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号更新推迟 八八每天定时更新时间是凌晨!明天请假推迟更新时间,尽可能明天上午更新! 今天请假,大家小年快乐 今天请假,过小年,明天万更。写书这几年,这本书是八八头一次断更什么的,太累了,想休息了,所以脑子混混沌沌的明天上午就写,然后万更。今天给自己放假, 关于更新 这几天有事情,所以大家先等一等,等我忙完了一起更新然后争取完结好了。 第一章:旧人旧事 “阿韫,娘知道对不住你。” “你奶再不请大夫就熬不住了....你父亲刚刚考中举秀才....” 顾韫缓缓闭上眼再睁开,眼前的一切没有消失,便是她掐在腰上的痛也是真实的。 这不是梦。 前世,在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后,她又回到了十五岁这一年。 杏目一片死寂的盯着眼前衣衫补丁的妇人。 这个逼着她去爬陌生男人床的人,也是她亲生母亲。 “阿娘,你在做什么?” 顾城大步走进来。 “阿城,给你妹妹跪下。” 南朝重孝,选拔人才也以‘孝廉’为科目。 更不要说此时是钟氏跪女儿。 顾城隽秀的五官冷若冰霜,目光如炬看向顾韫,“顾韫,你乃大不孝。” 顾韫看着兄长,目光渐渐清明起来,隐隐透出寒光。 顾城亦满眼怒火。 “顾城,给你妹妹跪下。”钟氏往日里温声细语的人,此时也动了怒,直呼儿子名字。 扑通。 有孝字压着,顾城纵是抗拒,也直直的跪了下来。 “阿娘、阿兄。”弱弱的童音从门口传来,顾浩文怯怯的探头进来,小心翼翼的看向顾韫,弱弱的叫了声,“阿姐。” “浩文,过来给你阿姐跪下。” 顾浩文听话的走到钟氏身边跪下,瘦弱的小脸上一片茫然。 一时之间,母子三人并排跪在顾家这个向来不受宠的大女儿面前。 顾韫看着胆小怯弱的弟弟,缓缓走过去,低身将人扶起来,对上弟弟茫然又慌乱的眼神,顾韫眼眶微红。 她转头看向窗外,“好,我答应。” 也只有在这个弟弟身上,顾韫才能感受到一丝丝亲人的温暖。 前世在她咽下最后一口气前,听到弟弟为给她寻药,坠崖身亡,人被寻到时,已经被狼啃的面目全非。 她欠阿弟一条命,又怎能让他跪她。 今世的这一天是冬月十四,从早上便开始下雪。 顾韫记得这场雪一直下了三天三夜,冻死了很多人。 她身上的夹袄很薄,里面的棉花皆是从兄长和阿父的旧衣上摘下来的。 一出门,寒气瞬间打透夹袄,她忍不住哆嗦一下。 身后响起脚步声,隔几步远又停下来。 顾韫朝厢房走去,面色微白,前世的一幕幕在眼前闪过。 顾家是农户,顾家父子争气,顾父今年冬月加参了策举,考中举秀才,其长子顾城十七岁,也中了童生。 这自然是喜事。 可顾家男子念书,家中的田地靠家中妇人及顾家二房帮衬。 如今顾父想再往上走保举,便要拜师认门,家中根本拿不出银钱来。 前些日子顾老太太又从山上滚下来,看病抓药的钱还是顾父从书斋里先预支的。 顾家二女顾蓁蓁去后山捡柴,捡了一男子回来借住厢房养病,看衣着布料也知非富即贵。 为感激顾家已给了几棵金瓜子,顾老太太不肯看大夫抓药,以孝逼着顾父用那几棵金瓜子去去走关系。 眼下有了消息,顾老太太这边却不好了,若是人一没,便要守制三年。 顾老太太不想耽误儿子,最后主意又打到了那男子身上。 逼着钟氏让孙女爬床赖上对方,即便是做不成妾,也能从对方身上赖些钱财。 这日顾父不在家,顾老太太又打发走二孙女。 再有钟氏下跪,一向不受宠的顾韫天真的想借此事得到家人另眼相待,听从安排去了厢房。 借着男子晕迷着,顾韫爬上了床。 却不想没等赖上对方,反而被回家的顾父撞到这一幕。 顾父为人清高,见女儿做此下等事,自然大怒。 钟氏在丈夫面前一向温顺,生怕丈夫厌了,不敢接话,顾老太太更是将错都推到顾韫身上。 顾韫百口莫辩,更心寒家人对她的薄凉。 顾家搬进县城只将她一人留在乡下,直到顾父一步步高升,进金陵做官,她才被接进城,被许给一个七品武将做填房,最后被冷落在偏院孤苦死掉。 “阿韫。”钟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这是催她快点。 顾韫敛起思绪,推开厢房门走进去。 平日里这是顾家父子温书的地方,顾韫极少进来。 书房很简陋,一张八仙桌靠窗而立,没有火炕,只有木床。 抬眼就能看到木床上的男子。 男子平躺在就床上,吸呼平稳,明明不会醒来,可那张脸,仍旧让顾韫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还好,今生他们不会再有纠葛。 深吸一口气,顾韫走到书桌旁坐下来,她是答应进来,却不会像前世一般。 只需要等着阿父回来便可,上辈子发生的事再也不会发生。 时间一点点过去,厢房里并不暖和,连个取暖的火盆也没有。 顾韫一会儿想起前世,一会儿又惊叹自己竟然重生了,目光又不时落在床踏的男子脸上。 对顾家他自称姓书。 顾韫知道他不姓书,而姓谢。 谢衡。 未来的大都督谢袁之子,此时谢袁还没有升官,是州领兵刺史。 谢衡沉睡中的脸,也掩饰不住那股薄凉的之感。 而本人也确实如此。 前世发生这样的事,第二日便有人寻过来,谢衡便离开了顾家。 她与他之间的纠葛从她进金陵才开始。 申时三刻,顾家院子里有了动静。 一窜脚传来,顾父的声音也响起,“阿母今日可好?今日书斋老板家里有喜事,提前让我回来,还给了一包点心。” “夫君。”钟氏面色发白接过点心。 顾父见她面色不好,神情一变,大步往正房走,“可是阿母不好?” “夫君,阿母没事。” 顾父停下来,见妻子神情慌乱,眼睛不时往厢房瞟,面色一沉,大步走过去。 “夫君,你听我说....” 这时,厢房门打开,顾韫从里面走出来。 面对父亲的怒目,她神色自然不紧不慢道,“阿娘让我给书公子送水,刚刚在厢房里就听到阿父回来了。” 钟氏面上的慌色还没有退去,又升起惊讶来。 衣衫整齐,人出来的也快。 这..... 顾父抿着唇,转身往西屋走,“你跟我来。” 顾韫跟上去。 人才迈进西屋,顾父的怒声便响起,“跪下。” 第二章:福宝妹妹 南朝人审美情趣,人要高挑白皙,服饰也要飘逸。 认人荐人文才孝廉是一方面,长相也要俊美。 顾父三十有二,长相俊秀,个子高挑,很符合现在的审美,这也是顾家子女模样不差的原因。 此时,便是顾父脸上镀着一层冰霜,“阿韫,咱们家虽然是农户,为父在你们兄妹小时候便温书习字,当成士族子女教养,《女论语》更是让你们熟记于心。女德女节对一个女子来说何其重要,何为窈窕淑女?有女在室,莫出闺庭,有客在户,莫露声音。” “女子珍惜名节比珍惜生命更为重要。” “阿韫,你太让为父失望了。” 顾韫双手攥紧,压下鼻底酸意,“阿父什么也没问,便给女儿定了罪名,女儿不服。” 顾父目冷。 顾韫明白子女被说教时顶嘴是不孝。 前世她事事听他们的,最后不是也落得个不孝的名声吗? 既如此,今生回来,便要活个痛快,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何必为难自己。 片刻停顿后,顾韫又道,“阿父刚刚也说家之善教,父母最要。女儿幼时,时在父阿父身侧,熏陶性情自是像阿父。阿父可认为女儿还是那种不知礼义廉耻的女子?” 顾父双眸微沉。 外屋在偷听的钟氏吓的冷汗直流。 顾城也面如白纸。 钟氏最了解丈夫,知这事若由女儿说出口,便真的完了,心一横,推开门冲进去,双腿一软跪到地上。 “夫君,这事是妾我的错,是见阿母病情加重,才让阿韫去找书公子借些钱财,不怪阿韫。” “糊涂!你糊涂啊。”顾父双手背在身后,连怒斥两声。 钟氏不敢看丈夫,“夫君,妾的错。” “你是有错,且特错大错,顾家虽是农户,却也家风正,你一妇人,怎能有如此不知廉耻。” 钟氏身子晃了晃,以帕捂嘴,低泣起来。 见妻子哭了,一瞬间顾父也垂下双肩。 做为男子,家中因钱财举步艰难,是他的错,又如何去怪妻女? “可是学之回来了?咳....咋地闹的哭哭啼啼的?”东屋顾老太太声音一起,西屋钟氏像被人捏住了脖子,瞬间失了声音。 顾父听母亲喊他,看了眼地上的妻女,大步走到门口又停下,张了张嘴,“阿韫顶撞长辈,去院里跪着。” 走到外间看到长子,不等天开口,顾城就已经羞愧的低下头。 顾父心底忍不住的失望,“阿城也去跪着,你是兄长,没有约束好弟妹,便是你的错。” 东西屋不过七八步的距离,几息的功夫,顾父便进了东屋,隔着门顾老太太和顾父的说话声也隐隐传来。 顾韫从地上起来,拍拍襦裙上的灰,去院中跪下。 钟氏见女儿没有和她说话,委屈的眼里又溢满了泪水。 “阿娘先起来吧。”顾城走过去扶起母亲。 钟氏用衣袖抹了抹眼角,“阿城,阿韫心里是怨我的吧。” “哪有做子女的会怨恨父母的,阿娘不要多想,阿父回来,阿娘也去准备晚饭吧。” 钟氏在儿子这里得到了些许安慰,这才好了些转身去了厨房。 顾城深呼吸几次,顾韫前脚刚跪下,他后脚也在一旁跪下来。 目光最后落在顾韫挺直的背影时,里面涌出浓浓的怒火来。 “惹阿娘被阿父训斥,这回你满意了。” 顾韫神色不变的回道,“我不懂阿兄是何意,阿娘被阿父训斥与我何干?” “你若有孝心,今日就该担下这事,而不是让阿父斥责阿娘。” “阿兄刚刚也在,为何不担下这事?” 顾城气得脸色涨红,“难怪蓁蓁最讨人喜。” 顾韫轻笑,“二妹回来了,阿兄便不必与我这不讨喜的人说话了。” 顾家院门口,顾蓁蓁欢喜的从外面走进来。 她看到院中情景,步子又快了几分,“阿兄阿姐,这是怎么了?” 顾韫道,“蓁蓁还是问阿兄吧。” 难以启齿的事情让他怎么说? 顾城被难到了,脸憋的通红,愣是没憋出一个字来。 最后,又迁怒的瞪向顾韫。 顾韫不以为意,“阿兄说不出口?那我说吧。” 只是不等她开口,东屋的窗户被打开,顾老太太一脸横肉,目光冷冰的落在顾韫身上。 警告的看了顾韫一眼,她才喊顾蓁蓁,“外面冷,蓁蓁捡了一天的柴先进屋暖和暖和。” 顾蓁蓁是顾家二女,与顾韫是双胞胎姐妹。 两人是双胎,偏不同命。 她性子沉闷嘴又笨,不似顾蓁嘴甜会哄人,全家上下都喜欢。 如此还不算,用顾老太太的话说蓁蓁是天生福宝命,走到哪里都有贵人相助,给全家带来福运,最后嫁了个夫婿是四品大员。 顾韫也想被家人夸赞一句,暗下不知吃多少苦,可笑她苦熬一生,连做顾蓁蓁的对手都不够格。 活的郁郁寡欢,众叛亲离,最后孤死在偏院也无人问津。 前世历历在目,今生还要走老路岂不是傻子。 顾蓁蓁看了眼跪在院中的兄长姐姐,迟疑的喊朝顾老太太喊了一声,“阿奶,冬月里寒气重,让阿兄阿姐起来吧。” “是你父亲做主,我老婆子可管不得。” 语罢,顾老太太呛了冷风又咳了起来。 屋里钟氏忙着倒水,顾父声音也传出来,“蓁蓁进来,莫让你阿奶担心。” 顾蓁蓁抿抿唇,进屋去了。 顾城看一眼顾韫,蹦出一声嗤笑,嘴角带着讥诮。 顾韫也低笑一声,低头看着地面,鼻尖发酸。 明明前世就被凉透了心,今生看到这一幕,仍旧忍不住的难受。 这般凉薄的家人,原来她还是在乎的。 顾城问,“你笑什么?” 顾韫没有回答,而顾城的注意力也被屋里的声音引了过去。 “天啊,我就说我家蓁蓁是个福宝,你可真是阿奶的心甜哟。” 顾城好奇的想知道发生了何事,却又被罚而不能进屋,急的伸脖往屋里眺望。 顾韫却是知道何事。 顾蓁蓁确认是个福宝,去山上捡柴时竟捡了一包银子,足足有十两。 因为这十两银子,顾家能搬进县城生活,顾老太太治病的钱也有了,机缘巧合之下顾蓁蓁救了尚书令夫人,而顾父被引荐给刺史,而这个刺史正是谢衡的父亲。 第三章:丧门星 傍晚,顾城兄妹才被喊回屋。 顾家只有一间土房和一处厢房。 厢房平时顾城住在那里,现在有外人住在里面,顾城就搬去了西屋与顾父和七岁的弟弟一起住。 原本住在西屋的钟氏搬到了东屋,和顾老太太挤在一铺火炕上。 晚饭就摆在东屋的炕上。 粗粮馍馍和两盘咸菜,每人一碗看不到谷子粒的米汤。 食不言寝不语。 因顾父是个念书人,顾家虽是农户,却一直以士族规矩约束自己。 其间,只有顾老太太,上气不接下气的咳声传来。 顾父拿回来的点心只拿一块放在顾老太太面前。 顾老太太掰一半放在顾蓁蓁碗里。 顾蓁蓁将点心又夹回去:“我不吃,阿奶多吃些补补身子。” “我都黄土埋到脖的人,吃再多好的也是浪费,看你瘦的,好好补补才行,若是落下什么病,到时后悔也来不急了。” 顾老太太把点心又夹回去,这次用筷子按住不让小孙女再夹回来。 顾蓁蓁不肯。 顾父开口道:“你阿奶给你的,吃吧。” 顾蓁蓁看向桌对面。 桌下顾浩文被母亲捏了一下腿,立马道:“我不喜欢吃点心。” 至于旁边的顾韫没有做声。 前世她也一样不落的做了,也没得家人说句好,重生回来干嘛还要委屈自己做不喜欢做的事? 所以虚伪与蛇她更懒得做。 顾蓁蓁略为担心的抿起唇。 顾城看了眼顾韫,目光一沉,说话时仿佛在与谁置气一般:“蓁蓁吃吧,不过一块点心,小弟都不计较,难不成还有别人计较。” 这家就三个孩子,只有顾韫没开口。 一听这话就是冲着顾韫去的。 顾蓁蓁小声应下,虽没有再拒绝,却也没有动那块点心。 顾老太太扫了眼低头沉默的顾韫,淡淡道:“你们也别怪我老婆子偏心,蓁蓁是个有福气的,她前几日救下来的书公子给咱们家几棵金瓜子,你们父亲才能和官府那边搭上关系参加策试。” “今日去山上捡柴,又捡了十两银子,有了这笔银子,你们父亲可以进城进学,待有了官职,你们也就脱了农户户籍,这天大的福气可都是蓁蓁带来的。做人不能太贪心,一块点心也去争,让人看了说句小家子气,女孩子一辈子名声就毁了。” 顾蓁蓁笑着过话:“阿父看看,阿奶又在自夸了,不过咱们家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村里哪家不羡慕。便是阿姐日日里早中晚三次给阿奶烧炕,村里的人谁听了都忍不住夸赞一句呢。” “没规矩,怎么说你阿奶呢。”顾父脸一虎,语气却不见生气。 “阿奶最是疼女儿,才不会怪女儿呢。” 顾老太太被哄的大笑:“蓁蓁说的对,我啊就是夸在咱们家呢,村里哪个不羡慕。” 先前还沉着脸的顾老太太,到也给顾蓁蓁面子,没再指桑骂槐的说顾韫。 顾韫没像前世那般磕磕巴巴的说恭维的话,选择了沉默。 有些东西是天生的。 比如她的平庸。 比如她没有顾蓁蓁的好运。 比如她不如顾蓁蓁会做人。 一样学东西,顾蓁蓁总能很快学会,甚至出彩,为人处事占了便宜,同时又会照顾他人感受,最后还能换来别人说一句好。 就是重活一世,顾韫也不得不承认,她实在比不过顾蓁蓁。 钟氏坐在一旁,偷看了眼身旁的大女儿,见人仍旧安静的吃饭,暗暗松了口气。 往日里听话又沉默的大女儿,今日突然转了性子,白天的事虽没有再提起过,可钟氏总觉得长女变了。 顾老太太强势惯的人,年轻时早早守寡拉扯到两个儿子。 儿子学识模样皆好,又考中举秀人,家中又是她当家做主。 她说话时,顾父又在旁边诚心听教,顾老太太心气又顺了些。 饭后,钟氏端了一碗稠粥出来递到长子手中,顾城端着粥去了厢房。 顾父回西屋往厢房看了一眼,抬眼看到东屋里坐在炕上的长女,眉头皱了皱。 晚上睡觉时,顾韫睡在东屋的小北炕上,炕上只睡她一个人,还放着一些杂物。 阿奶不喜欢她,打小她就一个人睡在小炕。 顾家捡的柴多拿去县城里卖,这样一来家里用的也就少了,顾老太太生病后,小北炕就没有烧过火,冬天很难熬。 薄薄的褥子下面几乎没有温度,泥土房又透风,顾韫和衣躺下,将薄被裹身子才暖和些。 顾韫心想明天得去山上捡些柴才行。 夜里没睡的还有南炕的顾老太太,黑暗里低低的说话声里夹杂着咳声。 “阿奶,家里有了钱财,明天阿父进城就可以帮你请大夫了。” “眼下要紧的是你父亲策试的事,因为我的事他耽搁温书,不能再耽误下去,明日先进城看房子,在县城安置下来,让你父亲抓紧温书。” “阿父的事不能耽误,阿奶的病也不能耽误,明日我和阿父一起去县城,阿父去寻房子,我去寻大夫。” “你这丫头。”顾老太太搂着小孙女,“好好好,就听我们蓁蓁的。” 会疼人嘴甜又懂事,如何能不让人喜欢? 顾老太太又碎碎念叨一句:“你是个好的,不像那丫头,白天你帮她说话也不见得她领情,不认好人心,心眼子又小。” “阿奶,姐姐只是不善言谈。” “好了好了,在你眼里就没有坏人。” 不知过了多久,屋里彻底安静下来。 黑暗里,顾韫才睁开眼睛。 前世父亲送的金瓜子,并没有得到举荐参加策试的机会。 对方以为父亲还有金瓜子,所以起了贪心,想加筹码,结果父亲拿不出来,所以也没有被举荐。 到是顾蓁蓁进城为阿奶请大夫,机缘巧合之下救了回祖宅祭祖的尚书令夫人,父亲才没有错过策试,做了谢袁的门客,策试过后随之去广陵而做了九品校书郎。 顾蓁蓁这边时运爆棚,顾韫却因陪顾蓁蓁进城,又被贼人盯上,害得顾蓁蓁银子被抢,回到家中,自然又是被骂丧门星。 先有爬床之事,后有丢银子的事,在顾家搬进县城时,顾韫被留在了老宅。 重生回来,顾韫还真不想去县城,于其被人不喜,还不如一个人留下来,凭着前世自己偷学的女红和书法及调香上知道的那些东西,寻一门普通亲事日子也会好过。 哪怕是重生了,顾韫也没想过借着先知前世之事而为自己谋利。 与顾蓁蓁比,她除了长相上略胜一筹,其它方面真是太平庸了。 顾蓁蓁又天生有好运罩身,顾韫可不想再重走前世老路。 甚至回想起前世的那些事,她觉得顾蓁蓁就是上天宠儿,谁和她对着来谁倒霉。 前世的她,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更不要说那些针对过顾蓁蓁的人。 厢房那边,白日里虚弱躺在床上的谢衡,此时端端坐在床上,地上跪着一黑袍男子。 “主子遇刺之后,明面上大爷让人四下里寻找主子,暗下却每得到消息,都会先派刺客过去,昨夜有刺客寻到这边,属下让人装扮成主子模样将人引去了南边。” 谢衡温声问:“粮草可安全?” “南边那递了消息过来,粮草已经押送到老爷那边。”卢植为主子报不平,“主子,粮草是您截获的,如今功劳却被大爷抢了去....” 谢衡抬眸,目光微凉。 卢植低头闭嘴,心却有不服。 大爷抢了主子功劳不说,还下毒手,主子虽不是老爷亲生的,却也养在谢家十年,如今不过是老爷看中主子,大爷就下此毒手,也太狠了些。 “明日过来接我。” “是。”卢植顿了一下,“那明日顾家的谢礼?” 白日顾家的算计,自是没有逃过他们的视线,好在顾家到底是念书人家,养出来的女儿还知些廉耻礼义。 提到白日,谢衡眸子微晃。 他面容俊美,却又因常年呆在战场上,眉宇间不知不觉便透出一抹肃杀之气。 卢植见此,便明白如何处理了。 第四章:按着据情走 次日清晨,顾家父子刚起,便见院外有人寻了过来。 顾韫早早便与钟氏起来做饭,出来抱柴时与卢植走了个碰面。 前世顾韫见到卢植时并没有别的想法,如今重生回来,知道了里面那位真实身份,在看卢植就发现他与普通家丁是不同的。 习武之人身上带着干练,并没有小厮屈膝躬身的举指。 西厢房里,卢植见到主子先上前去见礼,恭敬的低下头,小心翼翼上前将主子扶下床。 谢衡对顾父行一礼:“多谢顾君救命之恩。” 顾父虚扶一把,又道:“不必多礼,哪敢当书公子一声顾君,折煞顾某了。” 称呼后带君乃是世家大族的尊称,顾父只不过是个小小的举秀才,又是农户出身,自是不敢应承。 谢衡身材修长挺拔,纵然面色白了些,却也忽视不到他俊美容颜。 他笑了笑,没有接话。 那一笑,顾父的后背却是一凉。 卢植在一旁恭敬道:“主子,马车就在外面。” 顾父有眼色道:“想来书公子家中也十分惦念,顾某送公子出去。” 出了顾家院子,便见一青蓬马车停在那。 眼下世道,普通人家是没有资格买马的,多是官宦或士族才可用马。 顾父眸子只在健壮的白马身上扫过,并没多停留。 待马车动起,他对着马车又行了一礼。 出了小村子,隔着身后的布帘,卢植道:“主子,顾学之还站在那。“ 小巧的马车里布置的十分典雅,八仙小桌上摆着上等的茶具。 谢衡正捏着白瓷茶杯摆弄,听到卢植的话,随手将小玩意扔回到茶桌上,笑了笑:“他是个聪明的。” 救命之恩却不见谢礼,没有觉得被轻看,反而对他恭敬,可见是知道他身份高。 昨日让子女跪在院子,不就是做给他看的吗! 回想昨日,坐在窗前的偏瘦身影也涌进眼帘。 卢植却误会了:“主子不是最厌恶这等曲从拍马迎合别人竭力向人讨好之辈吗?” “喜欢?” 明明主子声音温和没有变,卢植却觉得后背一凉,缩缩脖子,不敢再多话。 哪知平稳跑着的马车骤然停下,卢植声音同时响起,“主子,是大爷身边的赵营。” 马车里传来谢衡的微凉的声音:“莫不是糊涂了?明明是欲对本公子行凶的刺客,既自己送上门,送他们上路吧。” 马车前面赵营身子一寒,急声道:“二公子,小的是大公子的人,押送途中二公子遇刺之后,大公子时时挂念,从未让小的放弃寻找二公子....” 不都说二公子为人最是温和吗? 何况他又是大公子的人,二公子定是不敢动他的。 眼见卢植提着剑到了身前,赵营脸色大变,挥身示意护卫上前,他借机逃命,哪知眨眼功夫,六个护卫无声无息倒下。 下一刻,赵营尸首分离。 卢植提着剑回到马车前,躬身道:“爷,处置完了。” “这里民风朴实,别让几只阿猫阿狗污了人眼。” “是。”卢植从袖中掏出一哨子,声响过后数道蒙面黑影无声无息落在马车周围。 卢植吩咐一声,待马车走起,车帘从内被挑起一角,似有一双厉眸带着寒意射过来。 顾韫蹲在草丛里浑身僵住,咬紧下唇,直到马车远远离去,那几具尸首被打扫干净,道上空落落没有一个人影,她才松开口。 嘴里血腥味,让她醒过神来。 她没用早饭,早早出来捡柴想避开前世与顾蓁蓁去县城之事,哪知道会撞到这一幕。 他轻飘飘一句话,几条人命便没了。 前世她与谢衡之间的种种事情,也一股脑的涌入眼帘。 顾韫身子微微颤抖起来。 前世与谢衡虽然没有发生什么,她随家人去金陵后,也不知她爬谢衡床的事怎么就传了出去。 父亲进金陵也不过是八品主薄,谢家贵为大都督一品大员之家,谢衡又深得其父看中,更是金陵温润贵公子之首,哪是她一个小官之女可高攀的。 流言一出,她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弃之厌之。 家中也认为是她想高攀谢府,才暗下散播流言。 怨她得罪谢家,明面上说是将她送回老家,暗下却将她送进金附郊外的姑子庵。 她以为会在姑子庵里渡过余生,却不想一日被人下药,意识模糊中看到了谢衡冷意又晦暗的眸子。 顾韫想解释却发不出声音,有第一温和贵公子之称的谢衡,像一头嗜血的野兽。 次日醒来时,她躺在姑子庵的房间。 若不是哭哑的嗓子半个月才能说出话,她都以为那一晚是场梦。 之后的日子,从初开始被送进谢衡房间的惊慌,到最后的木然,足足过了一年,待她有身孕被院里的主持发现,最后被家中急急接回嫁人,谢衡也没有出现在她面前,直到她带着肚子里的孩子在偏院病死,重生回来。 ...... 蹲在草丛里太久,失去知觉,顾韫才从回忆里收回思绪。 她跌跌撞撞的回到家中,一路上安抚自己,今日与前世不同,在去金陵前,她只需要为自己寻一门亲事,将自己嫁出去,自然也不会像前世那边活的见不得光。 她眸光中闪过几抹坚定之色。 是的。 今生不与顾蓁蓁比,更重要的事是把自己嫁出去。 她前脚刚进院子,便迎面碰上父亲和妹妹从屋里出来。 对上父亲清冷的目光,顾韫到不伤心。 早上谢衡离开时,并没有留下谢礼,前世她不懂,今生明白了。 昨日的事谢衡知道。 贵家公子,只需一句话便能断了父亲的前程,明明救人是好事,没有得到好处不说,却因她而差点断了前程,怎能不怨。 “阿父。”顾韫叫了一声,同时低下头。 气吧怨吧,仍旧像前世那般把她一人扔在乡下。 顾父没有作声,欲往前走,被小女儿扯住衣袖。 “阿父,让阿姐一起进城吧。”顾蓁蓁温声道,“有阿姐在,请大夫回来女儿也不用害怕。” 顾韫听到顾蓁蓁最后一句,到嘴边拒绝的话硬生生咽下去。 事关顾蓁蓁安危,任她怎么不去,父亲也不会拒绝,甚至会招来一顿训斥。 又后悔刚刚被谢衡的事一吓,竟忘记了躲在外面晚些回来。 坐着村里的牛车,三刻钟到了县城。 顾父去寻住处,临走时,才对顾韫说了一句:“照顾好你妹妹。” 难道怎么做前世的事情都避不开吗? 顾父先走了。 “姐姐?” 顾蓁蓁见姐姐呆滞的站在那,忍不住伸手扯她的衣袖,“姐姐这是怎么了?” 顾韫秀眉紧锁,杏眼坚定。 她深吸一口气:“没事,走吧。” 心中,却已经有了决断。 顾蓁蓁唇角一抿,笑时唇角两边隐现两个小酒窝。 她挽着顾韫胳膊,说话时语气带着娇憨,“姐姐,你别生气,其实阿母心里一直很愧疚,便是阿父也没有怪姐姐。” 又是这样的话。 前世所有人都用这样的口气说她。 就像这一刻,明明她什么没有做什么也没有说,仿佛她在闹脾气。 顾韫心下叹了口气,到底是多活了一世的人,前世经历了那般多,也没有做小姑娘时理论的心气。 她扬起唇角,露出一抹淡笑:“蓁蓁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顾蓁蓁愣了一下,马上又笑了:“我在说昨日晚饭时阿奶分点心的事。” 明明说的是她爬床的事,偏又撒谎说的这么自然。 顾韫有一瞬间微愣,原来天真又善良的妹妹也有这么虚伪的一面。 不想多争论,是非真假对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顾韫被妹妹挽着往前走,想起自己的沉闷和寡言,到也怨不起家人偏心来。 说起来,前世是她自己给自己找的不痛快,怨得了谁呢。 没走多久,远远已能看到本草堂,还没有遇到卖身救子的事情,顾蓁蓁没有露财,也没有被贼人盯上。 刚想到这,便见前面当铺里一满头银发的妇人被推出来。 顾韫苦笑,看来还是逃不过了。 “快滚,一件破衣也拿来当,当这里是善堂不成。” 当铺里话音落下,一包东西也从里面扔出来,几件衣袍散落在地上。 老妇人跪坐在地,麻木的一件件将破衣揽进怀里。 有行人路过,看到妇人不见一根黑色银发,又顶着一张没有皱纹的脸,像看到怪物一般纷纷绕开。 这也是顾韫为何看到老妇人就猜到是那个卖身救子妇人的原因,那与年岁不相符的银发,实在让人印象深刻。 胳膊上的力重加重,顾韫侧头,入眼的便是妹妹紧拧的双眉。 此时,抱衣袍的老妇人跪直身子,对着路过的行人磕头:“老妇愿卖身救子,求好心人可怜可怜老妇那苦命的儿子吧。” “婶子,你先起来吧。”顾韫来不急拦人,顾蓁蓁已经走了过去。 “姑娘,你是个好心人,发发善心,只需要一钱银子就可以卖下我们母子,我儿虽病着,吃了药就会好,我现在可以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 一钱银子相当于150文,买口粮也够一家人吃半年的。 何况现在岁月又不太平,人命如草,普通人家恨不能家里少几张嘴,哪有人会舍了钱财又让家里多几张嘴吃饭的。 这样的世道,穷人家不会这样做,但是顾蓁蓁会。 前世便是如此,掏出一两银子去兑换想救人,结果还不等兑换成铜钱,就被偷了。 人没有救成,银子也没了。 顾蓁蓁的善引出来的恶,恶果却让顾韫背了。 回到家中,所有人都将错怪到顾韫的身上,她嘴笨想说事情起因,才提了一句‘是听妹妹的....’。 便被家人说她冷血无情,妹妹出事不知心疼,还要把错往外推。 因老妇人的话,已经引得有些人远远站着围观,其中有两个男子行为举指更是鬼鬼祟祟。 顾韫心中的愤恼一闪而过。 恼顾蓁蓁的天真。 恨家人对她处处苛求,却在这样世道将顾蓁蓁一个农家女养的这般天真。 顾韫往前迈几步,手自然落在顾蓁蓁要往衣袖伸的手,轻轻按住,同时对老妇人道,“婶子看我们姐妹衣裙,也能猜到我们并不是富裕人家出来的,便是想帮婶子也是有心而力不足。” 话音落,顾韫走过去,隔着宽大的衣袖将老妇人扶起来,握在手里的荷包不动声色的塞进老妇人手中。 老妇人错愕的抬头,直接对上顾韫平淡的眸光。 顾韫拍拍她的手,“日子是难过了些,熬过去了就都不是事了。人生病之时最希望的便是有亲人在身边,婶子也快家里去吧。” 老妇人张了张嘴,见顾韫下巴微摇,终是什么也没有说,抱着衣衫走了。 顾蓁凑过来,望着老妇人的背影,一脸同情:“姐姐,他们母子太可怜了,我们...” 顾韫刚把事情解决,这口气还没有吐出来,就差点因顾蓁蓁一句话脑又炸了。 她硬生生的打断她的话:“你说的是,咱们阿奶生病还没有银钱买药,又怎么能帮得了旁人,先去文斋找阿父吧。” 说完,也顾不上顾蓁蓁还要说话,拉着她便往前走。 围观的人是散了,可是那几个贼眉鼠眼的人还没有走了,只盼着她刚刚打岔有用,不会让他们起疑。 一处茶楼二层雅间里。 谢衡懒散的靠坐在软榻上,将这一幕收入眼底。 第五章:谁抢了谁的机缘 顾韫想快点到本草堂。 走出几步,发现顾蓁蓁没有跟上来。 人站在原地回头在看着什么。 顾韫随着她视线往后打量,扫了一圈,并没有特别的地方。 这时,顾蓁蓁也跑过来,歉声道:“姐姐,对不起,刚刚看到一个熟人,后来才发现看错了,咱们走吧。” 顾韫心知她在说谎,也没有戳穿。 姐妹俩继续往前走。 刚刚顾蓁蓁站出来,就已经漏了底,走了两条街,身后仍旧有人在尾随。 顾蓁蓁这时也发现不对,紧张的往顾韫身边靠:“姐姐,好像有人跟着咱们。” 顾蓁蓁很聪明。 顾韫是多活一世,知道会发生什么,观察之下才发现跟踪她们的贼人。 有些东西是天生的。 顾韫承认自己只是个普通人。 顾韫晃了一下神,收回思绪后,便思索要如何解决眼前的麻烦。 顾蓁蓁这时也知道自己闯了祸,不见泪珠,声音已经开始哽咽起来:“姐姐,是不是刚刚我站出来惹的事?咱们....咱们要怎么办啊。” 她双手紧紧护在胸前,刹那间又目露坚定:“这是给阿奶请大夫抓药的钱,不能让他们抢走。” 语罢,她身子一转,拦下顾韫:“姐姐,你带着银子去本草堂,我引开他们。” “你去本草堂,我来引开他们。” 顾蓁蓁拒绝:“姐姐,是我惹下的事,由我来承担,我跑的快,甩开他们之后就去本草堂与你汇合。” 顾韫看着顾蓁蓁,目光往下,移落在她颤抖的身体上。 目光落在她坚定又真诚的脸上,恍如隔世。 前世家中让她嫁给七品武官做填房时,出嫁前一晚顾蓁蓁来找她,也是用这样的神情对她说:姐姐,你若不愿嫁,我去和父母说。 那时她觉得顾蓁蓁太虚伪,若真要帮她怎么不在定亲前说,明日就要出嫁了才说这话。 她那般想,也就那般说了,顾蓁蓁委屈落泪时,正巧被进来的家人看到,少不得又是顾韫的错。 “姐姐,不能再等了,这个何苞你拿着,银子在里面。”顾蓁蓁迟迟等不来姐姐的话,眼圈红了起来,她死死的抿上嘴,像奔赴战场的士兵一般,将手里的荷包塞进顾韫手中,很郑重道,“姐姐先去本草堂,我在这拦着他们。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我不信他们敢拿我怎么样,我若拦不住,他们又追上姐姐,姐姐便舍了银子给他们,银子没了可以再挣,人好好的比什么都强。家里那边我会与阿奶阿父解释,他们不会怪姐姐的。” 多活一世,顾韫细品品这话,有些想笑。 顾蓁蓁娟秀的小脸一片惨白,身子微微颤抖,却又坚定的抿着唇。 仿佛所有的大义都是她。 顾韫真是讨厌死了顾蓁蓁这副样子,真是让她心中不痛快呢。 她也想看看顾蓁蓁想玩哪一套。 “好,我定会好好护住银子,妹妹只管放心。”顾韫握紧荷包,随手从衣袖里掏出一个荷包塞进顾蓁蓁手里,“妹妹念书比我多,人子立身,莫大于孝,难怪阿奶偏爱妹妹。以前妹妹一直说喜欢我这只青竹的荷包,今日就送妹妹了。” 顾蓁蓁有一瞬间的错愕,握着荷包一时不知说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姐姐转身拐进旁街,眨眼功夫不见了身影。 想到身后还有两个贼人惦记着,顾蓁蓁再看看手里的荷包,本就苍白的脸又退了一层颜色,哪还敢停留,只恨不能一步就冲到书斋见到阿父。 她前脚刚离开,顾韫便从旁街拐了出来,望着顾蓁蓁离去的方向目光微暗。 她手指轻挑打开荷包,里面只有十多文,哪里有那一两银子。 原来是这样啊。 明面是让她先走,却又让贼人看到荷包塞给了她,贼人自然是跟着拿着银子的那个。 若是荷包被抢,家中一定认为是她无用丢了银子,顾蓁蓁就可以理所当然的贪下那一两银子。 便是她平安回去,荷包里拿不出一两银子,家中也会认为是她私藏了。 她就知道顾蓁蓁的善和好都是装出来的。 看看这心机。 可惜前世她太蠢,今生重活回来,才看明白这些道道。 顾韫不急不缓的往前走。 在离草本堂还差一条街时,拐进了旁街的小摊位那里。 叫卖声不绝,顾韫见尾随的两人跟的近了,这才快了几步,最后在卖猪肉的摊子前停下来。 别家卖猪肉的是男子,只这家的是个寡妇,还是个好看的寡妇,被人喊为猪肉西施。 女子穿着一身红裙,胸前露着一片白,摊位前站了几个男子,眼睛都看直了。 贼人多会在人多地方下手,也不会被察觉,见时机成熟,两人挤到顾韫身旁,手将将要碰到人时,人群里突然听到有人大叫一声。 “哪个要偷老子的荷包?”说话的正是围在肉摊前面的壮汉。 一听到有小偷,在场的人本能去摸自己的荷包。 这一摸,脸色大变。 立时有几个人都嚷嚷起来荷包被偷。 那两个贼人还没有搞明白怎么回事,就被有人指着他们其中一个喊道:“我的荷包。” 众人看去,只见男人腰间确实挂着一个荷包。 两贼人知道入了套,转身想跑。 可这条街全是行人,丢荷包的又是几个男子,哪会由他们逃掉,待两个贼人三两下就将人按在地上时,顾韫已经走出了旁街。 前世顾家举家搬进广陵,被扔在乡下的顾韫遇到战乱,随着流民往广陵去,一路上也学了不少东西,不想今日竟也用上了。 正欲往前走,察觉有人扯她裙角,顾韫低头。 她愣了一下,同时也停下来。 只见一个五六岁的小丫头,水汪汪的望着她,还举了个荷包递到她面前。 顾韫:..... 小丫头见顾韫迟迟不接,又扯一下她的裙角. 顾韫叹气蹲下身子:“小妹妹,你是谁家的怎么一个人在这“ 小丫头水汪汪的眸子,干净的能倒印出顾韫的身影。 看着小丫头的脸,顾韫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时又想不起来。 小丫头不肯开口,只是把手里的荷包又往前递了递. 顾韫捏了捏她朝天的羊角辫:“你看到我刚刚拿别人荷包了?不过我那样做是为了抓住坏人,你还小不能学这个噢。“ 小丫头仿佛听懂了,又仿佛不明白,思考了一会儿,将荷包扔在地上,再抬起头对着顾韫露出一抹大大的笑,像在等着被夸奖。 顾韫的心都要化了,前世她曾有过身孕的,可惜在她肚子里只活了三个月,她便死了,那个未出世的孩子..... 敛起思绪,顾韫观察小丫头的衣着。 普通棉布料,可模样和这水灵的样子,又不像普通人家的孩子。 总不能将小丫头一个人扔在这,顾韫站在路口陪着小丫头等了半个时辰,不见人寻来,又问了几次小丫头家在哪,结果换来的都是笑,就是不说话。 想到先前和父亲约好在抄书的地方碰面,眼近天要黑了,天气又冷,雪也越下越大,顾韫抱起小丫头先去了父亲那里,想着之后再送想办法把小丫头送去衙门寻找亲人。 到书斋门口,意外顾蓁蓁从里面走出来,看到顾韫,她立马迎过来:“姐姐,你没事太好了。” 随后,顾蓁蓁便看向顾韫怀里的小丫头。 “小秀,你怎么跑出去了?荀先生正找你呢。” 一听到爷爷,前一刻在还老实窝在顾韫怀里的小丫头,立马挣扎起来。 顾韫将她放下,她便往书斋里跑,却被顾蓁蓁中途劫下又抱起来:“别摔倒了,我带你去见阿爷。” 小秀安静了,顾蓁蓁才腾出空来问:“姐姐是在哪里遇到小秀的?” 听到是在隔街卖菜那条街找到的,顾蓁蓁后怕的拍拍胸口:“还好遇到姐姐,不然遇到人犯子可就麻烦了。” 顾韫不接话,顾蓁蓁习以为常,自顾道:“对了,先前是我疏忽,给姐姐拿错荷包,那一两银子出门时阿娘怕弄丢了,让我贴身放着,刚刚情况紧急,一时把这个忘了,姐姐没去本草堂吧?千万别当是银子弄丢了,不然我心里更过意不去了。” 她又掏出一个荷包,塞到顾韫手里:“阿父在和荀先生说话,阿姐先去本草堂抓药和李大夫过来,我送小秀进去。” 顾韫一句话也没有说,顾蓁蓁就把一切交代完了。 她很匆忙,仿佛身后有狼在追。 而且荀先生...听到有些耳熟。 不及她再深想,顾父从书斋里出来:“李大夫呢?” “阿父,小秀找到了,在临街卖菜的那条街。”顾蓁蓁笑着抱着小秀到顾父身前,欢喜道,“阿姐看我没事,这才要去本草堂请李大夫。” “那便去吧,快去快回。”顾父对长女挥挥手,目光已经落在小秀身上,“你阿爷可担心着你呢,快进去吧。” 三人进去了,只有小秀被顾蓁蓁抱在怀里,干净的眸子疑惑的看着站在那的顾韫。 顾韫到没像前世那样遇到这事觉眼热被忽视,转身去了临街。 之前请的便是李大夫,听说顾老太太病重,李大夫又按了四副药,先前还欠下二百多文,顾韫往衣袖里掏荷包时,却愣住了。 她的荷包一个给了先前的老妇人,另一个给了顾蓁蓁,刚刚顾蓁蓁又给她一个,按理说她应该只有一个,可衣袖里却是两个。 她掏出来,先用顾蓁蓁给的那个结帐,才有空打量多出来的那个荷包。 这个荷包明明被小秀扔掉了,怎么又回到她身上了?又是什么时候放进来的? “顾姐,咱们走吧。”李大夫最后一个诊看完,提着药袋走出来。 顾韫跟上去,随手将那个荷包又塞进衣袖里。 本草堂与文斋是临街,离的不远。 一刻钟的功夫便走到了文斋,这时顾韫猛的僵住身子。 她终于想起来为何看小秀觉得眼熟了。 荀神医的孙女。 前世顾蓁蓁不知是如何与荀神医结识,荀神医更是欠下她一个承若。 顾蓁蓁先是救下尚书令夫人,后又请荀神医给尚书令夫人治病,这才得尚书令夫人喜欢,嫁给尚书令府的二公子。 就是荀神医给尚书令夫人治病时,顾韫见过十一岁的小秀。 世人皆知荀神医能医百病,却治不好自己不会说话的孙女。 第六章:偷时运 书斋里,荀庄见到孙女,平静的脸上也难得露出一抹激动,紧紧攥着孙女的手。 “阿爷不是说过不许乱走?还好你顾姐姐把你找回来。” 荀庄能撑着活下去,也是因为有孙女,若是孙女再出事.... 又叮嘱孙女下次不许再乱走,荀庄才感激的对顾家父女一揖:“今日多亏了姑娘,不然老夫这条命也没了,姑娘救了我们祖孙二人。” 顾蓁蓁忙避开:“荀先生客气了,换做谁都会帮忙,况且我也没有做什么忙。” 顾父也道:“蓁蓁说的对,荀先生不必如此客气,我与荀先生又相谈甚欢,如今寻回小秀,这也是缘分。” 荀庄却是不喜欢欠别人人情,他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递到顾蓁蓁面前:“这玉佩不是贵重东西,却戴在老夫身上多年,姑娘收着,日后可凭一块玉佩在老夫这里兑换一个承诺。” 顾蓁蓁似被吓到,寻求的看向顾父。 荀庄看向顾父:“顾君,莫不是瞧不起老夫?” 顾父见推脱不掉,便让女儿收了,却没有多想。 这时,顾韫从外面进来。 顾蓁蓁握紧玉佩,用衣袖掩着迎向顾韫:“姐姐来的正好,阿父这边也忙完了。” 顾韫往里看。 不等多看,顾蓁蓁就急着挽她胳膊往外走,轻声道:“庆幸今天阿姐机灵,不然可就要出大事了,我还没顾得上和阿父说呢,怕阿父担心。对了,李大夫和阿姐一起来的吗?怎么没看到人?” 顾韫没由着顾蓁蓁带着往外走,反而低头看向顾蓁蓁另一只手,问道:“蓁蓁手里握着什么?” 明显感觉到胳膊上挽着的手一僵。 顾韫没有进来前,就听到了荀神医让顾蓁蓁收下玉佩的事。 前世她不知顾蓁蓁是如何与荀神医结缘的,今生想到走失在街道上的小秀,顾韫便明白了。 虽不知为何前世顾蓁蓁的机缘落到她身上,此时她也没空多想。 “是...是荀先生给我的见面礼。”顾蓁蓁笑的温婉,又有些慌乱的解释,“姐姐刚刚不在,荀先生所以才没有给姐姐,姐姐不会生气吧?” 顾韫微微一笑:“不生气。” 身后,顾父和荀先生已经跟上来。 顾蓁蓁也暗松了口气。 她是抢了姐姐的功劳,可她什么也没有做,是荀先生自己误会的。 “阿父,阿奶病的厉害,李大夫说先前抓的药力不足,要配上十年的人参效果才能更好。”顾韫自然的将胳膊从顾蓁蓁手里抽出来,一脸忧心的回头看着顾父。 至于看到她眼睛突然亮起来的小秀,顾韫移开目光,只当没看到。 顾蓁蓁见此,紧张攥起的手才慢慢松开。 “十年人参?”顾父听了眉头紧锁。 别说十年人参,便是一年的人参,他们这样的人家也用不起。 荀庄抱着孙女,他问向顾父:“顾君家中老人生病?大夫可说是何病?” 顾父点头,不好解释母亲是为了多挣几文钱上山捡柴滚下来的事。 顾韫就等着荀神医开口呢,不然刚刚也不会撒谎说要人参,佯装不知对方身份,问道:“老先生会医术?那便太好了,即与阿父认识,不知能不能去家中给我阿奶看看?” “阿韫,不得无礼。”顾父喝斥道。 荀庄不等开口,文斋掌柜正巧从外面进来,笑道:“顾君怕是不知道,荀老先生医术了得,士族人家想请他看病也得看他老人家心情呢。” 解释完,掌柜的已经到了荀庄身前,先作揖,才又唤人:“荀老先生,我家主子在金陵没赶回来,不过他走时主不已经交待过了,若是他不回来,让我把东西直接交给荀老先生。” 随手拿了一个小盒子出来,递给荀庄。 荀庄接过没有打开,直接塞进衣袖里。 荀庄是过来取东西,结果孙女不见了,文斋掌柜忙派人出去寻,得信人寻到了,这才赶回来。 在这里等文斋掌柜时,与顾父搭话间觉得还算谈得来,又有帮忙找到孩子的事。 若不是如此,荀庄也不会在听说顾家老人生病时主动问起。 顾父听到荀老先生竟会医术,一时愣住了。 顾韫觉得这掌柜的进来的太急时了,到是帮了她大忙,她一脸欢喜:“阿父最是孝顺,阿奶生病后,白日里在书斋里抄书,晚上回到家中还要照顾阿奶,荀老先生救救我阿奶吧。” 顾韫走过去,学着男子的作派,一脸真诚的对荀庄深深一揖。 顾父原本觉得长女有失规矩,可长女的话听进耳里,又让他心里舒服。 再见长女为家中长辈如此孝顺,想到他刚刚还在拿规矩礼数挑长女的不对,越发惭愧起来。 顾父上前一步,对荀庄一揖:“荀先生,失礼了,我知这有些强人所难,只是家母的病越发重了,劳烦荀先生去顾某家中,诊费方面荀老先生不必担心,只要家母的病能医治好,便是倾家荡产,顾某也愿意。” “荀先生救救我阿奶吧。”顾韫急切的附和。 她在等,等顾蓁蓁舍出那个承诺。 顾家父女一片赤城之心,荀庄目露欣赏,正当他要开口应承,却被打断。 顾蓁蓁攥紧手里的玉佩,知道不能再沉默。 她几个大步走过来,双手将玉佩举到荀庄面前:“荀先生,这是您给我的玉佩,说是可以兑换一个承诺,那我能用它兑换给我阿奶治病吗?“ 书斋掌柜的看到那玉佩目露惊讶,转念看到荀神医怀里的小女娃,便明白了。 荀庄没有接玉佩:“今日老夫与你们相遇,也是上天注定,便与你们走一回吧。至于这玉佩你收好,老夫说的话还算数。” 顾蓁蓁羞涩的道了谢,不敢看向顾韫的方向,将玉佩放进荷包收起来。 之后,顾父和李大夫道歉,又用牛车送李大夫回去,才又回书斋接众人。 其间小秀想从荀神医怀里下来,有先前走丢的事,荀神医一直也没有松手。 顾蓁蓁看到这一幕松了口气。 她怕小秀跑到阿姐那去,她抢了阿姐功劳的事就露馅了。 没有了这个担心,她再想到先前和阿姐在玉佩事情上说的谎,又头疼怎么解释。 顾韫这边到不急,重生回来,看到顾蓁蓁担心害怕的样子,她心里挺舒坦的,也很享受这种感觉。 顾父回来时,顾蓁蓁一直没有找到单独与顾韫说话的机会。 雪下了两天,几人坐上牛车,出城后路很难走,平日里半个时辰就能到村里,今日足足走了一个多时辰。 *** 鸡鸣寺。 后殿僻静无人,暗沉沉的有些怕人。 谢衡立在佛相前,双手背身而立,身材修长,暗色锦袍幽深,仿佛透着寒意。 除卢植外,另有一黑袍男子单膝跪地:“主子,临国奸细混入街道,待将人寻到时,身上什么也没有搜出来。” 谢衡伸出一只手在佛龛的桌子上叩了叩:“密报送出城了?” 男子没接话。 谢衡冷嗤一声。 原本站着的卢值也跪下来。 “主子,咱们的人明里暗下,今日里每个出城的人都暗暗记住,并没有身份异常的人出城。” 回话的是卢植。 将主子事情办砸的正是他兄长,主子在公事上从不徇私,这次兄长出事,卢植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事关边境布军,大燕一直虎视眈眈,老爷多年镇守边关,如今与朝中吴大将军对上,正是紧要关头,不能出一点差错,若是昇州这边出事,多年的努力功亏一篑。 大殿里一片寂静。 谢衡回身,看了兄弟二人一眼,淡声道:“可知如何做?” “每个出城之人都布了眼线,近身彻查。”卢循回道。 见主子不出声,卢循知说对了,起身退下。 第七章:真相了 荀庄到顾家没有耽误,直接给顾老太太把脉,几息的功夫,又换了副一只手。 最后,收回手,开口道:“老夫可否看看老人伤到的腿?” “劳烦荀先生了。”顾老太太在外人面前,也是个懂礼的老妇人。 有顾父搭手,将衣袖撩到膝盖处,缠着白布的小腿露出来。 白布一层层打开,露出里面红肿的伤口,还有一股子怪味传出来。 顾父皱紧眉。 荀庄看了后没有太意外,“伤口没有处理好,去打盆温水过来,家中可有锐利的剪刀?” 想了一下:“做针线活的剪刀就有。” 钟氏忙道:“我现在就去拿。” 钟氏刚转身要出去,就听荀老先生又道:“剪刀用热水里煮一下,再拿过来。” 顾父也指使长女:“你过去给你阿母打打下手。” 顾韫跟出去,顾蓁蓁也跟上。 顾韫微挑唇角,一路到家,顾蓁蓁寸步不离,生怕她单独与荀神医祖孙接触,也真够她心累的了。 顾蓁蓁也不好受,父亲那边她不担心,在荀老先生给她玉佩时,父亲也没有多说,便是默认让她认领。 只需要坚持荀老先生离开,这事不被戳破就行。 抬眼见阿姐进厨房烧水,顾蓁蓁收住脚,迟疑了一下,转身又回了正房。 钟氏先舀出一盆热水,又将做针线活的剪刀在热水里煮,才端着去了正房。 顾韫收拾好厨房,抬眼看到小秀站在厨房门口,她笑着招招手。 小秀小腿倒腾的快,走到她身前。 顾韫点点她的小鼻子:“就猜到你会跑出来。” 许是顾韫的举动太过亲昵,小秀愣了一下,转瞬间眼睛亮如繁星,扑到顾韫怀里,像个撒娇的小猫。 顾韫才刚刚及笄,怀里抱着个七岁孩子,落在人眼里总有些不论不累。 荀庄从正房出来,便看到这一幕,看向顾韫目光带着审视。 顾韫察觉到,抬头看去,对上荀神医的眸子。 她笑着站起身,手仍旧牵着小秀:“荀老先生。” “出了何事?”顾父从屋里跟出来。 一同出来的还有顾蓁蓁。 顾蓁蓁看到顾韫和小秀在一起,神色大变,几个大步就冲过去:“阿姐,我来带小秀吧,她认生。” 顾韫由着顾蓁蓁强行从手里抢走小秀,默默的低下头,那样子落在人眼里仿佛受气一般。 “蓁蓁?”顾父也是一愣。 实在是小女儿平日里最机灵,今日怎么做这般没有分寸的事。 顾蓁蓁才察觉自己失态,还不等找理由解释,手就被小秀甩开,小秀又跑到顾韫身后,不喜的瞪着顾蓁蓁。 顾蓁蓁一脸尴尬。 荀庄是出来找木条割伤口上的脓,却没有想到出来看到这一幕。 在他看来,顾家长女沉阴了些,先前对小秀还不热络,看到他会医术才与小秀亲近,自然是别有用心。 这样猜测,也就有了几分不喜。 不过想到顾家帮忙找到小秀,荀庄也没有当场表现出来。 结果看到小秀为了顾家长女做的叛逆举动,荀庄做不到无视了。 “顾家大姐很喜欢小秀?”荀庄问。 顾蓁蓁声音又是一拔,抢话道:“荀老先生,我姐姐很喜欢小孩子,平时在家里也很照顾我和弟弟。” 荀庄略蹙眉看了顾蓁蓁一眼。 以前觉得顾家二姐是个懂规矩的,怎么一次次抢前。 顾父站在一旁,先前或许想不明白,此时也明白小女儿为何如此紧张了。 他扫了一眼沉头沉默的长女,才笑道:“是啊,阿韫平日里很会照顾弟妹,村里的小孩子也很喜欢她。” 荀庄颔首,落在顾韫身上的审视目光淡了些。 顾父站在那,长女没有看他他也觉得浑身不自在。 原本在他看来姐妹两个哪个得到荀老先生的承若都一样,都是顾家的人,却没有想到在这里出了差错。 又是当着长女的面被提起,长女如何看他? 做为父亲在子女面前立不住,日后再如何教子女? 好在长女是个性子沉默的,到不担心眼前事情被扯开,家丑总不好外扬。 “阿韫,外面冷,带着小秀进屋吧。”顾父提醒。 顾蓁蓁这一次也没敢再上前去抢,实在是小秀对她的敌意太大。 顾父那边引着荀老先生往后院去寻可用的木板。 一直被人无视的顾韫牵着小秀进了屋。 顾老太太不喜看到她,可有小秀在,便挥手让她们去西屋呆着。 顾蓁蓁这一次不敢再大意,跟着去了西屋。 门一带上,顾蓁蓁才喏喏道:“阿姐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顾韫抱小秀到炕上玩,温声道:“蓁蓁怎么这么想?” 顾蓁蓁细细观察一会儿,见阿姐在和小秀玩翻绳,脸上没有不高兴,又像往日里那般撒娇凑过去:“刚刚我是担心荀老先生怪咱们家没有照顾好小秀,才去阿姐手里拉人,又怕阿姐多想,又不好当面解释,真怕阿姐会怪我。” “不会。” “就知道阿姐最好。” 顾蓁蓁像往常一样凑过去搂着顾韫的胳膊撒娇,这次还没有碰到人,手在半空中就被打了一下。 啪的一声。 顾蓁蓁的手更像被针刺了一般的疼。 她低呼一声,对上小秀怒视的目光,忍疼扯出一抹笑:“阿姐,小秀真是粘你。” “小秀是我在街上捡回来的,当然粘我。”顾韫淡淡道。 顾蓁蓁却似当头一棒。 西屋的门并没有关紧,透过门缝,顾蓁蓁看到兄长从外面进来。 她眼圈一红,将被打红的那只手搭在另一只手上面,哽声道:“阿姐,你是不是还在恼我?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荀老先生会误会,当时阿父又让我接下玉佩,我也没有解释的机会。” “阿姐,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 顾蓁蓁小心翼翼的扯着顾韫的衣袖。 顾城牵着弟弟回来,原本想先去东屋请安,结果听到西屋二妹小声道歉的声音,眉头一拧,身子一转,就先来了西屋。 进来后再看到小妹低声下四认错的一幕,直接便训斥道:“你是做姐姐的,本就该包容弟弟妹妹,妹妹给你赔礼道歉,你一句话也不说,怎么一点包容之心也没有?” “阿兄,你不要说阿姐,是我的错,不怪阿姐。”顾蓁蓁似吓到了一般,拦在顾城身前。 顾城看到妹妹吓成这样,火气更大了,想着平日他们不在场时,还不知道二妹妹怎么被欺负呢。 待看到二妹妹红红的手背,这团火又往上窜了一截。 第八章:步步紧跟 顾城怒视的目光一步步紧逼。 他在等。 平日里只需要一个眼神,这个沉默又不讨人喜的大妹妹便会低头认错。 昨日下跪的事他还没有算,今日又碰到二妹妹被欺负,让顾城已经压不住火。 可惜,顾城没有等来慌乱的认错声。 他的火气腾的一下上来了。 “我不知道平日里你装的挺老实的,暗地里却对弟弟妹妹下黑手。”顾城还在逼顾韫,“如今家中有客,你若现在认错,我还能给你留些情面,不然便不要怪我不念兄妹之情。” “阿兄,不怪阿姐,你不要说她。”顾蓁蓁扯着顾城的衣袖轻晃,眼睛也红红的,似被吓到了,“真的不怪阿姐,是我的错。” 她仰起头:“阿兄回来还没有去看阿奶,快过去吧。” 红红的眼圈,里面含着泪,睫毛微动就能掉下来,任谁看了心都揪起来。 顾城抿了抿唇:“蓁蓁,就是你太善良,所以才会被欺负,今日若不是我遇到,家中长辈谁会知道你私下里被欺负?” 屋里的气氛紧张。 “阿兄,你真误会了。” 顾蓁蓁的话还不等说完,身子猛的往后倒迟几步,她低呼出声,顾城又拉了她一把,人才站稳。 后怕之余看去,才发现是顾浩文生气的一头撞开了顾蓁蓁。 此时顾浩文像头发怒的小牛,挡在顾韫身前,“不许你们欺负阿姐。” 顾城怒道,“胡闹,你刚刚怎么能对你二姐动手?阿父平日里是怎么教的,你都忘记了吗?” 顾浩文一听到兄长提起父亲明显害怕了,可瘦弱的小身子仍旧像磐石一般挡在顾韫身前。 顾蓁蓁眼里闪过一抹嫉妒之色。 面上还口是心非的劝着顾城,“阿兄,文哥还小,他什么也不懂。” 小孩子不懂却这样做,定是有心人教的了。 顾蓁蓁的话落在顾城耳里,就变成了这个。 顾城看顾韫的目光就更凶了。 顾韫原本还想等等,可弟弟跳出来护着她是个意外,但前世弟弟为她而死,此时这一举动,又不出乎预料了。 “阿兄说我背着父母对蓁蓁下黑手,不知道有什么证据?”顾韫也不用他回答,指着顾蓁蓁要藏起来的手,“那只手是小秀打的,刚刚蓁蓁要过来拉我,小秀不喜,便打了上去。至于别的事情,我还真不知道,还要阿兄说出来,也让我明白一下私下里我是怎么欺负蓁蓁的。” 顾韫说话的时候,顾蓁蓁想过插话,顾韫都没有给她机会。 真相了。 顾城也没料到是这样。 顾蓁蓁这次是真的哭了,明明不该是这样的啊? 她慌了,拉着阿兄的衣袖,“阿兄,我说了是你误会了,阿姐并没有欺负我,你看看现在,让阿姐多伤心。” 顾城张了张嘴,对上顾韫看过来的目光,一时竟有些心虚。 他也没有料到是他误会了。 他张了张嘴,“.....既然没事就好。” 刚刚还一副不肯善罢甘休的样子,现在知道误会却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带过去。 一切仍旧是前世的样子。 顾韫笑了笑,“阿兄还是先过去看阿奶吧。” 与无关紧要的人争论,便是赢了又如何? 前世她只有一个亲人,今生重生回来,亦是如此。 顾韫不计较,惹来小秀的不快。 她扯扯顾韫的裙角,顾韫安抚的摸摸她的头。 小秀一把甩开她,蹬蹬蹬的跑去东屋了。 顾蓁蓁看了这一幕,眸子亮了亮。 “文哥,先去看阿奶。”顾城也尴尬的不好再多呆。 顾城去伸手,被顾浩文避开,他往顾韫身边缩了缩身子。 顾城脸一僵。 顾韫拍拍他头,“先去看阿奶,阿姐没事。” 顾浩文抬头打量,阿姐面上并没有不高兴,这才迟疑的走到顾城身边。 顾城立马就带着人去了东屋。 西屋里,只有姐妹二人。 顾蓁蓁又低声道歉,“阿姐,对不起,我怎么解释阿兄都不相信。” 这不就是你想看到的吗? 顾韫发现重活一世,她能看穿顾蓁蓁的小心思之后,哪怕受委屈被冤枉,心里也没有憋闷了。 “没事,咱们去看看阿奶吧。”顾韫笑了笑。 顾蓁蓁恍一下神,忙跟上去。 顾蓁蓁看着身前瘦弱的身影,陷入沉思。 她觉得阿姐变了。 以前被家里人冤枉,她会习惯的很多天都低头不与人说话,别人说话她也只是轻恩一声。 今天心被提起来时高时低,但最后阿姐还是像以前那样无害,她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东屋里,荀神医已经处理完伤口,顾老太太痛的已经昏觉过去。 顾父手紧握着母亲,脸色惨白也没好到哪去。 “三天之后每隔一天换一次药,半个月后再下炕便可以。”荀庄用温水洗了洗手,从衣袖里掏出帕子擦干手。 “荀先生,今日大恩,学之无以回报,日后若是有用到学之的地方,学之定当全力以赴。”顾父起身对荀神医深深一揖。 荀庄将人扶起来,“顾君客气,老夫先前也说过,是你们救了小秀,才结下今日之缘,哪里来得大恩。” 两人又客套几句,顾父留人在家里住下。 荀庄拒绝了,顾父也知像荀老先生这样的人,不可能住下,便让长子去村里借牛车。 很快顾城和村里的黄老头坐着牛车回来,除去顾老太太,顾家人皆送到院门口。 荀庄抱起孙女,原本孙女好好的,结果往人群里看了一眼,就不高兴的扭身趴到他怀里,背对着众人。 先前还好好的,此时却闹起了脾气。 荀庄拍拍孙女。 顾父见此,便回头问,“先前可是发生什么事?” 荀庄没想多问,“不过是小孩子闹脾气。” 顾父却觉得不妥,“小秀是个乖孩子,定是受了委屈,老先生为家母的事奔波,又岂能让小秀受了委屈,学之心里难安。” 小秀是突然生气,顾家四个孩子都知道。 顾城却不知道如何解释,将刚刚的事都细说一遍,他不辩事情真相会让人诟病,所以他张不开口。 顾蓁蓁也不想事情被抖出来。 “阿父,刚刚我们在西屋里说话,小秀就跑回去寻荀老先生,并没有旁的事发生。” 小女儿乖巧又懂事,她的话顾父到是放心。 他颔首,往几个子女身上扫一眼,落在长女身上时,眉头一紧,才移开目光,哪知道下一刻长女的声音便在身后响起。 顾韫上前一步,“阿父,许是小秀生女儿的气了。” “阿姐。”顾蓁蓁喊她。 顾韫没有回头,她跃过父亲,走到荀老先生面前,微福福身子,“许是小秀在生气刚刚我们几顾着说话,冷落了她。” 荀庄对顾家长女的印象一直不好。 见她又站出来,眉头紧锁,开口道,“小秀是个安静的孩子,到不是个调皮的。” 好孩子又怎么会没有人陪着玩就闹脾气呢。 显然是怪顾韫说孙女不好。 顾父上前,“阿韫,还不退下。” 又和荀老先生赔礼,“老先生莫生气,阿韫这孩子并没有他意,是觉得没有照顾好小秀。” “老先生确实误会我了。”顾韫不见一点紧张,笑道,“我在菜街遇到小秀时....” “阿姐,天色不早,荀老先生再不走,怕是进不去县城了.“顾蓁蓁打断她的话,又上前来拉顾韫。 顾韫一脸茫然的看着她,似被她一提醒才明白过来,对荀神医歉意道,“是我想的不周到,老先生快快进城吧。” 荀庄先前确实生气想先上车,可是刚刚顾家长女的话又将他双腿定在原地,“你在菜街遇到小秀?” “老先生....”顾父也没想到事情会在这个时候扯出来。 他想将事情带过去,却被荀庄抬手示意不要说话。 顾父见事情无法挽回,一时后悔刚刚为了在荀老先生面前留下好印象而多问小秀的事。 荀老先生明显不是普通人,顾学之也起了结识之心,却被荀老先生拒绝了。 虽遗憾却也没太失落,左右还有玉佩及小秀的救命之恩,也算是有了深一步的接触,日后再寻机会,情分也不是一般。 结果..... “姐姐....”顾蓁蓁白了脸,看着顾韫的目光带着哀求之色。 顾韫只当不明白怎么回事,“我是在菜街遇到的小秀,当时她一个人,我陪她在那里等一个多时辰又没有家人寻来,才带着她去书斋与阿父汇合,想着到时送小秀去衙门帮她寻找家人,不想到是巧了,老先生和我阿父是认识的。” 第九章:你的错 顾韫的声音不大,知内情的几人心里,却是丢下了一道惊雷。 数道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她紧张的攥紧衣袖,无辜又茫然的回视着众人。 还是荀庄先开的口,颇有深意的对顾父道,“难怪小秀和你家长女这般亲近,原来如此。” 顾父涨红脸,惭愧的作揖,“是学之没有问清楚,才让老先生误会了,实在惭愧。” “蓁蓁,还不上前来给老先生道歉。” “不必了。”荀庄淡淡道,“是老夫自己没问清楚,与他人无关,到是谢错了人,要说惭愧的是老夫才是。” 听了父亲话已迈出一步的顾蓁蓁僵在原地。 不等顾父再开口,荀庄已向顾韫道谢,“大姑娘,多谢你救下小秀。你是个善良的小姑娘,说起来实在是惭愧,老夫更无颜面对你。” 先前他还误会小姑娘别有用心,如今却是自己将恩人弄错了,又误会恩人。 荀庄心下愧疚,对顾韫深深一揖,上了牛车,也不等顾父多话,便催着牛车上路。 顾父白了脸。 顾韫捶下眼帘,“阿父,是不是女儿惹祸了?” 顾父看着长女,目光复杂,荀老先生虽没有言辞厉色的指责,那无视的态度却比当场打他一巴掌还让他羞愧。 这一切的原因是他混淆视听,面对小心翼翼又不知所措的长女,他如何说出责怪的话? 他难得对长女有一丝温色,拍了拍长女的头,“阿韫做的很好。” 看着被自己夸了一句,便露出几抹娇羞的长女,顾父还是头一次在沉默又阴郁的长女脸上看到小女儿娇羞的神色。 微微一愣,扪心自问,这些年他看到的只是聪明又乖巧嘴甜的小女儿,细细回想,与长女的一举一动,竟想不出其它来。 “阿父,是我的错,我未能把事情和阿父说清楚,才让荀老先生生阿父的气。”顾蓁蓁捂着脸跑了。 她这一出声,才让众人注意到她。 刚刚顾韫说话后,顾蓁蓁便一直低着头,众人注意力都放在荀老先生身上,也就没有人注意到顾蓁蓁。 她这么一跑开,还是往山后跑,顾父眉头一皱。 “阿父,雪大,我去看看二妹。”顾城忙跟父亲说一声,就追出去了。 雪已经下了第二天,还没有停的意思。 顾父望着远处白茫茫的山,他低下头,“阿韫,你妹妹并不是有意的,当时只顾着高兴找到小秀,便也没有细说是怎么找到人的,你不要怪她。” 顾韫笑道,“阿父多虑了,这事不是妹妹的错,我知道。” 顾父对上长女干净的眸子,竟生出落荒而逃的感觉。 他移开视线,双手背在身后,“外面冷,回屋吧。” 顾韫温声应声,拉着胆小的弟弟跟在父亲身后进了院子。 想到刚刚父亲那句‘外面冷’,心中意有些黯然,也有些冷。 前世她默默做下那么多事,也没有得到一句关心,今生她不再软弱,还击回去,反而能换来他们愧疚。 顾韫不想面对顾老太太,带着弟弟去了厨房,帮钟氏烧火做晚饭还可以取暖。 何况以顾蓁蓁的性子,今天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一会儿还不知道闹什么幺蛾子。 白天从县城里回来,顾父买了一块肉两斤精米,荀老先生没有留饭,顾父想到生病的母亲,便让钟氏做了。 精米熬的粥在锅里冒着白泡,顾浩文咽了咽口水。 等白水者肉一开锅,香气勾的顾韫都咽了口水。 一斤肉煮熟也小了很多,切成薄片也就一盘,钟氏看到女儿和儿子直直的盯着肉,又往院外看了一眼,挣扎一番,夹了两块肉递到两人嘴前。 “吃吧。” 以夫以天又胆小怯懦的母亲做出这样的举动,还是头一次。 顾韫愰一下神,忙推怀里的弟弟,“快吃吧,阿姐不喜欢吃肉,你都吃了。” 钟氏看向女儿,张了张嘴,见小儿子大口吃下,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顾韫扫了眼母亲的背影,低头小声叮嘱怀里的弟弟,“刚刚吃肉的事,不要和任何人说,知道吗?” 顾浩文用力的点头,“阿姐,肉真好吃,等长大我挣很多的银子,天天给阿母和阿姐买肉吃。” 顾韫眼里都是笑,“阿姐知道咱们文哥一定能说到做到。” 虽一直在和弟弟说话,顾韫还是注意到钟氏背对着两人抬衣袖抹了抹眼角。 晚饭时,顾蓁蓁和顾城回来了。 顾蓁蓁眼睛红红的,人也没往日里那般话多。 顾老太太醒来后因腿上传来的疼痛,整个人心情也不好,见小孙女哭过,问了怎么回事。 顾蓁蓁主动说是风吹了眼睛。 “肿的像个核桃,当我老婆子眼睛瞎了不成?我眼下还没糊涂呢,你们一个个的都当我老糊涂是不是?平日里我就宠蓁蓁一个,你们也见不得好,在我昏迷时就欺负她是不是?” “阿奶,没有人欺负我。”顾蓁蓁着急,又张不开口解释,急的眼圈又红了。 顾老太太却觉得小孙女被欺负狠了,“蓁蓁你别怕,有事阿奶帮你撑着,我看谁敢欺负你。” “阿母。”顾父原不想说,见母亲胡搅蛮缠弄的家里饭吃不消停,妻子长女小儿子更是大气也不敢喘,只能把白天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这事说起来还怪我,是我失误,才造成这误会。” “放屁。”顾老太太摔了筷子,粗话也爆了出来,一双眼睛喷着的火似的冲着顾韫烧去,“死丫头,我就知道你平日里半天嘣不出句话来,心里是憋着坏劲呢,你敢说你今天不是故意的?蓁蓁是你亲妹妹,就是她抢了你的好处又能怎样?还不是咱们家受益?你到是好,非要弄的长辈难堪,妹妹伤心,你就是见不得这个家好是不是?” “我们顾家怎么养了你这个黑心的东西,好好的事,就被你搅合坏了。滚滚滚,有多远滚多远,老婆子的病一直不好,就是被你这个丧门星给克的。” “阿母。”顾父也愣住了。 他知道母亲不喜欢长女,却没料到连‘丧门星’这样刻薄的话都说出来。 对于女子而言,这样的话传出去,一辈子就毁了。 顾城到不觉得有错,还在一旁帮腔,“阿奶说的又没有错,今日若不是阿韫多嘴,荀老先生又岂会生气?许是对阿父印象也不好了。” 顾城虽然回来的晚,可是看到父亲对荀老先生的态度,也知晓父亲是想结交上荀老先生的。 啪。 声音落下,顾城半边脸刹那间显现一只红色的手印。 第十章:密报 顾父动手,便是顾老太太也被吓到。 试了几次,顾父平稳下胸口怒火,歉意的对顾老太太道,“儿子失态,惊了母亲。” 前一刻还冷若冰霜的儿子,又恢复了惯日里的温和。 顾老太太松了口气,却仍心有余悸,“好了好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顾这些虚理。” 到底是被儿子吓到,没有像刚刚那般。 顾父在这边给母样赔完礼,冷看儿子一眼,“跟我过来。” 他先一步出了屋,顾城默不作声的跟上去,随后西屋的门也响起。 顾父走了,桌上气氛也低沉。 钟氏白着一张脸,顾蓁蓁也吓到了。 从小到大,她还是头一次看到父亲动手。 顾老太太这边也觉得没有面子。 儿子是给她赔礼了,可到底是因为她才起的这事。 想到这她目光又落到大孙女身上,习惯性的张嘴要说几句,想到刚刚的事,到嘴边的话又咽下去。 她摔了筷子,“既然都不想吃,把桌子就撤了吧。” 钟氏忙起身收拾,顾韫帮忙。 若是往日里,顾蓁蓁这时定会陪在阿奶的身边,今日她是真被吓到了,默默的帮着一起收拾东西。 顾老太太躺在炕上,看到这一幕也没有多说。 西屋里,顾父面带倦容,坐在椅子上冷眼看着跪在面前的儿子。 “可知自己错在哪里?” “儿子不知。”顾城仰起头,面上尽是委屈和不甘,“儿子不信阿韫真的不懂,她就是眼红蓁蓁得了好处,才做下那样的事,阿父为何不说她?” 顾父脸色难看,“《大学》有云:“物有本末,事有始终,知所先后,则近道矣。家风兴盛,要上行下效,” “父慈则子孝,兄友则弟恭。这里的兄“友”就是作为兄长要主动向他们伸出友爱之手,才能两只手叠在一起,兄弟姐妹之间才能实现团结互助。弟弟妹妹如果做了错事,作为兄长首先要反省自身,是不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给弟弟妹妹带来了不好的影响,才使他们犯错。” “你做为兄长又是如何做的?眼下竟一点忏悔之意没有,是我的错。” “我一直要求自己修身养性、谨言慎行,学圣贤之道,现在连自己家里人都没办法说服,又何谈他人呢!策试我看不参加也罢,白白浪费家里的银钱。” 顾城这时怕了,慌声道,“阿父,儿子知错了。” 顾父不语。 顾城泪眼婆娑,“阿父,是儿子让阿父失望了。阿父今日的话也给儿子当头一棒,日后儿子再不会犯这样的犯误。” 顾父沉默半响,长子年少便考中童生,一直是他的骄傲,自己也有傲骨。 如今却像女子一般泪泪婆娑,他心底说不出来的无力。 是他错了,原以为是小事,如今注意到,却为时已晚。 闭上眼再睁开,掩下心底的失望,顾学之淡淡道,“起来吧。” 这一晚,顾家人都没有吃好饭。 身下是冰冷的凉炕,顾韫没想晚饭时的事,只告诉自己明天一定去山下拾柴。 次日天一亮,听到母亲起来,顾韫也跟着起来,没有烧过火的炕像冰块一般,透出来的寒意,慢慢渗透骨子。 加之下了三天的雪,天气越发寒冷,顾韫一整晚几乎都没有睡。 借着灶台旁的火,顾韫轻手的搓着全身,温暖一点点回到身体里,顾韫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钟氏每天早上要给婆婆和丈夫冲一碗鸡蛋水,热水烧开,将打好的鸡蛋倒进热水里,点一点香油。 顾韫低头烧火,见有热气迎而扑来,抬头看母亲端着半碗鸡蛋水在她面前。 昨日是偷着给肉,今日是鸡蛋水。 前世顾韫全心想家里人夸她一句,自然是没有注意到这个与她一样沉默总能让人忽视的母亲。 想来是知道她昨日受了委屈,今日才用这样的行动哄她。 原来....她也不是不关心自己的儿女。 前世她又忽视多少呢? “喝吧。”钟氏也不知要说什么,将碗放在灶台上,端着另外两只碗出去了。 顾家条件不好,顾韫又不受待见,明明和顾蓁蓁同岁,她太瘦弱,反而像比顾蓁蓁小上两岁。 小半碗鸡蛋水,顾韫只喝了一半,钟氏就端着空碗回来了。 顾韫把剩下的鸡蛋水递给她,“阿娘也喝。” 盛了多少鸡蛋水钟氏知道,看了一眼碗,便知道女儿喝了多少。 “你喝吧,我不喜欢喝。”钟氏的声音天生就小,胆子又小,和子女说话时也低着头。 顾韫不由分说的把碗塞到她手里,“阿娘快喝,不然一会儿被人看到,阿奶又要骂了。” 钟氏慌乱的想推回去,结果女儿已经抽了手,她双手据着碗,心里暖暖的,转身要把鸡蛋水留起来给小儿子喝,就听到大女儿提醒她。 “阿娘,文哥不差这一口,被阿奶看到他吃独食,这么冷的天,怕是要让文哥在外面站着,便是阿娘也会被罚跪。”顾韫前世怨恨过母亲从不关心她们,如今生活一世,她到看的明白很多。 母亲是个童养媳,几岁就被阿奶捡回家,打小就受阿奶磋磨,养胆小怯懦又怎么怪她呢。 钟氏那边拿着碗,女儿的话让她迟疑了,最后抿抿唇将剩下的鸡蛋水喝了。 一件小事,让母女两个似亲近了些。 顾韫做好饭后,提起了去山里捡柴的事。 厨房的门敞着,大雪还没有停,落进门槛里很多。 钟氏看了一眼,“等雪停停在去吧,家里的柴还有些,晚上我给你烧烧北炕。” 声音太小,顾韫侧耳才能听清楚母亲在说什么。 原来母亲也知道北炕冷啊。 顾韫知道她不该难受,心里还是忍不住的失望,这也在意料之中不是吗? “没事,我就在山下,早饭就不吃了。”一点鸡蛋水,顾韫肚子里也有了食,可想到那冰冷刺骨的炕,她宁愿挨饿也得拾些柴回来。 钟氏的性子不是多话的,只能眼睁睁看着长女出了家门。 用早饭时,顾父不见长女问了一句,听到妻子说人去拾柴了,嗯了一声。 顾城小声道,“阿父,我用过饭就去山下接妹妹。” 顾父嗯了一声,算是应了。 虽没有多说,顾城却能感觉到父亲是满意他这样做的。 顾蓁蓁也知昨日惹了事,待用过饭看到兄长出去,追上去,“阿兄,等等我,我也和你一起去接阿姐。” 顾城想说天冷,抬眼看到西屋的门,想到父亲定也会听着,便没有多劝,兄妹二人一起去山下。 西屋里顾父看到这一幕确实很满意。 家里的孩子都善良,只需要调教一番,就能认识到自己的错。 山角下,雪很厚,一脚踩下去就过大腿根。 顾韫走的很吃力,就近捡了一些,就已经累的气喘吁吁,寻了一处背风的地方坐下,手伸进衣袖里取暖时,摸到里面的东西,她这才记起多的那个荷包来。 她掏出来先翻看了一番,就是普通的荷包,捏了两下里面有没硬硬的银子,到是有细碎的声音传出来。 顾韫好奇的打开,发现是一张纸。 顾父是读书人,顾家男孩都在顾父的教导下识字读书,便是顾韫姐妹也学了一些,顾蓁蓁很聪明,学的比顾韫快。 不过顾父教她们读的多是诗经之类女子读的书。 顾韫前世自己在家中为了能比得过顾蓁蓁,私下里将家中父亲参加策试的书看了不少,眼界也不似妇人那般窄。 一目三行将纸上的字看过,顾韫心下大惊,她生怕是自己眼花了,又从头逐字看了一遍,确认没有看错后,脸白了。 第十一章:归还引猜疑 ‘昇州边境大军一万四,内城已准备妥当。’ 轰的一声,顾韫脑子炸开。 重活一世,又知前世事,纸上的写的东西虽然只有几句,顾韫却第一时间就明白了。 这是临国奸细要递出去的密报。 密报没有送出按理说是好事,可顾韫看到里面的内容心却放不下来。 前世她被扔乡下独自己看着老宅,父亲进城后得了举荐的机会,当燕国侵犯昇州时,一家人因跟随谢刺史一路去了广陵,用了半年时间才将昇州战乱平复下来。 那时民不聊生,顾韫就是那时随着流民一起往广陵去寻家人。 田地无人种,遍地是无人埋的死人,哪怕过去那么久,顾韫仍旧历历在目。 前世昇州沦陷的那么快,一定是因为这封密报被送出去,对方知道昇州的兵力,又和城内之人汇合,所以才能那么快破关。 今生机缘巧合之下,这封密报被小秀偷了。 不...或者是对方被人紧追,无奈之下才将荷包放在小秀身上,若是这样岂不是说小秀现在很危险? 顾韫想到这些,坐不住了,看着一望无际的大雪天。 靠她两条腿想进城,怕是走一天,那时小秀他们祖孙二人或许已经出事。 怎么办? 顾韫强制自己安静下来。 这封密报显然很重要也很紧急,昨日没有人来寻小秀,那便是对方并不知道东西在哪里。 是了。 应该是这样。 顾韫松了口气。 这点排除之后,要解决的便是这密报怎么送到官府那里,又能引起官府的注意呢? 还有若是官府有内奸,前一刻她送进去,后一刻就被人密下。 她低头看手里的荷包,手搓了搓,脑子里升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 谢衡的父亲便是如今昇州的领兵刺史,那一万四的兵正是他手下的。 只要把这个荷包送到谢衡手里,他定会明白。 而顾韫因为前世与谢衡之间有那样的纠葛,谢衡与幕僚谈事的时候她也在场过几次,知道些谢衡的事。 比如开遍南朝分店的百宝阁,是谢衡的私产。 下到贫民,上到贵女,哪个不知道百宝阁。 女子首饰从款式到材质只要是你想要的,定在百宝阁能寻到合适自己的,偏又不会重样。 只是那里的东西及贵,也多是世家贵女才用得起。 百宝阁每年限量出的十款步摇,能得到者,不是高价砸来的,便是贵人才能得的。 可想而知,百宝阁在女子心中的地位,在南朝的名气。 顾韫有了决断,没有再耽误,趁着天色还早,是一定要进城的。 今生她既然遇到,就更不能眼睁睁看着无辜百姓受战乱而死。 她也想好了,回去便说要进城接些绣品回来,为了填补家用,阿奶也不会拦着。 半路遇到顾城和顾蓁蓁,顾城主动帮她背柴,顾韫也没客气。 只是到家门口她没有进去,让顾蓁蓁带话,“蓁蓁帮我和阿母说一声,我去县城接些绣活回来,现在去还能赶上黄大叔的牛车。” 顾蓁蓁一听她要进城,就想着她是不是去找荀老先生,时间太紧又找不到拦人借口,只能怏怏应下,磨地皮的跟着顾城身后回了家。 雪今天停了,天气反而越冷起来,顾韫身上的袄子根本不顶用,坐在牛车上一动不动,不多时浑身就麻木了。 她只好不停的搓着手,往两手上吐着哈气。 黄老汉看她可怜,把自己身下坐着的羊皮熬扯出来,“闺女披上吧,你还小,落一身毛病,以后想调理都难啊。” “黄大叔,我不冷,你自己披着吧。”顾韫哪好意思。 “我这还有一块羊皮,路上久别冻坏了。” 如今,顾韫才没有再推辞,道了一声谢,将羊皮袄裹在身上。 被寒风打透的身子,终于有了丝丝的暖意。 前面黄老头心里也忍不住嘀咕,顾秀才考中秀才是让人羡慕,可一家子为了供家里两个爷们念书,都是勒紧腰带的活着,这才多大的小姑娘,看看穿的夹袄,哪扛得住这么冷的天。 路上雪厚,到县城已经中午。 街道上热面的叫卖声传进耳里,她肚子也不争气的叫了一声,她笑了笑没耽误,往百宝阁走去。 百宝阁在县里最热闹又繁华的街上,顾韫还没有到百宝阁时,坐在二楼雅间里的谢衡便注意到,他抬眼看了卢植一眼,卢植默声退下。 “小姑娘,要买些什么?”顾韫一进去,便有跑掌的迎上来。 百宝阁就这点好,不看出身,哪怕是要饭的进来也笑脸相迎,只要有钱买东西便可。 顾韫假意到柜台那里转转,站在柜台外面,能看到里面盒子上摆的首饰,有几个妇人正在挑选,顾韫就凑到旁边看。 那几个妇人也是看看,不多时便走了。 顾韫一见几个妇人走了,便哎哟一声,人蹲在地上起来,手里多了一个荷包。 她递到掌柜身前,“这是谁的荷包啊?” “陌不是前面几个夫人的?小的这就去看看。”跑堂的追了出去。 几个妇人早就坐着牛车走远了,根本追不上,顾韫才敢这般做的。 顾韫将荷包递给掌柜的,“那就麻烦掌柜的找到失主,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掌柜笑呵呵的接过荷包,“姑娘慢走。” 将人送走,听到身后有人喊他。 “忠叔,荷包主子要看看。”卢植从楼梯处走下来。 忠叔立马将荷包递过去,卢植拿着荷包上了楼。 将荷包放到主子身前小茶几上。 “属下在楼梯处看的清清楚楚,小娘子从衣袖里拿出荷包,又说是捡到的。” 谢衡揉着头,卢植看了便道,“可要属下去把荀老先生请过来?” 主子十年前便突然得了头疾之症,这些年一直是荀老先生再治疗,却一直也没有根治。 谢衡没怎么在意,淡声道,“不必。” 他两根手指捏起荷包,轻轻一扯,荷包打开,里面的东西也掉出来,是一张纸。 “故意将荷包丢在百宝阁,你说她是不是知道我是这的主子?”谢衡笑了一声,声音却在看到纸上写的字后沉静下来,他嘴边噙着一抹笑,“天下可没有这么巧合的事。” 卢植心神一凛。 这百宝阁可是主子的私产,便是老头那边也不知道。 顾家小娘子又是如何知道的? 谢衡坐直身子,凤眸微眯,轻转拇指上的扳指,“到是有点意思。” 卢植有眼色的上前一步,恭敬低下头等主子吩咐。 “去打听打听这荷包是在哪里得到的。”谢衡将纸放回茶几上,唇角笑意仍在,眼底却一片沉寂,“到是越来越有趣了。” 第十二章:事漏 顾韫从百宝阁出来后直接去了绣庄。 女掌事看她过来,笑着招手,“还想着这几天大雪你不会过来,这边可积了不少的帕子和鞋面。” 顾韫女红并不出色,可贵在针线扎实,很多富家下人多爱买这样的绣品,既不打眼又经穿。 顾韫先是客套几句接过包裹,才又问起,“绣庄里可有大的绣件?” 前世顾家搬进县城之后,便给顾蓁蓁寻了一个女红师傅,顾韫只有不时来城里拿口粮时,才能在女红师傅那里学一点东西。 前世她不服输,总想和顾蓁蓁比一比,私下里下了很多的苦功夫,便是后来到金陵,只要一有空便和女红好的师傅学。 那时顾蓁蓁身边有一个茹娘的妇人,有一手好女红,顾蓁蓁女红虽不好,身边的所有东西却全是她做的,顾韫那时抽空便去找茹娘讨教。 府中的下人都笑她看重一个寡妇,顾韫也不在意,仍旧敬重茹娘,让茹娘看中而将手里的刺绣手艺传给了她。 回想起前世这些,也不过是眨眼的功夫。 女掌事见顾韫想接大活,到也没有觉得她自大,反而高兴她还能绣大件,“周县令前些日子得了儿子,说了要大办百日,有很多人家到咱们这来订百子被啥的,你也知道百子图就那几个样子,要是你能绣出个别样的,我给你分成。” 周县令三十有五,正妻只生个女儿,肚子一直没有动静,后来纳了个妾,三年过去肚子也没有动静,周县令原本已经放弃,不想小妾有了身孕还生了个儿子出来。 前世周县令就大办百日宴,那时是腊月将近年关,雪大冻死很多人,周县令不顾百姓死活而大办宴席,被上官训斥,差点丢了官职,然后就是临国入侵昇州,后来怎么样顾韫也不清楚了。 顾韫自打能接女红绣品之后,一直很受女掌事照顾,她有心提点一二,“管事的,你性子最和善,在你这里赊账的人也多,我人小懂的不多,可也觉得今年雪大,就怕总这样下,百姓生活也难了,到时赊账也不好收了。” “小娘子的话我心记下了。”掌事也没有觉得顾韫多事,转身从柜台里拿了绣线和布料,当她面包好放到她手里,“你拿回去试试,我信得过你。” 顾韫将两个包裹包在一起,又问了最晚期限是哪天,这才带着东西出来。 她看了眼天,灰蒙蒙的,快步往城门口那走,生怕黄大叔等急了,不想半路却被人拦下来。 “姑娘,总算是找到你了。”忠叔笑着道明找人的原因,“刚刚有妇人过来,来认领荷包了,为感谢姑娘还备了点心给姑娘。” 看着递到眼前的两包点心,顾韫的肚子又响了一声。 可荷包的事却让她顾不上饿了,“掌柜的说是一女子将荷包认领走了?” 忠叔笑的和蔼,“可不是,那夫人说荷包是她娘家妹子绣给她的,今日丢了之后,别提有多着急了,东西不贵重,情份却是难得。” 今日丢了? 时间对不上。 顾韫有些急,难不成被暗下里奸细盯着冒领走了。 她却不知,她神色间的变化,一丝不漏的被忠叔收入眼底。 “天色不早,小的就不耽误姑娘了。”忠叔走了。 顾韫心里着急,却又没有办法说出口,只能眼睁睁看着掌柜的走了。 同时又责怪自己想的办法不好,出了这么大漏洞,消息没有送到谢衡手里,反而让坏人先得了手。 事关昇州安危和人命,顾韫怎么能不急。 她提着手里点心朝着忠叔追上去,“掌柜的,我看认领荷包的人是假冒的。” 忠叔停下来,回头一脸哑然,“姑娘怎么知道是假冒的?” 顾韫一脸纠结。 要她怎么说? 说昨日捡到的,那今日干嘛要去百宝阁说在那里捡到的? 谢衡多疑,只怕她一开口,立马就引起他的注意她是如何知道百宝阁是他的。 可不说,面对掌柜疑惑的目光,顾韫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两人在街上僵持好一会儿。 顾韫硬生生的憋出一句,“那苞包上面绣着青竹,一看就是送给男子用的,怎么可能是妇人用的,定是那妇人贪便宜才冒领荷包,一个荷包是不值什么钱,但是这样贪财行径却是让人不喜,掌柜的认为呢?” 看看他们主子,把人家小姑娘急成什么样喽。 忠叔心下吐槽,面上似将这番话听进去了,想了想,“姑娘这般分析,好像确实如此,那妇人还没有走,我现在便去拦一拦,也省着真正的主人寻不到荷包着急。” 顾韫提着的心,刹那间放下去了。 不知不觉中也露出一抹大大的笑,“掌柜的快回去吧,别耽误了正事。” 忠叔连连应下,又夸顾韫是个好姑娘。 顾韫脸微微一热,实在是很少有人夸她。 今日这一切不过是她的算计,反而还得了对方的夸,自是觉得心虚。 看着掌柜的走了,顾韫也继续赶路,这时她还没收回落在掌柜身上的视线,刚迈出一步就与前方走过来的人撞了个正着。 好在她瘦弱,身子往后一倒,收住了身子,才没有撞到对方身上,嘴上还忙道,“对不住....” 抬头看到身前的人,她的话僵到了嘴边。 谢衡温声道,“到是巧,竟在这里遇到了顾家娘子。” 说话时,谢衡的目光就直直的落在顾韫脸上,看着遇到他而脸上一闪而过惊讶的顾韫,心思微动,声音越发和蔼。 “顾家娘子一个人进城的?” 顾韫没料到才骗了谢衡的手下,就遇到正主,忍下要立马走开的冲动,僵硬的打了招呼,“书公子。” 顾韫才喊完人,便听到谢衡轻笑一声。 谢衡是世家公子,最是懂规矩知礼,哪里会盯着女子脸看。 目光又直又热,仿佛透过外表看透内在。 顾韫知道这人表面看着很温和又平易近人,一点脾气也没有,却也是最最无情的。 顾韫被看的浑身不舒服,两条腿更像被钉在原地,她垂下眸子不看对方,心下也慌。 谢衡刚刚那么笑是什么意思?仿佛在看穿她在说谎。 前脚百宝阁的掌柜的刚走,后脚就遇到谢衡。 顾韫不相信有这么巧的事。 心突然一顿,难不成谢衡在试探她? 想到这些,顾韫恨不能现在就逃走。 谢衡眼帘里只有一片乌黑秀发,对方虽在极力克制,却仍旧能看出她在怕他。 “刚刚看顾家娘子在与忠叔说话,你们是何时认识的?” 忠叔?百宝阁掌柜的? 顾韫心神一凛,果然他是在试探她。 犹豫一下,顾韫便有了主意。 她抬头起一脸的疑惑,“忠叔我不认识忠叔,到是刚刚和百宝阁的掌柜的说了几句话。” 谢衡上前一步,顾韫搞不懂他要干什么,本能的往后退,见他并没有近身,在两步远的地方停下来,才生生压住要抬起来的腿。 “家父若是知道书公子身子大好,定会高兴,天色不早,我也该回去了,就不打扰书公子了。”顾韫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实在是眼前男人让她看了就心慌,从心底生了恐惧感来。 福了福身,绕开身前的人便要走。 谢衡没有拦她,人从身边走过,一股淡淡的皂角味传过来,他声音里笑意加深,“顾家救命之恩还没有报,顾家娘子日后有事可直接到百宝阁找忠叔。” 顾韫只当没有听到,大步离开,一口气走出两条街,仍旧觉得背后有一双眸子紧盯。 谢衡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 一定是她今日做的事引起了他猜疑。 顾韫咬咬唇,心一横,左右也没有证据,她咬死不承认就行了。 待走到城门口坐上牛车往家里去,顾韫身上里衣已经被汗打透,冷风一吹,她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 百宝阁。 忠叔回想了一下,“属下按主子吩咐的话去说,顾家小娘子很着急,追上来说荷包认领错了,却没有说出荷包是哪日捡的。” 他迟疑又道,“顾家娘子似乎很紧张荷包被人认领。” 谢衡捻着扳指。 紧张荷包。 那就是知道荷包里的东西很重要了。 卢植也在一旁禀报,“属下查过,追奸细那日顾家娘子有进城,在宣街口捡到荀老先生孙女。奸细那日也正是混进人群才被暗卫跟丢。” “刚刚属下去打听,荀老先生提起顾家一脸怒气,说顾家人品行不行。顾家大娘子救下小秀,却被顾家二娘子顶替。” “顾家大娘子性子沉默,与村里人很少接触,在家中并不受待见。” 性子沉默? 谢衡想到今日在自己面前撒谎的小人,看着可不像老实人。 顾韫这边回到家中,却看到两个意外之人,其中那一头银发的妇人正是前几天她偷偷塞荷包的那个。 两人跪在屋地上,顾韫一进来,妇人眼睛便是一亮,“姑娘回来了。” 第十三章:认主 顾韫见到老妇人也是微微诧异,不过她还是先给父亲及顾老太太见礼。 按理说他们这样的农户人家,没那么多的礼数,可恨前世顾韫极在意这些,已经将这些都刻在骨子里,重生之后,一举一动便是想改回来都难。 她生怕会引起身边人的注意,好在几天之后发现并没有人奇怪,她心里到明白几分。 阿父一向重规矩礼数,虽生在农户家,却一直希望她们能有大世家的言谈举指,顾韫的一举一动反而让父亲很满意。 她才刚刚将身子蹲下去,顾老太太当头便来了一句,“我老婆子可当不起你的礼,你如今大了,自己也有主意,我病在炕上,你阿父又整日里给人抄书,家里这般艰难,也比不过外人让你心软。” 顾韫看到老妇人母子那一刻,心中就已明白有些事是藏不住了。 “阿奶,其实那天是我要站出来的,是阿姐担心我们被贼人盯上,她才将自己做女红攒下的私房拿出来,这事论起来是孙女的错。”顾蓁蓁站出来,在一旁小心翼翼的认错。 顾韫意外,待看到跪在地上锤头的纪安抬头看向顾蓁蓁,便明白顾蓁蓁的用意了。 前世是顾蓁蓁救下纪家母子,纪妈妈留在顾蓁蓁身边服侍,而纪妈妈的儿子纪安则因顾蓁蓁的善良加之当初的救命之恩,对顾蓁蓁心生爱慕,后来当了官,也一直独守其身。 今生她挡下顾蓁蓁闯祸,没想引出这么多变故,先是被谢衡盯上,然后又是纪家母子是她所救。 只是顾蓁蓁却不知,纪妈妈是个极有主意之人,便是顾蓁蓁这般说,也不会承她的情。 纪妈妈祖上有做御厨之人,做的点心连便是金陵里五芳斋的味道都比不过,顾韫曾想过要学,阿奶也想学了方子去卖,却被纪妈妈拒绝了,当时纪妈妈说她的点心不外传,若传也只传顾蓁蓁一人。 可惜顾蓁蓁做为顾家后期当成贵女娇养,又怎么会让她去学做点心,这事最后不了了之。 纪妈妈双手摸地,额头也贴到地面上,“老太太最是心善,若是那日老太太在,也定会救下奴婢母子,当日奴婢便说待奴婢儿子好了,便母子卖身给姑娘,今日当着老太太的面,奴婢也对天起个誓,今生今世认大姑娘为主,若有二心,奴婢与儿子不得好死。” 说下这么大的誓言,顾父原本也在恼长女把钱给外人也不给家里,此时却又被纪妈妈的话而震撼。 他又自觉是个君子,“阿娘,纪妈妈母子也是可怜,蓁蓁..和阿韫也是做善事,儿子能考中举秀才,您不是也说是菩萨保佑吗?既如此,咱们家更该多做善事才是。” 顾老太太见家中多两个仆人,心里当然愿意,心里过不去的砍是大孙女擅自做主,更是手里还有私房钱。 她眼皮一抬,“把你手里的银钱都交到你父母手中,如今咱们家要搬进县城,用钱的地方也多,这次看在你阿父求情的份上,便原谅你一回。” 顾韫锤着头,“原本做女红存的几个当日都给了纪妈妈,剩下的两文给了黄大叔车脚钱,孙女这已经没有了。” 顾老太太眼睛就是一厉,刚压下去的火又被点着,心知这丫头是藏着私,却又不能直接让人去搜身,气的牙直痒痒。 只能挑拨一旁的儿子出头,“你看看你看看,这主意可正着呢,到这时还嘴硬呢。” 嘴硬什么?无非是不把钱交出来。 顾韫一脸无辜的看向父亲,“阿父,我真没有了。” 她当面把两边衣袖都翻了出来,里面空空什么也没有。 顾父被女儿的动作弄的老脸一红,不接这话,“好了,带着纪妈妈母子下去吧,就先让他们住在厢房吧。” 纪妈妈又磕了头,才带着儿子跟着顾韫出去。 外人一走,顾父压低声道劝道,“阿娘,阿韫的性子最老实,不会说谎,她平日里接的女红能挣几个钱,前些日子家中吃食都是她女红买来的。” 做父母的,一直盯着女儿做女红挣的钱,还当着外人的面,顾学之从未这般难堪过。 即便是中举秀才后去县令家中吃饭,身边人都一身华服,他穿着带补丁的布袍,也没有让他觉得这么难堪过。 “她那才几文钱?蓁蓁还捡了十两呢,这次去县城里租房,全家搬过去,还不是都靠蓁蓁。”顾老太太才不感恩,心里还恨的直痒痒呢,她眸子一转,“咱们都搬进县城,老宅这边也不能没有人看着,她既然是个有主意的,便让她守在老宅吧。” 县城不比在乡下,顾学之也不想看到母亲因为刁难孙女而让人看热闹,想想觉得这到是个好办法,便直接应了。 顾老太太满意了。 钟氏慌乱的抬头看向丈夫。 顾老太太看到了,冷哼道,“咋?你不同意?” 钟氏低下头,声音小的不能再小,“阿韫是女孩子,一个人在老宅怕不是安全。” “她主意大着呢,敢拿钱去救外人,还有谁能欺负了她。”顾老太太哼了哼,“老大媳妇,我这些日子躺在炕上养病,可咱们这个家还是我做主。” 钟氏哪还敢再说话。 吓的头也缩了回去。 一直靠在她身下的顾浩文当头来了一句,“我在村里陪阿姐。” “胡闹,你的功课落下怎么办?”顾父喝道。 顾老太太见不得小孙子被喊,更不高兴小孙子偏着那死丫头,“看看,这在身边都给带坏了,再多带下去,还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呢,现在连长辈就敢顶嘴。” “阿娘,小孩子胡闹的话,当不得真。”顾父一听扯到孝字,连声认错,又训斥了小儿子几句。 最后还是顾浩文低声给顾老太太认错,这事才算过去。 待众人散了,顾蓁蓁凑到顾老太太身边。 屋里没有外人,顾蓁蓁说话也不担心别人听到。 “阿奶,刚刚听纪妈妈说认姐姐做主子,可没有认咱们家。” “呸,一个做奴婢的还能由她说的算,想认主子也得看看是谁能让她吃饱。”顾老太太被点醒,便直接来了主意,“你去和厢房说一声,既然认了那死丫头做主子,以后他们母子的吃食用度便让那丫头自己想办法,我到要看看那对母子能撑多久。饿上几天,就知道谁才是主子。” 顾蓁蓁眸子闪了闪,心口不一道,“阿奶,这样不好吧?阿父知道了会不高兴。” “你听我的,只管去做,你阿父最是孝顺,不会为外人顶撞我。” 顾蓁蓁悠悠叹口气,“都是我的错,当初如果不是我非要救人,也不会让阿奶不高兴。” 顾老太太笑了,“你这是做好事,家中又多两个劳力,阿奶怎么会怪你。” 顾蓁蓁又撒会儿娇,才去了厢房。 第十四章:都是为了你好 这个冬天才刚刚开始,厢房这边只有一张木床,好身子的都难熬,更不要说大病初愈的纪安和年岁大的纪妈妈。 顾韫带着两人进厢房后,纪妈妈又扯着儿子下跪。 顾韫拦住两人,“妈妈不必多礼,咱们家是农户,没那么多的规矩。” 纪妈妈却执意如此,带着儿子跪下,“那日若是没有娘子出手,安哥怕是...奴婢在这世上只这一个儿子,若是他有个好歹,奴婢也活不下去,真算起来,娘子是救了两条人命,当得奴婢和安哥这一跪。” “地上寒气重,妈妈快起来吧,安哥身子还弱,别再染了风寒。”顾韫不好去扶纪安,只能对纪妈妈伸出手。 纪妈妈也是爽朗性子,这才听话拉着儿子起来,她面带愧疚之色,“那日得了娘子救助,安哥喝了药身上高热便退了下去,养在医馆时奴婢去打听,问当时在摆摊的商贩,听他们说娘子去抓药,几经打听才在李大夫那里知道娘子住处,没有和娘子通过气便寻上门来,给娘子添了麻烦,娘子勿怪。” 刚刚在正房里的一幕,纪妈妈看在眼中,哪里看不出来大娘子在家中不受宠,更不得长辈喜爱。 “这不算什么事,你们既然留下,日后便安心的住下来。”顾韫听到其中原委,这才知道二人是怎么寻到这的。 “日后奴婢母子便是娘子的人,娘子有话只管吩咐便是。”纪妈妈又福了一礼。 顾韫见纪妈妈执意如此,也没有再劝,说起眼前的处境,便让他们将就几天,“如今天气冷,厢房里又不保暖,安哥若不介意先在厨房里搭个床,那里挨着灶台,比厢房要暖和。纪妈妈先和我住在正房,待这几日我家中长辈搬进县城,安哥搬进正房西屋便可。” “一切听娘子安排。”纪妈妈应下。 顾韫也没有别的要交待的,正听到门外有脚步声,她也停下来,外面的人停顿了一下,听到屋里没有动静,这才推门进来。 “阿姐。”顾蓁蓁推门进来先唤了一声人,待走到纪妈妈身边时,才叫了一声纪妈妈,纪妈妈规矩的福了福身子退到一旁。 而自始至终低头的纪安,这时才微微抬起头。 顾蓁蓁略有些为难的看了纪妈妈母子一眼。 纪妈妈心领神会,“娘子,我带着安哥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做的活。” 顾韫想到她早上捡的柴,“早上我捡了些柴,妈妈让安哥把东屋小北炕烧了吧。” 纪妈妈母子一走,门才刚刚带上,顾蓁蓁便叹气道,“纪妈妈母子也够可怜的。” 门外,纪安听到这话步子顿了一下,听到母亲喊他,这才跟上去。 顾韫目光落在门纸上,看着消失的身影,目光又落回顾蓁蓁身上,微微一笑。 似笑非笑的笑容,莫名让顾蓁蓁有种被看穿的感觉。 顾蓁蓁觉得定是自己想多了,“阿姐,阿奶那边还在生气,一直说家里多了两个人,又说...又说....” 等了半响,没等来对方问自己,顾蓁蓁心里嘀咕难怪阿姐不得长辈喜欢,一点眼色也没有。 她面上只能自顾自的演道,“又说家里原本就穷的没米下锅,说不给...不给纪妈妈母子饭吃。” 顾韫愕然,一股恼意骤然升起。 纪妈妈只认她做主,先前她看出顾蓁蓁不高兴,独没有料到顾蓁蓁心思这般狭隘,这样的办法也想得出来。 是的。 顾韫不相信阿奶突然提出这个,定是在顾蓁蓁的引导下,才做出这样的决定。 想到她的功劳被抢,家人不觉得有错,还怪她说实话。 如今怪她拿钱救人,又贪婪两个仆人,这吃相还真是.... 她的这些亲人,不就是这样的吗 活过一世,见过他们的薄凉,还有什么惊讶的呢. 几息之后,顾韫稳下心神,“这事我知道了.“ 她声音低低的,里面有掩饰不住的失落. 这也是顾蓁蓁想看到的,她趁机点拨道,“阿姐,你性子安静又软,长辈们也是知道的,自家人什么都好说,就怕下人看了便觉得软弱可欺,反而压到主子头上去.咱们家是农户出身,就怕纪妈妈母子面服心不服,到咱们家来不过是借势渡过眼前难关,待日后....“ 顾韫似被这话吓到了,唇角翕动,“那...那便听阿奶的话,饿上他们几天,让他们自己低头.“ 顾蓁蓁一愕. 这与她料想的答案完全不一样. 按阿姐的性子,一听到这样的事,定会吓的直接将纪妈妈母子交给阿奶处置,她又最是胆小心软,不会让人挨饿. 结果....实在出乎她预料. 顾韫握上她的手,“蓁蓁放心,我定让他们自己低头,若是不低头,那便让他们自己去寻吃食,即给咱们家做了活又省了吃食,看他们能扛多久.“ 顾蓁蓁心下差点急的吼出来‘不是这样’。 最后还是忍下了,她皮笑肉不笑道,“阿姐心里有数便好,阿奶那边还等着我回话,我先去了.“ 厢房里终于安静了. 顾韫盯着顾蓁蓁离去的方向,扯出一抹冷笑,眼里又闪过一抹苦涩. 这就是她的家人,处处和她算计. 纪妈妈许是就看出来家人的薄凉,又一心想报恩,所以刚刚才说出只认她一个人做主子的话. 如此也好,她一个人受蹉跎已经不易,又怎么能看着别人因她而受苦. 纪妈妈那边给北炕烧火也没那么顺利,顾老太太眉头紧皱,说现在的柴不好捡,哪能这么浪费. 顾父正巧从西屋出来,不想在下人眼里落得刻薄子女的名怕,才说柴是早上出门捡的,又说天气冷,家中再缺钱也不能冻了自己. 纪妈妈也有眼色,又说还留了一半要烧南炕,顾老太太这才没有再说. 吃饭时,顾家桌上摆了家人用的碗筷。 顾韫看了一眼没多说,去了厢房。 厢房里冷冷清清,纪家母子两个沉默的坐在木板床上。 顾韫进来,纪妈妈忙起身,她察觉到儿子没有动,只能独自上前去。 顾韫从衣袖里将白天从忠叔那里得到的点心交到纪妈妈手上。 拿着点心回来后,她就藏在院子外面雪里,刚刚趁人不注意,这才拿出来。 “我祖母心中还有不快,这些点心妈妈收着,莫让人看到,坚持几天家人搬去县里,就好了。” 纪妈妈看着点心外包装就知道是点心铺里买的,她忙推回去,“娘子,这使不得。” 顾家的条件摆在那,这样的点心做主子的没有吃,他们做下人的怎么能吃。 顾韫按住她的手,“妈妈别在推让了,再让人看到又是祸端,我在家中地位妈妈也该看得出来,你们只认我做主,我祖母那边不快,只说让我单独供养你们,这些点心也是别人给我的,一口吃食不是贵重东西,妈妈收起来。” 纪妈妈心下感动,“娘子是个好人。” 顾韫笑了笑,“我不好多留,先回去了。” 纪妈妈将人送到门口,看着人进了正房,这才将门带上。 她回身看向坐在床边低头的儿子,厉声道,“安哥,你跪下。” 纪安抬头,错愕的看着母亲。 见母亲一脸怒容,这才起身慢慢跪下。 “自小到大,我从未让你跪过,今日你可知为何?” “阿母,儿子不懂,明明是二娘子救了....” “住口。”纪妈妈一脸失望,“是我把你宠坏了,竟让你连好坏都分不清,我以为读书能明智,现在看来你这书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纪安一脸不服。 “看来你还是觉得自己没有错是吧?那我说给你听听。”纪妈妈拿着点心坐回床上,严肃的看着儿子,“当日二娘子是出面要救人,可她做法太打眼,若是她当街拿出钱财,只怕那些钱财到了我们手中,不等我拿去医馆也被人抢走。若不是大娘子聪慧,借机扶我起来将荷包塞给我,你还能好好站在这吗?” “若没有二娘子,大娘子也不会救人。” “是,你这样说没有错,可二娘子即便是给了钱财也救不了你,救下咱们母子命的是大娘子。”纪妈妈直直看着儿子,“今日当着老太太的面,二娘子的话想必你也记得她当时说了什么。” “二娘子不想大娘子被长辈怪罪。” “不想被怪罪?我看是二娘子想贪功,让咱们母子感恩她罢了。”纪妈妈年轻时可没少见过大户人家里的阴司,就二娘子那点小心眼,她一眼便看穿了,可惜儿子是个古板一根筋,分不清好坏,她将点心放到床边,“对顾家来说,这样的点心难得,大娘子却是给了我们,她是看出我不愿认顾家别人为主子,咱们母子投靠上门,给她添麻烦不说,还有自己私心,她没有责怪,反而暗下帮衬,现在的世道能遇到这样的主子不多了。” 纪妈妈长长叹出一口气,“安哥,你要惜福啊。大娘子是个好人,咱们母子好好服侍,将来有机会和大娘子提提,你还能念书的。” “阿母,儿子记下了。” 只是记下了,却不是知错。 纪妈妈也知过犹不及,没再深说,“起来吧,吃两块点心,把铺盖在厨房那边铺好,明日去山下捡柴。” 纪安才起来。 两包点心,纪妈妈心疼儿子,自己没有吃,只给儿子拿了两块,其它的收了起来。 顾家要搬进县城,也不知道在几天,如今又是寒冬腊月,外面也寻不到野菜吃,只能省一口是一口。 第十五章:跟梢 顾父见桌上没有纪家母子,并没有多想,只以为是按规矩在厨房吃。 顾老太太又知儿子知道定会拦着,便也背着儿子暗下里叮嘱一番,特别看到顾韫时,还用话点了又点。 “那对母子只认你做主,既是这样,那便你自己养着吧,你不会心有不瞒吧?” 顾韫闷声的嗯了一声,又摇头。 顾老太太看她半响打不出个屁的样子,干脆挥挥手,眼不见为净。 晚上,顾韫这边烧了炕,便让纪妈妈把她盖的棉被给纪安拿过去,纪妈妈不过半日便知道顾家的事情,也知多说让前炕的老太太听到又是麻烦,干脆抱着棉被去了厨房。 纪安把柴铺在灶台旁边,和着衣服躺着,看到母亲进来,忙起身。 “这是大娘子的被子,我们两个盖褥子,她说厨房里冷,怕你冻到。”纪妈妈将被子放到儿子手中,同时拍拍儿子的手,“安哥啊,娘知道你是个有良心的好孩子,好坏你自己看吧。” 纪安抱着怀里的被子,心中也是五味参杂。 纪妈妈深吸一口气,“我先回去了,晚了老太太又为难大娘子了。” 顾老太太刁难大孙女,纪家母子看在眼中,偏收留他们救下他们的还是大娘子,感触自然深。 纪妈妈一边往外走一边小声念叨着,“咋就好人没好报呢。” 正房的门带上,院子里顾城才从黑暗里走出来,他是出去方便的,没想到会看到这一幕。 他眉头紧拧大步回了西屋。 门一带上,他便对在看书的顾父道,“大妹妹太没规矩了些,一个女子将自己的被褥拿给下人盖不说,还自己与下人合盖,传出去让人怎么议论?” 最可恨的是她不知规矩,还让纪家母子觉得他们顾家人刻薄。 顾学之放下手中的书,拿起木板挑拨油灯芯。 做完这一切后,他才回头看向等他开口的长子,“那你觉得这事该如何处理?” 顾城一脸的愤怒和不满意,在父亲的目光下,慢慢退去,变成一片愕然,甚至有些心虚的低下头。 “儿子知错。” 顾学之还是不太满意。 可看儿子这副样子,又知他的傲骨,也不是一天两天能改正过来。 想想到嘴边的话又咽下去,低声道,“我看那个纪安也是个读书人,想必阿韫的被子他不会上身,把你的被子送过去,晚上咱们俩将就一晚,待进县城再给你买床新的。” 顾城哪还敢有异议,抱着被子去了厨房。 还真如父亲说的那般,纪安坐在柴上,被子就放在一旁,他并没有碰。 如此,顾城到高看他一眼。 “这是我盖的,日后便给你了。” 纪安在他进来时就起身,看着递到眼前的被子,愣了一下接过来,又道了一声谢,“多谢大爷。” 被人叫大爷,顾城有些不习惯,心底却又有着股说不清的喜悦感。 在县城里上学时,有些富贵人家都带个小厮,不过是帮着提笔墨,顾城看了总觉得是多此一举,无非是为了显摆。 这时到有些理解了。 顾城没多停留,把顾韫的被子抱回去,前炕顾老太太已经开始问什么事了,顾韫接过被子少一事的没有多问。 又是大孙子过来,顾老太太看了被子便明白了,没为难大孙子,反而等躺下后絮絮叨叨说天天尽给家里添麻烦。 她没指名道姓,众人也听得出来是在说顾韫。 黑暗里顾蓁蓁小声帮着打圆场,“阿奶,外面天气冷,纪安在厨房里更冷,他现在是咱们家的人,咱们照顾他也是应该的。” “你是把人当成咱们家的人,可人家却把自己当成别人的人噢,你个傻姑娘,可千万别这么善良。”顾老太太声音大了几分,明显是说给北炕的纪妈妈听的。 “只要进了顾家的门,就是顾家的人,咱们家哪还会你我的。” “你这丫头,只想着帮别人求情,也不想想人家领不领情。” 祖孙二人对话一句句传进顾韫耳里,她不以为意。 便是说这些给纪妈妈听又如何? 以前世纪妈妈的作派来看,她们这样做只会把纪妈妈推的越来越远。 接下来的两日,纪安每天出去捡柴,纪妈妈则是在家里帮钟氏做饭收拾东西,照旧仍旧是吃饭时纪家母子躲去厢房。 转眼三天过去,纪家母子没有吃东西看着也没事,顾老太太起了疑心,目光不善的落在顾韫身上,顾韫淡定的只当没看到。 顾蓁蓁看了看父亲,忙给顾老太太夹咸菜将这事掩饰过去,等只有祖孙两人了,顾蓁蓁才说起心中的猜测。 “许是纪妈妈身上还有些干粮,一直藏着没有拿出来。” “反了反了,做咱们家的下人,还敢藏私?” 做主子吃着稀粥,下人反而吃干的,哪家有这样的规矩。 顾老太太脸色异常难看。 顾蓁蓁劝着,“阿奶,这事咱们还真没有办法,不给吃的又不让人家自己弄吃的,传出去村里的人也不会说好听的话,这事我看便算了,阿父那边也说进城要带着纪妈妈母子,何必现在为了这事闹起来。” “你说的对,等到了县里再找机会好好调教,让他们知道知道规矩。” 次日,黄大叔早早来了顾家。 顾家没有什么东西,全部家当只装半个牛车,上面又放着这几天纪安捡回来的柴,后面正好坐人。 顾老太太裹着羊皮袄带着顾蓁蓁和顾浩文先上了牛车,顾韫被顾父打发到后院收拾柴火,等她忙完回来时,家里的东西拿的七七八八。 看着长女,顾父竟张不开嘴。 顾韫垂下眼帘,“阿父,老宅这边还有鸡没有人照看,不如我留在村里吧。” “你这孩子总是这么懂事。”顾学之听了这话松了口气,脸上也有了笑,“你一个人在家也不安全,你二叔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 “阿父不用担心,有纪妈妈母子留下来陪着,你在城里安心准备备考便行。” 顾学之这次进城是打算带纪家母子进城的,毕竟进城里与在乡下不同,特别是家中有仆人,那也是身份往上抬了一层。 可话还不等说出口,竟被女儿回绝了。 他有些尴尬又有些羞恼。 顾韫低着头,“阿奶不喜欢纪妈妈母子,从纪妈妈母子到家中那天起,因为他们只认女儿为主,便一直也没有给过他们吃的,这些天都是纪妈妈去村里和别人讨要吃的。” 暗下里虽然有点心,可面上又为了能说得过去,顾韫便私下里和纪妈妈交代几句,纪妈妈还真抽空去村里讨过饭。 顾学之觉得一定是自己耳朵出问题了,“你...你说什么?纪妈妈去村里讨饭” 第十六章:机缘2-1 顾韫低眉顺眼看了父亲一眼,又怯怯的低下头。 错愕、惊骇、羞恼.... 各种情绪交织在顾学之脸上。 只看一眼,顾韫就满意了。 可还不够。 她一脸害怕道,“阿奶不让把这些告诉阿父,阿父能不能不要和阿奶说....阿奶如今生着病,骂女儿几句女儿不打紧,反而气坏了阿奶就不好了。” 顾学之听了眉头皱的更紧,“你...是个懂事的孩子,我知道了。” 他想训斥女儿无礼,怎么能在背后告状长辈不待见她? 可长女说的又处处担心着长辈,训诉的话反而让他说不出口。 顾韫自然留意到父亲的焦躁。 父亲自觉是君子,又最看重孔孟之道,小人之径他不耻,可做下这些事的又是他父母。 顾学之心中自是煎熬。 先前得意身份抬一层的喜悦被冲淡,在村里又有了刻薄下人的名声。 总是拿规矩道德约束子女,长女把事情扯到他面前,他总不好落自己的脸,强行带着纪家母子进城。 此外,母亲那边还要去好好安抚。 明明是好事,怎么就闹成这样。 顾学之刚刚话只说一半,随后语气急转直下,“可一味尊重长辈,见有污家里名声的事不阻拦劝阻,也是大不孝。” “你可知错?”顾学之盯着女儿。 这一切都是长女惹下来的祸,若是没有纪家母子之事,又哪里有后面这些事? “女儿知错。”认错的话,顾韫张口就来。 顾韫看了一眼被吓到慌了神的长女,却没了多余的心思说话,胳膊放在身后,大步离去。 听着脚步声渐远,顾韫才抬起头。 她不敢放松,知道还有硬仗要打。 慢父亲几步,顾韫跟上去。 顾学之在那边寻问几句,知道都装好了,便说出发,让顾老太太几个上牛车。 顾老太太没急着坐牛车,打量了一圈,“纪安呢?” “阿奶,纪安去捡柴了。”顾蓁蓁小声回一句,还像做错事一般看顾韫一眼。 “捡柴?谁让他去捡柴的?”顾老太太当场火了,随着小孙女目光落在顾韫身上,立马冲她发起火,“是不是你让的?行啊,你还真当他们只认你当主子?我告诉你,卖进顾家,那就是顾家的人,即便是我死了,顾家也沦不到你当家。” “阿奶,纪妈妈母子没有卖身给咱们家。”顾韫规规矩矩回道。 她平日里就木纳,这时这样回话,也没有人多想。 偏也正是她没有眼色,不会哄人,顾老太太才不待见。 顾韫的话无疑是火上浇油。 谁也没有料到顾老太太会动手。 等众人反应过来时,顾韫半边脸因为一巴掌,瞬间红肿起来。 “阿娘。”顾学之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紧紧握住母亲的胳膊,前一刻吼出来的声音慢慢回落,他的话从牙缝里挤出来,“阿娘,莫让村里人看了笑话。” 顾学之胸口的火气大,憋在肚子里的话也一股恼的吐出来,“阿娘不给下人吃东西,又要下人做活,这样做法和黑心肝的老财主有何区别让村里人又怎么议论儿子?若是阿娘想让儿子日日在身边孝敬你,儿子便不再参加策试,只呆在阿娘身边,县城咱们也不去了。” 顾学之眼睛红了。 怒的。 顾老太太张了张嘴,看着儿子怨恨又无奈的眼神,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顾学之满腔怒火将人扶到牛车上,又喊一旁站着的儿女,“你们也上车吧,莫耽误了时间。” 顾城拉着一旁锤头的妹妹上牛车。 待钟氏护着被吓到的小儿子坐上去之后,顾学之才看向低头站在一旁的女儿,“你好生照顾老宅,在县城里租的宅子在书斋后面的巷子,家中口粮不够时便去城中取些。” “女儿记下了。”顾韫又规规矩矩行了一礼。 这时,顾学之目光才落到地上跪着的纪妈妈身上。 他道,“妈妈起来吧,你既认阿韫为主,那便用心服侍,我顾家虽是农户,却也不是可随意敷衍了事的。” “老爷放心,奴婢定会好好照顾大娘子。” 顾学之这才坐上牛车。 牛车走出几杖外,顾韫才叫纪妈妈起来,“地上寒气重,妈妈起来吧,阿奶他们已经走远了。” 纪妈妈这才爬起来,抬眼先看到的是顾韫肿起来的半张脸。 “是奴婢贪心,害了大娘子。” 顾韫笑了笑,“没事,挨一下打,能改变两个人命运,这买卖咱们赚到了。” 纪妈妈先是一愣,即便被逗笑了。 又觉不妥,收回笑,心下越发感动,“奴婢没有跟错人,大娘子是个好人。” 好人总会命不好。 比如前世。 希望今生,她能平平安安吧。 乡下的路原本就冷走,牛车又不顶马车,加之拉的东西多,走的比平日里又慢上几分。 顾家搬进县城原本是件喜庆的事。 顾老太太这么一闹,每个人脸上的神情都沉闷。 做为一家之主的顾学之脸色不好,更没有人敢开口。 顾蓁蓁心里也憋着火。 明明是有理的事,阿奶这么一闹,下人没有了,反而还便宜了阿姐那边。 像往日里一般活跃气氛的心情也没了,一个人闷闷的低着头。 顾城紧绷着唇,心里也在埋怨大妹妹不会说话,闹的家里总是不开心。 钟氏搂着小儿子,脸色还白着。眼圈也隐着红。 “儿啊,娘不知...你不要生娘的气。” “阿娘,儿子岂会生你的气,刚刚不过是在想那边为何还没有来消息罢了。策试是在三月,等完年转眼就到,只有名额确定下来,儿子心里才踏实。”顾学之便是生气也不会说出来。 心里默默告诉自己,母亲只是一个不识字的妇人,他计较这些胸怀岂不是也狭隘了。 “对对对,这才是正事,今日到县城后,我们收拾家当,你去打听消息。”见儿子肯和自己说话,顾老太太松口气。 心里如何怨恨那死丫头,这时也万不能再表现出来。 只是想到那两个身强力壮的下人,就这么扔在村里,顾老太太心都疼了。 百宝阁二楼。 谢衡闭目道,“大营那边可有消息递过来?” 卢植看了眼主子,低下头,“大爷将粮草送到之后,老爷在军中褒奖时,萧副将怒气摔杯,并未按主子交代的做,反而直说二爷抢到的粮草,功劳给大爷军中将士不服。老爷当场撤回给大爷的奖赏,还夸赞萧副将乃君子。” 谢衡睁开眼,手指轻搓大拇指上的扳指。 见主子这个动作,卢植头又低了几分,“老爷知道萧副将打小定的未婚妻家中父母皆不在世,便给萧副将假期让他回去接人。” “押送粮草之事,老爷让人快马加鞭送信给主子,与大爷一起到大营,大爷是老爷亲子,老爷也是想给大爷在军中树威望,如今被萧副将....” 谢衡七岁时被谢袁领养回家,当成亲子养,在家中排行第二。 萧副将萧鸿飞是谢袁给谢衡找的玩伴。 从义善堂领回来的孤儿,与谢衡一起习武读书。 随谢衡上战后立功数次,而被封为副将。 谢衡进大营晚,却慢慢崭露头角而受将领热捧,反而平常无奇的谢家大少爷越发让人觉得不行。 如今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却被萧鸿飞破坏掉,老爷岂能不恼。 谢衡,“我记得萧鸿飞未婚妻在寿县?” “就在临县,按传回消息时间算,萧副将该到都和县,如今迟迟...” 谢衡从软榻上起身,身上盖着的白色虎皮也滑落在地,他走至窗前,望着街道上的行人,心中再清楚不过。 父亲独断专横,他给的可以,他不想给的只会引起他嗜血杀戮,用以巩固自己的威慑,萧鸿飞那边怕是.... 谢衡薄唇浮起一抹冷意,“让人备马。” “主子。”卢植一凛,“此时大雪封山,山路危险,主子岂能...” 待触到主子冰冷的双眸,后面的劝慰的话又咽下去。 “属下这就去备马。” 雅间里安静,谢衡目光落在街道行过的牛车,上面坐着的正是顾家全家。 不.....除了那个满嘴谎话的小骗子不在。 第十七章:机缘2-2 卢植回来时,瞧见主子目光从窗外收回,也没多想。 待主仆从百宝阁后院出来,看到巷子不远处的牛车,卢植发现竟是顾家。 这一家要进巷子得从前街过来,那主子刚刚站在窗前那一撇,就是在看顾家了。 顾家在忙着搬东西,并没有注意到这边马上的谢衡主仆。 卢植想到刚刚暗卫禀报的事,若有所思的看看主子的背影,双腿一夹马腹,跟上前去。 “主子,刚刚暗卫有送回顾家那边的消息,顾家二娘子前些日子在山里拾了十两分银子,五两顾老爷拿去走关系,除了顾家大娘子,一家老小都搬进县城里租的宅子。” 谢衡不语。 卢植又道,“前些日子顾家大娘子求了一对母子,寻到顾家认了主,顾家老太太要带仆人进城,仆人却只认顾大娘子为主子,为这事还闹了一场,顾老太太打了大娘子一巴掌。” 谢衡似对这个更有兴趣,“苦肉计不错。” 卢植一时没明白主子说谁。 是说那对认主的母子?还是顾大娘子? 这时又听主子不紧不慢道,“李郡守不是想让他儿子投靠在我身下吗?既是咱们的人,让人递了信过去,策试举荐关乎学子一生,别让那些钻营的人钻了空子。” 主子这是恼了顾家对大娘子动手? 卢植一凛,不敢再去猜主子的心思,恭敬应下,拿出哨子吹过,便有暗卫闪现,卢植交代一番,暗卫又退下。 ..... 周县令正在府衙,听到李郡守身边的董先生来了,亲自起身相迎。 董先生是李郡守幕僚,深得李郡守信赖。 若不是没有重要的事,不可能让董先生过来。 周县令将人迎进后堂,原本还要客套几句,董先生却像很着急,直奔主题,“策试举荐的举秀才可确定了?” “还不曾。” “可有人选?” “王师爷到是与下官提起过一个姓顾的举秀才,为人大孝又极重孔孟之道,文采也好,今日人正在前院。”周县令一时也摸不清董先生为何问这个,只能照实回答。 董先生严肃道,“大人让我过来给周县令传句话,平民念书难,想熬出头更难,莫让那些钻营的人钻了空子。” 周县令神色也严肃起来,“学生疑惑,还请先生指点。” 董先生也不拿娇,“都和县大,王师爷为何举荐人?大人还要好好查查才是。” 周县令明白了,“无非是得了些好处,先生也是懂的,只是不知为何这次郡守...” “大人家的大儿子投靠了领兵刺史府,刺史府是极看重明声的,以后也算是一家人,总不能坏了上面的名声。” 周县令这下明白了,郑重道,“劳烦先生回去告诉大人,这事周某心中明白,定不会给大人添乱子。” 董先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走了。 周县令将人送走,面上的浓重之色反而更重,抬眼见王师爷进来,嘴角一沉。 王师爷这些日子捞的油水多,人些飘。 一进也没有注意到县令脸色不好,只上前道,“大人,顾举秀才在外面侯着,您看看何时方便见上一见?” “哪个顾举秀才?本官又不识得,缘何要见他?”周县令冷声道,“师爷收了哪些好处,我到不会过问,只是策试举荐名额不是儿戏,日后有人求见都推了吧。” 一甩衣袖,周县令走了。 王师爷傻了。 明明之前还好好的,他得了银子一大半孝敬了主子,今日怎么突然就翻脸了? 只是主子有交待,王师爷也不敢再深问。 他回到前堂,见迎上来的顾学之,面上也淡淡的,“大人那边有事,你先回去吧。” 顾学之愣了一下,笑着应下,作揖之后才离开。 从县衙里出来之后,顾学之脸上和煦的笑也没了。 回到宅子被母亲问起,顾学之也只是敷衍几句回话,没有深说这事。 宅子还没有收拾妥当,刚搬过来要擦洗的地方太多。 天色已经大黑。 顾蓁蓁肚子饿的叫了,家中却还没有做饭,这一整天都在干活,腰几乎都直不起来。 黑暗里她抿了抿唇,若是纪妈妈母子过来,又哪会受这些累。 村里那边却是好收拾。 顾韫搬到南炕,当天纪安捡了柴回来,她便让纪安把两个屋子的大炕都炕了,纪安住在西屋。 家里只有一些粗面,还有一小碗咸菜。 顾韫吃的少,这些她一个人也就顶半个月,可家中如今是三张嘴,这点口粮只能坚持七八天。 晚上做的粗面糊,与喝水汤没有区别,根本不顶饿。 也不知道是谁的主意,家里的油灯也都带走,到天黑之后顾韫和纪妈妈早早的躺在炕上。 “这两日停雪了,明日我进山里去看看。” “大娘子在家里做女红,奴婢去吧。”纪妈妈劝道。 “我对山里熟,知道哪里雪下能翻到些东西。妈妈明日和我一起去也好,再捡些柴。” 前世一个人在村里时,顾韫去过山里,还真找到一片野菜,虽然冻了,但是挖回来放在水里煮,也能饱腹。 顾老太太白日里收拾东西就交代过,让顾韫平日里多捡些柴,拾够一车就让黄大叔的牛车送进城里去。 顾韫跟本就没放在心上,她将密报送走,若是能送到刺史手中,有了先机或不会像前世一般,可战乱终究会爆发,今生她是不打算去寻家人的,这边做足准备,有纪妈妈母子在,总能熬过那段苦日子。 也可趁这个机遇给自己寻门好亲事,到时好好运作,先把自己嫁掉,也免家里人阻拦,再走前世的路。 与老宅的安逸相比,县城里顾家却是鸡飞狗跳。 顾老太太先是因为吃饭晚了骂钟氏半宿。 在村里时村民们不想招惹顾家,便也没有理会,可县城里却不同,住在隔壁的邻居觉得新来的住户吵架,隔着院墙骂了句‘哪里来的土包子’,终于让顾老太太闭嘴。 顾学之脸烧的厉害,也黑的厉害。 顾老太太见儿子动怒,是真老实了。 第二天顾学之早早又去县衙,结果连王师爷都没有见到,反而是在踌躇间遇到几个举秀才,一番攀谈后,也打听出来是找王师爷的,却被拒见了。 顾学之心有城府,知道事情有变故,一路步子不稳的回了宅子,独坐在给他准备的书房里发呆。 五两银子怕是打了水漂,这事不成了。 那策试的名额更不保了。 心有报复却无机会展露,心中憋闷,顾学之恨恨捶打桌面,手肿起来才停下。 而在老宅,顾韫和纪妈妈去了山下,留下纪安在家里收拾厢房。 顾韫想过了,要把拾回来的柴都放在厢房,并不往城里送,左右不等阿奶那边找她麻烦,战事怕就要起了,到时他们哪里还有空理会她。 第十八章:机缘2-3 山下的雪很厚,开始能看到人走出来的小路,越往里面走路渐渐没了,只有一些动物的脚印留在上面。 中途纪妈妈便停下来捡枯树枝,顾韫继续往里走。 纪妈妈不放心,不过看到大娘子稳稳的踩着雪上山没有滑倒,想着大娘子打小就生活在这边,这才放下心来认真拾柴。 下大雪这几天,山上并没有人下来。 顾韫打小就在这边生活,即便是没有路,也不会走错方向。 深一脚浅一脚,每走一步,几步下来,顾韫就累的喘起粗气,早饭又是喝的汤,根本就不顶饿,就不要说眼下还能使出力气。 好在她记得有野菜的地方离这里并不远,再往前走有一片乱石丛,当年就是在乱石后面寻到的野菜。 那时战乱,平民也变的疯狂,四下抢砸,顾韫当时被吓到,跑进山里躲藏,去了有陡坡的乱石丛后面,也就是在那时,才发现了野菜。 那边的土很松软,没上冻时过去容易滑坡,所以平时也没有人过去,所以才让顾韫捡了这么大的便宜。 走走停停,这时已经能看到乱磊丛,雪下的太大,站在这一处看,只能看到乱石丛那处小山尖,仿佛就是一块石头。 望山跑马。 明明近在眼前,顾韫还是走了两盏茶的功夫才到。 她往乱石丛后面饶去,这里陡峭,极少有人过来。 顾韫却看到了另一幕。 一个浑身是血的男子躺在乱石丛后,顾韫踩雪的声音惊到他,他虚弱睁开眼睛。 眼里的厉色,看到是一个农家小娘子后退下去,又缓缓闭上。 顾韫站在原地一直也没有动,唇紧紧的抿着。 她眼望四周,这人不知是怎么过来的,四周并没有留下脚印,不然她也不会没发现走到乱石丛后。 再看男子身上血染红的衣袍已被冻成冰,只看一眼,顾韫都觉得冷,这人也不知道躺在这里多久了。 而她心心念着要挖的野菜,正在男子身下的地上。 看来是挖不成了。 想到没了这野菜,家里这些日子又要喝汤充饥,除非她女红快点做,挣了钱才能买吃的。 生活的苦让顾韫有些无力。 她叹一口气。 心里告诉自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却还是忍不住走上前去。 她试探着走,若男子喊她停下,她也不会遇到危险。 走到男子身边,男子也没有开口。 顾韫迟疑一下蹲下身子,“我扶你下山吧。”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力气能扶得动人。 许是她自己都不信,她又对着闭目不语的男子道,“山下有我家下人,我去叫她过来扶你,来回路程要近一个时辰,你忍一忍。” 仍旧没有等来回应。 顾韫起身,要转身时,听到男子叫住她,“小娘子等一等。” 顾韫又转身回去面对男子。 两人目光对上,顾韫从男子的眼中看到了迷离之色。 他要不行了。 顾韫蹲下身子,咬咬唇,“我扶你下山,或许会省时一些。” 那样或许还有救。 虽不知道男子为何倒在这里,可看他穿着似军中将士的袍子,浑身又没有危险气息,顾韫也心生同情。 “小娘子可知百宝阁?”萧鸿飞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和一块玉佩,这一个动作似就用全身力气递到顾韫前面,“小娘子是个好人,劳烦小娘子将两件东西送到百宝阁,那边定有重谢。” 百宝阁? 谢衡的人? 顾韫听了没有犹豫的接过东西,与男子的手有短暂触碰,而对方手上血冻成的冰似带着刺,顾韫似被扎了一下,忙收回手。 男子大口的呼出一口气,似终于没有遗憾了。 顾韫没有起身,盯着男子看。 谢衡的事她知道的不多,却知道谢衡有一个最好的朋友,为他而死,为此事谢衡与其养父翻脸,也是养父子之间感情破裂的开始。 而那个人.... “你姓萧是吗?” 原本已经无力闭上眼的萧鸿飞猛的睁开眼睛,里面一片厉气。 顾韫吓到了,跟他解释,“你不用担心,我认识谢衡,听他提起过你,所以猜着你是不是姓萧?” 听到主子的名子,萧鸿飞眼里的厉气才退去,却仍旧带着猜疑。 主子身边只有卢植几个,何时认识了农家小娘子? 以他对主子的了解,更不可能和外人提起他? 他眼里的猜疑之色越来越浓。 顾韫也没有想到事得其返,想了一下,撒谎道,“我前些日子捡到一个荷包,送到百宝阁,认识了那里的忠叔。” “谢衡受伤就是在我家里养伤的,他说他有一个好朋友叫萧鸿飞,还说是与他一起长大的。” 这一次,萧鸿飞心中的顾虑没了。 他知道主子遇刺,甚至还在农家修养。 到是巧,如今也让他遇到了。 老天待他不薄,他也没有遗憾了。 “萧某在此谢过小娘子,小娘子大恩大德...” “你别说话,我现在扶你下山,找大夫看看或许还有救。” 萧鸿飞扯出一抹笑,“萧某知道自己的情况,这座山走不出去了,那些追我的坏人还在四处搜我,山里不安全,小娘子快快下山吧,萧某托付小娘子的事,来生来世,萧某缬草报答。“ 话未说完,萧鸿飞猛咳几声,最后吐出一口鲜血。 在白雪的映衬下,那抹红格外的刺眼。 人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没了。 顾韫鼻子一酸,虽然不曾相识,在前世从卢植的话里,她也知道一些萧鸿飞的事,也知谢衡为何愧疚一生。 萧鸿飞有个未婚妻,谢衡辜负所托付,那个未婚妻被谢衡大哥给糟蹋了,谢衡只是一养子,出事之后那女子自尽。 顾韫伤感一会儿,不敢多做停留,捡树枝做工具,用雪将萧鸿飞埋好,才转身快步离去。 一阵风吹过,树枝晃动,上面的飘雪也慢慢落下。 脚踩雪地的‘咯吱’声渐渐远去,直至树林里又恢复安静。 乱石丛后,卢植才去将萧鸿飞从雪中抱到主子身前,单膝跪到地上,“主子。” 他们按着萧副将留下的暗号寻过来时,正好听到顾家大娘子在萧鸿飞解释与主子之间的关系,他的心差点从胸口里跳出来。 是真被顾大娘子吓到了。 她是如何知道萧副将与主子关系的? 太....诡异了。 这也是主子为何没有现身,甚至最后没有站出来与萧副将最后道别的原因。 这...顾家大娘子太不对劲了。 第十九章:机缘2-4 顾韫一路跑下山,也不知道摔了多少次,她自己不觉,反而是纪妈妈看到小娘子凌乱的发髻和衣衫,吓的没了半条魂。 “大娘子,这是怎么了?”纪妈妈扶着主子的手,抬头往她身后看。 见没有人影,心放下一半。 “妈妈,快...快去山上...”话说到一半,顾韫止声了,想到被她用雪埋住的萧鸿飞,眼圈一红,豆大的泪往下掉。 “大娘子....”纪妈妈极董眼色,看出大娘子欲言又止。 情绪激动的顾韫在纪妈妈期盼又带着担忧的目光中,慢慢平静下来。 她身子一软,靠进纪妈妈怀中。 “妈妈,我们回家吧。” “好好好,现在就回家。”纪妈妈也不理会拾的柴了,扶着主子主仆二人跌跌撞撞的回到家中。 纪安听到动静迎出来,看到大娘子惨白的脸,愣在原地。 纪妈妈也不指望儿子能说些安慰的话,“安哥,我捡了柴推在山角下,你去扛回来。” 纪安颔首,几个大步就出了院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回到东屋,顾韫坐在炕上,炕上的暖意慢慢传进身子,整个人才觉得回过来。 人死不能复生。 便是她现在着急也没有用。 顾韫劝通自己,心情也好了些。 活了两辈子,前世与难民往广陵去时,她见过太多死掉的人,那时已经麻木,今日才明白,原本那样的痛她并没有忘记过。 “妈妈,我做会女红,把缺的色线记下来,明日去县城时都拿回来。” “好,那奴婢去做晚饭。”纪妈妈没多问,退出去。 穷人家多是两顿饭。 顾韫坐在炕上,透过窗户看到厨房升起的炊烟,手摸紧衣袖里的信,又走了会儿神,这才将绣活拿出来。 ...... 山上。 卢谌卢循的身影相续出现在谢衡身前。 其中卢谌手中还捧着一木盒。 落日余晖下,树林里渐近黑暗,谢衡单指挑开木盒,拿出里面的信纸。 上面的字他太过熟悉,从被谢家收养之后,父亲手把手教他,甚至他的字是几个孩子当中最像父亲的。 信纸上只四个字:斩草除根。 谢衡嗤笑,“怕我被孤立又无人信服,父亲挑了一个月才挑中个合眼缘的送到我面前,如今他挑的人碍了他亲生儿子的路,一点主仆情谊也不顾念了。” 卢植三人垂头。 无人敢接话。 主子一向爱重老爷,当年初上战场,几次死里逃生,这几次战事多与老爷仕途至关重要。 这样的赤子之心..... 谢衡手握信纸,再松开,信纸化作碎屑飘散在风中。 不远处又传来沙沙声。 卢植三人抬头看向主子,只等主子开口便了结那些人。 “你们留在原地。” 只听声音落下,眼前的主子身影一闪,便不见了。 树林里寂静的没有声音,不多时冷风带着血腥之气扑鼻而来,三人再听到动静,只见主子已经回来。 厉剑上还在滴着血,谢衡掏出白色锦帕慢慢擦试,随着那血迹被擦干净,眉宇间的煞气也慢慢退下。 “大营那边参与此事的人让他们陪着上路吧。” “是。”三人郑重应下。 ...... 虽然吃不饱,可身下的炕是热乎的。 有白日里的事情,夜间顾韫做梦了。 梦到她回了前世。 明明外面大雪纷飞,屋子里却热的让人烦燥,还有那股清冷的熏香,人还没有靠近,她就本能的绷起身子。 没有言语,男人将她抵在窗内的软榻上。 “窗户还开着,会有人看到。” 男人仿佛没有听到她的声音,顾韫急的想逃,反而被一双有力的大手狠狠嵌住细腰,将她禁锢住,她被强迫的一次次承受他的掠夺。 顾韫猛的睁开眼,四周昏暗,绣过外面窗纸射进来的光,隐隐能看清屋中摆设。 鼻间更没有那股清冷气息。 顾韫怕惊到纪妈妈,轻轻吐出一口气,不想昨日在山上看到萧鸿飞死,到是让她又梦到了前世。 这还是重生回来之后,她第一次梦到前世与谢衡之间的种种。 这种感觉让她很不舒服。 一直到天亮,顾韫也没有再睡。 纪妈妈起来做饭,她便起来做女红,昨日虽然只小半日,也绣了一双鞋面出来,顾韫想着今日去绣庄先换了钱财,不然他们三个真要挨饿了。 而且趁着战乱还没有爆发前,要多存些粮食才行。 心里藏着事,一直到坐上牛车往县里去,顾韫也都心不在焉的。 进县城后,她没多耽误,直接去了绣庄,将缺的色线说了,最后又把绣好的一双鞋面拿出来,掌事娘子也知道她家情况,没多问直接把工钱付给她。 站在街头,顾韫摸着衣袖里的五文钱,才往百宝阁走去。 这次她一进去,就见到了忠叔。 忠叔笑脸相迎,“小娘子咱们又见面了。” 顾韫想到上次她骗了忠叔,还得了两包点心,神色间有些不自然的福了福身,随后从衣袖里掏出一封信和一块玉佩。 “昨日遇到一男子,他弥留之际让我把这两件东西送到百宝阁来。” 忠叔看了眼信和玉佩,没有接,立马严肃起来,“此事事关重大,大娘子请移步后院说话。” 大堂里确实人来人往,也不好细说。 忠叔又挑起了后院门的门帘,她抬腿走进去。 百宝阁后院方方正正,是标准的四合院。 院里挺立着一根大榆树,也不知道多少年了,树干粗的要四五个人才能合抱住。 院子很安静,身后也没有声音。 顾韫也不知为何脑子里有一丝危险的气息闪过。 她本能的转身,果真没有看到忠叔的身影,便是大门也被关上,若大的院子里安静的只有她一个人的心跳声。 是谢衡。 一定是他安排的。 前世两人私下里的那点事能瞒的那么好,足见谢衡的手段有多厉害。 想到这人还隐在暗处里打量她,或者说从那天她送荷包就已经盯上她,顾韫便一阵心惊。 时间一点点过去,顾韫站在原地没有动。 她知道那男人在等着她自己送上门,今日她是入了虎口,可送不送上门不是他能决定的。 心里憋了狠,顾韫走到门处的长廊坐下,就是不往里走。 暗处卢植看的眉头直皱,又撇到主子在淡定的煮茶,既然主子都不急,他又垂下头。 淡淡的茶叶慢慢飘散在院子里,虽屋檐下避风,可到底是冬月,顾韫又不想认输,即便是双腿冻的有些木了也不想展露出来,仍旧安静的坐着。 第二十章:机缘2-5 一盏茶过去,院内没有动静。 两盏茶,顾韫两条腿已经麻木。 这时,一道黑色身影出现在她身前,“顾家娘子,主子在里面等着您。” 是卢植。 看来她猜对了,谢衡早就对她起了疑心。 但对于当日送密报的事,她并不后悔。 卢植说完,一直恭敬的垂头,见顾家大娘子未动,这才又小声提醒一句,“顾大娘子,外面天气冷,娘子还要珍重自己的身子才是。” 面对这位顾家大娘子,卢植现在是真的不敢再小瞧。 那些话可是他亲耳听到的,这也太邪乎了。 何况能让主子等到脸黑又好好站在这的,顾大娘子也是独一份啊。 重活一世,没有比珍重自己的命更重要的事。 顾韫起身,往里面走。 到是后悔刚刚倔强着在这里受冻,早知道躲不过,何苦让自己受这份罪。 房中,谢衡靠窗坐在软榻上,他手持一枚黑子,看盯棋盘。 顾韫进来后,他并没有抬头,仍旧认真自己与自己下棋。 谢衡眼角余光落在顾韫身上,见她双腿明明在微微颤抖,还在强撑着站稳不动。 到是倔强。 卢植上前打破了一室安静,“主子,这是顾家大娘子送来的东西。” 一子落下。 谢衡抬起头,扫了眼方几上的信和玉佩,目光才落在顾韫身上,话却是对卢植说的,“又劳烦到顾家大娘子,怎能让人站着?” 顾韫脊背一凉。 卢植低头,“属下的错。” 话说完,卢植对顾韫摆出一个请的手式,“顾大娘子请上坐。” 他指的位置,正是谢衡对面的软榻上。 顾韫搞不懂谢衡要做什么,面对谢衡的压迫感又让她想立马逃离这里。 她福了福身子,低眉垂眼委婉拒绝道,“受人所拖之事已做完,不敢多打扰公子。” 语罢,顾韫转身便走。 卢植在一旁看的心惊肉跳,这顾家大娘子对主子的态度也.... 谢衡端起茶盏,“不知萧鸿飞如今怎么样?” “这两件信物便是他弥留之际....”顾韫话僵在一半。 谢衡抬眸,一双冷目似利剑射在她背影上,慢条斯理问,“顾大娘子怎么不说了?” 说什么? 就知道他这般可恶。 一个坑便让她自己暴露了。 顾韫咬紧牙。 她就知道谢衡像黑暗中等待着狩猎的豹子,一直潜伏,待时间成熟让猎物一招毙命。 此时,她就是他的猎物。 “顾家对谢某有救命之恩,如今又有此事,谢某与顾家之间的情份越来越深,大娘子无须把自己当外人。”谢衡喝了口茶,将茶盏放到方几上,“眼近响午,大娘子用过饭再回去吧,毕竟此事辛苦大娘子了。” 卢植应声退出去。 顾韫咬唇没再动。 今日,谢衡一口一句谢某,也是在提醒她他都知道她做的事了吧? 她太了解谢衡。 这人此时声音越是和气,怕越是在怒火边缘。 刚刚她拒绝他,他就挖了坑给她跳。 他提起萧鸿飞,她直接接话,若他问起她是如何认识萧鸿飞的她怎么回答? 自从刚刚跳进这个男人挖的坑之后,顾韫就一直忐忑不安。 之后,谢衡继续与自己下棋,不曾在与顾韫开过口,直到卢植从外面进来说午饭准备好,顾韫才吐了口气。 当坐在饭桌旁时,对顾韫来说煎熬又开始了。 原本想敷衍的吃几口便放下筷子,可肚子却不合适意的叫了。 饭厅里很安静,肚子的叫声也很清楚。 顾韫看不到自己的脸有多红,可知道一定很红。 因为热的她自己都觉得烫。 谢衡凤眸微抬,不紧不慢的来了一句,“大娘子是客,是谢某招待不周,午饭备晚了。” 顾韫:..... 这狗男人一定是故意的。 他就是想看她笑话。 前世他就会这般欺负她,她若是说外面有人让他轻些,他偏加重力道,吓的她只能紧紧缠住他的腰,希望他快点结束。 静谧的屋子里,散着淡淡的菜香。 看着丰盛的饭菜,顾韫也是吃的食不知味。 一顿饭囫囵的吃完,也不知道自己吃了什么,腹部硬硬的撑的难受。 淡淡的清冷香气慢慢传进鼻子,顾韫一慌神抬起头,眼前骤然放大的脸颊,吓的她差点尖叫出来,触到那双冷眸,到嗓子眼的声音叫声又硬生生压下去。 谢衡退开身子,他垂着眼眸,修长的手指挑弄着衣袖,“顾大娘子用的什么熏香?不知哪里有卖的?” “是小女子自己在山里采的野草配的,公子若喜欢小女子改日送到忠叔那。”顾韫了解谢衡的脾气,不达目地不罢休。 又想解了眼前的困境,她只能回出他想听的话。 谢衡用的熏香名为冷香,是大香师配出来的,岂是一般人能用的,又怎会看上她这种山野里配的小香。 至于他问这样的话,无非是让她再来百宝阁。 有试探也好,有盯梢也罢。 左右待战事一爆发,他也没有空再理会她这个小人物。 谢衡得到满意的答复,没有再为难人,让卢植送了人出去。 前面大堂,忠叔一直在等着,见人出来,把准备的篮子递到顾韫身前,“这是给小娘子准备的谢礼,小娘子收着吧。” 顾韫还真想硬气的拒绝。 可想到谢衡已经盯上她了,眼见战乱又要爆发,家里还多了两口人,凭着她做女红也养不了这个家,便没有客气的收了。 顾韫刚从百宝阁出来,便遇到了从书斋里出来的顾蓁蓁。 “阿姐?”声音落下时,顾蓁蓁已经往顾韫的身前来,到了跟前第二句紧接着问出口,“阿姐今日来县里怎么不家里去?这几日阿娘还念起姐姐呢,阿姐现在跟我回家吧。” 顾韫站在原地没有动,“今日过来取缺的绣线,黄大叔还在城门口等着,等过几日来城里送绣活再回家里。” 顾韫似还怕她不信,把篮子上面盖着的碎花布掀开,只见上面都是绣线。 不等顾蓁蓁再细看,顾韫已经把花布盖上。 “阿姐,家中出事了,今日不若你便在县城里住一晚吧,和黄大叔那边说一声,让他明日再过来。”顾蓁蓁说着父亲这几日心情不好的事,“阿父那边举荐的事出了问题,阿奶的意思是咱们全家去建福寺拜拜,正想着让人捎信给你呢。” “定了哪日?”顾韫问道。 “这个月的二十八。” 顾韫算了一下,“还有五天,正巧那时我过来送绣品,既是去上香,手里也要有香火钱,妹妹回去和阿娘说一声,二十八那天我早早过来。” 顾蓁蓁还想说,顾韫却不给她机会,又说天色不早了便转身走了。 顾蓁蓁一直盯着顾韫手里的篮子。 那么大的蓝子,怎么可能装的都是绣钱,下面定是藏了别的东西。 抿了抿唇,顾蓁蓁转身快步往家里去。 第二十一章:机缘2-6 百宝阁二楼。 卢植原本要去后院回话,得知主子去了前面二楼,便寻了过去。 他走近主子,透过窗正好看到顾家姐妹两个说话的场景。 最后,看着顾家二娘子急冲冲离开,卢植才收回视线。 “主子,吕家娘子已经接过来了。” 谢衡淡淡的嗯了一声。 卢植转身出去,再回来时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芳十七八的女子,个子高挑身体丰腴,面若桃花。 “小女子见过少将军。”吕施施上前两步,停下来见礼。 “吕娘子坐吧。”谢衡道。 吕施施这才在卢植引导下,在小方凳上坐下来。 男子一身青色锦袍,半个身子隐在半明半暗的光线里,浑身散着贵气。 吕施施快速的扫过一眼,又低下头。 五年了,她终于又见到他。 “这是萧鸿飞弥留之际留下的信和物件,玉佩该是给你的,信我也没有打开过。”谢衡转身将从顾韫那里得的东西往方几前推了推,“东西你收着,他临终前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我会代他照顾你。” 吕施施以帕掩嘴,低泣出声,起身珍重的将信和玉佩拿在手里,“若不是主子派人去的急时,将小女子从恶人手里救出来,小女子今日也不会活在世上,主子与我和鸿飞都有救命之恩,又如何当得主子照顾,日后小女子愿做牛做马报答主子。” 语罢,她身子一低,跪了下去。 谢衡静静的看着这一幕,雅间里也格外静谧。 良久,他才示意卢植将人扶起来,“吕娘子若不嫌弃,我便认娘子为义妹吧。” 吕施施猛的抬起头,一脸错愕,“主子....主子这怎么能使得?小女子不配。” “我把萧鸿飞当兄弟,他又因我才出事,照顾你也是我该做的。”谢衡挥手。 卢植心领神会,在一旁劝道,“娘子莫再推辞,主子是极看重萧副将的,当初敌方粮草之事也是娘子递的信,与南朝百姓而言,娘子也有大功,怎么能担不起主子义妹呢。主子已经将这些写在信函中,递到老爷那边,便是老爷也是夸娘子呢。” 吕施施在卢植劝慰下,只能应了。 她不想做他的义妹,她想做他的.... 最后离开时,提出明日想去建福寺给未婚夫做满三期再下山,谢衡也应了。 卢植将人带下去让忠叔安顿,才又回到主子身边等着问话。 谢衡凤眸淡淡,“大营那边如何了?” 卢植道,“大公子夜里喝酒摔断腿,军医说要在床上养三个月才能下地,老爷发了一顿脾气,萧副将去世的消息属下已经派人去送。” “叮嘱咱们的人,待人送回到大营,后事要风风光光的大办。” “是。”卢植恭敬应下。 心却想着老爷怕是又要大发雷霆了,把人杀了最后还要恶心自己一把,偏又只能咬碎牙往肚子里咽。 主子这是与老爷对上了。 ...... 巷子里顾家。 顾蓁蓁急忙回到家中,气息还未平,就说起见到顾韫的事,“阿姐拿着个篮子,上面装着彩线,下面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我让她来家中认认门,阿姐急着回去了。” “一篮子的东西?”顾老太太拍拍炕沿,“我当初咋说?她手里私房钱还多着,一家老小在这里挨饿受冻,到是吃的好穿的暖,身边还有两个下人伺候着。” 顾学之不在家,又出去跑关系了。 只有钟氏带着小儿子和女儿及长子在家。 钟氏胆小自是没有说话的份。 顾城脸色不好看。 顾老太太骂的更欢,“现在去追她还来得急,你们去把她带回来,这个家我不信还真由着她胡闹下去。” 这两日顾父策试的名额泡汤,又寻不到门路,家里的气氛很不好。 一家老小又搬到县里,处处是需要花钱的地方。 钟氏为了填补家里,私下里给邻居洗洗衣物,还是背着顾父。 以前顾家没有下人,钟氏这样做到没什么。 如今家中有两个下人,却在乡下服侍一个女儿,钟氏做为当家主母还要接洗衣服的活,传出去自是受人非议。 顾学之丢不起这个人,对于内子私接洗衣活的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不知道。 顾蓁蓁眼珠转了转,“阿奶,怕是现在姐姐已经到了城门口,不过你放心,我和姐姐说了二十八那天去寺院,姐姐说那日她早早过来。” 说完这些后,她还为自己刚刚做的事解释一下,“许是我看错了,那篮子里都是绣线。老宅那边现在三口人吃饭,阿姐一个人养着也是吃力了些。” 顾老太太也知道现在追不到人,只能咽下这口气。 等出了屋,顾蓁蓁站在院里。 她一脸忧心的问顾城,“阿兄,我是不是做错了?” “这事你又有什么错?还能见到人回家不说吗?”顾城安慰她。 顾蓁蓁小声道,“可是阿奶听了很生气又恼阿姐,早知道我就不说了。” “过家门而不入,是为不孝。” 顾蓁蓁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 顾城看妹妹一脸天真,心想果然家人喜欢二妹妹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相比阴郁的大妹妹,谁能不喜欢乖巧懂事的二妹妹呢。 傍晚。 顾韫回到村里。 拿开篮子上面的绣线,篮子下面的东西才露出来。 一半是年糕,另一半是块叠的方正的缎面料子,底下是用几层油纸包的腊肉,在年糕和腊肉中间有一个荷包。 顾韫打开看到里面放着一堆碎银子,银子成色很好,少说也得有十两。 最最实惠的东西。 都说家中有米,万事不愁。 顾韫握紧荷包,对纪妈妈道,“过几日赶集,带上纪安,咱们去远点的集市赶集,多买些粮食备着。” 纪妈妈也没想到大娘子回来会带了这么多的东西,虽不知道大娘子在哪里弄的,可她是知道大娘子品行的,也没有过问。 “娘子说的是,这场大雪,听说冻死很多人,如今年头不好,多存些粮食才有备无患。” 顾韫把腊肉和年糕递到纪妈妈面前,“妈妈拿着晚上做些,咱们吃个饱,如今有银子了,也不担心以后没饭吃了。” 至于那些料子,她也想好了,做些荷包扇袋卖掉,也能换些银钱回来。 纪妈妈笑着拿着食材下去了。 顾韫坐在炕上,脸上的笑才退下去。 今日发生的事太多,不论从实力还是脑子上来说,她都不是谢衡的对手。 但是她知道谢衡的事也是重生的原因,只要她不说,不管谢衡怎么查都没有用,如此到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想到还答应那男人给他做些香料,顾韫想着明日还得早早去山里一下。 第二十二章:机缘2-7 隔日,顾韫便又去了山里,仍旧是纪妈妈母子在山下拾柴,她独自上山。 顾韫没有往萧鸿飞去世的地方去,谢衡没有问她荷包是哪里来的,怕是已经知道萧鸿飞在哪里去世。 那个男人的能力,这点事对他来说还不算什么难事。 沿着秋日里上山的小路方向,顾韫走走停停,看到一大颗老松树才走过去,她刨开松树下的雪,又捡来树枝将上面的冻土挖开一些,看到松树根才停下来。 熏香已经是一种身份象征,上到勋贵下到平民,平民买不起香便自己研制。 顾韫的香,也是她自己研究出来的,若不是靠的近很难闻到,淡淡的一种草木香。 她不喜欢熏香,觉得味道太重,哪怕前世谢衡让人给她送了些名贵的香,她也没有用过。 在树林里挖挖捡捡,日头已高,顾韫才忙完下山。 回到家后,她先将捡回来的草木处理干净,又拿到炕梢摆平,将草木上面的皮慢慢掀下来,用棒子慢慢的砸成一团,最后塞进做好的荷包就可以了。 纪妈妈原本还猜着大娘子捡这些东西做什么,待看到一个香囊做好,这才明白过来。 她凑过去闻了一下,“大娘子聪明,不想用这些草木就能做出香来。” 顾韫并不把这个当成值得骄傲的事,反而很不喜,“父亲说女子要熏香,我们家的情况妈妈也知道,平日里买回来的香,阿父阿兄和妹妹都紧着用,哪里还有多余的。” 若是没有香,父亲发现了少不得又一顿训斥,顾韫胆小怯懦,没有香也不敢说,后来便自己慢慢琢磨,到是这草木香时间持久,也算是让她撞到了。 顾韫虽没说后面这些话,纪妈妈看大娘子在家中的地位也能猜到一二,心中为主子委屈。 顾韫昨晚借着做饭的灶火赶了两只荷包出来,里面都塞满了草植,她将其中一个递给纪妈妈。 “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妈妈收着吧。” 纪妈妈忙拒绝,“这可使不得,拿到集上去买也能换几文钱回来。” 顾韫不预多说,将荷包强塞给她,“妈妈拿着吧,跟我这样的主子,让你们跟着受饿,委屈你们了。” “娘子说这话可折煞奴婢,奴婢母子的命就是姑娘救的,从今以后也是娘子的。” “妈妈,不要再说这样的话。”顾韫知道再说下去,纪妈妈又经抹泪了,便支着她去做晚饭。 纪妈妈去厨房里,纪安默不作声的帮着烧火。 纪妈妈抽空把衣袖里的荷包拿出来,“我一个老婆子哪里能用得上这东西,娘子是借用我的手给你的,你戴着吧。” 纪安看着绣着青竹的荷包,垂着眼拒绝,“阿娘戴着吧。” 纪妈妈不由说分的直接戴在儿子腰带上,戴好后又打量一眼,笑了,“娘子是个好的,我就知道没有认错人。” 纪安不语。 纪妈妈叹气,“安哥,如今这世道,能活下去才重要,阿娘没能耐,待有机会我会和娘子...” “阿娘,这哪是你的错,是儿子不争气,还靠阿娘养活。” 纪妈妈看儿子头低的更低,摇摇头也不再深劝。 自打到了顾家,儿子就越发沉默,纪妈妈明白儿子是心有不甘,可再不甘又如何? 他们能活着,现在能活下去,都是大娘子给的命。 人得认命。 正房里。 顾韫趁着天还亮,把从绣庄那里拿来的绣品拿出来,重活一世,也有很多便利的地方,比如绣绣品,也不用画花样子,样子就在脑子里,只需要绣出来就行。 这也让她绣起来速度也快,等纪妈妈摆饭时,顾韫的百子图已经绣出两个童子。 活灵活现,便是纪安进来吃饭,目光落在炕上的绣品时,眸光都是微微一愣。 后又不动声色的移开。 没有家人在,顾韫这里也没有那么多规矩,三个人都是一起吃饭。 饭后纪妈妈炕烧,顾韫便坐在一旁绣绣品,纪妈妈劝着说伤眼睛,直到炕烧完了,屋里没有亮了,顾韫这才将东西收起来。 乡下的日子简单又过的快,后来的几天,顾韫每天早起贪黑绣百子图,转眼就到了二十八这日,将百子图赶了出来,包裹好去县里。 她前一天特意让纪安去黄大叔家说过,今日早去县城些。 到县城后县城里的铺子才刚刚开门,顾韫去绣庄送活,掌事娘子看到顾韫的百子图后眼睛都大了几分,连连说好。 “收了这么多百子图,你的独一份,我这眼光你放心,保准能卖个高价。” 掌事娘子高兴的搓手,“只怕放不到明日,你抽过过来,按咱们俩当初说的份把分成给你。” 顾韫应下,见时辰不早,才往家里去。 前世她去过家里在县城里租的宅子,所以今生也不用打听,直接就寻到了那处。 顾家都准备好了,迟迟不见顾韫过来,顾老太太正在发火,就听到叩门声。 等顾韫一进院子,院门还没有带上,顾老太太便骂了起来,“死丫头,你是不想你阿父好,这么重要的日子也拖后腿,若是耽误了正事,我绝不饶你。” 在邻居那里被话噎过,顾老太太骂人时声音也低了很多。 顾韫低头也不反驳,任顾老太太骂着,直到外面说牛车来了,她才收了声。 顾老太太腿坏着不能动,便由钟氏带着四个孩子去。 临出门时,顾老太太又仔细叮嘱钟氏一番,“我问过必须得每个大殿都磕二十个头,一个也不能错过,从外到里顺序也不能错,你可记住?” 钟氏低声应下。 顾老太太也没听到她声音,骂了句没用的东西。 院外的牛车等的不耐已经喊了,她才放人。 牛车上还有几个巷子里住的邻居,顾家搬来不久,但是也算是都认识,却是头一次见到顾韫,一路上时不时的打量一眼,却没有人跟顾家人搭话。 顾韫还在想着去建福寺的事。 前世顾蓁蓁便是在山上与领兵刺史夫人结识,然后顾父得了举荐名额,这才进了仕途,搭上谢府。 那时她们按着顾老太太打听来的去磕头,建福寺大小殿有二十多个,每个殿里磕头二十个,拜到一半时就弄的头晕,自然有些小殿就忽视了。 原本顾老太太没有跟来到也不会发现,偏顾老太太藏了心眼,问他们有没有拜黑山妈妈,把一众人问住了。 顾老太太便明白她们是没有拜,大骂她们心不诚,这时顾父又从外面回来,带来确切消息,举荐的事情是真的不行了,顾老太太越发觉得是她们没有按她交代做才这样。 最后,母子六人去的寺里,只有钟氏和顾韫被罚到院子里跪,第二日谢夫人让人送来了举荐贴,这事才算是揭过去。 只是那一跪,顾韫的膝盖冻坏,被送回老宅,足足半个月都没有下炕,那些日子是怎么过来的,顾韫都不记得了。 可每每想到那些,膝盖就隐隐作痛,已经成了她的恶梦。 “姐姐在想什么?”顾蓁蓁喊了几声,才见姐姐看过来。 顾韫看她一眼,继续低头盯着自己膝盖,“没什么,听说建福寺有黑山妈妈大殿,许愿是极准的。” 顾蓁蓁道,“阿姐是从哪里听说的?” “今日来的时候正巧听路人提起,说是也要去寺里拜的。” “那赶情好。”顾蓁双手合并在身前,许愿道,“一定要保佑阿父这次被选上。” “阿奶一直说妹妹是咱们家的福宝,妹妹想的事情一定会成。”顾韫不在乎挑好听的说,既能让顾蓁蓁不盯着她,也能在老人那边讨个喜。 与家人还要虚与委蛇,多活一世,她做起来到也轻松。 顾蓁蓁脸上带着娇羞,拉着顾韫的胳膊撒娇,“阿姐就不要拿我打趣了,什么福不福宝的。” 姐妹两说话没有刻意压低,牛车上的外人自是也听到了,落在顾蓁蓁身上的好奇目光也多起来。 顾蓁蓁心里别提有多得意,面上的笑也忍不住,看身旁的姐姐也顺眼了几分。 建福寺盖在半山腰,整个寺院随着山势一直盖到山的顶端,远远望去,整个寺庙一半隐在云里,仙气十足。 众人下牛车,与车夫约好了回去时辰,车夫走了。 这时,另一边有几辆华丽马车同时过来,马车旁还有十多个护卫。 在小县城里,便是县令夫人出门也是牛车,像马车这样的都和县也找不出一家来。 如此一看,定是大世家了。 第二十三章:机缘2-8 马车停下,先下车的是婆子,之后是丫头,最后才是扶着丫头下马车的妇人。 衣着华丽又不失富贵,单看这作派也知是大世家。 钟氏这一群人虽是先到,却也知不能抢在贵人前面上山,只能退让到一旁。 妇人从马车上下来时,顾韫看过一眼,之后随着贵人坐着软椅被抬上山,她都没有抬头。 对谢家人,她太过熟悉。 前世父亲做了顾家门客,谢家不时举办大小宴会,顾韫后来去金陵寻到家人后,起初也时常与家人参加宴会,直到流言蜚语传出来,她被家里禁足,之后家中又向谢家表态,面上说送她回了老家,实则将她送进山里姑子庵。 昇州有郡守和刺史,郡守官职大过刺史,可刺史手中有兵权,实则权力大过郡守。 谢夫人走到哪里自是受吹捧,她又是世家贵女出身,如今到了昇州一个小县,眼高于顶,又岂会有能入她眼的人。 至于来这建福寺,顾韫也知道一些。 琅邪王家有女眷路过昇州,得知玄参大师正在建福寺,这才稍作停留。 南朝有徐柴刘李四大世家,这四家也不能与琅邪王家比较,毕竟那是百年世家。 如今是乱世,各地争权争势,王家虽无人做官,其门生却是满天下。 谢夫人出身四大家族之一的徐家,得了王家有女眷来建福寺,自是想结交,这才有了今日之事。 眼见着谢府之人上了山,顾韫抬起头,眼角扫到顾蓁蓁一脸羡慕的望着谢家人的方向,勾了勾唇角,果然下一刻,就听到了和前世一样的话。 “有朝一日,我们也会那样的。”顾蓁蓁说的信誓旦旦。 钟氏胆小,又有外人在,忙小声阻拦,“蓁蓁,不得乱说。” 顾蓁蓁收回目光,格外认真的回道,“阿娘,我相信阿父一定能让阿娘过上这样的生活。” 提到丈夫,女儿的话又是向着自己,钟氏一时也不知说什么。 那几个外人交换个眼神,有人站出来主动喊钟氏,“顾家妹子,咱们也上去吧。” 钟氏受宠若惊,拘谨的和几人搭起话来,一行人这才往山上爬。 顾蓁蓁路上的话很多,与顾城走在前面,顾韫拉着弟弟走在后面。 “阿兄,马车是四品以上的官宦人家才能用吧?” “正是,我朝有规定,五品以下的人家不得用马。”顾城也在刚刚的震撼中,不由得往山上望去,已经不见那人家的身影,“蓁蓁放心,阿兄努力进学,定会让你坐上马车。” “阿兄,我相信你。” 兄妹两个在前面说话,顾韫不想听。 她实在见不得顾蓁蓁的作派,明明想打听对方的身份,偏拐着弯的来。 她费尽心机,可惜顾城是个笨的,并没有往刚刚那一家人身上说,此时顾蓁蓁心里还不知怎么失落呢。 她慢下步子,带着弟弟与前面又拉开距离。 确定小声说话前面听不到,顾韫小声开口。 她问,“早上吃了什么?” “吃了糊糊。” 顾韫笑道,“就知道是这些。” 她抽下腰间的荷包,从里面翻出帕子,帕子里面是油纸包的点心,今早到县里后,她特意买来给弟弟的。 “快吃吧,不要让阿兄他们看到。”顾韫拿一块塞到他手里,将剩下的包起来又塞进荷包,“这两块着一会儿撑不住了再吃。” “阿姐也吃。”顾浩文举着点心给顾韫。 顾韫推回去,“阿姐先前吃过,你快吃,一会儿到寺里还要跪头,你这小身板可撑不到最后,到时阿奶怪起来,少不得又要受罪。” 阿奶一向只把怨撒到阿娘和阿姐身上。 顾浩文年小,却也知事,也不再推辞,不想自己牵连阿娘阿姐,大口吃起来。 一块点心不大,他狼吞虎咽的三两口吃完,最后又仔细的用衣袖擦擦嘴角,生怕有什么遗漏。 顾韫看着心疼,“嘴角没有,不用担心。” 前面,顾蓁蓁在兄长那里问不到自己想听的,这才注意到身后没有动静,一回头就见阿姐和弟弟在低头说悄悄话。 她眸子愰,打趣道,“阿姐和文哥在说什么悄悄话,还怕我们听了不成?” 顾韫抬头淡淡一笑,“文哥说累了,又羡慕阿兄年长爬山也不累,盼着自己快快长大像阿兄一般,我笑他脑子不机灵,别人家爬山有弟妹爬不动的,做兄长的自是会背着,哪里还用盼着自己长大的。” 顾蓁蓁脸上的笑就是一僵,半响才找到理由唐筛道,“咋们是上山来为阿父祈福的,要一步步走才心诚,不若阿兄也定会背着文哥的。” 原本准备要开口问向文哥的顾城,听到妹妹的话之后,也纠结了一下,毕竟他还记得父亲教导他对兄妹要友爱的话。 他目光又落在文哥身上。 文哥倔强的抿着嘴,小腿迈着不和年岁的大步子。 他开口道,“文哥,阿兄背你走一段吧。” 顾蓁蓁神情又是一僵。 顾韫到没有小人得意,她知弟弟与兄长不亲,便替弟弟回绝,“阿兄,蓁蓁说的对,即是为阿父祈福,那就要诚心些,文哥也想尽一份力,便成全他吧。” 顾城看了大妹妹一眼,这才慢慢点头。 顾蓁蓁干笑两下,也回过头去。 她拧着衣袖,明明是她说出来的话,阿兄没有听,反而顾韫学了他的话去,好处到是让她白白捞了去。 有了这段小插曲,之后众人走走停停,待到寺里时,快到响午。 钟氏想到婆婆交代的事,不敢再多耽误,带着子女们去拜佛,二十多个大殿,一口气拜了十五个,眼见剩下的不多,才停下来休息。 已经到了用午饭的时候,寺院里是有斋饭的,可顾家如今都快吃不上饭了,又哪里舍得这个钱,出门时顾老太太也没有给钱。 待从黑山妈妈殿里出来时,顾韫叫住了钟氏,“阿娘,今日我去绣庄,掌事娘子预支我些钱,咱们先去吃斋饭吧。” “我不饿,就在这里等你们,你...你们去吧。”钟氏看女儿一眼,立马移开视线,她盯着地面也不多说。 “阿娘不去我也不去了。”顾蓁蓁嘟起嘴,又道,“阿兄也不会去,文哥也不会去。” “是啊,阿娘不去,做子女的怎么能吃得下?”顾城抿了抿唇,他有几分羞恼的质问顾韫,“阿韫既得了钱财,怎么不交给阿娘?” 弄的现在像什么样子?他们填饱肚子还要靠她吗? 顾城没有感激,只觉得大妹妹就是故意想显摆。 想到这,他又道,“蓁蓁捡到十两银子时,也交给了阿奶。” 顾韫很是诚心认错道,“阿兄说的是,是我没想到这点,我想着只有十文钱,我问过了寺里的斋饭每人两文,咱们正好五个人。若是阿奶给了斋饭钱,那这十文钱阿娘就收着吧。” 说话时,她手在衣袖里掏了掏,从里面摸出十文钱出来。 顾城就是一噎。 阿奶怎么可能给他们吃斋饭的钱。 看着举到面前的十文钱,顾城只觉得脸烫的慌。 眼睛狠狠瞪着顾韫,顾韫佯装不懂,“阿兄怎么了?” 顾城咬紧牙,臊的脸乍青乍红,一句话也接不出来。 “阿姐挣了钱请我们吃斋饭,我今日定要多吃些的。”顾蓁蓁凑过来,挤到两人之间。 顾韫笑了笑,“自是要多吃些的,我听说建福寺的斋饭很好吃。” 反正也羞辱过顾城了,顾韫也没有追着不放。 顾韫前世不懂,恨母亲无能,连子女都护不好,重活一世她到是能体谅母亲,在阿奶的荼毒下,母亲养成这样的性子,有护子女的心却又一点办法也没有,怕是她心更难受吧。 就像此时,她哪是不饿,无非是觉得做母亲的没有能力让子女填饱肚子而羞愧吧? 顾韫越是体谅,越是心疼母亲,她轻轻把手搭在母亲的衣袖上,隔着衣袖能感受到衣袖里两只握在一起的手。 她的举动,引得钟氏抬起头,眼里和脸上皆是慌乱。 “阿娘,为阿父祈福是好事,哪里用我们饿着肚子。” “是啊阿娘,你看文哥都饿了。”顾蓁蓁也道。 已经偷吃过两块点心的顾浩文:..... 一盏茶之后。 顾家五口才到了斋堂,先前在山下遇到的谢夫人也在,她带了一个丫头,除此之外,斋堂里还有一个老夫人,身边跟着一个婆子一个丫头。 斋堂里很安静,顾家人进来时引起细碎声,引得谢夫人回头看了一眼,待看到顾家人的穿着打扮,眉头也皱了一下。 顾家人被安排在靠斋堂门的位置,每人分了位置,只需要坐在位置上等便有小和尚给打饭打菜。 顾韫知道钟氏性子弱,就是给的斋饭少也不会让添,所以主动低声和小和尚说了添饭的事,她只顾着身侧的母亲和弟弟。 斋饭虽没有肉,却也胜过顾家。 顾城是个男子,又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的自然多,可他不开口,按小和尚平时打饭的习惯,每样的量都很少,轮到顾蓁蓁时见是个小娘子,打的更少了。 两人嘴角抽了抽,却也做不到像顾韫那样厚脸皮让多给打些。 斋堂里很安静,只有顾韫低低的声音。 “小师傅,我阿娘今日每个大殿都跪拜二十,还有没去的大殿,劳烦小师傅多打些。” “我阿弟贪长,受不得饿,辛苦小师傅了。” “我饭量大,也多添些。” 噗嗤。 前面一道笑声传来。 顾韫看去,只见是那老夫人身侧的丫头,便是那老夫人也面上带笑的回头看了她一眼。 顾韫脸微微一热,回了一个礼貌的笑。 谁让家里穷呢,只要能填饱肚子,面子已经不重要了。 第二十四章:机缘2-9 建福寺的斋饭做的很好吃,每人还分了一块如意糕。 顾韫尝了一口,便知道是用木薯做的,里面还加了糯米粉,很有嚼劲。 饭后,钟氏带着全家继续去跪拜,一路下来,也没有人说话,许是肚子饱了,这一次动作很快,不过一个时辰,便将顾老太太交代的事都做完。 离下山约好的时辰还早,钟氏便带着全家到前殿有阳光的地方歇着。 顾蓁蓁小声和顾城在一旁说话,“阿兄,刚刚我听寺里的小和尚说后面有一块梅花林,时辰还早,咱们过去看看吧。” 顾城没接话,看向钟氏。 钟氏脸上难得有笑容,“你们几个去吧,我在这里等你们。” 难得出来一次,老太太又不在身边,今日大女儿的亲近,也让她少了些许的怯懦。 顾蓁蓁一听到阿姐也要去,面上的笑淡了些,推辞道,“天这么冷,在这里呆着也不错。” 钟氏的笑僵在脸上。 顾城也有几分不赞成的看向二妹妹。 顾蓁蓁低头。 她心里还带着气呢,用斋饭时顾韫怎么没把他们当成亲人,只顾着阿娘和文哥,现在他们要去玩,顾韫凭什么跟着? 顾韫原本也没想去。 她也知道顾蓁蓁一定会不高兴她去。 所以等着顾蓁蓁表露出来,这才慢声慢语的说道,“阿兄和蓁蓁去吧,我和文哥在这里陪阿娘。” 顾浩文便往顾韫身边靠了靠。 前殿有专门给香客准备休息的房子,这时难得有阳光照进来,屋子很暖和。 这么冷的天,傻子才会去赏花呢。 顾城原在恼二妹妹折了母亲的面子,可大妹妹开口了,想到大妹妹在吃斋饭时的举动,对二妹妹的恼火也淡了几分,和钟氏又说了几句很快回来,带着顾蓁蓁出去了。 顾韫盯着顾蓁蓁的背影,有些东西是避不开,比如顾蓁蓁前世那些机缘。 顾韫没有想过去抢。 福气这个东西,不是抢来的。 钟氏拧了拧衣袖,“阿韫,你和文哥也出去转转吧,阿娘...” “阿娘,坐在这里挺好,外面太冷了。”顾韫是真没想去,可看到母亲眼里的愧疚,一时又心软转了口气,“那我带着文哥出去转转吧,刚刚拜佛时看到中殿客房那边有几颗柿子树。” 光凸凸的树上没有一片叶子,却吊着红红的柿子,柿子上面又挂着雪,配着寺院的红墙,像一副画。 刚刚只看了一眼,顾韫就已经喜欢上了。 安抚好母亲,顾韫带着文哥很快就到了中殿客房的柿子树的墙外。 文哥吧嗒吧嗒嘴,“阿姐,这柿子甜吗?” “甜,很甜。” “阿姐,我要是乌鸦就好了,和它们一样可以吃柿子。”文哥到底是个孩子,一脸羡慕的看着树上落的乌鸦。 顾韫笑了,低下身子点点他鼻子,“做鸟哪有做人自在,想吃柿子有何难。等着,阿姐给你摘。” 刚刚过来时,顾韫就注意着四周,他们站在这里有两盏茶的功夫,没有人路过,顾韫松开弟弟的手,走到墙下她伸手试了试,蹲下身子将襦裙搂起来,露出底裤。 一双腿修长又纤细。 撩起的襦裙在腰间打个结。 一切准备好,顾韫往墙的反方向走,到一定距离转身,往墙的方向大步跑去,借住惯力身子轻轻一跳,双手扒住墙头,一条腿往上一甩,手腿并用的爬上墙,又搂住柿子树干,再爬上树。 动作一气呵成。 跟本没有注意到中殿尽头石道上站着的主仆二人。 卢植嘴角僵硬的抽了两下。 这顾家大娘子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顾韫全然不知,用撩起的襦裙兜满柿子,下树时才注意到客房院里站着三人,可不正是刚刚在斋堂遇到的主仆三人。 她扒在树上窘迫的扯出一抹笑。 刚刚也没听到院里有动静,不知这主仆三人是什么时候出来的。 “老婆子刚刚还在说这寺里的柿子树干粗壮要三人才能抱住,怕是也有几十年了,树上的柿子也不知道甜不甜,可否和小娘子讨要几个?” 开口的正是那被拥在中间的王老夫人。 顾韫被撞破就已经觉得尴尬,原想厚着脸皮直接下树走人,到是老妇人给了她台阶。 她稳了稳气息,“小女子顽劣,又不问自取,让老夫人笑话了,不过几个柿子,又哪里需要讨要,老夫人不嫌弃只管多拿些去。” “寺院本就是香客们供奉之地,这里的东西自也是给香客们享用的,何来说不问自取,是能者多劳,老婆子今日也借着小娘子的光,能尝尝这柿子了。” 顾韫被夸,小脸越发红艳,也不多说,动作快的下了树,她并没有从墙上下来,而是叫了那丫头过来接柿子,将摘的柿子都给了老妇人,自己又爬上去摘了一次才下了墙。 她这灵活的身姿,让那婆子和丫头也一阵阵低呼。 如此一来,顾韫带着弟弟就从客房院外,转到了客房院内。 挂雪的柿子不用洗,扒掉上面的皮就可以直接吃,顾韫见弟弟馋的厉害,也不在乎在外人面前再丢脸,直接扒皮喂着弟弟吃。 王老夫人看了这一幕,也起了童趣之心,自己从丫头手里接过一个扒皮吃了一口,冰冰的入口即化,又带着糯糯的甜,她眼眯起来。 王老夫人吃了一个,又要第二个,被身边的婆子劝住,“老夫人,可不能再吃了,冻柿子寒气重,老夫人的脾胃虚弱,想吃也要控制些。” 刚刚吃第一个,她们没有拦着,是知道拦着没用。 可第二个万不能再让老夫人吃了,老夫人身子金贵,万一有个好歹,他们如何和老爷交代? 王老夫人性子好,没有让下人为难,这才接过帕子擦手,一边笑意的望着同样帮着弟弟擦嘴的姐弟二人。 “小娘子的举动,到是让老婆子想到小时与姊妹们在一起的日子。” 顾韫窘迫的福了福身子,“让老夫人笑话了。” 王老夫人摇摇头,“小娘子不必拘谨,谁少年时没个调皮的时候,老婆子像小娘子这般大时还跑去看男子们在河里洗澡呢。” “老夫人。”婆子和丫头齐齐低呼出声。 王老夫人却不以为意,“这有什么,我还把他们放在岸上的衣物拿走,害的他们在河里泡一天呢。” 婆子和丫头几欲晕倒。 哎哟。 一路上老祖宗很安静,也让她们松口气,哪知在寺里遇到个小娘子,把老祖宗的玩心又勾了起来。 顾韫原本挺拘谨,老妇人的话一落,她也忍俊不禁的笑出声来,便是安静的文哥也躲在姐姐身后抿嘴笑。 婆子和丫头生怕老祖宗再冒出什么惊世害人的话来,忙说时辰不早,该下山了,不若要耽误回去的行程。 顾韫也觉得打扰多时,福了福身子,“我阿娘在前面,时辰不早,我们也该回去了。” “正巧,一起走吧。”王老夫人只要搭上话,话便多起来,性子到不似世家作派,反而像个老顽童。 顾韫与她结伴而行,一路上总会被老妇人的话逗得忍不住笑出声来。 寺院高墙拢音,顾韫的娇笑声传的很远。 一墙之隔,卢植抬头看了主子的背影一眼,又低下头。 谢衡双手背在身后,手指轻轻转着扳指。 目光深邃,由着墙外的说话声慢慢传进耳中。 顾韫这边,待出中殿,与从另一边走过来的谢夫人迎面遇到。 顾韫脸上的笑立时收敛起来。 王老夫人看了一眼,又扫了谢夫人方向一眼,脸上的笑也没有了,又变成先前那个一脸严肃的老妇人。 “建福寺大,不想又与老夫人遇到了,到是缘分,我见老夫人就觉得亲近,到是不曾在和都县见过,老夫人莫不是金陵来的?妾本家是金陵徐家。”谢夫人主动上前搭话,她态度也谦虚。 眼角余光撇顾韫姐弟一眼,嫌弃之色一闪而过。 琅邪王家的老祖宗,王老夫人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她淡淡的噢了一声,“原是徐家的,那可是大世家。” 旁的,却是多一句也不说。 徐氏笑脸僵硬一下。 顾韫站在一旁也觉奇怪,按前世的时间算,顾蓁蓁此时应该与徐氏结识,甚至救了徐氏,怎么徐氏会出现在这?那顾蓁蓁呢? 顾韫不喜欢徐氏,她也看出徐氏不喜她,日后顾家还要攀附徐家,她便对身侧的老夫人福福身子,“小女子便先不打扰老夫人了。” 王老夫人颔首,“小娘子去吧,今日的柿子很甜。” 顾韫抿唇一笑,嘴角两边隐现两个酒窝。 她又有礼数的对谢夫人那边半福身子,拉着弟弟往前殿走。 徐氏冷扫一眼,多一个眼神也没给。 哪知才走出的人又停下来,甚至往回走,徐氏强忍着将那些厌恶压下去。 “老夫人不是也要走吗?不如一起吧。” 王老夫人看出这小娘子不是个多事的,也不是个攀附贵的,原本走的人又折回来,到有了几分好奇,想了一下点点头。 徐氏温声道,“正巧我也要下山,便和老夫人一起吧。” 王老夫人没有接话,由着婆子扶着往前走,方走出十多步,便听‘噗通’一声巨响,众人齐齐回头。 一颗四五人捧抱粗的老槐树半折断,砸在先前她们所站的地方。 众人脸色齐变,倒吸一口冷气。 顾韫反而松了口气,看来真不是她耳朵出问题,好在大家都没事。 她这副神情,自是没有错过王老夫人的眼睛。 第二十五章:机缘2-10 王老夫人看看那倒下的树,又打量眼心有余悸的顾韫,心下了然。 “今日得小娘子相助,老婆子才逃过一劫啊。”王老夫人感慨不已。 扶着她的婆子和丫头也刚刚从惊骇中缓过神来,两人齐齐给顾韫行大礼。 “多谢娘子救我家主子之恩。” 顾韫忙避开,“不必多理,小女子怎敢贪这样的功劳。” 徐氏也狐疑的看着这一幕。 王老夫人却最是清楚,“刚刚小娘子已经离开,却又折回来喊上老婆子同行,怕是已经发现有变故了吧?” 顾韫笑了笑,“刚刚走开时,隐隐听到有树木咯吱响的声音,当时还以为是错觉.....才没有和老夫人讲明。” 王老夫人笑道,“小娘子这般做是对的,若是你真提出来,以老婆子的心性,怕还要去那树的周围观察一番,这质疑的空挡,可就着了大祸了。” 顾韫被说的不好意思。 她确实是这么想的,觉得真说出实情,还会让人多想误会,她又保不准的事情,想来想去觉得老夫人的性子好,邀她一起同行,到是最简单的办法。 徐氏眸子略动,走上前去,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对着顾韫微微一礼,顾韫吓到,也忘记了避开就站在原地。 “到是我借着老夫人的福气,躲过了一劫。多谢小娘子救命之恩。” 顾韫面对徐氏做不到如面对王老夫人时的轻松,拘谨的身子僵硬,“当不得夫人一声谢,我也不过是猜测,也是老夫人和夫人是有福气之人。” 徐氏笑了笑,扭头对王老夫人道,“这是个好孩子,诚实又不居功。” 王老夫人颔首。 难得对徐氏态度好了一丝。 徐氏立马心领神会,转头主动问向顾韫,“不知小娘子是哪家的?” 顾韫也没有瞒着,“回夫人,小女子家是农户,村里离县城十多里地,今日是随家人到寺里来祈福。” 徐氏点头。 另一边王老夫人退下手上带的镯子,身侧婆子躬身接过,转身动作敏捷的到了顾韫身前,“小娘子收着吧,这是老夫人一片心意。” 顾韫哪里会收,忙拒绝,“当不得,小女子不过是说几句话,怎敢居功。” 玉镯子整体通透,看着就是非凡之物,顾韫哪敢收下。 王老夫人见她看了东西眼里并没有露出贪念,欣赏之色又浓了几分,她喊住婆子,“兰月,罢了,不必让小娘子为难。” 婆子应声恭敬退回来。 王老夫人这次主动上前,拉过顾韫的手,能感觉到手心里有厚厚的茧子,是个能吃苦耐劳的。 “好孩子,老婆子欠你一条命,日后有缘,咱们再见。”王老夫人轻拍拍她手背,没有再多说旁的。 正当这时,就听不远处有人娇喊一声,“阿姐?” 众人看去,只见一少年和一小娘子朝这边走了过来。 很快就到了众人身前。 顾蓁蓁和顾城是在山下见过徐氏的,知是世家之人,也不敢乱说话,却又是知礼的对徐氏福了福身子。 徐氏笑道,“这是你们阿姐?” 她看着后来的两人,手轻指顾韫。 顾城一揖,“回夫人,正是舍妹。” “看你是个读书人,你家是农户?”徐氏又问。 “小子父亲今年考中举秀才,小的是童生。” “举秀才?农户人家能考出来着实不易,到是难得,可见你们父子也是上进的。”徐氏面露欣赏之色。 顾城略有些害羞的低下头。 徐氏还要多问,王老夫人却借机和顾韫道别,带着婆子和丫头走了。 徐氏眸子晃了晃,没有走,把刚刚顾韫救下她们的事说了,“....你妹妹是个好的。” 她话音一转,落在身旁的顾蓁蓁身上,“长的到是乖巧,过来,让我看看。” 顾蓁蓁乖巧的上前去。 徐氏打量了一番,又轻轻握起她的手,“到是个好孩子,今日也算是缘分,你父亲兄长都在念书,可是家中搬进县里?” “前些日子凭租了房子,才搬进县里。” “住在哪里?” 顾蓁蓁便乖巧的回答。 不知道的看了,还以为是顾蓁蓁救下的徐氏。 顾韫沉默的站在一旁,低头看着地面。 她到是有几分明白徐氏的心思。 在她面前时,徐氏没有攀附上王家人,只觉得丢人,后又被她巧合救下,徐氏心高气傲,自是不甘,可王老夫人都道谢了,徐氏若是没有表示,反而显得小家子气又心胸小。 既然要表态,那么只要是顾家就行了,自然不会选择看了不顺眼的那一个。 顾韫猜的没错,王老夫人离开的身影一消失,听不到这边声音,徐氏就松开顾蓁蓁的手。 她一边掏帕子擦手,一边淡淡道,“天色不早,改日再聊吧。” 丢下话,带着人走了。 顾蓁蓁比顾韫聪明,眼球转了转,便明白怎么回事。 她是被利用了,而且是利用她去压着阿姐。 莫名的,她没有生气,甚至还有一丝高兴。 面上,她还一脸疑惑的问身旁的顾城,“阿兄,我怎么一头雾水,刚刚那位夫人拉着我的手一直问话,这是怎么回事啊?” 顾城在一旁到是分析出来,他扫了一眼身后倒下的大树,又看了一眼沉默的大妹妹,张了张嘴,到嘴边的话也变了味道。 “自然是蓁蓁让人喜欢。” 顾蓁蓁娇声道,“阿兄只会拿我打趣。” 顾韫不愿看顾蓁蓁作派,已经往前殿走。 顾蓁蓁却追上来,亲热的挽上她胳膊,“阿姐,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顾韫把事情说了一下。 顾蓁蓁惊呼道,“那位老夫人和夫人没有怪阿姐打扰她们攀谈就好。” 明明是救人命的事,从顾蓁蓁嘴里一出来,反而变成了顾韫做错事而侥幸没担责任。 顾韫差点被气笑了。 她面上做出担忧的神色,“妹妹说的是,待回到家我和父亲去认错,日后若明人寻上门来,总不能让父亲不知情。” 顾蓁蓁神情一僵,“阿姐多虑,你这也是无心之举,对方也不会怪你,更不会寻上门来。” 顾韫摇头,“我知妹妹是宽我心,多谢你。” 她感激的拍拍顾蓁蓁的手。 顾蓁蓁身子却是一僵。 明明.....不是这样的! 顾城走在身后拉着文哥,四人回到前院,刚刚耽误了时辰,钟氏又不是多话之人,便带着一家人下山。 待一行人回到宅子,外面的天色已大黑。 一进正房,顾老太太便骂起来,“天杀的,让你去祈福,不是让你去躲懒,你要饿死自己的婆婆和男人吗?” 钟氏哪敢解释反驳,低头出去做饭。 顾韫跟了上去。 如此一来,便留了顾蓁蓁在顾老太太身前,顾城一个男子不好在这多呆,回了自己的房间。 屋里也不知顾蓁蓁说了什么,顾老太太连连说好。 在厨房里,顾韫都能听到阿奶在夸顾蓁蓁,“果真是福宝,阿奶没疼错人。” 当天晚上顾父还没有回来,就有人上门,说是谢刺史府的,来的是一个婆子,身后带了两个小厮,抬着一红木箱子进来。 第二十六章:机缘2-11 顾学之被顾城找到时,正在书斋里抄书。 家中可用的书少,顾学之一边抄书也可以一边借读书斋里的书,也省了自己买书的钱。 整整一日都坐在硬椅子上,顾学之合上手里的书,才有空揉揉僵硬的手腕。 顾城就是这时寻过来的,顾学之俊秀的脸升起凝重之色,“家中可是出了事?” 他曾交代过,除非家中无事,不然不许找到书斋来。 顾城上前小声道,“阿父,刺史府让的人上门来了。” 顾学之愣了一下,“谁?” “领兵刺史府谢府。” 顾学之猛的站起身来,深深看儿子一眼,大步走在前面,“回家。” 出了书斋,路上才问起儿子是何事。 顾城之把今日去寺里的事说了,“...或许是因为阿韫无心之举,刺史府才派人上门来送谢礼。” 顾学之背在身后的双手,在衣袖下紧攥成拳。 父子二人回到家中时,谢府派来的婆子还没有走,人坐在正屋里,顾学之一进去,婆子才起身福了福身子,自报家门之后,把主子交代的话也代说出来。 “我家夫人回府后,还一直不忘白日里在寺庙里发生的事,嘴上也念叨着与府上有缘分,特别是见到顾家二姑娘格外喜欢,让奴婢送谢礼上门时,也说明日让小娘子得空可去府上玩耍。” 顾老太太笑的眯了眼睛,“正如你家夫人说的,这就是缘分,说起来我家蓁蓁从小就有福气,带着家里都跟着她好事不断。” 婆子笑了笑,没有接话。 婆子刚刚不过是客套话,顾老太太却没有听出来,反而还自夸起来。 自是被看低了。 顾学之眉头微皱,接过话,“劳烦妈妈了,今日之事也是夫人自己的福气大,家女哪敢居功。” 这话还算中听。 婆子看顾学之眼神到不像刚刚那般嫌弃,她客套几句才离开。 顾学之将人送到院门外,目送着人走了,才带着长子回到正屋。 屋里顾老太太正翻着谢府送来的箱子。 里面的东西被她拿出来摆了一炕,嘴也笑的合不上,顾学之看到这一幕,抿了抿唇。 心中又是一阵无力,母亲就是无知农妇,谢府来道谢,他们这样无根基的哪能真承了这谢? 母亲的话传到谢府那边,也不知道会让人怎么想。 这几日一直为参加策论名额的事情在找门路,却是处处碰壁,连给人好处的银子也没有。 当他听说与谢府人来送礼时,谁也不知道他心里有多激动。 偏偏.... 那边顾老太太不懂脸色,还招呼站在门口的儿子,“儿啊,快来看看,这刺史府是多大的官啊,看看这箱里的东西,这料子比皮肤还光滑。还有这点心,做的像真花一样。哎哟,这里还有一包银子呢。” 翻到最后,顾老太太声音猛的大起来。 她翻东西时,钟氏带着小儿子和顾韫就站在炕旁边,离的并不近,顾蓁蓁到是在顾老太太身旁。 听到银子时,只看到一个红纸包,顾老太太打开后看到是银子立马又合上。 所以并不知道是多少银子。 顾老太太欢喜的惊呼声也立时消了,她还往窗外看了一眼,“家财不能外露,可不能让人知道。” 她紧紧将银子捧在怀里,眼睛泛着光,狂喜的看着儿子,“儿啊,这回你跑门路的银子有了。” 顾学之呼吸就是一窒,面上的神色也缓和了些,“阿娘,先将东西收起来吧。” “对对对,收起来,就放在我这屋,这么好的料子将来留着送礼,用处可大着呢。”顾老太太手里有银子,便让身旁的二孙女把东西放回箱子里,指着其中一块颜色艳丽的料子,“这个很配蓁蓁,明日给蓁蓁做身衣服。” 明明是顾韫救人才得的东西,却只有顾蓁蓁的份。 顾韫垂下眸子,阿奶这副吃相实在让人看不下眼。 顾学之也觉得脸热,“阿娘,今日也多亏阿韫,才能有这份机缘,料子有两匹,给他们姐妹各做一身吧。” 顾老太太脸上的笑没了,她还要张口,顾蓁蓁急忙拦道,“阿奶,我不缺穿的,给阿姐做一身吧。” “哪有小姑娘不喜欢新衣服的。”顾老太太往大孙女那撇一眼,沉着脸道,“也就你秉性好,什么都不争不抢。” 一屋子的人:..... 顾蓁蓁窘迫的脸一红,低下头,“阿奶,家中只有我和姐姐两人,哪里会因为这些东西争抢。何况咱家搬进县里,留下阿姐一个人守着老宅,论孝道阿姐胜过我,便是今日去寺院里吃斋饭也是阿姐做女红挣来的钱,说起来惭愧,孙女只能在长辈们身边近孝,其他的什么忙也帮不上。” “蓁蓁,这怎么能怪你。”顾城看了心有不忍,“我是家中长兄,却也帮不上忙,是兄长让你们受累了。” 在顾老太太那边,她的注意力可不是在谁付出的多,眼睛一斜,落在顾韫身上,“你到是出手大方,拿着钱去吃斋饭,放着老婆子在家里饿着。” “阿奶,是我饿了,才说着要吃斋饭的,与阿姐无关。”顾蓁蓁帮着开脱。 “蓁蓁,你不必帮她说话,你就是这般好心又怎么样?人家可一点也不领情。什么她自己守着老宅?人家可享着福呢,有两个下人服侍呢。” “阿娘。”顾学之叹气,“孩子们正是长身子的时候,是儿子无能,让他们填饱肚子还要靠自己,儿子惭愧。” “儿啊,这咋是你的错,就是那丫头不知道为家中着想,上山拜佛还要吃饭,居家过日子哪能这么过啊,就是再有钱也得败光。” “天色不早,吃饭吧。”顾学之不想再纠结这个。 与谢家突然接触上,他还要好好想想要怎么做,才能利用上。 钟氏小心翼翼的出去摆饭,顾韫帮忙,被顾学之这么一打乱,顾老太太纵然心有不瞒,在二孙女的哀求目光下,这才没再多说。 而刚刚说做衣服的事,也就这么被带过去,没有人再提起。 晚饭仍上是糊糊,独顾老太太那是一碗粘稠些的。 家里日日吃这些,顾学之早就习惯,只有吃独食吃惯的顾老太太却咽不下了。 她将筷了拍在桌子上。 原本在吃饭的众人,吓的立马停下来。 只有顾学之默默的喝着糊糊。 其他人看了一会儿,这才又慢慢的吃起来。 顾学之吃的并不多,放下筷子后,交代钟氏,“既然家中有了银子,明日买些米面回来,孩子们正在长身子,总吃这些也不行。” “这些银子不能动,可是要留着给你走关系的。” 顾学之也不反驳母亲,从衣袖里掏出荷包放到钟氏手里,“这是我在书斋里抄书挣来的,用这个买。” “家里要这么过....” “阿娘。”顾学之声音一沉,隐着火气。 顾老太太这才闭嘴。 饭后,顾韫跟顾蓁蓁去了西厢房,正房东屋是顾老太太,西屋是顾学之夫妇,东厢房是顾城兄弟,西厢房是顾蓁蓁自己住。 今日太晚,顾韫留在县里住。 躺在炕上,姐妹两人盖一床被褥,顾韫穿工着衣服躺下后,便背对着顾蓁蓁。 顾蓁蓁小声问,“阿姐,你是不是生气了?” “妹妹在说什么?我为何要生气?” “是姐姐救了谢夫人,谢夫人却叫我去府上。姐姐,我也没有想到会这样,明日我会和谢夫人说....” 顾韫打断她的话,“原本明日我也是要回老宅,也不会在县里停留,妹妹一惯是讨人喜欢,谢夫人叫你到府上去玩耍,也不是因为我原因,你不必多想。天色不早,早些睡吧。” “阿姐,你对我真好。” “我们是亲姐妹,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黑暗里,姐妹两个谁也没有再开口。 次日一大早,顾韫连早饭也没有用。 院子里静悄悄的,她起来后去厨房里和钟氏说现在就回乡下的事。 钟氏道,“黄大叔不会来这么早,吃过早饭再走吧。” “不用了,我早些走回去,还能省一文的车脚钱。” 钟氏看着女儿单薄的身子,又往外看了一眼,手忙脚乱的从腰间把荷包拿出来,正是昨晚顾学之给她的。 “阿娘,不用了,我这里还有几文钱,够用的。”顾韫拦下她。 “你一个人日子到是好过,家中还有纪妈妈母子。”钟氏咬咬牙,声音却是低的不能再低,“你父亲昨日给我三十多文钱,你阿奶不知道,给你拿几文她也不知道。” “阿娘,真的不用,绣庄那边还有些钱没有给我结算。”顾韫心下感动,却更不想让母亲夹在中间,“这些钱是父亲抄书挣来的,他抄了几日又有多少钱,这些钱能买多少米阿奶心中清楚着呢。” 钟氏被女儿的话堵的张不开嘴。 婆婆精明,虽是农妇,可在钱财上一向仔细,这些女儿没有说错。 顾韫没有再多耽误,又说过些日子来县里送女红再过来,这才走了。 清晨的街上行人并不多,顾韫走出巷子又往菜街那里走,远远的还没有到街口就闻到了香味。 顾韫在一处卖包子的小摊前买了两个肉包子花一文,然后寻个院门口冷清没有人走的地方坐下来,慢慢的吃着。 她还要去绣庄那里取分成,然后买些口粮回去。 肉馅的包子入口,原本就饿极的肚子又咕咕叫起来,恨不能一口将手里的包子都塞进嘴里,顾韫还是忍着这种欲、望,小口的慢慢品尝着,似在吃着世间最美味的东西。 她享受的认真,连后身的角门被打开也没有注意到。 卢植见顾家大娘子吃的香不忍打断,可是主子还在一旁等着,他只能轻咳出声提醒。 低低的轻咳,才引起她的注意。 顾韫心下一愣,想着坐下前她是看台阶上的雪有些日子没有扫,猜着这户没有人才坐下的。 一边想,她一边起身退到一旁,人低着头,余光先看到的是青色的袍子,这袍子看着还有几分眼熟,似在哪里见过。 正当她用尽脑子想着哪里见过这袍子时,那人却走到她面前,声音一如既往的冰冷无波,“大娘子是如何知道谢某住在这里的?” 顾韫猛的抬起头。 刀削般棱角分明的脸颊,不是谢衡又是何人!! 顾韫:...... 第二十七章:门客1 顾韫错愕抬头看一眼,又不动声色的低下头,微微屈膝见礼,“小女见过谢公子。” 至于对方问的话,她根本就没有想过去回答。 对方不过是知她先前在说谎,这次又巧遇到,借机讥讽她罢了。 她何必还费劲巴力的去找借口解释。 谢衡看了眼她手里的包子,才开口道,“顾娘子不必多礼,既寻上门,便进来吧。” 什么叫寻上门 这人怎么小肚鸡肠的? 顾韫心里刚腹诽完,便听头顶又响起谢衡的声音,“顾娘子站着不动,不会是在心里骂本公子吧?” “谢公子说笑了。”顾韫头皮一麻,只能跟着他进了院子。 角门很小,里面却是另有乾坤。 走过圆拱形青石门,视线也广阔起来,穿过亭台楼阁,进了一方正院子,四下种满竹子,一房子隐在竹林里。 顾韫跟在谢衡身后拉开距离,仍旧隐隐能闻到从他身传过来的冷香,这香又勾着她想起前世的一幕幕。 谢衡喜欢竹子,衣物用品上绣的多是竹子,极少能看到它物。 记得前世两人有了首尾,一日她又被接去他房中,他中途有事出去,将一件破了的荷包递到她面前让补上。 顾韫的女红自己琢磨出来的,已经不错,当时看着那洞也没多想,绣了一朵菊花上去,哪知那男人回来后看了后脸就一直紧绷着,一整晚都没让她有休息的机会。 第二日清晨让卢植送她离开时,还把那荷包让她带上,改绣好竹子再拿回来。 此时看这一片竹子,顾韫心情怎能不复杂。 进了房子,绕过屏风,见这是一处书房,只是里面的格局......顾韫僵硬的身子停在原地。 竟和前世的布局一模一样。 窗下的软榻,红檀香木的桌子,四叶屏风后虽看不到,可顾韫就知道一定是床。 整个屋子都充斥着冷香的味道. 这香味围绕着四周,慢慢传进顾韫的鼻子,无时无刻在提醒着她,这是谢衡居所。 谢衡已在榻上坐下,抬眼见她拘谨的站在那,唇角一勾,“顾娘子在害怕?” 顾韫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对上男人锐利的眸子,呼吸一窒,在男人伸手示意下,走到软榻另一边坐下。 软榻方几上摆着几本书,顾韫扫了一眼,虽没记住名子,却知道是些兵书之类的。 骨子里顾韫是惧怕谢衡的,在这里又怎能坐得住,更尴尬的是她手里还捧着半个包子。 谢衡虽没有说,可目光不时扫落在包子上,便是一句话不说,顾韫也窘迫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前世这男人让她羞耻又惧怕他的威视而委身于他,家中逼她嫁人时她还抱过侥幸想法,两人有过肌肤之亲,他便是对她无情,也不会不管不顾。 结果她盼着等着,直到嫁进施家,也不见他现身。 一女不侍二夫,她曾想过若是施镇若是碰她她便自裁,好在施镇嫌弃她是不干净的,新婚当天没有入新房,第二天便将她放置一个偏僻院子自生自灭。 带着肚子里的孩子一同死去时,重生回来,虽没见过那个孩子,顾韫心中也是恨的。 可她不过是个再平凡不过的女子,又有什么能力去报复呢? 能做的无非是远离前世事非,不要与谢衡扯上关系。 不想兜兜转转,自己把自己送到他眼皮子底下。 谢衡慢慢煮着茶,见对面的顾韫一会儿拧眉一会儿皱脸,五官有时拧在一起,一脸纠结与痛苦,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他手指滑过杯口,垂眸,“顾娘子寻过来,可是送熏香的?” 熏香? 荷包? 顾韫愣了一下,被提醒才记起这事,她本能的往衣袖里摸,拿出一个青褐色的荷包放到桌子上,“小女子自己琢磨的玩意,入不得公子的眼。” 顾韫有一点好,那就是从来不自怜自悲,落在困境也会想着让自己活的舒服些。 反正之前就已经想好了,不管谢衡怎么试探怎么问,也想不到重生这事上来,那便没有什么可怕的。 谢衡便是有能力去查,也查不出什么来。 她打定主意,人也立马轻松起来。 甚至先前握在手里的半个包子,她这时也不觉得窘迫,用外面油纸包起来放进衣袖里。 谢衡看了眼她的衣袖,又看了眼放在桌子上的荷包。 两指捏起来不曾放鼻前细闻,一股淡淡的草木香便透了出来。 这味道让谢衡并不排斥。 顾韫见他收了荷包,立即起身,“东西送到,小女也不好多打扰公子,这就别过。” 谢衡不接她的话,“顾娘子心思通透,这荷包里的香也特别。” “公子抬爱,不过是些便宜的玩意,入不得公子的眼。”顾韫琢磨一番,也没想出谢衡要做什么。 之后便听谢衡道,“我很喜欢,日后就劳顾娘子费心了。” 顾韫懵了。 日后? 堂堂刺史府的公子什么样的熏香买不起,偏看中这杂香? 哪里是喜欢这香,无非是变着法的吓她,无时无刻的告诉她他在盯着她。 顾韫心里想归想,却也没胆子说出来,还要一副受宠若惊的回道,“公子不嫌弃就好。” 失误了。 这男人喜欢冷香,便是前世送她的香也是清淡的,可见是讨厌味道浓的。 下次她便弄些浓的过来,让他厌了,自然也不会再让她做香的。 这一次,顾韫再提起走,谢衡没有拦着,喊了卢植进来,“昨日在建福寺摘的柿子给顾娘子带上一蓝子。” 卢植嘴角抽了抽,低头应声退出去。 “被雪打过的柿子很甜,想来顾娘子一定会喜欢。” 语罢,还意味深长看顾韫一眼。 顾韫:....... 这厮昨日也在建福寺。 又提及柿子,定是看到她爬墙上树的一幕。 顾韫脸烫的厉害,抿着唇福福身子,扭身退出去。 被卢植送出来时,她怀里还抱着一篮子柿子,想到谢衡那意味深长的眼神,顾韫只觉怀里的柿子有千斤重。 为什么她的另一面,总是能被谢衡看到? 顾韫想着打今日起,她定要安安份份的,让谢衡抓不到她小辫子。 走出院子,顾韫才想起一事,既然谢衡昨日在寺里,那么她救下王老夫人和徐氏的事,他是不是也知道的? 徐氏虽不是他亲生母亲,却是他名义上的养母,前世谢衡可是及孝顺的,昨日那样的大事,怎么不见谢衡回府? 顾韫想不明白,见天色不早,街道上人也多了起来,她忙着去绣庄,将心中的疑惑也抛到一旁。 宅子里。 卢植在书房里回着谢府里的事,“夫人昨日回府后便病下了,不过还是让身边恭妈妈去顾家送了谢礼,还邀请顾二娘子去府上做客。” 谢衡手里把玩着荷包,淡淡的草木香随着他的动作,慢慢的涌出来,院里的竹子被风吹动,微微晃动,他垂下眸子,目光落在荷包上。 并不是太贵重的布料,上面的竹子绣的栩栩如生。 卢植摸不准主子心性,良久才听主子吩咐道,“回府。” 他应下,斟酌道,“主子遇刺之后,对外传消息一直是身子未愈,这次回府,夫人那边怕是要心疼,会招王御医过来。” 王御医年岁大,因他只孤身一人,在宫中退下后,便被谢家请回来养在府中,而谢袁不过是个四品刺史,哪有这么大的脸,还是靠徐家这个大世族才到府上,自然是徐氏那边的人。 谢衡眸子沉了沉,“母亲关心我是在意我,做为人子自然是要受着。” 卢植抿着唇,就怕夫人又借主子生病在药里下手脚了。 第二十八章:门客2 谢府。 徐氏听到恭妈妈的回话,抿着唇没有开口。 恭妈妈恭敬的侍立在一旁。 她是知道夫人心思的,“奴婢从顾家出来后和左右邻居也打听一下,邻理说顾老太太脾气不好,顾家院里每日都能听到她骂声。顾家老爷每日都去书主斋抄书,听闻这些日子一直在找门路。” “找门路?”徐氏抬抬眼皮。 恭妈妈见主子感兴趣,细细解释道,“顾家老爷考中举秀才后,一直为加参策试的名额奔波,只是顾家是农户出身,上面没人,手中又无钱财,为此事顾老太太一直骂着。” “在寺里听说他家父兄皆是念书人。”徐氏伸出手,打量着新染的指甲,“策试名额,除世族子弟靠家族举荐,平民名额一州只有一个,昇州举子纵多,都争那一个名额,与大海捞针也无区别。” 恭妈妈低身上前,伸出胳膊由主子搭着,嘴上也附和道,“夫人说的正是,那顾家只是农户,想得到策试名额,与痴人说梦有何区别。” “痴人?”徐氏走到门口,望着光秃秃的院子,面上闪过一抹厌恶,“也不知何时才能回金陵,这昇州我却是呆不下去了。” “老爷在边关那边立了战功,回金陵是迟早的事,夫人只需耐心些便可。” “等等等,嫁过来有二十载,还要等多久?” 恭妈妈却不敢接话。 徐氏也知道和下人发脾气无用,扭身又回了屋,坐回踏上,端起茶轻轻吹着上面的浮叶,“我记得老爷书房里放了几个举荐名额的贴子,去拿一张过来。” 痴人好啊,只要满足痴人的梦想,可以轻松的控制痴人,为你所用。 恭妈妈已知夫人用意,见夫人并没有让她退下,知道夫人还有吩咐。 “王家老夫人走了?” “并不曾离开,在一处客栈住下来,奴婢一直让人暗下里盯着,也按夫人交代的告诉客栈掌柜的好生照顾着。” “可有人过来与老夫人碰头?” 恭妈妈面色浓重的摇头。 徐氏一脸疑惑,“不该啊,王家老祖宗出门,怎可能只带着一婆子丫头?” 一时又想不出哪里不对,徐氏抿抿唇道,“让人盯紧了。” 恭妈妈心知王家对夫人的重要,自然不敢马乎。 刚交代完,便有下人在外成禀报道,“夫人,二公子回府了。” 徐氏立时起身,“人到哪里?可还好?” “是被卢植扶下马车,奴婢远远看着二公子面色惨白,似不大好。”问兰从外面走进来。 她是徐氏身边大丫头,一向得徐氏看中。 人不过刚进门口,就见夫人已经走过来,她有眼色的又撩起门帘,徐氏便大步走了出去。 问兰却是回屋里拿了斗篷才追出去。 竹院。 谢衡刚刚躺下,便听院里一阵凌乱,片刻后徐氏从外面大步走进来,几步就到了内间。 “你这孩子,可是要吓死母亲,身子怎么样?”徐氏手握帕子,不时沾沾眼角的泪,另一只手搭在谢衡的手上。 谢衡面色惨白没有一点血色,原本还好好的人,突然猛咳起来,他抽出手用帕子挡在嘴上,待帕子移开,上面便是刺眼的红。 徐氏低呼出声,整个人只差扑到谢衡身上,“我儿你不要吓母亲啊。太医呢?王御医怎么还不到?” “夫人,王御医来了。”问兰回话,也引着王御医进来了。 一翻折腾过后,王御医收回手,“二公子伤了内脏,要好好养着才行,切不能再劳累到,不然日后怕是整个身子都要垮掉。” 徐氏眼睛已经哭红,“用药,用最好的药,一定要把衡哥的身子养好。” “母亲,儿子没事。”谢衡在一旁安抚着。 徐氏的泪仍旧不停的往外涌,紧紧握着谢衡的手,“衡哥,你这样不知照顾自己,让母亲怎么放心你?我现在就给你父亲去信,你现在的身子不能再去边关,须在府里好好养着,这事就这般定了。” 徐氏语气坚定,不容人反驳。 谢衡一脸感动,“儿子听母亲的。” 如此,徐氏脸色才好了些。 王御医出去开药,卢植跟着过去,徐氏又要给丈夫去信,叮嘱谢衡好好吃药,才出了正房,到正房门口看到一身绿衣的吕施施,徐氏停下来。 “见过夫人。” 徐氏低头,用帕子擦擦眼角,才抬起头来,又恢复平日里世家贵妇作派,“吕家娘子起来吧。” 吕施施这才站直身子,“听闻二公子受伤,小女受二公子恩惠,才过来看看。” “衡哥伤在内里,要好好养着,吕家娘子改日再过来探视吧。” 吕施施又微微福下身子,才带着丫头离开。 徐氏盯着吕施施的背影,眼里闪过一抹厉色,交代身后的问兰,“二少爷需要静养,平日里不要让人随意过来打扰。” 问兰恭敬应下。 徐氏这才大步离开。 待卢植端了熬好的药回来,竹院已恢复平日里安静。 不用主子交代,卢植直接将药便进屋子里养的那颗海堂盆里,随后又将屋子后窗打开,冷风进来,吹散屋里苦涩味。 门被叩响,卢植喊进来,一丫头才端着盆进来。 柳叶眉,配着一张好看的脸,看穿着与小丫头不同,正是谢衡院里的大丫头宛竹。 “我来吧。”卢植接过她手里的铜盆,“你去给主子弄些清淡的吃食。” 宛竹应声退出去。 卢植小心翼翼的服侍主子洗手,盆里的水足足换了五次,主子才停下来,卢植也暗松口气。 修长白皙的手背,此时被搓红,一眼看去,格外醒目。 谢衡的眸子暗了暗。 卢植屏息站在一旁。 “密报的事送到大营那边可有消息?” 卢植道,“主子,当时老爷不在,大爷在大帐里,消息递到了大爷手里。” 谢衡轻轻转动着扳指,“大哥刺杀不成,自然要想尽力法不让我与父亲联系上,让忠叔那边多收粮食,将铺子中的东西整理好。” 卢植神情一凛,“这么重要的事,大爷会为一岂之私而不顾百姓死活?” 说完,卢植便后悔了。 大爷与二爷虽不是亲生兄弟,却也是一小长大的情分,大爷都下得去死手,又岂会在乎百姓死活? 谢府里暗涌不断,顾韫那边却是一路小心躲着,去绣庄拿了分成之后,直接去粮店那里买了粮食,又雇了牛车回村里。 不敢让村里人看到,顾韫只让牛车在村口停下,目送牛车走远,她才将粮食藏在雪里,又用草掩盖上,然后才回到家中。 大冬天的,村里二十多户人家,出来的人很少,走在村里连个人影也看不到。 所以纪妈妈站在家门口的身影格外打眼。 看到顾韫,纪妈妈也快步迎上去,“娘子总算是回来了。” 顾韫握着纪妈妈的手,两人相互扶着往家中去,顾韫小声把买粮的事说了,只待天色大黑之后,三个人才摸着黑把顾韫藏的粮食抬回家。 足足有一大袋子。 “这么多口粮,可够吃些日子的。”纪妈妈眼里带着欢喜。 如今年月不好,谁家不是勒着肚皮过日子,她又不忍带着儿子给顾家做奴才,只认了大姑娘,却也让大姑娘陷入两难,家中连口粮也不给。 “那个百子图掌事娘子卖了好价钱,给我分了多了些。”顾韫又从米袋里翻出两块布来,“这些粗布便宜,妈妈和安哥做身衣服换洗吧。” “这怎么使得,娘子都没有做新衣,奴婢更不能做。” “妈妈收着吧,不过是些粗布,没有人看得出来,我家中长辈也不会回来。”过了年战事便会起,顾韫只希望是她担心太多,那封密报送出去,不会再向前世那般惨了吧。 纪妈妈知道娘子是个有主见的,鼻子微酸的收下粗布。 折腾一天,昨日与顾蓁蓁一起睡的,顾韫也没有睡好,晚上又去抬粮,早就累的睁不开眼,用纪妈妈烧的温水简单梳洗一下便歇下了。 县城那边,顾蓁蓁次日去了谢府,徐夫人招见了她,说了会儿话,在提到顾父还在四下里走门路后,徐氏让身边的丫头把举荐名额的贴子给了顾蓁蓁。 “老爷虽然不在府中,这点小事我还是做得主的,他一向惜才,你父亲兄长又是奋进之人,老爷若见到自会喜欢,我便替老爷做主收你父亲做门客,你将贴子拿回去,你父亲同意,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若是不想投靠,这名额全当是报那日救命之恩。” 顾蓁蓁欢喜不已,她又嘴甜,抬着徐氏,说出来的话也得徐氏喜欢,从谢府出来时,还拿着谢府给的点心盒子。 一路回到家中,顾蓁蓁还觉得两腿轻飘飘的。 顾老太太只看到孙女拿回来的点心,张嘴便夸道,“我家蓁蓁是福宝,就知道谢府的夫人也会喜欢你,看看这点心盒子,也得值半两银子。” 她一脸羡慕的又邹邹嘴,“大世家就是不同。” 顾蓁蓁这才云里雾里的回神,眼睛瞪得大大的,神情激动,“阿奶,咱们家要起势了。” 第二十九章:门客3 顾老太太被孙女抓紧手,只听家里要起势了,也不问是什么事,嘴里一直嚷嚷着。 “哎哟,我家蓁蓁是福宝啊。” “咱家的福气都是你带来的哟。” 东屋里闹的厉害,钟氏不敢上前,抱着小孩子躲在厨房里。 顾城从东厢房出来,往正房看了一眼,最后目光才落在钟氏身上,“阿娘,蓁蓁是刚刚从谢府回来?” 钟氏点头,“听着是有好事。” 顾城知道在母亲这里也问不出什么,好在这时顾学之正好从外面回来,听到正房里传出的笑声,他想到二女儿今日去谢府的事,眼眉间也有了笑意。 “阿父,蓁蓁从谢府回来,似有好事。” 顾学之难得也夸女儿一句,“她一向让人放心。” 说话间,人已经大步进了正房,身后顾城跟上去。 厨房里钟氏被小儿子扯了扯袖角,迟疑一下才拉着儿子去了正房。 婆婆的性子,好事凑不得,说看到她晦气,可若是不过去,怕又会骂她家中有好事也丧妇脸。 钟氏揣揣不安,进正房后也低头站在门口,恨不能让变成空气让婆婆不注意到。 顾学之进来后,顾蓁蓁便把怀里揣的贴子双手捧到顾父面前,“阿父,你看看这是什么?” 策试的举荐贴。 顾学之没有看过,却也听身边的学子们形容过是何样的。 他瞳孔慢慢放大。 屋里也是寂静无声。 顾老太太这时脑子也聪明了几分,她手指微微颤抖,指着那贴子,“这是....这是....” 顾蓁蓁用力的点头,原是坐着的人,突然起身走到顾父身前跪下,双手将贴子高高举起,“女儿不孝,没有问过阿父,便为阿父做了主。” “蓁蓁,这是做啥?快起来。”顾老太太喊了一声见孙女不起来,只能催促一旁的孙子,“城哥,快扶你妹妹起来,一家子人哪里动不动就下跪的。” 顾城迈出一步,顾学之却先儿子一步,将人扶起来。 “你一向懂事听话,从不让为父担心,既便是真有错,也是为父的错,让你们年纪轻轻就为这个家奔走。” 顾蓁蓁忐忑不安的抬起头,“阿父,这是谢夫人给的举荐贴,谢夫人听说阿父和阿兄是念书人,又说刺史大人虽不在府中,却也是看中咱们这样人家,便拿了举荐贴给女儿,说想收阿父为问客,又说也不会强人所难,若是阿父不愿,这张贴子只当是那日在寺中的结缘缘分。” 结缘缘分? 那日在寺中大女儿凑巧救下谢夫人是一事,可二女儿是与谢夫人说上几句话的,真正论起来有缘分的是二女儿。 谢学之脑子里只是一瞬的想法,所有的注意力又放回贴子上,他双手微不可见的颤抖一下,接了过来,在手里细细观摩,像看着世间最珍贵的东西。 顾老太太擦眼角的泪,“我就说蓁蓁是咱们家福宝,这些年村里有多少人家是饿着肚子过日子的,咱们家只要是蓁蓁去山上,每每都能打些猎物下来,一家人也不至于饿肚子。后有我从这腿摔伤,学之又举荐无门,若不是蓁蓁有福气捡了十俩银子,咱们家搬进县城,又哪能与刺史府结识,这一件件连着,可不都是蓁蓁带来的,便是我这条命能活着,也是蓁蓁与荀老先生相识,才救下来的。” 屋里没有人接话。 谢学之已经将贴子收入袖中,静静的听着母亲说。 而这其间,顾蓁蓁一直低着头。 “学之,娘知道这些不说,你们心里都清楚,可娘还是要说,就是让你们记住,日后咱们家发达了,可不能委屈了蓁蓁。” “阿娘,你放心,儿子省得。”顾学之郁郁几日,终于柳岸花明,心里的报复和壮志也蠢蠢欲动,像欲迸发的火山,手指轻轻捻着衣袖里的贴子,这时他哪里还坐得住,“阿娘,我现在就去县衙将名额报上去。” “对对对,这事耽误不得,快去。” 顾学之走了。 顾老太太腰也直了几分,便是看到一旁不顺眼的钟氏也难得有几分好语气,“晚上做些干食,再买斤肉回来,看看咱们家蓁蓁瘦的,以后咱们也是官宦人家,姑娘家可要娇养着。” 钟氏低低应下,带着小儿子去了街口的肉铺。 屋里顾蓁蓁靠在顾老太太怀里撒娇,“阿奶,我是顾家人,做这些也是应该的,哪里敢居功,我知阿奶疼我,只是那些话万不能再说了,让蓁蓁也无脸面对家人。” “你这孩子,我不说就怕有些人和你争。”顾老太太哼了哼,虽然顾韫不在,屋里的顾城兄妹却知道阿奶说的是谁。 “说起来还是阿姐结下的缘分,要不是阿姐救下谢夫人....” 顾老太太不爱听这话,“啥她救下的人?不过是凑巧,她不说那句话,人家也是要走的,偏巧让她占了大便宜,谢府是大门大户,不管如何,也不能让外人说了小气去,也不差那点东西,自是挑好听的说。若真觉得是她救的命,如何没有叫她上门只叫了你?” 顾蓁蓁似还不懂,眨着眼睛看着顾老太太。 顾老太太扬扬得意,看一眼旁边大孙子,“城哥,你说谢府这般做是为了什么?” 谢城想了一下,“难不成就是在旁敲侧击的告诉我们不要居功以为救了人命?” 顾老太太满意点头,“就是这个理,大户人家做事就是这样,一句话的事,偏拐着弯的说,人家把这叫作派,日后你们也要好好学,可记住了?” 兄妹两个认真应下。 顾城从屋里出来后,也在细细想着阿奶的事,似乎确实是这样。 不然真认为是大妹妹救命之恩,怎么不叫人上府? 顾府这边有了喜事,左右邻居不多时也听到了,有些也上门来道贺。 谢府竹院。 谢衡听完卢植回禀的话后,不语。 卢植摸不透主子的想法,“顾学之得了贴子之后,立时去了县衙,贴子已经递了上去,周县令见是府里举荐贴,没多问便给顾学之挂了名。” 安静的竹院,突然又响起一片嘈杂声。 宛竹的声音紧接着响起,“二爷,夫人过来了。” 谢衡淡淡嗯了一声,淡淡道,“告诉母亲,说我已经歇下了。” 宛竹应下。 卢植安静的侍立在床边,院里隐隐有说话声传来,好一会儿才恢复安静。 虽主子没有说话,可卢植从刚刚主子的声音里就听得出来主子的烦燥。 谢衡心里涌出股戾气,眸子越发深暗,“大哥既是不安分,让他长长记性,那条腿也不必要了,母亲即闲得慌,便去大营照顾些时日吧。” 卢植身子一僵,随后恭敬应下,“是,属下这就将消息递过去。” 第三十章:来客1 夜色下,几辆豪华马车停在都和县靠西门的如来客栈旁,一华服男子下车后直奔客栈,身后护卫有条不紊的将客栈团团围住。 客栈内,秋荷规矩的侍立在楼梯旁,见华服男子进来,恭敬福身,“三爷。” 王敦步子不停,直奔楼上的客房。 秋荷抿了抿唇,低头跟上去。 许妈妈侍立在客房门口,见来人,笑着见礼,“老夫人猜着三爷今日也该到了,正在客房里等着,三爷快进去吧。” 说着,将门打开。 王敦长的玉树临风,在金陵是无人不知的玉面小郎君,正是琅邪王氏的当家人。 一头黑发自然披散在身,凤眸细长,蕴藏着锐利的光芒,削薄轻抿的唇,尽显冷傲孤清又气场逼人。 客房门被许妈妈从外带上,秋荷和许妈妈侍立在外,迟迟听不到屋里有说话声传出来。 秋荷略有担心,“妈妈,三爷怕是气大了。” “气大了也是担心老祖宗,不必担心。”许妈妈看了她一眼,又示意噤声。 秋荷盯着门又看了会儿,才低下头。 屋里,王老太太看儿子坐在那一副傲视天下的气派,忍不住打趣道,“这是哪位惹我们玉面小郎君了?告诉老婆子,老婆子帮你收拾他去。” 王敦皱了皱眉,“母亲,你也太过胡闹,怎能偷偷扔下护卫一人跑到建福寺去?若有差池,岂不是让儿子自责一生?” “哟,咱们玉面小郎君也会报怨人啊,真该让金陵那些小娘子看看你这副模样,也省着以为你是那天上的仙,不食人间烟火。”王老太太才不管这些,“我为何跑到建福寺?还不是你迟迟不肯成亲,我连孙子都抱不上,只能让玄参老和尚算算你何时红鸾星动。” 王敦起身,给母亲倒茶,“是儿子不孝。” “看看,只要一提亲事,你便是如此不肯多说一句。” “母亲可见到玄参大师?” 儿子就是不接话,王老夫人也知没用,便也不在纠着这事,“说起寺院,到是发生件有趣的事。” “能让母亲觉得有趣,定是好事。” 王老夫人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竟遇到一个志趣相投的小娘子,当时走的匆忙,也没机会多说几句。” 听到母亲提及小娘子,王敦不往上说。 王老夫人自顾道,“小娘子爬树动作利落,和我年轻时有一拼,人长的好,心地又善良,可比金陵那些世家的小娘子有趣多了。” 是个会爬树的? 那便是平民家的小娘子了。 王敦这时方接话,“母亲既是喜欢,便让人打听是哪家的,叫到身边多相处几日。” “我到是想接到身边,就怕你又多想是给你找媳妇而想着法的躲着。” 面对母亲埋怨,王敦难得露出抹笑意,“母亲该知道儿子无成亲心思。” 这一回,换王老夫人不爱听这些了,“你大哥二哥是庶出,我是年岁大了才生下你,都说三十而立,你年轻轻担起王氏一族,我到宁愿你撂下这一摊子,自己有个小家。” “大哥二哥一向孝顺,母亲若喜欢可抱养大哥或二哥的孙子到身边养一个。” “不说这个,再说下去我就得被你气死。”王老夫人瞪了儿子一眼。 王敦也不想惹母亲不快,“母亲这次过来却全不是为了见玄参大师?可是为宝哥?” 母亲久久不语。 王敦道,“李五让人带回来的消息,母亲听到,这才半路绕到都和县吧?” “你姨母是我带大的,谁能想到嫁人之后,再得到消息便是天人永隔,如今知道她生的宝哥活在世上,我怎能不急?”王老夫人红了眼圈。 “国破家亡,当年寿王一家被杀,下人带着宝哥逃掉,这些年过去算算宝哥已满双十,寿王睿智,宝哥定也不会差到哪去,人能安然活到现在,母亲不必太过担心。李五那边看到姨母身边服侍的老人,一路跟随到和都县这边被甩开,许是误以为是朝廷追杀前朝余孽之人,这才又隐了踪迹。母亲不必担心,既知道人还活着,儿子定会将人找出来。” “我哪里等得,也不知这些年那孩子是怎么过来的,只要一想到你姨母年轻轻去了,我这心就疼的厉害。” 王敦见母亲一脸疲惫之色,又劝慰一番,待母亲情绪稳定,才惹了许妈妈进来服侍。 王敦就在隔壁客房歇下。 他背立在窗前。 秋荷站在身后不远处,将这几日发生的事一一道来,听到母亲差点被大树砸到,王敦的脸上已有厉色。 “李五是你支开的?”清冷的声音无波,却让人脊背发寒。 秋荷只觉脖子一凉,双腿发软,跪在地上,“奴婢知错。” “回府后自行去领罚。” 秋荷头磕到地上,面上的惶恐之色仍旧没有退去,“奴婢知晓,定不会让老夫人知道。” 见主子不语,秋荷才一身冷汗退出去。 看到走过来的李五,秋荷抿了抿唇,原想上前打招呼,李五却目不斜视的从她身旁走过。 秋荷咬唇低下头退开。 李五听到身后远去的脚步声,才轻呼一口气,眼里闪过抹苦笑,明知秋荷对三爷有意,偏他还生了不该有的心思,被秋荷所用,差点害老夫人出事。 进客房后,李五跪在地上。 “三爷,宝少爷说时机不到,还不能与老夫人相认。” 王敦沉默良久,“寺院中的事他可知道?” “宝少爷说当时他就在暗处,不会让老夫人出事。” 见主子迟迟不再问话,李五才又将外面的情况细细禀报一番,“谢府让人盯着,如今谢夫人得了信,已经让人递了贴子,说明日过来拜见老夫人。” 李五又道,“宝少爷说让三爷带着老祖宗尽快离开昇州。” “临国蠢蠢欲动,昇州不稳,明日早早起程,至于谢府那边,让人信送过去,只说家中有事。” 一番交代之后,李五这才退出去。 次日,天色将亮。 王家一行人便早早起程,待徐氏起来得到消息时,王家车队已出都和县,徐氏发了一顿脾气后,又仔细打扮一番,这才让人端着熬了一宿的鸡汤往竹院去。 人才进竹院,便见到吕施施身影进了正房。 徐氏脸色一沉,皮笑肉不笑问道,“吕家小娘子这几日都是这般早过来吗?” 正提宛竹提了早饭回来,恭敬的回道,“吕家娘子原是为未婚夫在寺里做三期,听闻二爷病了,这才急着下山,今日是来与二爷辞行去寺里的。” 徐氏笑道,“她到是个重感情的,这时还能赶下山来。” 这话宛竹却不敢接,在徐氏身后跟着进了屋子。 屋子里吕施施正说着去寺院的事,“耽误两日,眼下见二爷需要养着,小女便先上山了。” “安排马车送吕家娘子上山。”谢衡吩咐一旁的卢植。 “回主子,马车已经安排好。” 吕施施笑了笑,又往谢衡那看了一眼,收回目光才道,“那小女就不打扰二爷休息。” 恰巧这时徐氏进来,听到吕施施道别,眼里的厉色才渐退下去。 吕施施又和徐氏见礼,说明要去寺里,徐氏也说了几句宽慰的话,吕施施才离开。 徐氏亲自去桌子将汤盛出来,“让人小火熬了一晚,味道正好,你气血亏,要好好补一下。” “儿子多谢母亲。” 一声儿子,徐氏脸上的笑僵硬了一下,“自家人客气什么。” “府中事多,母亲还要为儿子操捞,是儿子不孝。”谢衡由卢植扶着,双手作揖。 徐氏想上前扶,谢衡已起身,她微抬的胳膊又僵硬的落下去,“你这孩子,总是这样知礼,你大哥要是像你一样就好了,偏他是个混不吝的。” 谢衡站在那,笑道,“在母亲眼里,不论何时,我们都是孩子。” 徐氏脸上的笑已经维持不下去了,借口还有帐目未看,冲冲离开。 她人一走,不用谢衡交代,宛竹便上前来,将那鸡汤撤下去。 谢衡坐下慢慢喝着白粥,“相国府女眷回家省亲,可到上元县?” “两日前已到上元县吴家老宅。” 谢衡放下手里的羹匙,“准备马车,明日去庄子上休息。” 又交代道,“大爷既关心我,便给他透个信,说我有意吴家小娘子。” 卢植应下,却又懵了。 哪个庄子? 了愣了一下,便明白了,主子上一句问了上元县,自然是离上元县最近的庄子。 第三十一章:来客2 乡下。 从县城里回到家里之后,顾韫每天做的事情很多,让纪妈妈带着纪安把正房小北炕从上面掏开,在里面用石头铺着,四周又用石头垒成一圈,老鼠钻不进去,把买来的粮食都藏在那里。 平时炕上铺了东西,就是有人进来翻也发现不了。 顾韫又担心那时不能烧火,现在天气冷,干粮也能放得住,便让纪妈妈将一大半的杂粮面都蒸成了干粮,这样就是有战事爆发时,也可以不开火直接吃。 而她这几天则是抽空把从绣庄里拿来的女红都做出来。 眼看着隔壁县赶集的日子到了,顾韫手里的女红也都做完。 要去隔壁的集市买口粮,顾韫一大早就准备了一番,和纪妈妈母子往上元县去。 集市的人并不多,一场大雪冻死很多人,上卖东西的人反而比买东西的人还要多,顾韫和纪妈妈兄子在集市上反而很打眼。 这一个月来,顾韫吃的饱,日子过的舒服,身材明显看着抽条很多,她是偏弱型身子,该凸的地方凸,小腰仍旧细的盈盈一握。 与世人吹捧的娴雅贞静比起来,她是太不得体。 十五岁的小娘子还没有长开,身材却隐隐有了初型,在这集市上总会频频引来男子侧目。 顾韫心下也有些厌烦自己的体质。 前凸后翘的身材在世家勋贵眼中,原本就不是正经小娘子该有的端庄,偏她也不知随了谁,十五岁及笄之后,身材便开始丰腴起来。 前世因为此事,她进金陵后出门总是自卑的低头,在人前也畏畏缩缩。 重活一世,她哪里还在意这些,长什么样是老天爷给的,她又没有做错,何必在意别人指点议论。 顾韫挺直腰板,跟在身后的纪安目光不时落在顾韫背影上,又感受到四下里的男子带着热度的目光,浑身不适。 “阿娘,那边有书馆,我去那里等你们吧。”纪安小声叫住身前的母亲。 纪妈妈回头看儿子一眼,见儿子垂着眼皮不看她,到底没有为难儿子,“去吧,我和娘子先转转,买东西时我再去寻你。” 纪安应好,没多停留一刻,快步往书馆去。 顾韫看着道两边摆的地摊,也没有注意这些。 上元县只有一条主街,整个县城并不大,谢衡坐在马车里,马车进城之后速度慢下来,有讨饭的小孩突然冲向马车,卢植猛的拉住马车,才避免将讨饭的小孩撞到。 车帘晃动间微微掀起,谢衡冷漠的眸子看过去,讨饭的小孩吓的从地上爬起来快步跑开。 “主子,属下失职,惊扰了主子。”卢植也是一阵后怕。 谢衡的注意力却被一道淡淡的草木香吸引过去。 他目光落在从马车旁走过的男子身上。 确切的说是男子腰间上坠着的那个荷包上,与他那日收到的一模一样,连花样都相同。 倏地,凤眸一眯。 “那男子可是顾家下人?”清冷如玉石般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响起。 那人? 卢植四下里寻去,只看到一男子背影,待人进书馆时看到侧脸,才认出是纪安。 卢植恭敬道,“回主子,正是顾家大娘子收的下人,纪妈妈的儿子纪安。” 心下却是疑惑,那次去救萧鸿飞在山下他见过纪安一眼,所以才认得,主子又没有见过,是如何认得的? 谢衡高大的身影坐在马车里,俊美的面容隐在暗光里,语气听着平常,又带着些许的遗憾,“他腰间的荷包到是看着眼熟,世间的东西少才珍贵。” 卢植能在主子身边服侍多年,脑子自然是好使的,立马就想到了什么事。 “赶路吧。” “是。” 马车很快出了上元县,在离上元县十里地的庄子上停下,待将主子安顿好,卢植才唤了暗卫进来,在暗卫耳边低低交代几句,暗卫转身出了庄子往县城去。 书馆并不大,中间横向立着四排书架,上面摆满书。 靠里窗的书架旁,纪安站着手里捧着本书,看的入神,有人从身边走过也没有察觉,直到纪妈妈寻过来,他这才恋恋不舍的放下手中的书。 纪妈妈心细,又及在乎儿子,找到儿子后先将人找量一圈,见人好好的放下心来,目光才落在平日腰带那里。 “荷包怎么不见了?” 那荷包卖掉怎么也得几十文钱,何况里面还装着香,更是难得。 纪安被母亲这么一提醒,才往腰间看去,扫了一圈发现不见了也不在意,“许是在路上丢了。” 纪妈妈走过去在书馆里地上找了一圈,没有找到,娘子还在等着,也不好多停留,和儿子往外走。 出了书馆,脸色才沉下来,“安哥,那荷包是主子赏的,你怎能如此不在乎?” “阿娘。”纪安像被踩到了尾巴,街上有行人,他只能憋着火压低声音,“儿子又不是故意弄丢的,何况荷包是她赏的,又不是儿子主动讨的。” 那个赏字,人咬的格外重。 “我知道你有傲骨,可咱们如今是做下人的,就是有傲骨也得收起来,要记住自己的本分。” “阿娘放心,儿子一定会把钱还回去。” “你....”纪妈妈也不知劝什么,远远已能看到娘子身影,也不想让娘子看出来,只能收了声,眉头却一直紧皱着。 顾韫这次又买了两袋杂粮面粉,前世昇州战事起来之后,虽然没有让临国得逞,昇州却陷入混乱,那时粮食也无处可买。 顾韫今生没想过去金陵寻家人,何况为避免前世的事情发生,在家人没有给她定亲之前,她要先把自己嫁出去。 家里现在是三口人,三袋杂粮面粉也坚持不了一年,今天还要把粮食种子买回去,开春种地也不知能不能存下,所以眼下重要还是多存些口粮。 顾韫谈好价付了钱,看纪妈妈带着纪安回来,让纪安看着粮食,她带着纪妈妈去找牛车,好将口粮拉回去。 路过一处卖豆腐摊子时,顾韫停下来,卖豆腐的男子,穿着件灰色的袍子,肩上缝着块补丁。 她眉眼轻勾,里面尽是欢喜之意,“宋师兄?” 第三十二章:来客3(上架了,求月票喽) 重生后我抢了福宝妹妹的气运正文卷第三十二章:来客3宋行看到顾韫,还未张口,便先露出一抹大大的笑。 “大妹妹好。” 此时买豆腐的人少,顾韫往摊位前凑近几步,“听闻宋师兄中了童生,还一直未恭喜师兄。” 宋行红了脸,不敢直视顾韫的脸,“还要多谢老师平日里教导,宋行才有机会考中,老师如今已准备策试了吧?家母身子不好,原本想去看看老师,也一直不得空。” 宋行好学,与顾城在学堂里相识,只是宋家条件不好。 宋行五岁时便没有了父亲,全由宋母一人拉扯大,原本送他去学堂也是想着识几个字,宋行脑子好使,在学识上也比其他人强,只是念到一半家中实在支撑不下去,是顾父看了可惜,便让宋行无事时去家中,顾父提点儿子时,顺便指点宋行。 宋行与顾城两人一同参加童试,两人又都通过。 接着往举秀才考,宋家却没有条件,宋行只能每日里守着豆腐摊子,学业也就此放下。 “家父为参加策试,带着阿奶他们已经搬到县里,由我带着仆人守着老宅。”顾韫说话时,也暗打量着宋行。 宋行与顾家来往超过三年头,每每宋行都会提前几个时辰到家中,帮着家里做些活计,而且每次都会背着捆柴过来。 为人踏实又本分,并不恃才傲物。 顾韫今年十五,已过了及笄,乡下像她这般大的女子,早就订了亲,顾家一直忙着男子学业之事,所以女子的婚事才一直往后推。 想到要给自己找门亲事的事情,顾韫看着宋行,有了几分意动。 宋行听到顾家搬进县城,便知定是策试的名额已经有了,为老师高兴,“过几日母亲能下床,我便去看望老师。” “婶子病的很严重吗?”若是往常,顾韫哪会关心这些,无非是现在有了别的想法。 宋行飞快的看顾韫一眼,又移开眼,脸上的笑明显又多了几分,“是早些年留下的病,天气一冷膝盖便痛的厉害。” “我这里到是有一个偏方,把姜和葱捣碎敷在患处,每隔两天换一次,坚持几天后就可以改善疼痛症状。” 宋行感激不已,“多谢大妹妹,今日回去后我便按照妹妹说的给母亲敷上。” 他耳朵偏红,“大妹妹是过来办事吗?可急着回去?若是不急,可到家中坐坐。” 说完,又慌乱的移开眼。 “今日有事,天色又渐晚,在天黑前要赶回去,便不去看婶子,十五那日是祈福节,我过来看看婶子,顺便也去祈福,只是我对上元县不太熟悉,不知宋师兄那日可有空隙?” 南朝腊月十五有祈福节,上元县的祈福树年岁最久,附近县的人多会到这里来,那几天上元县也是最为热闹的。 宋行愣了一下,欢喜的抬起头,看到顾韫咬唇祈盼的目光,被惊艳的心猛跳一下,呆呆的回道,“大妹妹能过来,我自是有空的。” 话说完,方知话过轻浮唐突,一时又慌乱起来,想解释却又不知如何开口,脸造的通红。 看着一向沉稳的人慌神的样子,顾韫展颜一笑,看的宋行心又猛跳了几下。 两人约定好,顾韫走时,身后的纪妈妈手里还多了一块豆腐。 前面不远处就有牛车,顾韫谈好价钱,与纪妈妈坐上往卖米的地方走。 纪妈妈看着手里的豆腐,又看看娘子的背影,心里的猜测到底没有多问。 只是她心中还有不懂,家中老爷如今是举秀才,若参加策试,定有官职,娘子出身从农户变成官宦家女子,亲事嫁的人家也会比刚刚的宋公子好。 娘子一向有主意,再想起家中对娘子的态度,观察那个宋公子也不错,看着是个老实的,若是娘子真与....也是不错的。 天色渐晚,顾韫三人坐着牛车往家里走,每人手里捧着一个还带着热气的饼子,顾韫一手拿着饼子,一手举着牛车老人的油纸伞。 从中午时起,便下起了大雪,雪越下越大,从上元县里走出不到十里地,牛车便坏在半路,天又大黑下来,而离顾韫家那里最少还有二十里路。 赶牛车的老头家就住在不远处的村里,最后和顾韫一商量,几人走路,由着牛车拉着粮食先到老人家里借住一晚。 两袋子口粮,顾韫也不放心就这么放在老人家,最后还是同意了。 已经能清楚的看到村里的几抹灯光,牛车轱辘却直接掉了下来,是一步也走不了。 顾韫上前一看。 赶车的老头也一脸疑惑,“早上出来时路上也没有这个大坑,这是啥时候挖的?” 牛车一边轱辘掉进坑里,直接掉了,便是推出来牛车也走不了了。 “娘子,前面有处庄子,奴婢去问问能不能借住一晚吧。”油纸伞已经撑不住雪,娘子身上头顶是层厚厚的雪,纪妈妈看了心疼。 顾韫搓搓手,往两手中间吹着热气,效果甚微。 四下里漆黑一片,又这么大的雪,还有两袋子口粮,再远的地方也走不了,除了上前面的庄子借住,也没有别的办法。 顾韫沉默一会儿,“麻烦老人家和纪安把口粮抬到庄子门口,我们先去上前问问。” 便是不能借住,也不能把口粮放在路上。 老头到没多说,他是农户出身,虽然五十多岁,身子骨硬朗,扛起一袋口粮也轻松,反而是纪安只能帮着搭把手,便是帮忙把袋子扶到老头肩上,也累的出了一身汗。 顾韫和纪妈妈这边叩门之后,很快就有守门的从里面出来,听到他们借住,迟疑了一下,说要问过主子才行。 等待期间,老头和纪安已经把两袋粮扛到门口,老头说先赶牛回去,明日一大早就过来修车,中午就能赶路。 顾韫道了谢,谈好的五文钱,她先付了三文,老头拿着钱走了。 这时守门的也回来了,说主子已经同意,那守门的到是和气,看到还有两袋口粮,便喊了两个下人过来帮忙,将口粮抬进去放在门廊里。 顾韫和纪妈妈被带到下人房那边休息,纪安则被带去男仆那边。 这处庄子虽然坐落在乡下,却是个四进的套院。 里面装修布置更是不失富气,顾韫看了一眼便不再多作打量,也庆幸是遇到这样的人家,才能让他们借住。 纪安那边往后院去时,路过一片竹林,也不知竹子是如何养的,漫天大雪纷飞,那竹子却仍旧翠绿,竹叶上还搭着白雪,下面又有水声流过,水雾淡淡升起,整片竹林似人间仙境。 他是读书人,遇到这样的美景,步子也慢下来。 前面带路的小厮见纪安没有跟上来,刚要开口催促,便看到身侧角门里卢护卫对他招手,小厮不敢耽误,交代纪安在此等侯不要乱走,这才往角门那而去。 纪安虽不喜欢下人交代他不要乱走的话,似把他当成不知教养之人,可眼前景色太美,又能多看便也不去计较。 时间一点点过去,水雾渐多,整片竹林在寒风中微微晃动,竹叶上的白雪片片飞落,在空中飞舞,纪安不知不觉靠近。 走在石子铺的小桥上,才发现下面流的水竟是带着温度。 他想到有些勋贵世族多有温泉别院,想到这里的装饰,才明白为何这竹子冬天还如此翠绿,原是种在温泉四周。 想到有生之年也能看到这番景色,纪安心潮澎湃,这些日子一直压抑在内心的郁结之气也散去。 凌云壮志,对未来也充满干劲。 细碎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纪安猛的醒回神来。 他回身,一玄色华服男子站在他不远处,居高临下看着他。 冷眸似一眼就冻到人骨子里。 纪安想到小厮的交代,心中一慌,双手作揖,“实在被美景所吸引,不知不觉走到这,没有经过主人允许,是纪某之过。” 低头间,纪安的目光停在半空,落在男子手上把玩的荷包上,可不正是他弄丢的那个。 谢衡不知为何顾家的这个下人出现在此处,不过看到人的一瞬间,谢衡便有了打算,将衣袖里的荷包掏,放在手里慢慢摆弄。 如此醒目的动作,纪安能第一时间注意到,是谢衡刻意为之。 “公子认得我手上的荷包?”谢衡玩弄的问。 纪安低下头,“纪某身无分文一穷二白,如何认得公子手上的荷包。觉得好看,便多看几眼。” 到是个会钻营的。 还以为他一身傲骨,原也不过是个阿谀奉承攀附之人。 谢衡眸冷,薄唇衔着抹笑,“你既喜欢,便拿去玩吧。” “纪某不敢夺公子所爱。”纪安忙拒绝。 虽想不明白自己丢的荷包为何出现在对方身上,对方即能带在身上,定是喜欢的,想到这样低调又不是贵气的庄子,那对方的身份....纪安自是想给对方留下好印象。 谢衡看出对方是什么样的人,懒得浪费时间,一句不语的转身离去。 直到这时纪安才发现那华服公子身后竟还站着一护卫,护卫隐在黑暗里,若不是公子离去,他竟一直也没有注意到还有一人。 卢植冷着脸,“既是到庄子借住,便要守主人家的规矩不要乱走,方是君子所为。” 不理会纪安大惊失色的脸,卢植大步追上主子。 他心里也闹不明白,顾大娘子送人荷包怎么还做成一样的,主子多高傲又贵气的人? 竟拿主子与纪安那种小白脸相提并论? ....... 纪安这边在原地并没有站多久,先前离开的小厮便寻了回来,之口没有问他有没有乱走,纪安心中却有不安。 暗想难不成他刚刚表现的不对? 躺在下人住的屋子,八九个下人挤在一铺通长火炕上,纪安哪里受过这等罪,和着衣服躺下,缩在角落里,还在想着刚刚的事。 那贵公子是在提起荷包手,才变脸的。 荷包! 是了,顾韫只是农户家的女子,能用什么好布做出荷包来,他竟然还夸贵公子的荷包好,怕是落在对方的耳里觉得是在嘲讽? 想到这里,纪安越发后悔,暗暗有些恼怒顾韫,若是没有那个荷包,也不会有今日这事。 他想的对也不对。 若没有荷包,今日的牛车确实不会坏,他们也不会被‘引到’庄子上来。 这一切都是卢植暗下里做的手脚。 此时卢植因为猜主子心思,而被罚跪在院子里。 回到正房之后,看着主子那张黑脸,卢植便自觉的在院中跪下。 一盏茶的功夫,卢植身上就积了厚厚一层雪。 窗被推开,一物件扔出来,落在卢植身前的雪地上。 “去告诉她,她珍视的东西,在别人眼里廉价的一文不值。” 卢植捡起荷包,嘴角裂开,知主子是心疼他,“属下这就给顾大娘子送去。” 下人住的偏院,顾韫和纪妈妈被单独安排在一个厢房,屋里还放了火盆,炕也烧的暖暖的。 顾韫身上的雪虽拍落,有些进屋之后化了,身上的衣服也被打湿,屋里没有外人,便脱下来放在炕上,哪知还没有多久,就听到外面有人叩门。 纪妈妈过去,还不等开门,便听到外面响起一道男声,“顾大娘子可在?” 一听是男子声音,纪妈妈收回了打开门的手,回身往娘子那看去。 顾韫以为耳朵出问题了。 直到外面卢植的声音又响起,“顾大娘子可方便出来?” 这才确信没有听错,是卢植的声音。 顾韫不知为何突然想到这庄子的装饰,还有坏掉的牛车,脑子里便涌出谢衡那张脸。 这样的庄子,是了,除了刺史府,谁家能有这样大的手笔。 半盏茶后,顾韫匆忙穿上衣裙走出去,借着窗纸透出来的光,看到卢植站在院中。 院子里静悄悄的,顾韫心就是一紧。 卢植上前,将手里的荷包递到顾韫面前,“大娘子,主子在前院。” 顾韫看到那是自己做的荷包,迟疑一下伸手拿过来,见卢植站在那里没动。 知道躲不过,顾韫将荷包收进衣袖,“卢护卫带路吧。” 卢植走在前面,带着顾韫往正院走,一路上没有遇到人,仿佛庄子上并没有其它人。 进了正院后,更是安静,似乎连风声都没了。 顾韫看着那透着淡淡灯光的窗户,突萌发出退意来。 第三十三章:来客4(加更) 重生后我抢了福宝妹妹的气运正文卷第三十三章:来客4顾韫站着不动。 卢植在身后小声提醒,“大娘子,到了。” 她仍旧站着不动。 卢植催促道,“大娘子,不要让主子久等,快些进去吧。” 说话间,卢植轻手推开门,安静的退到一旁。 躲是躲不掉了。 顾韫心一横,大步走进去。 一脚迈进屋子,迎面一股暖气扑上来,还隐着一股淡淡的香。 饶过绣着竹林的白纱檀香木屏风,入眼的便是半卧在软榻大迎枕上看书的谢衡。 听到动静,谢衡抬头,一眼看到的便是忐忑不安走进来的顾韫。 她脸色略白,还故作镇定,让人看了心生几分怜惜之意,可目光往下移,落到她手中捏着的荷包上,谢衡眸子一沉,那几分怜惜也烟消云散。 “谢公子。”顾韫在离软榻五步开外的地方停下见礼。 谢衡慢慢坐起,身上披着的裘皮大氅滑落,露出里面穿着的白色锦袍,动作慵懒又不失贵气,随手将书扔在方几上,“大娘子可是不愿见到我?” “谢公子是贵人,小女哪有讨厌贵人之理,公子误会了。”顾韫搞不明白谢衡要干嘛。 谢衡声音淡淡,“所以呢?” 以前世两人接触时日的了解,她能感受到谢衡现在很不高兴。 但是顾韫知道,惹谢衡不高兴,对她一定没有好处。 她眸子闪了闪,犹豫的又开口,“今日好在谢公子收留,不若小女带着家仆,还不知要怎么解决眼前困难。” 若是没有荷包之事,再没有她进来时的不愿的作派,她这般主动攀谈的举动,确实合乎谢衡心意,他不喜欢聪明人,但更不喜欢蠢人。 对方能在曲意迎合他的同时,又吃相不太难看,他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眼前的这个小女子,在谢衡看来就是个骗子。 这翻迎合他的举动非但没有换来他心中喜悦,反而脸色又阴沉几分。 唬着他时头头是理,一脸严肃认真,却看不清身边人,错把真心....还当她是个聪明的,分明是个蠢的。 顾韫按着前世与谢衡的相处方式来,原想缓和一下气氛。 哪知一抬头,就撞进谢衡一片怒色的眸子里。 顾韫顿时身子一软,脑子里混乱的厉害。 她知定是她哪错话说错了,才惹到这个活阎王。 细细把从进屋后说的话回想三遍,也没想出哪里不对。 转瞬间,顾韫心里也生出股气来。 又不是前世那般,便是前世她也没有错,她怕他做甚? 左右只要她不说,之前做的那几件事,谢衡怎么盯着她也查不出东西来。 心事一点遮掩没有的展露在脸上,谢衡不问也猜到她心中在想什么。 他气的不轻,目光凌厉的落在她手捏的荷包上,冷笑一声,“顾大娘子说我是贵人,我却不知道在大娘子眼中贵人与下人用的荷包是同样的。” 周身威严不知不觉慢慢散出来。 顾韫懵了。 荷包? 她本能的低头看手中的荷包。 今日纪安是与她和纪妈妈一同出来的,又借住府上...原来如此。 顾韫满腔的不愤之气在谢衡的质问下,刹那间散了。 她甚至有些心虚不敢与对方对视,咬咬唇,“我...我以为荷包太过简陋,谢公子不会佩戴。” 谢衡这人看着孤傲冷漠,实则对东西最是挑剔。 前世顾韫也曾抱过幻象,想着已经是谢衡的人,只要她温柔小意,两人又有夫妻之实,他怎么也会将她接进府中,自是给他绣过荷包,拿到他面前他随手仍在桌上,说了一句丑。 那一晚他似因这荷包丑,在枕被之间没少折腾她,天近将亮才放过她。 次日她起来时又急着离开,也忘记将那荷包带走,再过去时荷包早就不见了,她只当是被下人扔了去,便也没有过问。 也正是这般,在做荷包时,顾韫才没多想,一个给了纪妈妈,纪妈妈转赠给了纪安,她也没有多说。 结果偏就巧,今天撞到谢衡的庄子上,还被这小心眼的男人看到了。 谢衡见她难得还有心虚的时候,到是也没那么倔强,是知道错了,心中的盛怒才隐隐压下去。 他面上不显,缓声道,“听你这么说,到是我的错了?” 顾韫敛眉,下意识又解释道,“做荷包的布料太过普通,做出来的荷包也与公子的衣袍不配....” 后面的话顾韫说不下去了,谢衡在气头上,怕是她这句说完,他又会说她指责他嫌贫爱富。 对于眼前男人的性格,总是这般阴晴不定,顾韫实在琢磨不透。 谢衡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人低着头看不到,只能看到一头乌黑的亮发,片刻后,他才开口,“你说的到也不无道理,是我没想到这些错,怪你了。” 顾韫松了口气,面上委婉的认错,“也是小女想的不周到,怎能将送公子的礼物与他人一样。” 带着水波的眸子小心翼翼的看着他,谢衡心下莫名一笑,到觉得自己太过大惊小怪,和个小女子计较个什么劲。 心中郁气散开,谢衡不紧不慢的开口,“无妨,这些日后注意便可,到是你识人眼光还要放亮一些。” 谢衡虽还没有弄明白她是如何知道萧鸿飞的身份,又如何知道百宝阁是他的,这些时日见她还算老实,才提点她一句。 顾韫坐立不安,哪里会去深想这些,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在屋子里呆的久了,鼻子里充满了谢衡身上熏的冷香,让她浑身都不自在。 心中又觉得实在是倒霉,怎么走到哪都能遇到谢衡。 突然,头顶传来一声轻笑。 顾韫身子便是一颤,哪里还敢在心里腹诽谢衡不好的话。 “天色不早,顾大娘子回去休息吧。” 顾韫如临大赦,嘴角一扯只差露出抹大笑来,又怕表现的太明显,又惹来对方不快,面上强绷着脸,规矩的福了福身子,才退出去。 回去仍旧由卢植送她,待回到休息的院子,顾韫对卢植道谢,卢植却没有走。 顾韫只见他大手一挥,身后竟走出一个小厮,手里捧着四五匹布,递到顾韫身前。 “大娘子,主子说这几匹布让大娘子拿回去做荷包。” 顾韫:...... 第三十四章:来客5(感谢花姐盟主,花姐生日快乐喽) 重生后我抢了福宝妹妹的气运正文卷第三十四章:来客5顾韫回到歇息的厢房里,目光仍旧未从那几匹布上移开。 谢衡果然是天生就来克她的。 足足有五匹布,要做多少荷包? 纪妈妈捧着杯温水递到顾韫手中,“娘子先喝点水吧。” 娘子突然被叫走了,纪妈妈心里一直不踏实,眼下人是回来了,可是这几匹上等的布匹放在屋里,她心里更不安。 这五匹布,不论哪一匹拿出来,都是他们这样的人终究一生也买不起的。 回想主子突然有银子买粮食,眼下在看呆滞的娘子,纪妈妈也跟着一脸的忧心。 一口温水下肚,顾韫总算是回了神。 纪妈妈看了才问,“娘子,这些布...是给娘子的?” 娘子出身农户家,何时认识这样的贵人? 纪妈妈又担心娘子太小被人骗了,又被这些东西迷了眼。 虽娘子现在还小,可她目光独辣,娘子底子好,不过几年定是个大美人。 “妈妈不必担心,这户庄子的主人曾被我家救过,今日碰巧到借住到庄子上,这家主人得知是我之后,才将我叫过去聊了几句。至于这几匹布,也是贵人让我帮着做些东西。” 原来如此。 纪妈妈也放心了,这才有心情凑近去打量那几匹布,“姑娘,奴婢活这么大岁数,还只是远远的曾在贵人身上看过好的锦布,像这样的布还是第一次看到,站的角度不同,似花都是活的。” 当朝除新起之秀的四大世家之外,最有权势的便是吴相国,而谢袁却因手握南朝最多的兵权而与吴相国有抗衡之势,虽然现在谢袁一直在昇州边境镇守,却让人无法忽视他的权利。 那些上贡到朝廷的东西,一部分进了吴相国府,一部分进了谢府,最小的一部分才分进宫中,皇权早就被架空。 眼前这几匹布,南朝一年也就能产出几十匹,眼下有五匹在这里,足可见谢府不被人看到的一面是如何的奢华。 这事万不能让家中知道,以家里人的贪婪,若是知道了,还不知道怎么张扬,前世她与谢衡之间的流言怕是又会传出,顾韫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她叮嘱道,“妈妈,今日之事不可向外人道,便是我家中的人也不能说。” 纪妈妈神情一凛,“娘子放心,奴婢心里明白,这事谁也不会说,明天一大早奴婢便和庄子上的人要些棉布包裹在这些布匹外面。” 纪妈妈想的周到,顾韫也放下心来。 须臾,吹了油灯,主仆二人歇下。 第二日天一亮,两人便早早起来,不多时有婆子提了食盒过来,也没有多说,放下食盒便离开。 白粥和饼子,加上两碟小菜,这样简单的早饭对农户来说也是难得。 自从全家搬进县城之后,顾韫又得了钱财,在吃食上从不亏待自己,想着战事欲起,那时才是挨饿受苦的时候,眼下把身子养强壮才是。 用过早饭,顾韫带着纪妈妈寻了下人,说了离开之意,又找来棉布将布匹包裹好,被下人搬到前面门廊,纪安已经早早就等在那里。 他打着哈欠,眼圈也黑黑的,“阿娘。” 纪安见母亲严肃的看他一眼,这才规矩的低下头,“大娘子。” 顾韫知道纪安有傲气,她收留他们母子完全是看在纪妈妈的面子,至于纪安是什么态度,顾韫不在意,她淡淡点头,问了牛车可过来。 “我刚刚看过,赶车的已经带了新的板车过来,在外面等着。” “那把东西搬过去吧。”顾韫和纪妈妈又劳烦抱着布匹的下人把布放到牛车上。 赶车老头又把两袋口粮搬回到牛车,一行人赶着大早往家去。 路上,纪妈妈才有空关心儿子,“昨晚没有睡好?” 庄子上的屋子比家里暖和,纪妈妈睡的很好,反观儿子眼圈黑,还不时的打着哈欠,心下有些担心。 “几个人睡一个屋,打呼噜的声音又大,所以没有睡好。”纪安说到这,似想到了什么,从衣袖里掏出一物,放到母亲手里,“早上起来时从腰带里掉出来的,许是昨日卷进去的也没有发现。东西贵重,母亲收着吧。” 纪妈妈手中放着的正是那个‘丢掉的荷包’。 失而复得,纪妈妈自是高兴,想到昨日因这个怪儿子,心里过意不去,把荷包又塞回儿子手中,“既是给你的,你便带着吧。” 荷包刚递出去,还不等放下,便又被强塞回手中。 纪妈妈看向儿子。 纪安道,“整日里去山上捡柴,怕一时不注意弄丢了,还是阿娘收着吧。” 想到昨日遇到庄子上的贵人,明明有机会结交,却因为这荷包而惹恼了对方,今日这荷包又出现在他枕旁,纪安心里就不舒服。 觉得定是庄子上的贵人在羞辱他,在施舍他。 而这一切都是做荷包的主人造成的。 纪安不能直接冲着顾韫去,只能把怨气撒在荷包上。 纪妈妈又哪里看不出来儿子是在扯谎,娘子又在身后,也不好多说,只能道,“那我帮你收着。” 这才将荷包放进衣袖。 几个坐在牛车上,顾韫又不是耳聋,纪妈妈母子一举一动都没有逃掉她耳朵。 听到那荷包昨日‘丢了’,早上又找到。 顾韫可不相信会有这么巧的事,荷包不小,里面又放着木植,便是被卷进腰间,也会有感觉,再深想下去,顾韫脑又开始作痛。 三人回到村里时,村里有人在外面,看到牛车还多看一眼,与顾韫打招呼。 “阿韫去县里了?你父亲如今可是官老爷了。” 牛车上的东西虽然用草帘子盖着,下面怕也是好东西。 顾韫笑着叫了声婶子也不多接话。 顾家住在靠山这边,平日里极少有人过来,口粮搬下来时也没有人注意,仍旧像上次一样让纪妈妈和纪安将口粮藏好。 等一切归拢完,家里也来了人,正是养牛车的黄大叔。 说起昨日进城遇到顾蓁蓁的事,又捎了话回来,“你父亲得了策试名额,让你抽空去县里一趟。” 顾韫道了谢,送黄大叔出去。 纪安听到得了策试名额,眼里闪过遗憾和羡慕,若是家中条件允许,他定能比他人都优秀。 第三十五章:来客6 重生后我抢了福宝妹妹的气运正文卷第三十五章:来客6纪安原本就很安静,不过黄大叔来过之后,他更安静,还有些躲人。 顾韫没有空理会这些,看着炕上的五匹布,剪下一块来做荷包,包好又放在被子下面,放在北炕那边。 她回来的路上就想好了,慢慢做着,等战事一爆发,谢衡哪里还有时间记着荷包的事。 再到她再将自己嫁了,谢衡总不好像现在这样与她一个有夫之妇牵扯。 这样安排再妥当不过,顾韫整理着这几日做出来的鞋面和帕子,刚刚她与黄大叔约好明天一大早去县里,早去早回,也不用在县里住。 父亲得了策试名额,家里捎信让她去,她也猜到几分让她去做什么。 无非是家中要用钱财,她做女红也有些日子,是惦记着她这点钱呢。 家中有三口人,顾韫早就想好借口,也不怕过去。 左右也得去县里把女红还回去。 离年关越来越近,顾韫也不打算再接活,那场战事在年前就爆发,年岁大家也没有过好,昨日遇到宋行,顾韫心里有了想法,想在战事爆发之前把事情定下来。 屋子外面,纪妈妈劝着儿子,“娘知道你心里难受,是娘没用,才让你落落寡欢,如今沦落到卖身做下人,可安哥这就是咱们的命啊。” “阿娘,我没事。”纪安实在耐不住母亲的哭声,只能开腔,他看着地面,“是儿子无能,不过儿子一定会活出个样来,阿娘只管放心,用不了多久,一定会的。” “你这孩子。”眼下自己温饱都是问题,想念书出人头地,哪里那么容易。 纪妈妈不想打击儿子,可看着儿子活在梦里,又怕他魔怔了。 晚上睡下时,纪妈妈翻来复去。 顾韫也没有睡,“妈妈可是有心事?” “奴婢吵到娘子了。” “这到不曾,我也睡不着。” 纪妈妈声音几度哽咽,“安哥的父亲去世之后,奴婢又生一场大病,家里才败落,安哥为照顾奴婢又把自己身子熬坏,差点人就没了,若不是娘子相救,奴婢母子又哪能活在世上。可人就是贪心,安哥以前在学堂里念书,若不是家中事情拖累,他今年也不会错过考举秀才。” 前世纪安靠着顾蓁蓁而重识学业,最后又靠着顾父而做了小官,心里眼里只有顾蓁蓁,顾韫死之前也没有听说纪安成亲的事。 想到这些时日纪安的态度,有些东西是强留不住的。 顾韫想了想,“我父亲如今得了策试名额,不久就会得到举荐,他有了官职,身边也不能少了服侍的人,安哥是念过书的,到我父亲身边服侍,未来还有些造化,妈妈明日问问他,他若是想去,明早和我一起进城吧。” 黑暗里,纪妈妈没有立马说话,而是低泣声慢慢传来。 纪妈妈带着哭声道,“奴婢代安哥谢过娘子给他机缘。” “这也不过是我的想法,到父亲那边还要靠安哥自己,看他能不能让我父亲收下。” “若娘子不是个大度的,安哥又哪里有这样的机缘,他的命和一切都是娘子给的。” 纪妈妈说了很多感恩的话,顾韫劝了几句,见她神情激动,只说天色不早,明日还要早起,纪妈妈这才安静下来。 与其留一个在面前天天摆着脸的人,到不如打发走。 顾韫觉得她是有私心的,所以纪妈妈满是感激时,她到觉得自己当不得那样的谢。 腊月的早上很冷,顾韫带着纪安坐着牛车进城,浑身已经冻透,一路走到巷子里时,还没有暖过来。 叩门之后,开门的是钟氏。 顾家人还没有起来,钟氏是最早起来做饭的,看到大女儿带着纪安,忙让开身子让两人进院。 顾韫望向正房西屋,一边问钟氏,“阿娘,父亲起来了吗?” “要参加策试,这几日你父亲推了书斋里抄书的事,每日里起早贪黑温书。”钟氏偷偷看了一眼纪安。 顾韫没先和母亲解释,对纪安道,“父亲在正房的西屋,你去吧。” 纪安这次对顾韫态度没有再敷衍,认真的作了揖,这才去寻顾父。 钻进厨房,顾韫帮钟氏烧火,一边说了带纪安来的原由。 钟氏默默的听着。 也不搭话。 她就是这样的性格,顾家人都已经习惯。 锅里熬着粥,比在乡下时吃的要粘稠,还有一盘子粗面干粮。 生活确实好了许多。 顾韫去东屋摆早饭时,顾老太太看到是她,言语之间带着嫌弃,“上次叫你去祈福你来的晚,如今得知你父亲得了策试名额,你到是乖觉的来的早了。一家子人你就这般捧高踩低,传出去让人说我们顾家人眼皮子浅,我可不饶你。” 顾韫低头老实的听着也不接话。 反正在阿奶眼里,就没有看她顺眼的地方。 顾蓁蓁洗了脸从外面进来,看到这一幕,眸子闪了闪,凑到顾老太太身旁撒娇,“阿奶放心,连谢夫人都说咱家家风好呢,哪里还有人敢议论咱家不好的。” 顾老太太就得意这一点,又有意在大孙女面前显摆,声音也高了几分,“谢夫人夸咱家家风好,那是你的福气,要不是你入谢夫人的眼,人家又认识咱们家是哪个。” 话里话外,无不在说家里如今好了,全是顾蓁蓁的功劳。 顾老太太说完,见大孙女只顾低头摆碗筷,心口就堵的慌,“家里好了,你连句好听的都不会说,看着你便晦气,去去去,别在我老婆子面前晃悠。” 顾韫听话的出去。 顾老太太看了更气了,“看看,和你哪有得比,也难怪谢夫人一眼就喜欢你,直接跳开她。” 顾蓁蓁脸上的笑僵了一下,“阿奶说这些做什么,只是可惜原本还想寻机会去谢府给谢夫人请个安,昨日听府上的人说谢夫人一大早就去了边城。” 提到谢家,顾蓁蓁最不愿听到的便是顾韫救下谢夫人的事。 她不动声色将话题转开,顾老太太哪里有察觉,何况原本对她来说,看重的就是小孙女。 “去了又不是不回来,你父亲是谢府门客,以后见面的机会多着呢,你这般招人喜欢,放心吧。”顾老太太拍拍孙女的手,抬眼看到院里站着的纪安,眉头一皱,“他怎么来了?” 第三十六章:结亲1 重生后我抢了福宝妹妹的气运正文卷第三十六章:结亲1顾蓁蓁刚从外屋过来,是知道纪安去了西屋寻父亲。 当时还去偷听了几句,见阿奶问,便小时的把纪安的来意说了。 顾老太太嫌弃中带着得意,“当初傲气不肯低头,如今巴巴的上前来,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言语中,透着对纪安的厌恶,连着大孙女也一起骂了。 顾蓁蓁笑道,“阿奶,纪妈妈母子是姐姐救的,若是认别人做主,旁人定会说他们背信弃义,眼下便是考科举孝道都放在首位,做下人的若没有忠心,谁又敢收在身边?” “一个下人,你还帮着他们说话,小心把他们心养大了。”顾老太太品品,觉得小孙女说的话确实在理。 祖孙两个在这说话,直到顾城进来,才被打断,须臾其他人也都陆续过来,纪安落在最后。 顾学之把纪安日后在他身边服侍的事说了,他面带红光,不过还是很克制,眉眼间带着成功者的欢愉。 顾老太太这时到没说难听的,儿子得了策试的名额,实质上也就确定会做官,只是官职大小还要看上面的安排,官老爷身边少不得有服侍的人。 家中这个情况,顾老太太舍不得再花钱买一个,纪安过来能省一笔钱,这点很和顾老太太心思。 如此一来,早饭时纪安在家中吃,顾老太太也没说尖酸的话。 饭后,顾韫和钟氏说去绣庄铺子把做好的女红送过去,顺便直接回乡下,钟氏一脸迟疑,显然是有话未说。 “阿姐。”顾蓁蓁走进厨房,几步到了身前,“阿娘还没有和姐姐说吧,周县令府中邀请咱们县里两个参加策试名额的家眷去府中做客。这次捎信让姐姐回来,也正是因为此事。” 这样的好事不可能落在自己身上。 顾韫心生警觉,面上不动声色问,“我给绣庄做女红,听说上个月底,县令府才办了百岁宴,我做的百子图被人送去县令府,我过去若让人提起,也会让阿父面上无光吧?” 顾家是农户,可曾给自己府上姨娘做过女红的事被提及,到底损颜面。 顾父又是及好面子的,这样的事自是不想发生,便是顾老太太那边也不会愿意看到。 顾蓁蓁笑着握起她的手,“咱家原本就是农户,靠着自己的劳动生活,谁爱说就谁说去,这事姐姐不必担心,我现在去和阿父阿奶说,他们也不会在意。前日去成衣铺子,也给阿姐买了衣裙,我去拿给阿姐,阿姐试试合不合适。” 不由分说,顾蓁蓁走了。 顾韫抿唇。 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钟氏咬咬嘴,“阿韫,周县令有意和咱们家结亲。” “结亲?” 钟氏轻点头,“听说是府上姨娘的兄弟,和你父亲一样,今年得了策试名额。” 顾韫瞳孔一缩。 前世听说的一些事情,刹那间涌进脑子。 前世除了战事这件大事,都和县另一件大事与周县令有关,甚至引起不小轰动。 事情主角正是郭姨娘那个娘家兄弟郭朗。 郭朗成过亲,成亲不到一年新婚妻子便没了,对外说是得了重病,后娶填房是一富商女,哪知嫁过去不到两个月,富商女儿便跑回家,命也剩下半条。 富商看中女儿,这才知道郭朗男人之处如童子,是个假男人,心里变态便以虐待女子为乐。 换做是普通商人,民斗不过官,这事也就算了。 可富商却不是普通商人,投靠的是四大世家之一的柴家,柴家家主如今在朝中为太傅,官居一品,郭朗被剥夺官职,成了平民。 也正是这件事,让一直被郭姨娘压着的县令夫人狠狠将嚣郭姨娘压下去,将妾生子抱到身边抚养。 到金陵后,顾韫还见过周县令夫人,人很和蔼又一脸善相。 私下里却听下人议论,郭朗的事情被掀开,全是县令夫人暗下做的手脚,也是她让人放出的消息。 如今郭朗的真面目还没有人知道,周县令有结亲之意,无非是看到顾家成了谢刺史府的门客,想搭上谢刺史府。 顾家满意这门亲事,一是周县令小舅子,二是郭朗如今也入官,对顾家来说,能结上这样的亲事,自然是好的。 可郭朗到底是鳏夫,顾蓁蓁是家中的宝,家中哪舍得将她嫁去做填房,如此一来,主意直接打在顾韫身上。 难怪又是叫她回来,又是给她买新衣,原是让她去做填房。 “我听邻居私下里说,那人成过亲,前面娘子不到两个月便没了,也没留下孩子。”钟氏见女儿脸色不郁,只能挑些好的说,“人也有才华,这次都和县只有两个策试名额,一个是你父亲,一个便是他。” 顾韫脸色煞白,一瞬间迸发出脱离顾家的想法,离的远远的,也省着整日里担心被祸害。 她知母亲也是好心劝她,心里还是生出一股怒火来,“阿娘,便是有才又如何?嫁过去就是填房,还要给前头娘子灵位行礼,生出来的孩子也矮人一头。阿娘若真心疼女儿,便该站出来推掉这件事。” 何况郭朗有虐女倾向,又不是真男人,这样的人岂是良配? 被女儿的话问住,钟氏也白了脸,眼圈泛红,扭开头不说话。 顾韫此时却没了心思去安抚母亲,只觉得身子阵阵发冷,家中叫她进城,又给她置办衣裙,可见父亲那边也是默认这门亲事的。 衣袖下她指尖掐入肉里,压下心底恐惧,心知此时不能自乱阵脚,脑子飞快转着,要如何才能自救。 这时,顾蓁蓁也去而复返,手里捧着一套淡粉色的裙装。 她笑盈盈捧到顾韫面前,“阿姐,先试试衣裙吧,一会儿便去县令府,莫耽误了时辰。” 顾韫不接,“不必试了,妹妹挑的定会合身,我信得过妹妹,不知咱们何时出发?我还要去绣庄一趟,答应好今日把东西送过去,掌事娘子还在等着。” “这有什么,一会儿去县令府,顺路送过去。”顾蓁蓁轻拉过顾韫,“阿姐,先把衣裙换上吧,我也一起换了。” 顾韫看着顾蓁蓁一脸天真的笑,突然便有了主意,嘴角微翘,也笑了,“那好,就听妹妹的。” 第三十七章:结亲2 重生后我抢了福宝妹妹的气运正文卷第三十七章:结亲2家里的活常年是顾韫在做,冬天的阳光少,她秋天晒黑的皮肤还没有全养回来,穿上水粉色的衣裙,显得人更黑。 顾韫很满意这种效果,她还问一旁换了浅绿色裙装的顾蓁蓁,“妹妹觉得怎么样?” “阿姐穿着好看。”顾蓁蓁口是心非的说。 她长的白娇又穿着一身绿,水灵灵的,顾韫看着有些黑瘦,两人站在一起,自是顾蓁蓁更打眼。 待两人去顾老太太那屋,顾老太太看的眉头直皱,“眼看着要过年,穿什么绿色的,就换平时家里穿的就行。” 顾蓁蓁想的还少,顾老太太却知道些这里的门道。 郭姨娘生下周县令独子,压上面太太一头,给自己兄弟找媳妇自然是挑好的,小孙女打扮的这般水灵,岂不是适得其反。 顾蓁蓁不愿,上前挽着顾老太太胳膊撒娇,“阿奶,新买回来的衣裙,一直没机会穿,我就穿这个吧。” “不行。”难得顾老太太冷脸,“让你换你就换。” 顾蓁蓁红了眼圈。 顾城在一旁看了于心不忍,“阿奶,就让蓁蓁穿这身吧。” 顾老太太看过去,“我是说不动你们了是不是?” 连孝都压下来,顾蓁蓁又怕惊动西屋的父亲,红眼圈扭身跑出去。 顾老太太如何不心疼小孙女,当场就牵怒到顾韫身上,“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把蓁蓁打扮的好看,让她压你一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心思,有我老婆子在一天,你休想算计蓁蓁一点。” 顾城是知道妹妹要去县令府,也暗下里听阿奶说过县令府要结亲的事,他觉得不是自己该管的事,所以也没有上心。 此时听阿奶的话,目光也落在大妹妹身上。 可惜大妹妹低着头,也看不到她的神情。 顾韫一副受气的模样,低头小声解释,“衣服是蓁蓁拿给我的,我什么也没有做。阿奶说我打什么心思,孙女实在冤枉,去县令府不就该穿的漂漂亮亮吗?我也怕给咱家丢人,阿奶又这么说,我现在和阿父说不去了。” 丢下话,顾韫就往外走。 顾老太太盛怒,“你还敢顶嘴?不去?不去今天绑着你也得去。” 顾韫哪里理会阿奶喊什么,一股气冲到西屋,眼圈红红的看向书桌前的父亲,“阿父,我可以不去县令府吗?” 她扯着衣角,“阿奶说我没安好心思,想算计妹妹,女儿实在冤枉,不知道阿奶的火气是哪来的。” 纪安侍立在桌旁在帮顾父研磨,因为顾韫冲进来,手上的动作也停下。 自打老爷同意让他跟在身旁,他对顾韫的印象也好了许多,此时见顾韫在家中的处境,眼里也流露出几许同情来。 顾学之温书被打断,心有不悦,他放下笔,起身绕出书桌,“胡闹,你阿奶是长辈,说你几句就闹起脾气,我看就是平日里太过纵容你们,才让你们没了规矩。” 早就知道是这样,不管什么事错的都是她。 可看到这一幕,顾韫还是忍不住心寒。 她垂头低声道,“女儿自是不敢和阿奶闹脾气,却不能背下算计亲妹妹的名声,便是我不为自己名声着想,蓁蓁与我是亲姐妹,我的名声坏了,她日后又岂好嫁人?女儿也是不想坏了蓁蓁的名声。” 说到这,她猛的抬起头,“女儿实在不明白,去县令府做客,怎么阿奶说我算计蓁蓁?阿父可知是怎么回事?” 顾学之有一瞬的心虚。 转念又觉得权威受到挑衅,目带冷意的盯着女儿,见女儿毫无退色的迎视,里面涌着委屈和伤心。 一时之间,顾学之心软下来,心里的不快也退去。 母亲说的确实过份了些,亲姐妹之间哪里来的算计,这样的话岂不是挑拨她们姐妹疏远吗? 大女儿不善辩解,今日却不依不饶,也是被伤到了深处。 一会儿又要去县令府,再有亲事的事,顾学之也不想闹的太僵,他终是退让一步,大步往东屋走,随口道,“跟过来。” 顾韫跟上去。 东屋顾老太太还在骂着,顾蓁蓁也换了平日里穿着的衣裙,看到父亲和姐姐前后进来,又低下头。 “我说怎么能耐敢顶撞了,这是有倚仗了。” “阿娘。”顾学之不待母亲多说,就打断她的话,“去县令府晚了不好,让钟氏带她们姐妹过去吧。” 顾老太太胡搅蛮缠惯了,今天被卷了面子,心里不痛快,儿子还过来拦着,火气更大,一双眼睛落在顾韫身上,恨不能戳出两个洞来。 顾韫进屋时就站在父亲身后,感觉到有两道目光落在她身上,她也不抬头,只是不时的用衣袖擦擦眼角。 任谁看了都觉得可怜。 “蓁蓁,叫上你们母亲,现在出发吧。”顾学之也不能深说母亲,回身见一旁站立的儿子,他张了张嘴,“阿城送你阿娘妹妹去吧。” 顾城应声。 刚刚才一屋子的人,最后只剩下顾学之和母亲,纪安也知趣的退出去。 没有外人,顾学之坐到炕上,“阿娘。” 顾老太太堵气扭头看窗外,也不看儿子。 “阿娘,阿韫刚从乡下过来,哪里知道与县令府要结亲的事,纵是知道,咱们这样的人家,配个未来官老爷,那也是高价。”顾学之虽没有问怎么回事,不过从女儿的话和小女儿的穿着打扮,也猜出几分。 先前就是他们母子私下里商议的,周县令看过小女儿,中意的也是小女儿,顾学之没有当场应下来,实在是郭朗是个鳏夫,他觉得配不上小女儿。 又深知拒绝周县令会得罪人,回家与母亲商议之后,这才有了嫁大女儿的心思。 儿子低声下气的服软,顾老太太脸色才缓了些,仍旧老大不高兴道,“咱们不说,钟氏能不说?我看她就是觉得要高嫁,这才翅膀硬起来,现在不好好搓搓她的锐气,等她嫁人后还能帮趁娘家吗?” “儿子明白阿娘是为了这个家,为了儿子。”顾学之上前给母亲轻手捏肩,想到总是沉默不语的大女儿,“阿韫性子沉默,不如蓁蓁讨人喜欢,就怕入不得郭姨娘的眼。” “有何担心的,如今你也是官老爷,郭姨娘再得宠也是个妾,你没嫌弃郭朗是个姨娘的弟弟又是鳏夫,就是给周县令面子,哪里还有他们挑人的理。”顾老太太如今说话底气足了,谁让儿子争气呢。 这话说的糙,理却不粗。 顾学之的心才略放下。 第三十八章:结亲3 重生后我抢了福宝妹妹的气运正文卷第三十八章:结亲3去县令府路上,气氛很不好。 钟氏不善于交际,就是一个农妇,还没有到县令府就已经忐忑的脸色发白。 顾蓁蓁跟在顾城身边,到是不时小声说上几句,顾城的话到是不多。 顾韫跟在母亲身旁,两人落在他们身后。 待到县令府,看门小厮认出顾城,见身边还有女眷,知道是到府上做客的,将人请进去。 顾家虽然是农户,可如今入了老爷的眼,又有意结亲,府中上下都知晓。 顾城没有进去,只留在门口,不过他叫住了落在后面的顾韫。 “阿韫,等一下。” 顾韫停下来。 钟氏和前面的顾蓁蓁也回头看来,顾城对两人道,“阿娘和蓁蓁先进去,我和阿韫说几句话。” 钟氏还在犹豫,顾蓁蓁眼珠动了动,已经挽过她胳膊,“阿娘,站在门口等不好,咱们先进去吧。” 钟氏一步三回头的被小女儿带进去了。 顾韫退回来,低头看着地面。 顾城不说,她也猜到顾城要说什么。 果然,下一刻顾城说的都是顾韫猜到的那些话。 “阿韫,你和蓁蓁是亲姐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至于家中安排,你若是不喜欢,我会想办法劝说阿父和阿奶。” 顾韫头微微抬起,一脸疑惑,“家中安排?阿兄,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 顾城紧盯着她双眸,里面没有退怯和心虚,他暗想难不成是他想多了? 不伦如何,蓁蓁太过天真,反而大妹妹性格阴郁,心思也重,蓁蓁哪里是她的..... 想到这,顾城的语气又低和了许多,“没什么事,你只管记住了,不管发生什么,只要你不想,阿兄都会站在你这边,以前是阿兄忽略你的感受,以后不会了。” 不等顾韫开口,他催促道,“快去吧,莫让县令府上的人等太久。” 顾韫颔首,面带困惑的转身往府里走,那双原本满是迷茫的眸子,眼里一片清明,更带着冷意。 这就是她的家人。 明明同是家人,临到这里还怕她反抗而用亲情算计她一回。 顾韫觉得好笑。 待与顾蓁蓁和母亲汇合时,她嘴角也带着笑。 顾蓁蓁打量着她,打探道,“阿兄和姐姐说了什么,阿姐这么高兴。” “阿兄说不管发生什么事,只要是我不想,他都站在我这边,还说以前忽视我的感受。”顾韫佯装害羞的低下头,“阿兄变了,说这些弄的我也不知道怎么接话。” 顾蓁蓁脸上的笑僵了一笑,“阿兄一向很疼阿姐的。” 顾韫配合的只是羞涩一笑。 也不用她多配合,顾蓁蓁便小心眼的不想多说一句这事,又有小丫头过来带路,三人随着一同去了后院。 郭姨娘虽然是妾,却为周县令生下独子,县令夫人又常年理佛,在郭姨娘有身孕后,府中之事便都交到郭姨娘手中,县令夫人在他人眼中,已是摆设。 刚进院子,便听到一阵娇笑声从屋里传来。 可见今日郭家宴请的客人并不是只有顾家人。 顾韫的心又放下一些。 进了屋,先看到的便是一身贵妇装扮的妇人。 皮肤白而细腻,笑眯眯的让人一眼就生亲切感,身边各站着丫头婆子,又坐主位,不用猜也知是那位郭姨娘。 在下首的坐位上,挨着坐着一对母女。 顾韫目光多打量了几眼那小娘子,看着有十五六的年岁,这时也在打量着顾家人,目光与顾韫接上,微愣之后,落落大方的点点头。 “是顾家夫人过来了。”郭姨娘声音也柔和,似带着水波,“快坐,到是我失礼了,这边刚把兴哥哄睡,听下人过去也没来得急出去相迎。” 钟氏连说不敢劳累姨娘,她声音小,说话时又低着头,似已经被这场面吓到了。 顾蓁蓁见此,代为母亲和郭姨娘见了礼。 郭姨娘笑了笑,让一家子坐下,趁着下人上茶的空当,打量着一家人。 当家主母浑身小家子气,便是她身边跟着的女儿也一直低着头,举指间母女很像,唯一让人能入眼的便是顾家的小女儿。 郭姨娘又多看顾家小女儿一眼,才满意收回目光。 同时,她掩饰下眼里的冷意。 顾家把小家子气的长女打扮的好,反而聪明又出彩的小女儿穿着平时的衣裙过来,是何意她自是明白。 无非是看低她是姨娘,觉得这门亲事也是郭家高攀。 只要一想到因自己是个妾,连农户出身人家都会低看,郭姨娘面上的笑便又淡了几分。 茶水上好,郭姨娘才给两边人介绍。 顾韫听到郭姨娘介绍是董夫人,立马就猜到了对方身份。 前世郭朗娶的那富户之女就姓董。 接下来的说话中,多是董夫人和郭姨娘在说话,钟氏一句也没有接,她安静的坐着,仿佛周围的一切与她任何关系都没有。 顾韫也是听而不语,反正她在所有人眼中就是这般,也不必刻意去装。 只有顾蓁蓁打起精神,不时的附和一句。 纵是如此,她也感受到郭姨娘待她家态度不似之前热络。 郭姨娘看着顾家人也觉得心烦,这都和县谁不是捧着她,要不是老爷说顾府是刺史府的门客,她还看不上顾家。 如今到好,不过刚过个话,顾家就摆出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岂不是在打她的脸? 她放下茶盏,掏出帕子沾沾嘴角,“咱们坐在这说话,小娘子们听着也无趣,正巧园子里有几颗梅花,让她们去看看。” 说着,便叫过身边的丫头,“春梅,带三位小娘子去转转。” 春梅一直站在郭姨娘身边,笑起来和郭姨娘一样让人觉得和气,带着三人出了正院,一路上哪怕顾韫浑身透着小家子气,她也没有露出嫌弃来。 相比之下,郭姨娘在这方面就差了些。 顾韫保持自己低存在感,尽量让人忽视,春梅提起话来,她也吱吱呜呜半响才回一句,待到园子里时,春梅便也没再引她多说话。 今日是相亲宴,自然少不得郭朗。 一行人进了园子,远远便看到有一男子立在梅树下,一身白色直缀,若不是能看到头,远远看去,能将人与白雪混成一片。 偏这人还摆了一个自觉很风流倜傥的站姿,在这寒冬腊月里,顾韫她们一行人进来,他都没有动一下。 顾韫:..... 第三十九章:结亲4 重生后我抢了福宝妹妹的气运正文卷第三十九章:结亲4顾韫打量完郭朗,忍不住往董家小娘子那边看去。 见董家小娘子秀眉也微皱一下,还不等多思量,便听妹妹喊她。 “阿姐,那是郭举秀才。” 顾韫茫然的看她。 顾蓁蓁心下着急,示意她往梅树那边看,顾韫看过去,又扭回头看她。 她这副样子落在顾蓁蓁的眼里,似被问‘你在说什么?’ 怎么这么笨? 顾蓁蓁恨不能直接说出口,可那些话又怎么说? “顾家妹妹,怎么了”董棠走过来,打量着姐妹二人。 顾蓁蓁强挤出笑,“刚刚眯了眼睛,让阿姐帮我看看。” 董棠笑了笑。 春梅那边已经将郭朗请了过来。 郭朗彬彬有礼作揖,“不知府上有客,打扰到小娘子们赏梅。” 一边作着知礼的举动,一边抬头打量着眼前的三人。 举动轻浮。 董棠第一个侧开身。 顾韫看了,顺势也侧过去。 顾蓁蓁到不担心会被看上,左右家中的想法她也是知道的,给郭朗回礼的时候打量了一眼。 人长的清秀,又透着书香气,听说不过双十年岁,条件到也不差。 顾蓁蓁起身后,心里已经将对方衡量一翻,注意到郭朗目光往阿姐那边看,顾蓁蓁眸子微动,唇角也微微翘起来。 春梅看了忙在一旁帮腔,“郭舅爷是我们姨娘亲弟弟,咱们都和县今年有两个名额,其中一个是顾老爷,另一个就是我家舅爷。” 几人说了句恭喜的话,便没有人再开口。 春梅想到自家姨娘交代的事,笑道,“说起梅花来,我家舅爷最是懂的,今日凑巧舅爷在这,不如就劳烦舅爷帮小娘子们说说咱们府上的这几颗梅花吧。” 她的话音刚落,董棠便在一旁出声道,“这怕是不妥,男女有别,更何况还是在县令府上,虽只是赏梅,若传出去让人怕要误会,且舅爷还要参加策试,哪敢耽误舅爷温书,若有差池,便是我们的错。” 春梅微愣。 今日面上虽没有说透,可几家心中都明白,是过来相看的。 这董家小娘子是何意?难不成是对舅爷不满意? 原都算计好的事,这时突然出了变故,春梅一时也不知如何说。 郭朗也看出这小娘子是看不上他,拐着弯的不想与他接触,心底骤然升起一股子邪气来,他姐姐虽是妾,却是县令老爷独子的亲娘,将来这县令府都是他外甥的。 他自己又考中举秀才,如今在姐夫运筹下,已拿了策试名额,只等着被举荐为官,不过一个商户之女,竟还敢看不起他? 郭朗最看不得女人看不起他,毕竟他也不是个‘真男人’。 这是他的软肋,也是禁忌。 恼羞之际,他目光落在董棠身上,面上明明带着笑,眼里却闪过阴狠之色。 他笑道,“小娘子说的正是,郭某便不打扰了。” 拱拱手,郭朗大步离开。 眼光余光扫到那抹消瘦又低头的身影时,唇角勾起一抹狞笑。 至于董家的小娘子,他自有办法收拾。 春梅也没料到会这样,笑有些僵,“舅爷既走了,小娘子们这边请。” 腊月的天冷,园子里就几颗梅树,不必转身就能看到。 先前安排好的事又被董家小娘子搞砸,几人在外面没有站多久便回去。 郭姨娘这边早就从小丫头口中得了消息,先前对董夫人态度热络,听到消息后,干脆笑模样也没了,等顾韫几人回来,略坐一会儿,郭姨娘便以累了为借口送客。 顾韫也没料到会是这样,董家小娘子若是不喜欢郭朗,那前世又如何嫁给对方的? 难不成里面还有其他事情? 路上,顾蓁蓁在和顾城说话。 “郭舅爷看着到不像成过亲的,人也很和气,我还注意到他多看阿姐几眼呢。” 顾韫原本没细听,可听到顾蓁蓁话里提到她和郭朗时,面色一沉。 “蓁蓁,这话在咱们家说说也就算了,被外人听了去,你一个小娘子盯着男子看,会怎么议论?”顾韫淡淡提了一句。 顾蓁蓁脸色一变,“阿姐,我知道了。” 顾城皱着眉,“这里也没有外人,阿韫的话严重了。” 呵,过河拆桥就是这般吧? 顾韫给了他一句,“阿兄,你整日里呆在父亲身边,又极看重规矩,此时是没有外人,若是习惯使然,哪日在外面妹妹在这样口无遮拦,那时便是后悔也为时已晚。” 顾城皱眉看她。 顾韫坦然回视。 “阿兄阿姐,你们不要吵了,是我的错。”顾蓁蓁委屈道歉。 她这副样子,让顾城对顾韫的意见更大。 仿佛顾韫在欺负人。 顾韫笑道,“蓁蓁想多了,我和阿兄在说话,哪有在吵架。” “阿韫。”顾城声音微高。 顾韫淡然看他,“阿兄,怎么了?” 顾城抿了抿唇,“女子要娴静。” 是知道说她欺负顾蓁蓁不妥,便又抬出女子恬静为借口吧? 真真是什么事都是她的错。 顾韫低下头,“我知道了,在阿兄眼中,我做姐姐的要妹妹别失了规矩就是不恬静,日后不会再这样了。” 顾城:..... 顾蓁蓁也不装委屈了,小声道,“阿姐刚刚在县令府时到是很少说话。” 她一句话又拐着弯的说顾韫心思深。 顾韫不怕这个,满脸认真道,“阿娘都没说话,我一个做子女的怎好抢了长辈去出风头?” 一直和郭姨娘说话的顾蓁蓁:..... 兄妹两个齐齐上阵,都被顾韫压下去,一时之间也没有人再开口。 钟氏想说又不敢说,担忧的看着女儿。 顾韫敏感觉得有人在看,回头打量四周一眼,又不见什么特别的人,这才转过头去。 酒楼二层。 郭朗一口酒灌下,回想刚刚看到的那抹消瘦身影,心就觉得痒痒,目光从窗口收回,阴恻恻道,“小野猫训服起来才有趣。去给阿姐送个信,说我中意顾家大娘子。” 身旁侍立的小厮应声,蹬蹬蹬跑下楼,往县令府去。 不远处角落里,桌上几道菜不过动了几口,男子便放下手中筷子,一派悠闲的起身,身姿挺拔的往楼下去。 卢植回头往先前说话的男子身上丢了一个自求多福的眼光,大步离开。 第四十章:生气了 重生后我抢了福宝妹妹的气运正文卷第四十章:生气了都和县到上元县,马车停在吴家老宅外。 卢植跳下马车,恭敬道,“主子,吴家老宅到了。” 一时没有声音传来,卢植屏息低头侍立。 从酒楼里出来后,主子便一向肃然不容人靠近的气息,心知定是因为顾大娘子之事。 同时怪自己嘴欠,若不是他劝主子进些食在赶往上元县,也不会撞到顾大娘子被郭朗盯上的事。 顾大娘子是主子盯上的人,主子向来霸道,哪里容他人染指。 主子是因为这样才生气吧? 卢植思及至此,“主子,可否让李郡守给周县令送个信?” 紧闭的马车门被推开,谢衡冷撇他一眼,撩起袍子下车。 卢植背如针芒低下头。 宽松常服加身,浑身的肃然之气比平日里淡了许多。 “你到是热心。” 冷汗从卢植的额角滑落,“属下知错。” 主子不喜欢旁人猜他心思,卢植知道他是犯了大忌。 见主子没有再多说,卢植也不敢再出差错,先一步上吴宅去叩门。 很快就有家丁打开门,看着两人。 卢植客气道,“我家公子是谢刺史府上的,昨日送了贴子到府上拜访。” 显然吴家上面有交代过,一听卢植的话,家丁态度也恭敬起来,“想来是谢府二公子,我家老夫人今日早早便让人交代在这里等着,二公子请进。” 家丁说完,恭敬打开大门,又朝里面喊了一声徐妈妈。 从穿着和举指上看,徐妈妈就不是普通婆子。 谢衡态度谦虚叫了一声多谢。 徐妈妈忙说不敢,将人引到里面。 另一边顾韫回到家,顾老太太见一行人回来的这么早,眉头紧皱。 “可是出了什么事?” 顾蓁蓁挨着她坐下,低头也不接话。 顾老太太哪见过小孙女如此,心疼的握起手捏了两下,目露不善的看向钟氏和顾韫。 钟氏怯懦,“郭姨娘身子不舒服,便让我们早早回了。” “好好的怎能突然身子不舒服?”这个儿媳妇不懂眼色,怕是人家找的借口也听不出来,目光又落在顾韫身上,目光一冷,“大丫头,你说说。” 顾韫小声把去县令府一路的事说了,“...与董姑娘看了一会儿梅花,天气太冷早早回去,进去后郭姨娘说了几句,便送客了,孙女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顾老太太听到董家小娘子说的那番话后,就明白了,只是这事到底没成。 她心有不快,想到儿子早上的交代,忍了忍火,挥手让人下去。 顾韫没立时起身走,而是说了要回老宅的事,“回来时太急,女红还送去绣庄,黄大叔也在城门口那里等着,若是没事孙女想先回老宅。” 她话音一落,一直默不作声的顾蓁蓁这时抬起头来。 顾韫对上她的视线,顾蓁蓁却慌乱的避开。 坐在旁边的顾城将这一幕看在眼底,心一沉,“阿奶,老宅那边离不得人,便让阿韫回去吧。” 人在这,吓的蓁蓁也不敢开口,这是顾城不愿看到的。 顾老太太还在顾虑婚事的事情,儿子又不在家,让人回去了,万一....眼下孙子又开了口,心底的迟疑也退去。 罢了,左右离的近,当天便能过来。 她这才开口,“回去吧,把老宅看好喽,破家值万贯,你一个人在家,莫糟蹋了钱财,你父亲又正是需要钱财的时候,一会儿...” “阿奶说的孙女懂,我也正要说这事,我寻思把挣的钱拿回来,我和纪妈妈的吃食便从家中拿,不用去外面买,孙女毕竟不懂那些,也省着被人诓骗了高价买粮也不知道。” 一个人做女红挣的钱怎么能养活两口人。 顾老太太一合计便知不合算,满是皱纹的脸一耷拉,“你也不小了,该说亲的年岁,哪有事事让家中帮你操劳的,你自己拿着钱去买口粮,家中也不缺你那几文钱。” 顾韫欲言又止,想为自己开口,却不敢的样子。 越是看她这样子,顾老太太越急着赶人,不想再多说,挥手赶人。 顾韫这才落落寡欢的走了。 只有钟氏和文哥送她到门口,顾韫叫过文哥,小声道,“我在街口的武家点心铺子给你买了一份点心,和那边说好了,你每日可以去取一块,记得吃完再回家,莫让人看到了。” 弟弟正是长身子的时候,眼下顾韫也没有办法将人弄到身边,何况战事一爆发,她这边还不知道如何,弟弟跟着家人反而更安全,到了金陵,生活也会好起来。 只需要熬过眼前便可。 文哥用力点头,心有不舍,“阿姐,你要过来看我。” 顾韫摸摸弟弟的头,家里眼下要算计她的婚事,她一时半会儿不会再来城中,要把和宋行之的事情订下来。 又和母亲打声招呼,顾韫大步离开。 绣庄那边交完货,顾韫没有再接活,拿着得来的钱和身上带的,又去粮铺买了半袋粗面,让人送到城门口,才坐着牛车往家中去。 纪妈妈一人在家中也闲着,主子走了之后,她一人去山角下拾柴,算着娘子回来的时辰才回到家中。 主仆二人前后脚到了家。 黄大叔帮忙把半袋子粗食抬下车。 她这边刚到家,县城那边郭姨娘已经派人去了顾家,把看中顾韫的事说了。 县令府送信的人前脚刚走,后脚顾学之也回到家中。 才进院子,便听到母亲的笑声。 他心思一动,便知是事成了,到也不急,先回西屋由着纪安服侍洗漱一番,将身上新买的衣袍脱下,穿上平日里的常服,才去东屋。 “你是知道事情妥了吧?”顾老太太招手让儿子坐到跟前,“原以为事情不成,不想县令府还是有意和咱们家交好的。” 顾学之听出里面有故事,知晓母亲脾性,顺着她的意问起,“可是中间出了什么事?” 顾老太太说起这个来,心中就有气,“她心眼多,惹了事便遛回老宅,若在身前,看我怎么收拾她,要不是城哥和我说,我都不知道她背地里欺负蓁蓁的事。” 三言两语,顾老太太把事说了,“....你听听,在咱们面前装老实,背着咱们可威风着呢,处处拿规矩出来压人,兄长妹妹都不是她对手。” 第四十一章:又被撞到 重生后我抢了福宝妹妹的气运正文卷第四十一章:又被撞到顾学之听后,并没有立马发表看法。 何况在他看来,长女说的并没有错,只是他知母亲不代见长女,这时若是说长女做的对,不知又要惹来多少埋怨,便顺势说了几句。 顾老太太心里舒坦了,这才说起亲事来,“那边是娶填房,也没那么多规矩,挑一个好日子简单把婚事办了。” 顾学之打断母亲的话,“母亲,论起来我与郭朗还是同届,我将女儿嫁他做填房,本就会招人议论,婚事上再简化,让旁人怎么说?阿韫是嫁过去做妻,不是妾。” 儿子突然严肃,顾老太太一愣,还没觉得哪里有错,“你马上就有官职,旁人哪敢在私下里议论,再说咱们家四个孩子,城哥还未娶妻,给她办了,家里剩下的三个怎么办?” “阿娘,这事不必说了。”顾学之是孝顺,却也不是愚孝,他平时顺着母亲,可转身有些事他做决定的,便是母亲再如何劝,他也不会改动。 “学之,娘知道你是怕委屈她,可你想想,若你没考中,她只能嫁给农户,哪能做上官太太,不信你回村里问问,看看哪个不羡慕她。” “阿娘,今日不比往日,儿子既是要入朝为官,有些事就更不能糊涂。若不是有周县令的面子,我哪会将好好的女儿嫁给一个鳏夫?”顾学之在屋中来回跺着步子。 想到今日在外面遇到书斋掌柜,听闻他家要与周县令府结亲,虽未直言,话里话外却也隐隐提点他不要因前眼蝇头小利迷惑,将来往上走,或许这些都会成为他的污点。 是啊,明明是同考中举秀才又同得策试名额,他却将女儿嫁鳏夫做填房,落在旁人眼中,岂不是说他在巴结攀附对方? 他学才比郭朗差? 先前顾学之没想到这一层,今日被提醒,心中就有悔意。 再听母亲说商户都看不上的人,他这要入官的人却还当成好事将女儿嫁过去。 这..... 顾学之心中烦闷。 顾老太太不知儿子心中想什么,却看出儿子心中有悔意,“强虎压不过地头蛇,县令府都让人上门送了信,如今哪里还能拒绝?” “罢了,这事不行先拖拖,城哥还未成亲,哪里先嫁妹妹的。”也不想与母亲再争论,顾学之甩手回了西屋。 院子里,纪安与顾蓁蓁正在屋檐下说话。 “先前的事还没有当面谢过二娘子,当日若不是二娘子起意,我和阿娘也不会得救。”纪安偷偷看顾蓁蓁一眼,又低下头。 顾蓁蓁甜甜一笑,“你不必如此,我也没有做什么,说起来是阿姐救了你和纪妈妈,如今却让你到父亲身边来服侍,我阿奶先前又那般,你不要往心里去才好。” 纪安心里暖暖的,声音也不由自主柔和起来,“二娘子多虑,纪安是下人,哪里敢对主子有怨方,且况...当初老夫人说的也没有错。” 是母亲执意要跟在大娘子身边只认大娘子为主,才惹得老夫人不快,老夫人又哪里有错呢。 顾蓁蓁抿嘴看着他偷笑,听到屋里父亲和阿奶说完话,这才对纪安点点头进屋。 纪安看着消失的背影,心中似有东西在涌出来。 衣袖下的手也握紧。 他就知道二娘子最是善良和气的....最好。 顾老太太这回没发脾气,她眉头皱着,见小孙女进来,才招手让人坐到身旁,把刚刚的事三言两语的小声学了一遍,“...也不知道你阿父是怎么了,突然要改主意。” “阿父自有他的思量,定是没错的。”顾蓁蓁不急,反正县令府看中顾韫,这事也算是定了。 顾老太太想想也是,她这才笑了,“还是蓁蓁最招人喜欢。” 顾蓁蓁挤到顾老太太怀里撒娇,“阿奶的腿快快好起来,到时我带阿奶去街上转转,街上的烤红薯特别香,和阿奶给我烧的味道一样。” “哎哟乖孙,不过是个红薯,还让你馋成这样,咱们要吃现在就买。” 西屋,纪安低头研磨,耳边听着东屋的笑声,嘴角也慢慢翘起。 二月十五,祈福节。 上元县城十里外的河岸边,每年二月十五,这里最是热闹,这里有临近几个县最大的祈福墙,上面挂满祈福条,远远望去一片红色。 顾韫一大早便坐着黄大叔的牛车往上元县去,这次她没有带纪妈妈,只因村里去的人多,纪妈妈又是下人,让村里人看了也不好。 何况家中如今有粮食,没有人看着,顾韫也不放心。 先前与宋行约好,到上元县后,顾韫并不着急,先在路过的铺子买了两盒点心,才提着往豆腐摊去。 今日祈福节,晚上才是最热闹,条件好的人家多在客栈里住下来,顾韫舍不得那个钱,村里的人也都是穷人,故和黄大叔约好晚上还回村里。 街上的人很多,顾韫到豆腐摊时,宋行的豆腐也卖的差不多,他显然有些心不在焉,四下打量,待看到人群里的顾韫,眼睛骤然亮起来。 顾韫不是单纯不知事的小姑娘,从宋行的目光中,便猜至宋行对自己有意,她心里也暗松口气。 宋行很是拘谨的手在衣袖下搓了搓,才叫了声,“大妹妹。” 顾韫抬眼,就撞进宋行的眸子,目光烫人。 她有些不自在的错开眼,“宋兄师今日可忙完了?我买了点心,待一会儿去你家中看看婶子。” “忙完了忙完了。”宋行平日稳妥,今日一举一动到像个毛头上子。 一旁摆摊的大爷看了也笑,“宋家小子,你去吧,东西我帮你看着。” 宋行规规矩矩的作揖道谢,老大爷似也习惯了他这举动,笑着让他不用顾虑这边,今日好好玩,宋行造了个大红脸,又是道了谢才带着顾韫离开。 前面从首饰铺子里出来的卢植觉得一定是撞了邪了,怎么在这里又遇到顾大娘子? 他偷看主子一眼,又低下头。 心想刚刚顾大娘子和那个清秀小郎军深情对视的一幕,自家主子定是看到了,刚刚他可是感受到主子周身一瞬间散出来的冷意。 心中也很是不解,主子分明是在意顾大娘子的,暗卫那边每递来消息,主子都会一一听完,他自小就在主子身边,对主子秉性也是了解一二,主子对杂事没耐性,特别是关于女子之事。 显然对顾大娘子是特别的。 先前他以为只是顾大娘子邪门,主子才注意到,但是那日在酒楼郭朗的话明显惹了主子不快,刚刚看到顾大娘子与别的男子在一起,主子同样不快。 如此,主子为何还无动于衷? 难不成真是他想多了? 第四十二章:彼此约会 重生后我抢了福宝妹妹的气运正文卷第四十二章:彼此约会首饰铺子里面,走出主仆二人。 女子面容艳丽,一出来便引得众多目光。 女子落落大方,径自走到谢衡身侧,“今日多谢公子相陪,不若墨婉还寻不到给老祖宗的寿力。” 原来腊月二十八是吴老夫人寿辰,吴老夫人儿子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相国,吴老夫人却是很重感情,每年寿辰都会回祖宅这边。 若说吴家上下,便是南朝上下也没有人不知这个。 吴墨婉是吴府这一辈的嫡长女,又岂能不知老祖宗生寿,缘何不会准备寿礼? 刚刚和谢衡说的话,无非是在变向的向谢衡暗示对他有好感,拉近关系罢了。 卢植低头侍立在一旁。 就凭他们主子这张脸,招蜂引蝶也不为过,只是人太冷漠,吓退不知多少小娘子。 到是这吴相府国的小娘子慧眼如炬,能看到主子的好来。 吴墨婉说话时微微仰头,如繁花的笑脸,赏心悦目,那双水眸又含情望着你,极少能让男子看了移开目光。 谢衡淡笑,态度谦和,“吴娘子客气,你为长辈尽孝,谢衡不过是讨巧陪吴娘子出来罢了。” 男人很冷,笑时却光彩夺目。 吴墨婉被晃了眼睛,含羞的低下头,“上元县祈福树最准,不知谢公子晚上可有空闲?墨婉想为老祖宗祈福。” “吴娘子看得起谢衡,谢衡自是相陪。”谢衡看卢植一眼。 男子的声音很低,吴墨婉的心弦似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挑动,猛的跳动一下。 她呼吸一紧,再次忍不住抬头望向眼前男子,男子也正在看着她,两相对望,女子脸上两团红云似晚霞。 男子似也被她感染,冰颜上升起一抹淡淡的笑。 卢植心领神会,赶了马车上前来,摆好脚蹬后,撩起车帘。 谢衡退到一旁,吴墨婉由丫头扶着上车。 这时,谢衡往街对面看一眼,四目相对。 须臾,男子淡然移开,仿佛只是那么看一眼,并无其它。 顾韫眨眨眼睛,确认没有看错,有一时的愣住。 原本与宋行已离开,只是宋行却把给母亲买的药忘记在了摊位上,两人便又折回来。 哪知顾韫一抬头,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贵气十足的男女站在首饰铺子门口深情望着彼此。 特别是冷如寒冰的男子竟然在笑,笑容温柔的能融化冰雪。 前世两人在一起时,哪怕是在做亲密事情时,顾韫看到的记住的都只是他锋芒外露的眸子,一眼就能看穿到人心底。 你永远像猎物一样被他盯着,下一刻就能被他撕碎。 “大妹妹,让你久等了。”宋行总算把药包翻出来,过来时额角还带着忙碌时生出的汗。 他见大妹妹看着对面,也抬头看去,只见一辆马车驶开。 只有官职四品以前人家才能用马,马车便是再低华,也知那家女眷身份不会低了。 宋行有一瞬间拘谨,心里也不知为何升起抹豪言壮志来,“大妹妹,等母亲身子养好,我会从新温书,定...定也像先生一样考举秀才。” 顾韫回头,嘴角翘起,“我相信宋师兄一定能考中。” 见他额角汗珠,顾韫犹豫一下,掏出帕子轻抬头给他试汗,动作自然。 宋行僵硬着身子杵在原地,惊呀的神情一瞬间便被大大的笑代替。 顾韫也轻笑。 远去的马车车帘随着马车的行动微微飘起,一道目光一览无余的将女子为男子擦汗的一幕收入眼底。 谢衡似笑非笑的勾起唇角。 到是郎情妾意。 “谢公子在笑什么?”吴墨婉轻笑问。 谢衡敛住笑容,“我在想每年祈福节,上元县是最热闹的,有为家中长辈长寿祈福,也有为寻好良缘祈福,更少痴男念女在这一日借机相会。” 吴墨婉虽羞涩,却是认真点头,“南朝民风开放,老祖宗常说她年轻时还是抢了祖父,直到生下父亲,祖父才安心下来。” “老夫人与老太爷感情伉俪,南朝人上下谁人不知。” 吴墨婉看谢衡一眼,又快速移开,“哪有女子不想有个心中有她的夫君。” “琴棋书画,婉转轻杨,吴娘子名子由来,如此有才华之人,何愁没有倾心之人。” 男未婚女未嫁,又同乘一车,坐在狭小空间,谈男女情感之事,对吴墨婉这样的大家闺秀来说,已是破天荒头一例。 南朝民风虽开放,吴家却是将女子仿前朝当大家闺秀来养。 南朝人谁人不知吴相国府的娘子才是真真正正的大家闺秀。 今日吴墨婉之举已是出挑,男子虽是聪明,定会知晓她心意。 吴墨婉娇娇一笑,羞红脸低下头。 她心跳跳的厉害。 在金陵时虽没见过谢府二公子,却也从闺中女子口中得知谢家玉面小郎君的名号。 今日得见,只一眼,她整颗心便陷了进去。 她是家中独女,在亲事上母亲也曾说过,并不求家势,只要她看中便可。 谢家.....自是可以的。 ..... 顾韫这边与宋行去了宋家。 窄巷子尽头,有一小门,正是宋家。 一进的院子,一侧厢房做了厨房放杂物,正房东西屋住着母子二人。 顾韫到时,屋里除了躺在炕上的宋母,还有一小娘子,眼睛大大的,看顾韫时眼珠还转来转去的,看着就机灵。 她脆声喊宋行,“宋大哥,家里来客人了?” 宋行道了声,“秦家妹子。” 却对炕上的宋母道,“阿娘,先生家的大妹妹来看你了。” 宋母先前一直在默默打量顾韫,得之顾韫是谁后,才有了笑容。 她偏瘦,目光却极温和,声音也与人一般,“原来是大娘子,快坐吧。” 一边又责怪儿子,“怎不让人先递个信,看看家中凌乱的样子。” 顾韫叫了一声婶子,将点心放到炕上,又将要起来的宋母安抚住,“婶子不必起来,宋师兄是我父亲学生,说起来咱们也不是外人,你是长辈。” 宋母这才又坐回去。 她还不待开口,一旁的秦桃桃已抢了话,“原来小娘子便是宋大哥先生家的,难怪透着一身书香气,大娘子这次过来难不成是祈福的?听说宋大哥先生已经得了策试名额。” 第四十三章:落花有意 重生后我抢了福宝妹妹的气运正文卷第四十三章:落花有意顾韫进屋后,脸上一直带着淡淡的笑。 秦桃桃插嘴之后,她敛住笑,看向宋行。 宋行心微颤,侧头对秦桃桃道,“秦妹妹,今日多谢你来看望家母,家中有客,待不多留你了。” 这是送客。 换成哪个小娘子被赶,脸也挂不住。 顾韫观察这位秦娘子到没有一点不快,还裂嘴一笑,“好,那我先回去,明日再过来。” 反观宋母笑道,“今晚是祈福节,祈福人多,你早早过来,让你宋大哥陪你一起去。” 秦桃桃笑着应下。 宋行还没来得急喊住人,秦桃桃已经跑出去了。 宋行一脸为难的看向顾韫,见顾韫只是淡淡一笑,他心里却莫名的发慌。 他深吸一口气,第一次面对母亲有了反抗的情绪,“阿娘,我答应大妹妹要陪她去的。” 顾韫道,“不碍的,人多更热闹。” 宋母笑道,“可不是,人多才热闹。” 之后又拉着顾韫说了会话,先是问顾父又问起顾家搬进县城的事,知道顾韫自己被留在老宅,她还夸了几句,说是个孝顺的。 天色不早,眼见着要吃午饭的空档,秦桃桃又来了,这次端了两道菜和几个粗面馍馍过来,她做这些似习惯了,将东西放下,说家里还在等着吃饭便走了。 宋行站在顾韫身前越发拘谨。 顾韫浑不在意,“宋师兄,吃食摆在哪?” 宋行忙去搬炕桌。 宋母也道,“我腿犯病的这些日子,都是桃桃送吃的过来,现在家家生活难,我们家两口人的口粮都靠着他家接济,她父亲是卖货郎,母亲早早没了,以前小时候我常带她,这孩子懂事,打小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 又说起家中做豆腐时,秦桃桃都过来给宋行帮忙。 顾韫道,“听婶子说就知道是个孝顺的,人看着性子也好。” “是啊,什么心思都摆在脸上。” 顾韫帮着宋行把饭菜摆好,这时外面的院门也被叩响。 顾韫笑着让宋行去看看,“来时路上我和路口的菜馆订了两个菜,许是送来了。” 宋行微愣,转瞬便笑了,转身大步出去。 宋母眉头微微动了一下,看了顾韫一眼,顾韫只当不知。 宋行很快就回来,手提着食盒,“是菜饭送来的,食盒说用完还回去就行。” 一个炖肉,一个鱼,加上秦桃桃送来的炖豆腐和炒白菜,桌上四个菜,还有一盘白面饼子和粗馍馍。 顾韫坐下道,“前几日听宋师兄说婶子病了,便一直想过来看看,只是家中事情多,这次赶上祈福节,看看婶子,顺路再为父亲祈福。” “辛苦你了,还大老远跑这一趟,到是让我心里过意不去,你父亲考中举秀才没有让行哥上门道贺,因我生病一直拖到现在。” 顾韫给她夹肉,“婶子这话就客气了,宋师兄不是外人,父亲又知婶子身子不妥,哪里会挑这个理。” “是啊,不是外人。”宋母笑了笑。 一顿饭三人吃完,还不等收拾秦桃桃便来了,人还未进屋便听到她说话声,“算着你们快吃完了,我过来帮着收拾桌子。” 人进来后,看到桌上剩下的荤菜和白面饼子,她也不多问,动作伶俐的收拾桌子。 顾韫并没有帮忙,而是坐在一旁端着杯热水慢慢的喝着。 相比忙碌的秦桃桃像个下人,顾韫到是端着当做夫人的作派。 宋母看儿子一眼,心下叹气,儿子眼睛恨不能长在顾家大娘子身上,那点心思哪里还瞒着,不用问也能猜到。 “你们也早些出去吧,今日热闹多转转。”宋母见收拾完了,便催着三人出去。 宋行说早早回来,让母亲也不要乱动,这才出去。 巷子里顾韫和秦桃桃走在前面,秦桃桃很爱说,又是个自来熟的,拉着顾韫说上元县好吃的好玩的。 宋行跟在身后,插嘴的机会也没有。 腊月虽冷,天黑下来,上元县的街道却摆满了地摊。 熙熙攘攘的人群,还有欢快的叫卖声。 看到有捏糖人的,秦桃桃拉着宋行过去,宋行强把手挣脱出来。 他面色不郁,“秦家妹子,男女七岁不同席,咱们年岁大了,再这样拉拉扯扯不好。” 秦桃桃脸上的笑僵了一笑,立马认错,“宋大哥,是我错了,你别不高兴,我以后再不拉你了。” 宋行不接这话,“你去看糖人吧,我和大妹妹在这边等你。” 糖人的摊位前挤满了小孩子,宋行见顾韫并没有往前去,便知她是不喜欢这热闹,留在了原地。 秦桃桃这时似懂事了,“顾姐姐和宋大哥不喜欢,我也不去了,平日里也有看的,哪天再看便是。” 这一番话,说的像她在迁就顾韫一般,又不懂得包容。 顾韫忍下笑。 这秦家姑娘看似单纯,却与顾蓁蓁是一类人,装出一副单纯天真的模样,可心思又不够深,说话时总会把心里的真实想法带出来。 顾韫不接话,宋行对她有意,那就不会打扰她的计划,到是宋母那边许是有些想法。 街上人多,很多摊位都是代帮写祈福条的,宋行看到这个,才懊恼起来。 “到是我没想到这个,忘记买几条福带回去写好了再带出来。” 顾韫安慰他,“到也不必,在外面写也有些乐趣。” 她指了指不远处桥边的一处人少的摊位,“我看那里人少,咱们去那里吧。” 秦桃桃道,“今日我出门前阿父也给了我几文钱,用这个买正好。” 顾韫只是笑笑并不接话。 她以前在书里看过有学问人说的话,此进觉得很有道理。 自己蠢笨不知还去算计别人,最后只能落得蠢不自知的下场。 祈福条代表着祈福的心愿,自己买来才算心诚,哪里有让别人花钱的道理。 至于顾韫,到了摊位之后,问过价格,与老板谈好自己写只买布条,她叫过宋行,“宋师兄也为婶子祈福吧?自己写上去心更诚。” 她递一只笔给宋行,自己也拿起一只来,写祈福条时却是背对着宋行,没让人看到她在上面写什么。 收起来时,宋行看去,只看到娟秀的字,却没看清上面写的什么。 他脸微微一热,竟不知大妹妹的字写的如此好。 第四十四章:墙倒 重生后我抢了福宝妹妹的气运正文卷第四十四章:墙倒祈福节,众人是奔着福树而来,却也都是到福树下拜拜,写好的祈福条都会挂在福树不远处的青石墙上。 墙上筑有铁链,上面挂了满满的祈福条。 远远望去,已看不到墙的本体,反而是一片的彩条丝带在风中飘扬。 顾韫双手将祈福条合在掌心,在福树下许下心愿之后,这才去祈福墙将祈福条栓好。 周围的人很多,祈福条栓的越高,代表祈福的心越诚。 顾韫却没信这个,前世她也是偷偷来过上元县的,还趁人不注意爬到墙上,把祈福条栓到最上面,那又如何? 今生,她只相信自己。 至于今日过来,不过是一个由头罢了。 几步远之外,秦桃桃拉着宋行,“宋大哥,你帮我挂的高一点好不好?我帮婶子祈福,希望婶子身子早早好起来。” 宋行到嘴边拒绝的话又咽回去,接过祈福条往墙那去。 秦桃桃欢喜的跟在后面,她似想起了什么,回头找了一圈,看到不远处的顾韫,高兴的招手,“顾姐姐,快过来啊,咱们一起挂上去。” 顾韫笑着走过去。 她的举动,秦桃桃反而一愣,随即笑了笑,就扭回头去。 这边很挤,顾韫凑过去时,宋行已经挤到了里头,身上的衣衫也有些凌乱,不过他还是翘起脚尖将手里的祈福条挂上去。 秦桃桃在一旁欢呼雀跃,“宋大哥,我还许了找个好婆家的心愿,你帮我挂那么高,一定能实现。” 宋行整张脸都不好看了,“天色不早,回去吧。” 到底不好和女子计较,他阴着脸出来。 秦桃桃在身后跟着,“宋大哥,婶子说咱们可以在外面多玩一会儿,晚上还有放天灯,看了之后再回去吧。” “哎呀,谁踩了我的脚,宋大哥...” 一阵杂乱之后,宋行听到呼救声忙折回去,待把秦桃桃从人群里扶出来时,秦桃桃崴了脚,走几步,脸色就痛的惨白一片。 “找个医馆吧。”宋行也没想到闹成这样,心下又有些自责。 若不是他一直躲着人,人也不会伤到。 “这么晚了哪有医馆还开着,宋大哥先送我回去,我养两日就好了,难得祈福节这么热闹,宋大哥再回来陪顾姐姐转转。”秦桃桃牵强扯出抹笑。 人伤成这样,也不能在外面。 顾韫也开口道,“宋师兄,你送秦妹妹先回去,我刚刚看到那边桥下有卖馄饨的,我在那里等你。” 宋行用力点头,“好,那你自己小心,我去去便回。” 宋行扶着秦桃桃走了,秦桃桃整个身子几乎都靠在宋行怀里,人声很嘈杂,顾韫还是听到了宋行在安慰秦桃桃的话。 顾韫垂下眸子。 须臾,转身往桥下走去。 不过抬眼间,看到卢植陪着一对主仆从祈福树下走过来。 顾韫立马精神。 卢植在这里,谢衡定也在附近,她不敢乱看,大步往桥下走。 临街的酒楼,谢衡靠窗而坐,他的位置正巧将刚刚一幕收入眼底。 望着那抹纤瘦的背影,他慢慢转着扳指。 身后传来说话声,他收回目光。 门被从外面推开。 吴墨婉走进来,“一直听说祈福节的人很多,今日看了比金陵十五看花灯还要热闹。” 刚刚去祈福,吴墨婉见谢衡没有提出陪她,她也不好意思再主动开口,便带着丫头过去,但谢衡心细,还派了护卫相陪。 “二公子在昇州生活多年,看到这一幕早就习以为常了吧?到是墨婉让你笑话了。”吴墨婉往窗外扫了一眼,街道上并没有什么引人注意的,她又收回目光,在谢衡对面坐下。 谢衡给她倒了杯花茶,语气平淡道,“到是不曾,以前一直随父亲呆在大营,今日还是平生第一次。” 吴墨婉听了这话,握着茶盏的手微微一紧,心里流淌着甜蜜之色,“那二公子可知道祈福节有哪些好玩的?” 谢衡起身,双手背在身后,看着窗外,确切的说看着拱桥下那抹身影,温和道,“听闻还有放天灯,吴娘子若是想,也可以去凑个热闹。” 吴墨婉自是想与谢衡多相处,听到这话哪有不高兴的,立时应下。 茶盏的温度透过双手传到身体上,淡淡菊花味入口,吴墨婉闭上眼睛享受这一刻。 腊月晚上,吃着一碗热腾腾的小馄饨,能让人心情立马好起来。 今日与宋行相处,越是往后,顾韫心底越失望。 宋行太过优柔寡断,男子这般在家事上,总能让妻子受委屈。 顾韫是急着嫁人,但是今日宋行与秦桃桃在一起时不知避嫌,反而一次次退让,若是成亲后他对女子还是这般,家中的小妾怕是都要挤不下了。 秦桃桃的脚到底是真的崴了还是假的,顾韫不想去深究,她只看宋行。 若是宋行不来找她,她便放弃宋行,再重新找一人。 靠着父亲现在的名头,还是有很多人想与顾家结亲的。 何况只要熬到战事起,那就不用嫁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原本熙熙攘攘的街道也慢的冷清起来,迟迟没有见宋行的身影,祈福过的人已经往不远处的城台上拥去,那里正是放天灯的地方。 顾韫这边多是摆滩的商户,有些摊位已经开始收摊。 街道上慢慢变的冷清起来,卖馄饨的老汉也开始收拾东西。 顾韫见了起身。 老汉到是心善,“小娘子是在等人吧?老头子还要等一等才收摊,你坐着吧。” 顾韫道了谢,又坐回去。 大冬天的坐在竹椅子上,等了半宿身上的棉衣早就打透,抱紧身子感受到的都是寒意。 顾韫知道即便是等到天亮,宋行也不会过来。 开始她还报点希望,待后来她已经放弃,一直坐在这里,无非是等着到了时辰,去约定好的地点与村里的人汇合回去罢了。 路上行人匆匆,卢植赶了马车过来。 谢衡站在马车旁对吴墨婉道,“天色不早,吴娘子也早些回去吧,谢衡还约了几位友人,便不送吴娘子回去了。” 吴墨婉心里遗憾,却也知女子该贤惠,总不能让男人时时陪着。 她温声道,“夜里寒气重,谢公子保重身子。” 福了身子,这才由着丫头扶上马车。 马车动起,吴墨婉探出头来对谢衡摆手,渐渐远了,才恋恋不舍的回到马车里。 第四十五章:这么中意? 重生后我抢了福宝妹妹的气运正文卷第四十五章:这么中意?街道冷清。 卢植见马车已看不到,主子仍旧站在那望着,一时又摸不清主子心思。 又等一会儿,才见主子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 今日明明主子是要送吴家小娘子回去的,最后却突然变了,只让车夫送回去,大晚上的让小娘子一个人回府,还是贵家之女,定会惹得对方长辈不满。 那这几日主子做的事岂不是白费了? 卢植心里想不明白,又不敢问,抬眼闻到香味,这才注意到冷清的街道却还有一个小馄饨摊子没有收摊。 下一瞬,他瞪大眼睛,“主子,是顾家娘子。” 顾家娘子不是与顾父的一个学生在一起吗? 怎么变成一个人了? 谢衡停下来,目光飘飘看过去。 似有心灵感应一般。 原本坐在那望着河水发呆的小娘子突然回过头,与谢衡的目光撞到一起。 小娘子目光慢慢移开,打量了一周才又扭回头去,仿佛跟本没有看到谢衡。 卢植困惑,“咦,顾娘子这是没看到主子吗?” 谢衡勾了勾唇角。 耍小聪明。 可惜却是个蠢的。 天下男子最是薄情,明知那女子对他有意,还不知避嫌,明明是挂着两头,被男子扔在街头还在痴痴的等,不是蠢是什么? 想挣脱家里人安排,自己寻门亲事,可惜寻的却不是良配。 他还想看她会想什么办法,竟是这般蠢的。 顾韫坐如针毡,又后悔刚刚回头。 待听到身后男子说来两碗馄饨,她就知道没骗得了那男人。 养娇的男人,哪里会馋外面这口吃的,无非是明知道她在躲,偏要过来吓她。 这人怎么这么讨厌。 “顾娘子。”卢植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顾韫握了握手,回过身去,面露惊讶,“卢护卫怎么在这?” 卢植嘴角抽了抽,“大娘子,主子也在。” 顾韫似被他这么一提醒,才往前看去,然后起身,走过去见礼,“谢公子。” 谢衡看着她演完全套,才开口道,“原来是顾家娘子,到是巧,又遇到了。” 巧?遇到? 顾韫才不相信。 面上她还要笑着附和,“是啊,看谢公子这般清冷的人,不想也会逛祈福节。” 你也是出来陪小娘子的,既然如此便好好陪,不要再想着找别人不痛快。 顾韫没直接说,谢衡聪明一定听得出来。 她话音落,只见他淡淡一笑,“顾娘子坐下说吧,总不好让谢某仰头和你说话吧?” 顾韫:.... 不是该让她快点走吗? 她心里不愿,“我约了人,这时怕要过来,便不打扰....” “带着别的小娘子离开的男子?” 顾韫:..... 谢衡不再说话,拿起勺子慢慢的吃着馄饨,他相像文雅,一旁的卢植就粗鲁很多,一勺子舀两个馄饨,一碗馄饨几口就吃光了,再捧起碗喝汤,碗落下干干净净。 顾韫被谢衡怼回去之后,便安静的坐下。 她无心观看谢衡吃馄饨,想的都是谢衡是怎么知道的? 他找人在盯着她? 先前因为荷包的事,她就有这样猜测,可亲眼看到,心里还是很不舒服。 谢衡吃完。 顾韫才鼓起勇气,开口问,“谢公子是如何知道我的事情的?” 谢衡抬头看她不回,眼神却往临街扫去。 顾韫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酒楼。 她:..... 谢衡的声音这时才响起,“顾娘子不会误以为我派人盯着你吧?” 顾韫:.... 更难堪了。 谢衡见她低头,一副受气的模样,心里就勇气一抹无名火来,在他这里一副受气模样,被别的男子欺骗时,怎不见她摆出这副样子? 他语气冷了三分,“顾娘子有何事值得我派人盯着?到不如说出来,也好解解我心中疑惑。” 顾韫闭上眼睛,再睁开时,才鼓起勇气,她抬起头,“是小女子想多了,让谢公子见笑了。” 这男人情子阴晴不定,以顾韫对他的了解,最好先认错,小事化了。 “多想没错,想错了地方才是大错特错。”谢衡起身,淡淡看她一眼,转身离开。 眼神淡淡,却让人背如锋芒。 顾韫心知是惹了这位祖宗。 开始还有些忐忑,见人走远了,突然就不怕了。 反正今生她不会与他扯上关系,管他生不生气,最好是生气以后都厌着她,不想看到她才好。 不远处郭朗和几个朋友结伴而行,远远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和男子在说话,以为眼花,又细看一眼,确认没有看错,待他想走过去时,发现那道身影已经走进人群里。 他目露阴鸷之色。 馄饨摊也开始收摊了,顾韫和老汉道谢后,也往约好的地方走,街道上还有许多亮灯,到也不黑,顾韫很快就到了地方,还有几人没有回来。 不过到没有等太久,顾韫坐在牛车上和黄大叔聊了一会儿,村里的人陆续也回来了。 车慢慢走动。 村里的人显然还很兴奋。 “你们听到没有,祈福墙倒了。” “祈福墙倒了?好好的咋还倒了?老天爷保佑,今年雪大,日子已经难熬,可别再出什么幺蛾子。” “听人说是年久失修,这才倒的。” “放屁,我姐家就在上元县,去年还家家收钱修墙呢,哪还能倒。” “钱进了官府腰包,能用多少在修墙上面。” “也是。” 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对祈福墙倒了,多透着担忧。 上面挂着的祈福条带着他们的心愿和期盼,如今墙倒了,似有什么东西从心里抽走,怎么能不空落落的。 只有顾韫混不在意,宋行虽让她失望,可惹怒谢衡让他不在盯着她,到也算是件好事。 上元县小石桥。 宋行提着灯笼匆匆赶来,桥下空空,哪里还有人影。 他呆愣的站在原地。 明知道人不会在,他还是抱着侥幸心里,希望那抹身影能在原地等他。 他低下头,衣袖下的手紧紧攥成拳,有什么东西似要冲破身体,从里面涌出来,最终只化成一声长长叹息。 不远处的马车里。 谢衡淡淡扫了一眼宋行身影,随手放下车帘。 他冷声道,“走吧。” 他闭目,手里轻捏着一条彩条,正是祈福条,上面娟秀的字体清晰可见。 ‘愿得一人心。’ 谢衡嗤笑一声,到是贪婪。 哪个男子能一心只有一女子?痴人说梦。 鞭子甩起,哒哒哒的马蹄声响起。 第四十六章:怒火中烧 重生后我抢了福宝妹妹的气运正文卷第四十六章:怒火中烧顾韫回到家中时天色近亮。 纪妈妈并没有睡觉,听到人回来,立马点了灯。 冻透的身子,窝在炕上,裹着厚厚的被子,终于慢慢有了暖意。 顾韫脸色好了许多。 纪妈妈看了心疼。 憋在肚子里几天的话终是问了出来,“奴婢见娘子这几日眉头紧锁,可是出了什么事?” 顾韫捧着热水慢慢喝了一口,轻笑道,“妈妈看出来了?” “奴婢时时在娘子身边服侍,哪能看不出来。” 顾韫又是一笑,“也没什么,上次送安哥去县城里,家里给我相看了一门亲事,对方是个鳏夫。” 纪妈妈脸色大变,“这怎么使得?老爷马上就要做官,娘子将来婚事自是不愁的。” “对方是县令府姨娘兄弟,今年和我父亲一样得了策试名额。” 纪妈妈愣了一下,“这....这也使不得啊,既是同朝为官,哪有将女儿送人做填房的。” 她是个做下人的不好多说,可老爷也太偏心了些,纵然不喜欢大娘子,这也是亲生女儿啊。 顾韫一口将碗里的温水喝尽,把婉递给纪妈妈,眉眼间带着笑意,“不瞒妈妈,我是不愿给人做填房的,到不如趁着家中还没有拍定下来,先给自己找门亲事。我父亲原有一学生,学识人品都好,上次去买口粮遇到,今日祈福节我也想寻个机会,结果暗下观察发现他没有主见,看来还要从新寻人才是。” 纪妈妈先是一惊,转念想到大娘子是有主见之人,有这样的想法也正常。 何况那样的一家子,她想了想,“奴婢说句大不敬的话,与其被家中安排一门亲事,到不如自己寻个如意的,夫人当不得事,老爷又一门心思在仕途上,老太太...娘子为自己着想是正理。” 纪妈妈果然没有被她惊世骇俗的举动吓到。 顾韫到觉得感谢顾蓁蓁,若没有前世之事,她也不会今生漏捡顾蓁蓁福气,得了纪妈妈这么好的奴婢。 天色渐亮,吹了油灯。 主仆二人躺在炕上,顾韫打了个哈欠,“我平日里认识的人不多,村里合适的人也没有,还要去县城里看看才行。” “娘子说的正是,再进城奴婢和娘子一同去,以往奴婢也认识些人,再问问他们可有合适的人选。” “这个主意不错。” 纪安是念过书的,想来纪妈妈认识的也多是念过书的男子。 主仆二人定下心来,这才睡了。 县城那边。 顾蓁蓁昨日也去了祈福节,不过却早早回来。 眼近年关,家里做忙的事也不多,手里的钱财有限,全指望着顾父去做官后得月例银子生活。 这日响午,安静的院门又被叩响。 顾蓁蓁去开门,见是县令府郭姨娘身边的婆子,忙将人迎了进去。 婆子绷着一张脸,见到顾老太太后开门见山的问,“我家舅爷看上你家大娘子,也是想着修两家之好,到是不知你家两头挂着,今日使奴婢过来问问,不知另一家是什么家势,舅爷也想长长眼。” 顾老太太听的发懵,“啥另一家?老婆子咋听不懂?” 顾蓁蓁紧接着问,“妈妈是说我阿姐外面有人了” 只有钟氏拉着文哥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婆子扫了几人一眼,“你们这是不知道?我家舅爷昨日在上元县可是亲眼看到的。” “实不相瞒,我家那个大孙女一直在乡下看着老宅,平日里极少进城,她的事家里也不清楚,妈妈只管放心,既是说好的事情,又有周县令做媒,顾家哪能另找一家。” 婆子道,“原来是这样,那怕是你家大娘子自己有了别的心思,这小娘子还是要养在身边才行,不然谁知道背着你们做出什么丢脸面的事,顾老爷将来是要做官的人,这名声可不能坏了。” 顾老太太陪着笑脸。 婆子说要回去回话。 人前脚刚走,顾老太太脸就沉下来,“我老婆子活了这么大年岁,还没有给谁赔过笑脸,今日竟被一个下人用鼻孔看我,还不快快把你们父亲找回来,这家要翻天了。” 顾学之正在外面与几个朋友喝酒,被顾城寻到时,也刚好喝完。 人才起身,长子就寻了过来。 顾城先给众人见礼,众人夸奖一翻。 待散了之后,父子二人往家里走,顾城才把事情说了。 顾学之这些日子心情很好,自从他成了谢府的门客,虽还没有见过主子,往日里眼高于顶看不起他的人,如今哪个不巴结讨好他。 听完儿子的话,他并没有急着发表言论,反而考问儿子,“你怎么看这事” 顾城微愣,对上父亲的目光,他沉默片刻后,才道,“那日县令府派人上门送口信之后,咱家一直也没有回应,怕是那边心有不快,这才寻了理由上门。” 顾学之满意的点头,“不错,对方是在给咱家施压。” 见自己的回答父亲瞒意,顾城的心才落下。 实际,他心里却也在怀疑对方说的是真,转念想起先前父亲教导他的话,便将这份怀疑又压了下去。 顾学之不知儿子心中所想,双手背在身后,人微醉,后腰却挺的笔直,“以前是我眼界窄,那日书斋掌柜的一句话却点醒了我。我与郭朗是同期举秀才,若将女儿嫁他做填房,他日在朝中为官,旁人又会如何想如何说?” 顾城大惊,“父亲是不想结这门亲事?” 那为何不直接回拒县令府? 顾学之淡淡一笑,“这几日因雪灾之事,周县令一直在下面没有回府,这事我总不好和后宅一个妇人去争论,郭姨娘再得宠也是个妾。” “那她与阿奶之间已经达成...” 顾学之眉头一皱,“你阿奶是个目不识丁的妇人,她私下做的事如何算数?” 顾城抿了抿唇,“这样周县令怕会恼怒阿父吧。” 顾学之目光带着些许凌厉扫了儿子一眼,又淡淡收回去,“城哥,你记住了,人若连家人都护不住,便是为官也不过是个狗苟蝇营之人。” 顾城被那一眼看的脊背一凉,“儿子受教。” 顾学之用鼻音嗯了一声,心中显然还在对儿子刚刚的话不满。 第四十七章:上门 重生后我抢了福宝妹妹的气运正文卷第四十七章:上门顾学之回到家中之后,顾老太太骂了一中午,气也消的差不多。 再对儿子说起这事时,也没有先前那般激动。 顾学之耐心的听母亲说完,才道,“阿娘,你觉得与郭家的亲事可好?” “怎么不好?”顾老太太也不傻,听出儿子话外之音,“你是想毁婚?” “阿娘,还没有定下的事,毁婚谈何说起?” “那你....”顾老太太盯着儿子。 顾学之笑道,“儿子今日与友人喝酒,其间他们还问起儿子是不是把女儿嫁给别人做填房去了?儿子自是没有承认,他们反而替儿子松了口气。” “外面都知道了?”只要关乎儿子,顾老太太自是看重。 “是啊,相比起来,郭朗名声不极儿子,甚至被人提起来时还说他是靠裙带关系才有今日,将女儿嫁给这样的人做填房,哪里会没有人议论指点。” 顾老太太不语。 顾学之循序渐进劝道,“阿娘,儿子知道你是最受不得旁人指点的,他日儿子得刺史府提拔为官,女眷们宴会时若有人议论家里将女儿给人做填房,阿娘忍得下,儿子却是忍不得的。” “罢了罢了。”顾老太太不傻,瞪儿子一眼,“你不同意这门亲事便直说,咱们母子之间哪里用饶这么多道道,我答应这门亲事也不是因为我,是怕得罪县令府。” “若儿子不是刺史府门客,周县令愿与儿子结亲吗?即使是这事不成,有刺史府在,周县令也不会为难儿子。” 听到这,顾老太太是真的放下心,“不过大丫头和男子去祈福节的事也不能不过问,那婆子说的有理,一个小娘子扔在家中,谁知道会出什么事。” 顾学之回来路上就想到这个问题了,“儿子想着正好要过年,借机会将阿韫接进县里,日后咱们一家子团聚,老宅那边不过是个房子,也没什么让贼人惦记的。” “县里房子窄,还有个纪妈妈,哪里有地方住。”顾老太太是不愿的,却又没有旁的办法,“到也不急,等过年时再说吧。” 今日说的事多,顾学之也没再深劝。 厨房里,纪安帮钟氏烧火,顾蓁蓁也凑在这里。 “纪安,你在村里时可知道阿姐时常和谁来往?” 纪安接过她递的柴,羞涩的低下头,“大娘子每日不是赶女红,便是去山上捡柴,并没有与人来往。” 还买了很多口粮存起来。 来县里时,纪妈妈特意暗下里拉着儿子叮嘱一番,让他千万咬死,不能将口粮的事情说出去。 如今他能跟在老爷身边温书,这份情他是感激大娘子的。 口粮的事,哪怕面对善良的二娘子,纪安还是愧疚的瞒下去,没有说实情。 顾蓁蓁坐在一旁的凳子上,双手托着下巴,“那阿姐是和谁去的祈福节呢。” “哎呀。” 顾蓁蓁话音刚落,又惊呼出声。 只见原本好好坐着的凳子从她身上被踢开,顾蓁蓁摔坐在地上。 纪安第一时间过去想扶顾蓁蓁,记起男女有别,伸出去的手又收回来,“二娘子没事吧?” 她从地上起来,手拍着衣裙上的灰尘,眼睛瞪向跑到钟氏身后的弟弟,“文哥,你做什么?” 文哥瞪着她不说话。 钟氏也被这一幕吓到,她拉出儿子出来,“文哥,快和你姐姐认错。” 文哥抿着唇,眼睛瞪着顾蓁蓁就是不说话。 顾蓁蓁心中有气,又是委屈,眼圈一霎时红起来,还强忍着委屈道,“阿娘,文哥正是调皮的时候,没事的。” 钟氏左右为难。 她虽是做母亲的,可在家中她地位最低,孩子们都是婆婆和丈夫在管,她没有教导过。 纪安也沉着脸看着文哥,须臾他道,“夫人扶二娘子回屋看看,锅里的吃食我看着。” 钟氏听了点头,松开儿子的手,“蓁蓁,娘陪你看看去吧。” 顾蓁蓁疼的厉害,没有拒绝,母女两个回了西厢房。 厨房里只剩下纪安和文哥,纪安蹲下身子烧火,文哥见纪安收回目光,警惕才慢慢放松,饶开纪安往外走。 纪安垂下的眸子微晃,看着文哥从身后经过时,突然将身旁的柴往身后推去,文哥年岁小又没有防备,被柴绊倒,整个人扑到柴堆上。 脸上传来的刺痛让他大叫出声。 纪安回身,也惊呼出声,“二爷可是摔到了?” 他上前将人从柴堆上抱起,只见文哥的脸被柴戳坏几处,正在往外流血。 文哥疼的大哭出声,钟氏听到动静跑过来,看到儿子的脸,惊吓不已。 院子里吵闹,引得顾城也过来,看到弟弟的脸,眼睛也惊呀的睁大。 纪安一脸自则,“刚刚夫人带二娘子回屋,我正在烧柴,没注意到二爷被柴拌倒,人摔了上去。” “阿娘,带文哥去医馆吧,我去找阿奶要钱。”事关面容,顾城也知耽误不得。 纪安失职,这事却又怪不得他,顾城也没有多说。 钟氏抱着儿子往外走,人到大门口,听到屋里因为顾城去要钱,顾老太太又骂上,骂钟氏连个孩子都带不好。 但是关于容貌,顾老太太再心疼还是掏了钱。 顾城匆匆去医馆,院里终于安静下来。 顾蓁蓁咬唇站在厢房门口,略有担心的望着大门。 纪安从厨房出来,关心道,“二娘子身子没事吧?” 顾蓁蓁摇头,“没事了,到是我的错,若不是我娇气,阿娘也不会没有看住文哥。” 回想弟弟脸上的血,顾蓁蓁心底生出自责来。 纪安垂下眼帘,“二娘子不必自责,二爷定会相安无事。” 文哥那边确实没事,大夫交代结痂之后不要碰水,结痂掉之前不能吃口味重的东西,抹好药之后,钟氏才抱着儿子与长子回到家中。 少不得又换来顾老太太一顿骂,顾老太太想抱文哥,文哥却只抱着钟氏不撒手,顾老太太看了又生气。 还是顾学之睡醒之后听说这事后,只让钟氏这几日好好照顾文哥,做饭的事交到了顾蓁蓁手里。 顾蓁蓁平日里只是打下手,哪里做过吃食,想当面解释又怕父亲责怪,硬生生将话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