸轻浅地嗅着。 昭昭红唇微微打开,呼出微弱的气,眼睛盯着床顶,神思有些迟钝。 她身子有些僵,耳根发痒,可一动不敢动,好怕动了之后会碰到什么不该碰的。 可是……可是…… 有什么是她不该碰的呢。 他身上的所有都是她可以碰的,再也没有什么是她需要避讳的。 仿佛为了证明这一点,昭昭抬起了一直抓着丝被的手,一路向下探去。 哪怕隔着如云的衣袍,她仿佛依然能感觉到那股炙热。 昭昭再次停止呼吸,侧头望向荆沉玉,他已撑起头,一手撩起她几缕墨色的发丝,视线盯着她柔软的黑发,说话的声音还是很平静,只是有些短促:“不睡了吗。” 昭昭有些无奈:“你这样我怎么睡得着。” 荆沉玉望向她,四目相对,他微微拧眉,黑玉锦袍里是月澜白的三层里衣,一层压一层,端的是禁欲冷情,不染凡尘。 “我什么都没做。”他措词精准,“我甚至没有吻你。” …… 这一点都没错。 他只是摸了摸她的脸,又帮她散开发髻,闻了闻她头发的味道罢了。 可昭昭呢? 荆沉玉视线下移,表情还是很镇定,但想要表达的意思很明显。 昭昭注意到他红透了的耳朵,总算是发现了他暴露在外的真实情绪。 甚至掌心中,炙热的火微微跳动了一下,昭昭瞪大眼睛,惊讶而稀奇地望着他。 “你……”昭昭言语不能,半晌才结结巴巴地说,“还,还可以这样啊。” 她脸热得不行,眼睛四处乱看,心虚又好奇:“……挺有趣的,它还能跳啊。” 床帐无声落下,帷幔内光线昏暗,但昭昭依然可以看清他。 荆沉玉的表情终于变了。 再没什么冷静、理智,淡然和严谨。 他像是变了一个人,漆黑俊美的双瞳倒映着她的模样,让她亲眼看见床帐铜钩上的铃铛是为何叮当作响的。 是的,清风院正房的床帐铜钩上,挂着几串漂亮的玄色铃铛。 其实它主要是用来传唤下人的,主人醒来后摇响铃铛,下人便会进来伺候。 但如今整座清风院包裹着荆沉玉的结界,哪怕有人听见铃铛不断响着,也没办法进来伺候。 而荆沉玉本人也不需要人伺候,他倒是在伺候别人。 且将人伺候得舒适妥帖,不停发出靡靡之声。 不知过了多久,床帐内响起荆沉玉沙哑而认真的声音:“别忘了运转灵力。” 昭昭:“……” 都这个时候还想着修炼呢,牛还是你牛啊荆沉玉!!! 旖旎的月色笼罩着整座城,在距离这里千里之外的地方,有着截然不同的血腥之景。 孙天师于深夜风尘仆仆赶来,一进洞府就闻到很不对劲的腥臭味。 他皱起眉说:“轻雀,你不会还是那么做了吧?” 燕轻雀端坐在桌子前,给孙天师倒了一杯茶:“师叔到了,快坐下喝杯茶。”语气里十分恭敬。 孙天师走过来坐下,接过他递来的茶杯饮下,语重心长道:“我知你这样急着寻我来还是为了你师尊的事,轻雀,事已至此,你要面对现实,节哀顺变,早日让掌门师兄轮回转世才好。” 燕轻雀笑吟吟地说:“是,师叔说得对,可师尊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走了吗?害死他的人不该付出代价吗?” 孙天师僵了一瞬,皱眉道:“此事不能着急,天师宫大势已去,别说不一定是荆沉玉所为,如果真是他,我们只会更难。” “师叔这样怕他吗?”燕轻雀慢吞吞地说,“可我不怕他呢。” “……”连善宁都能几招败他,更别提荆沉玉了,孙天师如何能不顾忌? “天师宫近万年基业,还是该以宗门利益为主。你师尊的事迟早会有个交代,不能急在一时。” “如果死的是师叔,你也会觉得还是宗门利益重要,不该急于一时吗?” “你……” “师叔,师尊从小将我带大,对我恩重如山,他这么不清不楚地死了,毫无体面尊严,我真的无法接受。” 燕轻雀站起来,笑得更开怀了。 “既然几位师叔都不认同我的主意,那我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你可莫要胡来!时机不对!”孙天师也站了起来,“你那法子绝不可行,你师尊若在天有灵也不会同意,身为正道弟子,怎可行邪祟之法……” 孙天师话说到这里便没能继续下去。 他浑身一震,捂着心口惊恐地瞪着燕轻雀,嘴角渗出黑血。 “你!你这逆徒!” “逆徒?这还轮不到师叔来说。我是不是逆徒,等师尊吃了你有了心智,自会亲口告诉我。”燕轻雀笑着靠近,“师叔,你都知道我心怀邪念了,怎么还那么不下心,那样毫无防备地喝下我给你倒的茶呢?” 其实这真不怪孙天师,他是张天师最亲密的师弟,是天师宫修为仅次于对方的存在。 他亦是从小看着燕轻雀长大,这孩子打小就聪明,很讨人喜欢,从未做过忤逆之事,是典型的“别人家的弟子”。 他虽然听过燕轻雀提起血尸炼制这种邪术,却也没真的认为他是个多卑劣不择手段之人。 他只觉得对方是走投无路,太不愿意失去师尊才一时想歪,哪里会想到…… 孙天师支撑不住地倒下,被少年模样的师侄套了铁链在脖子上,一路拖着往石壁后走。 “师尊该饿了,该给师尊吃宵夜了,等师尊吃饱,还有一份大礼要给荆沉玉准备呢。” 孙天师一路被拖走,沿路留下刺目的血迹。 他甚至都发不出怒吼生意,只余石壁后啃咬咀嚼的声音。 - 南陵边界,清风院。 荆沉玉猛地睁开双眼,周围一片安宁,鼻息间都是昭昭身上好闻的味道。 一切正常,没有异样。 可荆沉玉的心却始终无法平静。 不是之前心脉不全的情况,是剑意敏锐地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 他看了看怀里熟睡的昭昭,将她缓缓放下。 天边已泛起了鱼肚白,距离他承诺的三日只剩下两日。 他不会再失言于昭昭,所以不管发生什么,都得在两天内解决。 荆沉玉将昭昭轻轻放下,盖好被子先行离开了床榻。 他将轻纱帐拉得严密,在屏风后换了衣裳,简单束冠,执剑来到院外,御风而起,以法眼远眺千里,果然寻到一处滔天孽气之地。 出事了。 得赶快行动。 换以前,他大约会自己做好一切再来叫醒昭昭,不让她担心任何事。 但现在不一样了。 他转身回了房间将昭昭叫醒。 “怎么了?”昭昭睡眼惺忪,打了个哈欠,“天还没亮呢,这么早吗?” 荆沉玉还未解释,腰间九华剑宗玉牌便亮了起来,他随手一点,华倾的声音急切传来—— “君上,出事了!天师宫一夜灭门,宫内弟子尸骨无存,只留下燕轻雀一个活口,他亲口指认说是君上你……屠了天师宫满门。” 第 103 章 第一百零三章 荆沉玉一夜屠了天师宫满? 燕轻雀他可真敢说。 昭昭无语至极,脱口对玉牌对的华倾道:“胡言『乱』语不知所谓,荆沉玉他哪有时间屠他们满,他昨天一晚上都在和我唔唔唔唔!……嗯嗯嗯???” 突然被捂住嘴,表达欲强烈的昭昭很不满地望向始作俑者——神『色』僵硬的荆沉玉。 “啊啊啊嗷?”捂着我嘴巴干嘛,让我说啊,昭昭满脸不解。 荆沉玉提了一口气咽不下。 他按住昭昭,闭上眼努平复了一下呼吸,才对陷入微妙沉默的华倾道:“南陵地界出现血尸,我正在此处调查。” 昭昭拽开他的手:“对,没错,这血尸肯定就是燕轻雀搞的鬼,我亲眼在这里见过他!” 华倾犹犹豫豫,声音有些小道:“啊这,是……很可疑。血尸之术是天师宫不外传的秘术,是年为以毒攻毒对付旱魃研究出来的……若真有血尸出现,的确很可能是他们所为。但……若真是他们做的,又怎会满皆亡?” “华宗主刚才不是说天师宫弟子全灭,尸骨无存吗?”昭昭眯起了眼。 华倾感知到什么,下意识道:“不可能,怎么可能,不会吧!” 到底是正道仙宗的人,也和天师宫共谋了许多年,华倾不是荆沉玉,无法对昭昭的话深信不疑,也不了解燕轻雀身上的恶念,让他立刻接受这一切都是天师宫咎由自取需要一点时间。 “怎么不可能?华宗主也说了血尸之术是天师宫不外传的秘术,这些血尸还偏偏就出现在南陵荆家的地界,一步步朝主宅的方向入侵,分明就是在报复。”昭昭斩钉截铁,“灭这种事为何要做得尸骨无存?无非就两点,一是怕被人从伤势上发现蛛丝马迹,找到真正的作案人,二就是,那些尸骨都被吃掉了。” 华倾语气有些艰涩:“……这两种可能,无哪一种都让贫道难以接受。” “那就比较容易接受燕轻雀诬陷荆沉玉?” “怎么可能!那绝对是燕轻雀那黄口小儿故意栽赃!” “是了,这句话说对了。”昭昭给他解释,“燕轻雀心怀恶念,我是魔,我最了解不过,不信我也该信荆沉玉,这件事绝对是他自己搞出来的。他是不是还要求所有人都往天师宫调查这件事?他应该有特地给剑宗什么消息吧,比如让荆沉玉也必须现身,给他个公道?” 华倾:“……”完全猜对了。 昭昭见他不回答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她讥诮道:“他这是生怕咱们君上不入魔,现在估计是不管他到底有没有入魔,都要让所有人以为他已经入魔了。” 玉牌那头的华倾『色』分难看,他座下就是名长老,五个人互相传递视线,从一开始因昭昭的声音而局促不自在,变成现在这般严肃紧张。 “华倾。”荆沉玉在这时开口,声音平静,轻轻淡淡,仿佛他不是身处漩涡中心的人,智冷漠道,“天师宫不能,剑宗弟子守在宗内,开启护山大阵。” 华倾下意识应了,随后才不解道:“为何?不必贫道稳住他们吗?” “其他宗也不能。”荆沉玉望着很远的地方,“想办法拦住他们。” 以华倾对剑君的了解,他这么说了,那天师宫必然是有问题,搞不好是个陷阱,真了会出大事。他即应下,却也有些为难。 “……因着最近这些事,各仙宗之间不再以剑宗马首是瞻,哪怕我们传递了消息,他们也不一定会相信和照办。” 搞不好还会觉得他们是要争取时间销毁证据、包庇荆沉玉。 他们总不能把剑君昨夜根本没时间屠天师宫满,一直在……咳咳,总之这个由没办法说出啊! “尽而为。” 荆沉玉切断联系之前,只留下这个字。 华倾收起身份玉牌,『色』沉重地望向位长老:“就按君上说的做吧,尽而为,若实在拦不住,也只能听天由命。” 善宁长老拧着眉说:“这才灭了一个夜月眠,怎么好像又要出一个可怕的。” “出就出吧,宿命轮回,不外如是。只要那个人不是君上,已经是万幸了。”琴瑟长老惆怅地说。 墨光长老马上道:“是,没错,琴瑟说得对,琴瑟说得太对了。” 山明长老翻白眼:“又来了又来了,学舌精,能有点自己的发挥吗?” 墨光这次还真有:“咱们分别相熟的宗联系,务必拦下他们,实在拦不下,再由宗主亲自说和,若这还不行,就派弟子在半路拦截,还是拦不住的话……” 华倾严肃道:“那不管结果如何,我剑宗都问心无愧。” “是极。” - 天师宫。 往日里灵弥漫,虽不算热闹但也绝不冷清的天师宫,此刻仿佛地狱一般。 山前道场,登天梯,八卦法坦,引魂塔,无处不弥漫着血『色』。 宫内弟子的血布满了这里每一个角落。燕轻雀身穿赤金『色』道袍,腕上戴着张天师的法宝三清铃,背上背着八卦镜,腰间悬着桃木剑,一步步走下淌血的长阶。 他闭着眼睛,鼻息间都是同之血的味道。 他皱了皱眉,心里或许有那么一丝酸涩,但很快就被巨大的期待掩盖了。 “们的牺牲是值得的。” 他缓缓睁开眼,往日清澈的黑眸里有红光闪过。 “为师尊的复活献出们的一份,们也算是死得其所……” 他扫过满地的血:“天师宫该成为天下最强,不该龟缩中畏首畏尾,那违背了师尊遗志。们没有人愿意赞同我的决定,我只能出此下策了,以后的人一定不会再反对我。师尊会成为天下至尊,别说是荆沉玉,是所有修界至尊合,也不能再伤到师尊分毫。至此三界臣服于天师宫脚下,这也是实现了大家的共同愿望,们该瞑目了。” 燕轻雀抬起手,开始以天师宫之法为流连此地的孤魂超度。 “轮回吧,吧,转世之后,重新来做天师宫弟子,这一次,记得好好我说话啊。” 他喃喃着:“现在只差最后一步了,等师尊吃了荆沉玉和他身边那只魔就尘埃落定了。” 他笑起来:“荆沉玉,快来吧,若不来,献祭的就不单单是天师宫弟子了。” 八方,各仙宗正不约而同赶往天师宫。 正如荆沉玉所说,如今的天师宫就是个陷阱,一座坟墓,谁来了都要葬身于此。 可这样大的事,身为大仙宗之一的天师宫一夜被灭,他们怎么可能不来一探究竟? 不但要来,还要中重要的人都跟着一起来,毕竟谁会不担心自己的宗重蹈覆辙呢? 他们可不是昭昭和九华剑宗的人,他们第一时间所想的,都如燕轻雀设计的那般,是荆沉玉入了魔,做了这些事。 荆沉玉日在诛魔台就想杀张天师,在魔界之外的驻扎地张天师突然陨落似乎也和他有关系。总之在他们看来,荆沉玉入魔屠杀天师宫的可能,远比天师宫是座陷阱来得令人信服。 得了荆沉玉吩咐的九华剑宗,将不得前往天师宫的消息传递开来,陆陆续续开始有人停下赶路,可暂停之后,他们所做的选择都是一样的——还是要。 剑宗内,华倾得知无人愿意停下,他们又不能给出天师宫作茧自缚的确凿证据,反倒显得他们成了坏人,是要强权压制,不给天师宫活路,不给燕轻雀这个晚辈伸冤的机会。 就连悯天宗率领的个佛修宗也都在继续赶路。 华倾叹了口气:“让弟子们尽拦截,若他们还是不停,真要我中弟子手,放他们吧。” 他坐下来,神『色』沧桑疲倦:“我们的人不能再牺牲了。” “……是。” - 南陵荆家外宅。 昭昭看着荆沉玉,他自切断传音有些神不属。 从已知的消息来看,大的惊喜在天师宫等着他们,南陵暂时是安全的。 若按荆沉玉以前的格,早就只身前往天师宫,阻止事态发展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可他现在还在这里,一也没。 他变了一些,但也没完全变,从他的沉默,他如画容颜上萦绕不散的郁上就能看出来。 “想,对吗。”昭昭直白地问。 荆沉玉像被惊醒一般,转过头说:“我不会。”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是以前的荆沉玉。 他有自信会无事,哪怕有事,也随时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他是三界剑君,为了不造成多大的牺牲,有这个义务和责任。 但现在他放弃了剑君之位,心里在意的只有昭昭。 “莫要胡『乱』想。” 荆沉玉转过身来将昭昭揽入怀中,手扣着她的腰,让她趴在他肩上,像抱婴儿一样环着。 “那日诛魔台他们『逼』迫的样子我不会忘,我已交代了华倾,若尽而为还无法阻止一切发生,那是天意如此。” 昭昭抓着他微凉柔软的衣襟,咬唇道:“可看上还是很在意。” 他顿了一下,声音有些低,似乎飘得很远:“我只是还不太习惯。” 昭昭缓缓抬头。 他说得倒也没错。 庇护了三界千余年,做了剑君这么多年,他早已习惯了自我牺牲,事事站在最前。 如今要他袖手旁观,眼睁睁看着悲剧发生,他肯定会不习惯。 但他一定会习惯的。 从他不曾挪半步就能看出他的决心。 昭昭叹了口气,叹息声绕在他耳畔,让他有一瞬恍惚。 “吧,一起。”昭昭这样说。 荆沉玉意外地望向她,随即皱起眉道:“不可。” “不是为了救他们,是为了解决我们的后顾之忧才。”昭昭笑了一下说,“这件事早晚要解决,如果天师宫的灭真是他们自己搞出来的,那血尸也真的是张天师,恐怕这血尸已经非常强大,比之年的旱魃有过之而无不及。” 荆沉玉然知道这一点,正因如此他才觉得仙宗中人都了也是全军覆没,死无生。 “若一切真是个阴谋,燕轻雀等着的是我,那让张天师的血尸吞噬各仙宗的人,让他们毫无防备上外卖,反而是给我们自己增加副本难度。”昭昭认认真真地掰着手指头,“boss实越强大我们越难除掉,现在咱们一起还简单点。并不是为了那些无关紧要之人的命,是为咱们自己。燕轻雀和那具血尸不毁,咱们就没办法安安心心成亲过日子,说对吧?” “就算是为了我热热闹闹的婚礼,高枕无忧的婚后生活,现在也得赶紧把他给打发了。” 昭昭振奋起来:“说起来这还是我痊愈之后第一次有机会显身手,哪怕单单是为了的进阶祭剑和我的修炼,也得看看。” 她笑『吟』『吟』地朝荆沉玉伸手:“所以别纠结啦,我其实知道的,心里还是有苍生大义。” 荆沉玉剑眉轻蹙,紧抿唇瓣,冷清俊美的脸上是一丝丝艰难的浅笑。 昭昭抱了他一下:“不觉得心怀苍生是对不起我啊,我知道心里现在将我摆在第一位,那些苍生啊大义都得靠在之后,这就已经足够了。” 她扬唇笑着,阳光洒在她昳丽多情的脸上,那双清艳无双的眸子让他久久失神。 “我喜欢的人是个盖世英雄——这句话放在这里挺适合的,我是不是从来没跟说过,虽然之前身为想除掉的妖魔鬼怪,被追杀苛待,但那也不影响我觉得是个大英雄。” 昭昭踮起脚尖亲了一下他的脸颊,荆沉玉垂眼望着她,她笑意盈盈,梨涡人。 “我的大英雄永远都是大英雄,现在就让那些蠢货看看,我的大英雄是无可取代的!” “能解决我们的麻烦,还能顺带让那群人看清楚他们有多愚蠢,从此没脸再非议我们,这是多好的事情呀!”昭昭摇晃着他的手,“我们吧吧,嗯?” 荆沉玉抬起手,轻轻为她捋了捋耳侧的碎发。 他薄唇轻启,叹息声过,是复杂微哑的磁嗓音。 “说了这么多,不过是为了让我心里好受一些。” 昭昭垂下眼睫:“……那也不全是,主要还是我确实觉得燕轻雀该死,他不死,再给他师尊吃了多的大能,我们未来的危险会大。” “昭昭。” “……啊?” “曾说自三千世界而来,那里于此处不同。” “……对,怎么了?” “我想知道,在来的地方,一人若钟情另外一人,该对她说什么?” 昭昭缓缓睁大眸子,唇瓣张着,半晌发不出声音。 “能告诉我吗。” 昭昭心跳极快,她明明想躲,可眼睛就是无法从他身上移开。 她看着他深邃的桃花眼,看着他一身清寒高贵,无可匹敌的斐然俊逸,『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缓缓执起他的手,他一个个教给她的修界文字,再他手心写下三个字。 荆沉玉跟着她的笔画在心中默念,等知道是哪三个字之后,像一滴水落入心湖,咚得一声,心湖燃成温热的夏泉,明明是不畏寒暑的修者身体,却顷刻间满身薄汗。 他启唇,清冷好闻的呼吸分缓慢。 在昭昭目不转睛地注视下,那双漂亮得不似男子的唇轻轻着,缓缓吐出情意人的声音。 昭昭听见他生涩却又认真地说—— “我爱。” 她唇角勾起,这一刻,心脏被填得满满的,满心轻易仿佛就要溢出来。 她竟有些热泪盈眶。 第 104 章 第一百零四章 魔界。 天枢阁阁主慕朗然与曲春昼对而坐。 曲春昼身侧一边是元采衣,一边正是如今成了魔君江善音。 江善音周身魔气难以忽视,慕朗然就跟没看见一样。 他很快就闭上了眼睛。 天枢阁卜卦堪算越是高深,越是容易翻白眼,为免不雅,曲春昼都是戴着幂篱,而慕朗然干脆闭上眼睛。 良久,他睁开眼面『色』淡淡道:“大凶。” 江善音一直提着气没能放下,脸『色』有苍白。 曲春昼没说话,只是安静地坐着,他太了解阁主,果然,对方很快就话锋一转道:“大凶有转吉之,若转机能至,方柳暗花明,皆大欢喜。” 元采衣微微倾身:“转机是么方面,阁主能算到吗?” 慕朗然没回答,只是望向曲春昼,后者摇头:“算不到。”略顿,在其他人开始失落之前,他认真道,“能猜到。” “猜?”很难信这个充满不确定字会从他们算子口说出来。 所有人目光都落在曲春昼身上。 身着紫『色』星宿锦袍青年定定道:“通常这种况都与一个人有关。” 江善音像是猜到了么:“是她吗?” 她嘴角扬起,有“果然如此”笑。 曲春昼腼腆地笑了一下,垂着眼没说话。 江善音作为弟子,了解师尊不过,一时有怔愣,眉头皱起,眼『露』担忧。 “快别打哑谜了,到底是谁啊?”元采衣急切道,“快和我说说。” 江善音扫了一眼慕朗然,见对方没异议,才主动道:“应当是昭昭。” 曲春昼虽不是天枢阁阁主,确实阁占卜最强人,哪怕慕朗然也得靠后。 他算不到人始终只有一个昭昭,无论么人或事和昭昭扯上关系都会变得扑朔『迷』离,所以现在这种况,他可以万分确定,转机在昭昭身上。 而慕朗然算到大凶消息,很快就送到了这里。 “禀君上,修界消息,天师宫遭人一夜灭门,只留下张天师首徒燕轻雀一个活口,他传音各大宗门,说屠戮天师宫之人乃是……沉玉仙君。” 报信人迟疑了一下,才挑选了一个现在对荆沉玉最恰当称呼——沉玉仙君。 他已经不是剑君,却也不能容他们直呼其名,如今这位魔君心里怎么想,这还留在朔月宫魔族不要太清楚,他们也怀有样心,所以很清楚该怎么措词。 哪怕早就料到了会有大凶,可这消息还是平地一声雷,几人都不自觉站了起来。 “这不可能。”江善音快速道,“这里面肯定有诈。若说杀了张天师是他我还信,屠戮天师宫满门,他哪怕真入了魔也做不出来。” 荆沉玉是么人,在座几位都很有发言权,他们算是修界难得人间清醒,所料也都不错。 “要出事。” 曲春昼顾不得么形象,拼尽一身灵力堪算,很快吐了一口血。 “师尊!” 江善音和元采衣立刻上前扶住他。 曲春昼睁开眼,抹去嘴角血勉强道:“天师宫血光滔天,邪祟横生,不能去,那是个祭坛。” 慕朗然撩袍而起:“我会让天枢阁弟子镇守门。” 曲春昼点头:“打开护山大阵,不得进也不许出。” 慕朗然即刻下领,安排好后,听座下弟子说九华剑宗已经传来过阻拦消息,可其他仙宗似乎没听,依然在往天师宫方向前进。 曲春昼直起身,翻起广袖想拿传音符与各宗门宗主联络,因为强行突破堪算内遭到反噬,他头晕目眩,根本站不稳。 慕朗然不疾不徐道:“你休息,我来。” 他走出偏殿,站在廊下取出传音法器,也没一个个他们说,直接经天枢阁对外宣令法器统一道:“天师宫血光滔天,邪祟横生,灭门之事有蹊跷,不得冒进。” 作为修界气运维护者,天枢阁地位一直不低,哪怕出了江善音这个魔君,众仙宗依然愿卖他们一个面子。 慕朗然亲自发出这样宣告,加上剑宗百般阻拦,已经快要到天师宫地界蓬莱弟子都停下了。 金盼儿拉着顾灵皇:“咱们就在这看看吧师兄,我早说不能去了,连慕阁主都说不能去,这下子你总该信了吧?” 单单是九华剑宗传递消息话,顾灵皇确也会担心是剑宗想要掩埋证据,不给燕轻雀伸冤报仇机会。毕竟在魔界外张天师突然陨落,他就觉得乃荆沉玉所为。 能这样杀了张天师,也不排除他会有入了魔屠杀天师宫满门可能。 有了慕朗然消息,这位堪算之术出神入化,加上金盼儿耳旁风,他就不那么肯定了。 “好。”顾灵皇命人停下,“我们就在此地看看说。” 他遥望了一眼已经很近天师宫:“可从外面真看不出任何邪祟气息。” 蓬莱曾镇守流光海镇魔渊五百年,对邪祟之气很敏锐,他们都看不出么来,只能说明两点。 要么是真由荆沉玉这个修界至尊屠杀了满门,所以才没有邪祟作『乱』气息。 要么……是真出了大邪魔,实力强大到连顾灵皇都看不出来。 如果是后者,那就太可怕了。 和顾灵皇一样权衡利弊后选择停下,还有独幽大师率领佛修们。 只不过独幽大师让弟子都留下后,选择独自去一探究竟。 他走到天师宫外时,看着被结界包裹宫门,单从这里是真发现不了么异常。 他正要走进去,九华剑宗弟子突然冲过来阻拦。 “大师,不能进去。”他们嘴角带血,有狼狈,似乎经历过战斗。 独幽思索片刻道:“你们已经阻拦过许多人了吧?” “是。”剑宗弟子勉强道,“大师也不愿信我们,也要进去吗?” 独幽笑了:“你们看,贫僧是一个人来。” 剑宗弟子对视了一眼,不禁恍然。 他一个人来,是打算一个人进去搞清楚事实,并非不信他们。 “如此,大师千万小心。”几名弟子退后。 独幽念了声佛号,扫过他们伤势,递过来一瓶丹『药』。 几人惶恐未接,他叹息一声,直接送进他们手里,头也不回地进了结界。 结界陷入后又恢复原状,剑宗弟子们都深吸了一口气。 “进去多少人了?”其一个问。 “大宗门里只有江家和问心宗人进去了,其他进去都是小宗门,人数不少,可能有百余人了。” “百余人?” 最后三个字声音自空传来,几人一怔,抬头望去,御剑而来人缓缓落地,带起无尽剑与肃杀之气。 几人眼睛一亮,振奋道:“君上!” 荆沉玉没浪费时间纠正他们称呼,凝眸望着结界内重复道:“进去了百余人。” “是!独幽大师方才也进去了,不过只有他一个人,未见其他佛宗弟子。” “看来有不少人改变主了。” 昭昭一开口,剑宗弟子们都有发怔,红红眼睛想看又不敢看,十分局促。 其一个低声回禀道:“天枢阁慕阁主不久前发了宣令,一算出天师宫内邪祟横生,嘱咐众仙宗不得冒进。” 原来如此,单单剑宗他们可能不信,加上慕朗然可信度直线提升。 瞧见他们和她说话矛盾模样,昭昭忍不住笑了一下。 她笑得模样多好看荆沉玉深有体会,他不想让别人看见她笑,哪怕是这曾经门晚辈。 几名弟子只觉眼前一暗,是君上身影挡在了那魔族女子身前,挡得严严实实,他们么都瞧不见了,只能听见那撩人心田轻笑声。 “好啦。”那好听声音慢慢悠悠道,“进去吧,速战速决,免得你连这样醋都要吃。” ……吃醋? 说是谁? 不会是他们以为那个人吧? 剑气消失,几名弟子不约而地抬起头,果然,眼前已经没有人了。 之前他们还非常忐忑,忧心忡忡。 可一见到荆沉玉,他们忽然就平静下来,满怀信心。 他们还记得那魔族女子说“速战速决”,他们毫不怀疑这一点。 这便是荆沉玉千余年来给他们带来自信。 仿佛只要他在,一切难题都可以迎刃而解。 - 进了结界里,依然觉不到么直面而来邪祟之气。 越是如此,越是不容乐观,因为这可能代表着,那邪祟源头已经成长比他们都要强。 荆沉玉持剑走在最前,昭昭跟在后头,倒不是害怕或者走得慢,而是突然有点不舒服。 明明么怪异气息都没觉到,也没么奇怪味道,可昭昭就是有恶心。 她按着额角,闭上眼捶捶胸口,觉快要吐了。 荆沉玉很快回到她身边,扶住她手臂低声道:“怎么了。” 昭昭如实说:“恶心难受,焦虑烦躁,就很抗拒这个地方。” 按说不应该,如果一切和他们猜测一样,那身为魔昭昭不该对这里隐藏邪祟气息如此排斥。他们某种义上来说是一类存在,不说惺惺惜,也该是各不干。 可她就是很膈应,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好像身体里有么在告诉她这里很危险,要她立刻离开。 那觉太强烈,仿佛有心音与她结合,她脑海白光一闪,嘴巴比脑子更快道:“有大邪祟作怪。” 荆沉玉将昭昭变化和不由自主尽收眼底,他紧蹙眉头,出本能地按住了她腕间脉门,为她简单探脉。他虽不是医修,简单疗伤探脉却可以做得很好。 这一探脉他就呆住了,俊美绝伦脸上布满了难言复杂之『色』,清寒桃花眼倒映着昭昭疑『惑』模样,艳『色』唇张着,半晌发不出声音。 “……怎么了这是。”昭昭难免因他反应有了不好联想,“不会吧,我不会是又出了么事吧?不要啊,我才刚好啊!” 荆沉玉:“……没有。不是,你没事,你很好。” “啊这,那你这副样子是怎么回事?你脸『色』可一点都不像是我很好样子啊。” 荆沉玉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整个人挡在昭昭面前,像是不打算让她继续往前。 “怎么了?”昭昭很不安,都顾不上难受了,摩挲了一下手臂问,“到底怎么了?你这样有点吓人。” 荆沉玉有口难开,仿佛十分为难,耳尖有不正常红晕。 他缄默片刻,终是别开头,闭上眼音『色』低沉晦暗不清道:“你很好,你会难受只是因为……” “因为么?你快说呀,我都急死了。”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那就快点来一刀吧!! 荆沉玉这次没迟疑。 他快速说—— “你有孕在身。” “………………?????” 好哥哥,你说么,你说一遍,有么?么有?孕么?么在身??? 第 105 章 第一百零五章 昭昭相当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件事。 她和荆沉玉肆无忌惮双修了半个月,她竟然忘了……忘了…………避孕!!! 茫茫然地抚上肚子,她还有些反应不过来,语气里充满了不可置信:“真的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她苦了脸,这不对啊,怎么这么简单就中标了呢?女修可没有大姨妈一说,她也不太好判断安全期,反正就是……原书里修士子嗣都很艰难的啊!要不然女主的母亲也不会因为怀了江家主的孩子就直接嫁了过去,从未想过落胎之类的了。 看看四大世家里,除了江家外谁家主族夫妻不是一两个孩子而已,就那也是在一起许多年才有的,所以…… “真的吗??”昭昭表情怪异地看着荆沉玉,求证着,“真有了??我怀孕了??” 荆沉玉将她从得知有孕开始所有的表情变化都看得清清楚楚,他判断她不想要这个孩子。 不管是苍白的脸色,错愕的表情,还是茫然的眼神,似乎都在告诉他这一点。 事实上,荆沉玉本人也没想过会这样轻易地有子嗣。 他本身就是修界的人,比昭昭更清楚修士子嗣的艰难,荆夫人有了他后千余年可都没再有过身孕。 他脸色也难看起来,难看了一会,转为难堪。 发音接近的两个字,含义在递进,总之昭昭是在问他,可他看上去比昭昭更被动。 “是。” 他到底还是足够理智,哪怕心中翻江倒海,语气依然尚算平静。 “你有了身孕。” 昭昭咬了咬唇,低头看着裙摆下平坦的小腹,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荆沉玉想先带她出去,其实这会儿已经不少修士进了天师宫,很可能已经出了事,按理他该先去将他们解救出来,昭昭目前很安全,并非最紧急,但时至今日,他心底最在意的早就变了。 他沉默地牵起她的手,打算御剑带她出去,但昭昭拦住了他。 她抬起了一直低着的头,荆沉玉有些逃避地转开视线不去看,好像这样就不用看到她眼底的烦躁焦虑或是抗拒。 她不想要这个孩子,这是错误——他不想面对她这样的情绪。 耳边响起一声叹息,昭昭很快开口,荆沉玉在她发声那一刻几乎想关闭五识。 自欺欺人罢了,总要面对的。 闭了闭眼,荆沉玉转回头,神色紧绷地紧盯着她。 这倒让昭昭一时愣住,到了嘴边的话有点说不出来了。 她迟疑了一瞬,扫过他过于沉重压抑的表情,慢吞吞道:“你这是什么表情啊,你这个反应……该不会是不想要这个孩子吧???” 荆沉玉:“?” “我跟你说啊荆沉玉,你要是敢不负责任,我一定会杀了你。”昭昭瞪圆了眼睛,抓着他的衣襟踮起脚尖,“你给我听好了,你要是敢做渣男,我就没收你的作案工具!” …… 没收作案工具是什么意思。 稍微想想好像就明白了。 荆沉玉也从而领悟了“渣男”的意思。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为何这样想。”他愣住了,“我怎么可能不想要?” 昭昭指指点点:“你那个表情分明就是大受震惊十分抗拒啊!” 荆沉玉:“……”讲道理,那不是她吗? “看看,看看你现在这个表情,就是这个表情,那眼睛盯着我做什么,是我的错吗?!还不是你!是播种人的错!你怎么就没想到跟星流彩要点避子的药!”昭昭气冲冲道,“反正现在已经这样了——般若!” 她一声令下,身为荆沉玉本命剑的般若居然很听话地从他天灵飞了出来,老老实实被她握在手上。 荆沉玉对此一点都不惊讶,只是看着,有些没明白她要做什么。 “接下来你要好好想想该怎么说话,要不然。”昭昭眯起眼,神色不太好看,似乎是真的误会了他,“你就永远别说话了。”她要挟着。 现在要她拿荆沉玉的命,她是真的很难下手了,但如果他真是那种人……她一定会让他后悔认识自己。 他不是从来不后悔吗? 她一定能让他后悔! 正思索着,握剑的手被人握住,熟悉的微凉体温靠近,荆沉玉侧在她身边,调整她握剑的角度。 “这样才能一剑穿心。”他很有师长风范地说。 昭昭:“……”拿你的本命剑对着你的心脏,你倒也不用这么尽职尽责。 “莫乱想。”清冷悦耳的声音低沉沉的,带着慑人心魄的磁性,“我方才那般是以为你不想要。” 昭昭怀疑地眯眼看他。 “你一直低着头,不说话也不看我,我以为你不高兴。” 荆沉玉往前,剑尖抵住了他的衣襟,很快划破,昭昭立刻收了剑。 荆沉玉随手将般若收起,把昭昭揽入怀中,一手按着她的腰,一手拍了拍她的背。 她觉得他真的很有当奶爸的潜力,看看,现在哄孩子的手法就已经很纯熟了啊! “我怎会不想要。” 他的声音就在发顶,清肃沉澈,饱含情意,听得昭昭情不自禁地扑进他怀里。 她闭着眼睛,闻着他身上清冷的檀香味。 “那你很想要吗?你高兴吗?”她闷闷地问。 荆沉玉认真地说了四个字:“欣喜若狂。” 昭昭忍不住笑了一声,连笑声也是闷闷的:“你看起来可半点欣喜若狂的样子都没有,你连笑都……” 她想说他连笑意都没有,可话没出口,人就被托起来与他四目相对、 她这样近、这样直接地看见了他挂满了笑意的脸。 荆沉玉的笑总是很青涩,温柔也很青涩,是那种从未有过却在努力的青涩。 他从来没有笑得像现在这样毫无克制,肆意开怀,那双凌凌皎皎的桃花眼甚至笑成了月牙。 真的好不像他。 霜色发丝下美貌惊人的脸上是无比开怀的笑。 昭昭看得心跳加速,忍不住捂住了他的眼睛。 那双眼睛分明已经笑弯了,看不清眼底神色,可她却越发手足无措,局促非常。 她结结巴巴道:“你,你不许笑了。” 她从他怀里出来,退开两步:“行了,知道误会了你,但你也误会了我,我也没有不想要,只是很惊讶我们这么快会有孩子。” 顺便…… “我还有点担心。”昭昭本能地抚向小腹,微微拧眉,“你是修道的,我是修魔的,我们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我们可以有孩子吗?” 这才是真正的问题所在,是昭昭所有茫然和沉默的源头。 但荆沉玉好像根本没把这个当回事。 “为何不能有。”他眼都没眨一下,“无论修道修魔皆是修士,你已有身孕,就证明可以有。至于孩子会是什么样子,你心里应该已经有答案了。” “我?”昭昭不解,“我有答案?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方才你说天师宫里有大邪祟。”荆沉玉脸上还有残存的笑意,他笑起来是真的太好看,看得昭昭心神恍惚,从担心孩子会不会也是魔变成了幻想孩子是男是女,像他还是像她。 “那便是你的答案。” 荆沉玉未发觉昭昭的发散思维,仍在为她解释。 昭昭也很快明白了。 所以说,她会对天师宫内的邪祟抗拒,恶心,焦虑,是因为这个孩子。 那不自主道出口的话,也是腹中胎儿的意思。 “可是……”昭昭惊呆了,“这孩子才多大啊,若是在流彩道君那处别业怀上的,如今也不过才一月左右,啊这,这么小就这么厉害了吗???” 荆沉玉这次回答得没那么快,昭昭等得急,不得不抬头去看他,这就看见了沉玉仙君如画的脸上流露出几分难言的……骄傲之色?? 你的种就是这么厉害,刚怀上就很与众不同是吧? 不过昭昭这么一想,也有点明白自己走入误区了。 这里是修界,书里的世界,早不是现实里了,不能拿现实中的科学理论来衡量这里的孩子。 她那些反应实在找不到别的解释,应该就是因为腹中胎儿。 昭昭缓缓吐出一口气,一言难尽道:“还真给你爹装起来了。” 天下无敌的沉玉仙君的孩子,只会更上一层楼,比父亲更厉害。 “当然,这里面肯定还是我功劳更大。”昭昭认真地说,“如果是你和别人生孩子,肯定就没这么聪明的崽了,那必然是因为身为母亲的我冰雪聪明,修为高深,所以……” “我不会和别人。”荆沉玉一直愉悦的心情突然变得不好,冷着脸纠正,“不会有别人,别做这种假设。” 单是想想就让他杀气动荡。 昭昭明显感觉到了那股杀气,轻哼一声:“吃亏的又不是你,我都不气,你生什么气。” 她振作起来:“好了,知道怎么回事咱们就赶紧进去吧,已经耽搁太多时间了。” 荆沉玉拒绝:“先送你回剑宗。” 如今她有孕在身,他不可能再放她和自己一起冒险。 如果这天下还有什么地方是绝对安全让他放心的,那就是九华剑宗的无上峰。 他会布下最难的阵法和本命结界,哪怕有人可以闯破剑宗的重重保护,也无法撼动他的阵法和结界。 但昭昭根本不答应。 “我肯定是要和你一起的。”她面无表情道,“你要是想拿孩子的事让我咸鱼,趁早别想了,我咸鱼起来自己都害怕,你不会想要我那么做的。” 荆沉玉已经很熟悉昭昭的说话方式了。 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明白了“咸鱼”的意思。 莫名想到在诛魔台,昭昭疲惫到什么都不想管的样子,他立刻心有余悸地握住了她的手。 “改变主意了?”昭昭太知道荆沉玉怕什么,这下换她得意洋洋,“那就快点进去吧,这次真的要速战速决了,咱们……” 后面的话全被一个吻堵了回去。 昭昭看着几乎与她相交的男人的长睫,呼吸断档,大脑一片空白。 “还有两日。” 荆沉玉开口说话,虽没再吻着她,唇瓣却未曾离开。 他便如此与她唇齿相交,明明该语焉不详,却字字清晰。 “你我一起,两日内结束此事,回南陵成亲。” 成亲,娶她,养育他们的孩子。 荆沉玉只要想想便有些急不可耐,他此生从未如此迫切过,杀气倾泻而出,冰冷的剑气迸发开来,天师宫登天梯上的燕轻雀感知到,闭着的眼睛猛地睁开。 好强。 比记忆里荆沉玉的剑气强太多了。 燕轻雀有一瞬迟疑,他回眸望向师尊的身影,吞噬了天师宫弟子的血尸本该已有智慧,可以与寻常人一样言谈说话,但张天师依然面色呆滞,眼神空荡,好像只知道寻找血腥一样。 不过没关系。 这并不妨碍他的强大。 将天师宫所有大能当做养料的血尸,比当年的旱魃强大数倍。 “师尊,复仇的机会来了。”燕轻雀轻飘飘道,“亲手杀了荆沉玉,吃了他和他身边的魔,重振天师宫,让天下俯首称臣,到时师尊想要多少天师宫弟子都是轻而易举之事。” 他走到张天师身边,看着对方没有表情的脸:“师尊一定很高兴,对吗?” 血尸血染的衣袖下,毫无血色的手指动弹了一下,很快归于无息。 登天梯上漫起无尽寒意,地面顷刻结冰,燕轻雀望向前方,般若带着破天之势袭来—— 荆沉玉,到了。 第 106 章 第一百零六 天师宫作为在修界地位仅次于九华剑宗的大宗门,门下弟子众多,名下商铺甚至比九华剑宗的更受欢迎。 因为有钱,天师宫修建得极为华丽,地理位置选在灵气充裕的道光山,往日里哪里的弟子来了都要感慨一番“真是有钱”,但现在,宫内不见半分活人气息,越往里走血腥味越重,处处萦绕着死气,昭昭穿着便于行动的缎面白靴,靴底很快被血色染脏。 她抬头望着偌大的仙宫,曾经修建得有多奢靡铺张,现在就有多惊悚骇人、金顶玉廊上仍在滴血,透亮的玉璧倒映着血色,薄薄的瘴气弥漫四周,恍惚间让人觉得进入了地狱。 昭昭又开始恶心了,胃里翻江倒海,她努力忍耐,维持着平静的呼吸跟着荆沉玉往前。 他大约想到了会是这样的场面,亦或者是熟悉了这样的景象?总之他很平静,是真的平静,和走在清风明月的九华剑宗没什么区别,直到他看见了满地的修士残肢。 有的穿着问心宗的衣裳,有的是散修,也有不少小宗门的弟子,他们尸体不全,四肢乱飞,要不是还有几个问心宗高手在前面挡着,可能已经全军覆没了。 荆沉玉第一时间挡在了昭昭面前,将血腥恐惧挡在她看不见的地方。 昭昭心知前面有什么,也懒得看,别开头说:“你先去解决一下吧。” 她手指并拢掩在鼻下,为了避开前方凄惨的画面看向了别处,可别处也没什么可入眼的,到处鲜血淋漓,她不由在想,得死多少人才能有这么多的血,几乎染红了占地面积极大的道场。 深呼吸了一下,昭昭将精神集中在荆沉玉身上,那快要忍不住的恶心这才削减了一些,渐渐平息了。 前方,荆沉玉已经将袭击修界弟子的血尸全部解决。 般若是仙剑,主人修杀戮剑道,是血尸的克星,旁人拿剑砍掉血尸的头都不一定能杀死对方,荆沉玉却只要挥出一道剑气就足够了。 被救下的人再一次感受到了剑君的强大。 他们或是热泪盈眶,或是心虚自卑,统一都有的,是死里逃生的庆幸。 “剑君!” “君上,您来了,太好了……” 他们早就忘了荆沉玉在诛魔台说过不再做这个剑君,本能地往他们靠,好像这样才能真正的感觉到安全。 但荆沉玉躲开了。 这在以前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换做以前的他,为安抚众人,他不会介意他们靠近。 但现在他们只是往前几步,就被冰寒刺骨的剑气给挡了回来。 荆沉玉望过来,脸上是素日的冰冷,但他们明显感觉到了不同。 以前的剑君也很疏冷孤高,但那种冷不是冷漠,他对自己庇护的三界众人骨子里是爱护的。 但现在,他的冷是骨子里透出来的冷漠,让他们哪怕恐惧至极,也不敢再靠近寻求安全感,只能在一旁颤抖着臣服。 他们很担心哪里做得不好,惹得剑君彻底放弃他们。 他们深深地明白,他现在是真的会那么做。 荆沉玉根本没他们想得那么多。 换言之,现在除了昭昭,他什么都不在意。 他所想的事也只和昭昭有关。 这里太血腥了,画面过于惨烈,昭昭若见了肯定更不舒服。 他抬手自袖里乾坤取出一样法宝,法宝像露瓶,瓶口打开后,薄雾般的清气缓缓散出。 荆沉玉御风而起,将露雾自空中洒下来,血腥气很快就散了,连瘴气都跟着消散,众人只觉呼吸轻巧起来,逼人的灵压也消退了。 他们开始有些对话,互相询问是否安好。 荆沉玉淡淡扫过,一直紧拧的眉头一点点散开。 他冷淡地吩咐:“将同门残肢收起,一起带走。” 众人立刻照做,艰难地捡起相熟的同门的残肢,想到方才的惨状,皆是默默垂泪。 问心宗一名弟子慢慢走来,眼眶发红道:“君上,是张天师,我们亲眼所见,张天师变成了血尸,极为强大,眨眼间便吃了许多道友。” 荆沉玉听了却没回答,见他们收拾得差不多,朝后一伸手,昭昭立刻上前握住。 这地方鬼气森森,还是跟着他有安全感,昭昭紧紧挽住他的手臂,没什么表情地望向和他说话的人。 这人穿问心宗内门弟子服,腰间悬挂三串风铃,问心宗以风铃的数量来代表弟子的身份,三串的话,应该是现任宗主的亲传弟子了。 “你们宗主呢?”她问了句。 那弟子愣了愣,他是见过诛魔台那一幕的,对剑君这个心魔印象深刻。 问心宗是医修念修宗门,极为擅长拔除心魔,对心魔的状态也比较敏锐,他很快察觉到,眼前这心魔和剑君之间的关联不见了。 他们分开了。 真是令人惊诧的发现。 这怎么可能呢? “宗主她……去救师妹了。”那弟子艰难道,“师妹被燕轻雀带走,宗主追了上去。” 他解释:“那对外宣称君上屠戮天师宫满门的燕轻雀,肯定与张天师成为血尸这件事脱不了干系!宗主不善武斗,还请剑君帮忙,将宗主和师妹带回来!” 心知自己理亏,又有求于人,他率领其他弟子跪在了荆沉玉面前。 荆沉玉本就要去找燕轻雀的,也没拒绝,只朝他伸手:“身份玉牌。” 他固然可以直接以剑心通明之术寻找燕轻雀和血尸所在,但敌方实力不明,保存真元很重要,眼下也有别的法子寻到他们,更不必浪费真元。 那弟子不疑有他,立刻照办,荆沉玉拿了问心宗的玉牌念了句法咒,右手食指中指并拢,一道蓝光注入玉牌,玉牌很快悬起,朝着一个地方飞去。 “在后山。” 他牵起昭昭御剑而起,两人很快消失在众人视野里。 被留下的弟子们跪在地上,终于松了口气。 他们对荆沉玉太有信心了,看到他去仿佛就已经看到了胜利,即便他们自己都发现那血尸很不对劲,身上修为完全不低于剑君,甚至可能更强,只是因为身为邪祟无法飞升罢了。 荆沉玉带给他们的安全感,让他们对在诛魔台做过看过的那些事越发心虚惭愧,连带着对仙魔对立的事也不那么坚持了。 尤其是问心宗弟子,除了一辈子的心魔,突然发现心魔还可以是这样的,似乎还要帮他们救人?这简直颠覆他们的理念。 正思索着,所有问心宗弟子的身份玉牌都亮了,星流彩的声音传来:“你们不会那么蠢,全都进去了吧?” 众人:“……” “看来是的了,我不就休息了一会吗,怎么就惹出这么大乱子,荆沉玉呢,他不在吗?他没告诉你们不能进去吗?那分明有问题啊!” 星流彩为荆沉玉疗伤失了灵力,一直在闭关,是最后一个得知天师宫消息的。 他见过荆沉玉,当然也就知道天师宫是问题所在,所以立刻联系了同门。 宗主的玉牌没回应,他干脆用灵力点亮所有弟子的令牌,广撒网,总有一个人可以回答。 然后这个答案就有点沉重,让人不太好接受。 宗主的弟子将情况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师祖道君。 活了两千多年,星流彩也没遇见过这么恶心人的事,真的快吐了。 “总之,我会尽快赶来,既然荆沉玉已到,想来问题不会太大。” 连星流彩也对荆沉玉这么有信心,昭昭若是听见了,真不知道是不是要给他们道个谢? 他们是在登天梯上看见燕轻雀的。 他还是那身赤金色八卦道袍,身上挂了许多东西,走起路来叮叮当当。 他的脸稚嫩俊秀,带着几分少年感,做出来的事却比当年的夜月眠还疯狂。 “终于等到你们了。” 少年意气的笑浮现在他脸上,一点都看不出来他有那么丧心病狂,他甚至还在笑,笑得悦目而天真。 “喜欢这一路走来我为你们留下的风景吗?” 燕轻雀站在登天梯上,与御剑而立的昭昭和荆沉玉对视。 “看到仙宗的人了吗?我特地留了一些没让师尊吸收,就是想看看君上见了,是救他们还是杀了解恨。”他望向昭昭,笑意加深,“现在是不是该叫一声君夫人了?你一定特别恨他们吧,那些道貌岸然的名门正宗害死了你,迫使你与君上分开,是你们之间的阻碍,我把他们打包送给二位,二位一定要好好感谢我才是啊。” “不过……”他屏息感受了一下,“他们好像还活着呢……” 他啧了一声,不无遗憾道:“真可惜,看来哪怕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君上还是和以前一样啊。” 昭昭直接替荆沉玉回答:“那肯定,毕竟他是人,和你这种禽兽完全不一样,你会觉得意外也很正常。” 燕轻雀也不生气,笑望着昭昭:“那你呢?你不恨他们吗?你可是被他们害死了。” “准确地说是被你师尊害死的,他是直接推手,也已经死过了,我恨个基尔?” 听了这话,燕轻雀脸色沉下来不笑了,显然她触及到了他的底线——他师尊。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亲父子俩呢,这么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 昭昭还在说,口不择言的,令燕轻雀神色越发冷漠。 他讥讽一声,正要开口说什么,昭昭忽然持剑而上,一道剑气侧着他的脸过去,猝不及防地在他脸上留下血痕,他不由眯起了眼。 “反派死于话多,你再多说点,我好早点解决你。” 昭昭笑意盈盈,荆沉玉的到来驱散这里的瘴气,地面结了冰,她的笑在阳光下仿若可以融化这些坚冰,那两颊的梨涡醉人心神,其实若无后面这些事,单说燕轻雀和她最初的遇见,在他最初的构想里,他们应该会有不错的相处。 可惜那也只是构想,不会再发生。 昭昭手里握着的是惊寒,她一个魔却可以将仙剑操纵得行云流水,真的很不一样。 若有机会,燕轻雀还是很想研究一下她,所以没下死手,只打算自己对付她。 至于荆沉玉…… 在他打算动手帮昭昭的时候,燕轻雀咬破手指驱动发着法阵,晃动登天梯上的引魂幡,朗声道:“这三千阴魂是给君上准备的前菜,君上好好享用,过了这一关你才有资格劳驾我师尊。” 他还不确定荆沉玉目前的身体情况,虽然他剑气很强,感官上可能已经是飞升之境了,但他还是想再确认一下。 兴许只是拿来唬人的呢? 他很清楚荆沉玉之前身上伤势多重,还有这心魔在,他怎么可能会好? 张天师吃了天师宫所有弟子,弟子们尸骨无存,便是魂魄也被燕轻雀以邪术扣留,就是打算在此刻派上用场,确保万无一失,必让荆沉玉埋骨于此。 昭昭远远扫了扫如乌云般袭来的三千阴魂,三千只是个约数,那密密麻麻夹杂着惨叫袭来的阴魂肯定不止三千了,那无数双苍白的手伸过来,让昭昭不由打了个寒颤。 “你怕了么?”燕轻雀见了,笑着说,“你若怕,现在还可以倒戈。我本想让师尊连你一起吃了,但现在改变主意了。你若听我的话,倒可以留你一命。” 留着她研究折磨吗? 昭昭不屑道:“怕?是恶心好不好,你形容词错了。你怎么那么喜欢搞这些学血腥恶心密密麻麻的东西?密恐了好吗?” 她也不给燕轻雀反应的机会,握着惊寒就刺了过去。 燕轻雀勉强躲开,昭昭的修为哪里是他可以相比的,如果不召张天师,他根本不是对手。 昭昭趁机看了一眼荆沉玉,虽然对他有信心,但还是有点担心:“你能搞得定吧?” 阴魂已逐渐将他白色的身影包围,白日的天空都因此黑了下来。 昭昭皱起了眉,回答她的是一道冲天的剑光。 冰蓝色的剑光从阴魂制造的漩涡中心迸出,气势滔天的阴魂瞬时如被热水烫到的蚂蚁般四散逃开。 惨叫声不绝于耳,比来时更加凄厉,昭昭看见荆沉玉握着般若冷冷淡淡干干净净地悬于空中,他一手扬起,仙剑包裹着雷电般的光泽敛起剑光,他因她的担忧朝这边望来,眉心一点朱砂配上那苍白却不容亵渎的俊美面容,恍若天神下凡。 他没用言语回答,只又挥了一剑,作为用剑的祖宗,他这一剑挥得可比昭昭漂亮多了,剑光弧度优美地一闪,像蝴蝶的蝶翼,将再次包围上来的阴魂击退。 想来若不是为了不让这些无辜惨死,又被桎梏在这里做兵器的阴魂不得超生、灰飞烟灭,这一剑下来,没一个魂魄是撑得住的。 荆沉玉轻描淡写地反手握剑,剑柄上长长的银色流苏伴着他的衣袂荡起飘逸的弧度,他冷静地看着她,那眼神那表情,都明晃晃地昭示了四个字——乌合之众。 燕轻雀见此一幕,嘴角勾起兴致勃勃的笑,他慢慢道:“多日不见,君上修为更上一层楼,是否已经窥见飞升之境了?真可惜,这样的你也只能成为师尊的养分了。” 看出荆沉玉的底牌,燕轻雀再次咬破手指,这次唤来的不是阴魂,而是张天师。 血光乍现,血气肆意,昭昭一阵恶心,后腰被托住,是荆沉玉及时赶了过来。 他收了剑,单手握着个圆盘法器,手指灵活地将法器转了三百六十度,法器中央亮起白光,他将法器抛起,法器一点点变大,中央白光如骄阳般笼罩无数阴魂,很快将所有魂魄尽数收了进去。 “等离开这里便将他们送到悯天宗超度。” 他将法器收进空间,神色平淡,冷冷清清地说。 到这个时候他都还理智地没有伤害一缕魂魄,将它们妥帖收好,安排后续,完全不计较它们之前被迫来取他性命。 昭昭又想起了过去。 在流光海岸,他如何一己之力挡住妖君自爆,保护众人。 在镇魔渊底,他如何不顾己身,拦住倾巢而出的大魔。 一次又一次,他始终仁慈、强大,高高在上。 昭昭忍不住亲了一下他的脸。 荆沉玉一怔,惊讶地看过来,她笑得梨涡深深:“你一点都没变。” 还是那个大英雄。 只是大英雄有了心中所爱,便像名剑有了剑鞘,虽然还会泽被苍生,却不再会傻乎乎地付出所有。 他有了在大义之外更想保护的人,更珍重的爱。 这是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么? 不,不是的。 这只是说明,荆沉玉从一把锋利的剑,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过去他是冷冰冰的兵器。 现在他想做人。 第 107 章 第一百零七章 张天师出现的时候,连天空都泛起了血光。 阴云密布,被血光照得仿若淋漓落下的鲜血,密集的雷声像是随时要劈下来解决这个邪祟。 昭昭胃里翻江倒海,因这份血腥邪气难受得很。 她安抚地拍了拍小腹,没抱什么希望道:“总不能让你爹一个人单排啊,你给点力,咱们早点结束,就不用这么难受了。” 在得知自己难受是因为有孕在身,还是孩子的反应时,昭昭是真的觉得很不可思议。 还这么小,连男孩女孩都不知道呢,就有这么大反应了,奇幻无比的修真界让她大开眼界。 现在她这么拍一拍只是聊胜于无的尝试,也没想能成功安抚崽崽,可谁知道竟然真的有用。 在她话音落下之后,那股恶心渐渐消退,胃里舒服多了,连身体都跟着轻盈许多。 昭昭握着惊寒讶异道:“荆沉玉,这孩子真是心疼你啊!” 她成功吸引了专心对敌的仙君,他愣了一下,微微拧眉,眉心一点朱砂明艳动人。 “我说不能让你一个人辛苦,希望这孩子配合一下,竟还真的没有再难受了。” 燕轻雀:“……” 这个时候还有心情打情骂俏?看来是真没把他这个究极反派放在眼里。 将手上的血挤得更多,天边的血腥气如乌云一般袭来,是张天师到了。 昭昭和荆沉玉都回了神,严肃郑重地望着远处,这还是她自诛魔台灰飞烟灭后第一次见到张天师,原书里刚愎自用迂腐固执的老道士完全变了个模样,以前怎么说都有几分仙风道骨在,而现在…… 身上的黑袍布满血污,连脸上都还残留着血迹,血迹自唇边向上延展,看上去像是吃人时留下的。 昭昭拧起眉,当初荆沉玉告诉她张天师死了的时候,她是真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她忍不住开口问:“张天师,你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比我这个魔还要可怖,犯下的罪责别说是得道飞升了,下地狱都没资格,你真的高兴吗?” 都到这个地步了,昭昭觉得张天师肯定有了神智。 他周身血气浓郁,分明是不低于她和荆沉玉的实力。 可她这么问了,那血尸一点反应都没有,木着脸望着他们,连眼睛都是红色的。 倒是燕轻雀悠悠道:“师尊还不能回答你的问题,不过哪怕能回答,你这个问题也实在冒犯,不配得到回答。” 他飞身而起,烧了几张黑色的符箓,符箓上是用血写下的凌乱符文。 “既然你如此不识好歹,那我也不必再束手束脚。你们两个,再算上你们那个小杂种,有一个算一个,都来给师尊做养分吧。” 燕轻雀笑起来,笑容逐渐丧失原本的少年意气,变得狰狞起来,比起血尸模样的张天师一点都不逊色。 昭昭对这师徒俩无语了,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原书里张天师最后的结局还算好,她穿书这一回,书里真正的反派没掀起什么风浪,倒是他们这些灰色地带的角色疯了。 算了。 昭昭提剑而起,正要行动,荆沉玉的剑光比她更快,蝶翼般的剑气将整个登天梯斩断,燕轻雀闪躲着碎石,分神操纵符咒,昭昭眯了眯眼,握剑朝那符咒而去。 “剑君这样生气吗?”燕轻雀还在大放厥词,“怎么,说你和那心魔的孩子是小杂种你听不下去了?那不然是什么?仙不仙魔不魔,难道不是……唔!” 别说荆沉玉了,昭昭都听不下去了! “你是个什么东西,轮得到你来说我的孩子?”昭昭冷冰冰道,“还让你有时间说话真是我的失误,接下来不会了。” 惊寒带着迫人的杀意袭来,这是昭昭第一次如此强烈地想要杀了谁。 能让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也生出如此杀意,可见燕轻雀的行为多么恶劣。 共同对敌的两人默契的分头行动,一人对付血尸一人对付燕轻雀。张天师的血尸看上去并未恢复神智,似乎全靠燕轻雀的操纵才可以行动,那昭昭的存在就很关键。 她使了九华天玄剑法,九道仙剑剑光落下将燕轻雀包围,他身上渐渐漫出魔气,她一点都不意外。 “你早就入魔了吧?现在才暴露出来,看来你手里压制魔气的法宝很好用。” “你身为魔,却可以修炼九华剑宗的仙剑法术,这也很有违常理,我不如你。”燕轻雀满身魔气地看着她,“你原先可以挡得住我,可现在呢?我不再压制魔气后,你还是我的对手吗?” 彻底将自己交付于体内魔气的燕轻雀实力大增,再不是昭昭可以游刃有余的敌人。 她很冷静,一点都不慌乱,飞快地瞟了一眼对付血尸的荆沉玉,那血尸实力强横,恐怕得合他们二人之力才能彻底解决,如今荆沉玉一个人,只能是限制对方。 不能再耽搁。 荆沉玉那般强硬的人都不是强势进攻,转为防守了,她得尽快。 与此同时,魔界朔月宫内,江善音也正要带人前往修界。 这时底下忽然有人来报,说是妖君到了。 江善音姐弟曾被妖君关起来过,还没来得及去报仇,不过梅寒君那个始作俑者已经死了,其他还健在的两个妖君在那时也没为难过她,她报仇的心也没多么强烈。 “我没时间,让他们走。” 江善音急着要去天师宫帮忙,哪里会见他们? 可被拒见的妖君直接拦在了她的必经之路上。 “你要去修界?” 奚兰雾是一个人来的,他看上去有些憔悴,心事重重。 “让开。” 江善音想闯过去,奚兰雾不肯相让。 “我还没动手不是因为我不想,是不能在与你的打斗上耽搁时间,明白吗?”江善音冷冰冰地说。 奚兰雾一滞,拧眉又问:“你要去天师宫?” “知道就赶紧让开。” “不行。”他更坚定阻拦,“天师宫现在就是龙潭虎穴,燕轻雀疯了,把他师尊炼成了血尸,那血尸吞噬了整个天师宫的生灵,极其强大,哪怕是荆沉玉也不可能是对手。” “那我更要过去了。”江善音飞身而起,一掌拍向奚兰雾,对方不得不躲开。 “善音!”奚兰雾忍着伤势追上,“你为何非要去送死?难不成你还喜欢荆沉玉?!他那般对你,到底有哪里值得你如此!” 江善音奇怪地看着他:“你为何会这么想?这和男女私情有什么关系?我只是不希望事情发展到无可挽回的地步罢了,更何况剑君在那里,说明昭昭也在,我一定得去救她。” 奚兰雾脸色苍白,江善音一边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不会还想趁此机会让剑君葬身天师宫吧,你这个时候想的竟然还是报仇么?” 她脸上不曾隐藏的费解让奚兰雾有些被动,他勉强道:“若是失去这次机会,万妖谷就真的没机会报仇了。” “你疯了。”江善音皱眉道,“你搞清楚一件事,剑君若还在,往后你妖族若有因他产生的伤亡,也只会是作恶多端的造化妖。可剑君若是死了,留一个邪祟掌控一切,死的就不仅仅是一部分妖族了。” 她干脆停下,语速极快地讲清楚:“你以为邪祟做了至尊,妖界就可以报仇雪恨,不必再东躲西藏,活得像如今的修者这般随意从容吗?不可能的,血尸靠祭祀维持强大的修为和寿数,它需要不停服下血肉,吃完了修者就会轮到妖魔邪祟,永无止境,届时天下将成炼狱。” 奚兰雾愣住,顺着她的话想,脸色越发苍白了。 “你今日来寻我是为什么?”江善音问。 奚兰雾没回答,可她知道:“你是不是想将自己也献祭给血尸,确保剑君一定会死?我很不明白,你们为何要对复仇那样耿耿于怀,那些祭剑的妖族,真的值得你们如此吗?” “我……”奚兰雾实在不知如何回答。 “你们不过也是入了魔障罢了,你要实在想不通,想怎么做就这么做吧,不必拦我,战场上见真章。” 江善音头也不回地离开,她走之后不久,天枢阁的玉马座驾由元采衣操纵着离开了魔界,前往的方向也是天师宫。 奚兰雾怔在半空许久,直到竹藏墨现身提醒,他才低声道:“去吧,总之……先过去。” 竹藏墨其实也听见了江善音那些话。 他没吭声,脸色冷凝,眼底尽是矛盾。 - 天师宫,昭昭用剑阵围住燕轻雀,直指他操纵的符咒。 在快要成功撕破的时候,燕轻雀忽然轻笑一声,从腰间的葫芦里放出了什么。 昭昭定睛一看,由小扩大的是两个女子,皆着问心宗衣裳。 “来,继续,那符箓与她们二人的性命捆绑在一起,你若撕毁,她们也会死。” 燕轻雀露出看好戏地笑容,擦去嘴角血迹道:“看见了吗?荆沉玉快要支撑不住了,师尊已经比他强大了,你得尽快毁了这符咒才行,现在师尊全听这符咒行事呢。快点做出选择吧,你是魔,当然知道谁对自己最重要是不是?让她们跟着这符箓一起死,如同你在镇魔渊放出夜月眠一样,撕破这符咒吧!她们的牺牲是值得的!快啊!” 燕轻雀彻底入了魔,眼珠血红,长发飞舞,笑得猖狂。 问心宗宗主和女弟子被他用法器桎梏着,他不断刺激昭昭,她们听了也面露绝望。 “不必犹豫,毁符。”问心宗宗主面色仓皇却坚定,“他虽疯癫至极,但有句话没错,若真可以除掉血尸,我们的牺牲是值得的。” 那女弟子也坚定道:“是,不必犹豫!快快毁符!那血尸吞了太多大能修士,实力太强,不能让他胜!” 若连剑君都被吞噬,那三界就彻底没有希望了。 昭昭原本也觉得,如果燕轻雀说的是真的,实在没办法,她也只能牺牲她们两个。 她对此没什么太大的感觉来着,毕竟修界对她是口诛笔伐,十分不好。 但她们现在这样的反应,让她心里难免矛盾。 “我再看看有没有别的办法。”她这样说着,开始琢磨如何将桎梏着二人的法器毁掉,转头对荆沉玉道,“再撑一会没问题吧?” 荆沉玉没看过来,也没出声,他必须精神集中对付血尸才能保证现今的平衡。 昭昭也看出来了,只要没有外力因素,哪怕血尸靠开挂比荆沉玉修为高了许多,暂时也只能和对战经验丰富的最强剑修打个平手。 短时间内荆沉玉不会受伤,昭昭放了心,开始全心和剑阵里的燕轻雀交手。 要毁掉那法器就得先让燕轻雀离开她们身边。 昭昭将剑阵合一,九道剑光凝成一道,自燕轻雀天灵而下,夹杂着仙魔之力的强大剑光让他不得不凛了脸色迅速闪躲。 昭昭舒了口气,趁机来到那两人身边,正要摧毁法器,就听燕轻雀狼狈一笑。 她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果然,她刚碰到那法器,手上就如被黑色的虫子爬上来般,不断漫延乌色。 问心宗宗主立刻道:“快躲开!别碰!是魔沼!” 魔沼,昭昭在原书里见魔界有人用过,可以侵蚀人的意志,让人失去理智。 到了这个时候,燕轻雀还在打算让昭昭为他所用。 让荆沉玉与最爱的人敌对,那一定很有趣,他实在很想看看。 昭昭及时收手,却还是染了一丝魔沼,她心跳加速,想到腹中孩子,十分担心。 却也是这时,在她想到孩子的下一瞬,仿佛心灵感应般,一道清冷的灵力顺着血脉传到四肢,将漫延到她手臂的黑色魔沼尽数摧毁。 昭昭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犹犹豫豫道:“崽?” 血脉中灵力一颤,好像回应一般,一点点回到了原始之处——她的小腹。 昭昭忍不住笑了,心中难言的温暖,战意更盛。 燕轻雀也瞧见了这异常,他发觉情势不妙,不能再耽搁,打算速战速决,飞过来要利用人质迫使昭昭就范。 昭昭刚要做出反应,一道金光便击退了燕轻雀,她回眸一看,独幽大师与流彩道君一同赶到,前者又化出一道卍字佛光,打得燕轻雀只能带着符咒逃窜。 “啊,还好赶上了。”星流彩立刻奔向人质,“多谢了啊荆夫人。” 要不是昭昭,这二人根本活不到现在,可不是要谢谢吗? 昭昭冷静道:“谢就不必了,公平交易,你想办法毁掉那张和她们俩性命绑定的符箓,我去帮忙对付血尸。” 她说完就掠向荆沉玉,她早就想过来了,远远看他一人面对那狰狞的血尸,哪怕知道他还算从容,她依然十分不安。 “荆沉玉!” 昭昭朗声唤他,加入战局,荆沉玉瞬时轻松不少,可以抽空看她一眼。 这一眼就发现她身上有血,顿时紧蹙眉头,面色冰冷紧绷。 “别担心。”昭昭笑靥如花,“我们的崽有在保护我!”她将魔沼的事情说了,“你看,孩子还没出生就知道和父亲一起保护我了,所以这一定是个——” ……是什么?荆沉玉眼睫飞快地扇动,显然被撩动了心弦。 昭昭紧接着道:“一定是个女孩!” 荆沉玉偏头躲过一道血光:“这样肯定?” 昭昭一边挥剑一边笑着道:“肯定是女儿,真是贴心小棉袄,人家都说女儿像爹,想到有一个像你的女儿,还这样护着母亲……咦?” 她没继续说下去,因为她发现,在她说这些话的时候,那一直死板僵硬只知道伤人的血尸眼角抽动了一下,动作缓了一缓。 不是说没有神智吗?这是怎么回事? 昭昭想了想,凑到荆沉玉身边与他传心音:“你牵制住他,我要证明一件事。” 荆沉玉问都不问便照做,这种全身心的信任让昭昭十分受用。 她持剑而上,在荆沉玉牵制住血尸双手的时候绕到对方背后,盯着张天师血淋淋的后脑勺唤了声:“张天师?” 赶回正面,没反应,还是死板的一张脸。 昭昭突然想到什么,眯起眼,盯着对方近乎面目全非的脸说:“你照过镜子了吗?” 血尸一如之前,毫无变化,仿佛她刚刚的发现只是错觉。 昭昭化出一面水镜:“你一定没照过镜子,那我就做个好人,让你看看自己变成了什么样子吧。” 水镜迎面而来,荆沉玉配合着昭昭让血尸不得不去照镜子,在看清镜中自己的一刹那,昭昭敏锐地捕捉到了血尸眼底深处的震惊与痛楚。 他有意识! 他不是没有神智的! 他在假装? 连燕轻雀都骗? 为什么?? 第 108 章 第一百零八章 在昭昭的印象里和原书的剧情里,张天师和燕轻雀师徒俩都非常在意彼此。 燕轻雀是天师宫未来的宫主,张天师一手带大的亲传弟子,说一句亲生骨肉都不为过。 张天师死得意料之外,什么都没来得及安排就不在了,连句遗言都没交代,燕轻雀接受不了行差踏错,这也还在可以理解的范围内。 可为何张天师明明已经有了神智,却不告诉自己的好徒弟? 在他们这些人面前伪装也就罢了,为何连燕轻雀都瞒着? 电光火石间昭昭想了很多,她看见张天师额头青筋凸起,一掌毁掉水镜,正要再说什么,就被荆沉玉揽着疾步后退。 震耳欲聋的雷声响起,自天上劈下来,打在张天师面前,在玉石地面上留下深刻的裂痕。 血尸悬于空中看着那裂痕,眉宇间有极其隐晦的震撼与迷茫。 大约是想到死之前盼望的进阶雷劫没经历,变成血尸却遭雷劈了? 这应该挺刺激他的吧,他都愣在那不动了。 燕轻雀一直在保护符箓,独幽和星流彩联手对付他,他自顾不暇,也就没发觉血尸的不对。 “他有意识,却装作没有。”昭昭靠在荆沉玉怀里,拧眉道,“你说这是为什么?连燕轻雀都没发现这一点。” 荆沉玉扫了僵硬的血尸一眼,声音冷冰冰的:“无所谓。不管有没有,他都必死无疑。” 造下那般杀孽,除了以死谢罪没有别的可能,所以不管对方因何伪装都无所谓。 昭昭侧头看了他一眼:“他吃了那么多修士,修为比我们加起来都高。” “那又如何。”荆沉玉理所应当道,“我要他死,他就得死。” 简简单单,干干净净的八个字,说得极其自信。 昭昭听在耳中,看着他冷静理智俊美无俦的脸,心里好像烧了一把火,热乎乎的,脑子里乱糟糟的,最清晰的就是他现在那副“本君天下第一”的模样。 就,特别迷人。 那种睥睨天下,俯瞰苍生的冷淡孤高,目下无尘之感,真的特别迷人。 昭昭按了按砰砰直跳的心口,默默告诉自己这里是战场,不是你侬我侬的地方,冷静一点。 但还是没克制住。 她忍不住凑过去,在他肃穆庄重充满杀意的白皙脸庞上亲了一下。 甚至还发出了甜蜜的亲吻声。 荆沉玉剑眉微挑,飞快地瞟了她一眼,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还是什么都没说、 在昭昭红着脸闪躲傻笑的时候,他权衡局势,见血尸还没动作,极快地低下头亲了一下她的额头。 额上落下冰凉柔软的吻,昭昭心跳得更快了。 整个人被他放到安全的地方,他望着血尸的方向平静道:“若他真的有神智,那我大约知道如何对付他,你在这里等我,别过来。” 昭昭不赞同地抓住他的手:“我能帮你。” “我知道。”荆沉玉反握住她,回眸认真地说,“若我不敌定会叫你,不会逞强。” 所以他现在是觉得可以。 昭昭与他对视片刻,点点头说:“那我在这里看着,你觉得不对就喊我。” 荆沉玉颔首应下,提剑而去。发怔的血尸被他突然一剑袭来,勉强躲开,右手小臂直接被斩掉,黑乎乎的血和小臂一起从空中掉下来,昭昭恶心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难怪让她先观望一下,这也太恶心了,她明显感觉腹中孩子有点受不了,但她又担心荆沉玉,不能转开视线,只能忍着。 也就在这时,更大的转机出现了。 轰隆隆的声音自四面八方而来,昭昭举目远望,只见天师宫护山结界被破,无数人影正朝此地掠来,最先头的是玉马所拉的天枢阁座驾,元采衣驾着车,将玉马停在空中,曲春昼和另外一男子从马车里出来,率领身后无数紫袍的天枢阁弟子加入战局。 那不知名的男子,应该就是天枢阁主慕朗然了吧? 来的不仅仅他们,紧接着出现的是蓬莱弟子,他们最擅长对付妖魔邪祟,金盼儿和顾灵皇使得一手出神入化的降魔剑法,手牵手相携而来。 再之后现身的是悯天宗带领的各个佛修宗门,数不清的金光一道道进入破损的结界内,将漫天血气用佛印遮挡,大大减少了这里面灵压强大的瘴气。 华倾和九华剑宗四位长老随之御剑而来,几人齐声道:“我等来助剑除邪!” 四大世家里,莫家已经毁了,荆家和江家都还好好的,荆家会来很正常,荆夫人一马当先,紫色流光闪过,美得惊心动魄,令昭昭有些惊讶的倒是江家,他们不但来了,先头之人还是江善果! 他怎么会来?这样危险的地方,江夫人舍得他来吗? 不及昭昭多想,天上忽然飞下一只灵兽,灵兽看起来像极了麒麟,头顶有角,背后带着双翅,眼睛开合,看上去极为聪慧。 坐在那灵兽上的是…………秦夜烛?? 昭昭惊讶地望着对方,对方显然也看见了她,怔愣一瞬,秦夜烛拧眉转开了视线,好像不看她就不会觉得尴尬。 他来干什么? 他还带来了秦家的人? 秦家人现在竟然还听他的? 不过想想也能理解,他做了那么多年的嫡长子,肯定有自己的手段和心腹,会有人至今还服从他也正常。 他来了,那花藕夫人呢? 那个在诛魔台下黑手的女人去了哪里? 昭昭四处搜寻都没见到对方的身影,爱子如命的花藕夫人能放一个没有修为的儿子在危机四伏的天师宫……肯定有问题。 昭昭十分担心,不能再在下面观战,飞身而起来到荆沉玉身边,用惊寒划了道剑光。 “你看那边。” 荆沉玉早看见了骑着禄兽的秦夜烛,昭昭在他耳边说:“只见到他,没看见他娘。” 昭昭帮他守着背后,防备偷袭:“他们搞不好又想在这里耍阴招,你小心点。” 她这般言论没避着任何人,在场的都能听见,一时不解地望向秦家的人。 秦夜烛当然也听见了,脸色有些难看,处境十分难堪。 “助剑君除邪祟。”他简单下令,算是回应昭昭的担心,可昭昭一点都不给面子。 “嘴巴说得怪好听,私底下干的可没好事,千万不能松懈,我帮你看着后面。” 她始终守候着荆沉玉的后背,让他可以全身心地对敌,将背后完全放心地交给她。 秦夜烛看上去更难堪了,可他到底理亏,别人不知道内情云里雾里,他却是知道的,他也无法再说什么,只能沉默地用行动表示自己没有恶意。 被独幽和星流彩掣制的燕轻雀见到这对他极为不利的场景,竟然还笑得出来。 就仿佛这些人不是来围剿他和张天师的。 他笑得声音极大:“来得好,来得正好,非常及时。” 他控制着符箓,让血尸衣袍一震,强烈的罡风迸发而出,荆沉玉护着昭昭躲开,其他人也赶忙闪躲,但这罡风实力太强,除荆沉玉和昭昭,其他人都多多少少受了伤。 受伤就会流血,属于修士的血腥味大大刺激了张天师,他双眸更红,开始不管荆沉玉,焦急地寻找离自己最近的修士来吃。 荆沉玉蹙眉迎上,不给他吃人的机会,而燕轻雀可以这样猖狂的笑,分明是有后招。 这后招也很快就到了。 众人来到天师宫时没见到任何一具天师宫弟子的尸首,原本以为都被吃光了,其实不然。 此时此刻,那些失踪的尸体全都出现了,各个实力强横,满身邪祟之气。 他们都被变成了血尸! 非常强大的血尸! “糟了。”独幽悲悯地看着这些血尸,“他们失了阴魂,尸体被锁,如今皆是毫无人性只知吞噬修士血肉的怪物。” 星流彩闲闲道:“看出来了,还用你说?这一个个修为都不低,难怪总有人走火入魔修炼邪术,走捷径百年内就能真丹,谁还愿意辛辛苦苦几百年?” 独幽不赞同道:“挚友,你怎能这样想,你……” “行了,现在是唠叨的时候吗?赶紧想办法把那符给毁了,我那辆个师侄还被捆绑着呢!” 性命与符咒捆绑,符咒若毁就得一起死,可不毁的话,燕轻雀用符咒操纵张天师和那数不清的强大血尸,后果不堪设想。 “此事交给贫僧。” 独幽大师突然一笑,双手结了一个极为复杂的法印,星流彩看了一会,脸色突然难看起来。 “你这是……你疯了??倒也不至于……”他结结巴巴的。 独幽平平稳稳道:“至于的。那符箓必要修士真元和真丹,要将她们救回来就得换别人顶上去。贫僧修修为已臻化境,这真丹要不要问题不大。受了流彩道君这么多年的好处,也是时候偿还一二了。” 说起来,星流彩确实没少因为自己的秘密而被独幽强迫给许多人疗伤。 荆沉玉就算其中之一,但是…… 绝对不至于到独幽献出金丹的地步。 星流彩脸色有些苍白,惨叫声不绝于耳,那是不少修士死于血尸之下的声音。 他望向道场上令人绝望的人间地狱,闭了闭眼说:“不管她们也没什么……尽快毁符,不能牺牲更多的人了。” 独幽却道:“已经好了。” 星流彩诧异地望过来,只见清风明月的和尚脸色苍白不少,但行动依然敏锐快捷。 护在他金光结界下的问心宗宗主和女弟子皆是一脸庆幸,显然是已经解开了绑定。 “现在可以毁符了,挚友加快速度,剑君那边情况不容乐观。” 血腥气促使张天师越发疯魔,动手毫无章法,一度几乎将荆沉玉打退。 昭昭与荆沉玉合力才勉强将他控制在一个特定的范围里,不让他去帮助其他血尸。 饶是如此,那么多血尸也还是难以招架。 天枢阁都是算子,平时根本不作战,现在却也上了战场,以卜算之术算出血尸下一步行动,为其他道友添加助力。 金盼儿一手披帛一手长剑,和顾灵皇师兄妹两人是灭除血尸的主力。 荆夫人与穿着黑衣的荆家主族弟子更是如此,黑衣所到之处,所有血尸都化为血水。 江善果到底年纪轻,修为尚浅,对付血尸还有些艰难,好在江家人一直在努力保护他,也算是杀了不少血尸。 可血尸是邪祟,除了像荆家那样让血尸化为血水外,他们根本没有真正灭掉血尸。 被“杀”的尸体又缓缓爬了起来,而被血尸伤到的修士们也都渐渐失去理智,成为被符咒感染的血尸之一。 这些邪祟没有除掉就算了,还越来越多,令人绝望。 荆沉玉眉头紧皱地看着,昭昭也顺着望去,那画面实在太惨烈,比看过的所有丧尸片都惨烈,她一咬牙道:“这里交给你,我去那边帮忙。” 荆沉玉修的杀戮剑道是血尸克星,他需要对付张天师,分·身乏术,但昭昭可以。 她是他的心魔,几乎继承了他的剑意,她如肯出手,那当然是最好的。 荆沉玉霜色的发飞扬,他一剑劈过,张天师疾步后退,整条手臂被砍掉,他看着自己光秃秃的肩膀,再攻上时罡风骤强,荆沉玉更无暇分·身。 “别担心。”昭昭知道他想说什么,一边飞向众人一边道,“我会看情况的,不会让自己受伤,你也顾好你自己,我还等着嫁给你呢!” 最后的音调宛转悠扬,听起来她是笑着的。 这个时候她还笑得出来,燕轻雀十分不满,操纵着血尸朝她袭去,蚂蚁般密集的血尸汇聚而来,昭昭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却没有后退一步。 她感知着剑意,将它们凝结在惊寒的剑刃上,接着在荆沉玉以及所有修士的注视下,劈下了惊天动地的一剑! 杀气骇人的弧光剑意如光波般射向四周,昭昭衣袂翻飞,发丝凌乱,清艳的眸子定定凝着下方血尸,它们被剑光击中,全部被腰斩,那在旁人剑下可以重新爬起来的尸首在她剑下却无法恢复,就这么死去了。 压力骤减,众人有了时间真正去打量这个在诛魔台被他们间接导致灰飞烟灭的心魔。 心底烦乱思绪一时间难以理清,恰在此时,天边卷来一股魔气。 昭昭抬眸望去,众人也跟着去看,竟是——江善音! “阿姐?!”江善果第一个认出对方,红着眼睛道,“阿姐!真的是你!你真的来了!” 早在江家要点人来天师宫的时候,江善果就想,若天师宫出事,阿姐是不是会来。 虽然阿姐入了魔,可江善果始终相信阿姐有一颗比任何人都善良的心。 看着江善音出现,见她吩咐所有带来的魔族帮忙对付血尸,江善果忍不住落下泪来。 所有人都惊呆了,他们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们会和魔族并肩作战。 这些魔族中甚至还有看起来不过十来岁的少年,正是那魔族村落里刚刚长成的小魔修们! “阿弥陀佛。” 独幽大师感慨地念了一声佛号,此刻众人心目中,又何尝不想念上一句阿弥陀佛? 因有昭昭和江善音的帮忙,修士们逆风翻盘,燕轻雀的血尸大军节节败退,他冷笑一声,使出杀手锏。 “都来了也好,全都死在这里,倒省了我一个个去找。” 他飞身而起,将自己的手臂狠狠折断,生生拽了下来。 “师尊失了一条手臂,长不出来的话,就用我的。” 他将手臂给张天师按上,血尸被他操控,一点反抗都没有,很快就又健全了。 “现在我将自己的毕生修为也献给您,您一定可以成功报仇,天师宫一定会成为三界之首。” 他红着眼睛将所有灵力注入血尸天灵,他入了魔,如此深重的魔气给了血尸,血尸会更难对付,荆沉玉怎会给他这个机会? 般若剑刃上是始终没有干过的血迹,荆沉玉一身白衣上早就布满血污,但他没功夫管这些。 他一手持剑,一手结印,带着排山倒海的气势迎上燕轻雀。 张天师怎么可能让他伤到自己的弟子? 在燕轻雀快要被般若刺破护身结界的时候,那血尸突然往上,徒手握住般若的剑刃,护下了燕轻雀。 燕轻雀一怔,不可思议地望向血尸,他没让他如此。 难道…… “师尊?!” 他惊讶地唤了一声,献祭被打断,张天师和荆沉玉缠斗在一起。ā陆kSω.℃οm 到底是吞噬了那样多修士的大邪祟,哪怕是荆沉玉的修为都很难应对,几乎全都在防御,即便如此还是有些狼狈。 周身不断扬起烟尘,那是血尸强大的破坏力将道场整个击溃。 荆沉玉御风悬于空中,横在划破掌心,般若剑刃染了主人的血,随着他无声地念出法咒,蓝色的剑光结界自他而起,将下方所有人包围。 昭昭也在其中,这下面的血尸已经快被解决的差不多了,她挥剑的动作都麻木了,看着属于他的结界,她突然想到那时在镇魔渊,妖君菊岚潮自爆,他就是这样将所有人护在结界之下,而他一人在外对敌。 那时是九死一生,如今呢? “荆沉玉!” 昭昭急切地想要出去,但失败了,结界牢固,她一时半会打不开缺口,若打开,则会让其他人暴露在张天师的攻击范围内。 “荆沉玉!”她再唤他的时候,声音里带着哭腔。 荆沉玉一人应对强大无数倍的敌人,看上去依然风轻云淡。 他甚至弯唇笑了一下,眉心朱砂点缀着他如梦似幻的俊美面容,他垂眸望来,声音不大,结界里的她却听得很清楚。 “你总说羡慕被我庇护的三界,如今我终于有机会庇护你了。” 那曾经将她排斥在外的结界将她护在了里面,和三界众生一样。 那总是追着要她命的仙剑般若扬起剑光,却是对着另外的敌人,再不是她。 那仿佛永远足够理智永远足够绝情的沉玉仙君,在天下修士面前,堂而皇之问心无愧地保护着他的心魔。 而他的心魔站在所有修士之中,与他们身处同一个结界里,也再无人想要伤害她。 包括秦夜烛。 所有人都静默了。 他们共同抬眸,望着对峙的荆沉玉和张天师。 张天师甚至还有燕轻雀这个助力,可荆沉玉只有一个人。 哪怕如此……即便如此,他们也毫不怀疑—— 荆沉玉会胜。 荆沉玉绝不会败。 他从不会输。 除了昭昭,没有人可以打败他。 曾经是,现在也是。 爱豆看书为你提供最快的穿成男主心魔怎么破更新,第 108 章 第一百零八章免费阅读。https://www.a6ksw.com 第 109 章 第一百零九章 https://www.a6KSW.com/book/3254/ 都市狂枭 作者:陈六合 国之重器,猛虎出笼!亦正亦邪的他注定有着无法平淡的命运!身负枷锁执掌生杀命轮!他身立潮头一生高唱大风!只装最牛的逼,只踩最狠的人!然而这样一个牛人还偏偏魅力十足,女校长、女总裁、女大佬、还有御姐萝莉纷踏而来!这也是一种极大的负担! 第6371章那一天 太史月照面色阴戾,忍着剧痛爬起身,颤颤巍巍的朝着厅外走去。 今晚,太过窝囊,他憋屈到了极点,这是彻底的偷鸡不成蚀把米。 太史月照走了,柳贺强和宋佳伟等四名贵公子,也都灰溜溜的离开。 陈六合心中重重的舒了口气,今晚的巨大危机解除了。 温则谦如神兵天降,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可以说是把陈六合从危险边缘给拉扯了回来。 “这么拼,值得吗?”陈六合看向温则谦,眼中有着感激,因为这个人情实在是太大了。 如果温则谦不出现的话,陈六合扪心自问,他今晚不可能隐忍的住,一定会对太史月照出手的。 一旦出现那样的情况,后果可想而知的严峻。 温则谦对陈六合露出了一个微笑,道:“为你,是值得的。” 陈六合也笑了起来,道:“谢谢。” “温家在大局观的立场上不能给你庇护,但是在这样的纷争上,却能给你帮助。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温则谦很认真的说道。 “我懂,非常感激。”陈六合道。 “只是可惜,那个太史月照很聪明,不但理智,并且稳重,如果他最后一枪也躲开了,我能做更大的文章,到时候就算是借着这股势,把太史家赶出炎京也不是不可能。”温则谦仍然有些许遗憾。 陈六合拍了拍温则谦的肩膀说道:“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好到把我都惊艳住了。” “一道枪伤,足以证明他们太史家族没有占到便宜,反而还吃了大亏,这第一次的交锋,勉强算是我赢了一筹,足够了。”陈六合说着。 https://WWW.a6ksw.com/book/3254/ “如果我不来的话,你会怎么样?”温则谦好奇道。 “可能会死在这里。”陈六合轻声道:“太史家来的不止是一个太史月照,在这栋大楼之外的某处,一定还有更多的强者在伺机而动,那必定是一股很有把握能除掉我的力量。” “当然,如果我极度窝囊的话,我或许可以苟活下来,不过青峰和华子他们一定有人会丢掉性命,这座代表了巨泷俱乐部的大楼,也会在一夜之间成为废墟。”陈六合道。 温则谦轻轻点了点头,他其实对这里面的事情知道的不是特别清楚,只是知道一部分而已。 他收到消息,陈六合遇到了巨大的困难,正陷入危机当中,他就毫不犹豫的赶了过来。 事实证明,他的到来是非常有价值的,帮助陈六合破除了一个本该无解的死局。 而这样的死局,放眼整个炎京,能帮陈六合破除的人,都凤毛麟角,温则谦恰巧就是其中之一。 因为温则谦的身份实在是太特殊了,他属于超脱派系的超然存在。 不光是他的家世了不起,就他本人而言,同样非常了不起。 温则谦在学术上对炎夏的贡献,是不可估量的,他本身就是拥有巨大价值的人,他算得上是炎夏学术方面的瑰宝级人物了。 这样的一个人,又拥有这样的家世,试问一下,有谁敢动温则谦? “你怎么来了?”陈六合平缓了一下心绪,问道。 “收到消息,就赶过来了。”温则谦说的轻描淡写。 陈六合道:“你知道我的事情?” “知道一些。”温则谦看着陈六合:“能活得下去吗?” “我尽量吧。”陈六合耸了耸肩,露出了一个苦笑。 “带把的爷们要说话算话。”温则谦道。 陈六合知道温则谦指的是什么,他摸了摸鼻子:“放心,只要我能活着,等我把棘手的事情都处理完了,会兑现我的承诺,我也确实需要亲自去瀛国走一趟了。” 两人聊了几句,就来到了慕容青峰和左安华这边。 https://www.a6ksw.COM/book/3254/ 查看了一下两人的情况,并没有太危险的状况。 “不该放他走,这么狂的人,该死。”左安华咬牙切齿的说着,他伤的不轻。 陈六合说道:“放心吧,我记住他了,他会为今晚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我不会让他活着离开炎京。” “太史家?怎么来头?”慕容青峰问道。 “我的死对头之一,很大的来头。”陈六合凝声道。 “如果你不好出手的话,我们可以设计整死他,这里是炎京,可以用的方法太多。”慕容青峰揉着酸痛的脖颈说道。 陈六合摇头:“这是我和他们之间的恩怨,你们最好不要插手进来,百害无利。” 左安华还想说什么,但被陈六合摆手制止了:“这件事情到此为止,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让大家受委屈了,我会处理妥当的,一定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交代。” 太上家族,绝不是慕容青峰等人可以招惹的,陈六合一万个不愿意把其他人卷进这次争斗中来。 不然的话,一旦太上家族真的把矛头指向了慕容青峰等人,这会让陈六合更加被动和担心。 安抚了一下巨泷俱乐部的其他成员,让他们先行离去。 “谢谢,帮我回去谢谢温老,谢谢彩霞姐。”陈六合再次对温则谦说道。 https://www.a6ksw.com/BOOK/3254/ 这件事情,温则谦能有这么大的底气,能做出这么过激的举措来,这背后,少不了温家的支持。 即便温家那种存在不可能把支持放在表面上来说,但也一定是默认的。 这一点毋庸置疑,否则温则谦都不可能成功来到巨泷俱乐部。 “如果没事的话,我先走了,晚上还有一个讲座。”温则谦说道。 很难把此刻的温则谦和刚才那个疯狂的温则谦重合在一起。 陈六合等人把温则谦送出了俱乐部。 https://M.a6ksw.com/book/3254/ “真没想到,这家伙看起来老实木讷,却还有这么锋芒强盛的一面,算是开了眼界了。”慕容青峰感慨了一声说道,温则谦刚才的表现,绝对霸气,令人荡气回肠十分解气。 “呵呵,天才和疯子往往都是并存的。”陈六合笑了笑说道。 “这次要不是他的话,麻烦就大了。今晚事件也算是给我们敲响了一记警钟,以后你们都要小心一些,不要被那些人有机可乘钻了空子。”陈六合叮嘱着左安华和慕容青峰。 爱豆看书为你提供最快的穿成男主心魔怎么破更新,第 109 章 第一百零九章(修)免费阅读。https://www.a6ksw.com 第 110 章 第一百一十章 https://www.a6KSW.com/book/3254/ 都市狂枭 作者:陈六合 国之重器,猛虎出笼!亦正亦邪的他注定有着无法平淡的命运!身负枷锁执掌生杀命轮!他身立潮头一生高唱大风!只装最牛的逼,只踩最狠的人!然而这样一个牛人还偏偏魅力十足,女校长、女总裁、女大佬、还有御姐萝莉纷踏而来!这也是一种极大的负担! 第6371章那一天 太史月照面色阴戾,忍着剧痛爬起身,颤颤巍巍的朝着厅外走去。 今晚,太过窝囊,他憋屈到了极点,这是彻底的偷鸡不成蚀把米。 太史月照走了,柳贺强和宋佳伟等四名贵公子,也都灰溜溜的离开。 陈六合心中重重的舒了口气,今晚的巨大危机解除了。 温则谦如神兵天降,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可以说是把陈六合从危险边缘给拉扯了回来。 “这么拼,值得吗?”陈六合看向温则谦,眼中有着感激,因为这个人情实在是太大了。 如果温则谦不出现的话,陈六合扪心自问,他今晚不可能隐忍的住,一定会对太史月照出手的。 一旦出现那样的情况,后果可想而知的严峻。 温则谦对陈六合露出了一个微笑,道:“为你,是值得的。” 陈六合也笑了起来,道:“谢谢。” “温家在大局观的立场上不能给你庇护,但是在这样的纷争上,却能给你帮助。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温则谦很认真的说道。 “我懂,非常感激。”陈六合道。 “只是可惜,那个太史月照很聪明,不但理智,并且稳重,如果他最后一枪也躲开了,我能做更大的文章,到时候就算是借着这股势,把太史家赶出炎京也不是不可能。”温则谦仍然有些许遗憾。 陈六合拍了拍温则谦的肩膀说道:“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好到把我都惊艳住了。” “一道枪伤,足以证明他们太史家族没有占到便宜,反而还吃了大亏,这第一次的交锋,勉强算是我赢了一筹,足够了。”陈六合说着。 https://WWW.a6ksw.com/book/3254/ “如果我不来的话,你会怎么样?”温则谦好奇道。 “可能会死在这里。”陈六合轻声道:“太史家来的不止是一个太史月照,在这栋大楼之外的某处,一定还有更多的强者在伺机而动,那必定是一股很有把握能除掉我的力量。” “当然,如果我极度窝囊的话,我或许可以苟活下来,不过青峰和华子他们一定有人会丢掉性命,这座代表了巨泷俱乐部的大楼,也会在一夜之间成为废墟。”陈六合道。 温则谦轻轻点了点头,他其实对这里面的事情知道的不是特别清楚,只是知道一部分而已。 他收到消息,陈六合遇到了巨大的困难,正陷入危机当中,他就毫不犹豫的赶了过来。 事实证明,他的到来是非常有价值的,帮助陈六合破除了一个本该无解的死局。 而这样的死局,放眼整个炎京,能帮陈六合破除的人,都凤毛麟角,温则谦恰巧就是其中之一。 因为温则谦的身份实在是太特殊了,他属于超脱派系的超然存在。 不光是他的家世了不起,就他本人而言,同样非常了不起。 温则谦在学术上对炎夏的贡献,是不可估量的,他本身就是拥有巨大价值的人,他算得上是炎夏学术方面的瑰宝级人物了。 这样的一个人,又拥有这样的家世,试问一下,有谁敢动温则谦? “你怎么来了?”陈六合平缓了一下心绪,问道。 “收到消息,就赶过来了。”温则谦说的轻描淡写。 陈六合道:“你知道我的事情?” “知道一些。”温则谦看着陈六合:“能活得下去吗?” “我尽量吧。”陈六合耸了耸肩,露出了一个苦笑。 “带把的爷们要说话算话。”温则谦道。 陈六合知道温则谦指的是什么,他摸了摸鼻子:“放心,只要我能活着,等我把棘手的事情都处理完了,会兑现我的承诺,我也确实需要亲自去瀛国走一趟了。” 两人聊了几句,就来到了慕容青峰和左安华这边。 https://www.a6ksw.COM/book/3254/ 查看了一下两人的情况,并没有太危险的状况。 “不该放他走,这么狂的人,该死。”左安华咬牙切齿的说着,他伤的不轻。 陈六合说道:“放心吧,我记住他了,他会为今晚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我不会让他活着离开炎京。” “太史家?怎么来头?”慕容青峰问道。 “我的死对头之一,很大的来头。”陈六合凝声道。 “如果你不好出手的话,我们可以设计整死他,这里是炎京,可以用的方法太多。”慕容青峰揉着酸痛的脖颈说道。 陈六合摇头:“这是我和他们之间的恩怨,你们最好不要插手进来,百害无利。” 左安华还想说什么,但被陈六合摆手制止了:“这件事情到此为止,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让大家受委屈了,我会处理妥当的,一定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交代。” 太上家族,绝不是慕容青峰等人可以招惹的,陈六合一万个不愿意把其他人卷进这次争斗中来。 不然的话,一旦太上家族真的把矛头指向了慕容青峰等人,这会让陈六合更加被动和担心。 安抚了一下巨泷俱乐部的其他成员,让他们先行离去。 “谢谢,帮我回去谢谢温老,谢谢彩霞姐。”陈六合再次对温则谦说道。 https://www.a6ksw.com/BOOK/3254/ 这件事情,温则谦能有这么大的底气,能做出这么过激的举措来,这背后,少不了温家的支持。 即便温家那种存在不可能把支持放在表面上来说,但也一定是默认的。 这一点毋庸置疑,否则温则谦都不可能成功来到巨泷俱乐部。 “如果没事的话,我先走了,晚上还有一个讲座。”温则谦说道。 很难把此刻的温则谦和刚才那个疯狂的温则谦重合在一起。 陈六合等人把温则谦送出了俱乐部。 https://M.a6ksw.com/book/3254/ “真没想到,这家伙看起来老实木讷,却还有这么锋芒强盛的一面,算是开了眼界了。”慕容青峰感慨了一声说道,温则谦刚才的表现,绝对霸气,令人荡气回肠十分解气。 “呵呵,天才和疯子往往都是并存的。”陈六合笑了笑说道。 “这次要不是他的话,麻烦就大了。今晚事件也算是给我们敲响了一记警钟,以后你们都要小心一些,不要被那些人有机可乘钻了空子。”陈六合叮嘱着左安华和慕容青峰。 爱豆看书为你提供最快的穿成男主心魔怎么破更新,第 110 章 第一百一十章免费阅读。https://www.a6ksw.com 第 111 章 第一百一十一章 https://www.a6KSW.com/book/3254/ 都市狂枭 作者:陈六合 国之重器,猛虎出笼!亦正亦邪的他注定有着无法平淡的命运!身负枷锁执掌生杀命轮!他身立潮头一生高唱大风!只装最牛的逼,只踩最狠的人!然而这样一个牛人还偏偏魅力十足,女校长、女总裁、女大佬、还有御姐萝莉纷踏而来!这也是一种极大的负担! 第6371章那一天 太史月照面色阴戾,忍着剧痛爬起身,颤颤巍巍的朝着厅外走去。 今晚,太过窝囊,他憋屈到了极点,这是彻底的偷鸡不成蚀把米。 太史月照走了,柳贺强和宋佳伟等四名贵公子,也都灰溜溜的离开。 陈六合心中重重的舒了口气,今晚的巨大危机解除了。 温则谦如神兵天降,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可以说是把陈六合从危险边缘给拉扯了回来。 “这么拼,值得吗?”陈六合看向温则谦,眼中有着感激,因为这个人情实在是太大了。 如果温则谦不出现的话,陈六合扪心自问,他今晚不可能隐忍的住,一定会对太史月照出手的。 一旦出现那样的情况,后果可想而知的严峻。 温则谦对陈六合露出了一个微笑,道:“为你,是值得的。” 陈六合也笑了起来,道:“谢谢。” “温家在大局观的立场上不能给你庇护,但是在这样的纷争上,却能给你帮助。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温则谦很认真的说道。 “我懂,非常感激。”陈六合道。 “只是可惜,那个太史月照很聪明,不但理智,并且稳重,如果他最后一枪也躲开了,我能做更大的文章,到时候就算是借着这股势,把太史家赶出炎京也不是不可能。”温则谦仍然有些许遗憾。 陈六合拍了拍温则谦的肩膀说道:“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好到把我都惊艳住了。” “一道枪伤,足以证明他们太史家族没有占到便宜,反而还吃了大亏,这第一次的交锋,勉强算是我赢了一筹,足够了。”陈六合说着。 https://WWW.a6ksw.com/book/3254/ “如果我不来的话,你会怎么样?”温则谦好奇道。 “可能会死在这里。”陈六合轻声道:“太史家来的不止是一个太史月照,在这栋大楼之外的某处,一定还有更多的强者在伺机而动,那必定是一股很有把握能除掉我的力量。” “当然,如果我极度窝囊的话,我或许可以苟活下来,不过青峰和华子他们一定有人会丢掉性命,这座代表了巨泷俱乐部的大楼,也会在一夜之间成为废墟。”陈六合道。 温则谦轻轻点了点头,他其实对这里面的事情知道的不是特别清楚,只是知道一部分而已。 他收到消息,陈六合遇到了巨大的困难,正陷入危机当中,他就毫不犹豫的赶了过来。 事实证明,他的到来是非常有价值的,帮助陈六合破除了一个本该无解的死局。 而这样的死局,放眼整个炎京,能帮陈六合破除的人,都凤毛麟角,温则谦恰巧就是其中之一。 因为温则谦的身份实在是太特殊了,他属于超脱派系的超然存在。 不光是他的家世了不起,就他本人而言,同样非常了不起。 温则谦在学术上对炎夏的贡献,是不可估量的,他本身就是拥有巨大价值的人,他算得上是炎夏学术方面的瑰宝级人物了。 这样的一个人,又拥有这样的家世,试问一下,有谁敢动温则谦? “你怎么来了?”陈六合平缓了一下心绪,问道。 “收到消息,就赶过来了。”温则谦说的轻描淡写。 陈六合道:“你知道我的事情?” “知道一些。”温则谦看着陈六合:“能活得下去吗?” “我尽量吧。”陈六合耸了耸肩,露出了一个苦笑。 “带把的爷们要说话算话。”温则谦道。 陈六合知道温则谦指的是什么,他摸了摸鼻子:“放心,只要我能活着,等我把棘手的事情都处理完了,会兑现我的承诺,我也确实需要亲自去瀛国走一趟了。” 两人聊了几句,就来到了慕容青峰和左安华这边。 https://www.a6ksw.COM/book/3254/ 查看了一下两人的情况,并没有太危险的状况。 “不该放他走,这么狂的人,该死。”左安华咬牙切齿的说着,他伤的不轻。 陈六合说道:“放心吧,我记住他了,他会为今晚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我不会让他活着离开炎京。” “太史家?怎么来头?”慕容青峰问道。 “我的死对头之一,很大的来头。”陈六合凝声道。 “如果你不好出手的话,我们可以设计整死他,这里是炎京,可以用的方法太多。”慕容青峰揉着酸痛的脖颈说道。 陈六合摇头:“这是我和他们之间的恩怨,你们最好不要插手进来,百害无利。” 左安华还想说什么,但被陈六合摆手制止了:“这件事情到此为止,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让大家受委屈了,我会处理妥当的,一定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交代。” 太上家族,绝不是慕容青峰等人可以招惹的,陈六合一万个不愿意把其他人卷进这次争斗中来。 不然的话,一旦太上家族真的把矛头指向了慕容青峰等人,这会让陈六合更加被动和担心。 安抚了一下巨泷俱乐部的其他成员,让他们先行离去。 “谢谢,帮我回去谢谢温老,谢谢彩霞姐。”陈六合再次对温则谦说道。 https://www.a6ksw.com/BOOK/3254/ 这件事情,温则谦能有这么大的底气,能做出这么过激的举措来,这背后,少不了温家的支持。 即便温家那种存在不可能把支持放在表面上来说,但也一定是默认的。 这一点毋庸置疑,否则温则谦都不可能成功来到巨泷俱乐部。 “如果没事的话,我先走了,晚上还有一个讲座。”温则谦说道。 很难把此刻的温则谦和刚才那个疯狂的温则谦重合在一起。 陈六合等人把温则谦送出了俱乐部。 https://M.a6ksw.com/book/3254/ “真没想到,这家伙看起来老实木讷,却还有这么锋芒强盛的一面,算是开了眼界了。”慕容青峰感慨了一声说道,温则谦刚才的表现,绝对霸气,令人荡气回肠十分解气。 “呵呵,天才和疯子往往都是并存的。”陈六合笑了笑说道。 “这次要不是他的话,麻烦就大了。今晚事件也算是给我们敲响了一记警钟,以后你们都要小心一些,不要被那些人有机可乘钻了空子。”陈六合叮嘱着左安华和慕容青峰。 爱豆看书为你提供最快的穿成男主心魔怎么破更新,第 111 章 第一百一十一章免费阅读。https://www.a6ksw.com 第 112 章 第一百一十二章 https://www.a6KSW.com/book/3254/ 都市狂枭 作者:陈六合 国之重器,猛虎出笼!亦正亦邪的他注定有着无法平淡的命运!身负枷锁执掌生杀命轮!他身立潮头一生高唱大风!只装最牛的逼,只踩最狠的人!然而这样一个牛人还偏偏魅力十足,女校长、女总裁、女大佬、还有御姐萝莉纷踏而来!这也是一种极大的负担! 第6371章那一天 太史月照面色阴戾,忍着剧痛爬起身,颤颤巍巍的朝着厅外走去。 今晚,太过窝囊,他憋屈到了极点,这是彻底的偷鸡不成蚀把米。 太史月照走了,柳贺强和宋佳伟等四名贵公子,也都灰溜溜的离开。 陈六合心中重重的舒了口气,今晚的巨大危机解除了。 温则谦如神兵天降,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可以说是把陈六合从危险边缘给拉扯了回来。 “这么拼,值得吗?”陈六合看向温则谦,眼中有着感激,因为这个人情实在是太大了。 如果温则谦不出现的话,陈六合扪心自问,他今晚不可能隐忍的住,一定会对太史月照出手的。 一旦出现那样的情况,后果可想而知的严峻。 温则谦对陈六合露出了一个微笑,道:“为你,是值得的。” 陈六合也笑了起来,道:“谢谢。” “温家在大局观的立场上不能给你庇护,但是在这样的纷争上,却能给你帮助。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温则谦很认真的说道。 “我懂,非常感激。”陈六合道。 “只是可惜,那个太史月照很聪明,不但理智,并且稳重,如果他最后一枪也躲开了,我能做更大的文章,到时候就算是借着这股势,把太史家赶出炎京也不是不可能。”温则谦仍然有些许遗憾。 陈六合拍了拍温则谦的肩膀说道:“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好到把我都惊艳住了。” “一道枪伤,足以证明他们太史家族没有占到便宜,反而还吃了大亏,这第一次的交锋,勉强算是我赢了一筹,足够了。”陈六合说着。 https://WWW.a6ksw.com/book/3254/ “如果我不来的话,你会怎么样?”温则谦好奇道。 “可能会死在这里。”陈六合轻声道:“太史家来的不止是一个太史月照,在这栋大楼之外的某处,一定还有更多的强者在伺机而动,那必定是一股很有把握能除掉我的力量。” “当然,如果我极度窝囊的话,我或许可以苟活下来,不过青峰和华子他们一定有人会丢掉性命,这座代表了巨泷俱乐部的大楼,也会在一夜之间成为废墟。”陈六合道。 温则谦轻轻点了点头,他其实对这里面的事情知道的不是特别清楚,只是知道一部分而已。 他收到消息,陈六合遇到了巨大的困难,正陷入危机当中,他就毫不犹豫的赶了过来。 事实证明,他的到来是非常有价值的,帮助陈六合破除了一个本该无解的死局。 而这样的死局,放眼整个炎京,能帮陈六合破除的人,都凤毛麟角,温则谦恰巧就是其中之一。 因为温则谦的身份实在是太特殊了,他属于超脱派系的超然存在。 不光是他的家世了不起,就他本人而言,同样非常了不起。 温则谦在学术上对炎夏的贡献,是不可估量的,他本身就是拥有巨大价值的人,他算得上是炎夏学术方面的瑰宝级人物了。 这样的一个人,又拥有这样的家世,试问一下,有谁敢动温则谦? “你怎么来了?”陈六合平缓了一下心绪,问道。 “收到消息,就赶过来了。”温则谦说的轻描淡写。 陈六合道:“你知道我的事情?” “知道一些。”温则谦看着陈六合:“能活得下去吗?” “我尽量吧。”陈六合耸了耸肩,露出了一个苦笑。 “带把的爷们要说话算话。”温则谦道。 陈六合知道温则谦指的是什么,他摸了摸鼻子:“放心,只要我能活着,等我把棘手的事情都处理完了,会兑现我的承诺,我也确实需要亲自去瀛国走一趟了。” 两人聊了几句,就来到了慕容青峰和左安华这边。 https://www.a6ksw.COM/book/3254/ 查看了一下两人的情况,并没有太危险的状况。 “不该放他走,这么狂的人,该死。”左安华咬牙切齿的说着,他伤的不轻。 陈六合说道:“放心吧,我记住他了,他会为今晚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我不会让他活着离开炎京。” “太史家?怎么来头?”慕容青峰问道。 “我的死对头之一,很大的来头。”陈六合凝声道。 “如果你不好出手的话,我们可以设计整死他,这里是炎京,可以用的方法太多。”慕容青峰揉着酸痛的脖颈说道。 陈六合摇头:“这是我和他们之间的恩怨,你们最好不要插手进来,百害无利。” 左安华还想说什么,但被陈六合摆手制止了:“这件事情到此为止,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让大家受委屈了,我会处理妥当的,一定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交代。” 太上家族,绝不是慕容青峰等人可以招惹的,陈六合一万个不愿意把其他人卷进这次争斗中来。 不然的话,一旦太上家族真的把矛头指向了慕容青峰等人,这会让陈六合更加被动和担心。 安抚了一下巨泷俱乐部的其他成员,让他们先行离去。 “谢谢,帮我回去谢谢温老,谢谢彩霞姐。”陈六合再次对温则谦说道。 https://www.a6ksw.com/BOOK/3254/ 这件事情,温则谦能有这么大的底气,能做出这么过激的举措来,这背后,少不了温家的支持。 即便温家那种存在不可能把支持放在表面上来说,但也一定是默认的。 这一点毋庸置疑,否则温则谦都不可能成功来到巨泷俱乐部。 “如果没事的话,我先走了,晚上还有一个讲座。”温则谦说道。 很难把此刻的温则谦和刚才那个疯狂的温则谦重合在一起。 陈六合等人把温则谦送出了俱乐部。 https://M.a6ksw.com/book/3254/ “真没想到,这家伙看起来老实木讷,却还有这么锋芒强盛的一面,算是开了眼界了。”慕容青峰感慨了一声说道,温则谦刚才的表现,绝对霸气,令人荡气回肠十分解气。 “呵呵,天才和疯子往往都是并存的。”陈六合笑了笑说道。 “这次要不是他的话,麻烦就大了。今晚事件也算是给我们敲响了一记警钟,以后你们都要小心一些,不要被那些人有机可乘钻了空子。”陈六合叮嘱着左安华和慕容青峰。 爱豆看书为你提供最快的穿成男主心魔怎么破更新,第 112 章 第一百一十二章免费阅读。https://www.a6ksw.com 第 113 章 第一百一十三章 https://www.a6KSW.com/book/3254/ 都市狂枭 作者:陈六合 国之重器,猛虎出笼!亦正亦邪的他注定有着无法平淡的命运!身负枷锁执掌生杀命轮!他身立潮头一生高唱大风!只装最牛的逼,只踩最狠的人!然而这样一个牛人还偏偏魅力十足,女校长、女总裁、女大佬、还有御姐萝莉纷踏而来!这也是一种极大的负担! 第6371章那一天 太史月照面色阴戾,忍着剧痛爬起身,颤颤巍巍的朝着厅外走去。 今晚,太过窝囊,他憋屈到了极点,这是彻底的偷鸡不成蚀把米。 太史月照走了,柳贺强和宋佳伟等四名贵公子,也都灰溜溜的离开。 陈六合心中重重的舒了口气,今晚的巨大危机解除了。 温则谦如神兵天降,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可以说是把陈六合从危险边缘给拉扯了回来。 “这么拼,值得吗?”陈六合看向温则谦,眼中有着感激,因为这个人情实在是太大了。 如果温则谦不出现的话,陈六合扪心自问,他今晚不可能隐忍的住,一定会对太史月照出手的。 一旦出现那样的情况,后果可想而知的严峻。 温则谦对陈六合露出了一个微笑,道:“为你,是值得的。” 陈六合也笑了起来,道:“谢谢。” “温家在大局观的立场上不能给你庇护,但是在这样的纷争上,却能给你帮助。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温则谦很认真的说道。 “我懂,非常感激。”陈六合道。 “只是可惜,那个太史月照很聪明,不但理智,并且稳重,如果他最后一枪也躲开了,我能做更大的文章,到时候就算是借着这股势,把太史家赶出炎京也不是不可能。”温则谦仍然有些许遗憾。 陈六合拍了拍温则谦的肩膀说道:“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好到把我都惊艳住了。” “一道枪伤,足以证明他们太史家族没有占到便宜,反而还吃了大亏,这第一次的交锋,勉强算是我赢了一筹,足够了。”陈六合说着。 https://WWW.a6ksw.com/book/3254/ “如果我不来的话,你会怎么样?”温则谦好奇道。 “可能会死在这里。”陈六合轻声道:“太史家来的不止是一个太史月照,在这栋大楼之外的某处,一定还有更多的强者在伺机而动,那必定是一股很有把握能除掉我的力量。” “当然,如果我极度窝囊的话,我或许可以苟活下来,不过青峰和华子他们一定有人会丢掉性命,这座代表了巨泷俱乐部的大楼,也会在一夜之间成为废墟。”陈六合道。 温则谦轻轻点了点头,他其实对这里面的事情知道的不是特别清楚,只是知道一部分而已。 他收到消息,陈六合遇到了巨大的困难,正陷入危机当中,他就毫不犹豫的赶了过来。 事实证明,他的到来是非常有价值的,帮助陈六合破除了一个本该无解的死局。 而这样的死局,放眼整个炎京,能帮陈六合破除的人,都凤毛麟角,温则谦恰巧就是其中之一。 因为温则谦的身份实在是太特殊了,他属于超脱派系的超然存在。 不光是他的家世了不起,就他本人而言,同样非常了不起。 温则谦在学术上对炎夏的贡献,是不可估量的,他本身就是拥有巨大价值的人,他算得上是炎夏学术方面的瑰宝级人物了。 这样的一个人,又拥有这样的家世,试问一下,有谁敢动温则谦? “你怎么来了?”陈六合平缓了一下心绪,问道。 “收到消息,就赶过来了。”温则谦说的轻描淡写。 陈六合道:“你知道我的事情?” “知道一些。”温则谦看着陈六合:“能活得下去吗?” “我尽量吧。”陈六合耸了耸肩,露出了一个苦笑。 “带把的爷们要说话算话。”温则谦道。 陈六合知道温则谦指的是什么,他摸了摸鼻子:“放心,只要我能活着,等我把棘手的事情都处理完了,会兑现我的承诺,我也确实需要亲自去瀛国走一趟了。” 两人聊了几句,就来到了慕容青峰和左安华这边。 https://www.a6ksw.COM/book/3254/ 查看了一下两人的情况,并没有太危险的状况。 “不该放他走,这么狂的人,该死。”左安华咬牙切齿的说着,他伤的不轻。 陈六合说道:“放心吧,我记住他了,他会为今晚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我不会让他活着离开炎京。” “太史家?怎么来头?”慕容青峰问道。 “我的死对头之一,很大的来头。”陈六合凝声道。 “如果你不好出手的话,我们可以设计整死他,这里是炎京,可以用的方法太多。”慕容青峰揉着酸痛的脖颈说道。 陈六合摇头:“这是我和他们之间的恩怨,你们最好不要插手进来,百害无利。” 左安华还想说什么,但被陈六合摆手制止了:“这件事情到此为止,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让大家受委屈了,我会处理妥当的,一定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交代。” 太上家族,绝不是慕容青峰等人可以招惹的,陈六合一万个不愿意把其他人卷进这次争斗中来。 不然的话,一旦太上家族真的把矛头指向了慕容青峰等人,这会让陈六合更加被动和担心。 安抚了一下巨泷俱乐部的其他成员,让他们先行离去。 “谢谢,帮我回去谢谢温老,谢谢彩霞姐。”陈六合再次对温则谦说道。 https://www.a6ksw.com/BOOK/3254/ 这件事情,温则谦能有这么大的底气,能做出这么过激的举措来,这背后,少不了温家的支持。 即便温家那种存在不可能把支持放在表面上来说,但也一定是默认的。 这一点毋庸置疑,否则温则谦都不可能成功来到巨泷俱乐部。 “如果没事的话,我先走了,晚上还有一个讲座。”温则谦说道。 很难把此刻的温则谦和刚才那个疯狂的温则谦重合在一起。 陈六合等人把温则谦送出了俱乐部。 https://M.a6ksw.com/book/3254/ “真没想到,这家伙看起来老实木讷,却还有这么锋芒强盛的一面,算是开了眼界了。”慕容青峰感慨了一声说道,温则谦刚才的表现,绝对霸气,令人荡气回肠十分解气。 “呵呵,天才和疯子往往都是并存的。”陈六合笑了笑说道。 “这次要不是他的话,麻烦就大了。今晚事件也算是给我们敲响了一记警钟,以后你们都要小心一些,不要被那些人有机可乘钻了空子。”陈六合叮嘱着左安华和慕容青峰。 爱豆看书为你提供最快的穿成男主心魔怎么破更新,第 113 章 第一百一十三章免费阅读。https://www.a6ksw.com 第 114 章 第一百一十四章 https://www.a6KSW.com/book/3254/ 都市狂枭 作者:陈六合 国之重器,猛虎出笼!亦正亦邪的他注定有着无法平淡的命运!身负枷锁执掌生杀命轮!他身立潮头一生高唱大风!只装最牛的逼,只踩最狠的人!然而这样一个牛人还偏偏魅力十足,女校长、女总裁、女大佬、还有御姐萝莉纷踏而来!这也是一种极大的负担! 第6371章那一天 太史月照面色阴戾,忍着剧痛爬起身,颤颤巍巍的朝着厅外走去。 今晚,太过窝囊,他憋屈到了极点,这是彻底的偷鸡不成蚀把米。 太史月照走了,柳贺强和宋佳伟等四名贵公子,也都灰溜溜的离开。 陈六合心中重重的舒了口气,今晚的巨大危机解除了。 温则谦如神兵天降,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可以说是把陈六合从危险边缘给拉扯了回来。 “这么拼,值得吗?”陈六合看向温则谦,眼中有着感激,因为这个人情实在是太大了。 如果温则谦不出现的话,陈六合扪心自问,他今晚不可能隐忍的住,一定会对太史月照出手的。 一旦出现那样的情况,后果可想而知的严峻。 温则谦对陈六合露出了一个微笑,道:“为你,是值得的。” 陈六合也笑了起来,道:“谢谢。” “温家在大局观的立场上不能给你庇护,但是在这样的纷争上,却能给你帮助。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温则谦很认真的说道。 “我懂,非常感激。”陈六合道。 “只是可惜,那个太史月照很聪明,不但理智,并且稳重,如果他最后一枪也躲开了,我能做更大的文章,到时候就算是借着这股势,把太史家赶出炎京也不是不可能。”温则谦仍然有些许遗憾。 陈六合拍了拍温则谦的肩膀说道:“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好到把我都惊艳住了。” “一道枪伤,足以证明他们太史家族没有占到便宜,反而还吃了大亏,这第一次的交锋,勉强算是我赢了一筹,足够了。”陈六合说着。 https://WWW.a6ksw.com/book/3254/ “如果我不来的话,你会怎么样?”温则谦好奇道。 “可能会死在这里。”陈六合轻声道:“太史家来的不止是一个太史月照,在这栋大楼之外的某处,一定还有更多的强者在伺机而动,那必定是一股很有把握能除掉我的力量。” “当然,如果我极度窝囊的话,我或许可以苟活下来,不过青峰和华子他们一定有人会丢掉性命,这座代表了巨泷俱乐部的大楼,也会在一夜之间成为废墟。”陈六合道。 温则谦轻轻点了点头,他其实对这里面的事情知道的不是特别清楚,只是知道一部分而已。 他收到消息,陈六合遇到了巨大的困难,正陷入危机当中,他就毫不犹豫的赶了过来。 事实证明,他的到来是非常有价值的,帮助陈六合破除了一个本该无解的死局。 而这样的死局,放眼整个炎京,能帮陈六合破除的人,都凤毛麟角,温则谦恰巧就是其中之一。 因为温则谦的身份实在是太特殊了,他属于超脱派系的超然存在。 不光是他的家世了不起,就他本人而言,同样非常了不起。 温则谦在学术上对炎夏的贡献,是不可估量的,他本身就是拥有巨大价值的人,他算得上是炎夏学术方面的瑰宝级人物了。 这样的一个人,又拥有这样的家世,试问一下,有谁敢动温则谦? “你怎么来了?”陈六合平缓了一下心绪,问道。 “收到消息,就赶过来了。”温则谦说的轻描淡写。 陈六合道:“你知道我的事情?” “知道一些。”温则谦看着陈六合:“能活得下去吗?” “我尽量吧。”陈六合耸了耸肩,露出了一个苦笑。 “带把的爷们要说话算话。”温则谦道。 陈六合知道温则谦指的是什么,他摸了摸鼻子:“放心,只要我能活着,等我把棘手的事情都处理完了,会兑现我的承诺,我也确实需要亲自去瀛国走一趟了。” 两人聊了几句,就来到了慕容青峰和左安华这边。 https://www.a6ksw.COM/book/3254/ 查看了一下两人的情况,并没有太危险的状况。 “不该放他走,这么狂的人,该死。”左安华咬牙切齿的说着,他伤的不轻。 陈六合说道:“放心吧,我记住他了,他会为今晚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我不会让他活着离开炎京。” “太史家?怎么来头?”慕容青峰问道。 “我的死对头之一,很大的来头。”陈六合凝声道。 “如果你不好出手的话,我们可以设计整死他,这里是炎京,可以用的方法太多。”慕容青峰揉着酸痛的脖颈说道。 陈六合摇头:“这是我和他们之间的恩怨,你们最好不要插手进来,百害无利。” 左安华还想说什么,但被陈六合摆手制止了:“这件事情到此为止,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让大家受委屈了,我会处理妥当的,一定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交代。” 太上家族,绝不是慕容青峰等人可以招惹的,陈六合一万个不愿意把其他人卷进这次争斗中来。 不然的话,一旦太上家族真的把矛头指向了慕容青峰等人,这会让陈六合更加被动和担心。 安抚了一下巨泷俱乐部的其他成员,让他们先行离去。 “谢谢,帮我回去谢谢温老,谢谢彩霞姐。”陈六合再次对温则谦说道。 https://www.a6ksw.com/BOOK/3254/ 这件事情,温则谦能有这么大的底气,能做出这么过激的举措来,这背后,少不了温家的支持。 即便温家那种存在不可能把支持放在表面上来说,但也一定是默认的。 这一点毋庸置疑,否则温则谦都不可能成功来到巨泷俱乐部。 “如果没事的话,我先走了,晚上还有一个讲座。”温则谦说道。 很难把此刻的温则谦和刚才那个疯狂的温则谦重合在一起。 陈六合等人把温则谦送出了俱乐部。 https://M.a6ksw.com/book/3254/ “真没想到,这家伙看起来老实木讷,却还有这么锋芒强盛的一面,算是开了眼界了。”慕容青峰感慨了一声说道,温则谦刚才的表现,绝对霸气,令人荡气回肠十分解气。 “呵呵,天才和疯子往往都是并存的。”陈六合笑了笑说道。 “这次要不是他的话,麻烦就大了。今晚事件也算是给我们敲响了一记警钟,以后你们都要小心一些,不要被那些人有机可乘钻了空子。”陈六合叮嘱着左安华和慕容青峰。 爱豆看书为你提供最快的穿成男主心魔怎么破更新,第 114 章 第一百一十四章免费阅读。https://www.a6ksw.com 第 115 章 第一百一十五章 https://www.a6KSW.com/book/3254/ 都市狂枭 作者:陈六合 国之重器,猛虎出笼!亦正亦邪的他注定有着无法平淡的命运!身负枷锁执掌生杀命轮!他身立潮头一生高唱大风!只装最牛的逼,只踩最狠的人!然而这样一个牛人还偏偏魅力十足,女校长、女总裁、女大佬、还有御姐萝莉纷踏而来!这也是一种极大的负担! 第6371章那一天 太史月照面色阴戾,忍着剧痛爬起身,颤颤巍巍的朝着厅外走去。 今晚,太过窝囊,他憋屈到了极点,这是彻底的偷鸡不成蚀把米。 太史月照走了,柳贺强和宋佳伟等四名贵公子,也都灰溜溜的离开。 陈六合心中重重的舒了口气,今晚的巨大危机解除了。 温则谦如神兵天降,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可以说是把陈六合从危险边缘给拉扯了回来。 “这么拼,值得吗?”陈六合看向温则谦,眼中有着感激,因为这个人情实在是太大了。 如果温则谦不出现的话,陈六合扪心自问,他今晚不可能隐忍的住,一定会对太史月照出手的。 一旦出现那样的情况,后果可想而知的严峻。 温则谦对陈六合露出了一个微笑,道:“为你,是值得的。” 陈六合也笑了起来,道:“谢谢。” “温家在大局观的立场上不能给你庇护,但是在这样的纷争上,却能给你帮助。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温则谦很认真的说道。 “我懂,非常感激。”陈六合道。 “只是可惜,那个太史月照很聪明,不但理智,并且稳重,如果他最后一枪也躲开了,我能做更大的文章,到时候就算是借着这股势,把太史家赶出炎京也不是不可能。”温则谦仍然有些许遗憾。 陈六合拍了拍温则谦的肩膀说道:“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好到把我都惊艳住了。” “一道枪伤,足以证明他们太史家族没有占到便宜,反而还吃了大亏,这第一次的交锋,勉强算是我赢了一筹,足够了。”陈六合说着。 https://WWW.a6ksw.com/book/3254/ “如果我不来的话,你会怎么样?”温则谦好奇道。 “可能会死在这里。”陈六合轻声道:“太史家来的不止是一个太史月照,在这栋大楼之外的某处,一定还有更多的强者在伺机而动,那必定是一股很有把握能除掉我的力量。” “当然,如果我极度窝囊的话,我或许可以苟活下来,不过青峰和华子他们一定有人会丢掉性命,这座代表了巨泷俱乐部的大楼,也会在一夜之间成为废墟。”陈六合道。 温则谦轻轻点了点头,他其实对这里面的事情知道的不是特别清楚,只是知道一部分而已。 他收到消息,陈六合遇到了巨大的困难,正陷入危机当中,他就毫不犹豫的赶了过来。 事实证明,他的到来是非常有价值的,帮助陈六合破除了一个本该无解的死局。 而这样的死局,放眼整个炎京,能帮陈六合破除的人,都凤毛麟角,温则谦恰巧就是其中之一。 因为温则谦的身份实在是太特殊了,他属于超脱派系的超然存在。 不光是他的家世了不起,就他本人而言,同样非常了不起。 温则谦在学术上对炎夏的贡献,是不可估量的,他本身就是拥有巨大价值的人,他算得上是炎夏学术方面的瑰宝级人物了。 这样的一个人,又拥有这样的家世,试问一下,有谁敢动温则谦? “你怎么来了?”陈六合平缓了一下心绪,问道。 “收到消息,就赶过来了。”温则谦说的轻描淡写。 陈六合道:“你知道我的事情?” “知道一些。”温则谦看着陈六合:“能活得下去吗?” “我尽量吧。”陈六合耸了耸肩,露出了一个苦笑。 “带把的爷们要说话算话。”温则谦道。 陈六合知道温则谦指的是什么,他摸了摸鼻子:“放心,只要我能活着,等我把棘手的事情都处理完了,会兑现我的承诺,我也确实需要亲自去瀛国走一趟了。” 两人聊了几句,就来到了慕容青峰和左安华这边。 https://www.a6ksw.COM/book/3254/ 查看了一下两人的情况,并没有太危险的状况。 “不该放他走,这么狂的人,该死。”左安华咬牙切齿的说着,他伤的不轻。 陈六合说道:“放心吧,我记住他了,他会为今晚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我不会让他活着离开炎京。” “太史家?怎么来头?”慕容青峰问道。 “我的死对头之一,很大的来头。”陈六合凝声道。 “如果你不好出手的话,我们可以设计整死他,这里是炎京,可以用的方法太多。”慕容青峰揉着酸痛的脖颈说道。 陈六合摇头:“这是我和他们之间的恩怨,你们最好不要插手进来,百害无利。” 左安华还想说什么,但被陈六合摆手制止了:“这件事情到此为止,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让大家受委屈了,我会处理妥当的,一定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交代。” 太上家族,绝不是慕容青峰等人可以招惹的,陈六合一万个不愿意把其他人卷进这次争斗中来。 不然的话,一旦太上家族真的把矛头指向了慕容青峰等人,这会让陈六合更加被动和担心。 安抚了一下巨泷俱乐部的其他成员,让他们先行离去。 “谢谢,帮我回去谢谢温老,谢谢彩霞姐。”陈六合再次对温则谦说道。 https://www.a6ksw.com/BOOK/3254/ 这件事情,温则谦能有这么大的底气,能做出这么过激的举措来,这背后,少不了温家的支持。 即便温家那种存在不可能把支持放在表面上来说,但也一定是默认的。 这一点毋庸置疑,否则温则谦都不可能成功来到巨泷俱乐部。 “如果没事的话,我先走了,晚上还有一个讲座。”温则谦说道。 很难把此刻的温则谦和刚才那个疯狂的温则谦重合在一起。 陈六合等人把温则谦送出了俱乐部。 https://M.a6ksw.com/book/3254/ “真没想到,这家伙看起来老实木讷,却还有这么锋芒强盛的一面,算是开了眼界了。”慕容青峰感慨了一声说道,温则谦刚才的表现,绝对霸气,令人荡气回肠十分解气。 “呵呵,天才和疯子往往都是并存的。”陈六合笑了笑说道。 “这次要不是他的话,麻烦就大了。今晚事件也算是给我们敲响了一记警钟,以后你们都要小心一些,不要被那些人有机可乘钻了空子。”陈六合叮嘱着左安华和慕容青峰。 爱豆看书为你提供最快的穿成男主心魔怎么破更新,第 115 章 第一百一十五章免费阅读。https://www.a6ksw.com 第 116 章 第一百一十六章 https://www.a6KSW.com/book/3254/ 都市狂枭 作者:陈六合 国之重器,猛虎出笼!亦正亦邪的他注定有着无法平淡的命运!身负枷锁执掌生杀命轮!他身立潮头一生高唱大风!只装最牛的逼,只踩最狠的人!然而这样一个牛人还偏偏魅力十足,女校长、女总裁、女大佬、还有御姐萝莉纷踏而来!这也是一种极大的负担! 第6371章那一天 太史月照面色阴戾,忍着剧痛爬起身,颤颤巍巍的朝着厅外走去。 今晚,太过窝囊,他憋屈到了极点,这是彻底的偷鸡不成蚀把米。 太史月照走了,柳贺强和宋佳伟等四名贵公子,也都灰溜溜的离开。 陈六合心中重重的舒了口气,今晚的巨大危机解除了。 温则谦如神兵天降,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可以说是把陈六合从危险边缘给拉扯了回来。 “这么拼,值得吗?”陈六合看向温则谦,眼中有着感激,因为这个人情实在是太大了。 如果温则谦不出现的话,陈六合扪心自问,他今晚不可能隐忍的住,一定会对太史月照出手的。 一旦出现那样的情况,后果可想而知的严峻。 温则谦对陈六合露出了一个微笑,道:“为你,是值得的。” 陈六合也笑了起来,道:“谢谢。” “温家在大局观的立场上不能给你庇护,但是在这样的纷争上,却能给你帮助。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温则谦很认真的说道。 “我懂,非常感激。”陈六合道。 “只是可惜,那个太史月照很聪明,不但理智,并且稳重,如果他最后一枪也躲开了,我能做更大的文章,到时候就算是借着这股势,把太史家赶出炎京也不是不可能。”温则谦仍然有些许遗憾。 陈六合拍了拍温则谦的肩膀说道:“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好到把我都惊艳住了。” “一道枪伤,足以证明他们太史家族没有占到便宜,反而还吃了大亏,这第一次的交锋,勉强算是我赢了一筹,足够了。”陈六合说着。 https://WWW.a6ksw.com/book/3254/ “如果我不来的话,你会怎么样?”温则谦好奇道。 “可能会死在这里。”陈六合轻声道:“太史家来的不止是一个太史月照,在这栋大楼之外的某处,一定还有更多的强者在伺机而动,那必定是一股很有把握能除掉我的力量。” “当然,如果我极度窝囊的话,我或许可以苟活下来,不过青峰和华子他们一定有人会丢掉性命,这座代表了巨泷俱乐部的大楼,也会在一夜之间成为废墟。”陈六合道。 温则谦轻轻点了点头,他其实对这里面的事情知道的不是特别清楚,只是知道一部分而已。 他收到消息,陈六合遇到了巨大的困难,正陷入危机当中,他就毫不犹豫的赶了过来。 事实证明,他的到来是非常有价值的,帮助陈六合破除了一个本该无解的死局。 而这样的死局,放眼整个炎京,能帮陈六合破除的人,都凤毛麟角,温则谦恰巧就是其中之一。 因为温则谦的身份实在是太特殊了,他属于超脱派系的超然存在。 不光是他的家世了不起,就他本人而言,同样非常了不起。 温则谦在学术上对炎夏的贡献,是不可估量的,他本身就是拥有巨大价值的人,他算得上是炎夏学术方面的瑰宝级人物了。 这样的一个人,又拥有这样的家世,试问一下,有谁敢动温则谦? “你怎么来了?”陈六合平缓了一下心绪,问道。 “收到消息,就赶过来了。”温则谦说的轻描淡写。 陈六合道:“你知道我的事情?” “知道一些。”温则谦看着陈六合:“能活得下去吗?” “我尽量吧。”陈六合耸了耸肩,露出了一个苦笑。 “带把的爷们要说话算话。”温则谦道。 陈六合知道温则谦指的是什么,他摸了摸鼻子:“放心,只要我能活着,等我把棘手的事情都处理完了,会兑现我的承诺,我也确实需要亲自去瀛国走一趟了。” 两人聊了几句,就来到了慕容青峰和左安华这边。 https://www.a6ksw.COM/book/3254/ 查看了一下两人的情况,并没有太危险的状况。 “不该放他走,这么狂的人,该死。”左安华咬牙切齿的说着,他伤的不轻。 陈六合说道:“放心吧,我记住他了,他会为今晚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我不会让他活着离开炎京。” “太史家?怎么来头?”慕容青峰问道。 “我的死对头之一,很大的来头。”陈六合凝声道。 “如果你不好出手的话,我们可以设计整死他,这里是炎京,可以用的方法太多。”慕容青峰揉着酸痛的脖颈说道。 陈六合摇头:“这是我和他们之间的恩怨,你们最好不要插手进来,百害无利。” 左安华还想说什么,但被陈六合摆手制止了:“这件事情到此为止,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让大家受委屈了,我会处理妥当的,一定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交代。” 太上家族,绝不是慕容青峰等人可以招惹的,陈六合一万个不愿意把其他人卷进这次争斗中来。 不然的话,一旦太上家族真的把矛头指向了慕容青峰等人,这会让陈六合更加被动和担心。 安抚了一下巨泷俱乐部的其他成员,让他们先行离去。 “谢谢,帮我回去谢谢温老,谢谢彩霞姐。”陈六合再次对温则谦说道。 https://www.a6ksw.com/BOOK/3254/ 这件事情,温则谦能有这么大的底气,能做出这么过激的举措来,这背后,少不了温家的支持。 即便温家那种存在不可能把支持放在表面上来说,但也一定是默认的。 这一点毋庸置疑,否则温则谦都不可能成功来到巨泷俱乐部。 “如果没事的话,我先走了,晚上还有一个讲座。”温则谦说道。 很难把此刻的温则谦和刚才那个疯狂的温则谦重合在一起。 陈六合等人把温则谦送出了俱乐部。 https://M.a6ksw.com/book/3254/ “真没想到,这家伙看起来老实木讷,却还有这么锋芒强盛的一面,算是开了眼界了。”慕容青峰感慨了一声说道,温则谦刚才的表现,绝对霸气,令人荡气回肠十分解气。 “呵呵,天才和疯子往往都是并存的。”陈六合笑了笑说道。 “这次要不是他的话,麻烦就大了。今晚事件也算是给我们敲响了一记警钟,以后你们都要小心一些,不要被那些人有机可乘钻了空子。”陈六合叮嘱着左安华和慕容青峰。 爱豆看书为你提供最快的穿成男主心魔怎么破更新,第 116 章 第一百一十六章免费阅读。https://www.a6ksw.com 第 117 章 第一百一十七章 https://www.a6KSW.com/book/3254/ 都市狂枭 作者:陈六合 国之重器,猛虎出笼!亦正亦邪的他注定有着无法平淡的命运!身负枷锁执掌生杀命轮!他身立潮头一生高唱大风!只装最牛的逼,只踩最狠的人!然而这样一个牛人还偏偏魅力十足,女校长、女总裁、女大佬、还有御姐萝莉纷踏而来!这也是一种极大的负担! 第6371章那一天 太史月照面色阴戾,忍着剧痛爬起身,颤颤巍巍的朝着厅外走去。 今晚,太过窝囊,他憋屈到了极点,这是彻底的偷鸡不成蚀把米。 太史月照走了,柳贺强和宋佳伟等四名贵公子,也都灰溜溜的离开。 陈六合心中重重的舒了口气,今晚的巨大危机解除了。 温则谦如神兵天降,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可以说是把陈六合从危险边缘给拉扯了回来。 “这么拼,值得吗?”陈六合看向温则谦,眼中有着感激,因为这个人情实在是太大了。 如果温则谦不出现的话,陈六合扪心自问,他今晚不可能隐忍的住,一定会对太史月照出手的。 一旦出现那样的情况,后果可想而知的严峻。 温则谦对陈六合露出了一个微笑,道:“为你,是值得的。” 陈六合也笑了起来,道:“谢谢。” “温家在大局观的立场上不能给你庇护,但是在这样的纷争上,却能给你帮助。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温则谦很认真的说道。 “我懂,非常感激。”陈六合道。 “只是可惜,那个太史月照很聪明,不但理智,并且稳重,如果他最后一枪也躲开了,我能做更大的文章,到时候就算是借着这股势,把太史家赶出炎京也不是不可能。”温则谦仍然有些许遗憾。 陈六合拍了拍温则谦的肩膀说道:“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好到把我都惊艳住了。” “一道枪伤,足以证明他们太史家族没有占到便宜,反而还吃了大亏,这第一次的交锋,勉强算是我赢了一筹,足够了。”陈六合说着。 https://WWW.a6ksw.com/book/3254/ “如果我不来的话,你会怎么样?”温则谦好奇道。 “可能会死在这里。”陈六合轻声道:“太史家来的不止是一个太史月照,在这栋大楼之外的某处,一定还有更多的强者在伺机而动,那必定是一股很有把握能除掉我的力量。” “当然,如果我极度窝囊的话,我或许可以苟活下来,不过青峰和华子他们一定有人会丢掉性命,这座代表了巨泷俱乐部的大楼,也会在一夜之间成为废墟。”陈六合道。 温则谦轻轻点了点头,他其实对这里面的事情知道的不是特别清楚,只是知道一部分而已。 他收到消息,陈六合遇到了巨大的困难,正陷入危机当中,他就毫不犹豫的赶了过来。 事实证明,他的到来是非常有价值的,帮助陈六合破除了一个本该无解的死局。 而这样的死局,放眼整个炎京,能帮陈六合破除的人,都凤毛麟角,温则谦恰巧就是其中之一。 因为温则谦的身份实在是太特殊了,他属于超脱派系的超然存在。 不光是他的家世了不起,就他本人而言,同样非常了不起。 温则谦在学术上对炎夏的贡献,是不可估量的,他本身就是拥有巨大价值的人,他算得上是炎夏学术方面的瑰宝级人物了。 这样的一个人,又拥有这样的家世,试问一下,有谁敢动温则谦? “你怎么来了?”陈六合平缓了一下心绪,问道。 “收到消息,就赶过来了。”温则谦说的轻描淡写。 陈六合道:“你知道我的事情?” “知道一些。”温则谦看着陈六合:“能活得下去吗?” “我尽量吧。”陈六合耸了耸肩,露出了一个苦笑。 “带把的爷们要说话算话。”温则谦道。 陈六合知道温则谦指的是什么,他摸了摸鼻子:“放心,只要我能活着,等我把棘手的事情都处理完了,会兑现我的承诺,我也确实需要亲自去瀛国走一趟了。” 两人聊了几句,就来到了慕容青峰和左安华这边。 https://www.a6ksw.COM/book/3254/ 查看了一下两人的情况,并没有太危险的状况。 “不该放他走,这么狂的人,该死。”左安华咬牙切齿的说着,他伤的不轻。 陈六合说道:“放心吧,我记住他了,他会为今晚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我不会让他活着离开炎京。” “太史家?怎么来头?”慕容青峰问道。 “我的死对头之一,很大的来头。”陈六合凝声道。 “如果你不好出手的话,我们可以设计整死他,这里是炎京,可以用的方法太多。”慕容青峰揉着酸痛的脖颈说道。 陈六合摇头:“这是我和他们之间的恩怨,你们最好不要插手进来,百害无利。” 左安华还想说什么,但被陈六合摆手制止了:“这件事情到此为止,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让大家受委屈了,我会处理妥当的,一定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交代。” 太上家族,绝不是慕容青峰等人可以招惹的,陈六合一万个不愿意把其他人卷进这次争斗中来。 不然的话,一旦太上家族真的把矛头指向了慕容青峰等人,这会让陈六合更加被动和担心。 安抚了一下巨泷俱乐部的其他成员,让他们先行离去。 “谢谢,帮我回去谢谢温老,谢谢彩霞姐。”陈六合再次对温则谦说道。 https://www.a6ksw.com/BOOK/3254/ 这件事情,温则谦能有这么大的底气,能做出这么过激的举措来,这背后,少不了温家的支持。 即便温家那种存在不可能把支持放在表面上来说,但也一定是默认的。 这一点毋庸置疑,否则温则谦都不可能成功来到巨泷俱乐部。 “如果没事的话,我先走了,晚上还有一个讲座。”温则谦说道。 很难把此刻的温则谦和刚才那个疯狂的温则谦重合在一起。 陈六合等人把温则谦送出了俱乐部。 https://M.a6ksw.com/book/3254/ “真没想到,这家伙看起来老实木讷,却还有这么锋芒强盛的一面,算是开了眼界了。”慕容青峰感慨了一声说道,温则谦刚才的表现,绝对霸气,令人荡气回肠十分解气。 “呵呵,天才和疯子往往都是并存的。”陈六合笑了笑说道。 “这次要不是他的话,麻烦就大了。今晚事件也算是给我们敲响了一记警钟,以后你们都要小心一些,不要被那些人有机可乘钻了空子。”陈六合叮嘱着左安华和慕容青峰。 爱豆看书为你提供最快的穿成男主心魔怎么破更新,第 117 章 第一百一十七章免费阅读。https://www.a6ksw.com 第 118 章 第一百一十八章 https://www.a6KSW.com/book/3254/ 都市狂枭 作者:陈六合 国之重器,猛虎出笼!亦正亦邪的他注定有着无法平淡的命运!身负枷锁执掌生杀命轮!他身立潮头一生高唱大风!只装最牛的逼,只踩最狠的人!然而这样一个牛人还偏偏魅力十足,女校长、女总裁、女大佬、还有御姐萝莉纷踏而来!这也是一种极大的负担! 第6371章那一天 太史月照面色阴戾,忍着剧痛爬起身,颤颤巍巍的朝着厅外走去。 今晚,太过窝囊,他憋屈到了极点,这是彻底的偷鸡不成蚀把米。 太史月照走了,柳贺强和宋佳伟等四名贵公子,也都灰溜溜的离开。 陈六合心中重重的舒了口气,今晚的巨大危机解除了。 温则谦如神兵天降,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可以说是把陈六合从危险边缘给拉扯了回来。 “这么拼,值得吗?”陈六合看向温则谦,眼中有着感激,因为这个人情实在是太大了。 如果温则谦不出现的话,陈六合扪心自问,他今晚不可能隐忍的住,一定会对太史月照出手的。 一旦出现那样的情况,后果可想而知的严峻。 温则谦对陈六合露出了一个微笑,道:“为你,是值得的。” 陈六合也笑了起来,道:“谢谢。” “温家在大局观的立场上不能给你庇护,但是在这样的纷争上,却能给你帮助。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温则谦很认真的说道。 “我懂,非常感激。”陈六合道。 “只是可惜,那个太史月照很聪明,不但理智,并且稳重,如果他最后一枪也躲开了,我能做更大的文章,到时候就算是借着这股势,把太史家赶出炎京也不是不可能。”温则谦仍然有些许遗憾。 陈六合拍了拍温则谦的肩膀说道:“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好到把我都惊艳住了。” “一道枪伤,足以证明他们太史家族没有占到便宜,反而还吃了大亏,这第一次的交锋,勉强算是我赢了一筹,足够了。”陈六合说着。 https://WWW.a6ksw.com/book/3254/ “如果我不来的话,你会怎么样?”温则谦好奇道。 “可能会死在这里。”陈六合轻声道:“太史家来的不止是一个太史月照,在这栋大楼之外的某处,一定还有更多的强者在伺机而动,那必定是一股很有把握能除掉我的力量。” “当然,如果我极度窝囊的话,我或许可以苟活下来,不过青峰和华子他们一定有人会丢掉性命,这座代表了巨泷俱乐部的大楼,也会在一夜之间成为废墟。”陈六合道。 温则谦轻轻点了点头,他其实对这里面的事情知道的不是特别清楚,只是知道一部分而已。 他收到消息,陈六合遇到了巨大的困难,正陷入危机当中,他就毫不犹豫的赶了过来。 事实证明,他的到来是非常有价值的,帮助陈六合破除了一个本该无解的死局。 而这样的死局,放眼整个炎京,能帮陈六合破除的人,都凤毛麟角,温则谦恰巧就是其中之一。 因为温则谦的身份实在是太特殊了,他属于超脱派系的超然存在。 不光是他的家世了不起,就他本人而言,同样非常了不起。 温则谦在学术上对炎夏的贡献,是不可估量的,他本身就是拥有巨大价值的人,他算得上是炎夏学术方面的瑰宝级人物了。 这样的一个人,又拥有这样的家世,试问一下,有谁敢动温则谦? “你怎么来了?”陈六合平缓了一下心绪,问道。 “收到消息,就赶过来了。”温则谦说的轻描淡写。 陈六合道:“你知道我的事情?” “知道一些。”温则谦看着陈六合:“能活得下去吗?” “我尽量吧。”陈六合耸了耸肩,露出了一个苦笑。 “带把的爷们要说话算话。”温则谦道。 陈六合知道温则谦指的是什么,他摸了摸鼻子:“放心,只要我能活着,等我把棘手的事情都处理完了,会兑现我的承诺,我也确实需要亲自去瀛国走一趟了。” 两人聊了几句,就来到了慕容青峰和左安华这边。 https://www.a6ksw.COM/book/3254/ 查看了一下两人的情况,并没有太危险的状况。 “不该放他走,这么狂的人,该死。”左安华咬牙切齿的说着,他伤的不轻。 陈六合说道:“放心吧,我记住他了,他会为今晚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我不会让他活着离开炎京。” “太史家?怎么来头?”慕容青峰问道。 “我的死对头之一,很大的来头。”陈六合凝声道。 “如果你不好出手的话,我们可以设计整死他,这里是炎京,可以用的方法太多。”慕容青峰揉着酸痛的脖颈说道。 陈六合摇头:“这是我和他们之间的恩怨,你们最好不要插手进来,百害无利。” 左安华还想说什么,但被陈六合摆手制止了:“这件事情到此为止,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让大家受委屈了,我会处理妥当的,一定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交代。” 太上家族,绝不是慕容青峰等人可以招惹的,陈六合一万个不愿意把其他人卷进这次争斗中来。 不然的话,一旦太上家族真的把矛头指向了慕容青峰等人,这会让陈六合更加被动和担心。 安抚了一下巨泷俱乐部的其他成员,让他们先行离去。 “谢谢,帮我回去谢谢温老,谢谢彩霞姐。”陈六合再次对温则谦说道。 https://www.a6ksw.com/BOOK/3254/ 这件事情,温则谦能有这么大的底气,能做出这么过激的举措来,这背后,少不了温家的支持。 即便温家那种存在不可能把支持放在表面上来说,但也一定是默认的。 这一点毋庸置疑,否则温则谦都不可能成功来到巨泷俱乐部。 “如果没事的话,我先走了,晚上还有一个讲座。”温则谦说道。 很难把此刻的温则谦和刚才那个疯狂的温则谦重合在一起。 陈六合等人把温则谦送出了俱乐部。 https://M.a6ksw.com/book/3254/ “真没想到,这家伙看起来老实木讷,却还有这么锋芒强盛的一面,算是开了眼界了。”慕容青峰感慨了一声说道,温则谦刚才的表现,绝对霸气,令人荡气回肠十分解气。 “呵呵,天才和疯子往往都是并存的。”陈六合笑了笑说道。 “这次要不是他的话,麻烦就大了。今晚事件也算是给我们敲响了一记警钟,以后你们都要小心一些,不要被那些人有机可乘钻了空子。”陈六合叮嘱着左安华和慕容青峰。 爱豆看书为你提供最快的穿成男主心魔怎么破更新,第 118 章 第一百一十八章免费阅读。https://www.a6ksw.com 第 119 章 第一百一十九章 https://www.a6KSW.com/book/3254/ 都市狂枭 作者:陈六合 国之重器,猛虎出笼!亦正亦邪的他注定有着无法平淡的命运!身负枷锁执掌生杀命轮!他身立潮头一生高唱大风!只装最牛的逼,只踩最狠的人!然而这样一个牛人还偏偏魅力十足,女校长、女总裁、女大佬、还有御姐萝莉纷踏而来!这也是一种极大的负担! 第6371章那一天 太史月照面色阴戾,忍着剧痛爬起身,颤颤巍巍的朝着厅外走去。 今晚,太过窝囊,他憋屈到了极点,这是彻底的偷鸡不成蚀把米。 太史月照走了,柳贺强和宋佳伟等四名贵公子,也都灰溜溜的离开。 陈六合心中重重的舒了口气,今晚的巨大危机解除了。 温则谦如神兵天降,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可以说是把陈六合从危险边缘给拉扯了回来。 “这么拼,值得吗?”陈六合看向温则谦,眼中有着感激,因为这个人情实在是太大了。 如果温则谦不出现的话,陈六合扪心自问,他今晚不可能隐忍的住,一定会对太史月照出手的。 一旦出现那样的情况,后果可想而知的严峻。 温则谦对陈六合露出了一个微笑,道:“为你,是值得的。” 陈六合也笑了起来,道:“谢谢。” “温家在大局观的立场上不能给你庇护,但是在这样的纷争上,却能给你帮助。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温则谦很认真的说道。 “我懂,非常感激。”陈六合道。 “只是可惜,那个太史月照很聪明,不但理智,并且稳重,如果他最后一枪也躲开了,我能做更大的文章,到时候就算是借着这股势,把太史家赶出炎京也不是不可能。”温则谦仍然有些许遗憾。 陈六合拍了拍温则谦的肩膀说道:“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好到把我都惊艳住了。” “一道枪伤,足以证明他们太史家族没有占到便宜,反而还吃了大亏,这第一次的交锋,勉强算是我赢了一筹,足够了。”陈六合说着。 https://WWW.a6ksw.com/book/3254/ “如果我不来的话,你会怎么样?”温则谦好奇道。 “可能会死在这里。”陈六合轻声道:“太史家来的不止是一个太史月照,在这栋大楼之外的某处,一定还有更多的强者在伺机而动,那必定是一股很有把握能除掉我的力量。” “当然,如果我极度窝囊的话,我或许可以苟活下来,不过青峰和华子他们一定有人会丢掉性命,这座代表了巨泷俱乐部的大楼,也会在一夜之间成为废墟。”陈六合道。 温则谦轻轻点了点头,他其实对这里面的事情知道的不是特别清楚,只是知道一部分而已。 他收到消息,陈六合遇到了巨大的困难,正陷入危机当中,他就毫不犹豫的赶了过来。 事实证明,他的到来是非常有价值的,帮助陈六合破除了一个本该无解的死局。 而这样的死局,放眼整个炎京,能帮陈六合破除的人,都凤毛麟角,温则谦恰巧就是其中之一。 因为温则谦的身份实在是太特殊了,他属于超脱派系的超然存在。 不光是他的家世了不起,就他本人而言,同样非常了不起。 温则谦在学术上对炎夏的贡献,是不可估量的,他本身就是拥有巨大价值的人,他算得上是炎夏学术方面的瑰宝级人物了。 这样的一个人,又拥有这样的家世,试问一下,有谁敢动温则谦? “你怎么来了?”陈六合平缓了一下心绪,问道。 “收到消息,就赶过来了。”温则谦说的轻描淡写。 陈六合道:“你知道我的事情?” “知道一些。”温则谦看着陈六合:“能活得下去吗?” “我尽量吧。”陈六合耸了耸肩,露出了一个苦笑。 “带把的爷们要说话算话。”温则谦道。 陈六合知道温则谦指的是什么,他摸了摸鼻子:“放心,只要我能活着,等我把棘手的事情都处理完了,会兑现我的承诺,我也确实需要亲自去瀛国走一趟了。” 两人聊了几句,就来到了慕容青峰和左安华这边。 https://www.a6ksw.COM/book/3254/ 查看了一下两人的情况,并没有太危险的状况。 “不该放他走,这么狂的人,该死。”左安华咬牙切齿的说着,他伤的不轻。 陈六合说道:“放心吧,我记住他了,他会为今晚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我不会让他活着离开炎京。” “太史家?怎么来头?”慕容青峰问道。 “我的死对头之一,很大的来头。”陈六合凝声道。 “如果你不好出手的话,我们可以设计整死他,这里是炎京,可以用的方法太多。”慕容青峰揉着酸痛的脖颈说道。 陈六合摇头:“这是我和他们之间的恩怨,你们最好不要插手进来,百害无利。” 左安华还想说什么,但被陈六合摆手制止了:“这件事情到此为止,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让大家受委屈了,我会处理妥当的,一定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交代。” 太上家族,绝不是慕容青峰等人可以招惹的,陈六合一万个不愿意把其他人卷进这次争斗中来。 不然的话,一旦太上家族真的把矛头指向了慕容青峰等人,这会让陈六合更加被动和担心。 安抚了一下巨泷俱乐部的其他成员,让他们先行离去。 “谢谢,帮我回去谢谢温老,谢谢彩霞姐。”陈六合再次对温则谦说道。 https://www.a6ksw.com/BOOK/3254/ 这件事情,温则谦能有这么大的底气,能做出这么过激的举措来,这背后,少不了温家的支持。 即便温家那种存在不可能把支持放在表面上来说,但也一定是默认的。 这一点毋庸置疑,否则温则谦都不可能成功来到巨泷俱乐部。 “如果没事的话,我先走了,晚上还有一个讲座。”温则谦说道。 很难把此刻的温则谦和刚才那个疯狂的温则谦重合在一起。 陈六合等人把温则谦送出了俱乐部。 https://M.a6ksw.com/book/3254/ “真没想到,这家伙看起来老实木讷,却还有这么锋芒强盛的一面,算是开了眼界了。”慕容青峰感慨了一声说道,温则谦刚才的表现,绝对霸气,令人荡气回肠十分解气。 “呵呵,天才和疯子往往都是并存的。”陈六合笑了笑说道。 “这次要不是他的话,麻烦就大了。今晚事件也算是给我们敲响了一记警钟,以后你们都要小心一些,不要被那些人有机可乘钻了空子。”陈六合叮嘱着左安华和慕容青峰。 爱豆看书为你提供最快的穿成男主心魔怎么破更新,第 119 章 第一百一十九章免费阅读。https://www.a6ksw.com 第 120 章 第一百二十章 https://www.a6KSW.com/book/3254/ 都市狂枭 作者:陈六合 国之重器,猛虎出笼!亦正亦邪的他注定有着无法平淡的命运!身负枷锁执掌生杀命轮!他身立潮头一生高唱大风!只装最牛的逼,只踩最狠的人!然而这样一个牛人还偏偏魅力十足,女校长、女总裁、女大佬、还有御姐萝莉纷踏而来!这也是一种极大的负担! 第6371章那一天 太史月照面色阴戾,忍着剧痛爬起身,颤颤巍巍的朝着厅外走去。 今晚,太过窝囊,他憋屈到了极点,这是彻底的偷鸡不成蚀把米。 太史月照走了,柳贺强和宋佳伟等四名贵公子,也都灰溜溜的离开。 陈六合心中重重的舒了口气,今晚的巨大危机解除了。 温则谦如神兵天降,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可以说是把陈六合从危险边缘给拉扯了回来。 “这么拼,值得吗?”陈六合看向温则谦,眼中有着感激,因为这个人情实在是太大了。 如果温则谦不出现的话,陈六合扪心自问,他今晚不可能隐忍的住,一定会对太史月照出手的。 一旦出现那样的情况,后果可想而知的严峻。 温则谦对陈六合露出了一个微笑,道:“为你,是值得的。” 陈六合也笑了起来,道:“谢谢。” “温家在大局观的立场上不能给你庇护,但是在这样的纷争上,却能给你帮助。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温则谦很认真的说道。 “我懂,非常感激。”陈六合道。 “只是可惜,那个太史月照很聪明,不但理智,并且稳重,如果他最后一枪也躲开了,我能做更大的文章,到时候就算是借着这股势,把太史家赶出炎京也不是不可能。”温则谦仍然有些许遗憾。 陈六合拍了拍温则谦的肩膀说道:“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好到把我都惊艳住了。” “一道枪伤,足以证明他们太史家族没有占到便宜,反而还吃了大亏,这第一次的交锋,勉强算是我赢了一筹,足够了。”陈六合说着。 https://WWW.a6ksw.com/book/3254/ “如果我不来的话,你会怎么样?”温则谦好奇道。 “可能会死在这里。”陈六合轻声道:“太史家来的不止是一个太史月照,在这栋大楼之外的某处,一定还有更多的强者在伺机而动,那必定是一股很有把握能除掉我的力量。” “当然,如果我极度窝囊的话,我或许可以苟活下来,不过青峰和华子他们一定有人会丢掉性命,这座代表了巨泷俱乐部的大楼,也会在一夜之间成为废墟。”陈六合道。 温则谦轻轻点了点头,他其实对这里面的事情知道的不是特别清楚,只是知道一部分而已。 他收到消息,陈六合遇到了巨大的困难,正陷入危机当中,他就毫不犹豫的赶了过来。 事实证明,他的到来是非常有价值的,帮助陈六合破除了一个本该无解的死局。 而这样的死局,放眼整个炎京,能帮陈六合破除的人,都凤毛麟角,温则谦恰巧就是其中之一。 因为温则谦的身份实在是太特殊了,他属于超脱派系的超然存在。 不光是他的家世了不起,就他本人而言,同样非常了不起。 温则谦在学术上对炎夏的贡献,是不可估量的,他本身就是拥有巨大价值的人,他算得上是炎夏学术方面的瑰宝级人物了。 这样的一个人,又拥有这样的家世,试问一下,有谁敢动温则谦? “你怎么来了?”陈六合平缓了一下心绪,问道。 “收到消息,就赶过来了。”温则谦说的轻描淡写。 陈六合道:“你知道我的事情?” “知道一些。”温则谦看着陈六合:“能活得下去吗?” “我尽量吧。”陈六合耸了耸肩,露出了一个苦笑。 “带把的爷们要说话算话。”温则谦道。 陈六合知道温则谦指的是什么,他摸了摸鼻子:“放心,只要我能活着,等我把棘手的事情都处理完了,会兑现我的承诺,我也确实需要亲自去瀛国走一趟了。” 两人聊了几句,就来到了慕容青峰和左安华这边。 https://www.a6ksw.COM/book/3254/ 查看了一下两人的情况,并没有太危险的状况。 “不该放他走,这么狂的人,该死。”左安华咬牙切齿的说着,他伤的不轻。 陈六合说道:“放心吧,我记住他了,他会为今晚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我不会让他活着离开炎京。” “太史家?怎么来头?”慕容青峰问道。 “我的死对头之一,很大的来头。”陈六合凝声道。 “如果你不好出手的话,我们可以设计整死他,这里是炎京,可以用的方法太多。”慕容青峰揉着酸痛的脖颈说道。 陈六合摇头:“这是我和他们之间的恩怨,你们最好不要插手进来,百害无利。” 左安华还想说什么,但被陈六合摆手制止了:“这件事情到此为止,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让大家受委屈了,我会处理妥当的,一定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交代。” 太上家族,绝不是慕容青峰等人可以招惹的,陈六合一万个不愿意把其他人卷进这次争斗中来。 不然的话,一旦太上家族真的把矛头指向了慕容青峰等人,这会让陈六合更加被动和担心。 安抚了一下巨泷俱乐部的其他成员,让他们先行离去。 “谢谢,帮我回去谢谢温老,谢谢彩霞姐。”陈六合再次对温则谦说道。 https://www.a6ksw.com/BOOK/3254/ 这件事情,温则谦能有这么大的底气,能做出这么过激的举措来,这背后,少不了温家的支持。 即便温家那种存在不可能把支持放在表面上来说,但也一定是默认的。 这一点毋庸置疑,否则温则谦都不可能成功来到巨泷俱乐部。 “如果没事的话,我先走了,晚上还有一个讲座。”温则谦说道。 很难把此刻的温则谦和刚才那个疯狂的温则谦重合在一起。 陈六合等人把温则谦送出了俱乐部。 https://M.a6ksw.com/book/3254/ “真没想到,这家伙看起来老实木讷,却还有这么锋芒强盛的一面,算是开了眼界了。”慕容青峰感慨了一声说道,温则谦刚才的表现,绝对霸气,令人荡气回肠十分解气。 “呵呵,天才和疯子往往都是并存的。”陈六合笑了笑说道。 “这次要不是他的话,麻烦就大了。今晚事件也算是给我们敲响了一记警钟,以后你们都要小心一些,不要被那些人有机可乘钻了空子。”陈六合叮嘱着左安华和慕容青峰。 爱豆看书为你提供最快的穿成男主心魔怎么破更新,第 120 章 第一百二十章免费阅读。https://www.a6ksw.com 第 121 章 正文完结 https://www.a6KSW.com/book/3254/ 都市狂枭 作者:陈六合 国之重器,猛虎出笼!亦正亦邪的他注定有着无法平淡的命运!身负枷锁执掌生杀命轮!他身立潮头一生高唱大风!只装最牛的逼,只踩最狠的人!然而这样一个牛人还偏偏魅力十足,女校长、女总裁、女大佬、还有御姐萝莉纷踏而来!这也是一种极大的负担! 第6371章那一天 太史月照面色阴戾,忍着剧痛爬起身,颤颤巍巍的朝着厅外走去。 今晚,太过窝囊,他憋屈到了极点,这是彻底的偷鸡不成蚀把米。 太史月照走了,柳贺强和宋佳伟等四名贵公子,也都灰溜溜的离开。 陈六合心中重重的舒了口气,今晚的巨大危机解除了。 温则谦如神兵天降,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可以说是把陈六合从危险边缘给拉扯了回来。 “这么拼,值得吗?”陈六合看向温则谦,眼中有着感激,因为这个人情实在是太大了。 如果温则谦不出现的话,陈六合扪心自问,他今晚不可能隐忍的住,一定会对太史月照出手的。 一旦出现那样的情况,后果可想而知的严峻。 温则谦对陈六合露出了一个微笑,道:“为你,是值得的。” 陈六合也笑了起来,道:“谢谢。” “温家在大局观的立场上不能给你庇护,但是在这样的纷争上,却能给你帮助。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温则谦很认真的说道。 “我懂,非常感激。”陈六合道。 “只是可惜,那个太史月照很聪明,不但理智,并且稳重,如果他最后一枪也躲开了,我能做更大的文章,到时候就算是借着这股势,把太史家赶出炎京也不是不可能。”温则谦仍然有些许遗憾。 陈六合拍了拍温则谦的肩膀说道:“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好到把我都惊艳住了。” “一道枪伤,足以证明他们太史家族没有占到便宜,反而还吃了大亏,这第一次的交锋,勉强算是我赢了一筹,足够了。”陈六合说着。 https://WWW.a6ksw.com/book/3254/ “如果我不来的话,你会怎么样?”温则谦好奇道。 “可能会死在这里。”陈六合轻声道:“太史家来的不止是一个太史月照,在这栋大楼之外的某处,一定还有更多的强者在伺机而动,那必定是一股很有把握能除掉我的力量。” “当然,如果我极度窝囊的话,我或许可以苟活下来,不过青峰和华子他们一定有人会丢掉性命,这座代表了巨泷俱乐部的大楼,也会在一夜之间成为废墟。”陈六合道。 温则谦轻轻点了点头,他其实对这里面的事情知道的不是特别清楚,只是知道一部分而已。 他收到消息,陈六合遇到了巨大的困难,正陷入危机当中,他就毫不犹豫的赶了过来。 事实证明,他的到来是非常有价值的,帮助陈六合破除了一个本该无解的死局。 而这样的死局,放眼整个炎京,能帮陈六合破除的人,都凤毛麟角,温则谦恰巧就是其中之一。 因为温则谦的身份实在是太特殊了,他属于超脱派系的超然存在。 不光是他的家世了不起,就他本人而言,同样非常了不起。 温则谦在学术上对炎夏的贡献,是不可估量的,他本身就是拥有巨大价值的人,他算得上是炎夏学术方面的瑰宝级人物了。 这样的一个人,又拥有这样的家世,试问一下,有谁敢动温则谦? “你怎么来了?”陈六合平缓了一下心绪,问道。 “收到消息,就赶过来了。”温则谦说的轻描淡写。 陈六合道:“你知道我的事情?” “知道一些。”温则谦看着陈六合:“能活得下去吗?” “我尽量吧。”陈六合耸了耸肩,露出了一个苦笑。 “带把的爷们要说话算话。”温则谦道。 陈六合知道温则谦指的是什么,他摸了摸鼻子:“放心,只要我能活着,等我把棘手的事情都处理完了,会兑现我的承诺,我也确实需要亲自去瀛国走一趟了。” 两人聊了几句,就来到了慕容青峰和左安华这边。 https://www.a6ksw.COM/book/3254/ 查看了一下两人的情况,并没有太危险的状况。 “不该放他走,这么狂的人,该死。”左安华咬牙切齿的说着,他伤的不轻。 陈六合说道:“放心吧,我记住他了,他会为今晚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我不会让他活着离开炎京。” “太史家?怎么来头?”慕容青峰问道。 “我的死对头之一,很大的来头。”陈六合凝声道。 “如果你不好出手的话,我们可以设计整死他,这里是炎京,可以用的方法太多。”慕容青峰揉着酸痛的脖颈说道。 陈六合摇头:“这是我和他们之间的恩怨,你们最好不要插手进来,百害无利。” 左安华还想说什么,但被陈六合摆手制止了:“这件事情到此为止,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让大家受委屈了,我会处理妥当的,一定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交代。” 太上家族,绝不是慕容青峰等人可以招惹的,陈六合一万个不愿意把其他人卷进这次争斗中来。 不然的话,一旦太上家族真的把矛头指向了慕容青峰等人,这会让陈六合更加被动和担心。 安抚了一下巨泷俱乐部的其他成员,让他们先行离去。 “谢谢,帮我回去谢谢温老,谢谢彩霞姐。”陈六合再次对温则谦说道。 https://www.a6ksw.com/BOOK/3254/ 这件事情,温则谦能有这么大的底气,能做出这么过激的举措来,这背后,少不了温家的支持。 即便温家那种存在不可能把支持放在表面上来说,但也一定是默认的。 这一点毋庸置疑,否则温则谦都不可能成功来到巨泷俱乐部。 “如果没事的话,我先走了,晚上还有一个讲座。”温则谦说道。 很难把此刻的温则谦和刚才那个疯狂的温则谦重合在一起。 陈六合等人把温则谦送出了俱乐部。 https://M.a6ksw.com/book/3254/ “真没想到,这家伙看起来老实木讷,却还有这么锋芒强盛的一面,算是开了眼界了。”慕容青峰感慨了一声说道,温则谦刚才的表现,绝对霸气,令人荡气回肠十分解气。 “呵呵,天才和疯子往往都是并存的。”陈六合笑了笑说道。 “这次要不是他的话,麻烦就大了。今晚事件也算是给我们敲响了一记警钟,以后你们都要小心一些,不要被那些人有机可乘钻了空子。”陈六合叮嘱着左安华和慕容青峰。 爱豆看书为你提供最快的穿成男主心魔怎么破更新,第 121 章 正文完结免费阅读。https://www.a6ksw.com 第 122 章 番外·剑灵之爱 https://www.a6KSW.com/book/3254/ 都市狂枭 作者:陈六合 国之重器,猛虎出笼!亦正亦邪的他注定有着无法平淡的命运!身负枷锁执掌生杀命轮!他身立潮头一生高唱大风!只装最牛的逼,只踩最狠的人!然而这样一个牛人还偏偏魅力十足,女校长、女总裁、女大佬、还有御姐萝莉纷踏而来!这也是一种极大的负担! 第6371章那一天 太史月照面色阴戾,忍着剧痛爬起身,颤颤巍巍的朝着厅外走去。 今晚,太过窝囊,他憋屈到了极点,这是彻底的偷鸡不成蚀把米。 太史月照走了,柳贺强和宋佳伟等四名贵公子,也都灰溜溜的离开。 陈六合心中重重的舒了口气,今晚的巨大危机解除了。 温则谦如神兵天降,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可以说是把陈六合从危险边缘给拉扯了回来。 “这么拼,值得吗?”陈六合看向温则谦,眼中有着感激,因为这个人情实在是太大了。 如果温则谦不出现的话,陈六合扪心自问,他今晚不可能隐忍的住,一定会对太史月照出手的。 一旦出现那样的情况,后果可想而知的严峻。 温则谦对陈六合露出了一个微笑,道:“为你,是值得的。” 陈六合也笑了起来,道:“谢谢。” “温家在大局观的立场上不能给你庇护,但是在这样的纷争上,却能给你帮助。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温则谦很认真的说道。 “我懂,非常感激。”陈六合道。 “只是可惜,那个太史月照很聪明,不但理智,并且稳重,如果他最后一枪也躲开了,我能做更大的文章,到时候就算是借着这股势,把太史家赶出炎京也不是不可能。”温则谦仍然有些许遗憾。 陈六合拍了拍温则谦的肩膀说道:“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好到把我都惊艳住了。” “一道枪伤,足以证明他们太史家族没有占到便宜,反而还吃了大亏,这第一次的交锋,勉强算是我赢了一筹,足够了。”陈六合说着。 https://WWW.a6ksw.com/book/3254/ “如果我不来的话,你会怎么样?”温则谦好奇道。 “可能会死在这里。”陈六合轻声道:“太史家来的不止是一个太史月照,在这栋大楼之外的某处,一定还有更多的强者在伺机而动,那必定是一股很有把握能除掉我的力量。” “当然,如果我极度窝囊的话,我或许可以苟活下来,不过青峰和华子他们一定有人会丢掉性命,这座代表了巨泷俱乐部的大楼,也会在一夜之间成为废墟。”陈六合道。 温则谦轻轻点了点头,他其实对这里面的事情知道的不是特别清楚,只是知道一部分而已。 他收到消息,陈六合遇到了巨大的困难,正陷入危机当中,他就毫不犹豫的赶了过来。 事实证明,他的到来是非常有价值的,帮助陈六合破除了一个本该无解的死局。 而这样的死局,放眼整个炎京,能帮陈六合破除的人,都凤毛麟角,温则谦恰巧就是其中之一。 因为温则谦的身份实在是太特殊了,他属于超脱派系的超然存在。 不光是他的家世了不起,就他本人而言,同样非常了不起。 温则谦在学术上对炎夏的贡献,是不可估量的,他本身就是拥有巨大价值的人,他算得上是炎夏学术方面的瑰宝级人物了。 这样的一个人,又拥有这样的家世,试问一下,有谁敢动温则谦? “你怎么来了?”陈六合平缓了一下心绪,问道。 “收到消息,就赶过来了。”温则谦说的轻描淡写。 陈六合道:“你知道我的事情?” “知道一些。”温则谦看着陈六合:“能活得下去吗?” “我尽量吧。”陈六合耸了耸肩,露出了一个苦笑。 “带把的爷们要说话算话。”温则谦道。 陈六合知道温则谦指的是什么,他摸了摸鼻子:“放心,只要我能活着,等我把棘手的事情都处理完了,会兑现我的承诺,我也确实需要亲自去瀛国走一趟了。” 两人聊了几句,就来到了慕容青峰和左安华这边。 https://www.a6ksw.COM/book/3254/ 查看了一下两人的情况,并没有太危险的状况。 “不该放他走,这么狂的人,该死。”左安华咬牙切齿的说着,他伤的不轻。 陈六合说道:“放心吧,我记住他了,他会为今晚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我不会让他活着离开炎京。” “太史家?怎么来头?”慕容青峰问道。 “我的死对头之一,很大的来头。”陈六合凝声道。 “如果你不好出手的话,我们可以设计整死他,这里是炎京,可以用的方法太多。”慕容青峰揉着酸痛的脖颈说道。 陈六合摇头:“这是我和他们之间的恩怨,你们最好不要插手进来,百害无利。” 左安华还想说什么,但被陈六合摆手制止了:“这件事情到此为止,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让大家受委屈了,我会处理妥当的,一定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交代。” 太上家族,绝不是慕容青峰等人可以招惹的,陈六合一万个不愿意把其他人卷进这次争斗中来。 不然的话,一旦太上家族真的把矛头指向了慕容青峰等人,这会让陈六合更加被动和担心。 安抚了一下巨泷俱乐部的其他成员,让他们先行离去。 “谢谢,帮我回去谢谢温老,谢谢彩霞姐。”陈六合再次对温则谦说道。 https://www.a6ksw.com/BOOK/3254/ 这件事情,温则谦能有这么大的底气,能做出这么过激的举措来,这背后,少不了温家的支持。 即便温家那种存在不可能把支持放在表面上来说,但也一定是默认的。 这一点毋庸置疑,否则温则谦都不可能成功来到巨泷俱乐部。 “如果没事的话,我先走了,晚上还有一个讲座。”温则谦说道。 很难把此刻的温则谦和刚才那个疯狂的温则谦重合在一起。 陈六合等人把温则谦送出了俱乐部。 https://M.a6ksw.com/book/3254/ “真没想到,这家伙看起来老实木讷,却还有这么锋芒强盛的一面,算是开了眼界了。”慕容青峰感慨了一声说道,温则谦刚才的表现,绝对霸气,令人荡气回肠十分解气。 “呵呵,天才和疯子往往都是并存的。”陈六合笑了笑说道。 “这次要不是他的话,麻烦就大了。今晚事件也算是给我们敲响了一记警钟,以后你们都要小心一些,不要被那些人有机可乘钻了空子。”陈六合叮嘱着左安华和慕容青峰。 爱豆看书为你提供最快的穿成男主心魔怎么破更新,第 122 章 番外·剑灵之爱免费阅读。https://www.a6ksw.com 第 123 章 剑灵之爱2 https://www.a6KSW.com/book/3254/ 都市狂枭 作者:陈六合 国之重器,猛虎出笼!亦正亦邪的他注定有着无法平淡的命运!身负枷锁执掌生杀命轮!他身立潮头一生高唱大风!只装最牛的逼,只踩最狠的人!然而这样一个牛人还偏偏魅力十足,女校长、女总裁、女大佬、还有御姐萝莉纷踏而来!这也是一种极大的负担! 第6371章那一天 太史月照面色阴戾,忍着剧痛爬起身,颤颤巍巍的朝着厅外走去。 今晚,太过窝囊,他憋屈到了极点,这是彻底的偷鸡不成蚀把米。 太史月照走了,柳贺强和宋佳伟等四名贵公子,也都灰溜溜的离开。 陈六合心中重重的舒了口气,今晚的巨大危机解除了。 温则谦如神兵天降,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可以说是把陈六合从危险边缘给拉扯了回来。 “这么拼,值得吗?”陈六合看向温则谦,眼中有着感激,因为这个人情实在是太大了。 如果温则谦不出现的话,陈六合扪心自问,他今晚不可能隐忍的住,一定会对太史月照出手的。 一旦出现那样的情况,后果可想而知的严峻。 温则谦对陈六合露出了一个微笑,道:“为你,是值得的。” 陈六合也笑了起来,道:“谢谢。” “温家在大局观的立场上不能给你庇护,但是在这样的纷争上,却能给你帮助。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温则谦很认真的说道。 “我懂,非常感激。”陈六合道。 “只是可惜,那个太史月照很聪明,不但理智,并且稳重,如果他最后一枪也躲开了,我能做更大的文章,到时候就算是借着这股势,把太史家赶出炎京也不是不可能。”温则谦仍然有些许遗憾。 陈六合拍了拍温则谦的肩膀说道:“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好到把我都惊艳住了。” “一道枪伤,足以证明他们太史家族没有占到便宜,反而还吃了大亏,这第一次的交锋,勉强算是我赢了一筹,足够了。”陈六合说着。 https://WWW.a6ksw.com/book/3254/ “如果我不来的话,你会怎么样?”温则谦好奇道。 “可能会死在这里。”陈六合轻声道:“太史家来的不止是一个太史月照,在这栋大楼之外的某处,一定还有更多的强者在伺机而动,那必定是一股很有把握能除掉我的力量。” “当然,如果我极度窝囊的话,我或许可以苟活下来,不过青峰和华子他们一定有人会丢掉性命,这座代表了巨泷俱乐部的大楼,也会在一夜之间成为废墟。”陈六合道。 温则谦轻轻点了点头,他其实对这里面的事情知道的不是特别清楚,只是知道一部分而已。 他收到消息,陈六合遇到了巨大的困难,正陷入危机当中,他就毫不犹豫的赶了过来。 事实证明,他的到来是非常有价值的,帮助陈六合破除了一个本该无解的死局。 而这样的死局,放眼整个炎京,能帮陈六合破除的人,都凤毛麟角,温则谦恰巧就是其中之一。 因为温则谦的身份实在是太特殊了,他属于超脱派系的超然存在。 不光是他的家世了不起,就他本人而言,同样非常了不起。 温则谦在学术上对炎夏的贡献,是不可估量的,他本身就是拥有巨大价值的人,他算得上是炎夏学术方面的瑰宝级人物了。 这样的一个人,又拥有这样的家世,试问一下,有谁敢动温则谦? “你怎么来了?”陈六合平缓了一下心绪,问道。 “收到消息,就赶过来了。”温则谦说的轻描淡写。 陈六合道:“你知道我的事情?” “知道一些。”温则谦看着陈六合:“能活得下去吗?” “我尽量吧。”陈六合耸了耸肩,露出了一个苦笑。 “带把的爷们要说话算话。”温则谦道。 陈六合知道温则谦指的是什么,他摸了摸鼻子:“放心,只要我能活着,等我把棘手的事情都处理完了,会兑现我的承诺,我也确实需要亲自去瀛国走一趟了。” 两人聊了几句,就来到了慕容青峰和左安华这边。 https://www.a6ksw.COM/book/3254/ 查看了一下两人的情况,并没有太危险的状况。 “不该放他走,这么狂的人,该死。”左安华咬牙切齿的说着,他伤的不轻。 陈六合说道:“放心吧,我记住他了,他会为今晚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我不会让他活着离开炎京。” “太史家?怎么来头?”慕容青峰问道。 “我的死对头之一,很大的来头。”陈六合凝声道。 “如果你不好出手的话,我们可以设计整死他,这里是炎京,可以用的方法太多。”慕容青峰揉着酸痛的脖颈说道。 陈六合摇头:“这是我和他们之间的恩怨,你们最好不要插手进来,百害无利。” 左安华还想说什么,但被陈六合摆手制止了:“这件事情到此为止,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让大家受委屈了,我会处理妥当的,一定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交代。” 太上家族,绝不是慕容青峰等人可以招惹的,陈六合一万个不愿意把其他人卷进这次争斗中来。 不然的话,一旦太上家族真的把矛头指向了慕容青峰等人,这会让陈六合更加被动和担心。 安抚了一下巨泷俱乐部的其他成员,让他们先行离去。 “谢谢,帮我回去谢谢温老,谢谢彩霞姐。”陈六合再次对温则谦说道。 https://www.a6ksw.com/BOOK/3254/ 这件事情,温则谦能有这么大的底气,能做出这么过激的举措来,这背后,少不了温家的支持。 即便温家那种存在不可能把支持放在表面上来说,但也一定是默认的。 这一点毋庸置疑,否则温则谦都不可能成功来到巨泷俱乐部。 “如果没事的话,我先走了,晚上还有一个讲座。”温则谦说道。 很难把此刻的温则谦和刚才那个疯狂的温则谦重合在一起。 陈六合等人把温则谦送出了俱乐部。 https://M.a6ksw.com/book/3254/ “真没想到,这家伙看起来老实木讷,却还有这么锋芒强盛的一面,算是开了眼界了。”慕容青峰感慨了一声说道,温则谦刚才的表现,绝对霸气,令人荡气回肠十分解气。 “呵呵,天才和疯子往往都是并存的。”陈六合笑了笑说道。 “这次要不是他的话,麻烦就大了。今晚事件也算是给我们敲响了一记警钟,以后你们都要小心一些,不要被那些人有机可乘钻了空子。”陈六合叮嘱着左安华和慕容青峰。 爱豆看书为你提供最快的穿成男主心魔怎么破更新,第 123 章 剑灵之爱2免费阅读。https://www.a6ksw.com 第 124 章 剑灵之爱3 https://www.a6KSW.com/book/3254/ 都市狂枭 作者:陈六合 国之重器,猛虎出笼!亦正亦邪的他注定有着无法平淡的命运!身负枷锁执掌生杀命轮!他身立潮头一生高唱大风!只装最牛的逼,只踩最狠的人!然而这样一个牛人还偏偏魅力十足,女校长、女总裁、女大佬、还有御姐萝莉纷踏而来!这也是一种极大的负担! 第6371章那一天 太史月照面色阴戾,忍着剧痛爬起身,颤颤巍巍的朝着厅外走去。 今晚,太过窝囊,他憋屈到了极点,这是彻底的偷鸡不成蚀把米。 太史月照走了,柳贺强和宋佳伟等四名贵公子,也都灰溜溜的离开。 陈六合心中重重的舒了口气,今晚的巨大危机解除了。 温则谦如神兵天降,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可以说是把陈六合从危险边缘给拉扯了回来。 “这么拼,值得吗?”陈六合看向温则谦,眼中有着感激,因为这个人情实在是太大了。 如果温则谦不出现的话,陈六合扪心自问,他今晚不可能隐忍的住,一定会对太史月照出手的。 一旦出现那样的情况,后果可想而知的严峻。 温则谦对陈六合露出了一个微笑,道:“为你,是值得的。” 陈六合也笑了起来,道:“谢谢。” “温家在大局观的立场上不能给你庇护,但是在这样的纷争上,却能给你帮助。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温则谦很认真的说道。 “我懂,非常感激。”陈六合道。 “只是可惜,那个太史月照很聪明,不但理智,并且稳重,如果他最后一枪也躲开了,我能做更大的文章,到时候就算是借着这股势,把太史家赶出炎京也不是不可能。”温则谦仍然有些许遗憾。 陈六合拍了拍温则谦的肩膀说道:“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好到把我都惊艳住了。” “一道枪伤,足以证明他们太史家族没有占到便宜,反而还吃了大亏,这第一次的交锋,勉强算是我赢了一筹,足够了。”陈六合说着。 https://WWW.a6ksw.com/book/3254/ “如果我不来的话,你会怎么样?”温则谦好奇道。 “可能会死在这里。”陈六合轻声道:“太史家来的不止是一个太史月照,在这栋大楼之外的某处,一定还有更多的强者在伺机而动,那必定是一股很有把握能除掉我的力量。” “当然,如果我极度窝囊的话,我或许可以苟活下来,不过青峰和华子他们一定有人会丢掉性命,这座代表了巨泷俱乐部的大楼,也会在一夜之间成为废墟。”陈六合道。 温则谦轻轻点了点头,他其实对这里面的事情知道的不是特别清楚,只是知道一部分而已。 他收到消息,陈六合遇到了巨大的困难,正陷入危机当中,他就毫不犹豫的赶了过来。 事实证明,他的到来是非常有价值的,帮助陈六合破除了一个本该无解的死局。 而这样的死局,放眼整个炎京,能帮陈六合破除的人,都凤毛麟角,温则谦恰巧就是其中之一。 因为温则谦的身份实在是太特殊了,他属于超脱派系的超然存在。 不光是他的家世了不起,就他本人而言,同样非常了不起。 温则谦在学术上对炎夏的贡献,是不可估量的,他本身就是拥有巨大价值的人,他算得上是炎夏学术方面的瑰宝级人物了。 这样的一个人,又拥有这样的家世,试问一下,有谁敢动温则谦? “你怎么来了?”陈六合平缓了一下心绪,问道。 “收到消息,就赶过来了。”温则谦说的轻描淡写。 陈六合道:“你知道我的事情?” “知道一些。”温则谦看着陈六合:“能活得下去吗?” “我尽量吧。”陈六合耸了耸肩,露出了一个苦笑。 “带把的爷们要说话算话。”温则谦道。 陈六合知道温则谦指的是什么,他摸了摸鼻子:“放心,只要我能活着,等我把棘手的事情都处理完了,会兑现我的承诺,我也确实需要亲自去瀛国走一趟了。” 两人聊了几句,就来到了慕容青峰和左安华这边。 https://www.a6ksw.COM/book/3254/ 查看了一下两人的情况,并没有太危险的状况。 “不该放他走,这么狂的人,该死。”左安华咬牙切齿的说着,他伤的不轻。 陈六合说道:“放心吧,我记住他了,他会为今晚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我不会让他活着离开炎京。” “太史家?怎么来头?”慕容青峰问道。 “我的死对头之一,很大的来头。”陈六合凝声道。 “如果你不好出手的话,我们可以设计整死他,这里是炎京,可以用的方法太多。”慕容青峰揉着酸痛的脖颈说道。 陈六合摇头:“这是我和他们之间的恩怨,你们最好不要插手进来,百害无利。” 左安华还想说什么,但被陈六合摆手制止了:“这件事情到此为止,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让大家受委屈了,我会处理妥当的,一定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交代。” 太上家族,绝不是慕容青峰等人可以招惹的,陈六合一万个不愿意把其他人卷进这次争斗中来。 不然的话,一旦太上家族真的把矛头指向了慕容青峰等人,这会让陈六合更加被动和担心。 安抚了一下巨泷俱乐部的其他成员,让他们先行离去。 “谢谢,帮我回去谢谢温老,谢谢彩霞姐。”陈六合再次对温则谦说道。 https://www.a6ksw.com/BOOK/3254/ 这件事情,温则谦能有这么大的底气,能做出这么过激的举措来,这背后,少不了温家的支持。 即便温家那种存在不可能把支持放在表面上来说,但也一定是默认的。 这一点毋庸置疑,否则温则谦都不可能成功来到巨泷俱乐部。 “如果没事的话,我先走了,晚上还有一个讲座。”温则谦说道。 很难把此刻的温则谦和刚才那个疯狂的温则谦重合在一起。 陈六合等人把温则谦送出了俱乐部。 https://M.a6ksw.com/book/3254/ “真没想到,这家伙看起来老实木讷,却还有这么锋芒强盛的一面,算是开了眼界了。”慕容青峰感慨了一声说道,温则谦刚才的表现,绝对霸气,令人荡气回肠十分解气。 “呵呵,天才和疯子往往都是并存的。”陈六合笑了笑说道。 “这次要不是他的话,麻烦就大了。今晚事件也算是给我们敲响了一记警钟,以后你们都要小心一些,不要被那些人有机可乘钻了空子。”陈六合叮嘱着左安华和慕容青峰。 爱豆看书为你提供最快的穿成男主心魔怎么破更新,第 124 章 剑灵之爱3免费阅读。https://www.a6ksw.com 第 125 章 番外·短暂失忆 https://www.a6KSW.com/book/3254/ 都市狂枭 作者:陈六合 国之重器,猛虎出笼!亦正亦邪的他注定有着无法平淡的命运!身负枷锁执掌生杀命轮!他身立潮头一生高唱大风!只装最牛的逼,只踩最狠的人!然而这样一个牛人还偏偏魅力十足,女校长、女总裁、女大佬、还有御姐萝莉纷踏而来!这也是一种极大的负担! 第6371章那一天 太史月照面色阴戾,忍着剧痛爬起身,颤颤巍巍的朝着厅外走去。 今晚,太过窝囊,他憋屈到了极点,这是彻底的偷鸡不成蚀把米。 太史月照走了,柳贺强和宋佳伟等四名贵公子,也都灰溜溜的离开。 陈六合心中重重的舒了口气,今晚的巨大危机解除了。 温则谦如神兵天降,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可以说是把陈六合从危险边缘给拉扯了回来。 “这么拼,值得吗?”陈六合看向温则谦,眼中有着感激,因为这个人情实在是太大了。 如果温则谦不出现的话,陈六合扪心自问,他今晚不可能隐忍的住,一定会对太史月照出手的。 一旦出现那样的情况,后果可想而知的严峻。 温则谦对陈六合露出了一个微笑,道:“为你,是值得的。” 陈六合也笑了起来,道:“谢谢。” “温家在大局观的立场上不能给你庇护,但是在这样的纷争上,却能给你帮助。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温则谦很认真的说道。 “我懂,非常感激。”陈六合道。 “只是可惜,那个太史月照很聪明,不但理智,并且稳重,如果他最后一枪也躲开了,我能做更大的文章,到时候就算是借着这股势,把太史家赶出炎京也不是不可能。”温则谦仍然有些许遗憾。 陈六合拍了拍温则谦的肩膀说道:“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好到把我都惊艳住了。” “一道枪伤,足以证明他们太史家族没有占到便宜,反而还吃了大亏,这第一次的交锋,勉强算是我赢了一筹,足够了。”陈六合说着。 https://WWW.a6ksw.com/book/3254/ “如果我不来的话,你会怎么样?”温则谦好奇道。 “可能会死在这里。”陈六合轻声道:“太史家来的不止是一个太史月照,在这栋大楼之外的某处,一定还有更多的强者在伺机而动,那必定是一股很有把握能除掉我的力量。” “当然,如果我极度窝囊的话,我或许可以苟活下来,不过青峰和华子他们一定有人会丢掉性命,这座代表了巨泷俱乐部的大楼,也会在一夜之间成为废墟。”陈六合道。 温则谦轻轻点了点头,他其实对这里面的事情知道的不是特别清楚,只是知道一部分而已。 他收到消息,陈六合遇到了巨大的困难,正陷入危机当中,他就毫不犹豫的赶了过来。 事实证明,他的到来是非常有价值的,帮助陈六合破除了一个本该无解的死局。 而这样的死局,放眼整个炎京,能帮陈六合破除的人,都凤毛麟角,温则谦恰巧就是其中之一。 因为温则谦的身份实在是太特殊了,他属于超脱派系的超然存在。 不光是他的家世了不起,就他本人而言,同样非常了不起。 温则谦在学术上对炎夏的贡献,是不可估量的,他本身就是拥有巨大价值的人,他算得上是炎夏学术方面的瑰宝级人物了。 这样的一个人,又拥有这样的家世,试问一下,有谁敢动温则谦? “你怎么来了?”陈六合平缓了一下心绪,问道。 “收到消息,就赶过来了。”温则谦说的轻描淡写。 陈六合道:“你知道我的事情?” “知道一些。”温则谦看着陈六合:“能活得下去吗?” “我尽量吧。”陈六合耸了耸肩,露出了一个苦笑。 “带把的爷们要说话算话。”温则谦道。 陈六合知道温则谦指的是什么,他摸了摸鼻子:“放心,只要我能活着,等我把棘手的事情都处理完了,会兑现我的承诺,我也确实需要亲自去瀛国走一趟了。” 两人聊了几句,就来到了慕容青峰和左安华这边。 https://www.a6ksw.COM/book/3254/ 查看了一下两人的情况,并没有太危险的状况。 “不该放他走,这么狂的人,该死。”左安华咬牙切齿的说着,他伤的不轻。 陈六合说道:“放心吧,我记住他了,他会为今晚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我不会让他活着离开炎京。” “太史家?怎么来头?”慕容青峰问道。 “我的死对头之一,很大的来头。”陈六合凝声道。 “如果你不好出手的话,我们可以设计整死他,这里是炎京,可以用的方法太多。”慕容青峰揉着酸痛的脖颈说道。 陈六合摇头:“这是我和他们之间的恩怨,你们最好不要插手进来,百害无利。” 左安华还想说什么,但被陈六合摆手制止了:“这件事情到此为止,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让大家受委屈了,我会处理妥当的,一定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交代。” 太上家族,绝不是慕容青峰等人可以招惹的,陈六合一万个不愿意把其他人卷进这次争斗中来。 不然的话,一旦太上家族真的把矛头指向了慕容青峰等人,这会让陈六合更加被动和担心。 安抚了一下巨泷俱乐部的其他成员,让他们先行离去。 “谢谢,帮我回去谢谢温老,谢谢彩霞姐。”陈六合再次对温则谦说道。 https://www.a6ksw.com/BOOK/3254/ 这件事情,温则谦能有这么大的底气,能做出这么过激的举措来,这背后,少不了温家的支持。 即便温家那种存在不可能把支持放在表面上来说,但也一定是默认的。 这一点毋庸置疑,否则温则谦都不可能成功来到巨泷俱乐部。 “如果没事的话,我先走了,晚上还有一个讲座。”温则谦说道。 很难把此刻的温则谦和刚才那个疯狂的温则谦重合在一起。 陈六合等人把温则谦送出了俱乐部。 https://M.a6ksw.com/book/3254/ “真没想到,这家伙看起来老实木讷,却还有这么锋芒强盛的一面,算是开了眼界了。”慕容青峰感慨了一声说道,温则谦刚才的表现,绝对霸气,令人荡气回肠十分解气。 “呵呵,天才和疯子往往都是并存的。”陈六合笑了笑说道。 “这次要不是他的话,麻烦就大了。今晚事件也算是给我们敲响了一记警钟,以后你们都要小心一些,不要被那些人有机可乘钻了空子。”陈六合叮嘱着左安华和慕容青峰。 爱豆看书为你提供最快的穿成男主心魔怎么破更新,第 125 章 番外·短暂失忆免费阅读。https://www.a6ksw.com 第 126 章 短暂失忆2 https://www.a6KSW.com/book/3254/ 都市狂枭 作者:陈六合 国之重器,猛虎出笼!亦正亦邪的他注定有着无法平淡的命运!身负枷锁执掌生杀命轮!他身立潮头一生高唱大风!只装最牛的逼,只踩最狠的人!然而这样一个牛人还偏偏魅力十足,女校长、女总裁、女大佬、还有御姐萝莉纷踏而来!这也是一种极大的负担! 第6371章那一天 太史月照面色阴戾,忍着剧痛爬起身,颤颤巍巍的朝着厅外走去。 今晚,太过窝囊,他憋屈到了极点,这是彻底的偷鸡不成蚀把米。 太史月照走了,柳贺强和宋佳伟等四名贵公子,也都灰溜溜的离开。 陈六合心中重重的舒了口气,今晚的巨大危机解除了。 温则谦如神兵天降,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可以说是把陈六合从危险边缘给拉扯了回来。 “这么拼,值得吗?”陈六合看向温则谦,眼中有着感激,因为这个人情实在是太大了。 如果温则谦不出现的话,陈六合扪心自问,他今晚不可能隐忍的住,一定会对太史月照出手的。 一旦出现那样的情况,后果可想而知的严峻。 温则谦对陈六合露出了一个微笑,道:“为你,是值得的。” 陈六合也笑了起来,道:“谢谢。” “温家在大局观的立场上不能给你庇护,但是在这样的纷争上,却能给你帮助。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温则谦很认真的说道。 “我懂,非常感激。”陈六合道。 “只是可惜,那个太史月照很聪明,不但理智,并且稳重,如果他最后一枪也躲开了,我能做更大的文章,到时候就算是借着这股势,把太史家赶出炎京也不是不可能。”温则谦仍然有些许遗憾。 陈六合拍了拍温则谦的肩膀说道:“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好到把我都惊艳住了。” “一道枪伤,足以证明他们太史家族没有占到便宜,反而还吃了大亏,这第一次的交锋,勉强算是我赢了一筹,足够了。”陈六合说着。 https://WWW.a6ksw.com/book/3254/ “如果我不来的话,你会怎么样?”温则谦好奇道。 “可能会死在这里。”陈六合轻声道:“太史家来的不止是一个太史月照,在这栋大楼之外的某处,一定还有更多的强者在伺机而动,那必定是一股很有把握能除掉我的力量。” “当然,如果我极度窝囊的话,我或许可以苟活下来,不过青峰和华子他们一定有人会丢掉性命,这座代表了巨泷俱乐部的大楼,也会在一夜之间成为废墟。”陈六合道。 温则谦轻轻点了点头,他其实对这里面的事情知道的不是特别清楚,只是知道一部分而已。 他收到消息,陈六合遇到了巨大的困难,正陷入危机当中,他就毫不犹豫的赶了过来。 事实证明,他的到来是非常有价值的,帮助陈六合破除了一个本该无解的死局。 而这样的死局,放眼整个炎京,能帮陈六合破除的人,都凤毛麟角,温则谦恰巧就是其中之一。 因为温则谦的身份实在是太特殊了,他属于超脱派系的超然存在。 不光是他的家世了不起,就他本人而言,同样非常了不起。 温则谦在学术上对炎夏的贡献,是不可估量的,他本身就是拥有巨大价值的人,他算得上是炎夏学术方面的瑰宝级人物了。 这样的一个人,又拥有这样的家世,试问一下,有谁敢动温则谦? “你怎么来了?”陈六合平缓了一下心绪,问道。 “收到消息,就赶过来了。”温则谦说的轻描淡写。 陈六合道:“你知道我的事情?” “知道一些。”温则谦看着陈六合:“能活得下去吗?” “我尽量吧。”陈六合耸了耸肩,露出了一个苦笑。 “带把的爷们要说话算话。”温则谦道。 陈六合知道温则谦指的是什么,他摸了摸鼻子:“放心,只要我能活着,等我把棘手的事情都处理完了,会兑现我的承诺,我也确实需要亲自去瀛国走一趟了。” 两人聊了几句,就来到了慕容青峰和左安华这边。 https://www.a6ksw.COM/book/3254/ 查看了一下两人的情况,并没有太危险的状况。 “不该放他走,这么狂的人,该死。”左安华咬牙切齿的说着,他伤的不轻。 陈六合说道:“放心吧,我记住他了,他会为今晚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我不会让他活着离开炎京。” “太史家?怎么来头?”慕容青峰问道。 “我的死对头之一,很大的来头。”陈六合凝声道。 “如果你不好出手的话,我们可以设计整死他,这里是炎京,可以用的方法太多。”慕容青峰揉着酸痛的脖颈说道。 陈六合摇头:“这是我和他们之间的恩怨,你们最好不要插手进来,百害无利。” 左安华还想说什么,但被陈六合摆手制止了:“这件事情到此为止,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让大家受委屈了,我会处理妥当的,一定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交代。” 太上家族,绝不是慕容青峰等人可以招惹的,陈六合一万个不愿意把其他人卷进这次争斗中来。 不然的话,一旦太上家族真的把矛头指向了慕容青峰等人,这会让陈六合更加被动和担心。 安抚了一下巨泷俱乐部的其他成员,让他们先行离去。 “谢谢,帮我回去谢谢温老,谢谢彩霞姐。”陈六合再次对温则谦说道。 https://www.a6ksw.com/BOOK/3254/ 这件事情,温则谦能有这么大的底气,能做出这么过激的举措来,这背后,少不了温家的支持。 即便温家那种存在不可能把支持放在表面上来说,但也一定是默认的。 这一点毋庸置疑,否则温则谦都不可能成功来到巨泷俱乐部。 “如果没事的话,我先走了,晚上还有一个讲座。”温则谦说道。 很难把此刻的温则谦和刚才那个疯狂的温则谦重合在一起。 陈六合等人把温则谦送出了俱乐部。 https://M.a6ksw.com/book/3254/ “真没想到,这家伙看起来老实木讷,却还有这么锋芒强盛的一面,算是开了眼界了。”慕容青峰感慨了一声说道,温则谦刚才的表现,绝对霸气,令人荡气回肠十分解气。 “呵呵,天才和疯子往往都是并存的。”陈六合笑了笑说道。 “这次要不是他的话,麻烦就大了。今晚事件也算是给我们敲响了一记警钟,以后你们都要小心一些,不要被那些人有机可乘钻了空子。”陈六合叮嘱着左安华和慕容青峰。 爱豆看书为你提供最快的穿成男主心魔怎么破更新,第 126 章 短暂失忆2免费阅读。https://www.a6ks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