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穿越第一天就挂了
夜幕下，喧嚣的现代城市点缀着绚丽的灯火，仿佛银河坠入地面。林立的高楼深处，昏暗狭窄的巷子，一名双手插在大衣口袋的眼镜男悄无声息地坐上了前来接应的汽车。
“东西到手了？”前排司机瞟了眼后视镜，迅速发动汽车。
眼睛男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下意识地把胸前的衣服抓出了褶皱。内口袋里，是一枚精巧伪装成口香糖的U盘。
突然，汽车广播里传来了新闻频道主持人清晰的声音，“插播一则即时消息，今日凌晨，某公寓一名24岁的马莱籍女子于家中饮弹身亡，邻居听到疑似枪声，敲门无果后报警。据警方调查，死者生前为本市警察局痕迹科雇员……目前初步认定是自杀……”
坐在后排的眼镜男听到这，摘下眼镜用袖口擦拭了一下湿润的眼角。
司机踩下油门，伴随汽车引擎的轰鸣，两旁的路灯加速向后掠过，“新闻将她的死讯播出来，十有八九是没能在她那里找到那份血液检测报告。我们不能浪费她给我们争取的宝贵时间。”
“这份证据若是公开，铁定会引起轩然大波。”眼镜男重新戴上眼镜，“从推测出真相起，这个国家已经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地了。”
“你们后悔过参加那次穿越吗？”
“不知道，但如果时间能重来，我们大概还会那么做吧。”
“看来调查兵团对你们的影响很深呀。”司机安慰道：“相信她已经解脱了，而我们还要面对上面那些该死的混蛋。马莱，还是两百年前的马莱。”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瑟琳娜发现自己正趴在软绵绵的草地上，泥土的气息萦绕鼻尖，后背压着一个沉甸甸的旅行包。
看来成功穿越到两百年前了。
她半天才缓过劲，把压在身上的背包翻到一旁，坐起身。
穿越后的第一件事：检查身体。
瑟琳娜好奇地检视自己的双手和身体其他部位，非但完好无损，连手臂上的伤疤也在相同的位置。抬头看了看湛蓝的天空，再放眼望去，是高耸的墙壁。
左右看了看，确认自己是在墙内，她才稍微安心了些。
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现在的这副身躯，既可以说是她自己的，也可以说不是她自己的。
由于同一个原子不能同时出现在相同的时空，所以这次穿越实际上是通过某个异空间将身体与所携带的物品塑造成型然后投放到这个时空里。自己原本的躯体和所携带物品的原型仍然留在两百年后，唯一通过异空间穿越时空的只有她的意识，或可称之为‘灵魂’。
关于那个可以连接过去和未来的异空间，科学家们没有给出详细的介绍，只提醒说她有13年的时间完成任务，时间一到她和她所携带的物品就会‘灰飞烟灭’。但有一个好处就是她拥有常人所不能及的再生能力。
穿越后的第二件事：检查装备。
背包里装着一台附带可拆卸摄像头、照明、麦克风和耳机的掌上电脑，质量杠杠的，抗打抗摔抗蹂躏。
另外还有一些生活必需品以及打火机、多用折叠刀等野外生存用品，但要长期在这个世界活下去就不能只依赖这些。
在背包的另一个暗格里，装着五个弹夹，一共一百发子弹。而瑟琳娜腰间的皮带上还别着一把半自动手枪，隐藏在宽大的外套之下，表面看不出来。
清点完装备，瑟琳娜整理了一下衣着，背起旅行包向墙的方向走去。天空中几只鸟优哉游哉地飞过，瑟琳娜边走边仰头望着自由飞翔的小鸟，如果不是有任务在身，这将是一场身心愉悦的奇妙之旅。
走路不看路的后果便是，忽然脚下一滑。失重感不由得让瑟琳娜瞪大了眼睛，天空正在以极快的速度缩小。随着一声沉闷的撞击，身体各处的剧烈疼痛让她眼前一黑。
再次醒来，头顶依旧阳光灿烂，只是天空变得遥远且渺小，仿佛只有一枚硬币那么大，而她本人此刻正躺在一个土丘上。
“不会刚到就领了一次‘盒饭’吧？”瑟琳娜连忙甩甩头，自我安慰：“不，刚才不算，我只是摔晕了而已。”
站起来遥望四周，瑟琳娜发现眼前竟然是个巨大的地下空间，“这里难道是地下街？！我…我竟然回…回来了！”她不由得感慨万分，激动得话都说不利索。
既然重返地下街，那当然得好好参观一下，毕竟两百年后，这片区域早就变成了随时有坍塌危险的‘遗迹’。当初要不是为了协助寻找参观时走丢的熊孩子，她可不会在这样阴森的古代废墟里打着手电和红外线夜视仪到处走，为此她都快把地图都给背下来了。
瑟琳娜戴上兜帽，拔高衣领遮住下半张脸，双手抓紧背包带，向地下街深处迈进。途中不乏污水横流，老鼠四处乱窜的场景。她庆幸自己穿的是加厚的防水皮靴，否则真不知该怎么趟过这趟浑水。
越往地下街深处走，街上的建筑和行人便逐渐多了起来。街道两边有倒卖各种杂货和违禁品的简陋店铺，有热闹非凡、灯红酒绿的妓院酒馆，有成群结队打架到头破血流的流氓地痞，也有衣衫褴褛，饿得奄奄一息的乞丐。
默默路过，看着眼前‘一片繁华’和‘欣欣向荣’的景象，仿佛记忆中那寂静得可怕的街道复活了一般，瑟琳娜低头感慨道：“地下街真是个神奇的地方，不管什么时候身在其中都有种‘穿越时空’的错觉。”
看到路边有卖干面包，瑟琳娜连忙掏钱买了一大袋放背包里。虽然她有再生能力，但还是会饿死的，一旦能量不足无法修复身体，将会被强制‘遣返’。
根据前面的穿越者描述，异空间里制作的食物压根不能吃。因为那些东西和自己的身体都有一个共同的特性，遭到结构性破坏就会蒸发消失，无法经过消化转换为能量。
面包贩把一大堆散钱塞给瑟琳娜，“小姑娘，你的钱面值太大，找不起啊。”
“抱歉，我再找找小额的纸币。”瑟琳娜手忙脚乱地把钱包翻了个底朝天，她已经很久没用过现金了，把一沓纸币拽手里吃力地点着钞，好一会儿才付清了买面包的钱。
002 易进难出
买完面包后，瑟琳娜感觉到身前身后都有人对她虎视眈眈，这不禁让她加快了步伐。很可能是买面包的时候拿出一大叠钞票，被混迹于此的地痞误认为是有钱人了。
回过神来，好几个穿着斗篷的家伙已将她团团包围，堵住了来去的路。一个扎着双辫子的女孩站出来，双手叉腰以一种得意的口吻对瑟琳娜喊道：“不想挨打就赶紧把你的钱财都交出来。”
‘不会吧，到这里的第一天就碰上抢劫，运气不错’，瑟琳娜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好久没碰到过这样单纯而不做作的犯罪行为了。
见瑟琳娜对威胁无动于衷，女孩继续吼道：“喂！你没听见我说话吗！”
瑟琳娜淡定地摇摇头，给人一种不屑于跟他们说话的高冷。她来这个世界之前已经经历过各种魔鬼训练，就算他们人多势众打不过，抽身逃跑的自信还是有的。
刚才‘掉坑里’而失去的尊严，她要靠实力挽回。
“你……”女孩被瑟琳娜的反应气得有点语塞。
其他人见瑟琳娜敬酒不吃吃罚酒，不约而同蜂拥而上，瑟琳娜身手敏捷地把他们都一一放倒，其中她还狠狠地用膝盖顶了一下一个高个子的小腹，痛得那人蜷缩在地满头大汗，直不起身来。
“法兰！”女孩冲上去查看男子的伤势，“伊莎贝尔，我没事。”男子咬牙回答。
周围的人都被打趴，瑟琳娜准备走人，忽然不知从哪窜出一个身材明显比其他人矮小的男子反手持小刀向她袭来，速度之快让她措手不及。防守之际手背被划破，转眼间只能节节败退地躲避。
小刀再次划过来时，瑟琳娜向后一仰，刀锋刚好擦过脖子。来不及多想，她赶紧以手撑地后空翻了一圈，与对方拉开距离。
背部和后脑勺撞到了墙壁，瑟琳娜猛然发现自己被逼到了死角无路可退，她迅速撩起大衣拔出手枪，指着对方。
“利威尔！小心！”法兰吼道。
“利威尔？该不会是？！”瑟琳娜一怔，枪口稍稍偏了一下，射出一颗子弹，刚好擦过利威尔侧脸轮廓，打在了他身后的建筑废墟上。
枪声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利威尔迅速闪到旁边的掩体后面。瑟琳娜虽没再开第二枪，但枪口依然跟随利威尔移动。见他躲了起来，她不想再纠缠，立即撒丫子翻墙逃之夭夭。
原路返回，瑟琳娜一路狂奔到地下街边缘地带，确认没有人追上来后，她累瘫在潺潺流淌的下水道旁，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回想刚才的情形。
手背已经愈合，她摸了一下脖子，匕首的寒气仿佛还没有退去，自己差点就被割喉了，真不敢想象反应再慢一点会有什么后果，她可不想穿越的第一天就‘影逝二度’，说出去十之八九会贻笑大方。
“消耗太多，那么快就饿了…”瑟琳娜小声抱怨着从背包里拿出刚买的面包，就着下水道不时飘来的恶臭充饥，“不过那个利威尔该不会就是‘教授’当年遇到的那个人吧？真的跟我一样矮…咳咳…”她连忙捶了锤胸口，“这面包咋那么硬？还卖那么贵，奸商吧！难怪有人说他们是恶魔的民族……”
“抱歉，我来晚了。”利威尔伸手拉起法兰。
“我没事。”法兰起身后，捡起瑟琳娜开枪时留下的弹壳走到被射穿的墙壁前，“她用的枪似乎和我们所见过的不太一样。口径很小，但精确度和威力都不是普通手枪所能比拟的。
伊莎贝尔愤愤不平地看着利威尔脸上的血痕，“利威尔大哥，你刚才就不应该放跑她。”
“别傻了”法兰分析道，“只要她还握有那把枪，利威尔就很难近身，说不定还会像刚才那样被她反杀。”
伊莎贝尔气鼓鼓地跺了跺脚，“那难道就这样算了？下次碰到她一定要好好教训她一顿。”
法兰表示无可奈何，“她蒙着脸，要是下次换身衣服出现在我们面前，说不定我们就认不出来了。”
“走吧。”利威尔戴上斗篷的帽子，淡淡地结束了无谓的争吵。刚才若非对方突然手抖，他可能就要丧命于此了。
墙壁之内的户籍管理比较严格，像瑟琳娜这样凭空出现的人很容易遭人怀疑，所以要自报家门的话最好还是说自己来自连王政府都放弃的三无地带——地下街。
但这样一来又有一个问题，根据‘教授’记载的亲身经历，如果没有合法的身份，被抓个正着的话会被强行遣送回地下街。所以现在的首要任务是能跑多远跑多远，到一个户籍管理比较松散的地方重新获得新的身份。
瑟琳娜躲在暗处拿出掌上电脑确认自己的坐标：841年，希娜之壁内。
“误差也太大了吧！不是说好穿越到831年吗？算了，这才第三次实验，有bug也很正常。”
虽然时间发生了偏差，但地理坐标还相对准确。为了不因误差而被传送到墙壁之外成为巨人的晚餐，把传送点设在三道墙壁中心情有可原，但要逃出去就有点难度了。何况还掉进了地下街。
一想到去到地面世界后还要靠带来的有限的钱财生存，瑟琳娜有点心疼要不要花巨额交付地下街的楼梯通行费。
看着向外流淌的下水道，瑟琳娜把心一横，跳进那足有两三米高的排水沟里。跟上面比，下面的气味更‘下饭’。下水道里非常阴暗，瑟琳娜小心翼翼地挪动步伐，尽量不溅起肮脏的水花，但鞋底滑腻的触感还是令人作呕。
没一会儿，眼前出现了一道铁栅栏。比拇指还粗的钢条间隔只有一根手臂的直径宽。低头一看，一具衣衫褴褛的骷髅正趴在栅栏上，两胳膊已伸出栅栏外，随着水流轻微摆动，黑洞洞的眼眶痴痴地望着通往外面的道路。
“此路不通对吧？”瑟琳娜朝骷髅点头致意，“谢谢提醒。”
无奈，瑟琳娜只能忍着恶臭往回走，“天呐，这腐烂的气息，要是碰上明火场面岂不壮观？”
不能从下水道溜走，看来真的只能花钱走楼梯了。
003 偷渡
根据‘教授’的笔记，瑟琳娜来到传说中‘最实惠’的那条楼梯旁边蹲点观察，发现真的有人交了钱被放行才稍微安心一点。
守住楼梯的就三人，每人背着一把霰弹枪，懒懒散散地坐在台阶上喝酒打牌。看见瑟琳娜走来，看守的三人立即放下手上的东西，领头的人朝瑟琳娜伸出手，“通行费。”
瑟琳娜把事先拽在手里的钱递了出去，就当是‘地下街沉浸式体验’的门票吧。
不慌不忙地数了数钱，领头把钱揣进口袋，但没有要放行的意思，“你的背包里是什么东西，要是商品的话，要另外征收百分之十的‘运送费’。”
“那这些够吗？”瑟琳娜就知道可能会遭到恶意的敲诈，所以另一只手也提前拽着一沓钱。在地下街，必须随时以最恶毒的想法去揣测别人的用意。
看守三人看见瑟琳娜手里的钞票，不禁两眼发光。
突然，瑟琳娜手一扬，把钱向上抛洒出去，“要的话就自己捡吧！”说完，她一个箭步冲上了楼梯。
装完逼就跑，真特么刺激。
看守的人本想阻拦，无奈瑟琳娜跑得太快，且地上有钱不捡实在浪费，于是纷纷低头弯腰满地找钱。反正地面入口处也有宪兵，瑟琳娜的背包肯定是会被截留的。
不知跑了多久，瑟琳娜放慢脚步气喘吁吁地扶着墙。身后已经听不见动静，那些人大概率没追上来。可是，她仍不免为自己刚才的‘撒币’行为感到心痛，一半的现金就这样打了水漂。
这个楼梯通向希娜之壁南部的瓮城——艾路米哈区。等到了地面，如何躲避宪兵的纠察也是个大问题。她知道地下街的入口有宪兵对出来的人进行登记，不然他们不可能那么轻易就能抓到没有地面居住权的人。
怎么才能绕过宪兵的追查呢？那就是在楼梯里躲到天黑再溜出去。
到了晚上，地下街那端的楼梯口就会被封闭，下面的人无法出来，所以宪兵也不会再呆在入口处守着，而是开始巡夜，在城门完全封闭的瓮城内维持治安、抓住没有地上居住权的家伙，关押到第二天早上统一送回去。
拿出掌上电脑确认了一下时间，瑟琳娜呆在上不着村下不着店的地道里将近六个小时。此时已经宪兵团‘下班’三小时，她觉得可以行动了。
放轻脚步贴墙走到地面的出口，外面果然一片漆黑，如果有人的话，旁边至少放盏灯才对。走出地下通道来到地面，城镇在夜幕下安静沉睡，连被微风吹拂的窗帘晃动都依稀可闻。
虽然街道上空无一人，但很不幸，今晚的月光有点亮，即使没有人造光源也能勉强看清周围的环境。如果此时有宪兵跟她出现在同一条道路上的话，她无疑会被看见。
小心翼翼穿梭在街道间，瑟琳娜总是瞻前顾后，就怕宪兵突然出现。她的谨慎是有道理的，两度差点在拐角处与巡逻的宪兵碰个正着。面对背着枪的宪兵，她战战兢兢地躲进了建筑的阴影处，捂着口鼻不敢呼吸。
没有专业的工具，翻越50米高墙是不可能的。瑟琳娜决定按照‘攻略’走‘水路’。运河的闸门清晨会开启，她只要先躲进货船的船舱里，等明天早上货船穿过希娜之壁她再趁没人的时候出来就行。
“为什么不顺便复刻一台立体机动装置呢？”瑟琳娜心里吐槽，有那玩意的话就不用那么麻烦了。不过这也没办法，首先她不会用，其次，科学家们并没有成功将立体机动装置复刻出来。
顺着平行于河堤的小路一直走，瑟琳娜终于看见了码头。正当她想要过去‘抢占头等舱’的时候，一艘货船突然开动，缓慢朝南驶去。驾驶室黑漆漆的，不像有人，只有船只划过水面的浪花声朝两边扩散。
“穿越第一天就看见‘幽灵船’？”瑟琳娜不禁一个冷战。她不相信世界上有鬼，但这诡异的一幕的确让人匪夷所思。
跟着‘幽灵船’往前走，瑟琳娜赫然发现，墙壁那边，理论上应该关闭的闸口竟然开了！
是不是该冲过去，在闸口关闭前跳进水里顺流而下？可这样的话，背包里的东西会弄湿的，而且跳水的声音那么大，还会引起士兵的注意。
正当瑟琳娜托着下巴思考的时候，背后一声大喝：“是什么人？”
回头一看，瑟琳娜倒吸一口凉气马上开溜。
‘大意了！竟然没发现宪兵已经在身后！’瑟琳娜欲哭无泪，来不及多想，她跑上了连接运河两岸的石砖桥，此时‘幽灵船’正好经过桥底，而且由于宪兵的靠近，速度突然加快。
“站住！”眼看宪兵要追过来了，瑟琳娜来不及多想就从桥上跳到货船上，身体蜷缩在甲板边缘宪兵看不见的角落。
“追上那艘船！”
“是谁半夜把闸门打开的！”
宪兵在后面追赶的声音越来越弱，货船顺利穿过了希娜之壁，来到第二层的罗斯之壁。等离开了艾路米哈区外面的小镇，驾驶室的门才咿呀一声打开。瑟琳娜连忙跳下船，双手刚好扒住了河堤翻身上岸。
回望了一眼‘幽灵船’，清冷的月色下，几个拿着砍刀和棍棒的身影正站在船尾阴森森盯着她。即使昏暗的光线下看不清他们的表情，但瑟琳娜能感受到这些人眼里令人毛骨悚然的杀气。
逃命要紧，瑟琳娜继续以体育测验时的狠劲朝远处狂奔，将自己淹没在茫茫夜色当中。
接下来的十几天，瑟琳娜沿着运河一直往南走，尽量保持低调。虽然其他城门的守卫没那么森严，但每当有宪兵从身边路过时，她仍不免虎躯一震，惊出一身冷汗。
辗转几天，瑟琳娜来到了位于最南端的西冈西纳区，听说这里的物价最为便宜。地下街买的又干又硬可以当板砖的面包吃完了，剩下的钱竟然连西冈西纳区最便宜的旅馆都住不起，肚子又咕噜咕噜地抗议，路边摊贩的食物近在眼前，激起瑟琳娜想要犯罪的欲望。
可她最终还是忍住了。自己曾经好歹也是警察局的雇员，不能做这种自己所不齿的事情。实在饿得受不了，再买吃的吧，但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露宿街头的命运。
004 热心市民
天色渐暗，除了饭店、旅馆等场所，周围的商铺都已经打烊。城镇中家家户户燃起橙色的灯火，温馨的烛光让瑟琳娜不禁产生了一丝向往，自己漂泊流浪、风餐露宿了那么久，多么希望能够有个能给自己遮风挡雨的港湾。
“再这样下去，我可能活不到一个月。”
瑟琳娜垂头丧气走到河岸边，之所以来到这，是因为码头还有可供她休息的长椅。抬头仰望星空，没有了五光十色的城市照明，浩瀚的宇宙竟是如此美丽，而以前的自己却从来没有去留意。
不过，比起她穿越的一瞬间目睹的星空相比，还是稍显逊色。
夜晚的码头格外冷清，只有少数人还在焦急地盼望着末班船的到来，等待自己的家人或朋友。
没一会儿，从城门方向缓缓驶来一艘船。靠岸后，乘客稀稀疏疏走出船舱。其中有一个中年男人，戴着眼镜，手提一个公文包，看起来文质彬彬。
“老公。”
“爸爸。”
一对母子高兴地迎了上去。
“你们怎么来了，在家里等我就行。”中年男人说。
那个母亲帮男人拿着他的公文包，“还不是因为你，晚饭时间到了还没回来，食物都已经凉了。”
“让你久等了，卡露拉。”中年男人微笑着摸摸小男孩的头顶，解释道：“今天宪兵盘查得比较严，所以只能坐最后一班船回来。”
“我们回去吧。肚子都快饿扁了。”小男孩拉着中年男子的手往家的方向走去。突然，他眼角的余光瞥了眼还在长椅上干坐的瑟琳娜。
“那个人怎么了？在等人吗？但今天不会再有船了吧？”他指了指瑟琳娜抬头问父母。
听见有人在议论她，瑟琳娜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自己好歹是个20多岁的成年人，竟沦落到露宿街头的地步，联想到自己曾经还是个警务人员，实在太丢脸了。
这样想着，那一家人已经来到她跟前，母亲卡露拉弯下腰问：“你还在等人吗？刚才已经是最后一艘船了哟。”
“我…”瑟琳娜侧过头挠了挠腮，对自己的境遇难以启齿，正想起身离开挽留最后一丝尊严，但肚子饥饿的呐喊率先出卖了她，害得她立即面红耳赤地抱紧了放在腿上的背包。
空气安静了一秒，那一家人瞬间明白了瑟琳娜的处境，卡露拉微笑着说：“不介意的话，今晚先来我家住一晚吧，一个女孩子整晚呆在这种地方很危险的。”她转头征求丈夫同意，“老公，你说呢？”
丈夫打量了瑟琳娜几眼：“你看起来不像本地人。”
“我…我从王都米托拉斯过来的，路上钱包被偷了，所以才…”这不算撒谎，只不过是两百年后的米托拉斯。
瑟琳娜的回答让那个丈夫少了点戒心，“今晚你先来我家住下吧，明天我带你去宪兵团，让他们送你回家。”
“不用了，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话还没说完，那个小男孩已经抓住瑟琳娜的胳膊，用力拉她起来。绕到她身后一边艰难地推着她的后背前行，一边咬着牙说：“既然爸爸妈妈都同意了，你就来我家吧。”
没想到还能遇见几个好心人，瑟琳娜感激不尽，看来这个世界正如‘教授’描述的那样，也不全是‘恶魔’。但作为一个没有地上居住权的人，她可不想去宪兵团。
路上，瑟琳娜简单做了一下自我介绍，同时还得知了他们一家姓耶格尔，父亲叫格里沙，是个医生。母亲叫卡露拉，是个家庭主妇。小男孩叫艾伦，跟他母亲简直长得一模一样，两人换个发型就能cosplay对方了。
谈话间，四人来到了一栋不起眼的两层小楼下，格里沙回头招呼道：“这里就是我们家。”
瑟琳娜嘴上说着，“麻烦你们了。”心里却在打鼓，‘这也太民风淳朴了吧，就不怕我是坏人吗？现代人可不敢随便请陌生人进自己家里。’
卡露拉把重新热好的晚餐摆放在餐桌上，虽然只有面包、蔬菜汤和少量火腿，但对于饿了很久肚子的瑟琳娜来说简直就是人间美味，不过她依然表现得很拘谨。与之相比，艾伦看起来活泼得多，哪怕家里多了个外人。
“爸爸你知道吗，今天阿尔敏拿了一本很厉害的书给我看。”
“是什么书？”格里沙问。
“是描写外面世界的书，据说墙外有一个叫大海的巨大盐湖，里面有取之不尽的盐。”
“那不是禁书吗？你怎么能够看那种东西？”卡露拉皱着眉头问。
“可那些都是真的吧。”
“好了好了，先吃饱再说吧。”卡露拉往艾伦的碗里舀了点汤，毕竟家里有客人，不宜直接教训不懂事的孩子。
听着艾伦的描述，瑟琳娜几乎没什么反应。如果说有的话，那大概是蓝色的眼眸里微微散发着神秘的笑意。
吃完晚餐，瑟琳娜站起来，撸起袖子自告奋勇道：“今天晚上就由我来洗碗吧，总不能白吃白喝。”
卡露拉客气道：“怎么能让客人干这种粗活呢。”她转头对艾伦说：“艾伦，今晚你把自己的房间腾出来让给这个姐姐，你到我们房间睡。”
“知道了。”艾伦跳下椅子，听话地走向自己的房间收拾东西。
餐桌旁只剩瑟琳娜和格里沙，格里沙瞟了眼她放在脚边的旅行包，“你背包的材质和款式不太常见。”
“是吗？只要能装东西就行，款式什么的我没太在意。”瑟琳娜被问得有点紧张，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手腕，才猛然想起她没带手表。虽然墙外世界已经有了手表，但由于科技发展滞后，墙内的人用的还只是怀表而已。
然而这个不起眼的小动作却令格里沙的目光瞬间凝滞，不禁疑窦丛生。他继续试探道：“既然你住在王都，为什么忽然想来外地？”
“我…家里人都不在了，就…出来散散心。”瑟琳娜低下头，越说越小声，害怕自己的表情和语气戳穿她半真半假的谎言。
这时，艾伦抱着被子从房间里走出来，“今晚你就睡我的床吧，但不要乱动我房间里的东西。”
“谢谢，你放心，我绝对会把你的房间原封不动还给你。”瑟琳娜回过头，站起来对格里沙说：“耶格尔医生，今晚打扰了，明天我能自己回去，就不劳烦您了。”
“你不是身无分文才流落街头的吗？明天你想怎么回去？走回去吗？”艾伦冷不丁地给瑟琳娜来了一通灵魂拷问。
瑟琳娜单手捂住半边脸，低声吐槽：“你能不能别那么直接？”
005 忽悠小朋友
原本只是想借宿一晚，结果由于第二天一大早卡露拉就准备好了丰盛的早餐并叫她起床，瑟琳娜恍惚间有了种回到了家的幸福感，在卡露拉的劝说下‘厚颜无耻’地答应再住两天。
早饭过后，卡露拉吩咐艾伦给瑟琳娜当‘导游’，带她好好参观参观西冈西纳区。
艾伦回头看着瑟琳娜出门逛街都背着自己的大旅行包，有点不满，“你的背包放我家里就行，我们才不会拿你的东西。”
瑟琳娜摸了摸肩带，“这些是我的全部家当了，一个人无亲无故在外漂泊，总得谨慎点。”
听了瑟琳娜的解释，艾伦稍微放宽心，大摇大摆走在前面，“其实这里也没什么好看的。比起王都差远了吧。”
好奇地东张西望，瑟琳娜给出自己的评价：“虽然建筑没有王都那么雄伟精致，但也别具一番特色。”。
看到有人夸自己的故乡，艾伦心情不错，“昨天我不是提起过我的那个朋友阿尔敏吗？他给我看的那本书上面还有好多我们不认识的字，不如你来帮我们瞧瞧。”
“这倒是没问题，虽然也不能保证百分百能认识。”瑟琳娜想：‘还好穿越前学习过这个时代的语言和文字。’
走了没一会儿，前面街角传来隐隐约约的打斗声，艾伦拔腿就跑，瑟琳娜紧随其后。拐过弯，她发现，一个金色头发的‘小女孩’正在被一群年纪轻轻的小混混欺负。但她再仔细一看‘女孩’的着装，好吧，应该是个男孩。
“你们给我住手！”艾伦大喊着举起拳头冲了过去。
“又是你，想找死吗？”那几个混混不屑地嘲笑道。
艾伦的拳头还未砸向小混混的脸，这几个小混混都突然摔了个底朝天。原来是瑟琳娜三步并两步冲在了艾伦前面，一记滑铲轻松摆平那几个小混混。
“竟然还请了帮手，你们给我等着！”
小混混们狼狈地逃跑了，艾伦对瑟琳娜说：“你刚才那招好厉害，不如也教教我吧，这样他们就再不敢欺负阿尔敏了。”
看见跑远的小混混被宪兵逮住问话，瑟琳娜心头一凛，“没问题，我现在就教你们一个无论什么时候都绝对管用的招数。”
不由分说，瑟琳娜拉起艾伦和阿尔敏的手一个箭步飞奔至几个街区之外。两个小朋友被她惊人速度拉扯着几乎要克服地球引力飞出大气层。瑟琳娜一脸云淡风轻：“这招叫‘逃避可耻但有用。’”
三人在两个街区外停了下来，瑟琳娜累得扶墙才勉强站得起，另外两个小朋友也虚脱了一般瘫坐在地上喘着粗气。阿尔敏用断断续续的沙哑嗓音说：“他们…被宪兵…抓住了…我们…没必要…跑…的。”
瑟琳娜可不想被宪兵拦下盘问，要是被要求出示通行证就惨了，“我要躲的就是宪兵。”
“唉？”艾伦和阿尔敏同时发出奇怪的疑问声。
‘糟了，说漏嘴了。’
瑟琳娜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背靠着墙，做出一副需要慢慢调整呼吸的样子，脑海里则迅速思考对策。她看向阿尔敏，“听艾伦说你有一本描述外面世界的书，他刚才就是让我来帮你解读解读来着。那本书大概不能在宪兵面前提及吧。”
“原来是这样。”阿尔敏听说瑟琳娜愿意帮他们看懂那本书，眼睛里瞬间发出期待满满的光芒。
走进阿尔敏家，跟艾伦家相比小了不少，即使屋外阳光灿烂，室内仍透露着一股灰蒙蒙的色调。
“你父母都出去工作了吗？”瑟琳娜看着空荡荡的房子问阿尔敏。
“爸爸妈妈两年前失踪了，现在只有我和爷爷住在这里。”
“抱歉。”
“没关系，他们肯定已经到墙壁外面，看到书上所讲的内容了吧。”阿尔敏从角落里翻出他所珍藏的那本书，封面陈旧泛黄，颇有年代感。
来到这个世界之前，瑟琳娜接受过专门的培训，语言考试分数不低，她有自信能够看得懂那本书。
阿尔敏指了指书中的一段文字问，“这一段描写的是‘火焰之水’，但最后面这个词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我看看…”瑟琳娜把书平放在腿上，顺着阿尔敏所指段落往下看，不太流畅地说出句子的意思，“深埋于地底…如太阳般明亮、火焰般炽热…常于山顶涌出…黑烟蔽日…所到之处皆燃烧成粉末…逐渐粘稠…最终凝固成石…”
念到这里，她大概已经知道火焰之水指的是什么了，果不其然，这一段文字后面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词汇，“岩浆。”
“岩浆？”阿尔敏喜出望外，“原来这个词读作‘岩浆’？”
艾伦的双眼也亮了起来，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也就是说，只要我拿着铲子不停往下挖，也可以看见‘火焰之水’了？”
“理论上是这样。”瑟琳娜打住了艾伦的脑洞，“但岩浆是地壳深处高温的熔融物质，由于地壳运动才偶尔会流出地面。陆地的岩浆平均藏于地底33公里之下，你要用铁铲挖的话，几百年都挖不到。”除非是在某个只有方块的游戏里。
“地壳？熔融物质…”阿尔敏一脸懵逼地翻找着书，“这些都是书上的词吗？”
艾伦听不懂瑟琳娜刚才在说什么，但不明觉厉，“我怎么感觉你比书上知道得还多？”
真相了。
瑟琳娜额头冒出两滴冷汗，原本只是帮忙认认字，结果一不小心就向小朋友科普知识了。这个好为人师的毛病得改改才行。
还没等瑟琳娜想好怎么解释她为什么知道得那么多，艾伦继续说：“不愧是王都过来的人，学识果然比我们渊博得多。”
‘谢天谢地，不用我解释了’瑟琳娜马上附和地点点头。
就在她松了口气，以为自己蒙混过关的时候，认真看书的阿尔敏说：“瑟琳娜姐姐，你刚才念错了，这段写的是‘燃烧成灰烬’，而不是‘燃烧成粉末’。”
“连‘岩浆’那么难的词都会，结果‘灰烬’却念错了，看来瑟琳娜姐姐你也有粗心的时候。”艾伦哈哈大笑，阿尔敏也跟着抿了抿嘴，没想到这个刚才还自诩学识广博的人竟然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似乎并没有发现违和的地方。
瑟琳娜摸摸后脑勺，报以尴尬而不失礼的微笑。幸好今天面对的是两个毫无戒心的小朋友，万一面对的是宪兵的审讯，后果不堪设想。
006 对峙
愉快的交谈声从屋外传来，卡露拉马上猜到是艾伦和瑟琳娜回来了，她看了眼坐在餐桌旁看报纸的格里沙，快步走去开门。
“想不到你还蛮厉害的嘛，竟然看懂了那本古书上的字。”经过瑟琳娜的耐心讲解，艾伦为他和阿尔敏能够更加流畅地读懂那本禁书而感到高兴。
“还好啦。”瑟琳娜的回答有点敷衍，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但为什么有些简单的词你反而不认识呢？不会是学习不认真吧…”
瑟琳娜用眼角的余光扫了眼耶格尔夫妇，有点牵强地解释：“其实我也并没有接受过很正规的教育…”这算是实话，毕竟穿越前的培训内容也仅局限于此前的穿越者提供的有限信息。她失算了，没料到随着时间的推移，‘灰烬’这个词在两百年后会演化为‘粉末’的读音。
卡露拉摆放好餐盘，转头对艾伦和瑟琳娜喊道：“你们两个，快过来吃饭吧。”
艾伦很听话地跑到餐桌旁坐好，摩拳擦掌地向瑟琳娜抱怨道：“你待会儿倒是把你一脚铲平那几个家伙的招数教给我，下次再遇到他们，我就有胜算了。”
瑟琳娜坐到艾伦身边，深吸一口气组织语言：“你还是个小孩子，力量悬殊摆在那里，技巧再厉害也无济于事，还是先学会保护自己吧。”她可不想让格里沙和卡露拉认为她‘教坏’小孩，支持艾伦去打架。
果然，卡露拉赞许地点点头，揪了揪艾伦的耳朵，“听见没有，你应该先学会保护自己，而不是每次都被打得鼻青脸肿地回来让爸爸给你擦药。”
“知道啦。”艾伦口是心非地回答，显然还是不服气。
格里沙再次看向眼瑟琳娜，试探性地问：“不知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我…”瑟琳娜犹豫了几秒，“我想先找份工作，在西冈西纳区暂住一段时间。”
“你不回家了吗？”卡露拉奇怪地问。
瑟琳娜难为情地低下头，“很抱歉，我在那边已经没有亲人了。”
“太可怜了。”卡露拉惊讶地掩了掩嘴，看瑟琳娜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同情。她向格里沙恳求道：“想必是因为家里出了变故才会流落街头，老公你就好人做到底吧。”
于是，格里沙趁机问瑟琳娜，“你有什么特长吗？”
“我会…”瑟琳娜想了想，她以前是在警察局负责采集证物和化验的犯罪现场勘查员，如果问她擅长什么，那肯定是非常擅长收集证据。但没有高科技设备的辅助，就算收集了物证也无法化验。
不过作为一个兴趣爱好广泛的现代人，她还是有别的一技之长能拿得出手。
“我会画画，不过是铅笔画。”
“真的吗？”卡露拉握住瑟琳娜的手，“那能拜托你帮我们家也画一幅画像吗？等艾伦长大之后，再让他看看自己小时候的样子一定很有趣。”
“妈妈！”艾伦霎时脸红了，“我才不要画画像呢！”
瑟琳娜没多想，当即答应了卡露拉。她住进耶格尔家后就一直觉得他们家少了点什么，原来是少了一张‘照片’。墙壁内没有相机，所以若能把人画得栩栩如生，应该也能称得上一门不错的手艺。她谦虚地说：“不过我好久没画了，不知道是否还找得回手感。”
吃完饭，瑟琳娜用自己仅剩的钱买了画纸和铅笔，用了两天时间才勉强把耶格尔一家三口画出来，还好那两天格里沙不忙。艾伦嘴上说不想画画，可还是乖乖听话摆好姿势，画画过程中被烦人的蚊子骚扰也一动不动，比谁都认真。
虽然太久没画画有点手生，但瑟琳娜还是不负所望交出了令他们满意的答卷。
“你以前是不是学过医？”格里沙一针见血地问。他看过瑟琳娜的初稿，笔触明显有点凌乱，构图也不够合理，缺乏对画面美感的追求，但人物比例和透视确很精确，仿佛能直视他们的骨架一般。
瑟琳娜立即精神抖擞地点点头，“学过一些基础的医疗知识，急救处理这一块比较熟。”
毕竟犯罪现场里，受害人未必完全死透，或者同事也有遇到危险的可能，所以一般的急救本领她还是具备的。另一方面，了解一定的解剖学知识，对画人体的复杂姿态和面部细节也有很大帮助。
格里沙颔首，“那明天起，你随我去出诊吧，刚好需要一个助手。要筹备一个画室，你应该需要不少本金吧？”
瑟琳娜猛然站起身，连椅子都被她碰翻了，“谢谢您！耶格尔医生！”她九十度鞠躬道。
第二天一大早，瑟琳娜依旧背上了旅行包，她把换洗的衣服拿了出来，放进格里沙要带的东西，“耶格尔医生，我们出发吧。”
格里沙点点头，虽然不用自己拿一大堆诊疗用品是好事，不过他此行的目的可不是出诊那么简单。
两人坐马车来到一个偏僻的山脚下，格里沙头不回地走进连路都被高大草丛遮蔽的树林中。瑟琳娜心中虽有疑问，但人家出于好心让她当跟班，也只好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然而他们越走越偏僻，瑟琳娜越来越感到不对劲，周围不要说人影了，甚至连动物都看不见一只，遮天蔽日的树林里安静得可怕。
‘真的会有人住在这里吗？如果有的话，耶格尔医生又是怎么知道这种隐士的存在的？’瑟琳娜心里打鼓。
突然，格里沙停了下来，背对着瑟琳娜发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唉？”瑟琳娜听出格里沙的语气有点强硬，小心翼翼地回答：“我就是米托拉斯来的人呀？”
“是吗？”格里沙转过身，把掌心正在流血的右手背在身后，“那你解释一下，一个衣着光鲜的王都居民为何‘没有受过正规的教育’？”
瑟琳娜叹了口气，说：“我没说谎，只不过我不是从米托拉斯的地面来的，而是从地下来的。只不过刚好我父亲懂一点文化知识，教会了我读书认字。况且谁也没规定住在地下街就非得衣衫褴褛吧？”
“是这样吗？”格里沙没有相信瑟琳娜，“那你是怎么从那里逃出来的？”
“楼梯，给过路费就可以了。”
突然，瑟琳娜看见格里沙身后的蕨类植物的叶子动了一下。蹲下来定睛一看，发现上面竟然残留着一些红色液体，“那是血吗？”
“刚才不小心擦破手了。”格里沙把受伤的手伸出来，已经做好一场厮杀的准备。
007 与死神擦肩而过
见血液已经布满手掌，瑟琳娜从容但利索地打开背包，取出格里沙的创伤药和绷带，“耶格尔医生，不如我先帮您包扎一下吧，不及时处理会造成感染的。”
格里沙愣了一愣，眼前这个人丝毫没有因为他划破了手而警惕或惊慌，仿佛完全不知道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心想是自己弄错了还是瑟琳娜的演技过于逼真？
以格里沙的角度看，瑟琳娜的言行举止与其说是‘内地人’，不如说更像是‘墙外人’。不但知道一定的医学常识，还会格斗技巧，他不由得怀疑瑟琳娜其实是马莱派来的间谍，那她的任务毫无疑问就是找到始祖巨人并将其带回。
然而基于这一点，无论是穿越满是巨人的无人区还是夺取始祖，‘巨人之力’都是必不可少的条件。可从瑟琳娜的反应看，她压根不知道变身巨人的方法，那就更不可能是巨人之力的拥有者。
原本，格里沙带着瑟琳娜来到这荒凉的深山，就是为了两人能够卸下伪装‘好好谈谈’，在获取了足够的情报后将她灭口。
如果瑟琳娜真的是巨人之力的持有者，看到他无故流血第一时间至少应该露出提防的表情，或者不自觉地与他拉开距离。然而她却主动走近，完全不怕格里沙率先变身将她炸飞。
看着转眼间已经被包扎好的手掌以及瑟琳娜满脸的困惑，格里沙犹豫了。
“耶格尔医生，我很佩服您的洞察力，不过我确实没有恶意，只是不想让人知道我的真实身份，避免引起麻烦。”瑟琳娜轻叹一口气，“毕竟，要离开地下街也不容易，我不想再回去了。如果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也请您多担待。”
格里沙暂时放下了对瑟琳娜的怀疑，但并未对她完全信任，比如她是如何逃避宪兵的检查通过希娜和罗斯之壁等问题，瑟琳娜只说她是在别人不知情的情况下钻进货船，跟货物一起‘偷渡’出来的。
不管怎样，格里沙最终还是没能下决心变身巨人拍死瑟琳娜，就像他当年找到始祖的据点却没有直接抢夺始祖巨人一样。只要她没有做出危害他家人的举动，那就暂且静观其变。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格里沙很难相信马莱培养的战士竟然会是个漏洞百出的菜鸟。凭她的身手，哪怕偷窃、抢劫都不至于沦落到街头挨饿受冻。
多年后，当瑟琳娜得知流血是变身巨人的条件后，不禁寒毛竖立，心中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
格里沙继续询问瑟琳娜关于她在地下街的经历，瑟琳娜都能对答如流，还好她认真研究过她那身为教授的父亲在地下街时期艰苦生活的笔记，加上她也在地下街溜了一遭，使她的话无形中更具有真实性。
“耶格尔医生，您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瑟琳娜歪歪头，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
“没有了。”格里沙自己也没去过地下街，不是很清楚那里的状况。但瑟琳娜的话语中提到的细节，如药品非常昂高贵不敢生病、通往地上的楼梯被贵族垄断、街边某些店铺的小姐姐特别漂亮等，都充满了生活气息，不像是临时能编出来的样子。
突然，一声枪响惊飞了树丛中栖息的鸟，一头高大的鹿从旁边窜出，风一般撞向面对面谈话的两人。
“小心！”瑟琳娜眼疾手快推开了格里沙，自己也借助反作用力向后一蹬，头部后仰，鼻尖恰好躲开了向两边延伸的鹿角。
害怕第二枪接踵而至，瑟琳娜立即蹲下，示意被她推倒在灌木丛中的格里沙先别动，“确认对方身份和开枪目的前，请先留着原地。”她本想掏出背包里的手枪，但立即把手伸向旁边地面上的粗树枝，思考着如果对方是坏人该如何反击。
格里沙虽然也被吓了一跳，不过他很快恢复了平静，扶了扶眼镜框说：“可能是附近的猎户。”
两人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周围的环境，那头鹿过来的方向似乎有脚踩在布满枝叶的草径上的‘沙沙’声，步态稳健而有规律。
不一会儿，一个扛着猎枪的中年男子拨开灌木走了过来，“抱歉，刚才是不是吓着你们了？这里好久没其他人来了。你们没受伤吧？”
见来者语气温和，似乎没有恶意，格里沙和瑟琳娜先后站了起来。
拍拍身上的尘土，格里沙道：“我们没事。只是我们在这附近迷路了，请问你知道下山的路怎么走吗？”
“山路有点绕。不如你们先来我家坐坐，我妻子现在差不多也该做好午饭了，就当是为我刚才的冒犯赔礼吧。”
“不用客气，你告诉我们大致方向就行，我们赶时间。”格里沙婉拒。
“你们要去哪？我对这一带很熟，有人带路总比你们在这深山里到处乱逛要强。看你们两斯斯文文的样子，也不像是有应对猛兽经验的人。”
“好吧。”面对热情的猎户，格里沙最终接受了其好意，毕竟万一真的遇见猛兽，他变不变巨人都很难收场。
猎户熟练地跟随着地上的血迹走进另一侧的树丛中，格里沙和瑟琳娜紧随其后。果不其然，刚才那头鹿在没多远的地方侧躺倒下，已经奄奄一息。猎户对着鹿的心脏果断开了一枪，“这样起码能减轻它的痛苦，而且完整的鹿头在集市也能卖不少钱。”
“是拿去当装饰品吗？”瑟琳娜记得有的人喜欢把动物的脑袋做成栩栩如生的标本挂在墙上。
“对呀，贵族老爷都很喜欢这种野性的墙壁挂饰呢。”猎户边说边用身上的绳索将这头鹿五花大绑，然后拽着几股绳子开始往回拖。
“我帮你吧。”格里沙将他的手提包递给瑟琳娜，抓住绳子和猎户一起拖拽猎物。
“谢谢，帮大忙了。”猎户又惊又喜，“我刚才还头疼那么大头鹿要拉多久才能运回去呢。”
瑟琳娜跟在猎户和格里沙身后，时不时警戒着周围是否有危险，顺便帮忙清理一下挡路的石头等障碍物。
不一会儿，猎户已经汗流浃背，格里沙也好几次抬起袖子擦汗，衬衫的袖口的颜色也明显变深了。
路上，猎户不忘自我介绍，他说他姓阿克曼，由于他的姓氏在城里不被待见，于是和同样因家族血统原因不受待见的妻子搬到了深山里。得知他还有一个女儿，格里沙也道出了他有一个儿子，“也许可以让孩子们多见见面。”
“如果可以就再好不过了。我们住在山里，三笠从小就没怎么和别的小朋友一起玩。”
008 蹭饭
穿过一片密林，眼前的景色豁然开朗，被树木环绕的一片青草地映入眼帘。适应了树下的阴暗，眼前灿烂的阳光刺得瑟琳娜眯起了眼。
适应光亮后，不远处的一栋小木屋变得清晰起来。屋子虽然不大，朴实无华，但至少很整洁温馨，袅袅炊烟静静地冒出烟囱。屋子侧面有一圈缠绕着翠绿藤蔓的篱笆，一大一小两个黑色头发的身影正在弯腰打理着耕地里刚长成的蔬菜。
“我回来了。”猎户朝着木屋方向大喊。篱笆里的两人也直起身朝他招手。其中，那个女孩身高不够被篱笆挡住了视线，只能一个劲地跳起，欢快地跟她父亲打招呼：“欢迎回来，爸爸。”
猎户从格里沙手里接过绳子，“你们先进屋坐坐，我去收拾收拾这个大块头。”
“多谢你们帮忙把猎物带回来，午饭马上就要做好了，请务必留下来吃完午饭再走。”猎户的妻子面带微笑，声音轻软，是个典型的东方女子的模样。
“叨扰了。”格里沙礼貌地回应。
进屋后，瑟琳娜放下手中的物品快速地打量了一番室内的布置，果不其然，和自己想象的相差无几，旁边的小桌上还摆放着尚未完成的刺绣。
猎户的妻子招待他们在饭厅坐下后就走进厨房继续捣鼓饭菜，食物的香气溢满整个小屋。瑟琳娜小声对格里沙说：“那位夫人是东洋人吧？”
“你还见过东洋人？”格里沙的警惕心再次被唤醒。
貌似又说了些多余的话，瑟琳娜连忙解释，“以前见过。贩卖稀有人种也是地下街的产业之一嘛。”这两句话都不算谎言，她穿越前真的见过东洋人，而地下街确实有那样的黑色交易。
“是吗？”格里沙看向厨房，“那他们隐居在这里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没一会儿，饭菜便端了上来，看得瑟琳娜直流口水。不愧是猎户，肉类很丰富嘛！
猎户的妻子看见瑟琳娜那一点都藏不住的馋样，低头掩嘴轻轻笑了笑，“刚从地里摘下来的蔬菜也快熟了，请不要客气。”说罢，她再次转身回到厨房。
忽然，瑟琳娜感觉到了背后投来的目光，回头一看，是三笠。虽说她跟艾伦年纪相仿，但看起来要矮小瘦弱一些。似乎是第一次看见陌生人，三笠在门框外探出半个小脑袋打量着格里沙和瑟琳娜两人，丝毫没有要再往前踏进屋子的意思。
“三笠，要开饭了哦，快进来吧。”猎户的妻子放下一盘蔬菜，朝三笠招了招手，三笠才犹豫且怯生生地低头快步走到母亲身边。
等三笠爬上椅子坐在餐桌旁，猎户的妻子对他们说：“我们先吃饭吧。”
“阿克曼先生不一起吗？”格里沙问。
“他知道你们急着下山，所以现在正忙着处理猎物呢。”
正当格里沙再想说什么，猎户的妻子继续说：“别介意，刚才差点让你们受伤，你们却还愿意帮忙把猎物搬回来，我们感激不尽。”
吃饭期间，三笠依然很少说话，就算问她问题，也只是小声地‘嗯’一下或点点头。看她的样子，应该要等她适应了家里经常有人来访的情景才能继续敞开心扉去接触更多的人。
与三笠的安静截然不同，她母亲自从发现瑟琳娜对肉类很感兴趣之后，就不断热情地把桌上的肉类分给她。虽然瑟琳娜好久没有大鱼大肉了，但也有点不好意思，连忙拿起餐叉插起一片瓜塞嘴里，“素食也要多吃点，这样身体才健康。”
“抱歉，很久没有给家人以外的人做过饭了，看您吃得很香，就忍不住…”
“没关系…”瑟琳娜鼓起的腮帮子里塞满了新鲜出炉的野味，把自己刚才说的话抛诸脑后。
其实，如果是在现代的话，瑟琳娜对吃野生动物这件事情会有较大的排斥。一部分是环保的原因，更重要的是，她清楚野生动物的身体里有特别多病菌和寄生虫，万一处理不当吃下去，人生的尽头将很可能会在ICU里度过。
不过据之前的穿越者所述，现在的这副躯壳貌似因为恢复力强的缘故基本不会生病，所以现在的她大可放宽心去吃。
等格里沙和瑟琳娜用完餐，猎户已经打包好他的战利品，来到饭厅随口扒了点食物，“等一下我正好要拿点皮毛去集市里卖，我们一起下山吧。”
“没关系，你可以再多吃点。”格里沙劝道。
猎户连忙摆摆手，“那怎么行，我答应过你们尽快带你们下山的。何况，我还要抓紧时间去集市里换点钱。”说着，他与自己的妻子交换了一下眼神，夫妻间的默契尽在不言中。
格里沙说：“那事不宜迟，我们走吧。”
有熟悉山路的猎户带路，比起上山时走的茂密灌木丛，下山的路显然好走很多。没一会儿他们就来到了平原地带，沿着一条不足半米的小径一路向南，他们终于看到了西冈西纳区的城墙。
“你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下山买东西的吗？”格里沙问猎户。
猎户点点头，“因为妻子身体有些不适，不太适合走远路。”
“那你刚才为何不让耶格尔医生帮忙看看呢？听说当年镇上有瘟疫，是耶格尔医生找到了治愈的方法。”瑟琳娜好奇地问。
猎户不太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耶格尔医生肯定很有名望吧。我怕我付不起诊疗费。”
“你这次打猎所得的钱作为诊疗费绰绰有余，不如下次我再上山找你？”格里沙说。
“啊？这点钱够吗？”猎户张大了嘴巴。
格里沙顿了顿，神色一凛，临时决定跟着猎户一起去他平时拿皮毛换钱的那家店，结果才得知，由于阿克曼这个姓氏，别人收购他的货物都远低于正常价格。店家一听说猎户竟然是耶格尔医生的熟人，态度立即180度大转变，马上按照正常交易价给了猎户应有的酬劳。
回去的路上，瑟琳娜一想到猎户拿着远超预期的钱，惊喜、激动、感谢的情绪纷纷溢出眼眶的表情，心里就很不是滋味。这个世界果然无论在哪都喜欢欺负老实人。
但同时，她敬佩地望着格里沙的背影，虽说闲聊时听卡露拉说过格里沙的事迹，但完全没料到他在本地人的心目中有如此高的地位。
009 大佬竟在我身边
突然，瑟琳娜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连忙迈开大步追到与格里沙并排的位置，“耶格尔医生，我们一开始不是要去出诊的吗？”
“我刚才想起出诊时间是明天才对。”格里沙敷衍道。
“……”瑟琳娜无言以对，所以这次出门就是为了确认她的真实身份的？那，经过这一天的折腾，她是不是要被赶出去了？毕竟，是个正常人应该都不会留一个来自‘民风淳朴’地下街的陌生人在家里。
一进门，卡露拉的脸色马上从欣喜变成了担忧，“老公，你的手怎么了？”
格里沙毫不在意地抬起手看了眼，“没事，今天在路上不小心摔了一下，擦破了皮，瑟琳娜帮我包扎好了。”
卡露拉平常也见过格里沙给别人包扎，见绷带整齐干净，稍微安心了一些，“瑟琳娜今天的表现及格了吗？”
听到这，瑟琳娜很想像鸵鸟一样一头扎进沙堆里。
“还可以。”格里沙回头看着瑟琳娜，“从明天开始，你就是我的正式助手了。我每个月会按时发工钱给你，直到你可以通过画画自食其力为止。”
“喵喵喵？”瑟琳娜脑袋一歪，感觉莫名其妙。不过得知自己不用被扫地出门，她心里仍万般庆幸。
而在格里沙看来，既然瑟琳娜身份依旧存疑，那不如把她安排在身边监视比较妥当。
之后几天，除了正常的出诊，格里沙也没忘记上山去看看阿克曼一家，给妻子开了一点药，收了个优惠价。当然，格里沙和瑟琳娜也顺带被留下来吃了顿午饭。
“三笠，你在做什么？”瑟琳娜走到三笠身边蹲下，看着她用中午吃剩的肉汤给菜地浇水。在没有很好的保鲜技术的大山里，把吃剩的食物倒掉也是无奈之举，只是为何要倒进菜地里呢？
一回生，两回熟，三笠已不像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么拘谨。她自信满满地说：“耶格尔医生说蔬菜和肉类要一起吃才健康，所以我也要给蔬菜一点‘肉汁’，让它们能够营养均衡。”
瑟琳娜捂了捂脸，“汤里有大量的油脂和蛋白质，属于有机物，植物的根系吸收不了。想要植物营养均衡，要给它们无机盐才行。”
“嗯？”三笠似懂非懂，不过她还是明白了瑟琳娜最核心的意思——浇肉汤没用。她嘟起嘴，“那怎么办？”
瑟琳娜用食指支在下巴边缘仰头想了想，“种菜之前，拿些枯枝和树叶放在地里烧成灰，然后翻一翻泥土使其混合就可以了。有机物燃烧过后的灰烬就是无机盐，植物可以直接吸收。”
三笠点点头，但语气有点失望，“爸爸妈妈就是这样做的。”
“所以只要按照你平时的做法做就行。”瑟琳娜干笑着摸摸三笠的脑袋，装逼失败。
挥挥手告别阿克曼家，格里沙猝不及防地问瑟琳娜，“你刚刚的用词很专业。”
她和三笠的谈话被听见了？“我父亲在地下街的时候教过我。”瑟琳娜不假思索脱口而出，说完之后觉得自己仿佛化身为某个可以与死神比肩的小学生。
格里沙没有表示相信还是不相信，只淡淡地说了句：“那你‘父亲’还真是多才多艺。”
瑟琳娜耸耸肩，感觉自己真不适合说谎。
作为一名私人医生，格里沙的工作时间相对比较自由，偶尔会有病人主动上门，偶尔也会应邀前往病人家里。一个多月以来，跟着格里沙出诊，瑟琳娜到过不同的地方，遇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借此增长了不少见闻，加深了对墙壁内世界的认识。
在没有工作的时候，格里沙通常都会前往家里的地下室做研究，不过他并不允许包括卡露拉在内的其他人进去。瑟琳娜的理解是，里面有很多‘家传秘方’，所以要格外谨慎保密。
为了尽快攒到足够的钱，瑟琳娜不敢上街，因为出门意味着‘剁手’。她决定老老实实呆在耶格尔家帮忙打扫卫生。
剧烈而急促的敲门声袭来，外面的人仿佛要徒手把门板给震碎，可见其非常着急。
“格里沙，你在吗？”外面的人大声喊道。
“在，请等一下！”瑟琳娜连忙把扫帚和垃圾铲放好，来不及洗手，拍拍灰便急匆匆跑去开门，“请进来坐一坐，我现在去叫耶格尔医生。”
“不用了，烦请耶格尔医生立即跟我来一趟。”
瑟琳娜定睛一看，对方是个比她高半个人有余的老男人，穿着军队的制服，做贼心虚的她不禁打了个冷战。不过再仔细一瞧，那人的胸章不是王之独角兽，而是自由之翼，她顿时松了口气。
她记得两天前在街上刚好撞见铩羽而归的调查兵团。那时天空积累了厚厚的云层，蒙蒙细雨随着微风漂浮而下，一支士气低落的队伍稀稀拉拉地缓缓穿过小镇的中央大街。不甘、难过、绝望的阴霾笼罩在这支队伍的每个成员脸上，即使不理会后方泥泞的运输车上那堆尸体和尸块的混合物，光是瞟一眼这些人蹒跚的步履和失去高光的眼神都能体会到他们方才直面了怎样的地狱。
若无意外，瑟琳娜猜测，这个调查兵是来请格里沙去救治他们的战友的。那天行进的队伍里有不少伤员，不知是太过匆忙还是医疗兵处理不到位，有些人的伤口都还渗着血，而且绷带看起来也略显脏乱，发生感染也不奇怪。
正当瑟琳娜想要转身朝地下室喊格里沙的时候，他已经回到地面，盖好了地下室入口的门，“基斯，我们走吧。”显然，就算躲在地下室，格里沙也不可避免听到了敲门的声音。
跟着那个调查兵坐上马车来到城外的调查兵团总部，正门是个城堡模样的建筑，准确点来说，就是由古代的城堡改建而来的。进门需要停车检查，守门的士兵看见基斯，敬礼道：“团长，请进。”
瑟琳娜眼角抽了抽，‘团…团长？’路上他们两人都是直呼其名来交谈，让瑟琳娜忽略了来者的军衔。格里沙的神通广大再次刷新了瑟琳娜的世界观。
010 手术
基斯带着两人赶到兵团的医务室，病床上无不躺着伤员。最里面的那名士兵左侧大腿上覆盖着一大片纱布，他面如薄纸，已高烧昏迷。旁边照顾他的两名士兵脸色也很不好，不过看到医生来了，他们的眼里似又燃起了希望。
“让我看看伤者情况。”格里沙轻轻揭开纱布，触目惊心的伤口映入眼帘。旁边的士兵纷纷转过头，有人甚至直接捂着嘴夺门而出。基斯的反应看起来最平静，但喉结微微上下颤动，应该也是在强作镇定。
瑟琳娜看到此情此景也深受刺激，那个巴掌大的伤口看不见任何血色，不规则的伤口边缘是一圈发黑的血痂，再往里是被乳黄色的脓液以及无数颗正在蠕动的‘米粒’填满的深可见骨的凹陷。安静下来甚至还能听见‘米粒’滋滋作响。
‘密恐福利。’瑟琳娜第一反应联想到。
伤口暴露的刹那，腐烂的味道也开始朝着四面八方蔓延。其实，如果这只是一具单纯的尸体可能还不至于令人如此难受，但这样一个伤口竟然是出现在活生生的人身上，多多少少都会令旁观者生理不适。
格里沙回头问瑟琳娜，“你还撑得住吗？”
“没事，我见多了。”说完，瑟琳娜恨不得打自己一嘴巴，怎么又说漏嘴了呢？
以格里沙的角度看，他的理解应该是因为地下街脏乱差的缘故，但基斯会怎么看？虽说调查兵团没有执法权，正常情况下不会将她送回地下街，可‘来自地下街’这件事情只是毫无退路时候的保底选项，当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是经常跟着耶格尔医生出诊，所以习惯了吧。”基斯的语气里透露着对瑟琳娜的肯定。竟然能够忍住连见惯了鲜血淋漓的调查兵都难以忍受的场景，果然不一般。
瑟琳娜没有正面回应，表情僵了僵看向格里沙。见状，格里沙说道：“瑟琳娜做我的助手有一段时间了，这种场面还应付得过来。事不宜迟，我们开始手术吧。”
既然格里沙替自己解围，瑟琳娜二话不说，赶紧把手术用品整齐铺开，并向其他士兵交代其他需要的用品。
基斯帮忙拉上床周围的帘子隔离出一个简陋的手术区，带‘闲杂人员’离开。他最后透过帘子的缝隙用眼神向格里沙传递了句‘拜托了’。格里沙也微微颔首回应。
过来调查兵团的路上，基斯已经简略介绍了伤员的情况。如果不能清理干净伤口，那就只有截肢了。但那名士兵还清醒的时候曾哭着哀求，他不想成为家里的负担，如果要截肢的话，就任由他死去。
由于感染比较严重，那名士兵已经不能舟车劳顿，从这里去拥有截肢条件的医院快马加鞭也要几天的路程，伤员怕是等不及了。所以基斯才决定亲自找格里沙，让他试试能不能切除腐肉，即便那条腿不能恢复如初，起码不要对日常生活造成太大困难。
瑟琳娜一边戴口罩一边观察创伤处，“这伤口的形态很像牙印。”
“确实是被巨人啃咬的痕迹。”格里沙的语气非常平静，在做好手术的各种准备后，抬起手逐一向瑟琳娜索要手术器具。
“是。”瑟琳娜立即把消过毒的工具递到他手上。
手术过程中，两人几乎没有交流，但瑟琳娜清楚自己需要做什么，不停地给格里沙更替各种手术用品，顺带还要帮他擦擦汗，检查病人正常生理机能是否正常。
理论上，一台正规的手术需要配备主刀医生、麻醉师、助手和若干护士，但现在条件有限，瑟琳娜只能一人身兼多职，忙得不可开交。
首先，格里沙仔细地把里面密密麻麻的蛆虫逐一捡出来。
蛆是苍蝇的幼虫，只会吃腐肉，因而后来有人还发明了使用无菌蛆来清除化脓伤口的疗法。但眼前这些来自大自然的蛆明显不能放任不管。
用锋利的手术刀剔除腐烂的组织，再给创口消毒，包扎并给病人注射消炎药，一整套流程下来，太阳已经沉沉落入地平线。
瑟琳娜手持烛台无力地撩开帘子，“可以了。”
在外面等候的士兵们高兴地向瑟琳娜道谢，但她竖起食指在唇边‘嘘’了一声，“病人需要静养。等烧退了之后大概就能醒来了。”
“辛苦你们了，时间不早，今晚你们就暂住在调查兵团吧。”基斯看着面容疲惫的格里沙和瑟琳娜说。
“可是卡露拉…”
基斯打断道：“放心，我早就派人去你家通知情况了。”
格里沙和瑟琳娜被领着来到调查兵团招待贵宾的客房，两人分别在相邻的房间里下榻。按这个态势，他们还需留下来继续观察术后的情况。
晚餐不久便送到，瑟琳娜新奇地盘点着伙食，“热汤、面包、鸡蛋和蔬菜，没有肉。”
不过想想，那天站在街道两边围观调查兵团回来的人群里不时发出他们浪费税金的抱怨，待遇差也就不奇怪了。
解开发绳让瀑布般的金发自然散开，瑟琳娜拿起面包趴在窗台上一边吹着凉快的晚风一边用餐，顺便抬头看看星星。
如果每天都能过得如此风平浪静，白天忙点也没什么。想着想着，瑟琳娜有点出神，咬了一口的面包狡猾地从手里逃脱。
“啊咧？”瑟琳娜吓了一跳，向下张望，面包正直直砸向另一个金发的头顶。那人眼疾手快，听见瑟琳娜的叫声立即侧身躲开，那块面包则不偏不倚落在了他手上。
对方仰头寻找面包的来源，便看见了半个身体探出窗外，憨憨赔礼道歉的瑟琳娜。
幸亏瑟琳娜的房间在三楼，面包也很轻，否则自由落体产生的冲击力可不是看玩笑的。因为逆光加上瑟琳娜的头发坠到前面的缘故，这个被面包‘袭击’的人抬头一看，差点以为自己见了鬼。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瑟琳娜觉得无论怎么解释都无法掩盖自己的‘蠢’，竟然连个面包都拿不稳，看来自己真的需要提前退休，过上养花遛鸟的老年生活了。
对方礼貌地笑了笑，“没关系，我帮你把面包拿上来。”
“谢谢…”
011 另一种历史
接下来几天的工作稍微轻松一点，照看病患的工作可以由其他士兵轮流来做，而格里沙也没闲着，顺便也给其他受伤的士兵清理伤口。
空暇时间，瑟琳娜爬上城堡顶端的瞭望台，一边放松一边摆弄着她那精心伪装成发卡的摄像头，原地机械地转圈，三百六十度环绕拍摄调查兵团的全景。
不远处有一片树林，从瑟琳娜的角度望去，能看见蚂蚁大小的人影使用立体机动装置在树林边缘飞进飞出。那一定是调查兵团的立体机动训练场，瑟琳娜盯着那个方向，摸着发卡调整焦距，企图拍摄出更加清晰的画面。
她敢肯定，自己记录的内容将会成为研究两百年前的帕拉迪岛的重要材料。
‘如果老爸也能有机会看到就好了，可惜他‘一辈子’都没能离开地下街。’瑟琳娜忽然有一瞬间的失落。
“你在这里看什么？”
“史密斯分队长？”突如其来的‘问候’吓了瑟琳娜一跳。
这个高大的三七分金发男就是昨晚接住她面包并且亲自送回来的那名士兵，而且巧合的是，他的姓氏竟然跟瑟琳娜相同。
立即放下摸着发卡的手，瑟琳娜故作镇定地回答：“出来休息一下，看看风景能够提高工作效率。”她很佩服自己能把偷懒说得那么清新脱俗。
“抱歉，昨晚给您添麻烦了。”瑟琳娜岔开话题，虽然她的偷拍不会对这些平行世界的人有任何影响，但不免还是有种‘干坏事’的感觉。
“是我们给你们添麻烦才是。听说手术进行得很顺利，保住了那名士兵的腿。”
“还需继续观察，总之伤口要保持清洁，注意防止苍蝇之类的昆虫靠近才行。”瑟琳娜顺口问出她这些天积累的疑惑，“理论上兵团总部应该有军医才对，不过我好像并没有看见。”
埃尔文遗憾地摇摇头，“军医在上次壁外调查中牺牲了。”
瑟琳娜缩了缩脖子，难以置信地问：“军医也要参加壁外调查？”
“要是受了严重的伤，必须越快处理越好。”
“那你们打算怎么办？”
“聘请一个医生然后将他培养成士兵，或者挑选出头脑和动手能力都不错的士兵将其培养成医生。后者我们已经开始了。”
瑟琳娜看向远处感叹，“感觉无论哪个方法都有点艰难啊。”
“这是因为调查兵团资金长期缺乏的缘故。”埃尔文介绍调查兵团的基本情况，不禁皱紧了眉头。
“我其实挺佩服你们的，明知外面有什么还依然选择出去。”
“这都是为了人类的未来。”埃尔文的神情忽然变得很正式：“自从加入调查兵团，看见了‘那些怪物’捕食人类的过程之后，我就已经理解到人类世界处于多么岌岌可危的境地。一旦巨人跨越了墙壁，无论是崇高的理想还是权势和地位都将毫无意义。所以，无论墙壁之外有多么危险，我们都必须怀着献出心脏的觉悟夺回这个世界。”
这番发言过于‘伟光正’，加上突如其来的大风吹散了遮挡太阳的云层，让眼前的人浑身笼罩在令人难以直视的光芒中。
‘亮瞎我的钛合金狗眼了。’
瑟琳娜偏了偏头应和道：“我相信，人类终有一天会活在没有巨人的世界里。”因为能变成巨人的人，也就是你们艾尔迪亚人都消失了。至少在一年前，瑟琳娜是这样认为的。但说这句话时，瑟琳娜的心不禁隐隐作痛，手不知不觉地握紧了拳头。
思绪猛然回到穿越前的日子。在瑟琳娜所熟知的历史里，墙内的人都是‘恶魔的末裔’，邪恶的王政府一直在进行某种可怕的秘密实验，想要再次使用巨人之力奴役全世界。
但实验出现意外，一只长达两百米的巨人在墙壁内暴走，先是破坏了希娜之壁进入人口密集的王都，造成了无数死伤，而后又爬到罗斯之壁和玛利亚之壁，破坏了城墙。无数巨人从豁口涌入壁内，把帕拉迪岛彻底变成了充斥着巨人哀嚎的死寂之地。
几年后，马莱通过飞行器发现了那只巨人，趁它尚未离开帕拉迪岛，便派遣身负巨人之力的战士们将其消灭。从此帕拉迪岛就名正言顺地归于马莱政府的管辖。掌控了岛内大量的冰爆石资源，马莱的科技也得到了质的飞跃，其霸权一直延续到两百年后。
与此同时，随着考古挖掘的深入，对于岛上的居民都是恶魔的言论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对王政府一致的口诛笔伐。而已经不需要艾尔迪亚人的时代，马莱官方颁布了鼓励艾尔迪亚人自愿绝育的法案。曾经以巨人之力统治世界的艾尔迪亚人终究成为了历史的一部分。
然而事情没有结束。
同情艾尔迪亚人的社会团体为他们篡改了血液检测报告，仅存的艾尔迪亚人依然活在世界的某个角落，或许就在瑟琳娜自己身边。
一年前，岛上最后一只组成墙壁的超大型巨人被定点爆破的历史性时刻，围观的人群中突然发生爆炸。几只长相奇异的巨人从浓浓的蒸汽中诞生，接下来便是人们恐慌四散而逃的场面。
事后，瑟琳娜通过监控设备回看了现场，恐惧到失去理智的人群相互推挤踩踏，仿佛惊慌失措的猎物。落在后面的人被巨人抓起来放进嘴里嚼碎的场景，一度让她san值狂掉。
而令她最难受的是，当天若非她值班，她本该和父母一起去在现场……
好不容易才把那些回忆深埋心底，埃尔文的话却无意间把它们翻了出来，好比原本清澈的湖水被底下的泥沙搅浑。她觉得自己需要独自冷静冷静，让杂质重新沉淀。
“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工作了。”瑟琳娜果断转身走向楼梯，匆匆挥了挥手。
埃尔文看着瑟琳娜的背影，神情有些复杂。谈话中，瑟琳娜对调查兵团的态度谈不上积极，不过跟那些抱怨他们没能拿出成果的人不同，她没有否认他们的理念以及牺牲，但又掺杂着某种惋惜、同情还有不知道冲着谁的愤怒。
回头看了眼瑟琳娜刚才眺望的方向，那边是训练场，旁边的树林就是他们平时训练立体机动装置以及实战演练的地方。
托着下巴想了想，埃尔文觉得瑟琳娜似乎对立体机动装置有点兴趣。嘴角微微上扬，他忽然有种想忽悠瑟琳娜加入调查兵团的想法。
012 免费体验
隔天，做手术的那名士兵苏醒了，而调查兵团派往内地学习医疗知识的士兵不日即将返回，格里沙和瑟琳娜的工作临近尾声。
午饭期间，埃尔文坐到格里沙和瑟琳娜旁边，寒暄几句后进入正题，“下午两位就要回去了，不如饭后我带你们到兵团其他地方参观一下？”
“真的？”瑟琳娜兴奋地反问。
格里沙倒是很淡定，“我就不必了。”他早就看出埃尔文想干什么，转头对瑟琳娜说：“这几天辛苦你了，我们两个小时之后走，在那之前你自己安排吧。”
“是。”瑟琳娜瞟了眼埃尔文，格里沙的意思很明确，就是让她自己决定是否去参观。
既然有机会，她当然想要好好瞧瞧一个正规的兵团总部到底长啥样，以及了解立体机动装置的使用。
见瑟琳娜应邀，格里沙提醒道：“你自己一个人小心点。”
吃完午饭，埃尔文便带着瑟琳娜在总部走了一遭。由古代城堡改建的部分只是日常的办公、住宿、储存用地，穿过城堡的后门，眼前是由一大片空地、树林，还有几栋零星木质建筑组成的训练场。
午休期间的训练场空无一人，安静得只能听见断断续续的鸟鸣。走进树林，瑟琳娜仰头望着高大的树木愣神，嘴巴不自觉地越张越大。一想到这些大树以后都会被砍伐殆尽，心中觉得甚是悲凉。
忽然，她发现一个三层楼高的巨人模型赫然藏身于茂密的树丛，远远地看真的很想某种活着的庞然大物。
“这是训练斩击技所使用的模型，后颈部位安装有模拟巨人皮肤硬度的填充材料。”埃尔文贴心地解释道。
瑟琳娜回头盯着埃尔文腿侧的立体机动装置，有点不可思议，“要飞到那么高的地方去砍那个‘后颈’？”
“正是。”埃尔文弯下腰，贴着瑟琳娜耳边轻声问，“想体验一下立体机动吗？”
“这…”瑟琳娜挑眉，眼里尽是难以掩盖的喜出望外。但理智让她拖长声音小声多问了一句：“不合规矩吧？”
“确实不合规矩。但这几天你帮了我们很多，满足一下你的好奇心也未尝不可，况且......”埃尔文学着瑟琳娜刚才鬼鬼祟祟的语调，“现在没人。”
难得有机会零距离见识真正的立体机动装置的运作过程，瑟琳娜咬咬牙，“谢谢。但…要怎么体验。”
“请用力抓紧我的肩膀。”
埃尔文蹲下把瑟琳娜横抱起来，让瑟琳娜把手臂搭在他的肩上。成年后就没被人这样抱过，看着埃尔文棱角分明的侧脸，瑟琳娜的少女心忽然溅起了一丝涟漪。
就在埃尔文扣下扳机的一瞬间，一股牵引力便将两人抛射向半空中。
“哇~嗷~”被迎面而来的风灌入喉咙，瑟琳娜的声带颤抖了起来。当他们到达抛物线的最顶点时，埃尔文再度射出一条钢索抓住旁边的树干，准备顺着惯性向前荡去。接近完全失重的坠落感让瑟琳娜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
不过重复几次后，瑟琳娜基本已经习惯了这种节奏。如果电影里某个穿紧身衣戴蒙面头套的穷小伙超级英雄看见了，肯定会直呼内行。
跟瑟琳娜的大呼小叫成反比，埃尔文不管何时都显得非常冷静，连三七分的发型在高速运动中也毫不凌乱，即便手臂托了个人都依然能在茂密的树林里来去自如。
没一会儿，他们降落回原点。瑟琳娜玩得很尽兴，仿佛坐了一趟九转十八弯的过山车，落地后不免腿脚发软，扶了好一阵子树才恢复独立行走的能力。
“你还好吗？”在埃尔文看来，瑟琳娜的脸早已没了血色，嘴唇泛白。不过看在她是第一次体验使用立体机动装置飞行，没有晕厥或呕吐已经算得上可以的了，“看来你对立体机动的适应性很强。不如下次我们来教教你立体机动装置的使用方法？”
“大可不必。”瑟琳娜本能地拒绝，虽然说不清为什么，“大家平时训练都很忙吧，怎么能给你们添麻烦？”她摆摆手，故作摇晃地从埃尔文身边路过。
见瑟琳娜‘落荒而逃’，埃尔文知道他安利失败了。
基斯安排了马车送格里沙和瑟琳娜回城镇，格里沙问：“感觉怎样？”
“今天真的长见识了。”瑟琳娜还在回味着那种飞翔的感觉，遗憾的是她没能拍摄到埃尔文的整体动作。
晚饭期间，瑟琳娜向艾伦炫耀起了她在调查兵团参观的过程，当然，埃尔文带她违规使用立体机动装置那段被她自动‘删除’了。果然，听完瑟琳娜的描述，艾伦一脸崇拜地说：“爸爸，下次你去调查兵团的时候也带上我吧。”
“不行，你去会打扰爸爸工作的。”卡露拉把食物端上来，说：“瑟琳娜，调查兵团的人没对你说‘加入他们’之类奇怪的话吧？”
瑟琳娜眨巴眨巴眼睛，摇摇头。
“那群人一天到晚就喜欢拉拢其他人跟他们去墙壁外冒险，我老公以前也差点中过招，你可千万要小心，别被骗了。”
瑟琳娜恍然大悟地点头如捣蒜，脑海里想起了诸如‘调查兵团人手短缺’、‘想招募个医生培养成士兵’、‘满足她的好奇心’、‘下次教她立体机动装置’等等对话，真庆幸自己条件反射拒绝了被进一步洗脑的可能，不然真会被忽悠瘸的。
再者，她迅速抬眼看了一下格里沙又迅速垂下眼帘，像她这样看起来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屁孩的人也就罢了，连格里沙这样成熟稳重的大叔都不放过，他们调查兵团到底是多缺人才会那么‘饥不择食’？
“我回来啦！”
一个头发油腻腻乱糟糟，分不清性别的家伙闯进了调查兵团的大门。看见的人无不避而远之，但埃尔文迎了上去，“好久不见了，韩吉。”
“可不是嘛。为了拿到医师资格证，我这次连跟巨人亲密接触的机会都舍弃了。”韩吉似乎受了满腹的委屈，不过既然她学成归来，军医的空缺算是暂时补上了。
“团长请来的医生刚走，接下来就要拜托你了。”
韩吉撸起袖口，“没问题，交给我吧。”
013 想起办正事
时间一天天过去，给格里沙当助手虽然也可以安稳度日，但活下来只是一个基础，总不能剩下的13年都这样蹉跎岁月。
安定下来后，瑟琳娜终于有时间思考如何完成这次穿越马莱军方交代的任务。
第一个任务就是记录下这个世界的政治经济文化生活，为以后来这里的穿越者铺路。到目前为止，她最大的收获就是参观了一遍调查兵团并体验过立体机动装置。
在瑟琳娜之前，已经有两批穿越者来过壁内，只是他们到达的可能是别的平行世界。
第一批只有一个历史学教授，也就是瑟琳娜的父亲，他是目前为止为唯一一个‘活着’回去的穿越者，给他们带来了关于墙壁内的第一批情报。只是情报内容大部分都和地下街有关，原因是，他直到时限结束都未能离开地下街。
第二批穿越者有两人，灵魂回到现代后都得了严重的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据说一个是被宪兵抓去拷问，生不如死地度过了剩余的时间，另一个不小心传送到了墙外，被巨人活活嚼碎，身体遭到严重损坏刚开局就出局了。
有了前两批穿越者的经验，瑟琳娜对穿越后的生活有了更详细的规划。经过这些天的调查，她认为最保险是参加训练兵然后加入宪兵团。不仅仅是因为宪兵团的工作和她穿越前很相似，还可以确保自己过上高质量的生活，方便收集情报。
运气好的话，还能完成那个最艰难的第二个任务。
最近，艾伦发现瑟琳娜总喜欢独自一人坐在台阶上发呆，时不时还用手支着额头一动不动，仿佛一樽思想者的雕像。
“瑟琳娜姐姐，你怎么了？”
“我在思考一个严肃的问题。”
“什么问题？”
“你有没有觉得其实我一直在你家白吃白喝？”
艾伦想了想，然后给予了一个肯定的答案，“那当然啦，以前爸爸没有助手的时候不也照样工作吗？”
瑟琳娜再次捂住了脸，“你能不能别那么直接？”
“没关系，反正你也帮了爸爸妈妈很多忙，我们算扯平了。”
“呐，艾伦。”瑟琳娜低声问：“你觉得我可以去当训练兵吗？”前天，她看见了张贴的公告，是新一期训练兵的招募通知。
“你不是要攒钱开一家画室的吗？”联想到不久前瑟琳娜去过调查兵团，艾伦忽然兴奋地问：“莫非你想参加调查兵团？”貌似自从阿尔敏给他看了那本描述外面世界的书后，艾伦就对能够去墙壁外面探索的调查兵团产生了向往。
“不想。”瑟琳娜果断回绝了。
“好吧。”艾伦对瑟琳娜的回答感到很失落，于是也毫不留情地给她泼了盆冷水，“虽然告示上说12岁以上的青壮年都能参加，但每年去报名的人都没有超过18岁的吧？”
竟然被一个六七岁的小屁孩嫌弃她年纪大，瑟琳娜无地自容地双手抱头。其实，当训练兵最大的阻碍不是年龄，而是身份。虽然解决了温饱问题，但她现在仍然是个黑户。如果不假思索就去报名，无异于自投罗网。
因而，穿越前有科学家建议，想要获得新身份，就找一个体貌特征跟自己差不多的人，把那人杀了然后冒名顶替。这种方法对瑟琳娜来说过于心狠手辣，只要不威胁到她的生命安全，她绝对无法下得去手。
还好，在见过隐居山林的阿克曼一家后，她已经想好了对策。只是，辞职不去开画室而是去当训练兵这件事有点难以启齿，总不能说是为了能过上吃香喝辣的生活。要是被别人认为她嫌弃耶格尔家，以格里沙在这附近的声望，足够令她社会性死亡。
晚餐时分，本来四人都在安静地用餐，可是艾伦倏地猛然放下正在喝汤的勺子，正襟危坐。
“怎么了，艾伦？”格里沙抬头问。
艾伦低头抿了抿嘴，鼓起勇气说：“瑟琳娜姐姐想参加训练兵。”
瑟琳娜有些出乎意料，今天只是无意间聊了几句，艾伦竟然就帮她开了口。
“是吗？”听说瑟琳娜想要离开去当训练兵，格里沙的眼神被眼镜片的反光所遮盖，他十指交叉撑着下巴问瑟琳娜，“你为什么突然想成为士兵了？”
“你该不会真的被调查兵团那些人洗脑了吧？”卡露拉紧张了起来，握住瑟琳娜的手劝她三思而后行，“墙壁外面很危险，就算你已经没有任何家人，也要多为自己考虑才是。”
面对耶格尔夫妇的质问，支支吾吾了半天，瑟琳娜勉强组织了一下语言，“我只是觉得，比起当一个画师，士兵的待遇可能会更好一些，如果能进宪兵团就更好了。”她有点难为情地撇过头，“不过要以前十名的成绩毕业才行，不知我做不做得到。”
听到‘宪兵团’这几个字，格里沙不由得多留了个心眼。如果不是为了接近王室，那她可能真的单纯是为了获得更加优渥的生活。结合她说自己是地下街出身，有这种想法也不奇怪。
“你做好报名的完全准备了吗？”
秒懂格里沙的暗示，瑟琳娜说：“我已经想好了，请不必担心。”说完，她偷偷看向卡露拉，不知她是否能够理解。
卡露拉一改刚才担忧的神态，站起来走到瑟琳娜身后两手扶了扶她的肩膀，“原来你是想加入宪兵团，这又不是干坏事，我们肯定会支持你的。以后记得常回来看望我们就好。”
瑟琳娜使劲点头，“那当然。”还好耶格尔一家深明大义，她终于可以放下顾虑继续前进。
第二天，瑟琳娜立即报名参加了训练兵。周围几乎都是一群十几岁的小朋友，令她这个二十多岁的大朋友显得有点鹤立鸡群。
当报名处的士兵问她年龄时，瑟琳娜毫不犹豫地谎报自己才18岁，反正户籍出身都谎称是地图上都没有的深山老林，篡改一下年龄算什么。
负责登记的士兵瞅了眼瑟琳娜只有一米六的身高，还有头上为了装嫩故意梳的双马尾，皱了皱眉头，“就你这矮个子，你说十四岁我都信。”
瑟琳娜尴尬地笑着说，“哈哈，很多人都说我像个小孩子。”装嫩装过头了。
014 新的开始
加入训练兵团，除了体能训练比较严苛，瑟琳娜觉得还算轻松，就像是在一所军事化管理的寄宿学校生活。
虽然年纪有点大，但由于有过高强度的学习和工作经历，她的适应能力和自律性都比那些十多岁的小屁孩要好。无论是理论课还是实战课都名列前茅，总分一直遥遥领先。
就算大家只相处了一年多，大部分人都不由得默认本届的首席非瑟琳娜莫属。
训练兵团可以为训练兵们提供最基本的衣食住行的条件，但其他要花钱的地方还是得靠家里援助。于情于理瑟琳娜都无办法舔着脸向耶格尔家要生活费，所以她还是必须画肖像画赚钱。
免费帮同期生画了几幅画做宣传，训练兵团内部开始陆续有人找她画画。可是接了几单生意之后，瑟琳娜觉得像普通的画师那样当场画完给客户效率不高，无论是画师还是顾客都得忍受很长时间。
而且，教官很快就注意到瑟琳娜的举动，警告她不要在兵团内部大肆‘敛财’。
于是，她另辟蹊径，跟外面某家旅店的老板达成协议，她给老板一定的租金，老板给她一间房间当画室，需要画画的人来房间找她。这样做有两个好处，第一，不会违反训练兵团的规矩，第二，隐藏她‘独一无二’的绘画手段。
自从瑟琳娜的工作室搬到外面，她画画的效率便提高了。别的画师都必须要顾客一动不动地呆在原地至少半个小时，而瑟琳娜只需要十分钟，并且基本都是让其隔几天再来拿画。
在别人都惊叹瑟琳娜记忆力超群，能够神还原每个人的样貌细节时，只有瑟琳娜清楚，那是‘科技的力量’。
画画时，瑟琳娜会在别上那个用来偷拍的发卡，摄像头拍摄的画面会回传到掌上电脑内保存。时限来临时，她所携带的东西也会蒸发，但存储的信息却可以像灵魂一样被传输回两百年后的电脑内。
前提是数据没被破坏。
也正因为有了摄像头，她替别人画肖像的时候一般会先画个大概的轮廓，等人走了，她便锁上门照着偷偷拍下来的照片继续画。
由于还原度高、价格合理、不用顾客辛苦摆姿势，瑟琳娜的生意很快就有了起色，成为西冈西纳区附近小有名气的肖像画画师，旅店的接待厅有时候会坐满了一排等着画画的人。旅店老板也不是吃素的，趁客人等待的间隙顺便兜售小吃和饮品。
虽然赚的钱多了，但瑟琳娜曾一度对着自己发软的手后悔没带一台打印机过来。为了不让自己累死或影响学业，她无奈提高了价格，并且要预约才给画画，但即便如此，预约的名单足以排满她一年的所有假期。
放假时，瑟琳娜有空的时候也会回去探望探望耶格尔一家。原本她打算带些画画攒的钱买的手信过去坐坐就回，可每每都会经不住卡露拉的热情款待留宿一晚。
至于艾伦，他对瑟琳娜在训练兵团的日子特别感兴趣，只要她回来了，就会兴高采烈地扯着她的袖子问个不停，比如平时训练什么，立体机动装置怎么使用，还有如何砍杀巨人。
联想到艾伦此前一直嚷嚷着想要到外面的世界看一看，就算没有明说也不难猜出，他萌生了想要加入调查兵团的念头。
知子莫若母，卡露拉每当这时候都会拿木盘子轻轻敲敲艾伦的头顶，“你应该学学瑟琳娜姐姐，每次都能考第一，把进入宪兵团的机会牢牢抓在手里才是。”
“如果每个人都想去内地过安逸的生活，丝毫不关心外面的世界，那跟家畜有什么区别！”
“艾伦！”卡露拉又敲了一下艾伦的脑袋，有点抱歉地看向瑟琳娜，“不好意思，这孩子就是口直心快。”
“哈哈……”瑟琳娜连忙摆手，“没什么，谁没个‘年轻气盛’的时候。想当年我上……”她突然没再讲下去，生硬地转折道：“算了，还是等我考上宪兵团再说吧。”
她偷偷松了口气，差点说出自己上过大学。
墙壁内也有称为大学的高等学府，但学生几乎都是特权阶级和有钱人的孩子。万一说漏了嘴，那不就相当于自己把自己‘地下街出身’的谎言给戳穿了吗？
又一次大考结束后，训练兵们都挤在走廊里争先恐后地查看排名，瑟琳娜远远地望了一眼，确定自己又是第一名后便不再凑热闹，默默转身离开。
有时候，自己想低调不代表别人想低调，没一会儿，舍友苏菲亚.泰勒(Sophia.Taylor)推挤着人群跟了过来，“瑟琳娜，恭喜你又是第一名。”
“还好，发挥正常。”
身后传来一个不怀好意的声音，“听说你还在旅馆兼职做画师，经常有很多乱七八糟的混混出入你的房间。但那些人进去没多久就出来了，该不会实际上是做些令人不齿的交易吧。”
确实，刚开始的时候由于客人‘来去匆匆’，旅店老板也曾怀疑过瑟琳娜是不是打着画画的幌子干些只有地下街才合法的勾当。
面对质疑，瑟琳娜无言以对，心中不免感慨：‘我常常因为不够变态而跟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思绪回到当下，瑟琳娜转身，抬头。一个男生朝她走来，身高形成的阴影完全盖过了她。
眼前这个高大的训练兵名为菲利克斯.布莱克(Felix.Black)，不但是瑟琳娜的同期，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富家子弟。此人好胜心极强，各科成绩都很优秀，但瑟琳娜的存在屡次挫败了他的自尊心，以至于他时不时会来给瑟琳娜找茬。
听他这么一说，倒让瑟琳娜想起上次考试结束后，几个冒充来画肖像的混混曾到她的画室捣乱。可惜他们惹错了对象，瑟琳娜是有点功夫在身的，分分钟让他们全身三十多处开放性伤口且都是轻微伤。
出于对顾客隐私的尊重，瑟琳娜从来没提及过来找她画画的都是些什么人。那他是怎么知道有混混找过她？该不会是他找来的吧？
“你不过是嫉妒人家每每拿第一，有本事你自己也拿一个，别老是排第二呀。”苏菲亚没等瑟琳娜开口就帮忙反驳。
“三年还没到，你可别真把第一名当作你的囊中之物，到时候要是连前十名都进不了，那丢脸可就丢大了。”该男生的语气里依旧充满了不屑。
“谢谢你的忠告，我会努力的。”瑟琳娜淡定地回答。
015 大意了没有闪
瑟琳娜的波澜不惊让菲利克斯恼羞成怒，“哼，下星期就是野外定向训练，我倒要看看谁倒数第一！”说完转身离开。
“略略略……”苏菲亚朝着菲利克斯的背影吐了吐舌头，“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他就是因为觉得在内地的训练兵团竞争太大才专门跑来外地的。”
瑟琳娜年纪大了，对这些小屁孩的挑衅完全不放在心上，即便菲利克斯是个家里财大气粗。她拍了拍苏菲亚提醒道，“行了行了，我们做好自己的事情即可。”
“后天的立体机动测试就是一决高下的机会，他偏要说下星期再比，怕不是早就预料到这两天就算拼尽全力也比不过你。”
瑟琳娜没说话，她也承认不公平。就学习经验来说，其他小朋友跟她比起来就已经相差了一大截。她比别人更了解适合自己的学习方法，而其他人还处于探索阶段。如果她也从小生活在墙壁内并且年龄与他们相仿的话，她觉得她肯定连前十都进不去。
“话说你考得怎样？”瑟琳娜转头问苏菲亚。
“还是老样子。”苏菲亚头疼地挤挤眉，见瑟琳娜一脸轻松，羡慕地说：“如果我是你就好了，什么东西都一学就会，无论是巨人生态学还是立体机动操作。”
“你别忘了，我的马术不太行。”瑟琳娜也觉得很奇怪，她和她的马经常貌合神离。难道是自己开惯了汽车，所以不习惯骑马？
“没关系啦，我看到的宪兵都是在街上乱逛，就算骑马也慢慢悠悠，马术差点不会有影响的。”
“前提也得是我能加入宪兵团。别光讨论我。倒是你，为什么这么想不开要加入调查兵团？真的会死人的。”瑟琳娜语气中隐含着某种责备。
即便只亲眼目睹过一次刚经历完壁外调查的惨状，也给瑟琳娜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感情上，她还是很难接受自己熟悉的人转眼间变成运输车上死状惨烈的尸体。
“我……”苏菲亚撇过头，没有回答。
一周后，野外训练有条不紊地进行，他们的目标很简单，只要依照地图上的路线在山林里指定地点呆一晚，然后第二天返回就可以了。按教官说法，“要是连这种程度的任务都完成不了，那你们连当巨人口粮的资格都没有！”
瑟琳娜毫无悬念当了班长，带着包括苏菲亚在内的五名训练兵骑着马深入树林。
林间小路远离人烟，阳光被茂密的枝叶遮挡，清凉的风卷携着植物和泥土的香气扑面而来，一行人有说有笑，仿佛他们没在训练，而是在郊游。
傍晚之前，他们找到了前一批训练兵留在指定露营地的篝火，如今他们只需要重新捡一些柴火点燃就能够继续使用，省去了很多功夫。
搭好帐篷，铺好睡袋，吃完晚饭后，天空已经被黑幕遮盖，除了噼啪作响的火堆，外围的树林黑漆漆的可怕。
“抓紧时间睡觉吧，晚上我们轮流换班，有突发情况第一时间叫醒我。”瑟琳娜安排好守夜的顺序后便先行睡下，等半夜养足精神再起来。这个班的人她都比较了解，就算有猛兽来袭，他们应该也能应对自如，何况他们也能叫醒她一起帮忙。
火光能够驱赶野兽，然而却招来了比野兽更可怕的东西。
“果然有个金发的……”
“起来！”
一个恶狠狠的低沉男声在头顶响起，瑟琳娜能感觉到一个冰冷的圆形硬物正抵着她的太阳穴。睁开眼睛，她发现自己班里的人全都被一群拿着枪的蒙面男子劫持了。她识趣地举起双手缓缓站起来，“你们想做什么？”
借着篝火的光芒，这群强盗不慌不忙地卸下他们的立体机动装置搬进他们的马车。业务很熟练，看起来不是第一次干这种勾当。瑟琳娜很懊恼自己怎么就真的睡死了，让同班的人都陷入到危险之中。
控制瑟琳娜的是强盗头领，他拿枪逼着瑟琳娜不要乱动，把她的双手反绑在身后推搡着她上了马车。留下惊魂未定的苏菲亚和另外三个人。
“你们抓我干什么？”瑟琳娜摔倒在疾驰的马车上。
身体被翻了过来，负责看守她的强盗搜出了她随身携带的多用折叠刀，“这玩意可真稀奇？大爷我收下了。”
强盗拉下面巾，拧起瑟琳娜的下巴，眼里尽是贪婪，“不错的小脸蛋，要怪就怪你得罪人了。不如把你卖到地下街之前让本大爷享受享受……”
“够了，这样就卖不到好价钱了。”马车夫回头对看守的人说。
那个人扫兴地放开了瑟琳娜。
瑟琳娜没有大喊大叫或试图反抗，而是静静地靠在车上，一边听着他们的谈话，一边镇定自若地观察着四周，分析眼前的情况。
强盗有六人、两辆马车，装有立体机动装置的马车在前面，而她所在的马车在后面。一个人看守她，一个人驾车，前面那辆车也是一人驾车，一人看管货物。至于多出来的两人则跟在车后方驱赶着他们班五个人的马。没有马匹，就算苏菲亚他们想救她也追不上。
在瑟琳娜看来，这些专业抢立体机动装置的家伙对绑架的行当似乎不太熟悉。懒得捆住她的双腿也就算了，还轻易摘下面巾让她看清他们的长相，真的一点防范意识都没有。除非，他们有百分百的把握她无法逃离他们的魔爪。
综合车外是黑乎乎一片的林间小路，不考虑有救援的情况下，瑟琳娜自己脱身算简单，只要稍加利用一下穿越者所固有的‘外挂’即可。但可惜的是，他们的东西怕是拿不回来了。
“能告诉我是谁让你们来绑架我的吗？”瑟琳娜试探地问。
看守的人也懂得规矩，没有直说对方的姓名，只是怀着让瑟琳娜死得明白的心态给出提示：“别问不该问的，反正你得罪了不得了的人，人家有的是钱让我们来除掉你。”
心里有了怀疑的对象，瑟琳娜微笑说了声‘谢谢’，就立即猝不及防地冲向马车外面，刻意头朝下与地面沉闷地来了个亲密接触，随后由于惯性往前滚了两圈停下。
“快停车！”
强盗们没想到瑟琳娜会‘自杀’，当他们举着火把查看已经头破血流、奄奄一息的瑟琳娜时，意识到她命不久矣。加上她脸上全是狰狞的伤口，根本卖不了好价钱，只能厌恶地一脚把她踹下了山坡，毁尸灭迹。
“切！害老子白干一场！”
016 迟来的报复
瑟琳娜再度睁眼时天色已有一丝光亮，远处隐约传来同伴们的脚步声和交谈声。她立即挣扎着起身，吃力爬回路面。不急着寻回其他队友，瑟琳娜谨慎地扫了眼路面，她的血液果然都蒸发得无影无踪，衣服上也看不见血迹，她脸上的伤应该也已恢复。
躲在旅馆房间画画之余，瑟琳娜偶尔也会探索一下自己现在使用的这副躯壳。拿刀划伤自己，伤口会自动愈合，而流出来的血液也会蒸发。这种现象像极了教科书里对巨人的描述，要是被别人发现她的这个体质，指不定会惹出什么麻烦。
“有面镜子就好了。”瑟琳娜不太放心，虽然血迹没了，但衣服却是破损的，希望他们不会看出端倪。
“瑟琳娜！你没事吧！”苏菲亚率先发现了灰头土脸站在路边的瑟琳娜，立即上前替她松绑。然后一把抱住她哭了起来，“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呜呜呜……”
“还好...就是跳车受到的伤害远比想象中大。”瑟琳娜声音沙哑地喃喃自语，总感觉自己鲁莽得简直就像某个被逼入绝境就自杀的动漫男主角。
果不其然，失去了立体机动装置和马匹，瑟琳娜他们班是最后一个到达终点的。虽然是一次意外，但也不免被教官破口大骂一顿，“面对巨人的时候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如果不能正确应对就只有死路一条。别以为你们遭遇了强盗就会对你们网开一面！”
于是，瑟琳娜他们班这次的训练成绩倒数第一，引来了不少人的嘲笑。笑得最猖狂的无疑是菲利克斯和他撒钱收买的小弟们。
同班的小伙伴都心有不甘，只有瑟琳娜坦然接受了她进入训练兵团以来的第一次挂科。她觉得，要一群小屁孩去对付一群五大三粗还持有枪支的强盗确实强人所难，但她是个成年人，面对可能发生的危险，理论上就该一夜不睡负责到最后。
“听说你被强盗抓了，竟然还能毫发无伤地回来，实在太可惜了。”菲利克斯驾驶立体机动装置停在瑟琳娜身边的树干上感慨。
“你似乎对强盗未能完成交代的任务而感到不悦。”
“可不是嘛。”
“我可以当做你承认了勾结强盗的事实吗？我就觉得奇怪，为什么你那天会自信我会成为‘倒数第一’，而不是在你之后屈居第二。”
菲利克斯才猛然发现自己被套话了，心虚地看了看四周，其他人都在专心致志地练习砍巨人，没有第三个人听见他们的对话。意识到这一点，菲利克斯马上理直气壮起来：“那又怎样？你有证据吗？”
瑟琳娜没回答他的问题，眼神一凛，突然射出立体机动装置的爪钩，加速飞进树林深处。一个巨人模型突然朝她转向，瑟琳娜立即调整了飞行方向，消失在操控模型的士兵视线范围内。
“人呢？”士兵疑惑之际，上方的巨人后颈刚好砸在了他脚边。吓他一跳之余，空气中只剩缥缈的喷气声。
瑟琳娜不否认那一刻她起了杀心。
那次事件，让她痛失那副自己花了大量时间和心血学习机械构造、独自调试修理的立体机动装置。原本她幻想着能和那副装置‘相亲相爱’到她离开这个世界为止，还在不起眼的地方刻上了记号。
再者，她的折叠刀也被那些强盗拿走了。那把刀不但可以切割、还可以剪头发、开酒瓶、拧螺丝甚至撬锁。幸好那天她没带手枪，要是也被拿走问题就严重了。
而最令瑟琳娜厌恶的是，菲利克斯这个家伙已经严重威胁到了她的生命安全，可她终究还是按捺住自己的冲动。剩下的日子她必须收敛锋芒，假装成绩下滑让菲利克斯不再针对自己。
明知道正确答案，瑟琳娜却故意做错。没想到，她也会有反向作弊的一天。
写完整张卷子后她都会专门挑一些有难度的题目，把正确答案改成错的。每当这时，瑟琳娜心里都在进行着复杂的演算，既不能错得太明显，也不能让分数太低。面对试题，就算是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全对，万一分数出来太低而影响到自己毕业的成绩，那得不偿失。
“瑟琳娜，你最近怎么了？竟然跌到了二十名？”苏菲亚关切地问：“是不是因为上次野外训练吗？不要气馁，我们还有机会呢。下次一定要把第一名从那个家伙手里夺回来。”
“我没事。”瑟琳娜板着脸说。
“哼…我看你是被吓破胆了吧？”菲利克斯隔着课桌间的过道朝瑟琳娜挑衅。最近几次考试由于瑟琳娜失利，他几乎每次都能拿第一。
瑟琳娜抿紧嘴，努力做出不服气的表情。其实她抿嘴是为了咬住嘴唇，用疼痛提醒自己憋住别笑。
菲利克斯果然认为她产生了心理阴影，无法专心考试。那么，就让他继续放松警惕，她要在最关键的时刻给予他‘致命’一击。
时光荏苒，训练兵的三年时光匆匆流逝，马上就要最终考核。除了瑟琳娜在内的极少数人，其他人都在挑灯夜战。
穿越前就经历过无数场考试的瑟琳娜心态早就放平了，考虑到除了理论课还有各种体能测试，她觉得好好休息更加重要。
考试那几天还有一个小插曲，那就是菲利克斯‘刚好’不幸拉肚子，导致他发挥失常。平时总分稳居前五的他，这回恐怕想进前十名都难。
“比起被强盗袭击，错失进入宪兵团的机会应该算不上什么吧。”瑟琳娜微笑着拢了拢被子，“我可是很记仇的。”
不过，倒霉的并不止菲利克斯，还有把立体机动装置拿去地下街倒卖的那几个强盗。刚把从瑟琳娜他们班手里抢来的立体机动装置运到地下街就出了岔子。
“我盯上你们好久了，谢谢你们远道而来带给我们的‘土特产’。”一个高瘦的金发男子用轻松的口吻向鼻青脸肿、只能在地上微微挣扎和呻吟的强盗们‘道谢’。
“大哥，有了这些东西，我们以后的工作是不是就可以轻松很多了？”
“啧……等学会了再说。”利威尔拿起一个立体机动装置端详，虽然上面有些奇怪的划痕，但应该不影响使用。
法兰从强盗的衣服兜里抖出瑟琳娜的折叠刀，“这是什么东西？”弹出里面的刀刃，“功能还挺多的嘛。”
“好漂亮，可以给我吗？”伊莎贝尔看着精致有趣的折叠刀两眼放光。
利威尔看不上这种‘花里胡哨’的小玩意，“拿去吧，别弄伤自己。”
017 道别
不出所料，瑟琳娜平时虽徘徊在十几二十名，但最终考核还是以突出的成绩获得西冈西纳区98期训练兵首席之位，苏菲亚则取得了二十多名的成绩，至于菲利克斯，传说他家里人花重金跑了点关系，让他勉强挤进了第十名。
在填写志愿之前， 180名训练兵被叫到一起，聆听调查兵团团长基斯.加迪斯激情四射的演讲，其目的是激励更多的有志青年加入死亡率极高的调查兵团。
瑟琳娜扫了一眼讲台上的长官和士兵，除了基斯和埃尔文，其他人她都觉得很面生。搞不好这三年间大部分人都‘白给’了。
苏菲亚推了推她，“你怎么一直盯着那个三七分头的分队长看，要不加入调查兵团吧。”
瑟琳娜回过神来，悄悄回答，“我以前去过调查兵团总部，他想拉拢我。”
“然后呢？”苏菲亚往瑟琳娜的方向歪了歪。
“他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所以我选择宪兵团。”
“那么，现在有谁想要留下。”基斯终于讲完了。
很多人面面相觑，随后一大拨一大拨地转身。瑟琳娜冷眼旁观眼前的一切，只有十来个人还站在原地。见该走的都快走光了，她拍拍苏菲亚的肩膀，用眼神默默地祝福她，最后也转过头离开。
广场上鸦雀无声，基斯说：“各位，感谢你们选择了调查兵团，你们克服了自身的恐惧，在此，我向你们表达崇高的敬意。”基斯对着台下的士兵敬了一个心脏礼。
台下同样敬礼回应。
毕业不久，瑟琳娜便收到了去往王都报到的通知，她怀着激动而欢快的心情来到耶格尔家道别。
“给你们。”瑟琳娜这次买了三袋糖果，分别给艾伦、三笠，剩下一包等一下给阿尔敏。
三笠几个月前才被接到耶格尔家抚养，瑟琳娜那时不知情，只买了两袋糖果，阿尔敏的那份只好后来才补上。
说实话，当瑟琳娜上次休假回来看见三笠的时候，着实被吓了一跳。不仅仅是得知热情好客的阿克曼夫妇被杀害，更震惊了她一整年的是，艾伦不但偷袭杀了两个人贩子，竟然还带着三笠干掉了另一个同伙。
艾伦义愤填膺地说“那些人渣都该死”时的表情令瑟琳娜心里竟产生了一丝畏惧，手中的餐具差点没拿稳。这真的是小孩子能干出来的事吗？即便她认为那算正当防卫。
不过，三笠似乎很在意艾伦亲自给她围上的围巾。一想到艾伦之前总是钢铁直男一般毫不留情地拆穿瑟琳娜的窘境，她感觉艾伦的情商似乎变高了一点点，眼里不禁流露出姨母般的笑意。
瑟琳娜留在耶格尔家吃了顿午餐，然后艾伦就迫不及待地拉着瑟琳娜和三笠一起去找阿尔敏，想要告诉他瑟琳娜要去王都的好消息。
来到熟悉的巷口，瑟琳娜再次听见了争论和有人被拳打脚踢的声音。
‘可怜的阿尔敏，怎么每次出场不是挨打就是准备挨打。’瑟琳娜内心吐槽。
就在她思索是否再次滑铲来拯救阿尔敏的时候，她发现三笠已经果断地冲上前，一个飞踢踹在其中一个混混脸上，落地后用拳头分别狠狠地把其他两个混混的隔夜饭都捶了出来。
混混们落荒而逃，瑟琳娜目瞪口呆，看不出这个此前柔柔弱弱、只会种菜的的女孩子竟有如此惊人的爆发力。虽然出手毫无章法，但可以看得出她对身体的控制已经到达了常人难以企及的境界。
两手郑重地搭在三笠的肩膀上，瑟琳娜用最‘双标’的语气问：“骚年，看你骨骼惊奇，不如跟我学打架吧。”
“瑟琳娜姐姐！你怎么能够这样！明明是我先！”艾伦抗议道。自从认识瑟琳娜以来，就没有见她主动教过他任何格斗技。
听见艾伦的反对声，三笠把头缩进红色围巾里，“谢谢，不用了。”
瑟琳娜转而问阿尔敏，“你没受伤吧？”
阿尔敏摇摇头，“没有。”
晴朗的天空上，漂浮的白云恰到好处地挡住了太阳，一大三小坐在河堤的台阶上，赤脚浸泡在清凉的河水里，一边拨弄着浪花一边聊天。
“瑟琳娜姐姐，以后我们是不是再也不能见面了？”阿尔敏问。
“不至于，休假的时候我还是会回来的。”瑟琳娜不想道别来得太伤感，立即转移话题，“而且，就算我不回来，你们也可以去王都找我呀。比如参加训练兵，加入宪兵团，那我们不也能经常见面吗？”
“我才不会去宪兵团。”艾伦望着远方高耸的墙壁说。
瑟琳娜拍了拍艾伦的肩膀，“有理想是好事，但你也要想想自己还有你的家人是否能够承担得起实现理想的代价。”
艾伦一时语塞，不再说话。
至于艾伦的理想是什么，为什么实现要付出承担不起的代价，阿尔敏心中虽有疑问，但没有说出来。作为朋友，他多多少少还是能够猜出一点。
前往王都的那一天，耶格尔一家还有阿尔敏都来给瑟琳娜送行。码头上，几人向她挥手告别，其中，卡露拉高兴地拿手绢擦了擦眼角。
这一幕不禁触动了瑟琳娜心中柔软的一根弦，当年她第一次踏进大学校门的时候，妈妈也是这个表情。虽然父母只是以送她上学为借口去她学校附近的景点旅游。
乘船来到王都，随处可见高大雄伟的大理石建筑，跟西冈西纳区的石砖木头瓦房比起来简直是云泥之别。
好不容易克服迷路的风险找到宪兵团总部，领取制服和证件后，瑟琳娜来到了宿舍，宽敞的房间里只有一张上下铺，不需要像训练兵团那样七八个人挤在一起。靠窗的地方并排了两张整洁的书桌，采光良好，窗外绿树成荫，特别养眼。
果然，选择宪兵团是对的。
趁舍友还没来，瑟琳娜抛下行李，四仰八叉躺在柔软的被子上，把脸埋在宽大的枕头里，这三年的努力没白费，生活终于步入了正轨！
“你没事吧？”瑟琳娜的新舍友一进门就看见得意忘形的瑟琳娜在床上打滚，差点误以为自己的同屋是一只会拆家的金毛二哈。
018 重返地下街
在宪兵团的日子过得相当舒适，在这期间，瑟琳娜也不忘戴上发卡形状的针孔摄像头记录下宪兵团生活的点点滴滴。
不过也有不尽如人意的地方。第一，经常会被偷懒的长官分配超出额外工作量的巡逻任务。第二，那个菲利克斯竟然和她编入了同一个分队。
瑟琳娜没有去招惹菲利克斯，也没跟他再说过话。只不过既然恰好在一个分队，她从别人的对话中也基本得知了他一个富家子弟吃那么多苦去参加训练兵的真正原因。他的家族与军方上层有往来，菲利克斯的表哥就是宪兵团另一个分部的管理层。在军队里尽量安排自家人，有些事会好办很多。
但麻烦有时候会自己找上门。
食堂里，瑟琳娜正在和自己的新舍友露西亚.琼斯(Lucia.Jones)聊天吃饭。露西亚跟她在训练兵团认识的男朋友因为地理原因分手了，所以她正在物色新的对象。
“你觉得那个菲利克斯怎样？长得还行，家里又有钱，而且亲戚也是宪兵团的高层。”露西亚悄悄问，眼睛时不时瞄了瞄菲利克斯。
菲利克斯注意到有漂亮女生用欣赏的目光打量他，立即自信满满地理了理本来就一丝不苟的头发。他已经有点厌倦自己的现任女友，正好换个新的。
“你喜欢谁我都不介意，但我个人觉得他人品不行。”瑟琳娜随口应道。
“具体哪方面？”
“我不方便说，要不你亲自体验一下？”瑟琳娜本不想说人坏话，但只要一提到菲利克斯，她就不禁想到他嫉妒她的成绩而找人绑架她的事。
露西亚连忙甩头，“还是不要了。”连瑟琳娜这种不拘小节的人都对菲利克斯评价不高，那这个人肯定有很大毛病。
见露西亚看他的眼神突然变得躲躲闪闪、避之不及，菲利克斯才发现，那个女生对面坐的人正是瑟琳娜。他觉得一定是瑟琳娜说了他的坏话，于是气急败坏地起身走过去，“难怪那么眼熟，原来是你。平时只有十几名的成绩，最后竟然能以第一名毕业，你该不会是作弊的吧？”
露西亚看着气势汹汹的菲利克斯不知如何是好，不过起码她已经理解瑟琳娜刚才说的话。
瑟琳娜深吸一口气转身回怼：“我们大可回去找教官重新考一遍，但愿你的成绩还能进前二十。”这句话透露了两层意思，第一，我的第一名是真的。第二，你的第十名很可能是假的。
“你…”菲利克斯知道自己的第十名来得不光彩，被说中后目光霎时凶神恶煞起来。而且更令他恼羞成怒的是，瑟琳娜原来一直都在隐藏实力。
就在瑟琳娜和菲利克斯针锋相对的时候，他们的分队长费恩.克莱恩（Finn.Cline）黑着脸走了过来，显然也是听见了他们两人的对话。
“所有人，列队！”
士兵们立即离开饭桌，跑到费恩面前整整齐齐地站成几排，负手而立。
“这两年，地下街出现了一个会使用立体机动装置的盗窃团伙。近日他们的活动越来越猖獗，严重影响王都治安。我们已经充分掌握了他们的活动规律，现在就前往地下街，将他们一网打尽。上面批准在这次的行动中使用立体机动装置，所有人准备一下，十分钟后在大门集中。”
“是！”
赶紧狼吞虎咽吃完午饭，新兵们就穿戴上立体机动装置跑到大门前集合。
粗略估计了一下人数，瑟琳娜发现竟有三个分队参加这次围剿行动，看来上面是下了不小的决心。在队列里站好，瑟琳娜隐约听见其他队员的窃窃私语。
“你知道为什么上级突然要我们剿灭地下街的那帮家伙吗？”
“为什么？”
“据说是某个伯爵的小儿子在地下街赌博时被那些人给抢了……”
瑟琳娜有点无语，‘不愧是贵族。’
根据得到的情报，带队的宪兵分队长打算对这个团伙的据点进行包抄。也就是说，他们将会十分没有技术含量地直接飞往目的地然后冲进屋子把他们拘捕到案，完全不怕打草惊蛇。
不过想想，他们也才十分钟前接到命令，应该能让那些家伙措手不及。
又一次前往地下街，瑟琳娜好奇地四处张望，“原来在半空中俯瞰地下街的街景是这种感觉。”
地下街位于一个庞大的地下溶洞内，底下富裕的地方灯火通明，贫瘠的地方则幽暗深邃。从高处望向远方密集的建筑群组成明暗相间的艺术画，瑟琳娜内心由衷地感慨人类的创造力。
没过多久，在长官们的带领下，他们包围了一栋破旧的三层建筑。根据线报，这里就是那一伙人的据点，而这个时间段他们都不会出门。从外面看，建筑门窗紧锁，似乎早就预料到有人来抓他们。
一个分队降落地面，另一个分队停留在四周的屋顶上，在地面和空中形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包围圈。剩下一个分队则在他们分队长的带领下破门而入。
建筑里黑乎乎的，几乎什么都看不见，宪兵们举起火把，小心翼翼到处搜寻。
“咳咳…”一名宪兵扇了扇空气中的灰尘，环视破旧的家具，“这里真的有人住吗？”
忽然，一人不小心绊到了一根细线，陷阱被触发，一系列可怕的连锁反应随之而来。只听见几声火药爆炸的巨响，那栋三层建筑轰然坍塌。不少进入室内的宪兵被压在了废墟之下。
“快去救人！”地面分队队长命令道。
“没想到他们那么容易就上钩了。”躲在街角的伊莎贝尔兴奋笑道。她大摇大摆地走到宪兵面前，“有本事就来抓我啊。”说完就用立体机动飞了起来。
“可恶的小混混！”克莱恩分队长拔出长刀指向伊莎贝尔高声命令道：“抓住她。”
空中分队立即像蜂群一样猛地朝伊莎贝尔袭去，瑟琳娜也在其中。刚追出没多久，法兰从旁边的屋顶上一跃而起，“喂，我在这里。”
克莱恩分队长马上指挥部分士兵去追击，就在他失神的一瞬间，躲在高处的利威尔俯冲而下将其撞倒，克莱恩如陨石坠落地上，眼前一片眩晕。
宪兵们一下子陷入了群龙无首的状态，再加上不熟悉地下街的环境，很快就被三人组各个击破或者临阵脱逃。
019 打不过就跑
看见自己分队的队长被人袭击，出于职业习惯，瑟琳娜想都没想就去追捕袭击者。地下街地形复杂，有些地方光照不足显得格外昏暗模糊，目标突然在一个转角处不见了。
“就这样跟丢了？有点厉害。”瑟琳娜自诩立体机动技能不错，这次遇上对手了。经过刚才的追逐，她最多也只能确定袭击者的衣着打扮，并且觉得那个人有点眼熟。
回头一看，貌似除了她，其他人压根没追上来，自己是不是太敬业了？正当瑟琳娜准备原路返回，那个人不知又从哪里窜了出来，用手肘狠狠朝瑟琳娜腹部撞了一下。
瑟琳娜忍痛弹开，滚落到一栋小楼的屋顶上，袭击者也紧随其后飞下屋顶，并掏出小刀朝她袭来。瑟琳娜顺着惯性以手撑地踉跄起身，旋即抽出长刀格挡。
她很庆幸对方的立体机动装置没有配套的刀片，不然刚才就不是被手肘击中，而是被拦腰砍成两截了。
两人短兵相接的刹那，瑟琳娜终于看清了对方的样貌，不就是那个‘利威尔’吗？不过她可不想被他认出来她就是三年前朝他开枪的那个人。
兵器再次碰撞出火花，瑟琳娜吃力地看着利威尔手中的匕首，刚才接招的时候若非她及时调整姿势卸力，手中的长刀恐怕已经飞出去了。但即使扛下了利威尔的一击，手腕以下都微微发麻。
互相试探了几招后，他们都意识到对方十分难缠。利威尔想尽快结束战斗去支援法兰和伊莎贝尔，毕竟宪兵人多势众，多耽搁一分钟他们就多一分危险。虽然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打败眼前这个宪兵，但他发现对方身手不赖，一时半会竟然没办法干掉她。
体力渐渐耗尽，瑟琳娜清楚，对峙的时间越长对自己越不利。如果没人来帮她解围，她甚至连撒手逃跑都做不到。
‘要不直接认怂？’瑟琳娜非常没有骨气地想。但对方眼里的杀气貌似容不得她投降，只能咬紧牙关，刀刃互抵僵持不下。
这时，菲利克斯飞了过来，降落在离他们最近的建筑斜顶上，举起散弹枪对准他们，“瑟琳娜，对不起了，抓住这个首领之后，我会好好祭奠你的英灵的。”说着便要扣动扳机。
瑟琳娜和利威尔在听到枪声前不约而同地借助推开对方的反作用力后退躲避，子弹在他们之间呼啸而过。利威尔毫不犹豫地向菲利克斯掷出匕首，正直插入他的胸膛，鲜血从伤口涌出。
菲利克斯难以置信地看着胸前还在嗡嗡晃动的匕首，瞪着眼睛，身体连带些许瓦片滑落边缘，很快被地下街的黑暗吞噬。
在杀掉菲利克斯的同时，利威尔转过头从身后掏出另一把匕首继续迎战瑟琳娜，却发现对方早已不知所踪。
“啧……知道打不过就逃跑了吗？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利威尔不再理会瑟琳娜，而是重回战斗中心，解决掉其他围捕他们的宪兵。
看见利威尔如此干净利落地除掉了菲利克斯，瑟琳娜立即抓紧机会跑路。刚才利威尔显然想把她也一起杀掉，而他确实有这个实力。虽然对自己的‘外挂’有信心，但不代表瑟琳娜想再次尝尝便当的滋味。
慢着，为什么要说‘再次’？瑟琳娜挠挠头，打心底里不想承认自己死了好几回。
至于利威尔，经过刚才的交手莫名觉得这个宪兵好像在哪里见过，但他忘了。
躲在暗处等了十几分钟，确认利威尔真的离开后，瑟琳娜才心有余悸地探出头，落地查看菲利克斯的情况。
匕首精准地直插心脏，血滴喷得到处都是，加上那临死前震惊到扭曲的面容，瞳孔浑浊得仿佛蒙上了灰，瑟琳娜不用探鼻息和脉搏都能看出他已经死了。
很想直接掏出个对讲机呼叫支援，但瑟琳娜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只好在沿路刻下标记飞回倒塌的三层建筑那里。
然而回到原点，眼前比之前还要狼藉，损坏变形的立体机动装置散落一地。连本来负责救援伤员的士兵都东歪西倒地相互搀扶着撤退。
不难猜出，利威尔在跟她周旋之后再次‘光顾’了这里。
瑟琳娜眼皮跳了跳，幸亏她跑得快。见还有很多人受伤，她立刻撸起袖子上前帮忙，越早离开地下街越好，否则不知道那伙人还会不会再来。
顺便，她向费恩.克莱恩分队长报告了菲利克斯的死讯。看费恩诧异得半天合不拢嘴，瑟琳娜意识到问题貌似非常严重。
几天后，兵团为菲利克斯举行了葬礼，瑟琳娜本不想出席，但又怕落人口实，便硬着头皮去了。菲利克斯的母亲从头到脚都穿着黑色的服饰，拿着白手绢哭个不停，然而等葬礼一结束就开始火力全开，指责分队长费恩没有保护好她儿子。而当她看见瑟琳娜的时候，也连带她一起骂：“要不是你没有牵制住那个罪犯，我儿子也不会死！”
‘我要是牵制住利威尔，不就被你儿子杀死了吗？’能提出这种无理要求，显然没把她当人看。瑟琳娜很想怼回去，但出于人道主义，她忍了。
地下街的抓捕任务失败，带队的三名队长都受到了处分。而因为瑟琳娜他们都是新兵，所以只是挨了一顿训，并被要求写一份五千字以上的行动报告来阐述这次失利的原因。
行动虽然失败，但瑟琳娜还是有所收获的。她把她的发现总结成报告提交给了上司，希望能够给宪兵团高层提供一点有用的参考。
半个月的时光似乎冲淡了作战失败的影响，生活重新回到正轨。作为旁观者默默感受这个时代的同时，瑟琳娜难免产生了一些想法。
经过这几年的相处，瑟琳娜深知墙内的大部分人都不是所谓的恶魔。但作为曾经深受艾尔迪亚帝国迫害的国家的人民，瑟琳娜无意愿改变历史。可来到这个世界后，她毕竟受了耶格尔一家以及其他人的照顾，觉得应该做点什么才能让自己安心。
至少调查清楚灾难的源头，也就是那只‘两百米长的巨人’到底是怎么来的，然后提醒人们小心。至于他们能不能解决，就靠他们自己了。
020 领便当
要变成巨人就要注射巨人的脊髓液。当年，那些造成无数死伤、自称‘艾尔迪亚复权派’的恐怖袭击者就是这么干的。那些遗留在现场的针管虽然已经被踩得稀碎，但瑟琳娜和她的同事拿着多波段光源地毯式搜索了一整晚，终于被他们发现了注射器的残片。
所以接下来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找到生产脊髓液的地方。
休息日，瑟琳娜躺在床上假装睡懒觉，等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露西亚出门和新男友约会，她才掀开被子跳下床。
同样是通过化妆修饰容貌，瑟琳娜没打算让人留下深刻的印象，而是尽可能掩盖自己的特点。经过这些年的‘自残实验’，瑟琳娜得出结论，自己的这副身躯破损之后，会缓慢修复成自己刚穿越而来时的样子。而恢复的速度可以靠意志干涉。
于是，瑟琳娜剪掉可以控制再生的长发，戴上深色的扁帽，穿上褶皱的外套，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土里土气的假小子。
然后，她翻墙而出，以自己的‘身高优势’假装成一个街上随处可见的‘卖报童’跑到议员和其他官员平时工作的议政厅外蹲点碰碰运气。伺机找一两个有权有势的人跟踪调查一下，看是否能找到跟巨人实验相关的人员。
日上三竿之时，一个穿着黑色大衣，戴着黑色宽边帽的高大男子从里面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
“那家伙看起来不像贵族也不像官员，倒像个黑社会。能够这样自由进出议政厅应该不简单。”心里想着，瑟琳娜偷偷跟了上去。
然而跟着跟着，她觉得有点不对劲，总感觉那个黑衣男一直在附近的巷子里绕圈圈。果不其然，她稍不留神，黑衣男便消失在了视线之内。意识到危险，她立马转身想要离开，却在转角处一头撞到那个黑衣男结实的身板。
“哟，小姑娘，你就那么着急想对我投怀送抱吗？”黑衣男调侃道。
瑟琳娜微微抬头，那个黑衣男看起来四五十岁，脸颊消瘦，嘴角夸张地勾起，看她的眼神仿佛豺狼盯着无处可逃的猎物。
身体不寒而栗，就在瑟琳娜想出其不意拔腿就跑的瞬间，黑衣男从背后捂住她的嘴，将她拖进一条死胡同里。
黑衣男弯下腰在她耳侧轻声说：“虽然很想把你带回去拷问一下谁指使你来的，不过我现在还有别的事要忙，你先就在这里‘歇息’吧。”
“唔……”瑟琳娜吓得手足无措，身体被恐惧所笼罩，一点都不听使唤。
还没等瑟琳娜反应过来，黑衣男迅速掏出小刀，在她脖子上划开一道深深的伤口，然后松手放任她无力地倒下。
生命流失的刹那，瑟琳娜真的有种自己快要完蛋的错觉。地面冰凉的温度向上蔓延，眼睛只能直勾勾地盯着墙角，视野慢慢被血色笼罩，脚步声也逐渐远离。还好她的外挂及时到账，在黑衣男走后，伤口迅速愈合，没一会儿就复原了。
伤口恢复后，瑟琳娜苏醒，从地上爬起来，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方才冰冷的匕首撕裂皮肤的声音依然清晰。温暖的血液不受控制地从伤口喷涌而出的惊慌感令心跳突然加速了好几倍，就算明知自己死不掉，但还是很后怕。
“幸好他走得急，不然我就暴露了。”瑟琳娜捂着胸口站了起来。要是被那家伙看见她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说不定会好奇地再捅她几刀，然后把她带去做非人道的研究。
很快，地面和身上的血迹都全部蒸发，幽暗寂静的巷子里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保险起见，自己身上这套衣服是不能再要了。偷偷摸摸翻墙回到宿舍，瑟琳娜趁舍友还没回来，连忙卸下伪装，把那些衣服打包扔进垃圾堆，花费点体力让头发再度长出，顺便洗了个澡。
麻木地被热水淋着头，蒸汽模糊了视线，瑟琳娜在脑海里静静地回放着今天的行动。虽然自己乔装打扮了一番，但对方很可能已经看清她的长相…瑟琳娜有点担心自己再度遇到那个可怕的大叔时会被认出，她可不想得PTSD。
“瑟琳娜，你今天一天都在宿舍吗？”约会完的露西亚看见从浴室里走出来的瑟琳娜，不禁为她感到惋惜：“今天是休息日，要好好把握才对，你这样太浪费了。”
“这几个月我已经把王都逛了一遍，没什么新鲜感了。不像你，还有约会的对象，就算同一个地方去上一百遍都不会腻。”瑟琳娜开玩笑说。
“那你不如也找个男朋友吧？”
露西亚绕着瑟琳娜转了两圈，单薄的白色睡裙因肌肤表面未散去水汽而贴合着凹凸有致的身材，姣好的面容泛着微红，清澈的眼眸点缀着氤氲的睫毛，就算是女生也会怦然心动。
走到瑟琳娜身后停下，露西亚撩开她瀑布般丝滑的长发，低头浅嗅她脖颈散发的沐浴后的香气，视线绕过白皙的肩膀下滑到睡裙领口，胸前柔美的曲线延伸至粉嫩的晕云时被衣物挡住，戛然而止令人遐想。
露西亚托着下巴百思不得其解，“以你的条件，就没人追求过你吗？”
“我这种人还是算了吧。”瑟琳娜走到床边坐下，呆呆仰望着天花板。她留在这个世界的时间还剩不到十年，要是真的和别人产生了难分难舍的感情，临别之时伤心的不还是自己吗？
然而瑟琳娜并不担心这个问题，自认为能够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感情。
夜色渐浓，仅剩的一弯月牙隐入云层，大地被黑暗所笼罩。几枚黯淡的灯火静悄悄地飘入僻静的巷子深处。
一名部下小心翼翼地说：“阿克曼队长，我们听您的吩咐来这里善后，但我们真的没找到尸体在哪。”
“作为我的下属，连找一具尸体都办不到吗？你的脑子该不会是塞满屎了吧？”凯尼走在最前面，来到记忆中的那个位置，抬手指着黑乎乎死胡同，不耐烦地说：“就在那里，把尸体带回去，好好检查一下是什么人。”
“是！”宪兵们提着灯靠近凯尼所指的地方，但光线所及只有一面高墙。
凯尼也瞪大了眼睛，莫非真的是自己记错地方了？地面连一滴血迹都没有，说这里是案发现场他自己都不信。
“切！见鬼。尸体还会自己跑了不成。”凯尼摘下帽子用力抓了抓头皮，“等天亮了再来搜，肯定是在这附近。”
021 举报信
忧愁爬上脸，那次跟踪行动失败还被反杀令瑟琳娜巡逻时都显得有点心不在焉，心里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象那个把她割喉的大叔突然出现在身后。
远处的一撮浓烟和群众的呼喊打断了瑟琳娜的思绪，她和露西亚以及另外几名宪兵连忙赶过去，发现是外围的一栋民宅起火了。失火的是二楼一个临街的房间，黑色的烟雾正从窗户滚滚涌向高空。
建筑出口不停地有人捂着口鼻逃出，但一名衣服凌乱的男子却哭喊着想要往里冲。不过他没得逞，被赶来的宪兵拦住了。瑟琳娜他们赶紧维持现场秩序，防止围观群众继续靠近。
“是我家着火了！我妻子还在里面，求你们放我进去吧！”男子声泪俱下地哀求道。
“不行，火势太大，很危险。你先冷静下来到处看看，说不定你的妻子已经逃出来了呢？”露西亚安慰他。
“不可能！我没有看见她出来！”
有热心的邻居提着水桶来灭火，瑟琳娜截下一桶水把自己从头到脚浇个透心凉，“我去看看吧。”
“别……”露西亚想要拉住她，但瑟琳娜很快便消失在火海中。
用袖口捂住鼻子低腰前行，瑟琳娜终于摸索着到达二楼失火的房间。浓烟呛得她将近窒息，眼睛被熏得酸痛流泪，她真的有点后悔自告奋勇了。还好，她一踹开门就看见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女人。
把僵直的手臂扛在肩上，瑟琳娜拖着女人一步步往外走。
着火的楼梯变得格外脆弱，瑟琳娜才走下没几步楼梯轰然倒塌。手臂和大腿都被碎木屑割破，而且女人的重量加上硬着陆的冲击力使她的脚踝和前肢有种骨折的疼痛感，“啊！”。
“瑟琳娜？你没事吧？”外面听见坍塌声和瑟琳娜惨叫声的露西亚忍不住靠近火场想要进去找她。
“我没事！”瑟琳娜强忍着剧痛喊道。她集中注意力修复自己的创伤，然后继续带着女人走出了被火焰吞噬的建筑。
男子激动地冲上来想要看看自己的妻子，但瑟琳娜立即让露西亚将他拉住，“请先等一下。伤者似乎没有了呼吸。”
将女子平放在安全的地方，瑟琳娜仔细检查了女子的生理特征，果然，人已经不行了。但看到男子满脸泪痕，她决定还是先想办法抢救一下。以前学过的心肺复苏方法终于派上了用场。
就在瑟琳娜不停地进行人工呼吸和胸外按压的时候，男子泣不成声地哭道，“都怪我，要不是我大声吼她，丢下她出门，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请问，你们争吵的时候是否有肢体冲突？”瑟琳娜冷冷地问。
“没有！”男子连忙摇头
“请问，你出门的时候你妻子在做什么？”瑟琳娜继续发问。
“刚吵完架我就出门了，不知道她在做什么！”男子急了，“你不是要抢救我妻子的吗？怎么还不快点？”
“抱歉，我已经尽力了。但我发现了有三个疑点。”
瑟琳娜竖起食指，“死者的口鼻内并没有烟灰，说明死者在起火前就已经死亡。”
然后她竖起中指，“死者脖子上有明显的淤痕，如果解剖的话，大概会发现舌骨骨折吧，这是被人掐死的特征。”
最后竖起无名指，“由于尸僵的缘故，我废了很大劲才从她手里拽出的碎布片，跟你身上的衣服缺角完全相同。”
被瑟琳娜的发言唬得一愣一愣，男子显得有点慌张，前来增援的宪兵中，有经验的老兵立即看出了男子的心虚，将其逮捕扣押：“别着急，跟我们走一趟，慢慢解释。”
露西亚高兴地拍拍瑟琳娜的肩膀，“你又立功了呢。”
鉴于瑟琳娜穿越前的工作经验，夫妻双方若有一人死于非命，有一半以上的可能是其配偶作案。
“其实只要稍加检验尸体，这件案子还是挺好查清的。”
“不过你怎么会注意到要检查口鼻的呢？”
“做人工呼吸的时候要检查对象的口鼻是否有异物，你忘了？”
“是喔……”露西亚无奈地摇摇头，才当上宪兵没多久，竟然连这些基础知识都不记得了，还好有瑟琳娜在，“好啦，怎么闷闷不乐的，我们先回去吧。”
回到总部，没来得及换掉脏兮兮的湿衣裳，同一分队的另一名士兵走过来，“瑟琳娜，分队长叫你过去。”
“队长那么快就收到消息了？”露西亚推了推瑟琳娜，“感觉你就要升职了呢。”
办公室里，费恩见瑟琳娜狼狈的样子，简单问了原因后客气地请她坐下，“之前葬礼上，菲利克斯的母亲对你说的那些话希望你不要放在心里。报告我都看了，确实不是你的错。”
“我没事，只是完成自己的工作而已。”瑟琳娜小心翼翼地回答。偷瞄费恩的表情，他的语气听起来怪怪的，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
费恩轻轻摇头叹了口气，“我知道那不是你的错，但是，现在有件事我们也不得不秉公处理。”
“嗯？”瑟琳娜睁大眼睛，看着费恩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
“这封匿名检举信里说，你的出身信息是假的。”
“分队长，您又怎么能够确定上面说的是真的呢？”
费恩‘哼’了一声，“别给我耍小心眼，我肯定是调查过才把你找来的。你的户籍档案只能追溯到三年前，那更早之前你在哪？”
瑟琳娜寒毛竖起，“我以前住在连地图都没标记的深山老林里，追溯不到也正常吧。”
“追溯不到，是因为你以前在地下街吧。”费恩扬了扬信件说。
瑟琳娜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这件事她只跟格里沙讲过，难道是格里沙不小心说出去了？正当她思考着怎么解释的时候，费恩一眼就看出了瑟琳娜的心中所想，看来地下街出身这件事是真的了，因而惋惜地说：“我没兴趣知道你的私事，但身份造假这一条足以对你做出开除处分。”
费恩的话犹如晴天霹雳轰得瑟琳娜大脑宕机，这么一来，自己三年来在训练兵团的日子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如今却又只能变回无业游民灰溜溜地去投靠耶格尔家？
022 回到原点
既然没有公开对她进行处分，说明事情也许还有转圜的余地。瑟琳娜急忙问：“分队长，迄今为止还有谁知道这封信的存在？”
“这件事目前只有我和少数几个长官知道。信上说如果你不离开宪兵团，就会公开这件事，让宪兵团因用人不察而名誉扫地。我估计，应该是菲利克斯的母亲迁怒于你。”
“您确定？”
“你忘记她当天怎么说你了吗？而且，这信纸上还有布莱克商会的标记。”
没错，布莱克家族的嫌疑确实是最大的，但当务之急还是想办法保住工作。如果不能继续留在宪兵团，那巨人针剂的事调查起来恐怕就没那么简单了。
“分队长，真的没办法了吗？”瑟琳娜用恳求的眼神看着费恩。
费恩摇摇头，劝她：“有人建议我让你转去调查兵团，因为只有他们来者不拒，这样至少能够保住你士兵的身份。但我可不敢苟同，你还年轻，听说画画还不错，总能找到属于自己的机会。”
“驻扎兵团不行吗？”
“他们肯定会详细调查你被辞退的原因，身份信息造假这种行为某种意义上说是不能容忍的。”
“唉~”瑟琳娜心如死灰，嘴里喃喃道：“那就暂且去调查兵团试试吧。”
费恩惊讶地瞪大眼睛，“你冷静点，当年和我同届的士兵中，加入调查兵团还能活到现在的寥寥无几。”
“走一步看一步吧。”瑟琳娜苦笑一声，“分队长，谢谢您的好意。”既然没办法找到那只巨人产生的源头，那旁敲侧击调查兵团防备那只巨人的出现总可以吧？
“这封信你拿着吧。怎么处理是你自己的事。”
瑟琳娜接过信件，落寞的背影消失在门后。
费恩不甘地捶了一下桌子。他并不讨厌瑟琳娜，当天在地下街，他被袭击的时候，是瑟琳娜最先反应过来去追捕犯人。而她的报告也十分详实，给了宪兵团可能抓住那个犯罪团伙的重要情报。
反之，他很不喜欢菲利克斯，其他分队长都知道那家伙很麻烦，所以互相推诿最后才安排到他手下当差。之前他母亲还私下找过他，威逼利诱多要给他儿子立功的机会。现在她儿子死了，又威逼利诱要把瑟琳娜开除出宪兵团。
当时费恩还想题瑟琳娜争取一下，“可她并没有犯错，相反，她的工作能力还得到过很多长官的认可。”
“我不管，没有犯错就想办法让她犯错，反正我不想她继续留在宪兵团！别忘了，当初你也收过我们布莱克家族的好处。”菲利克斯的母亲如此蛮横地回道。
揉了揉太阳穴，费恩不禁轻轻叹息，他本来也应该是个公正不阿、认真负责的宪兵，可王都就像个恐怖的泥潭，一旦陷进去，就不可能一尘不染。那份举报信不偏不倚正巧在此时寄了过来，为了自己的前途，他最终还是选择牺牲了颇有潜力的新人。
就这样，瑟琳娜提交了转团申请书后便回宿舍收拾包袱。
“瑟琳娜，你要去调查兵团？”露西亚非常吃惊，立了功的人不但没有得到任何奖赏，甚至被逼辞退。虽然她也知道宪兵团里存在腐败和斗争，但没想到会波及身边的人。
“为什么会这样？”
“还不是布莱克一家干的好事。”瑟琳娜自言自语地说。不过她伪造身份确有其事，没办法洗清。
露西亚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好歹是朝夕与共几个月的舍友，临别了也会有点难以割舍，“瑟琳娜，我们以后还会再见面的吧？”
瑟琳娜拍拍露西亚的后背，眼眶有些湿润，“会的。一定会的。”
重新回到玛利亚之壁，眼前的景物从繁华逐渐变得破旧，颇为符合她由宪兵‘降格’为调查兵的处境。瑟琳娜自我安慰，起码不用担心那个割喉大叔会找到自己了。
调查兵团团长基斯看了瑟琳娜给的资料，“欢迎你加入调查兵团，从今天开始就做好为人类献出心脏的准备吧。”
“是。”瑟琳娜正儿八经地敬了一个心脏礼，然而心里怎么想的只有她自己知道。
‘笃笃笃’有人敲门。
“请进。”
来者是埃尔文，他瞥了一眼瑟琳娜，似乎并不感到惊讶，“团长，这是我想出来的新的阵型，请您过目。”
“先放着吧。”
基斯对瑟琳娜说：“这位是埃尔文.史密斯分队长，你日后就加入他的队伍。”
“是。”瑟琳娜有点尴尬地回答。
“没想到我们会以这样的形式再见。”埃尔文露出温和的笑容，“等一下我让人带你去宿舍，顺便介绍一下调查兵团的情况。”
心里五味杂陈，瑟琳娜低声道谢之后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团长办公室。
在宿舍放好行李，领取制服之后，瑟琳娜惊喜地发现，向她介绍情况的‘前辈’竟然是苏菲亚，而且她们再次成为了舍友。
“好久不见。”瑟琳娜鼻子一酸，扑上去抱了抱苏菲亚。
苏菲亚在看到瑟琳娜后也尚在震惊之中，“瑟琳娜？怎么是你？”
“说来话长。”
“那我们长话短说。”
两人周游调查兵团总部一圈熟悉环境，虽然瑟琳娜早在三年前就熟悉过了一遍。
一边走流程，苏菲亚一边交代瑟琳娜作息时间和每天需要完成的任务。接着，两人聊起了彼此的近况。
听说瑟琳娜是因菲利克斯的死而惨遭报复，单纯的苏菲亚表示非常不理解和后怕，“幸好我没能去王都，不然哪天不小心说错话得罪了人都不知道。”
风平浪静地在调查兵团度过了第一天，看调查兵们的日常，仿佛又回到了训练兵团时期。除了宿舍没那么多人挤在一起，训练几乎淹没了一切，而且伙食跟宪兵团比差得不是一星半点，热汤里连一片香肠碎屑都找不着。
啃着味如嚼蜡的面包，瑟琳娜坐在食堂不起眼的角落里观察着人数少得可怜的士兵们。明面上，调查兵团还保有作为正规军的尊严，实则生活拮据，全靠对‘自由’坚定不移的信念支撑到现在。
瑟琳娜很佩服这群为了理想而献身的人，但了解世界真相的她却只能感慨命运弄人，即便他们再努力，也只是白白送死。
023 安排得明明白白
“瑟琳娜？瑟琳娜！”
恍惚间，瑟琳娜仿佛听见有人在叫她。回过神来，苏菲亚的脸已经凑到她跟前。
如今两人又变回了舍友，但她们却不在一个分队，苏菲亚是第三分队的成员，分队长叫弗拉耿。苏菲亚特地指了指食堂另一侧的桌子，“长官们一般都在那边用餐，那个深黄色头发的就是我们分队长。”
顺着苏菲亚的手指看过去，她发现那一桌人的年纪确实明显比其他桌的士兵年纪要大，难怪能当上分队长，能活那么久肯定不简单。
“听说你被分配到第四分队，当年想拉你入伙的埃尔文分队长就是四分队的。”苏菲亚坏笑着说。
瑟琳娜满脸黑线，内心的千万只草泥马再次奔腾而过。没想到还是没能躲过调查兵团的奇怪‘引力’。
“你就是瑟琳娜.史密斯对吧，吃完饭后去埃尔文办公室一趟。”一名留着小胡子的高大士兵突然站在了瑟琳娜她们桌旁。
“是。”
那名士兵弯下腰，嗅了嗅瑟琳娜，表情瞬间很迷惑。没多说话，他站直身又走了。
“那是米凯前辈，听说他有见人就闻的习惯，你别介意。”苏菲亚轻声对同样迷惑地抬起自己胳膊使劲吸自己气味的瑟琳娜说。
来到办公室，“请问有什么事情吗？分队长。”瑟琳娜挺直腰杆子，目视正前方，语气非常正式。
埃尔文招呼瑟琳娜坐到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无需太拘谨，现在是私人谈话，只为促进相互了解。你有什么问题也可以问我。”
“我知道了。”瑟琳娜正襟危坐，两手放在膝盖上，并没有因此松懈。
埃尔文果然开始跟她闲话家常，询问她是否还适应这里的生活环境，跟宪兵团比有什么优缺点等等无关紧要的话题。从生活琐事到日常工作，他突然问：“能跟我说说你上次在地下街的抓捕行动吗？”
“当然可以。”瑟琳娜把她上交的报告书的内容复述了一遍。
根据上次行动的所见所闻，瑟琳娜主要得出以下结论：
一、盗窃团伙中只有三人会使用立体机动装置，其中一个是地下街有名的混混，名叫利威尔。
二、他们的立体机动装置没有刀片，所以飞行过程中攻击手段有限，可利威尔落地后会使用匕首进行攻击，身手敏捷比较难缠。
三、利威尔所使用的匕首做工不错，足以跟砍巨人的黑金竹刀片硬碰硬。鉴于他身上不止一把刀，说明他会及时给自己补充武器。
四、上次行动对方显然提前知道了宪兵团的计划而进行了一番部署，说明宪兵团有内鬼。
综上所述，要抓捕他们光靠人多是不行的，必须集合少数的精英在严格保密的情况下分成三组分别进行追捕。可这个犯罪团伙熟悉地形，客场作战对外来人很不利。
利威尔的匕首不可能是他自己制作，因此最好的方法是追查匕首的来源，从卖匕首的地方开始追踪这个团伙的老巢，或者通过揪出宪兵团的内鬼顺藤摸瓜找到这伙人。最后，在他们没有装备立体机动的情况下实施抓捕。
埃尔文满意地点点头，跟他看到的报告内容基本一致，说明那真的是瑟琳娜写的。
谈话持续了半个多小时才结束，瑟琳娜回到宿舍径直往床上一躺，呆呆望着上铺的床板，感觉被人‘安排’了。
埃尔文在她刚到调查兵团的第一天就迫不及待地找她‘聊天’，他是什么时候知道她参加了地下街的那次行动的？再者，尽管埃尔文没有明说，但她隐约明白了他的用意，他想把利威尔他们抓去壁外调查。
“真是个危险的想法。”瑟琳娜现在回想起跟利威尔交手时的场景仍不免犯蹙。
瑟琳娜的直觉是对的，埃尔文确实想让利威尔他们加入调查兵团，并且，连瑟琳娜加入调查兵团也是他一手促成的。
机缘巧合下，埃尔文无意中接触到了98期训练兵的成绩排名，赫然发现了瑟琳娜的名字。
一个医生助手竟然跑去当训练兵，而且还以第一名的成绩毕业，这瞬间勾起了埃尔文的兴趣，在一段时间内暗中调查瑟琳娜的背景。奇怪的是，他找不到这个人的出生信息，仿佛她是凭空多出来的一样。
根据搜集的情报，有人说她来自王都，但训练兵团的记录却说她从深山里来，之前没登记过户籍。于是埃尔文有了一个大胆的假设，瑟琳娜其实是地下街居民，地下街恰好就在王都正下方。
随着调查的深入，瑟琳娜在宪兵团的工作表现也逐一映入眼帘。埃尔文觉得，瑟琳娜符合他的用人要求。
最近废除壁外调查的呼声渐长，埃尔文需要一些‘契机’去打破这个僵局。而当务之急就是除掉呼声最激烈的罗伯夫议员。
和贵族的博弈中，埃尔文总结出一个道理。普通人无法正面对抗权势，要令他们妥协，必须比他们更加懂得如何使用卑劣肮脏的手段。而在他查看了瑟琳娜在宪兵团的履历后觉得，她有这方面的才能——能够轻而易举识破犯罪的人，肯定也是个犯罪高手。
怎么才能让瑟琳娜加入调查兵团呢？
埃尔文想到了利用瑟琳娜的出身做文章，就在他找人制作那封检举信的时候，他又听到了一个有趣的消息，宪兵团在地下街的抓捕行动失败了。
地下街出现了一个会使用立体机动装置的团伙，水平竟然在宪兵团之上，令埃尔文感兴趣的对象又多了一个。于是，一个一石二鸟的计划在埃尔文的脑海里酝酿成形。
了解到瑟琳娜与布莱克家族有些‘冲突’，埃尔文决定利用他们来当挡箭牌，故意买了布莱克商会特制的信纸来制作举报信。
寄出那封信后，他故意把身为王都宪兵团第一分队队长的老朋友奈尔.德克约出来喝酒，有意无意地透露出调查兵团缺人，来者不拒的信息。
如此这般暗示之下，尽管不情不愿，因被举报而走投无路的瑟琳娜只能乖乖地投靠调查兵团。他相信，只要她肯加入调查兵团，他就有办法‘忽悠’她继续留下。
但这只是第一步。鉴于瑟琳娜与利威尔交过手，以及她地下街出身的情况，那接下来，埃尔文需要借助瑟琳娜的力量把利威尔和他的同伙也收编进来。
024 潜入
瑟琳娜不知道，就在她加入调查兵团的第三天，就充分诠释了什么叫做‘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一天的训练结束后，米凯叫住了瑟琳娜，“回去准备一下，明天跟我们出去一趟。”
“去哪？”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米凯没有当场告知，但在半路上，当埃尔文拿出画纸和铅笔让瑟琳娜画出利威尔的肖像时，她终于明白此行的目的地是地下街。
瑟琳娜拿起纸笔画了张脸的轮廓和利威尔的大致发型，至于五官，瑟琳娜感到有点为难。她之前过于依赖临摹照片来画画，现在让她凭模糊的记忆想象这个人长啥样反而没有一点画画的灵感。
要是把利威尔画得太丑或货不对板，不但会损害自己的声誉，还会影响这次的行动。
“我记得你以前连每个人脸上有几颗痣都一清二楚，怎么现在什么都画不出来了？”一名曾经找瑟琳娜画过全家福的士兵看着画纸上苍白的线条，不禁疑窦丛生。
“只交过一次手，而且光线昏暗，我想不太起来他长相了。”瑟琳娜解释道。
“不用太还原，只要给个大概就行。”埃尔文安抚道。他不想瑟琳娜有太大压力。
“大概就行对吧？”这么一说，瑟琳娜突然精神了起来。她那个历史教授老爸穿越的时候可没带一件电子产品。在他的笔记里，除了用文字来描述跟他一起生活的那名少年的长相外，还在旁画了一个非常抽象却传神的表情包。
于是，瑟琳娜在空白的脸阔中央填充了那个表情包。
看见瑟琳娜的画像，全场鸦雀无声，这特么也太随便了吧！
눈_눈
“这个世界上真有人长这样？”
“请记住这个‘嫌弃’的小眼神，只要见到他，你们就清楚了。”瑟琳娜神秘兮兮地笑着说，心里有种熊孩子‘恶作剧’一般的刺激。从今天起，请叫她‘灵魂画手’。
埃尔文带着自己的小分队来到地下街的入口，即使地面阳光灿烂，但深邃的楼梯依然看不到尽头，迎面吹来阴凉的风让人有点毛骨悚然。
“瑟琳娜，你确定要穿成这样？”米凯打量着瑟琳娜专门搞的造型，褐色短发加黑框眼镜，不认真看还真认不出是她。至于其他人，都只是换上了便装和没有标识的斗篷。
瑟琳娜摸了摸头上那个具有摄像功能的发卡，“那伙人说不定会认出我，当然要谨慎行事。”
几人顺着楼梯拾级而下，地面的喧嚣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只有微弱的烛火和清晰回荡的脚步声。
埃尔文对瑟琳娜说：“你应该比我们更熟悉那里的环境，到时麻烦你带一下路。”
瑟琳娜一愣，回道：“我尽力，毕竟是第二次来，不能保证能把路认全。”
“是吗？”埃尔文的语气很轻，但却听得瑟琳娜头皮发麻，感觉埃尔文是基于她‘来自地下街’这个设定才有此一问。可‘来自地下街’这件事她只有格里沙以及宪兵团里的几个长官知道，除非？
还没来得及往下想，前方出现了灯光，说明他们已经抵达地下街。
“这楼梯可真黑呀。”一名士兵感叹道。
瑟琳娜也觉得奇怪，自己第一天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是有多大的勇气才能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楼梯里呆好几个小时一点都不怕？
到达那次作战的现场，瑟琳娜随手捡起废墟中散落的物件把玩并介绍，“当时这栋房子发生了爆炸，虽然使用的都是一些廉价的炸药，但安装的位置恰到好处，破坏了承重柱使房子坍塌，爆破手法还算专业。”
“你觉得他们是从哪里得到立体机动装置的？”埃尔文问。
“每年都有训练兵在野外训练时被抢劫立体机动装置的案件。说不定就是那些强盗拿来这里贩卖的。我当年也疏忽大意被抢过。”说起这个就来气，那可是瑟琳娜唯一一次训练不及格。
“说不定这个团伙买到的就是你的立体机动装置。”米凯开玩笑说。
瑟琳娜耸耸肩，“等抓到他们，检查一下就知道了。”
宪兵团也并非完全是饭桶，经历过上次的作战失败，他们也在内部进行了调查，抓住了内鬼并顺利控制住了地下街的情报贩子为他们所用。根据情报贩子提供的消息，调查兵团戴上兜帽，把立体机动装置藏在斗篷之下，分成两人一组假装互不相识地潜入利威尔及其同伙活动的区域寻找线索。
瑟琳娜和埃尔文一组，两人假装顾客走进沿街的商店参观，还真看见了与利威尔杀害菲利克斯时一样的匕首。
“看来我们已经很接近了。”埃尔文的语气里透露着兴奋。
地下街整天不见天日，时间流逝对这里的人来说都比较模糊，唯独饿得咕咕叫的肚子仍恪尽职守地提醒着时间。
埃尔文听见瑟琳娜的肚子打鼓，“我们先去吃个饭吧。”
虽然用刀捅不死瑟琳娜，但她知道自己是可以被饿死的。一旦身体不能获得足够的能量，就没有体力去修复损伤。一听到埃尔文说吃饭，她立即感动得热泪盈眶，“终于等到你这句话了。”
附近随便找了家餐馆，在靠里的位置坐下，瑟琳娜翻开菜单，口水直流。正在盘算着如何‘公费吃喝’的时候，埃尔文打断了她的幻想，“由于我们资金有限，不能点太贵的食物，请见谅。”
“是。”瑟琳娜失落地回答，她好想吃一根烤肠，但现在却只能跟埃尔文一样点一份干面包和一碗热汤。
没一会儿，服务员便把他们点的餐端了上来。清汤寡水的食物令瑟琳娜实在提不起胃口，可肚子不允许她挑食，只能勉为其难地就着清汤小口啃面包。
“你吃不惯这里是食物？”埃尔文见瑟琳娜一脸艰难，感觉有点奇怪。莫非她在地上生活久了，胃口也刁钻了？
瑟琳娜苦大仇深地摇摇头，“要是饿得两眼发黑，巨人我都吃给你看。”说罢，她为了证明什么似的，掰下一大块面包，沾了沾热汤就塞进嘴里，但嫌弃的表情从未停止。
025 演技在线
餐馆的门再次被推开，耳熟的交谈声随着脚步声来到另一张桌子旁。
“今天吃点什么好呢？”伊莎贝尔像瑟琳娜一样，盯着菜单咽口水。
“就只知道吃。”法兰摸摸伊莎贝尔的脑袋，无奈地笑了笑。
“都憋了好几天了，好不容易等宪兵都走了才出来吃个饭......”伊莎贝尔嘟起嘴，上次打败宪兵团的三个分队后风声特别紧，法兰每次都唠唠叨叨让她出门小心谨慎，听得她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进门的瞬间，利威尔警惕地打量了一圈餐馆内部，客人不算多，周围似乎多了很多生面孔。而刚才，街上貌似也有人在跟踪他们。
“等一下我们在附近绕两圈再回去。”利威尔低声说道。
只有法兰和伊莎贝尔听得清他的话，两人认真地点了点头，也开始小心翼翼地注意周围的情况。
伊莎贝尔嘀咕着抱怨：“真是的，那些人有种就一起上，偷偷摸摸有意思吗？”
点完餐，利威尔再度环视餐厅，以他的视角看，有两桌人最为可疑。
一桌是一对男女，男的金发，女的褐发，对坐在一张靠墙的桌子旁。说他们可疑是因为他们吃饭都没有脱下斗篷，宽大的斗篷下罩着什么东西值得商榷。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虽然听不清他们的讲话，但他们表情自然，丝毫没注意到他们。给人第一印象就是长辈请后辈来吃饭，但后辈却在抱怨饭菜难吃。
而另一桌是两个衣着普通，带着帽子的男人。这两个人一直在偷偷斜眼往他们方向看，放在面前的食物几乎纹丝不动。一旦跟他们有眼神接触，就会心虚地转过头，抖着腿抽烟喝酒。餐厅里还有空桌子，两人既然坐在一起说明他们很可能认识，但相互之间一句话都没有，安静得异常。
对比之下，利威尔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那两个男人身上。
听见伊莎贝尔的声音，眼角的余光也瞥见了利威尔他们三人走了进来，瑟琳娜的神经立即紧绷，用只有她和埃尔文才听得见的声音提醒，“不要回头。”
“就是他们吗？”埃尔文神情自若地拿起杯子喝了口水，但眼神却也严肃了起来。
“是。怎样？是不是很像我画的表情包？”瑟琳娜努力不让自己往利威尔他们那边看。她怕一旦有眼神接触，她的目光就会本能地闪躲，那样很容易被怀疑。于是她干脆把注意力放在眼前难吃的食物上。
“表情包？”埃尔文不太懂那是什么意思，“你是指你画的那个奇怪的符号吗？我现在没法看清他们的样子，不过声音和体型已经记下了。”
“接下来怎么办？他们没有携带立体机动装置，是抓住他们的好时机。”瑟琳娜绕绕头，有意无意地摆弄着头上的发卡，使镜头对准利威尔他们的方向。
埃尔文的目光越过瑟琳娜，看向她侧后方的那一桌的两名安静的男子，“先等等，对他们感兴趣的可不止我们。”
瑟琳娜不解地问：“是宪兵吗？”
安全起见，他们来地下街之前跟当地的宪兵团支部打了声招呼，顺便把马留在那里。如果今天内他们没回去认领自己的马，就派人前来支援。因此宪兵团是知道调查兵团的行动计划的，那么宪兵跟在他们身后想先于他们抓住利威尔三人也不是不可能。
“应该不是。”埃尔文推测道。
“该不会是‘那个议员’派来的吧？”
“你知道这件事？”
“最近经常听苏菲亚提起，说有个议员坚持要废除壁外调查，她担心调查兵团会不会因此解散。”
埃尔文拿起面包嚼了嚼，“既然你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那现在给你一个新的任务。吃完饭后跟一跟那两个人，找出他们的幕后主使。废除壁外调查后剩余的资金不可能直接流入那个议员手中，这样就太明显了。他肯定还有帮手。”
“收到。”看着眼前的伙食，瑟琳娜心不在焉地拿着叉子往热汤里戳，期待能捞点火腿碎肉。她好怀念宪兵团的食堂，至少每顿都能吃到肉。
这顿比平常的兵团餐还寒酸的午饭瑟琳娜吃了好久，一方面是她没胃口，一方面是不想太早起身，免得身上的立体机动装置碰到桌椅发出声音。而感觉自己被监视的利威尔三人则抓紧时间吃饱喝足离开了餐馆。
看见他们出门，后面桌的两个男子也匆忙买单跟了出去。瑟琳娜这时才起身悄悄跟在那两个男的后面，留下埃尔文结账。
那两名男子不出所料被利威尔他们甩了，只好调头回去交差。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瑟琳娜利用立体机动装置飞上屋顶，静悄悄地远远跟在他们斜后方。直到他们进入一家在地下街里装修还算得体的酒店。
酒店门外还有很多漂亮的小姐姐在招呼客人，瑟琳娜不便靠近，只能远远地蹲在屋顶上观察。
大概过了十分钟，一个身材臃肿的男人从酒店走出来，左右张望了一下便上了辆没有任何纹章标识的马车，车窗也拉上了帘子，显然不想让人知道他的行踪。瑟琳娜记住这个人的外貌特征，他左脸颊的那颗黑痣格外明显，身上的丝绸衣服显得特别贵气，一眼便知身份不简单。
与此同时，另一个管家模样的西装男向马车鞠了个躬，然后乘坐另一辆马车朝着反方向离去。
回到指定地点会合，瑟琳娜向埃尔文报告了她的发现，埃尔文满意地点点头，“那个人是古兰商会的会长，能劳烦他亲自出马，那个议员是罗伯夫无疑了。接下来还要麻烦你继续监视罗伯夫的动向。”
“就我一个人吗？”瑟琳娜的表情像吃了苦瓜似的，她预感接下来又要孤苦伶仃地露宿街头了。
“米凯会跟你一起。”埃尔文补充说。
“好的。”得知有人陪自己执行枯燥的监视任务，瑟琳娜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
除了瑟琳娜和米凯，埃尔文派了另外两人留守地下街，一边监视罗伯夫议员的专属楼梯，一边监视地下街的其他动静。
交代完事情，埃尔文回到宪兵团总部，继续跟奈尔商量合作抓捕利威尔他们三人的事宜。
026 不择手段
埃尔文回顾瑟琳娜的表现，略感惊讶。本以为以那样的方式加入调查兵团，她会因情绪低落而消极怠工。他连‘安慰’的话都在心里预演了十遍以上，没想到她二话不说就真的老老实实执行任务。
可是，埃尔文并未完全信任瑟琳娜，所以他还偷偷让米凯跟踪他们，在瑟琳娜单独执行任务的时候去监视她的举动，看她是否会去给对方通风报信。加上刚才她也不排斥米凯跟她一起执行任务，说明她确实不会勾结敌对势力出卖他们。
回到地面，前往罗伯夫议员家的路上，米凯问瑟琳娜：“听说你和埃尔文撞见目标了？”
“嗯。”瑟琳娜看见罗伯夫议员家的大门后连忙绕进旁边的巷子，“回去之后我再把他们三人的相貌画出来。”
罗伯夫议员的家位于王都市中心的中央大道旁，周围都是同样美轮美奂的别墅，每户人家都有一圈形态花纹各异，但高度至少两米的铁栅栏围住建筑和花园。与其他宅邸一样，正门面向人来人往的大街，方便议员的马车出入。后门外则是比较僻静的小巷，而且一般是仆人们使用。
但他们发现，今天有个衣冠楚楚的人从罗伯夫议员家的后门进去了，瑟琳娜认出，那人正是地下街里跟古兰商会会长一起出来的西装男，他手里还夹着一份文件。
“那个人貌似是古兰商会会长的管家。”瑟琳娜躲在拐角处，手扶着墙角，探出半个头暗中观察。
米凯拍拍瑟琳娜的肩膀，“我们回去跟埃尔文说一声，看来他们之间有所勾结是真的。”
回到落脚的旅馆，瑟琳娜和米凯报告了今天的发现。而这一切似乎都在埃尔文的意料之中，“已经足够了，这几天麻烦你们继续盯着他们，必要时可不惜一切手段拿到证据。”
瑟琳娜难以置信地反问，“这样得来的证据不能拿来当呈堂证供吧？”
“只要是真实的，总统自会处理。”
见瑟琳娜还没狠下心来，埃尔文说：“想必你也发现，调查兵团的敌人不仅仅是巨人。但那些阻碍壁外调查的人无不拥有比我们多得多的权力和财富，想要战胜他们，必须使用特殊手段。”
“要是出了问题怎么办？”
“我一力承担。”埃尔文没有丝毫犹豫就给了瑟琳娜一个置生死于度外的答复。
‘真是个疯子。’瑟琳娜纠结了好一会儿，如果这就是这个世界的法则，那也无可厚非。这种事情就算她不做也会有别人来做，只是刚好落到她头上而已。作为一个旁观者，只要默默执行任务就好。
可是，这毕竟违背了她本人的原则，要是不‘趁火打劫’一下感觉自己亏了，“不过，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什么事？”
“在我需要的时候答应我一件事。”
“你怎么不说再答应你十件事？”米凯吐槽。
“好主意。”瑟琳娜用调侃的语气竖起大拇指。
埃尔文没有思考太久，“只要在我能力范围内，我尽力而为。”
第二天，埃尔文独自前往罗伯夫家拜访。没过几天，下次壁外调查的经费就批下来了，原因是持反对立场最为坚定的罗伯夫议员临时变卦。
那几天，瑟琳娜和米凯也没闲着，他们继续监视着罗伯夫。虽然不知道埃尔文用了怎样的话术让他放弃了原本的立场，但这样打草惊蛇，对方肯定会有所行动掩盖罪证。
果然，那个管家又来了。他乘坐的马车停在路边，刚好堵住巷口，而管家从巷子那边下车拐进了罗伯夫家的后门。
就在车夫划了跟火柴点着粗制滥造的卷烟放松一下的时候，突然被人从后面用手帕捂住了口鼻，随着一股化学药品的气味侵入鼻腔，车夫沉沉‘睡去’。
不一会儿，管家拿着一个文件袋走了出来，由于巷口的砖墙挡住了车夫的大半个身影，他没发现任何异常就打开车门坐了进去。马车开始滚滚向前，慢慢远离了人群来到郊外。
这时，管家才意识到不对劲，“喂！你走错路了！”
马车停了下来，管家听见车夫下了车，于是气冲冲地开门下去质问。可一走到车前，却发现车夫正流着口水酣睡。还未等管家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他也被捂住口鼻迷晕了。
把文件袋里的东西交给埃尔文，瑟琳娜第一件事就是去销毁证据。倒掉用剩的化学药品，敲碎装药品的暗色玻璃瓶。
“不愧是医生助手，竟然还知道使用吸入性麻醉剂。”米凯捏着鼻子帮瑟琳娜处理那些东西。
而瑟琳娜多少还心有余悸，“要是用量不对，会死人的。”
米凯拍拍瑟琳娜的肩膀，他也觉得埃尔文让一个女孩子干这种事情有点过火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处理，你先回总部吧。”
回到玛利亚之壁南部，瑟琳娜感觉地面湿滑，空气湿度较高，不久前应该下过雨。
‘糟了！’她的衣服还晾在外面。
“放心，莎拉帮你把衣服收回来了。”同分队的一名士兵对匆忙赶去收衣服的瑟琳娜说。
“谢谢。”自己辛苦洗的衣服没被淋湿，瑟琳娜松了口气。
“莎拉（Sarah），昨天下雨，谢谢你帮我把衣服收回来。”瑟琳娜回到宿舍对着下铺的舍友说。
“我是莉莉（Lily）。”褐色头发的女生指着上铺，“她才是莎拉。”
正在看书的莎拉放下书不可思议地趴在床沿俯视瑟琳娜，“你该不会连我们都没认全吧？”
被她说中了。谁让她刚加入就被埃尔文带去‘出差’了呢？
尴尬地把舍友们的名字和相貌张冠李戴后，瑟琳娜赔笑着把掌上电脑藏于身后倒着退出宿舍。她原本想进入树林深处，用立体机动装置飞到树上在摆弄电脑的，但去拿立体机动装置的路上，瑟琳娜发现了一个堆放杂物的仓库。
走进一看，里面整齐堆放的箱子仿佛一面面墙壁，只要坐在最里面的箱子背后，应该不会那么容易被人发现。而且如果有别人进来，她也能听见开门声和脚步声，然后第一时间把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物品收起来。
于是，瑟琳娜决定，以后就在这里‘摸鱼’玩电脑吧，还无需像树林里那样担心风吹雨打虫子咬。
027 特殊待遇
把手掌整个按在屏幕上，电脑识别到瑟琳娜的生物信息便开始启动。一手拿着电脑，一手在屏幕上滑动。拿电脑的手微微发凉，而电脑的电量也在缓缓上升。瑟琳娜知道，电脑又在自动吸收她的能量来充电了，所以几年来她都无需担心电量不足。
泛蓝的屏幕光照在瑟琳娜脸上，她飞快地浏览这几天获取的信息。把餐厅里拍摄的图像放大，她终于看清楚了三人的模样。
高个子黄发男貌似叫法兰，当年在地下街抢劫瑟琳娜时，他是除利威尔外最后一个向她出手的。根据打听到的情报，其为人处世颇为圆滑谨慎，是他们团伙的二号人物。
红发双辫子女孩叫伊莎贝尔，大大咧咧的，举手投足无不透露着一股天真的气质，若非会使用立体机动装置，跟街上看见的小鬼没啥两样。搞不懂这样一个看起来单纯到头脑简单的女孩子怎么会跟这群罪犯混到一起。
而那个面无表情的黑发便是利威尔，他当时斜靠在椅背上，一只手抓起茶杯喝着红茶。冷峻的脸庞、深邃的五官，颇有种阴郁的帅气。然而瑟琳娜注意到他那对啥都不屑一顾的眼神时，忍不住手贱在他脸上进行涂鸦‘눈_눈’。
“果然很像。”她捂着嘴很不厚道地笑了。
不知道这个‘利威尔’是否是她老爸所在的那个平行时空遇到的那个，不过就算是她也不打算跟他挑明。这样很有可能会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给自己的行动造成阻碍。
放下掌上电脑，瑟琳娜拿起写字板和纸笔，唰唰地开始临摹他们三人的相貌。她在监视罗伯夫的时候答应过米凯，要给他们一幅更加准确的画像。
通过已有的视频资料以及自己的脑补，瑟琳娜正儿八经地给三人都画了一幅标准的‘通缉令’正脸肖像，花了不少时间。
转眼到深夜，瑟琳娜伸伸懒腰站起来，杂物仓库里除了她，依旧没有别人出现。看来这里确实挺安全的。
走回宿舍之前，瑟琳娜绕路看了眼长官办公楼的窗户，埃尔文的房间还灯火通明，敞开的玻璃窗上隐约反射着他伏案工作的模样。有种肃然起敬的感觉，她想：‘同时跟巨人和人类战斗很辛苦吧。’
瑟琳娜默默在心里给埃尔文点了个赞，但也仅仅是点个赞而已。
敲门进屋，瑟琳娜把她刚画好的肖像递给埃尔文，“可能画得不太好，但我能保证准确度在百分之九十以上。”
“你明明没有正眼瞧过他们，怎么能够画出那么多细节？”埃尔文顿时心生怀疑。
瑟琳娜眼珠往斜上方轱辘一转，“我自有办法。”
“你的才能确实帮了大忙。”埃尔文划开了堆放在桌面的文件，从最底下抽出一张图纸，“这是我上次研究的阵型。”来调查兵团报到的第一天，埃尔文就是拿着这张图去找基斯，然后碰见了瑟琳娜。
“原来是这个。”瑟琳娜恍然大悟的语气配合着‘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盯着纸上那不知道长得像水母还是蘑菇的图案，搞不清埃尔文想干嘛。
“这个阵型的作用是避免与巨人正面战斗，进而让兵团能够在更广阔的范围内进行探索。”埃尔文指着阵型中间，“我打算把运输车和重要的物资安排在相对安全的位置。如果我的猜想没错，位于阵型中后部的士兵在到达目的地之前甚至可以看不见巨人的身影。”
瑟琳娜瞅了瞅埃尔文的方案书，“还能这样？也就是说，呆在阵型中后方会非常安全？”
“说的没错。”埃尔文点点头，“但也要实践过才知道。你有兴趣负责保护运输车和重要的物资吗？”
“当然可以！”
没想到埃尔文竟然给她‘走后门’，如果阵型能发挥正常，她的小命暂时应该是保住了。
回到宿舍的时候，其舍友都已经睡下，宿舍里一片漆黑。瑟琳娜摸索着换了睡衣，洗漱睡觉。
“瑟琳娜，该起床了。”苏菲亚推了推睡得毫无知觉地瑟琳娜。
“怎么回事？”瑟琳娜猛然坐起来，转头看窗外的天色，还灰蒙蒙的。
“要准备集合晨跑了。”苏菲亚鼓了鼓腮，“都怪你昨天那么晚才回来，都忘了要早起训练的事情了吧。”
眼前的事物逐渐清晰，眼看其他人都快要穿好衣服了，瑟琳娜着急地跳下床，“谢谢提醒，我这就起来。”她不否认，她真的忘了调查兵团还要晨练。加入调查兵团的前几天跟着埃尔文去‘出差’，她还没开始适应调查兵团的日常生活。
在训练场列队，几百名士兵整齐划一地围绕着训练场跑了两圈，每个人都表情严肃，态度认真，不会比旁边的人快一步或慢一步。瑟琳娜置身其中，仿佛回到了训练兵团时期。
之前在宪兵团的时候，由于上司都把巡逻任务交给了他们这些新兵，他们每天一起床就是背上霰弹枪去巡逻，几乎没有时间去训练。
晨练结束后，瑟琳娜手脚有点发软，皮肤轻微散发着热气，严格控制速度跑步远比放飞自我的奔跑来的来得吃力。排队拿了早饭，瑟琳娜走向跟她招手的苏菲亚，“你的动作真快。”
“当然，我可是第一批冲进食堂的人。”苏菲亚对此颇为自豪。
早饭期间，瑟琳娜饶有兴致地听着其他人聊天，大家都很好奇埃尔文干了什么才逼得罗伯夫做出让步，同意壁外调查。也就是在听别人聊天的时候，瑟琳娜才得知，原来埃尔文的分队在历次壁外调查中都几乎没有伤亡。
对埃尔文的印象分又稍微提高一点，脑海里浮现出那个新阵型，瑟琳娜突然觉得，也许那玩意真的靠谱也不一定。但与此同时，担忧的情绪也袭上心头，如果阵型是成功的，那调查兵团岂不是很快就能到达海边流放艾尔迪亚人的港口了？
可是她所知的历史并没有相关记载。
“瑟琳娜，快点，等一下就要开始正式训练了。”苏菲亚把热汤一口闷，喉咙连续地做着下咽的动作，顺带催促瑟琳娜赶紧吃完早饭。
“唉？”瑟琳娜才发现自己的食物几乎动都没动过。
苏菲亚有点担心地看着她，“最近你怎么老是发呆？发生什么事了吗？该不会是得了你以前常说的‘海尔默茨综合征’了吧？”
“你才老年痴呆…”瑟琳娜也连忙抓起面包塞嘴里，摇头兼叹气，“这孩子，好的不学。”
028 求证
上午是立体机动装置训练，瑟琳娜庆幸自己的技巧没有因为长时间呆在宪兵团而生疏。
宪兵团的懒散有目共睹，长官原本还想等瑟琳娜训练出错时给她一个下马威，但看见瑟琳娜身手敏捷地砍掉了指定的巨人模型，负责监督训练的长官对这个新来的、之前几乎没有怎么参加过训练的家伙给予了肯定的眼神。
一个星期过去了，瑟琳娜逐渐适应了调查兵团的生活。比起一开始只有苏菲亚跟她熟络，周围的人渐渐地会主动向她问好，热情地分享他们壁外调查的经验。与此同时，大家都很有默契地不提及瑟琳娜是从宪兵团被迫转过来的事实。
短暂的休假来临，瑟琳娜习惯性地早早起身。今天不用晨练，不过她还有别的事情。
艾伦打着哈欠起床，卡露拉已经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早餐，此时，敲门声响起。
“早上好。”瑟琳娜拎着她刚才顺路买的肉干走进屋。
卡露拉看见瑟琳娜，眼里不禁流露出惊喜和感动，“还以为你工作忙，都没时间回来了呢。”她一边说着‘不用客气’，一边诚实地接过她带来的手信。
“艾伦，三笠，好久不见。”瑟琳娜像回到自己家一样坐在了饭桌旁，照例给了两小朋友一包糖。
正当艾伦迫不及待地打开袋子的时候，卡露拉立即抓住了袋口，“艾伦，先吃早饭。”
“知道了。”艾伦抿抿嘴，依依不舍地看着糖果被卡露拉收走。
用餐期间，格里沙问瑟琳娜：“在宪兵团的日子还习惯吗？”
“其实…”瑟琳娜的脸色立即拉跨了下来，但她很快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被调职了。”
“那你现在在哪？”卡露拉问。
“调查兵团。”
“什么！”艾伦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拉着瑟琳娜的袖子兴奋地问：“瑟琳娜姐姐，你什么时候加入调查兵团的？”
瑟琳娜看着两眼放光的艾伦，支支吾吾道：“不久之前吧……”
“艾伦，你就那么想瑟琳娜姐姐去壁外那么危险的地方吗？”卡露拉知道艾伦的真实想法，也明白瑟琳娜不是真心想加入调查兵团，她皱起眉头对格里沙说：“老公，在瑟琳娜参加壁外调查之前，给她谋一份差事吧。要不就让她继续当你的助手，不然实在太危险了。”
“你还有什么打算吗？”格里沙转而问瑟琳娜。
“我打算继续留在调查兵团。”这是她最后能报答耶格尔一家的方法了。
格里沙这次彻底放下了对瑟琳娜的怀疑，墙外的间谍怎么可能没事加入几乎等同于送死的调查兵团，“既然如此，你自己小心。”
“嗯。”瑟琳娜颔首应道。感情上她很想告诉他们真相，但理智上，瑟琳娜并不希望历史改变，即便这里只是一个平行世界。
可是，她仍有一点私心，希望能够让这座小岛的毁灭来得晚一点。
方才被卡露拉骂了一句，艾伦心里有点小委屈。确实，他得知瑟琳娜加入调查兵团后就沉浸在他也能走出墙外的幻想中，完全没有考虑瑟琳娜的处境是多么迫不得已。他鼓起勇气对瑟琳娜道歉：“对不起。”
“艾伦，你怎么突然……”瑟琳娜有点懵逼。
“我知道您不是真心想要加入调查兵团的，是我兴奋过头了。但是，你没有因为害怕壁外调查而选择退缩，我真的……”艾伦憋红了脸，没有往下说，看起来很害羞的样子。
“艾伦的意思是他很崇拜你加入调查兵团的勇气。”三笠用略显冷淡的声线解释道。
“三笠！”艾伦被说中内心所想，面红耳赤地跑回了房间。
“呵呵…”瑟琳娜忍不住掩嘴轻笑了两声，“艾伦可能要失望了，我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种人。”
吃饱喝足，瑟琳娜说出了此行的最终目的。
“耶格尔医生，能借一步说话吗？”
楼顶，瑟琳娜和格里沙站在围栏旁边遥望着西冈西纳区的360度无死角全景，这里的风儿有点喧嚣，挂在晾衣杆上的衣服随风飘荡，皂角粉的气味时隐时现。
虽然有点晒，但至少这里没人打扰。
瑟琳娜简单讲了她被匿名信举报的事情，格里沙会意，否认道：“我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你是地下街出身。不过，有邻居来问你是从哪里来的时候，卡露拉会说你是从王都过来的。”
“地下街就是在王都下方，要是有人因此推测出我的真实身份也不奇怪，但谁会那么无聊干这种事情？害得我不能当宪兵很好玩吗？”瑟琳娜转身用后腰靠着栏杆，长发随风乱舞，理不清思绪。
“也许你该想想这件事谁从中的获益最大。”格里沙提醒道。
种种迹象表明，菲利克斯的母亲嫌疑最大。可是瑟琳娜又觉得哪里不太对劲。菲利克斯的母亲如果有真凭实据说明她身份造假，会选择用如此低调的形式逼走她吗？
“可能是我无意中得罪了人吧。”瑟琳娜努努嘴，心里非常不爽。但值得庆幸的是，耶格尔一家并没有出卖她，至少刚才的试探和观察表明了这一点。
回调查兵团的路上，瑟琳娜一想起艾伦刚才的样子就感到罪过，自己貌似一不小心成为了人家憧憬的对象。万一艾伦因为她而加入调查兵团去送死，她就真的有愧于耶格尔夫妇了。
还没踏进兵团大门，米凯全副武装火急火燎跑了过来，“瑟琳娜，快去准备！戴上立体机动装置，十五分钟后在这里集中！”
“是！”
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直觉告诉瑟琳娜，应该是利威尔那帮人有消息了。
她不敢怠慢，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回宿舍换上兵团服，匆匆从衣柜里扒出一件斗篷披在身上就如一阵风似的消失在舍友们的视野中。
大伙擦擦眼睛，若非听见瑟琳娜一来一去走路时的风声，她们都不确定她回来过。
“她又要去‘出差’了？”莉莉问。
“怎么感觉她很受埃尔文分队长重用呀？”莎拉托腮道。
“听说调查兵团最近在协助宪兵团办案，可能是想让曾经身为宪兵的瑟琳娜去帮忙协调吧？”苏菲亚解释。
另外两人点头，“有道理。”
其实，苏菲亚更想吐槽为啥他俩都是金发碧眼三七分，可万一因此惹出什么谣言就不好了。
029 收网
骑马前往王都的路上，埃尔文向瑟琳娜说明了情况。虽然他用到手的文件威胁了罗伯夫议员使壁外调查得以进行，但罗伯夫不会坐以待毙。就在今天早上，他收到了还在地下街埋伏的士兵的消息，罗伯夫议员派人去接触利威尔他们几个，并把他们带到楼梯口密谈。
“若无意外，罗伯夫是想委托他们找到那些文件。”埃尔文目视前方淡定地说。
“要找到文件，就必须进入调查兵团内部，而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被我们抓住，然后加入我们吗？”瑟琳娜补充道。
埃尔文回头看了眼瑟琳娜，“正是如此。”
“你不怕他们捣乱？”
“你觉得能够在墙壁外活下来的调查兵团会任由他们胡来吗？”埃尔文反问。
的确，平时看他们砍巨人模型倒是有板有眼，但从未见他们实战过。
“那就让我看看调查兵团的真正实力吧。”瑟琳娜期待地说。
来到王都的第二天，几名同样负责抓捕行动的宪兵给埃尔文他们提供了一个信息，中午时分将会有一批违禁品运出地下街。根据利威尔一伙的作案规律看，他们十有八九会对这一车货物下手。到时候只需要在运输车附近守株待兔即可。
“史密斯分队长，按照之前的约定，谁抓到人，就交由谁来处置。”一名宪兵提醒道。作为前十名成绩毕业的宪兵，他们显然也不想输给调查兵团。
埃尔文点头，“当然。”
等宪兵走后，埃尔文命令道：“这次的任务只许成功，不能失败，绝对要在宪兵团之前把人抓住。”
“是！”在场的几名士兵，包括瑟琳娜在内都不约而同地敬着心脏礼回应。
‘还真有自信啊…’瑟琳娜挑眉左右瞄了瞄其他人坚定不移的神情，那不是单纯的士气高涨，而是已经预知自己一定能完成任务一样。
这是瑟琳娜第三次来到地下街，若非教授父亲在这里生活过，在笔记中记录下这里的见闻，她对这个无论从物理意义上还是社会意义上都不见天日的地方几乎没有任何好感，空气中永远漂浮着若有若无的下水道的气息。
计划进展得很顺利，街道的宁静祥和突然被打破，三个驾驶立体机动装置的人冲向运输车，把车上的箱子踹飞，里面的违禁品滚落一地。几名躲在暗处的小混混立即冲上前，捡起地上的违禁品四散而逃。
埋伏的宪兵团迅速追了上去，调查兵团紧随其后。然而没一会儿宪兵就被甩开了，只有调查兵团还对他们三穷追不舍。
“还真是赢得毫无悬念呀。”瑟琳娜吐槽宪兵团咋那么快就歇菜了。
“还没结束，等抓住他们再说。”埃尔文回道。
前面三人突然分开朝不同方向飞去，埃尔文和米凯继续追着利威尔，瑟琳娜去追伊莎贝尔，剩下的两名士兵则连忙转向法兰。
柿子挑软的捏，瑟琳娜见识过利威尔的战斗力，可不想再跟他交手了。
至于伊莎贝尔，她驾驶立体机动装置的熟练程度远超瑟琳娜预期，加上她熟悉地形到处乱窜，令瑟琳娜有点头疼。
不过瑟琳娜的水平也不低，无论伊莎贝尔怎么急转弯、怎么穿过一些刁钻的缺口她都能紧紧跟在她身后。
“真是条灵活的泥鳅。”瑟琳娜如此评价道，不过她这话没有任何贬低的意思。
可惜的是，瑟琳娜对地下街的情况也比较熟悉，在她看穿了伊莎贝尔的飞行习惯和轨迹之后，立即抄近路绕到伊莎贝尔前方的路口出其不意冲出来，闷头抱住她的腰利用气体加速将其扑倒在地。
“啊！”伊莎贝尔显然被突然窜出的瑟琳娜吓到了，当她反应过来之际，自己已经被抱摔在地上，后背撞击地面，全身骨头散架了一般硌得生疼。
瑟琳娜趁机把伊莎贝尔翻过来，三下五除二卸下她后腰部的立体机动装置，并且掏出手铐戴在她的右手腕上。
伊莎贝尔挣扎着起身逃跑，却被瑟琳娜揪住后衣领用力把她面朝墙壁甩去，拧过她的左臂，把双手一起铐在身后。
一手压着伊莎贝尔的双腕，一手紧紧扣住她的肩膀，瑟琳娜说出了她从穿越前就一直想说的台词：“现在不是一定要你说，但你说的每一句话将来都有可能作为呈堂证供。”
她觉得警察抓到犯罪嫌疑人后说这句话可帅了，自己也想试试，无奈她只是个物证搜查员，无需奔赴一线。而在宪兵团期间，她也不敢这样说，毕竟不符合这个世界的常识，别人一定会以为她疯了。
满足了自己的‘中二之魂’，瑟琳娜抓着手铐的铁链蹲下身捡起地上的立体机动装置瞧了瞧，不是她丢失的那台，有点失望。
“放开我！你这个混蛋！”伊莎贝尔很不老实地乱动，意图挣脱。
抬眼看见伊莎贝尔的嘴角貌似在刚才的打斗中擦伤了，瑟琳娜礼貌地说：“抱歉，出手重了点。”没有浪费口舌，她淡定地推着她前往目的地集合。
途中遇到抓住法兰的队友，轻轻松松地跟他们打了声招呼，把缴获的立体机动装置交给另一名同行的士兵保管。
埃尔文和米凯正和利威尔缠斗，但当利威尔看见他的两个小伙伴都被抓的时候，也不再反抗，立即松开匕首束手就擒。在与埃尔文交手的瞬间利威尔就认出来，不久前在餐馆吃饭时，其中一桌披着斗篷的人正是他，原来那时候他们就已经被盯上了。
被捕后，利威尔他们仨都被反铐双手跪在地上接受埃尔文的问话。在这个过程中利威尔特别不配合，埃尔文给米凯使了个眼色，米凯猝不及防地抓起利威尔的头发把他的脑袋往前方的脏水里按。
“大哥！”
“利威尔！”
旁边两人大惊失色，愤怒地指责埃尔文欺人太甚。
站在侧面戒备的瑟琳娜看见这个曾经把她吓得落荒而逃的家伙受到如此屈辱，心里竟有点小激动。幸灾乐祸的她没发现自己的嘴角阴险地勾起。
030 共处一车
利威尔被迫‘洗脸’后老实了不少。对于埃尔文的威逼利诱，他几番权衡之后，不屑地甩去头上的脏水，“好吧，我同意加入调查兵团。”
瑟琳娜做了个‘哇’的嘴型，刚刚利威尔的甩头动作有点酷，好想再往他头上倒杯水让他再甩一遍。不过她忍住了内心的冲动，不想让人误认为她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她转而默默走向利威尔三人被没收的三副立体机动装置，仔细检查着上面的划痕。
突然，瑟琳娜惊喜地举起一个立体机动装置激动地大喊：“终于找到你了！老伙计！”说完还对着那个装置‘吧唧’了一口。
“她是不是有病？”伊莎贝尔皱起眉头看着瑟琳娜。
“你看！”瑟琳娜拿起另一个立体机动装置对埃尔文说：“这个划痕，我记得是苏菲亚的，当时我们一起刻的字母。”
“还有那个，是我的。”瑟琳娜指着她刚才放下的立体机动装置说。
米凯瞟了眼利威尔他们三人，“还真是巧合。”
“利威尔，你用的原来是她弄丢的立体机动装置啊…”法兰眼角抽了抽，这巧合出现得非常不合时宜。
刚才被利威尔三人甩掉的那几名宪兵姗姗来迟，看见已经被抓住的三人，眼里尽是愤恨和不甘。其中一人撸起袖子，咬牙切齿地朝他们走去，“都怪你们！害得我们颜面尽失…今天我要好好教训你们几个！”
出于保护同伴的意识，利威尔立即站了起来，凌厉的目光似乎要将其穿透。此时，埃尔文及时挡在他们之间，“按约定，这几个人是谁抓住的，就交由谁处理，宪兵团不至于为了几个罪犯连信誉都不要了吧？”
另一名宪兵拉住了同伴，“算了，反正加入调查兵团也没有好下场。”
“瑟琳娜。”埃尔文回头，“麻烦你先交接一下。我们先带人上去。”
“是，长官。”瑟琳娜深吸一口气压下与‘老朋友’重逢的喜悦，拿出文件给那几名自尊心遭到严重挫败的宪兵签字。
埃尔文命令下属把利威尔三人的手铐解开，然后带他们走上了通往地面世界的楼梯。午后的阳光有点刺眼，从幽暗的地道走出来，利威尔抬手挡了挡，有点不太适应。
“原来地面的房子长这样的呀。”伊莎贝尔全程合不拢嘴，好奇地左顾右盼。
米凯把他们领到一辆能容纳四个人的马车前，“你们先上车等一等。”
利威尔没说话，径直走了进去，法兰紧随其后与利威尔并排坐下。利威尔喊了声还在兴奋地打量四周的伊莎贝尔，“别看了，先进来。”
“好的。”伊莎贝尔像是去郊游一样，大大咧咧地坐在了两人对面座椅的正中间，一个人占了两个人的位置。
利威尔注意到伊莎贝尔嘴角的擦伤，邹起眉头问：“你的脸怎么了？”
伊莎贝尔后知后觉地用手指碰了碰，“疼！可能是那个士兵抓我的时候弄的。”
“啧……”利威尔递给她一张手帕，冷冰冰地说：“到时候找个机会把她跟那个金发一起做掉。”
突然，车门突然被打开，瑟琳娜额头挂着几滴冷汗，语气略显尴尬，“下……下午好。我能进来一起坐吗？”
“请……请进。”法兰也特别紧张，不知道刚才的话有没有被她听见。
与宪兵交接完之后，瑟琳娜把签字的文件递给埃尔文，“分队长，搞定了。”
“你做得很好。”埃尔文看了眼之后把文件收起来，“等一下你跟他们三个一起坐马车回去吧。”
“为什么？”瑟琳娜全身一个激灵，瞪大了眼睛。
这时候，她想起了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
刚穿越过来那天，瑟琳娜遭遇抢劫，反击时朝利威尔开过枪。如果他们认出是她，并且把这件事告诉埃尔文，那很有可能会引发埃尔文对她所持枪支的调查，进而识破她的谎言，然后……不敢想象眼前这个不择手段的男人会用什么方法逼迫她说出知道的事情或者利用她的外挂拿她来做各种惨无人道的实验。
“我见你骑马比较吃力，坐车的话会舒服很多。”埃尔文体贴地说。
“所以我才应该多锻炼锻炼马术呀，不然去壁外调查很危险的。”
“他们几人对调查兵团的事务不太了解，你在车上可以顺便给他们做些说明。”埃尔文突然把音量降下来，“以后他们就是我们的战友了，但他们未必会服从安排，届时需要你帮忙沟通一下，有问题随时来找我。”
“了解。”话说到这份上，瑟琳娜知道她躲不掉了，埃尔文这是要她从今天起以‘搞好关系’的名义监视他们，顺便做做思想工作。
没办法，瑟琳娜鼓足勇气，视死如归地打开了马车门，然而看到的却是车内三人提心吊胆的表情，仿佛干坏事被发现。
伊莎贝尔努努嘴往里挪了挪，让开位置给瑟琳娜。
坐上车后，瑟琳娜拿出借来的创伤药和止血带，“刚才……刚才你们要是受伤了，可以先拿来紧急处理一……下。”她仿佛能听见自己的牙齿咯咯作响，一句完整的话都不能流利说出。
“谢谢你。”伊莎贝尔刚才还很不高兴，但看到瑟琳娜主动向她示好，不愉快的心情一扫而空，欣然接受瑟琳娜的好意，完全没有任何怀疑，单纯得让瑟琳娜有点羡慕。
就在瑟琳娜给伊莎贝尔擦拭嘴角，尾指沾了点药膏帮她涂抹的时候，法兰却起了疑心，“为什么你们分队长让你来看着我们？”
“不知道，大概是我比较平易近人吧……”瑟琳娜心虚地望向窗外，脸上的笑容凝固成一副僵硬的假面。
“慢着……”利威尔突然想起了什么，“你不是上次的那个宪兵吗？怎么会跟调查兵团混在一起？”
“什么？你原本是宪兵？”伊莎贝尔惊讶地站了起来，然后头顶撞到车顶又被反弹回座位上，可怜巴巴地捂着头，“好痛……”
瑟琳娜连忙蜷缩在车的一角，一手抱着双膝，一手抱头，把脸埋在腿上用尖细的哭腔说道：“好汉饶命！我也没办法，不管是那天的事还是今天的事，都是上级的命令，我只是个可怜的打工人，呜呜呜……”
031 初来乍到
此时，利威尔，法兰，伊莎贝尔的心理活动依次如下：
怂。好怂。怂爆了。
法兰和利威尔对视了一眼，‘这家伙，还是算了吧，以免节外生枝’。
利威尔再次‘啧’了一声，默认了。
认怂只是为了转移注意力，避免他们想起当年的细节。况且，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们不是真心投降，瑟琳娜怕马车上会被他们三人联手大卸八块。
“没想到调查兵团会收留你这种人。”法兰很无语。
“我从宪兵团调过来不久，没参加过壁外调查，胆子当然没那么大……”瑟琳娜保持着缩成球的姿势解释道。
“不过……”法兰还是觉得很奇怪，“好端端的为什么要从宪兵团转去调查兵团？”
每次提及这件事，她都恨不得把写举报信的人关起来玩‘电锯惊魂’，不少条胳膊断个腿都不足以发泄她心中的愤怒。语气突变，瑟琳娜赌气似的回答：“不告诉你。”
随着车夫的一声吆喝，窗外的景色开始缓缓向后移动。利威尔下意识地想要擦擦他的匕首，但手中空无一物。他只好静静把目光移向窗外，心里默默盘算着如何杀掉那个高高在上、自以为是的埃尔文。
“那是什么东西？那个呢？”伊莎贝尔整个人趴在窗户上，指着街上的新奇事物拉着瑟琳娜连珠炮似的问个不停。
瑟琳娜被伊莎贝尔一拽，没办法再当缩头乌龟，便恢复正常坐姿耐心地解答伊莎贝尔的疑问，稍稍缓解了车上沉郁的气氛。
从希娜之壁到玛利亚之壁路程较长，瑟琳娜按埃尔文的指示给车上另外三人简单介绍了一下调查兵团的基本情况，然后顺理成章把话题转移到了西冈西纳区附近的吃喝玩乐上。
除了利威尔心不在焉，法兰和伊莎贝尔倒是听得津津有味。伊莎贝尔甚至挽着瑟琳娜的胳膊让她务必带她去逛逛，完全看不出几个小时前他们还是你死我活的对手。
而交谈中，瑟琳娜觉得自己高估了他们的记性，都没把她跟三年前朝利威尔开枪的那个人联系起来。即便如此，自己也要格外小心才行，尤其不能让他们看见当年她穿的衣服或背包。
来到调查兵团总部的时候已是第二天黄昏，瑟琳娜跟着前来接应的弗拉耿分队长一起带着利威尔三人领取兵团服、参观宿舍。当利威尔看到他和法兰的床铺脏到掉渣的时候，脸色瞬间黑化。法兰和伊莎贝尔则神色紧张地挨在一起，好像准备随时迎接一场狂风暴雨。
弗拉耿没发现他们的异常，继续用命令口吻让他们把睡觉的地方打扫干净，结果被利威尔狠狠地瞪了一眼。
‘有杀气。’瑟琳娜本能地后退了两步。她慢慢回想起来，老爸在笔记里吐槽过他认识的那个利威尔是个严重的洁癖，地板上哪怕有一点污渍都要不遗余力地清除掉。
一想到埃尔文还指使米凯把利威尔按进脏水里，瑟琳娜真心觉得，他作了一个大死。他们两个人总要倒霉一个。
安顿好了利威尔和法兰，伊莎贝尔被安排到了跟瑟琳娜一个宿舍。瑟琳娜简单地给伊莎贝尔介绍平时的日常起居，当她推开宿舍门的一刹那，舍友们都还以女汉子的坐姿围成一圈在地板上打牌吆喝。
“各位，我们又有新的舍友了哟。”瑟琳娜朝她们喊道。
伊莎贝尔疑惑地看着眼前的一幕，这些人与平常一本正经敬着心脏礼的士兵形象格格不入，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是地下赌场里的无赖赌徒。
又有新人加入调查兵团，舍友们立即扔下手中的纸牌，像丧尸一样贪婪地围住伊莎贝尔，微笑着抓住她的胳膊，“你是新来士兵吗？欢迎加入调查兵团。生活和训练又不懂的地方尽管问我们。”
“好…好的。”被热情的欢迎所惊吓，伊莎贝尔手足无措地任由舍友们簇拥着进了宿舍。
第二天一大早，基斯在空场上给利威尔三人举行了一个简短的入团仪式。三人除了自己的名字外非常词穷，气氛一度跌入冰点。
仪式结束后，基斯突然对弗拉耿说：“他们三个以后就加入你的队伍。”
“什么？”弗拉耿脸上冒出大写的‘不愿意’，但团长的命令不能违抗，只好应了下来。
瑟琳娜瞅了瞅弗拉耿那一排站最后的苏菲亚，为了她的人身安全着想，有必要提前告知她一些‘注意事项’才行。
为了应对几个月后的壁外调查，士兵们都投入了紧张而忙碌的训练之中。利威尔他们三个的水平确实不赖，尤其是利威尔，反手拿刀都能轻易把后颈削下来，看得周围的士兵啧啧称奇。
围观利威尔战斗力的人群中，有个叫韩吉的家伙忽然脸色泛红，还伴随着诡异的笑声，“太棒了，以后抓巨人做实验什么的都有希望了。”
午饭时间，瑟琳娜端着食盘排队打饭，苏菲亚突然在她耳边吼了一声，“瑟琳娜！”
“你在干什么？”瑟琳娜捂着一边耳朵，五官都拧在了一起。
“等一下我们找伊莎贝尔一起吃饭吧。”
“嗯。”正好埃尔文叫瑟琳娜去想办法让其他人更快接纳他们。从伊莎贝尔下手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是等她们打完饭之后，苏菲亚退缩了，“不如我们下次再去？”
瑟琳娜望向食堂角落，利威尔他们仨已经找到位置坐好了。由于是混混出身，且利威尔那强大的气场让人一眼便觉不是善类，所以他们三人占了一大张桌子，周围空荡荡，没人敢接近。
跟苏菲亚小声耳语，“那两个男的确实有点危险，你最好不要太接近他们，特别是那个黑发，是严重洁癖患者。但埃尔文分队长让我看住他们，所以…”瑟琳娜深吸一口气，大义凛然地说：“我去了！”
“加油！”苏菲亚眼神坚定但小心翼翼地给瑟琳娜打气。
“苏菲亚，我真的去了。”双脚就像黏在地上一样，瑟琳娜依然有点煎熬，害怕无话可说还要继续尬聊。回过头，想再获取一些鼓励，却猛然发现苏菲亚早就瞬移一般溜之大吉，把她孤零零地留在原地。
032 示好
一坐下，伊莎贝尔便一头栽倒，侧脸贴着桌面，气若游丝，“好累……”
“都怪你平时太缺乏锻炼。”法兰说。
“搞不懂为什么要把事情弄得这么复杂，直接把他们都打倒不久好了吗？”伊莎贝尔气鼓鼓地说。
“嘘！”法兰连忙朝她欠身小声警告：“这不是在这里该说的话。”
“你在宿舍过得怎样？”利威尔问伊莎贝尔。
“挺好的，她们还帮我铺床，借生活用品给我。怎么了？”
和法兰对视了一眼，利威尔淡淡地回答：“没什么。”
跟伊莎贝尔相比，他们两个男的貌似不太受欢迎。大家都因为他们是地下街出身而纷纷侧目，几乎没有好脸色。还好法兰脸皮厚，勉强跟几个士兵说上话。至于利威尔，总是一人沉默地站在墙边，脑海里无数次预演着干掉埃尔文的戏码，无形中透露的杀气让人不自觉地敬而远之。
由于不受待见，几乎没带任何私人物品的两人差点连洗衣服的肥皂都没有，要不是法兰向别人借到了清洁用品，说不定昨晚利威尔就会把宿舍的屋顶给掀翻。
正是由于他们短短一晚就遭受了那么多白眼，利威尔担心伊莎贝尔一个人也会被欺负，还好她没事，利威尔也就暂且放心了。
“请问我能在这里坐下吗？”
“怎么又是你？”法兰转头看向瑟琳娜。
没等他们三人同意，瑟琳娜便已经放下托盘自然而然地坐在了伊莎贝尔身边，“如果吃饭的时候没有其他士兵愿意跟你们坐在一起，恐怕会让人觉得你们不好相处吧。”
“是那个金发男叫你来的吗？”利威尔语气有点冲，并不是很乐意瑟琳娜接近他们。
“可以这么理解吧。但我也只是服从安排。上头让我做什么，我尽力而为，这是最基本的职业操守。”
“那要是他让你干坏事呢？”伊莎贝尔问。
瑟琳娜想起她和米凯用乙醚半路迷晕管家和车夫盗取文件的事情，“那就要看‘坏事’的定义是什么了。你们以前抢劫地下街商人的时候，有觉得自己在干坏事吗？”
“哼！他们仗着自己掌控了楼梯的通行权，故意提高食物和药物的价格，让底层的人越来越难生存，而他们自己则富得流油，我们只是帮他们减减肥而已。”伊莎贝尔言语间充满了对地下街商人的鄙夷和愤怒，自然没有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瑟琳娜没有否定伊莎贝尔的想法，换做是她，在那种环境下生存，可能会比他们还过分。
“嘛，不管怎样，以后那些家伙再也欺负不了你们了，平时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尽管问我，虽然我也只是个‘新兵’。”瑟琳娜谦虚地说。
法兰连忙点头，“一定。”原本他还担心他们人缘太差影响情报的收集，现在既然瑟琳娜主动帮助他们融入集体，那他就不客气了。
“哦对了…”法兰立即反客为主，“你不提我还差点忘了你当过宪兵，昨天你还没解释清楚为什么要加入调查兵团。”既然要套近乎，那当然也要了解一下对方的底细。
犹豫了一下，瑟琳娜还是决定把事情原委说出来。菲利克斯的母亲要是知道杀死自己儿子的凶手竟然还没事人一样呆在调查兵团，说不定血压上升，又做出些损人不利己的举动。让利威尔他们有个心理准备也好。
“这件事一半是我自己的缘故，但另一半是你的责任。”瑟琳娜指了指利威尔埋怨道：“要不是你杀了跟我同分队的那个家伙，他母亲也不会因他的死而迁怒于我。”
“那个家伙？”利威尔想起了那天他跟瑟琳娜干架的时候趁火打劫想要连瑟琳娜也一起杀掉邀功的宪兵。“他的嘴脸就跟粪便一样恶心。”虽然是敌人，但这种为了自己的利益置同伴的生命安全不顾的行为确实令人不齿。
“利威尔，你还杀了一个宪兵？”法兰惊悚地问。那天教训了宪兵团后，利威尔跟平时并无二致。虽然对他来说，杀掉一个‘猪猡’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事情，但听瑟琳娜质问的语气，他似乎因此‘得罪’了瑟琳娜。
“这点我不否认，那家伙活该。”瑟琳娜应和道。
“唉？”法兰没想到他们竟然没吵起来，反而达成了共识。他们所说的‘家伙’该有多可恶才能让两个暗地里敌对的人给出相同的评价。
瑟琳娜肘部支在桌上，手掌撑着下巴，“他母亲为此迁怒于我，还指责我应该拉着你‘光荣牺牲’。既然这次你也被迫加入调查兵团，那从今天起，咱们扯平了。以后多多关照。”说完，她朝利威尔礼貌性地伸出手。
可利威尔对瑟琳娜的示好不屑一顾，并没有握手言和的意思。瑟琳娜停在半空的手有点酸，法兰机智地打破了尴尬的局面，左右手分别同时握住他们俩的手上下摆了摆，还一个劲给利威尔使眼色，“没错，现在起，大家都是调查兵团的士兵，以后要好好相处。”
“啧…”利威尔放下手，自顾自地拿起面包开始用餐。
一顿饭平安结束，但伊莎贝尔还想跟利威尔和法兰多呆一会儿，瑟琳娜只好先行自己回宿舍午休。回想起利威尔当时的态度，瑟琳娜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觉得利威尔有点‘可爱’，就像一只刚带回家，不愿亲近人的小野猫。
“只看身高的话，‘小’这个形容好像没毛病。”瑟琳娜不禁‘噗呲’一笑。
瑟琳娜离开之后，法兰说：“这里人太多了，等一下我们找个安静无人的地方再继续聊。”
中午，趁着士兵们都回宿舍休息，利威尔三人在来到空旷的训练场，背靠大树乘凉。
“利威尔，你就不能装一装吗？”法兰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口气。
“既然知道她是来监视我们的，还不如从一开始就疏远她，省得以后惹上麻烦。”
“可是我们也许能够从她身上获取情报。”
“那就由你来吧。你对这方面熟悉点。”利威尔回道。
“话虽如此，但还是希望你能配合一下。”法兰转而对伊莎贝尔说：“你回宿舍后再向她道个歉，跟她搞好关系，说不定能帮到我们。”
“交给我吧。”伊莎贝尔拍拍胸脯说。
033 文件在哪里
接下来的几天，在一众舍友的帮助下，伊莎贝尔很快就适应了兵团生活，而法兰也因为开朗的性格很快交到了朋友。就人际关系而言，只有利威尔还在原地踏步，他们所在分队的分队长弗拉耿，每次都会被利威尔用不屑的语气顶撞得青筋暴起。
“苏菲亚，你们分队长的头怎么了？好大一个包。”立体机动装置训练期间看到弗拉耿难为情地捂着额头，瑟琳娜好奇地找到苏菲亚吃瓜。
“是团长撞的。”
这个真相令瑟琳娜有点失望，“还以为是跟那个利威尔置气结果被反杀了呢。”
“这么说也没错。”苏菲亚把昨天的事情娓娓道来。
弗拉耿要求利威尔三人学习标准的敬礼，示范了一次之后让他们跟着学。结果伊莎贝尔左右不分、法兰拳心拳眼不分、利威尔更是绕着手拽拽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此情此景，弗拉耿心里只能默念，‘你们是我带过的最差的一届。’
大声训斥了法兰和伊莎贝尔，两人终于战战兢兢地学会了心脏礼，然而利威尔依旧纹丝不动。他加入调查兵团可不是为了‘献出心脏’，也懒得迎合他们的规矩。
团长基斯正巧路过，看见气得跳脚的弗拉耿，淡定地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消消火，由他来解决。
基斯居高临下地低头看着身高只有一米六的利威尔，正常人早就腿软了，可这小子面无惧色，仰头也盯着他看。
打心底里佩服利威尔的胆量，但规矩就是规矩，既然不服从长官的命令，就要接受相应的惩罚。基斯说道：“你不想敬礼也可以。”说完，他猛地弯下腰，直接一头锤砸向利威尔的前额。
利威尔也不躲，硬生生地扛住了基斯引以为傲制服不听话下属的一招。见利威尔毫发无伤，眼睛都不眨一下，基斯认可地点点头。只是可怜了另外两个小伙伴心惊肉跳，不知该担心谁的脑袋是否安好。
自己的必杀技竟然不管用了？
基斯把疑惑的目光投向弗拉耿，走到他面前，也突如其来一个头锤。弗拉耿承受不住撞击当场倒地，去医务室上药的路上还被埃尔文同情地问候了一番。
“你们分队长是来搞笑的吗？”瑟琳娜遗憾自己当时没在场，应该把名场面拍下来。
夜幕降临，所有人都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宿舍休息的时候，利威尔、法兰、伊莎贝尔悄悄溜进杂物仓库。经过这些日子的观察，他们发现晚上这个仓库一般没人进出，便躲在里面一起商量怎样才能找到那些文件。
“明晚我去埃尔文房间找找看，你们帮我在外面把风。”法兰说。
利威尔和伊莎贝尔点点头。
虽然对伊莎贝尔不抱希望，但法兰还是问道：“最近你有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情报吗？”
“当然有！”伊莎贝尔自信满满地说：“原来跟食堂大叔要食物的时候，要两个半份的土豆会比只要一份多一点。”
“还有吗？”法兰想继续听听她的情报有多不靠谱。
“我还学会了这个。”伊莎贝尔拿出一枚硬币放在手背手指的夹缝中，通过手指间细微的上下浮动让硬币在手指间来回‘翻滚’。
“怎样？我是不是很厉害……啊！”光顾着说话，她一不小心把硬币给弄掉了。
“啧，笨蛋。”趁伊莎贝尔蹲下捡东西，利威尔按了按她的脑袋瓜。
“呜……”伊莎贝尔委屈巴巴，“连大哥都说我笨…”
把她拉起来，利威尔继续揉着她的头发，轻声说：“走吧，笨蛋。”
翌日，三人早早吃完晚饭，法兰趁着埃尔文去食堂的那一会儿功夫偷偷溜进了他的办公室。然而借着月光东翻西找，虽然找到了很多重要的文件，但依旧没有他们想要的那一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利威尔靠在办公楼旁的一棵树干上假装休息，远远地瞧见埃尔文朝这边走来，他立即推了推旁边已经昏昏欲睡的伊莎贝尔，然后去拖住埃尔文。
伊莎贝尔清醒过来，吹响了类似鸟叫的暗哨通知法兰及时撤退。
夜晚听到不同寻常的鸟鸣，埃尔文心生警惕，不禁加快脚步，结果与利威尔撞了个正着。
“你在这里做什么？”埃尔文问。
利威尔看见他非但没有觉得心虚，反而大大方方地走到跟前，“没什么，只是来附近走走。”若非现在还不能惹事，他肯定在埃尔文发声前就掏出刀子割破他的喉咙。
“你顶撞上级的事我听说了，希望你能够尽快适应兵团的生活。”
利威尔抱起手，挑眉看着埃尔文，“怎么？你蹲厕所的时候没预料到把我们抓来会是这种情况吗？”
“的确有点出乎意料。”埃尔文也并非察觉不到利威尔的杀气，但只要他们还没有找到文件，就不会轻易对他下手。这样一直拖下去，就能够在壁外调查之际检验他们几个的真实水平。
抬头看了眼自己办公室的窗户，埃尔文说：“时间不早了，早点去休息吧。”
就在利威尔担心法兰没来得及抽身而准备叫住埃尔文继续扯皮的时候，伊莎贝尔从埃尔文后方走了过来，“大哥，总算找到你了，我们快点去吃饭吧。”
伊莎贝尔的出现说明法兰已经安全离开埃尔文的房间，利威尔暗暗松了口气，上前抓住伊莎贝尔的胳膊往回走并小声说：“这是什么借口，刚才不是才吃过吗？”
埃尔文来到自己办公室的门前，先小心翼翼地打开一条缝查看里面是否有人，然后才走进去检查自己的物品。
显然，他发现自己上锁的抽屉有被撬动过的痕迹，说明刚才确实有人进来过。如果他们没有找到文件，那很有可能就会怀疑文件由他身上贴身携带。
距离壁外调查还有两个月，要是一直被他们盯着，文件确实很危险，必须想办先转移他们的注意力，等即将外调查的时候再让他们觉得文件在自己身上，使他们‘心甘情愿’去一趟壁外调查。
至于帮忙转移他们注意力的人，埃尔文早就想好了。
034 不讲武德
又过了几天，‘笃笃’敲门声响起。
“请进。”
瑟琳娜走进埃尔文办公室，关上身后的门向他敬礼，“分队长。”
埃尔文示意瑟琳娜坐下，还给她倒了一杯茶。站在窗户旁向下望去，可以看见利威尔三人刻苦训练的身影。当然，训练的同时，他们还是会有意无意地往他办公室的方向看。
“你做得不错，其他士兵对他们的接受速度比我想象中要快。”埃尔文夸奖道。
“我并没有做什么。”
“我想听听你对他们几人的评价。”
“作为士兵，他们还算守纪律听指挥，作战能力也很出色。”瑟琳娜笼统地回答。
“那你觉得他们中谁的表现最出类拔萃？”
不假思索，瑟琳娜脱口而出，“利威尔吧。”
埃尔文点头表示认可，“说得没错。但你觉得他们为什么会加入调查兵团？”
“偷文件？”
“看来你还挺清楚。”埃尔文继续问：“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你觉得他们放弃偷取文件的想法了吗？”
“应该没有。”
“我也这么觉得。”埃尔文拉开抽屉，拿出一个文件袋放桌面，“这是当初你和米凯从古兰商会会长的管家手里拿到的，放在我这里已经不安全了，希望你能代为保管。”
瑟琳娜微微蹙眉，“这可是决定调查兵团未来命运的重要证物，交给我合适吗？别忘了伊莎贝尔现在是我的舍友。”
“我相信你能保管好。”埃尔文态度坚决，不容瑟琳娜反驳。
把文件揣在腋下往回走，面对这块烫手的山芋，瑟琳娜无意中撅起了嘴。埃尔文的崇高理想以及勇于冒险的精神确实值得人敬佩，但把她也拖下水实在令人不爽。
回到宿舍，反锁上门，瑟琳娜拿出埃尔文给她的文件，确认是否真的是她那天得手的那份。反正她也看过这份文件，再看一遍也无所谓。
“虽然笔迹和纸张的材质都很相似，但是……”放在鼻尖闻了闻，有钱人使用的油墨非但不会感到刺鼻，还会散发柔和的清香。
“是假的没错了。调查兵团真是卧虎藏龙，竟然还有伪造证据的人才。”
不过，既然‘保护文件’是命令，她就姑且假装不知情，陪埃尔文继续演下去吧。
把‘证物’放在自认为安全的地方，瑟琳娜若无其事地走出宿舍，回到训练场。此时，训练场上正热火朝天地进行对人格斗训练。
正常来说调查兵团无需和人类战斗，但作为一名士兵，如果看到危险的事情发生，他们有义务阻止犯罪行为、保护民众的安全。所以即使是调查兵，对人格斗的技巧也不能落下。
然而此时，与其说是练习，不如说更像是利威尔一个打几十个的装逼现场。场地外围全是上前挑战利威尔失败而心情低落的士兵，有的灰头土脸、有的流血淤青、有的伤筋动骨。
瑟琳娜走过去围观的时候，利威尔三下五除二就放倒了身高一米九的米凯。
米凯算得上是全调查兵团最高大威猛的士兵了，连他都轻易被利威尔撂倒，因而再也没人敢上前应战。不难想象，在地下街的时候，如果他拼尽全力反抗会造成多么严重的伤亡。
围观了一会儿，看到利威尔如此轻松地打败挑战他的士兵，瑟琳娜暗暗心惊，自己当初接了他那么多招还屹立不倒简直就是生命的奇迹。
“不如你也去试试？”苏菲亚从背后推了推瑟琳娜，“相当年你的格斗术也算得上独树一帜，尤其是那帅气的后空翻，我到现在都没学会”。
“我拒……”
正当利威尔摆着一副‘无聊’的臭脸准备转身走人的时候，瑟琳娜一个踉跄闯进了格斗圈。她回头瞪了苏菲亚一眼，这货简直看热闹不嫌事大。
三年前她第一次跟利威尔交手的时候也用过后空翻躲避其攻击，而打架很大程度是依靠肌肉记忆，被逼急了也会不由自主地使用自己熟悉的招式。这样一来说不定会勾起他们的记忆。
“我不小心跨进来的，我现在就出去。”
瑟琳娜嗖的一声转身想要逃跑，苏菲亚却和舍友们起哄，“瑟琳娜，打败他！我们相信你！”
其他人见状，还以为瑟琳娜真的有出奇制胜的招数，于是也跟着喊：“瑟琳娜加油！我们会都会在背后支持你的！”
听见周围人的喊话，利威尔停下脚步，观望瑟琳娜的意向。她要是想跟他较量一番，他不介意揍她一顿。
又想起了‘保护文件’这茬，瑟琳娜不禁叹了口气，转身摆好格斗的姿势，视线没离开利威尔半分，“尽管放马过来吧。”
眼见瑟琳娜突然认真起来，利威尔本着尊重对手的态度，并不打算因为她是女的而手软。只见利威尔眼神一凛，谁也没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瑟琳娜便以一条完美的抛物线飞出几米远，落地后还弹了一下滚得更远了，但她终于停下来时，已再起不能。
其他人见状连忙喊着瑟琳娜的名字围了上去。利威尔距离她最近，也急忙向前查看她的伤情。刚才一不小心用力过猛把她给踹飞了，只是没想到她竟然躲都没躲。
瑟琳娜不顾腹部的疼痛朝利威尔做出‘不要靠近’的手势，“年轻人…不讲武德…偷袭我这负两百岁的老同志…”
苏菲亚焦急地蹲下来，听见瑟琳娜说的胡话，“不好！她脑子摔坏了，赶紧送她去医务室！”
就这样，瑟琳娜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抬走。
负责简单包扎的医疗兵检查过瑟琳娜的身体，觉得没有大碍之后便让她的舍友们搀扶着她回去休息了。躺在床上，大家都过来嘘寒问暖，“抱歉，没想到你一招就被秒了。”
突然，宿舍门‘咿呀’了一声。伊莎贝尔的身影出现在门外，她有点紧张地走进来，双手奉上药膏，“对不起，利威尔大哥把你伤成这样。”
瑟琳娜苦笑，“没事，是我自己分神了。”
“你没生气？”伊莎贝尔歪歪头。
“没有。”瑟琳娜的语气略带敷衍。
“那就太好了！”一溜烟，伊莎贝尔又出了门。
035 半夜不要讨论巨人
等舍友们为了让瑟琳娜静养而离开后，瑟琳娜终于松了口气，要不是为了‘保护文件’，她才不会挨这一踹。反正利威尔他们仨已经为大家所接受，现在就算她疏远他们也不会有很大影响，还能减少与他们接触，避免法兰发觉文件在她手上。
为了让利威尔没那么快及时收力，瑟琳娜刚才还故意做了个假的躲避动作。可她也觉得自己失策了。利威尔那一踢可真不是盖的，冲击力几乎把她震晕过去，她甚至能听见内脏爆浆裂开的声音。还好她有外挂，不然从内出血到休克只需几分钟。
跟瑟琳娜道过歉之后，伊莎贝尔急匆匆跑到杂物仓库向法兰汇报情况。
“利威尔，你就不能稍微放一下水吗？”法兰头疼地挠着头发，“她的语气似乎不太好，但愿她不会因此向长官投诉你。”
利威尔回忆起格斗时的场景，“她是故意被我踢中的。”
“为什么？”伊莎贝尔惊讶地睁大眼睛。
“啧…谁知道…先别管她了。赶快想想那个金发男会把文件放哪里，不是说在他房间里找不到吗？”利威尔已经开始不耐烦。
法兰说：“他房间里确实有很多重要的文件但却没有我们要找的。”突然，他两眼放光地想起，“对了！今天埃尔文.史密斯找过瑟琳娜。我看见她从办公楼里出来，手上好像还夹着什么东西。而且她第一时间不是回到训练场而是先回宿舍，你们觉得这说明了什么？”
“回去换衣服？”伊莎贝尔歪歪脑袋说。
法兰无语地瞅着她天然呆的模样，“怎么感觉这话怪怪的？”
“你是说，她是回宿舍放东西了？”利威尔很快反应过来。
“嗯。”法兰认可地点点头，“然后她就故意在格斗训练中被利威尔所伤，假装生气，借此来疏远我们，减少与我们接触。”
“所以说，文件在她手上？”伊莎贝尔也终于明白过来。
“可能是昨晚埃尔文.史密斯察觉到了什么。”法兰拍拍伊莎贝尔的肩膀，“你跟她一个宿舍，趁她不在的时候找东西应该不难吧。”
“喂，她这副蠢样到底行不行？”利威尔对此感到担忧，伊莎贝尔的粗心大意他见得多了。
“哼！我才不蠢呢！”伊莎贝尔撸起袖子，“我一定会把文件找出来的。”
调查兵团的日子比训练兵团的日子还要艰苦，不但要进行高强度的体能训练，还要进行理论课的学习。但主要的疲惫还是源自于人与人之间的勾心斗角。就因为埃尔文给她安排的苦差事，害得瑟琳娜半夜都睡不踏实，连性格直爽的伊莎贝尔她都不得不小心防范。
训练兵团的时候虽然也有菲利克斯那样的混蛋，但起码兴风作浪的只有他一人。但现在，埃尔文交代的任务以及可能阻碍任务的三人组，都让瑟琳娜总有一种身处敌营的紧张感。
敌营？
瑟琳娜觉得这个脑海里突然冒出来的形容十分贴切。某种意义上说，她确实是他们的‘敌人’。
可是，为了报答耶格尔家的恩情，阻止这个世界被王政府制造的两百米超大巨人毁灭，她还是选择了加入调查兵团。
如果她成功了，历史必然会被改写。还好根据时空穿梭理论，从她出现起，世界线便开始分叉，产生了新的平行世界。这个世界线里发生的事情不会对她所在的世界线产生‘因果悖论’。否则，她绝对选择袖手旁观。
普通士兵的作息都非常有规律，会有长官过来巡查士兵们是否按时睡觉、有没有无故缺勤的人。要是有士兵被发现半夜溜出去玩耍的话，将会被记大过，而知情不报的舍友也会遭受牵连。
某天，眼看熄灯时间到，但大家突然发现，伊莎贝尔还没回来。就在瑟琳娜想下床去找人时，她终于匆匆及时赶回，“对不起，我拉肚子了。”
瑟琳娜知道她在说谎，肯定又去跟利威尔和法兰商量寻找文件的对策了，但看破不说破，只小声叮嘱了几句。
他们不知道埃尔文把文件藏在了哪里，随着壁外调查的日期临近，他们的时间便越紧迫，以至于最近都很晚才回来。
熄灯睡觉后，苏菲亚似乎失眠了，在床上滚来滚去，吵得瑟琳娜也睡不着，“你怎么了？”
“没什么，今天理论课复习了巨人生态学后，我突然好奇世界上怎么会有巨人这种无视科学理论的东西，除了后颈之外，竟然找不到其它弱点。”苏菲亚对即将进行的壁外调查隐隐感到不安，她虽然比瑟琳娜早加入调查兵团，但之前壁外调查被搁置，因而她也尚未去过墙壁之外。
“我怎么知道。不过应该不是自然产生的。”瑟琳娜的记忆回溯到了她穿越前，那时她从调取回来的监控录像里清晰地看见巨人吃人的一幕，超越人类承受极限的残忍几乎令她的肠胃崩溃。
“嗯？”
瑟琳娜从回忆中出来，“因为它们是100年前突然出现的嘛。这不符合已知的自然进化规律。要不然就是巨人一直都存在，但人类一直没发现，或者巨人就是某些极端恐怖分子制造出来的无差别杀人工具。”
“你的意思是说巨人其实是人类自己造出来的？”
“我，我只是推测而已。”瑟琳娜有点慌，她好像透露了什么不该透露的信息，“不过真相是怎样的还得仔细研究研究……”
砰！宿舍门被撞开了。瑟琳娜警觉地坐了起来，“是谁？！”
苏菲亚也起身，“瑟琳娜，你确定你锁门了？”
只见门外一个黑色的人影，两眼冒出饥渴的光芒。黑影提着灯走到瑟琳娜床前，蹲下说：“看来你对巨人非常有见解嘛。”
“呃……不是这样的。”借着灯光，瑟琳娜看清对方是只四眼，而且满脸兴奋。
“我叫韩吉.佐耶，请多多指教。”韩吉与瑟琳娜握了握手。
“韩吉前辈，不知大驾光临寒舍有何贵干？”瑟琳娜礼貌性地问，她感觉好像在哪见过这个人。
“我巡逻宿舍的时候无意中听到你们的谈话，你也觉得巨人身上充满了秘密，很想研究它们吧。”韩吉的眼神就像看着一道美味的菜。
“嗯……”瑟琳娜点点头。
“太好了！终于找到知音了！”韩吉紧紧搂住瑟琳娜的脖子。瑟琳娜顿时觉得呼吸困难，莫非自己就要再次莫名殒命了吗？
036 奇行种缠身
就在瑟琳娜感觉自己快要断气的时候，还好苏菲亚立马跳下床摇了摇韩吉，“韩吉前辈，请冷静点，瑟琳娜快不行了……”
隔壁宿舍的人尚未入睡就被吵醒，她们看见撞坏了的门和躺在床上睁着蚊香眼不省人事的瑟琳娜，还以为闯进了强盗，结果惊动了整栋宿舍楼，最后甚至波及到了兵团长官的宿舍。
埃尔文听说自己分队的队员出了事，马上赶到现场。得知事情原委后，团长基斯训了韩吉一顿。
当瑟琳娜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医务室，苏菲亚坐在床边惊喜地喊：“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
瑟琳娜想起身，却发现脖子异常疼痛。
“呃！”
“痛的话你就先别起来了。韩吉前辈下手也太狠了。不过多亏了她，我们宿舍那扇破门终于可以换了，只是韩吉前辈要多出点血。”
瑟琳娜不厚道地笑了。
“还有…”苏菲亚说：“今天早上伊莎贝尔迟到了，被罚跑了好几圈呢。”
“你们没叫她起床？”
“叫了，见她已经坐起来，所以我们就先走了。”
还没来得及问清楚细节，埃尔文便捧着一束鲜花走进来，对苏菲亚说：“辛苦你了。”
苏菲亚立即站起身敬了个心脏礼。
“感觉好些了吗？”埃尔文关切地问瑟琳娜。
“好多了，就是脖子有点疼。”
“好好休息，以后小心点。”埃尔文把花插进花瓶。
“我会的。分队长，韩吉前辈是什么人啊？”
“她？”埃尔文轻描淡写地说，“只是一个对巨人充满好奇的人罢了，希望你不要介意。”
“我不介意。”但瑟琳娜仍畏惧着韩吉的那份过火的热情。
说到就到，韩吉带了些小点心走进病房，“很对不起，瑟琳娜，你现在还好吗？”
“还……还好。”瑟琳娜用眼神给埃尔文一个求救的信号，但埃尔文还给她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后就借口有事先走一步，苏菲亚也唯恐不及地跟了出去。
瑟琳娜坐起来，半推半就地吃着韩吉塞给她当赔礼的小点心，眼睛仔细打量着韩吉内穿士兵制服，外披白色大褂的样子，“请问，韩吉前辈，您是军医吗？”
“不用那么客气，叫我韩吉就可以了。”韩吉解释道：“我原本是第二分队的分队长，自从团长派我去王都学习医理之后，就一直兼职做军医。以后有什么小病小痛都可以来找我。”
“这都三年了吧？”瑟琳娜张大嘴巴，“你们还没招到专业的医生当军医？”
“没办法，谁让我们是死亡率特别高的调查兵团呢？”韩吉突然转移话题，“你在病床上一定很闷吧，不如我来给你讲讲我这些年来对巨人的研究和推理怎样？”
没等瑟琳娜答应，韩吉自己便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在知晓巨人真正面目的瑟琳娜看来，韩吉的很多假设都是错误的，但她不得不承认，韩吉确实非常具有创新精神和发散性思维，能注意到很多细枝末节的线索并将其串联起来。如果她是一名警探的话，应该能做出不俗的成绩。
不过，当务之急是要回宿舍确认一下那份假文件是否还在。一想到伊莎贝尔竟然会迟到，瑟琳娜察觉不对劲，下意识地控制自愈能力尽快修复好受伤的脖子，然后突然跳下床跑出门，头也不回地向韩吉告别，“我还有些事，下次再聊。”
“还挺精神的嘛。”韩吉感慨。她注意到，那天米凯跟利威尔交手后胳膊都酸了好几天，而瑟琳娜被踹飞了第二天还能像没事人一样活蹦乱跳。
果然，人与人的体质不能一概而论，她觉得她的科研小分队需要瑟琳娜这样的人才。
早上，伊莎贝尔故意晚点出门，手忙脚乱地翻了翻瑟琳娜的床铺和衣柜，但都没有找到像文件一样的东西。现在是午饭时间，她草草咬着面包就往宿舍赶，想趁着其他舍友回来前继续搜寻文件的下落。
最终，她把目标锁定在了那个需要钥匙打开的抽屉上。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抽屉放一些不想让别人看见的私人物品，比如日记什么的。她估计，如果文件在瑟琳娜手上，她一定是藏在里面了。
就在伊莎贝尔拿出她视若珍宝的折叠刀，用法兰教她的方法把锁撬开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瑟琳娜还没推开门，伊莎贝尔就率先跌跌撞撞地从宿舍里跑了出来，两人的脑袋差点碰个正着。
“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你还要再休养几天的吗？”
“回来休养也一样。”瑟琳娜无精打采地回到床上，掀开被子闷头大睡过去。
“那…你好好休息。”伊莎贝尔暗暗心惊，还好自己早一步把宿舍恢复原样。
等伊莎贝尔走后，瑟琳娜才重新睁开眼睛。她故意弄出声响让伊莎贝尔听见，给她充足的时间逃离，暂不揭穿她的意图。否则，她就必须举报伊莎贝尔偷窃，那她很可能会被开除，没办法去壁外调查。
而作为同伴，相信利威尔和法兰也宁愿回到地下街，也不会丢下她。这样一来，埃尔文让他们去壁外调查的初衷就没办法实现了。
翻身摸了摸床底，瑟琳娜悬着的心终于落地，“呼~文件还在。”
瑟琳娜早就用强力粘合剂把文件袋粘在床板下方，不像修汽车一样仰面探头进满布灰尘的床底下压根无法看见。
士兵们都回宿舍午休了，空旷的训练场只剩风声和树叶摇晃的声音，偶尔传出几声鸟啼。树荫下，伊莎贝尔扶着树干心有余悸地说：“辛亏我及时出来，不然就被她看见我在撬她的东西了。”
法兰担忧地看着伊莎贝尔狼狈的样子，拍拍她的背安慰道：“也是，这么重要的东西不可能那么容易就找得到，下次再找个机会下手便是。”
“你们放心，地上的居住权就包我身上了。”伊莎贝尔下定决心。只要提前找到文件，他们就不用冒险去壁外也能拿到地上居住权。
“啧…”利威尔无奈地摸摸她的头，“早点回去吧，免得引起怀疑。”
037 调虎离山
接下来的日子，伊莎贝尔依然未能得逞。每次她回到宿舍的时候，瑟琳娜就已经在宿舍‘恭候’了。训练休息期间想要找借口溜回宿舍，却因为她之前迟过到而被她的班长严格监视，压根没办法抽身。
眼看壁外调查的时间越来越近，法兰心生一计：主动出击，试探出瑟琳娜藏东西的地方，然后再想办法调虎离山。这样，伊莎贝尔就不用像现在这样冒着巨大的风险漫无目的地找文件了。
宿舍里，大家照旧围在宿舍中央的空地上打牌，瑟琳娜则坐在书桌旁一边观战一边看书。
“不好了！我的钱包呢？”伊莎贝尔突然着急地东翻西找。
大家马上放下手中的牌帮忙寻找，可是半天都没找着。
一个莉莉怀疑，“该不会是有小偷吧？”
伊莎贝尔说：“不会吧？这里又不是地下街，小偷怎么可能轻易进的来？”这话无形中似乎在说，小偷就在她们之中。
瑟琳娜感觉情况不对，问：“你的钱包之前放在哪里？”
“我一直都把钱包放在我的挎包里，结果刚才一打开就不见了！”
“不见了多少钱？”
“大概…”伊莎贝尔脑子一顿，想了想，“五十左右吧…”
连自己具体丢了多少钱都不清楚？瑟琳娜深表怀疑。
“但如果真的有小偷，那大家的钱岂不是也很危险？”苏菲亚说。
大家好像明白了什么，纷纷去找自己的钱包。有人爬上床查看自己的枕头底下，有人打开自己的柜子翻找，还好钱都在。瑟琳娜也起身，拿出钥匙打开自己的储物柜，伸手进最里层掏出自己的钱包打开数了数，“我也没丢钱。”
就在此时，伊莎贝尔突然喊道：“我找到了！”她趴在地上侧脸贴地，从床底捞出一个钱包。看到失物找回来了，舍友们都觉虚惊一场，继续打牌，只有瑟琳娜感觉到了危机。
“那么重要的文件，很有可能跟别的重要的东西放在一起，比如…”
伊莎贝尔举手发言，“钱？”
“对！”法兰给终于聪明了一回的伊莎贝尔竖起大拇指，“你在宿舍假装丢钱，趁机让她们检查自己的钱有没有丢失，然后你仔细瞧瞧瑟琳娜把钱藏在哪，到时候专门去找。”
伊莎贝尔把看到的情况告诉法兰，他立即制定了接下来的作战计划，“后天是假期，大部分人都会回家省亲或到邻近的城镇逛逛。我们找个由头约她出去，然后伊莎贝尔，你留在宿舍继续想办法撬开她的柜子，东西很有可能就在里面。”
“她又不是傻子，你打算找什么借口骗她跟我们出去？”利威尔对这个计划深表怀疑。
“上次利威尔不是把她打伤了嘛？我们可以借赔礼道歉的名义约她出去吃顿饭。”
“你有把握吗？”
对此，法兰也不是很自信，“这点，我只有五成把握。明天先试试再说。”
自从挨了利威尔一击，瑟琳娜就再也没有主动接近利威尔和法兰。然而这天训练期间，法兰驾驶立体机动装置飞到她身边，“瑟琳娜，有空吗？想单独跟你说件事。”
“说吧。”
“很抱歉上次利威尔把你踹飞，我们想请你吃顿饭赔礼道歉。”
“不必了，我没生气。”瑟琳娜顿时猜到他们想干什么。
“你之前不是跟伊莎贝尔说过想去镇上的那家餐馆吗？听说这几天打折，错过了就不知道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况且过不了多久就要壁外调查了，不如趁现在赶紧去一次。兵团的伙食你早就吃腻了吧？”
“是你们仨和我一起去吗？”
法兰点点头，“没错。你答应了？”
“就这么说定了！”那家餐馆瑟琳娜老早就想去尝试，现在正好有人买单，何乐而不为？
第二天，瑟琳娜早早起床洗漱打扮，把两鬓的头发编成辫子合并束在脑后，点缀上简单的发饰。难得出门，当然要穿得好看点。刚到宪兵团的时候，她就经常和露西亚一起精心打扮一番再出门逛街，两人回头率虽没有百分百，但也有七八十。
约定的时间快到了，看到伊莎贝尔还躺在床上，瑟琳娜推了推她的肩膀，“伊莎贝尔，你怎么了？”
伊莎贝尔翻身，迷迷糊糊地看着瑟琳娜，“我早上肚子突然不舒服…你跟利威尔大哥和法兰去吧。”
“可惜了，那你好好休息。”瑟琳娜锁好储物柜，斜眼确认睡在上铺的伊莎贝尔没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后便出门了。
理论上，瑟琳娜知道她不该答应。但一味呆在宿舍，无疑更加坐实了她手里握有文件的事实。不如将计就计，让他们觉得事情太顺利而产生不必要的怀疑，扰乱对方的视线。
反正她手里的文件是假的，被偷走也无所谓。只是，如果他们拿到假文件跑路了，埃尔文想让他们参加壁外调查的计划岂不是泡汤了？
想必埃尔文那个心机深沉的家伙肯定有所准备，而且，如果找东西的只有伊莎贝尔，她有九成以上的把握她找不到她想要的东西。等一下出门，如果法兰或利威尔不去的话，她就找借口回来。
平时穿多了兵团服，瑟琳娜换了身淑女风格的米白色连衣裙及粉蓝色的披肩，手提一个装随身物件的亚麻色袋子走到兵团大门。远远地就看见利威尔和法兰靠墙站在门边，瑟琳娜快步走上前，“久等了。”
利威尔一抬眼，差点没认出眼前这个女孩子是瑟琳娜，大概是她平时看起来都很‘汉子’。但不得不说，她这身打扮还挺好看的，恍如恬静地坐在小溪边的油画少女来到了现实中。
“你这身打扮我还真有点不适应。”法兰被瑟琳娜的画风转换震惊得合不拢嘴。
“不难看吧？”瑟琳娜撩撩裙摆问。
“那倒不是…”法兰别过脸干咳两声，女人化妆和没化妆真是天差地别，虽然她素颜也过得去。
“前辈您辛苦了。”瑟琳娜出门前跟门口值班的士兵打了声招呼。
“你今天打扮得那么漂亮，是去约会吗？”士兵调侃道，眼珠往走在瑟琳娜前面的利威尔和法兰偏了偏。
瑟琳娜扶额，“前辈，您的想法也太刺激了吧？只是带他们去附近逛逛，熟悉一下环境罢了。”
038 逛街
瑟琳娜小步追上利威尔的步伐，“原本想让伊莎贝尔也尝尝那家店的招牌美食的，结果她肚子疼来不了。我是不是应该回去那个饭盒打包，等一下我们吃完了打包一份给他们。”说着，她忽然往回走。
利威尔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不用了，下次再带她去就行。”
“好吧，今天是你们请客，你们说了算。”瑟琳娜欣然转身继续朝目的地出发。
法兰被瑟琳娜转身的举动吓出一身冷汗，幸亏利威尔反应快。只是他有点惴惴不安，总感觉事情太过顺利了。到底是瑟琳娜有信心伊莎贝尔找不到文件，还是文件根本不在她手里？
点完餐，瑟琳娜心满意足地说：“谢谢你们，有些东西实在太贵了，我平时都不舍得吃。”
“啧…”利威尔抓起茶杯喝了口红茶。
看出利威尔不太高兴，瑟琳娜解释：“开玩笑的啦，我今天并没有点太贵的食物。等一下你们不是要去买清洁工具吗？总得给你留点余额。我知道哪里有杂货店，吃完饭带你去看看。”
法兰说：“其实，对清洁工具感兴趣的是利威尔。”
想起利威尔是个洁癖，瑟琳娜好奇地伸长脖子问他：“你真的是那种看到地上稍微有点污渍都要大动干戈清理干净的人吗？”
利威尔脑海里响起了某个老头吐槽他的话：“小子，就一点点污渍而已，用得着洗那么多遍吗？”
“谁跟你说的？”利威尔反问。
“不是我。”法兰立即撇清。
“我猜的。”瑟琳娜战术后仰，她才不会告诉他是她老爸的笔记出卖了他。
没一会儿，服务员就把食物端了上来，鸡排和香肠滋滋作响的香气让人瞬间食欲大增。
“好久没吃过肉了。”瑟琳娜感动得眼睛仿佛进了沙子。穿越前她不懂得珍惜，穿越后身体消耗的能量多了许多，不多补充点肉类实在对不起自己。
利威尔和法兰也尝了一口，表情瞬间定格，在地下街的时候，他们何尝吃过这样嫩滑的肉质？而且调味也恰到好处，在不掩盖鸡肉原本味道的基础上，让舌尖体会到了不一样的层次感。伊莎贝尔要是也能来尝尝就好了。
吃饭期间，利威尔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我记得埃尔文.史密斯之前是跟一个褐色短发的士兵一起去地下街侦查的，但我怎么从来没见过那个人？”
“你已经见过‘她’了呀。”
“是谁？”
瑟琳娜指了指自己，心里暗喜，“我戴了眼镜和假发就不认识我了？”
利威尔眼皮跳了跳，“那可真令人‘惊喜’。”
法兰呵呵一笑，他感觉眼前这个人不比埃尔文.史密斯好对付。
一顿饭之后，瑟琳娜满意地擦擦嘴，“你们吃饱了吗？我们走吧！”
瑟琳娜带路，他们把小镇上的杂货店都逛了一遍。期间，瑟琳娜总算见识到了‘洁癖’这个词的真实含义。以她在互联网上冲浪的资历，世界各地的什么变态见过，却偏偏没见过像利威尔这般对一根扫帚都吹毛求疵的人。
好不容易挑选到满意的清洁工具，利威尔猛然发现，他的钱不够了。到底要一根优秀的扫帚还是一根皮实的拖把，他陷入了两难。
“小孩子才做选择，当然全都要。”瑟琳娜拿出钱包在利威尔面前晃了晃。
“喂，我可没说要你帮忙。”
“当然不是免费的。这个月我负责的那片公共区域也由你来搞定，如何？”
真把他当清洁工了？利威尔直接拒绝。若无意外，等今天一过，他们就能拿到那份文件了。再不济，他已然打算在壁外调查的时候杀埃尔文灭口，不会有机会帮她搞卫生，何况他原本压根不想搭理她。
利威尔东挑西选的时候，瑟琳娜也没闲着，分别给他们三人都买了一份礼物。明明知道自己手中的文件是假的，明知道壁外调查很危险，她却仍放任他们去白费心机，不免心生愧疚之情。
“送给你。”瑟琳娜把一个半个手掌大、正正方方的礼物盒递给利威尔，“我见你无论在地下还是地上，吃饭时都会专门让服务员泡壶红茶，我猜你一定很喜欢红茶吧？”
利威尔瞟了眼盒子，不禁对瑟琳娜的细心观察感到一丝吃惊。不过，他才不会被区区一盒茶叶‘收买’，“你留着自己…”
法兰连忙碰了一下利威尔肩膀，“你就收下吧。”他一个劲使眼色，‘拜托你配合一下。’
没办法，利威尔只好一脸嫌弃地接过了盒子。
“法兰，这是给你的。”
“这是什么？”法兰好奇地打量着礼物盒，虽然比利威尔的大，但也比利威尔的扁。
“是一条领巾。”瑟琳娜解释，“感觉你对日常用品没那么苛刻，那我只能锦上添花了。既然加入了兵团，以后会经常穿正装，搭配这个显得讲究一点。”
“我见有些士兵或有钱人都会带这个，谢谢啦。”虽然法兰还是喜欢简洁些的着装。
最后，瑟琳娜拿出两串五颜六色小珠子做的发绳，“好看吗？我拿回去送给伊莎贝尔。”
“啧…这种东西也就小鬼会喜欢。”
法兰笑着点点头，“嘛，我觉得伊莎贝尔肯定会喜欢。”
三人各自买了自己需要的物品，一边聊天一边沿着街道往回走。突然，一辆疾驰的马车从他们身边快速掠过，车轮轧在地面的水潭上，混杂着泥土的脏水向街道两边飞溅。路上的行人对此敢怒不敢言，因为一眼就知道那是有钱人的车。
“小心！”法兰刚喊完就‘中招’了。
利威尔立即推着瑟琳娜的肩膀往边靠，脏水反而都落在了他身上。
‘还以为利威尔会对她置之不理呢。’法兰悄悄给利威尔竖起了大拇指，他终于明白怎么跟人搞好关系了。
“看到水坑都不减速，真没公德心。”瑟琳娜转眼看到利威尔的白衬衫上有水渍，“你的衣服……”
本以为利威尔会非常生气，可他貌似已经习以为常，语气没有丝毫波澜，“在地下街，这是常有的事，走吧。”
回到宿舍，利威尔和法兰放下东西后，趁没人注意到他们，悄悄前往杂物仓库。按照约定，如果伊莎贝尔找到了文件，就将其藏在指定的箱子里。令他们失望的是，箱子里什么都没有。
“我们先去食堂吧，问问伊莎贝尔什么情况。”法兰说。
039 补习
回到宿舍，瑟琳娜本想给伊莎贝尔一个惊喜，可一进门就发现里面空无一人。窗外是暗红色的天空，夕阳的余晖令室内愈加昏暗。既然没人，瑟琳娜懒得找火柴，从手提袋里拿出野外生存必备的打火机点着了桌上的煤油灯。
关上门，坐在自己的床上，瑟琳娜弯腰摸了摸床底，东西还在。接着，她走到自己的储物柜前，蹲下来扫了眼地面，被她找到了小半根断裂的铅笔笔芯。那是她买来给别人画肖像画用的。
现在她回到西冈西纳区附近居住，偶尔还是会接一些熟人介绍的生意。
用钥匙打开柜门，夹在门缝的纸片掉落了下来。往里查看，自己的物品完好如初，没有明显的位移。但，另外半截笔芯就在里面躺着。
白色纸片只是其中一层保险，真正判断有没有人开过她柜子的是铅笔笔芯。她早上临走前把这条细小的笔芯插进了柜门另一侧的缝隙中，只留出一小节在外面，不认真看看不出来。如果开柜门前不先把笔芯抽出，笔芯就会被柜门挤压折断。
这个方法是她穿越前看某部动漫学到的，拥有一个黑色小本的男主角为了检验有没有人进入其房间搜查而故意在门上设置了两处机关。潜入其房间的人显然跟伊莎贝尔一样只发现了夹在门上的纸。
把礼物放桌上，瑟琳娜拉开椅子坐下，寻思着自己是什么时候被盯上的。感觉应该有一段时间了，如果他们把精力集中在埃尔文身上的话，那没必要让伊莎贝尔也跟着他们俩商量到半夜导致她差点赶不回宿舍。
一个画面一闪而过，瑟琳娜严重怀疑，埃尔文把文件交给她那天，她夹着文件回宿舍时刚好路过训练场。埃尔文肯定也是深知这一点才会在那个时间找她去办公室，为的就是转移利威尔他们三人的注意力。
“人心叵测。”瑟琳娜有点不爽，自己到底明里暗里被埃尔文利用了多少次？
宿舍门突然打开，伊莎贝尔看见瑟琳娜就在里面，有点心虚，“瑟琳娜，你回来了？”
“是呀。”瑟琳娜拿出发绳，“给你。”
伊莎贝尔惊喜地双手捧着瑟琳娜给她的礼物，“好漂亮，我能试试吗？”
“嗯。我帮你扎起来试试。”瑟琳娜让伊莎贝尔坐在镜子前面，解开她的辫子，帮她梳理头发，绑上新买的发绳。
“你刚才去哪里了？”
“我…去吃东西了。”伊莎贝尔今天一天都在小心翼翼地翻找瑟琳娜的东西，以至于直到饥肠辘辘才想起要吃饭。她不久前去食堂吃完饭，顺便告诉了利威尔和法兰调查结果。
“原来如此。”瑟琳娜帮伊莎贝尔扎好头发，坐在一旁，“下次不要再吃坏肚子了。等壁外调查回来，我们一起再去一次那家餐馆吧。”
“嗯…好的。”伊莎贝尔有点难过地嘟了嘟嘴，她也想去吃好吃的，而不是闷在宿舍里翻别人的东西。而且，瑟琳娜对她还不错，她手上的文件丢了，她也会很困扰吧。
在食堂听完伊莎贝尔的讲述，法兰越发觉得瑟琳娜是有备而来，竟然在柜门上夹了纸片。还好伊莎贝尔发现了，把纸片放了回去，但柜子里没有找到他们要的东西。
“你确定东西真的在她手上？当时你没看错吗？况且，她加入调查兵团才没多久，那个金发凭什么如此信任她？”利威尔感觉到了可疑之处。
法兰也很头大，“如果东西不在她那里，她为什么要在柜门夹纸片？”
“也许这是她的习惯，只是伊莎贝尔平时没发现而已。”利威尔推测。像伊莎贝尔那么粗心的人，看漏也不奇怪。
“搞不好这是埃尔文.史密斯故意布置的烟雾弹，我们最好重新整理一下线索。”
那天之后，瑟琳娜照样和利威尔他们三人坐在一起，这样就能够实时监控伊莎贝尔的吃饭速度，让自己每次都比她快一点，让她无机可乘。
法兰和利威尔何尝看不出瑟琳娜的刻意之举，但总不能直接问‘你手上是不是有我们要的那么文件’吧。既没办法在埃尔文那里找到文件，也没办法在瑟琳娜这里找到，地下街三人组的调查陷入了僵局。
“话说，还有半个月就要考试了。这次考试不及格的人将会被取消壁外调查的资格。”苏菲亚在理论课结束后问：“你们都准备好了吗？”
“还有这种好事？”瑟琳娜笑着示意苏菲亚说下去。
“要是两次不及格，就会被开除。”苏菲亚板着脸说。
“糟了！我上次就是不及格！”伊莎贝尔惊恐地捂着脸，貌似除了立体机动考核，她其他科目仍一塌糊涂。
“瑟琳娜，听说你是西冈西纳区这一届的首席，你能帮我们也补习一下吗？我们没当过训练兵，有很多东西都不太懂。”法兰套近乎道。
扫了眼满脸不在乎的利威尔和认真恳切的伊莎贝尔，瑟琳娜说：“如果你们愿意学的话，我倒无所谓。”虽然嘴上答应了，但心里已经有所防备，搞不好又是套路。
于是晚饭过后，利威尔他们三人加上苏菲亚跟着瑟琳娜一起回到课室。看到利威尔和法兰这么讲义气，陪着伊莎贝尔一起补课，瑟琳娜心里有点感慨，这可是‘铁哥们’才做得出来的事。
接下来，瑟琳娜根据自己的理解，给他们补充一些考试会考并且比较有用的知识，比如立体机动装置的调试和修理。虽然他们在地下街的时候也摸索过，可都是东一榔头西一棒，系统地学习相关原理还是第一次。
“哟，利威尔，看不出来你的字还挺工整的嘛。”瑟琳娜检查到利威尔的笔记时由衷地称赞。其实何止是工整，她更想表达的是，‘这家伙是个人肉打印机吗？’
这标准的印刷体哪是一个混混能够轻易做到的？
“只是免得被人瞧不起罢了。”听见瑟琳娜夸他的字，一段尘封的往事浮上心头。利威尔仍然记得那个黄发中掺杂着白丝的老头一本正经地给他科普知识的重要性，然后‘忽悠’他‘以工代学’，做他保镖同时跟他学习文化知识。
不过，现在的他还是很感激那个自称‘教授’的老头子的。
040 考试
调查兵团的考试跟训练兵团时期一样分为笔试和实践两部分，第一第二分队先考笔试，第三第四分队先考实践。这样能够提高场地的利用率，节省时间。
考试当天，先考实践的第三第四分队成员纷纷来到训练场集中，在各自的分队长身后列队站好。瑟琳娜在埃尔文的第四分队，而苏菲亚及利威尔三人则在弗拉耿的第三分队。
负责监考的长官发出口令，“今天的测试任务有三个，都给我发挥出你们真正的水平。上次不及格的人注意了，连这种考试都不能通过的人，将取消下次壁外调查的资格。补考不成功的，直接开除，我说得够明白了吗？”
“明白！”
考试过程中第三第四分队的顺序的打乱的，瑟琳娜恰好和利威尔一组进行测试，她有点好奇这些训练兵团的必考项目利威尔会拿到一个怎样的成绩，和她这个本届训练兵团第一名有多大差距。
考试开始，长官朝空中发射烟雾弹，利威尔和瑟琳娜以及同组的几人立即扣下扳机飞冲出去。其中，利威尔的速度最快，瑟琳娜紧跟其后。只见利威尔前方一个巨人模型压了下来，他非但没有减速，反而加速向前，一个翻身绕了过去，停留在巨人模型后上方的树干上，旋即反手握刀俯冲下去砍掉了‘后颈’。
“这反应速度确实罕见。”瑟琳娜回过神，起码不要输得太难看。她抽出刀刃，找准角度向树林中的另一个巨人模型后颈砍去。虽然砍得不够深，但大概是熟悉巨人模型放置套路，她发现巨人模型的速度却比利威尔要快。
测试完成，瑟琳娜十六块有效后颈肉而利威尔十七块有效后颈肉。以利威尔的实力，他应该不可能只拿到这个成绩，但瑟琳娜自我安慰，‘没事，有人比我更差。’
接下来是跨越障碍定向测试。士兵们先骑马跨越各种路障到达树林边缘，然后在奔跑的马背上运用立体机动进入森林，按指定路线行进，途中会设有各种陷阱阻碍，到达指定地点找到印章盖在纸上再原路返回。
瑟琳娜的马术比不上调查兵团的大部分人，进入树林后，她原本想要在立体机动阶段加快速度将成绩追回来的，却因此没有及时发现陷阱而差点撞到隐藏的木桩上。当瑟琳娜从树林里出来重新落到马背上并冲过终点线时，利威尔早就牵着马优哉游哉地离开，瑟琳娜被妥妥地超过了。
‘他以前也没骑过马吧？’瑟琳娜扶额，不止利威尔，另外两人学了两个月的马术竟然比她还强，她这个训练兵团首席是不是有点丢脸？
实践考试之后是理论考试，内容包括但不限于巨人生态学、立体机动装置机械理论、长距离索敌阵型的细节以及战术理论等。考完试后，伊莎贝尔只觉两眼发晕，瑟琳娜给她补过的她大部分都记得，但还有一些题目她甚至不知道问的是啥。
没过几天，考试成绩便张贴出来。庆幸的是，这回没人不及格。伊莎贝尔如愿以偿，激动得蹦蹦跳跳：“我及格啦！”
与伊莎贝尔的兴奋不同，瑟琳娜看着排名皱起了眉头。即使是以首席毕业，但跟调查兵团里拥有丰富作战经验的老兵比起来，她还是稍逊一筹。但令大伙风中凌乱的是，分数最高的人竟然是利威尔，甚至远远超过了米凯韩吉那样的老兵。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伤害不大但侮辱性极强吧。
“慢着，为什么内务卫生也算在了考核里面？”瑟琳娜指着成绩榜发问。
“听说是团长为了整顿兵团内部懒散的生活作风临时加上去的。”苏菲亚回答。
看到成绩的时候，利威尔也很无语，他本想听从法兰建议隐藏锋芒，以免太过突出而在壁外调查时将他独自安排到别的班，没想到却因为宿舍卫生搞得太好反而变成了第一名。不过最震惊的还是，他们发现瑟琳娜竟然也姓史密斯。
三人晚上再次躲进杂物仓库密谋。
“他们不会是亲戚吧？”法兰托着下巴来回踱步。
“啧…谁知道呢。”利威尔不知为何有种被人耍了的感觉，难道瑟琳娜之前说她被迫加入调查兵团也假的？联想到瑟琳娜曾不动声色地乔装打扮到他都认不出来的地步大大方方出现在他面前，利威尔觉得这个可能性特别大。
“那文件是不是真的在她手里？”伊莎贝尔说，“她不就是在那天之后就一直故意比我晚离开宿舍又比我早回去吗？”
法兰对此也很头疼，“说不定他们就是事先串通好的，分散我们的注意力。可恶，过不了几天就要壁外调查了，如果不能在那之前确认文件在谁手里，那就算我们跟着去壁外调查，也不知该找谁要文件呀？”
“东西一定在那个金发男手里。”利威尔斩钉截铁地说。
“虽然我也觉得这个可能性大一点，可他房间里的确没有。除非…”法兰作严肃思考状，“他贴身带着。”
“如果是那样的话，壁外调查就是机会。还可以在别人不知情的情况下将他干掉。”复仇的烈火再次熊熊燃烧，利威尔握紧拳头，他一定要让那个践踏他尊严的家伙付出代价。
“至于你们两个，找个合适的理由留下。我一个人去就行。”
“利威尔，你是信不过我们吗？”法兰沉重地问。
“就是！”伊莎贝尔也不甘示弱，“不是说好我三人要一起的吗？”
“那就另外再想别的办法。”利威尔头也不回径直离去。虽然平时他不会干涉他们的决定，但壁外调查牵扯到他们生命安全，他的态度也不得不强硬一点。
经过法兰和伊莎贝尔的软磨硬泡，利威尔在相信自己还是相信同伴这个问题上选择了后者。他终于松口让他们也一起去壁外调查，两人才露出高兴的笑容。
三人仰头看着夜空畅想未来，银河璀璨，划过的流星一瞬而逝，正如此刻的美好。
041 解释
伊莎贝尔一蹦一蹦地回宿舍，看到利威尔的固执被她和法兰的真诚所打动，她现在颇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成就感。楼梯拐角，她差点撞上了瑟琳娜。
“这么晚了，你还要出去？”她的目光瞬间被瑟琳娜手上的文件袋吸引住了，“这是？”
瑟琳娜神情疲倦地说：“埃尔文分队长几个月前让我保管的文件，刚才他叫人喊我把东西送回去。”
伊莎贝尔愣在原地，原来文件真的在瑟琳娜手里。如果她能够趁瑟琳娜出门时认真再找一找，说不定他们现在就已经可以离开调查兵团，去内地吃香喝辣了。都怪她太粗心，伊莎贝尔不禁自责起来。
眼看瑟琳娜一步步走下楼梯，只剩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不甘的泪水模糊了视线，她恨自己没有能力没有勇气把文件抢到手。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埃尔文打开文件袋往里瞄了眼，“你做得很好。”
“文件是假的吧？”
埃尔文一愣，“你怎么知道的？打开看过了？”
瑟琳娜颔首，“打开前就猜到了，只不过打开后确定了我的想法而已。”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埃尔文对这份文件的仿真程度还是挺满意的。
“这个问题比较专业，不如你告诉我是谁伪造的，我来详细跟他说明吧。”
“那我下次让你来伪造好了。”埃尔文糊弄道。他现在还不能让瑟琳娜知道是谁伪造的文件，不然她很有可能察觉那封举报信也是假的。
瑟琳娜继续问：“只是我搞不懂，既然是假的，为什么不直接塞两张白纸进去。万一他们找到了并且以为是真的，岂不是马上就溜之大吉了吗？”
“不会。”埃尔文淡定地说：“他们看不出来不代表罗伯夫看不出来。而且，罗伯夫应该还交代他们要杀了我才算完成任务。”
“算你狠。”瑟琳娜无言以对。
“此外，让你觉得文件是真的，才不会因此懈怠，让他们看出端倪。”
“抱歉，我第一天就看出来是假的了。真正的文件早就送出去了吧？”
埃尔文笑了笑，“看来我还是小瞧你了。回去好好休息吧，很快就要壁外调查了。你对自己的位置还满意吗？”
“等到实战过后才有资格说满不满意。”
离开埃尔文的办公室，瑟琳娜走在幽暗且安静的过道上，忽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前方有个办公室的门虚掩着，灯光透过门缝在地面画出一道明亮的直线。瑟琳娜走近往里一瞟，是韩吉忙碌的身影。
发现门外有人，韩吉转身看了眼，随即热情地打招呼，“瑟琳娜，这么晚了还要去找埃尔文吗？”
“刚从他那里出来。”瑟琳娜推开门走近屋内，关于巨人的研究报告和相关书籍堆上了天花板。桌上因为杂物过多导致一瓶墨水被碰翻，略微刺鼻的油墨味弥漫在空气中，倾倒的墨汁浸湿了好几份报告书，所以她现在正在极力补救。
敢情把内务卫生当作考核成绩是针对韩吉的吧。
“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了，回去好好休息，壁外调查回来我请你吃大餐。”韩吉朝瑟琳娜挥手道别。
除了埃尔文，她大概是第二个知道瑟琳娜将会加入调查兵团的人。因为，当初是埃尔文来找她伪造了那封举报信。
韩吉一直很好奇瑟琳娜到底有什么才能，竟然会令埃尔文如此不择手段也要拉拢她，但出于良心的谴责，她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瑟琳娜。直到她巡查宿舍时无意中听见瑟琳娜对巨人的看法，她才终于忍不住激动地给了她一个热烈的拥抱。
第二天早上，伊莎贝尔老早就起床洗漱完毕去训练场集合了，训练期间她没对瑟琳娜说一句话。瑟琳娜也敏锐地发现，她没有用她送的发绳。
具体原因不用想都知道，但瑟琳娜不后悔告诉了她‘文件’在她手里的事实。不破不立，只有让他们知道他们想要的东西不在她手上，他们之间才无需互相试探和隐瞒，就算不能成为真正的朋友，起码让他们不要再针对自己也好。
如果因此而闹出不愉快，那壁外调查后再送一份礼物给他们，至少对伊莎贝尔来说很有用。这次壁外调查的目的只是实战演练长距离索敌阵型，去去就回，加上利威尔他们所在的班也在偏后侧的位置，活着回来应该不难。
晚上睡觉前，瑟琳娜叫住了伊莎贝尔，明知故问：“你今天怎么了？”
“没什么。”伊莎贝尔气鼓鼓地说。
“是因为文件的事情吗？”
“既然知道你还问？哼！”她撇过头，不想再跟瑟琳娜说话。
“你听我解释。”
伊莎贝尔双手捂住耳朵，“我不听我不听。”
“抱歉，你不停也得听。”为了防止狗血言情剧的情节发生，瑟琳娜强势地抓住伊莎贝尔的双腕，逼她拿开手的同时不能到处跑。
“在我被赶出宪兵团的时候，是调查兵团收留了我，我总不能做损害调查兵团利益的事情。”
伊莎贝尔挣扎不过瑟琳娜，拧过头一声不吭，但泪花已经溢出了眼角。面对瑟琳娜的解释，感到被欺骗、愚弄的心情丝毫没有减少。
“再者，就算我把文件给你们了也没用。”瑟琳娜松开伊莎贝尔，两手一摊，“埃尔文分队长昨天亲口说，他给我的那份东西是假的。我也是被算计的一方。”
“唉？”伊莎贝尔吃惊地回过头。
瑟琳娜轻轻晃悠了一下脑袋，“从你们把注意力转向我开始，就已经中套了。”
伊莎贝尔吸了吸鼻子，“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不解释清楚，你不就继续生闷气了吗？”瑟琳娜拍拍伊莎贝尔的肩膀，“经历过人生的大起落落落落落……我现在最不想的就是与人结怨。以后不管你们是否还留在调查兵团，我希望我们至少不会是敌人。”
壁外调查的前一天早上，基斯对晨练结束的众人进行了一番鼓舞士气的演讲，最后，他朝着众人敬心脏礼，高呼：“献出你们的心脏吧！”
“献出心脏！”下面的士兵发出如雷贯耳的声音，伊莎贝尔条件反射地学着众人一起敬礼，但法兰和利威尔例外。看着被其他人情绪感染的伊莎贝尔，他们有种不好的预感。
042 杀意
明天就要壁外调查了，瑟琳娜来到杂物仓库里熟悉的角落坐下，打开电脑、拿起铅笔开始准备送给利威尔他们的礼物。毕竟骗了他们那么久，还害得他们要去参加壁外调查，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礼物弄好了之后，瑟琳娜伸了一个懒腰，戴上耳机开始拿着掌上电脑‘爆肝’。之前因为担心文件的安全一直不敢太晚回宿舍，现在她终于可以放飞自我了。
然而就在瑟琳娜的手指在屏幕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进行各种骚操作的时候，她没留意，利威尔和法兰又双叒叕来到仓库里‘大声密谋’。
由于第二天就是壁外调查的日子，利威尔和法兰不想打扰伊莎贝尔休息，两人破例瞒着她最后一次来到仓库确认行动方案。
“我们在这个位置，先是这样…然后到这里…然后就可以悄悄接近他。但具体情况还得走一步看一步…”
又打通了一关，瑟琳娜意犹未尽地揉揉眼，明天壁外调查，今晚还是早点睡比较好。刚摘下耳机，就听见了仓库里有人在说话。瑟琳娜心里一紧，连忙把电脑和她准备的礼物塞进旁边箱子和墙壁的缝隙里。
悄悄探头一看，是利威尔和法兰。两人脸色凝重地在商量着什么，不过距离太远，她听不清他们的对话。
不知从哪里突然蹿出一只老鼠撞了瑟琳娜的脚踝一下，瑟琳娜下意识扶了扶眼前的箱子，却发现箱子远比想象的要轻很多，她这时才知道到，那些箱子是空的！
可为时已晚，箱子还是被她往前推了一下，发出的声响立即引起了另外两人的注意。
“是谁？”
利威尔握住随身携带的匕首朝仓库最里层靠近，而法兰默契地守在仓库大门处防止对方逃跑。
“如果我说我真的什么都没听见，你们相信吗？”瑟琳娜缩了缩脖子，弱弱地举起投降的双手慢慢走出来。说实话，要是她遇到同样的场景，她也不相信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况且，即使不听也能猜到他们俩想干什么。
说时迟，那时快，利威尔的匕首‘锵’的一声，把瑟琳娜扎头发的橡皮筋扎进了她身后的墙壁上，金发的长发瞬间如烟花绽放又散落。
要不是瑟琳娜及时弯腰躲避，她的脖子已经被横向切开一半了。
“你知不知道颈动脉的血压有多大？这一刀子下去会喷得到处都是血，你们以为还能逃得掉吗？”瑟琳娜拔腿往仓库外跑，还不忘科普人体知识。
法兰见她冲过来，也掏出匕首应战，“抱歉，此路不通。”
瑟琳娜旋身抬腿踢掉法兰的武器，然后用力把他撞开。就在她伸向前的手快要接触到门把时，一股强劲的力量从背后勒住了她的脖子，再度将她往里拽。
“救…放开…”瑟琳娜感觉自己的声带被牢牢钳制，几乎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多谢提醒。”利威尔的声音和眼神冷酷到了冰点，勒住瑟琳娜的胳膊逐渐施压。既然用刀会留下过多痕迹，那不如将其绞杀。
利威尔本不打算杀掉瑟琳娜，也许她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但他冒不起这个风险，何况这家伙还有‘前科’。跟法兰和伊莎贝尔的安全比起来，他只能选择牺牲其他人。
可是，瑟琳娜的生命力远比他预想的要强，在使其窒息的过程中还不小心被她向后乱舞的爪子挠伤了脖子。
突然，仓库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是谁在里面？”
与法兰交换了一下眼色，利威尔拖着还在挣扎的瑟琳娜退到箱子垒成的掩体后面。法兰则走出去打发来者。
“你在这里干什么？”巡逻的士兵问。
“我…”法兰尽量表现得不那么慌张，“明天就要去壁外了，我想找个安静的地方独处一下。”
“那刚才是什么声音？”士兵往里瞅了瞅。
“是老鼠…”法兰觉得自己快圆不下去了。
士兵心想这个仓库里都是杂物，没有值钱的东西，便交代道：“你想通了就赶紧去睡觉，别因为睡眠不足导致注意力不集中，被巨人给吃掉了。”
“是！”法兰挺直腰杆，敬了一个从来都没那么标准过的心脏礼，站在原地目送士兵离去。
回到仓库内，法兰冷汗浃背，差点事态就演变为任务还没完成一半就连杀两人。当他走到最里面时，瑟琳娜的脑袋已经了无生气地挂在了利威尔的胳膊上，头发凌乱地散乱地垂下，挡住了她的脸。不难看出她刚才激烈的反抗，可惜对手是利威尔，她毫无胜算。
以前在地下街的时候也不是没杀过人。无需任何言语上的交流，法兰搬开堆叠的空箱子，和利威尔一起把瑟琳娜软绵绵的‘尸体’塞进了最底层的箱子里。盖上箱子的前一秒，利威尔似乎瞥见了瑟琳娜脸上不知何时出现的泪痕，心下忽觉一沉。
把箱子重新堆好，两人默默走出仓库。他们清楚，壁外回来之后，瑟琳娜的尸体肯定很快就会被发现，他们必须孤注一掷，趁壁外调查完成任务。
法兰指了指自己的脖子示意利威尔，“那个抓痕要想办法遮挡一下才行。”
“啧…”利威尔摸摸脖子，突然想起瑟琳娜送法兰的那条领巾，“看来只能用那个了。”
早晨，士兵们为壁外调查最后一次检查装备和物资，苏菲亚匆匆从繁忙的身影间穿梭而过，找到了埃尔文。
“什么？瑟琳娜昨晚一夜没回宿舍？”埃尔文第一反应是她临阵脱逃了，但苏菲亚坚定地说：“她不是这种人，她一定遭遇了什么…”
埃尔文听罢，深入想了想瑟琳娜的行事风格，她确实不像是如此不负责任的人，但也很难想象她在兵团总部能发生何种意外。片刻，他问：“还有谁知道这件事情。”
“只有我们宿舍的人知道。”
“先不要声张，等壁外调查回来再处理。”
“是！”
壁外调查近在眼前，不能因为个别士兵而乱了军心。埃尔文也只能暂时把瑟琳娜的事情放在一边，现下最重要的是完成本次壁外调查，验证新阵型的作用。
043 利弊权衡
虽然被通知不能将瑟琳娜失踪的事外传，但伊莎贝尔还是忍不住告诉了她最信任的两人。
“你们说她去哪里了呢？”伊莎贝尔百思不得其解，今天早上她还专门扎上了瑟琳娜送给她的发绳。
对瑟琳娜的死也不是毫无愧疚，法兰用小得发虚的声线说：“这我就不清楚了。”
“有时间管别人的闲事，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在壁外活下来。”利威尔严肃地提醒，实则转移伊莎贝尔的注意力。
“嗯。”伊莎贝尔点点头，眨眨眼发现利威尔今天的打扮跟平时不太一样，“利威尔大哥，你脖子上的口水巾是瑟琳娜送给你的？”
“…”利威尔没有接话。不知为何，他竟有点害怕伊莎贝尔知道瑟琳娜的死讯。
壁外调查才进行到一半，天空突然下起滂沱大雨。回首看了眼雨雾中逐渐消失的两个身影，利威尔独自一人离开前去杀掉埃尔文。他没想到，这竟是他们的最后一面。
在集合点修整期间，利威尔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平时他很快就能把衣服穿好，但挚友的离世以及另一个秘密直接影响了他的心境，以至于动作比平时慢了不止半拍。在埃尔文的劝说下，他选择留在调查兵团，但有件事他必须向他说明。
开完作战会议的埃尔文准备去下达新的指示就被利威尔叫住，“有件事想单独跟你谈谈。”
两人走到一个僻静的角落，利威尔再次确认四下无人，说：“我杀了瑟琳娜。”
短短一句话，埃尔文足足愣了两分钟，“你说什么？”
“她的尸体还在那个仓库里。”
埃尔文低声问：“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出现在了不该出现的地方。”
“是吗？”埃尔文有点头大。他的目光停在了利威尔没戴领巾的脖子侧，“那是被瑟琳娜抓伤的吗？”
利威尔点点头，“她不会是你的亲戚吧？”他直勾勾看着埃尔文，似乎说出来后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哪怕埃尔文要将他送到宪兵团，他也认了。
埃尔文面无表情地跟他对视了几秒，“我跟她没关系。这件事等壁外调查之后再解决。”他语气很镇定，仿佛死掉的是个完全不认识的人。
突如其来的暴雨影响了阵型的正常发挥，调查兵团依旧死伤惨重。
没来得及做别的事，一回到总部，埃尔文就立即让利威尔带他去查看瑟琳娜的尸体。虽然觉得箱子的位置有些变化，但此时的利威尔没想那么多。搬开箱子，他们已经隐隐约约闻到一股腐臭的味道，几只讨厌的苍蝇围在旁边嗡嗡地飞。
利威尔站在箱子前，还没做好开箱的准备，“你打算怎么处理？”
“今晚，趁没人注意的时候把她跟其他遗体混在一起。”
“什么？”利威尔感到匪夷所思，埃尔文非但丝毫不追究他的责任，还要帮他隐藏罪证。
埃尔文解释：“如果被其他人知道你杀了她，调查兵团将不再有你的容身之地。你们两个都是我千辛万苦找来的人才，任何一方出问题对我而言都是莫大的损失。我这样做只是为了及时止损。至于你，既然做了这样的事，就该连同她的那一份也背负起来活下去。”
利威尔的眉头拧得更加紧了，“你的意思是，瑟琳娜也是你设计‘骗’过来的？”
“我不否认使用了一些手段。”
“她知道吗？”
“至少你杀她的时候还不知道。”埃尔文一鼓作气揭开木箱盖子，里面没有尸体，只有几张碎纸片以及两颗破碎发臭的鸡蛋，“这就是你所说的‘尸体’？”
眼神里似乎闪现出某种希望，利威尔顾不上脏，伸手将里面的纸片重新拼起来，是他和法兰两人的画像。画纸的右下角还写着：赠与平安归来的朋友。
米凯捏着鼻子从外面走进来，看了眼低头不语的利威尔，说：“埃尔文，瑟琳娜找到了。”
“在哪？”埃尔文问。
利威尔也瞬间抬起了头。
“在团长办公室闹辞职呢。脖子上还绑了一圈绷带。”
米凯话音刚落，利威尔已经迫不及待地冲了出去，埃尔文紧随其后。
办公室里，埃尔文没看见瑟琳娜，只有黑着脸坐在办公桌前兴师问罪的基斯，“埃尔文，解释一下为什么你的队员会缺席壁外调查，而且刚才还带着受伤的脖子以‘在兵团内生命安全遭到威胁’为理由提出辞职？”
“团长，这是我的失误，请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来解决。”
基斯瞟了眼门口着急赶来的利威尔，大体猜到瑟琳娜的伤是怎么来的，“我暂时让她回家休养，如果她不能谅解，我也只能公事公办。”
埃尔文向基斯敬了心脏礼，“我会处理好这件事情，他们两人都将成为调查兵团不可或缺的助力。”
刚壁外调查回来，大伙都在忙着照顾伤员、清点物资、统计损失，瑟琳娜遇袭的事没几个人知道。但埃尔文清楚，纸终究包不住火，等忙完这一阵，大家的注意力会集中到利威尔身上，极力排斥他这个伤害同伴的人继续留在调查兵团。
这样一来，之前的努力就白费了。
“利威尔，这是你的第一个任务。”埃尔文停下脚步转身对利威尔下达命令：“协助我把瑟琳娜带回来。”
“即使她不愿意？”
“只有她不记前嫌回来与你共事，你才能真正在调查兵团站得住脚。”
“就算她不回来我也能证明自己的实力。她能做的我也能完成。”虽然利威尔认同调查兵团的存在价值，但他也深知对一个普通人来说，留在这并不是一件好事。瑟琳娜能离开也许才是最好的选择。
“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毫无疑问她凭一己之力就拖住了你们几个月，让我有时间去处理罗伯夫。调查兵团也需要这样的人才。”埃尔文的语气无可辩驳，“只要得到的利益足够多，我相信她会选择留下。”
“啧…”利威尔撇开头，心里并不认同埃尔文的想法。但如果瑟琳娜的加入真的是对人类战胜巨人有利，“我就相信你的判断吧。”
突然，埃尔文问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利威尔，你以前杀人的时候有失手过吗？”
“哈？”当然没有。但那时仓库有人路过，他因紧张而失手也不是没可能。
埃尔文目光一沉，“我知道了。”
044 炸肺的真相
黑暗封闭的空间内，瑟琳娜蜷缩起身体瑟瑟发抖，耳边回响着自己的啜泣声。
又不是第一次‘死于非命’，为什么自己会难过得想哭？或许，是自己对他们付出过感情的缘故。当然，瑟琳娜也怪自己不争气，都死了那么多遍了，怎么还那么轻易便当，一点长进都没有。
搞不懂为何要派她这样的人来执行任务。
继续呆在箱子里也不是办法，瑟琳娜调整成仰卧的姿势，双脚用力蹬开箱子盖。还好压在上面的都是空箱子，并不重。
一阵轰隆隆的坍塌过后，瑟琳娜因关节酸痛而像丧尸一样，缓慢且别扭地从最底层的箱子里爬了出来。
抬头看向透气窗，天色明亮，已经是早上了。大家应该都去了壁外，不然搞出那么大动静，肯定会有人前来查看。
扭头的时候脖子还有点疼，连咽口水都仿佛有异物卡住喉咙。瑟琳娜很想操控自己的身体立即恢复，然后隐居起来重新开始‘新的人生’，但她没有。
在这狭小的墙壁内，她还能跑到哪里去？莫名失踪只会引起更大的骚动，搞不好会被当成逃兵处理，这让收留过她的耶格尔家颜面何存。还不如让伤口保持原样，给伤害过她的人一点教训。
从缝隙中抠出自己的电脑，连带着三幅画好的画像也倾斜了出来。前一秒还把幻想着能跟他们和平共处，结果后一秒就被残忍杀害，瑟琳娜看着自己花费的心血一下就破防了，豆大的眼泪止不住滑下脸颊。
“混蛋！”瑟琳娜刚想破口大骂，可声带几乎无法震动。她咬牙切齿地撕掉了原本应该送给法兰和利威尔的两幅画，用力把纸片摔进箱子里。
愤怒使她的呼吸紊乱，气喘吁吁。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瑟琳娜不慌不忙地来到医务室，先认真地洗了洗手。昨晚她按照痕迹工作者的职业习惯，在被袭击时尽量与对方产生接触和摩擦，在自己身上多留下一些袭击者的痕迹物证。
如果是在现代，即便她死了，其他专业人士也能从她的指甲缝里提取到利威尔的上皮组织和血液样本。只要进行简单的DNA鉴定，这些微量证据也会成为破案和定罪的关键。但在这科技落后的墙壁内，这些努力大概率是徒劳的。
瑟琳娜对着镜子捋了捋散乱的头发，找到绷带在自己的脖子上绕了两圈。这样做并不能包扎或医治她的脖子，只是为了让旁人一眼就看出她脖子受了伤而已。
清晨的阳光不算耀眼，柔和地洒在瑟琳娜身上。地上的青草还沾染着晶莹的露珠，微凉的风拂面而来。深深吸了一口没有杂质的空气，瑟琳娜这才感觉自己还活着。
身体还是很僵硬，瑟琳娜摇摇晃晃地回到宿舍，收拾自己的行李，她要辞职！
突然，一封压箱底的信件滑落出来，瑟琳娜捡起看，是那封害得她‘失业’的举报信。她觉得自己心真大，竟然还留着这玩意，要是被人看见了岂不是自找麻烦？不过，大概是对举报信的发起者存疑，才没把它烧掉吧。
说到她加入调查兵团后的最大获益者，瑟琳娜脑子忽然前所未有的清醒，结合她协助调查兵团抓人以及帮忙转移视线，对谁最有利不是显而易见吗？况且这里还有个现成的‘造假专家’。
多想无益，瑟琳娜决定趁没人立即去验证一下。
第一步，撬开埃尔文和韩吉房间的门，顺走他们用过的纸张；第二步，去医务室找来碘酒、酒精灯，把碘酒架在火上烤；第三步，用挥发的碘蒸气分别熏蒸举报信以及偷来的纸张。
不久，碘单质溶于纸张上的皮肤分泌物，许多枚深色的指纹便显现了出来。不过瑟琳娜也发现，自己无论触碰什么都不会留下指纹。可能是包括血液在内的体液离开她的身体后都会蒸发的缘故。
碘单质容易升华，这样的指纹无法保存太久，瑟琳娜赶紧拍摄固定。经过掌上电脑的智能比对，信纸上确实有埃尔文和韩吉的指纹，破案了。
这样也不难解释为何埃尔文只字不提文件的制作者是谁，因为怕她循着蛛丝马迹得知她被迫加入调查兵团的真相。
若非埃尔文，她现在仍然是一名在王都当差的宪兵，享受着舒适的生活和工作环境。最重要的是，她能有更多的接触那些达官贵人，甚至是王室。这样一来，她距离完成任务就不远了。
一股心血上涌，她很想直接抄起家伙跑去壁外把埃尔文那个家伙给砍死。不过，她是个理智而又冷静的人，怎么能做出如此粗暴的举动呢？
以她对埃尔文的了解，明知利威尔他们的目的是杀他灭口却仍坚持把他们留下，说明即使他们杀了她，埃尔文铁定会帮他们‘毁尸灭迹’。毕竟不能让好不容易拉拢的人才被宪兵抓走。
既然如此，对埃尔文最大的惩罚就是把利威尔三人逐出兵团，没有地上居住权他们也只能返回地下街。瑟琳娜觉得，这样说不定还救了他们一命。
而实施报复的方法也很简单，在埃尔文之前见到基斯，告诉他事情经过即可。她清楚基斯的为人，一个会亲自请医生给普通士兵看病的团长，要是得知利威尔和法兰做了那种事，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们。而企图包庇他们的埃尔文也会遭到牵连，甚至会令他在同僚眼中的形象一落千丈。
这是她在不把事情扩大到调查兵团以外的前提下，能够做到的最严厉的报复。
瑟琳娜把送给伊莎贝尔的画像放在她的床铺上，有点遗憾不能亲手交给她。收拾好随身物品，写了封辞职信，她扛着行李坐在团长办公室门口。
若无意外，今天傍晚调查兵团就会回来，而她也能第一时间见到基斯。
等待之时，瑟琳娜还不忘恶作剧一下。她跑到食堂的后厨，抓起两枚鸡蛋重新回到仓库朝箱子里扔下去。蛋壳碎裂，蛋液喷溅而出，弄脏了被她撕裂的画纸。然后她把一切复原，若无其事地离开。
基斯做梦都没想到，回到办公室的第一眼，看见的是脖子受伤无法出声的瑟琳娜。得知竟然有士兵在兵团总部遭其他士兵袭击，而且还是因为他最信任的部下管理不善造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如果自己不能公正处理，对调查兵团而言又将是一场致命的风暴。
045 劝说
风和日丽的街道上，行人的谈笑、商贩的吆喝、车轱辘压在石砖地面的声音听起来格外亲切。旅馆里，‘休假’了一周的瑟琳娜刚画完一幅肖像，躺在沙发上休息，等客人前来提货。
像这样安安静静地生活也不错，至于任务，自己已经尽力了，还是交给下一任穿越者吧。或者幸运的话，另一个和她一起执行此次穿越任务的同事也许可以搞定。
现在令瑟琳娜头大的是，她该怎么向艾伦解释离开调查兵团的理由。她不想把大人世界的负面信息带进艾伦的视野，要是他得知自己憧憬的调查兵团竟然发生如此不堪的事，幼小的心灵该受到多大的伤害。在他自己认清现实之前，瑟琳娜不想打碎孩子的梦。
难道要说是她自己的问题吗？但她又没有违反军规，而且还是受害者。
仍没想好说辞，瑟琳娜还没回去给耶格尔一家报平安，不知卡露拉会不会着急上门找她。
想着想着，瑟琳娜感到昏昏欲睡，可刚要合眼就听见房门被敲响。她立即蹦起来，整理了一下头发去开门。
“您好，让您久…”
看见来者是利威尔，而他身后是埃尔文，瑟琳娜脸色咋变，立即又要把门关上。她不否认，她已经开始生理不适了。就因为他们，害得她最近都不敢戴耳机打游戏。
“慢着……”在房门合上之前，利威尔一只手扒在了门板边缘。
“你不要过来！”瑟琳娜发出‘土拨鼠’般的咆哮，用尽吃奶的力推着门，可绝望地发现门缝越来越大。单纯论力气，她远远不及利威尔。
僵持了几分钟，利威尔终于挤进了房间，而瑟琳娜则靠着墙缓缓累瘫在地上。
利威尔朝瑟琳娜伸出手想把她拉起来，但瑟琳娜没理会，自己站起，拍拍屁股不耐烦地问：“有什么事吗？”
埃尔文走进来打量了一番瑟琳娜的画室，“看来你过得还不错。”
“多谢关心。”瑟琳娜敷衍地回应。
“利威尔，我想单独跟瑟琳娜聊一聊。”
利威尔点了一下头，走出房间关上了门。亲眼看见瑟琳娜还活着，他心底里仿佛得到了一丝救赎，庆幸自己没有犯下大错。
知道瑟琳娜还很生气，埃尔文利用她尊重死者的心理先发制人，“我看见你给他们画的画了，如果另外两人也能收到的话，应该会很开心。”
瑟琳娜一惊，怒火渐消，语气不再咄咄逼人，“是吗？其他人的情况呢？”
“你的其他舍友都没事，虽然遇上极端天气，伤亡惨重，但损失比之前还是减轻了不少，尤其是前期。”
“我知道了。”瑟琳娜闭上眼整理思绪，明明只是‘去去就回’，但战况仍有点出乎意料。
埃尔文见瑟琳娜的态度软了下来，开始游说道：“我很抱歉，想必利威尔现在也是同样的心情。可与其把时间浪费在互相仇视和敌对上，不如一致想办法帮助人类走出现在的困境。”
“我能理解他们俩当时的处境，换做是我，可能也会杀人灭口吧。但不代表我还能若无其事地继续留在调查兵团，你太高估我了，埃尔文分队长。”
“我可以向你保证，以后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你如果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只要我能办得到，一定全力以赴。”
瑟琳娜不屑地哼了一声，慵懒地斜靠在沙发上，“我并不觉得还有什么地方需要你的帮助。”
“我可以帮你彻底摆脱‘身份’问题。未来的某一天，如果有人再去调查你的出身的话…”
“你是在威胁我吗？”瑟琳娜坐直，盯着埃尔文的眼神可怕得仿佛要把眼前的人撕碎。
埃尔文面不改色地看着她，“这只是一场交易。”
“你是怎么知道的？”
“宪兵团有很多我以前认识的人。所以听说了你被举报的事情。”
“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瑟琳娜拿出那封举报信，“这不是交易，而是补偿。”
埃尔文一怔，没想到瑟琳娜竟然还真的发现了真相。果然，不能让这样的人才轻易离开调查兵团。她要是安心做个画师还好，万一被有心人利用对付他们，那她将会是个非常难缠的对手。
“你的才能对人类来说必不可少，希望你能认真考虑。也许你的努力，能大大减少士兵的伤亡，避免像这次那样的悲剧重演。”
“我并不认为自己有那样的能力。”瑟琳娜强迫自己事不关己地撇过头，但她心里很纠结，难道她要连苏菲亚他们的性命都不顾了吗？她不期待能拯救所有人，这也不符合她‘故乡’的利益，但起码，她不希望自己的熟人出事。
“要我留下也可以，但我还有三个条件。”
利威尔在走廊的墙边站了很久，埃尔文终于从房间里出来，神情淡然，“进去跟她道个歉吧，以后还要相处很长时间。”
不敢相信埃尔文真的说服了瑟琳娜，他急忙走进房间，可是却没想好该说什么。
“你的伤，怎样了？”利威尔生硬地问。
“还死不掉。”瑟琳娜看见他就立即抱起手，表现得有点抗拒，但至少比刚刚好多了，“不管你是否觉得愧疚，伤害已经造成。道歉要是有用的话，要警察做什么。”
“什么是警察？”
心情一激动，又不小心说漏了嘴，瑟琳娜干咳两声，“你还太年轻，以后你就知道了。”也就两百年吧。
不深究瑟琳娜说出的奇怪词句，利威尔接着说：“还有，多谢你的画。至少能让我不会忘记他们的样子。”虽然纸片被臭鸡蛋污染过，但由于画纸的质量不错，利威尔轻轻用水冲洗晾干，重新拼起来后也还能看得清。
“都撕成碎片了你还留着？法兰的那张我倒可以重新画一张给你……”
想起法兰和伊莎贝尔的牺牲，瑟琳娜竟突然语塞。她用力眨了眨眼不让眼泪掉下来，“算了，你节哀，人生本来就会发生各种意外，只是不巧被你赶上了而已。”话是这样说，但她还是很难相信死去的熟人真的不在了，而只是暂时见不到而已。
“你知道埃尔文答应了我什么要求吗？”瑟琳娜问。
“什么要求？”
瑟琳娜嘴角露出阴险的笑容，“看来你也一样，被人‘卖了’还不自知啊。”
利威尔忽然有种很不祥的预感。
046 实在给得太多
调查兵团与宪兵团不同，宪兵团有专门雇佣清洁工来打扫，而调查兵团由于经费捉襟见肘，只能靠士兵们自己动手。到了大扫除当天，所有人都在辛勤劳作，衣服被灰尘和汗水弄得脏兮兮的时候，只有瑟琳娜气定神闲地坐在长凳上，头顶是遮阳的屋檐，眼前是冒着热气的红茶以及一盘她买回来的茶点。
翘起腿一边喝茶一边看书，时不时吃两口小点心，瑟琳娜显得非常惬意。
在她面前是一块杂草丛生的空地，这里原本是她需要负责清扫的地方，然而现在戴着头巾，在烈日曝晒下辛苦拔草、扫除落叶的人却是利威尔。
根据与埃尔文的交易内容，直到下次壁外调查之前，瑟琳娜负责的公共区域卫生全部交由利威尔来打理。
“茶水味道淡了，得换一换。”瑟琳娜拿起茶壶准备倒掉里面的茶叶，“哎呀，抱歉，不小心倒在垃圾桶外面了。”
“啧！”利威尔抄起垃圾铲和扫帚走过来，“要是不帮忙，就别在这里添乱。”
“虽然不用我打扫，但是理论上这块地还是我负责的区域，我当然要好好监督清洁效果。并且我也可以向你学习学习打扫的技巧嘛。”瑟琳娜厚颜无耻地说。她不否认自己是故意的，比起被人活活勒死，这点委屈算不上什么吧。
利威尔不再说话，默默把被瑟琳娜弄脏的地方扫干净。这是在为他做过的事负责，他没有怨言。但同样的事要换成别人，他肯定会毫不留情将其砍死。
瑟琳娜更换茶叶泡了壶热茶继续舒舒服服地监工。远远望着利威尔‘娇小’的身影一边工作一边擦汗，她忽然有种奇怪的即视感。自己仿佛变成了肥皂剧里的邪恶女配角，正在故意刁难任劳任怨的‘女主角’，在人家受苦受累的时候各种矫揉造作和冷嘲热讽。
不知不觉，点心就剩一块了，瑟琳娜这回管住了自己的手和嘴。良心未泯的她决定，还是留一份红茶和茶点给利威尔吧。
被利威尔一番修整过后，眼前那片空地焕然一新。瑟琳娜殷勤地给利威尔重新沏了一壶茶，“辛苦你啦。”
利威尔抓起茶杯，没喝，直接放下。
“怎么了？不喜欢这种红茶吗？”
“太烫了。”
瑟琳娜一脸嫌弃，“你就不能拿着杯柄喝吗？”
利威尔一本正经地扯开话题，“埃尔文还答应了你什么条件？”
“接下来的三次壁外调查，都把我安排到‘最安全’的地方。”
其实瑟琳娜也不是没考虑过投靠一些调查兵团的敌对势力来恶心埃尔文，但她深知人是社会动物，跟她关系好的人如今大部分在调查兵团。所以，她也不想跟整个调查兵团为敌。
重新回到宿舍的第一天，舍友们专门买了很多好吃的给瑟琳娜接风洗尘。大家都松了口气，其一是瑟琳娜没事，其二是她能不计前嫌继续留在调查兵团。
“是那个利威尔把你打伤的吧？”苏菲亚一脸不爽，即便明知他是伊莎贝尔的大哥、对他的遭遇抱有同情也没办法不生气。
“我不都说了吗，那是误会。他打扫太认真太用力，我开门进屋的时候他没注意就不小心用鸡毛掸子打伤了我的脖子……”瑟琳娜僵笑着回答。
埃尔文想出来的解释一点都站不住脚，不过他说，重要的是她原谅利威尔的态度，真相如何不重要。
“瑟琳娜，被要挟了你就眨眨眼。”苏菲亚果然没有相信瑟琳娜的说辞。
想到埃尔文还交代要让其他人对利威尔有所改观，瑟琳娜继续说：“你们别看利威尔好像很拽的样子，他的战斗力真的厉害，以后说不定还要拜托他来保护我们呢。”
“这话我就不同意了。”曾经在雨天帮瑟琳娜把衣服收回来的莎拉开口：“调查兵团从来都不是靠一两个人就能战胜巨人，而是团队的协同作战。就算他个人能力再强，只要做出伤害了同伴的行为，我们就不得不怀疑他是否会破坏兵团的团结协作。”
‘我太难了。’瑟琳娜心想。她长吁一口气，“给他一点时间证明自己吧。”
“既然你这个直接受害者都这么说了，那我们拭目以待吧。”苏菲亚拍拍瑟琳娜的肩膀，“第一次见你伤得那么严重，竟然还用上了绷带。以前在训练兵团的时候，就算你从树上掉下来都没事。”
“我现在不也没事吗？放心，我结实着呢。”瑟琳娜抬起手臂，拍拍自己的肱二头肌。
不过真要较真的话，她能有现在的立体机动水平，其实也是用‘命’换来的。训练兵时期她也不是没有犯过致命性的错误，只是与普通人不同，别人只能失误一次，而她能失误无数次。
这么一想，她的第一名好像也有点‘来路不正’。
由于上次壁外调查中，第三分队受创严重，分队长弗拉耿也壮烈牺牲。基斯一直把埃尔文当成接班人一样看待，于是他直接让埃尔文的第四分队与第三分队合并，组成新的第三分队。人数的增加无疑会给管理带来更大的挑战，这也是他对埃尔文的考验。
分队合并后，利威尔和苏菲亚也成了埃尔文的部下，大家每日一起训练，见面的时间也变多了。俗话说距离产生美，瑟琳娜也是从分队合并之后才真切感受到为什么利威尔总是那么不讨喜。
接下来的立体机动测试中，瑟琳娜虽然比上次有进步，砍掉了二十块‘后颈肉’，但利威尔的成绩却是四十多块。而只有四十多的原因竟然是，负责修复模型的士兵来不及重装后颈填充物。
所以，上次利威尔是放了多少个大海才只砍了十七块后颈？
而对于此情此景，苏菲亚早就麻了。不但是立体机动装置，她还见过利威尔轻而易举地做到连柔韧性不错的女孩子都无法轻易完成的拉伸动作。
瑟琳娜‘唉’了一声，心里愤愤不平，很想揪着利威尔的领巾质问他：“你之前故意表现得那么菜是瞧不起谁呢！？”但脑中模拟的画面一转，瑟琳娜的目光停留在利威尔的领巾上，这貌似是她送给法兰的吧，法兰不在之后他每天都有戴。
算了，看在他接受了自己的礼物的份上，自己接受他很多方面比自己强那么‘亿点点’也不是不行。何况，理论成绩他依旧比不过她。
047 塑料亲戚
稀松平常的一天，这是上次壁外调查之后调查兵团首次放假。瑟琳娜带着手信回到耶格尔家串门，卡露拉看见瑟琳娜又惊又喜，眼泪差点溢出眼眶，“虽然听老公说你没事，但没看到你本人之前我都很不放心。”
这时，艾伦和三笠也从外面回来，
“瑟琳娜姐姐！”艾伦跑过去拉着她的袖子，“你回来了？壁外调查那天我一大早就去街上想送送你，结果根本找不到你在哪。”
瑟琳娜略显尴尬地说：“那是因为我那天没去壁外调查。”
“为什么？”艾伦疑惑地问。
“长官给我安排了别的任务，所以那次没去成。”
艾伦低下头，声音有点失落，“本来还想让你跟我说说壁外是什么样子。”
“你这孩子，壁外那么危险，怎么老是想让瑟琳娜姐姐去那种地方？”卡露拉教训道。
“没事啦，小孩子好奇也很正常。”瑟琳娜摸摸艾伦的脑袋，“下次我去壁外的时候再告诉你好吗？”
“一言为定！”艾伦勾了勾瑟琳娜的小手指，似乎对她的承诺没什么信心。
按照惯例留在耶格尔家吃了顿饭，帮卡露拉做做家务，给小朋友没分发零食，最后不忘‘诱惑’一下三笠跟她学习格斗术，愉快的时光就这样不知不觉地从指缝溜走。
傍晚回到调查兵团，苏菲亚气喘吁吁地跑来，“不好了…瑟琳娜，埃尔文分队长被人袭击了！”
瑟琳娜冲到医务室，一巴掌拍开门，“埃尔文，你没事吧！”埃尔文答应过她要帮她解决户籍问题的，可不能就这样挂了呀。
“我没事。”
埃尔文坐在凳子上，头上缠着绷带，韩吉正在给他检查伤情，确认他有没有脑震荡之类的问题。利威尔背靠墙站在旁边，神色凝重。
“好了，你们接着聊，我先走啦。”韩吉收拾好东西离开。她只是个兼职的军医，自己的分队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来到瑟琳娜跟前，她‘不怀好意’地凑上前，“有机会我们再一起讨论巨人？”
“下次一定！”瑟琳娜惊恐地敬着心脏礼回答，她已经有过一次被韩吉唠叨的体验，甚至耳朵都还记得那隐隐作痛的感觉。
坐在埃尔文跟前，瑟琳娜问：“是谁把你伤成这样的？”
“是我。”利威尔也走了过来，拉了一张椅子坐在旁边，三人围成一个松散的圈。
“你还没放弃杀他的念头啊？”瑟琳娜难以置信地问利威尔。
“别误会。要不是利威尔，我可能不止这点伤。”埃尔文从衣服兜里拿出一个信封，上面没有署名，只写了一行‘给埃尔文.史密斯’的字样，而里面的内容也和封面一样言简意赅：‘去死’。
瑟琳娜看了看信封和信纸，“还挺专业，剪下报纸的个别文字贴上去来掩盖自己的字迹。”
“前几天收到这封恐吓信，所以今天特意叫利威尔跟我一起出门。”
“那你的头是怎么回事？”
“当时情况紧急，我推了他一下。”
“至少我推不动埃尔文。”瑟琳娜不知为何脑补出了利威尔在上，埃尔文在下，两人互相凝视的基情画面，就差个浪漫的配乐了。
埃尔文解释道：“袭击者是古兰商会的人，他们想开枪打中我之后驾车逃离，还好利威尔追上了他们。”至于那几个人遭受到怎样的毒打，他没有说。谁让他们一开始拒不招出幕后指使？
“是跟那个议员勾结的商会？”瑟琳娜明白了些什么，“因为你，他们被没收财产和吊销营业资格，不想干掉你才怪。”
误会解开，瑟琳娜托着腮帮打量着利威尔。这个男人又能当士兵，又能当清洁工，还能当保镖。现在已知他还能跑得比马车还快……瑟琳娜突然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脑海里解锁了利威尔的新‘用法’。
一个拳头砸在瑟琳娜头顶，击碎了她的脑洞。利威尔受不了她那愈发滑稽的眼神，严肃警告：“不要有奇怪联想。”
瑟琳娜抿抿嘴，‘别误会，只是想让你帮忙拿个外卖或者快递而已。’
看到眼前的两人已经消除芥蒂，埃尔文放宽心，“瑟琳娜，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他从另一侧的衣服内袋里掏出一张回执交给瑟琳娜。
瑟琳娜惊喜地拿着东西正反两面瞧个不停，然后站起来，一把抱住埃尔文，“谢谢你，埃尔文叔叔。”她趁机捏了捏埃尔文后脑勺的头发，看来他那一丝不苟的三七分头是真的。
面对此情此景，利威尔一脸懵逼，“埃尔文，你不是说你们不是亲戚吗？”
“以前不是，现在是了。”埃尔文把瑟琳娜按回凳子上，阻止她暗中揪他的头发，“瑟琳娜跟你一样也是地下街出身，不过她侥幸逃了出来，但现在仍没有一个合法的身份。所以干脆由我出面，承认她是我的远房亲戚，这样以后可以避免很多问题。”
“哈？”利威尔更加疑惑了，瑟琳娜给他的感觉完全是‘受过良好教育的城里人’，在地下街生活的人哪会时不时飙出一些莫名其妙但又很专业的词汇？当然，他遇到的那个老头除外。
“你也是从地下街来的？怎么从来没听你讲过？”
瑟琳娜干咳两声掩盖自己的心虚，她的说辞对不了解地下街的人来说可以蒙混过去，但利威尔可是实打实的原住民，想要骗过他恐怕有点困难。
“又不是什么光荣的事，为什么要跟别人提起？”瑟琳娜继续追问，“埃尔文，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公布这件事？其他人不承认我们的关系的话，这份官方文件不就显得很可疑了吗？”
“先缓一缓。从今天开始，我会多跟你走动，然后等过些时日，我再让人把我们是亲戚这件‘谣言’散播出去。”
“慢着，埃尔文，你为什么要帮她到这种地步？”话刚说完，利威尔突然想通了原因，看向瑟琳娜，“你都知道了？”
“不然咧？这是补偿。”瑟琳娜‘核善’地对着埃尔文微笑。
得知自己原本在王都优渥的生活是被眼前的混蛋破坏的，真亏瑟琳娜没有先心平气和地砍他两刀再跟他谈条件。换做是利威尔，埃尔文找上门劝说的那天，他绝对不会让他毫发无伤地从房间走出来。
048 旁敲侧击
“埃尔文，虽然这次壁外调查失利，但你的阵型确实得到了总统阁下的认可。”基斯把埃尔文叫到办公室，递给他一封邀请函，“按照惯例，每年兵团内部都会派遣干部前往王都开展交流会，这次宪兵团指名由你代替调查兵团出席。”
“团长，我记得调查兵团上次被邀请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这次怎么突然？”
基斯叹了口气，“也许是你除掉罗伯夫的动作太漂亮了，有人忍不住想拉拢你。”
罗伯夫议员是埃尔文第一个出手除掉的贵族，他意识到，与人类的‘战斗’对调查兵团而言也至关重要。接下来，应该会有不同的势力来接近他、试探他。如果能从中拉拢支持调查兵团的力量，那调查兵团的生存环境将大大改善。
埃尔文坚定地声明：“我的初衷不会改变。”
“我知道。”基斯点点头，“我们的主要任务是消灭巨人，这些人类内部事务能少掺和就少掺和。但根据你之前的表现，我觉得你可能会需要这个机会多了解‘那些人’。”
“明白。”埃尔文敬礼道：“我必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为了防止像上次那样被人在大街上偷袭，埃尔文让利威尔继续负责他的人身安全，两人连夜骑马赶往王都。
一觉醒来，看见分队由米凯主持大局，其他成员才得知埃尔文又出差了。
“瑟琳娜，你知道埃尔文分队长去哪里了吗？”苏菲亚问。
“听说是去了王都的兵团交流会。”瑟琳娜打着哈欠说。
“那为什么走得那么着急？白天出发不也行吗？”
“你没发现利威尔也不在吗？可能是害怕像上次那样被人袭击。”
苏菲亚朝四周环视一圈，果然也不见利威尔的身影，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埃尔文分队长太不容易了。”
“你怎么知道得那么详细？”莎拉突然在瑟琳娜身后冒出个脑袋。
瑟琳娜口吃地回答：“我…我也是听说的。”
“是吗？”莎拉提高了语调，“感觉埃尔文分队长最近跟你走得很近呀。”
“错觉。”这是瑟琳娜故意卖的破绽，让其他人开始怀疑她和埃尔文的关系。那到时候，就算公布他们是‘父女’都不怕别人无法接受。
之前韩吉说过，壁外调查回来后要请瑟琳娜吃饭。就当瑟琳娜快要忘记这茬事的时候，韩吉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今天的晚餐就由我来承包。”
听说是韩吉亲自下厨，瑟琳娜忽然来了兴致。没想到她除了爱好巨人，竟然还有这一手。
可是，当韩吉把她引以为豪的‘菜品’端上桌，瑟琳娜感觉受到了某种精神污染。
“小别致，长得可真东西。”瑟琳娜用餐叉戳起一块烤土豆。这土豆已经不能称之为土豆了，而是一件‘艺术品’，像极了教科书插图里的奇行种。
“这是我原创的‘炭烤巨人’。”韩吉介绍道。
所以，本质上这还是一块烤土豆，只是被韩吉雕刻成了奇行种的模样。扫了眼盘子里或少女跑或四脚爬的‘巨人雕塑’，换做是别的士兵，恐怕早就没食欲了。但瑟琳娜何许人也，她可是一个能看着‘满脑肥肠’的凶案现场录像淡定吃早饭的人。
一口咬掉‘奇行种’的脑袋，嚼了嚼，瑟琳娜觉得味道还不错，赞赏地点点头，“火候刚刚好。”
第一次被人夸做菜好吃，韩吉的笑意更浓，“你喜欢的话我可以经常做给你吃哦。”
“那倒不必了。”瑟琳娜看着盘上的‘巨人’，“把土豆雕刻成那样很辛苦吧？”
“完全不会。”韩吉也拿起一只‘巨人’啃了起来，“这些小可爱的模样已经深深刻进我的脑子里，随时可以复刻出来。削掉的边角料我都研磨成土豆泥了，不如你也尝尝？”
瑟琳娜把眼前的那碗土豆泥拨到跟前，打开保温的盖子，瞬间大惊失色。见过给咖啡拉丝做图案的，用酱油在土豆泥表面拉丝画出巨人那张滑稽笑脸她还是头一回见。她有点怀疑，韩吉对巨人是不是已经癫狂到‘由恨生爱’的地步。
不过，正是由于韩吉的这份热情，把‘巨人可能是墙内人变的’这个观念悄悄灌输给她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这样一来，调查兵团的调查方向很可能就会由墙外转为墙内，进而对墙内也会出现巨人而有所提防。
思索着如何切入话题，瑟琳娜搅拌着土豆泥，让酱料均匀融入食物，“还是南方的土豆适合做土豆泥，北方的土豆干瘪瘪的，硬的很。不过，北方的土豆比南方的土豆大得多，也不容易发霉，很适合作为长期的储备粮。”
停下搅拌，瑟琳娜看似无意地说：“但无论是北方土豆还是南方土豆，就算大小不一样、口感不一样，我们也能一眼就看出他们是同一种植物。如果两种生物是同一种属的话，应该会长得很相似吧？”
“你是说，巨人和人类是同类？”韩吉被瑟琳娜的话下了一跳。即便都有两只眼睛一张嘴巴，她可从来没这样认为过。自己的许多战友都死于巨人之口，而她也砍杀了不少巨人，现在突然说巨人与人类可能有某种‘亲缘’关系，实在太颠覆三观。
“你的猜想很有意思，不过即使从外观而言，巨人和人类也有很大的区别。况且，巨人的很多行为模式也和人类不一样，比如追着人去咬什么的。”
“有些疾病会使人产生攻击性。”瑟琳娜若有所思地说：“记得我小时候看过一本恐怖小说，世界上忽然流传着某种病毒，感染的人会变成行尸走肉，见人就咬。被咬的人也会变成他们的同类，最终导致世界毁灭。历史书上也说，巨人是突然出现的，跟小说里的情景还颇有异曲同工之妙呢。”
韩吉听完瑟琳娜的话，只觉背脊发凉。难道巨人其实是生病的人类？那到底是怎样的传染病会使人变成那样？最让她后怕的是，墙内的人是否也会染上同样的病。
“调查兵团与巨人进行了那么多次亲密接触都没事，这应该不是‘传染病’的问题吧。”韩吉想起瑟琳娜之前还怀疑过巨人是人类制造的呢。
瑟琳娜适可而止，没有继续‘提示’，让疑惑慢慢生根发芽，“你说得没错，可能是我想多了吧。”
按照瑟琳娜的理解，巨人化与其说是一种传染病，倒不如说更像一种遗传病，需要通过合适的契机触发。不过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她已经将最重要的信息传递了出去，接下来该怎么办，就全看他们的选择了。
049 应酬
“真亏你能吃得下那么恶心的东西。”苏菲亚对瑟琳娜晚餐的‘遭遇’深表同情。
瑟琳娜躺回床上，摸摸肚子，吃得有点撑，“还好啦，就是食物的造型比较奇特而已。”
“瑟琳娜！”韩吉突然破门而入，神色紧张。
“怎么了？”大伙心想，现在还没到查房的时间吧。
“收拾好东西，我们立即启程。”
“去哪？”
“王都。”
埃尔文的遭遇用‘倒霉’两个字已不足以来形容。才走了没两天，他就以杀害贵族的嫌疑人的身份被带回宪兵团总部拘押。这令瑟琳娜忍不住有点幸灾乐祸。
这次他派人送信叫韩吉和瑟琳娜过去，就是要她们帮忙查出真相，或者，至少撇清案件与调查兵团的关系，好把他和利威尔从宪兵团里捞出来。
韩吉是军医，可以负责尸体的检验，而瑟琳娜是前宪兵团成员，调查案件的经验比较丰富，所以指定要她们俩以监督的名义协助宪兵团办案。
‘还好没多少人知道我跟埃尔文是名义上的亲戚，不然这次我就要避嫌了。’瑟琳娜心想。
不习惯跑马赶夜路，瑟琳娜光是勉强赶上韩吉的速度都显得有些吃力。等日夜兼程赶到王都的时候，她站在平地上都还觉得人在马背上颠簸。
再次踏入王都宪兵团总部，里面的气氛跟以往比起来显得紧张而压抑，所有人都行色匆匆、脸色阴沉。
“露西亚！”瑟琳娜看见熟人，高兴地向其招招手。
露西亚一愣，不敢相信，“瑟琳娜？”目光被她的制服上的胸章吸引，“原来调查派来协助调查的人是你。”
“等这件事情结束之后，我们再聚一聚。”话锋一转，瑟琳娜问：“我们分队长在哪？”
“史密斯分队长在会议室，在接到总统指令前不许外出。至于另一个人…”露西亚顿了顿，“他被关押在地下室了。”
“我们分头行动吧。”韩吉对瑟琳娜说，“我去找埃尔文，你去利威尔那里，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嗯。”瑟琳娜拿出通行证，“地下室我认路，露西亚，麻烦你带韩吉分队长去会议室。”
“好的。”露西亚快步走在前面，“请跟我来。”
韩吉没放过八卦的机会，伸长脖子问露西亚：“你跟瑟琳娜很熟？”
“她是我的舍友。”
“听说她以前很厉害？”
“感觉她知道很多奇奇怪怪的事情，总能发现很细微的线索。”露西亚欣慰地笑了笑，“说实话，看见她来了，我觉得安心不少。”
推开会议室的大门，埃尔文正一脸严肃地坐在里面喝茶，身后两名荷枪实弹的宪兵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仿佛害怕他从门缝溜走。
“韩吉，你来了？”
“连夜赶过来的。”韩吉在埃尔文对面坐下，隔着两米宽的会议桌遥相对望，“瑟琳娜去利威尔那边了解情况，你说说发生了什么事吧。”
韩吉摊开笔记本，笔尖在埃尔文开口的瞬间突然充满活力，唰唰地在纸上留下字迹。
时间回溯到三天前。白天，埃尔文在宪兵团总部与其他兵团的长官一起开展交流会，分享管理经验；晚上，他们这些军官就受邀前往王都最负盛名的酒店参加宴会。
某种意义上说，晚宴才是交流会的真正目的，让贵族和高官们有机会拉拢兵团的势力为己所用。
宪兵团出动了三个分队都未能抓获的利威尔如今穿着调查兵团的制服大摇大摆跟在埃尔文身边出席宴会，可谓相当惹眼。不管是否对他们怀有敌意，人们都不得不承认，埃尔文的确有点手段。
虽然在场众人都优雅地端着装有红酒的高脚杯，但埃尔文和利威尔并不打算喝酒。
“请给我们一杯果汁。”埃尔文对文静地站在一旁的女服务员说。
埃尔文本以为他会遭到冷落，未曾想刚站稳脚跟，一名贵族老爷便主动上前搭话，“看来你就是埃尔文.史密斯。罗伯夫今天的惨样可都是拜你所赐，不但锒铛入狱，全家也流离失所。”
“我只是完成分内之事罢了。”埃尔文回答。
眼前这个人是罗伯夫议员的老朋友威廉姆斯(Williams)议员，言语间颇有点火药味，特别是他瞅了眼被‘策反’的利威尔，不屑道：“地下街的贱民果然不可靠。”可当他再次对上埃尔文，敌对的表情霎时消失，反而露出欣赏的眼神，“史密斯分队长，不妨借一步说话。”
威廉姆斯刚一转身，就撞到了端来果汁的女服务员。女服务员一个趔趄，托盘中的杯子滑落到地上碎成了玻璃渣。
“没用的东西，笨手笨脚的。”威廉姆斯怒斥道。
女服务员连忙跪在地上收拾，小声道歉，“对不起…”
“要是弄脏了老爷的衣服，你可赔不起。”威廉姆斯的贴身女仆揪着那名服务员的胳膊，没来得及等其起身便连拖带拽地将她‘清扫’出门，“滚去厨房，别让老爷再看见你！”
短暂的骚动过后，宴会大厅再度歌舞升平，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此情此景，利威尔不禁握紧了拳头，这些贵族把弱势群体视若蝼蚁的态度，真是惹人不爽。
埃尔文拍拍利威尔的肩膀示意他冷静，然后跟着威廉姆斯议员进入了位于二楼的贵宾客房。利威尔本想跟着进去贴身保护埃尔文的安全，但被威廉姆斯的仆人拒之门外。
“利威尔，麻烦你在外面等一下。”房门合上前，埃尔文如是说。
想到埃尔文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利威尔便在门外停住了脚步。
据埃尔文的描述，威廉姆斯一边和他下棋，一边怂恿他从调查兵团辞职来替他办事，这些话也从威廉姆斯的贴身女仆那里得到了印证。可惜，无论是许以金钱还是地位，甚至女人，埃尔文的眼里竟没有丝毫波澜。
不过威廉姆斯并没有轻易放弃，作为一名‘闲得发慌’的贵族，太容易得到的东西反而会觉得无趣。联想到兵团的高官多少有些酗酒的习惯，比如驻扎兵团的某个嗜酒如命的光头司令，威廉姆斯命人把他珍藏多年的红酒拿来给埃尔文品尝。
埃尔文本想婉拒，但眼看他越是拒绝，威廉姆斯便越是兴致勃勃，他只好恭敬不如从命。
050 介入调查
提到红酒，韩吉忽然警惕起来，“你觉得问题是出在红酒上？可他之前不是还吃了好些糕点吗？”
埃尔文不敢轻易点头，“事后，我发现酒瓶盖上有细小的针孔，而他确实是在喝了红酒之后才开始感到不适。但是，我也喝了那瓶红酒。”
“能跟我说说他当时的具体中毒反应吗？”
威廉姆斯刚喝了口红酒，本来闻到酒香特别满意的他突然眉头一皱，食指和大拇指掐了掐自己的腮帮，“可惜，最近嘴里长了个泡，酒的香气都要被那可恶的铁锈味给破坏了。”他转头对女仆说，“快把药拿来。”
女仆应了一声匆匆小跑而去。
不能喝酒，威廉姆斯百无聊赖地坐在沙发上抽了口雪茄，用舌头舔了舔口腔内壁，嘴巴麻麻的，气急胸闷的感觉忽然上涌。他赶紧吃下女仆递来的药，可刚吞下就倒吸一口凉气，“痛…这庸医，给我开的什么药！？”
话音刚落，他就脸色发紫，浑身抽搐。虽然埃尔文马上去叫人，但威廉姆斯还是在私人医生赶到前便咽气了。
由于威廉姆斯的死，埃尔文、利威尔、威廉姆斯的女仆和私人医生、以及当天可能接触过死者生前吃穿用度的人都被带到了宪兵团。
此外，酒店也因此被封锁了起来，不但不能继续营业，连碗都不能洗，垃圾也不能倒，在找到凶手之前一切都必须维持案发时的样子。若非死者身份尊贵，一般人出事了可得不到这种待遇。
然而，埃尔文毕竟是调查兵团的代表，他说服这件案子的负责人兼他的老同学奈尔，让调查兵团的人来监督调查进程。
“像你们这种只知道砍巨人的人懂怎么查案吗？还是别给我们添乱了。”奈尔一开始并不买账。
“瑟琳娜.史密斯，她原本是你们宪兵团的人吧？”
奈尔觉得这个跟埃尔文同姓的名字很耳熟，突然，他一拍大腿，“不就是那个被匿名信举报出身造假的…”他靠近埃尔文小声询问，“她真的进调查兵团了？”
费恩拿匿名信跟另外几名分队长商量的时候，就是奈尔提议让瑟琳娜主动申请去调查兵团的。至于他为什么会那样提议，主要是不久前埃尔文刚找他喝酒‘诉苦’，说他们那里人手不足，来者不拒。所以一提到跟人事调动有关的事情，他就下意识地想到调查兵团。
埃尔文点点头，脸上带有若有若无的微笑，“她的工作能力有目共睹，相信她能给你们破案提供不少帮助吧。”
说实话，瑟琳娜的离开确实令奈尔觉得可惜，费恩以前有时也会‘炫耀’他有一名得力的部下。如果她能来帮忙几天的话，说不定能顶他分队一个月的调查进度。不过现在瑟琳娜已经是调查兵，直接回来干宪兵的活会显得名不正言不顺。
“这样吧，你的人只能检查我们是否遗漏线索，如需收集证据，必须有我们宪兵团的人在场。”
于是当晚，埃尔文写了信连夜寄出去，等韩吉和瑟琳娜赶来的时候，已经是案发后的第三天中午。
记录完埃尔文的证词，韩吉最后问：“话说，利威尔怎么被关进了地下室？还没有证据将他定罪吧？”
“他们说是为了避免我和利威尔串供，所以将他另外关押。”埃尔文瞟了眼站在他身后的宪兵，“利威尔可是宪兵团的‘名人’，被好好‘招待’也不奇怪。”
韩吉推了一下眼镜，“难得他会遵从指示乖乖进到笼子里。”
“他能理解自己的处境，胡乱反抗只会适得其反。”
走下阴森的楼梯，冰凉且腐朽的空气扑面而来，坚硬的石台阶清晰地回响着皮靴踏在石砖上的声音。这条楼梯她走过很多遍，她深知下层是拷问和关押重犯的地方，守卫森严，不见天日。
看守的士兵看了瑟琳娜的通行证后放她进去见利威尔。两名宪兵一前一后‘夹’着瑟琳娜走到最里面的隔间，生怕她搞小动作。
利威尔正坐在一张椅子上翘着腿闭目养神，看起来很淡定的样子，其实他心里也有点着急。昏暗的地牢里无法感知时间流逝，只能通过送饭的时间来判断过了几天。且这里没人跟他说过一句话，他完全无法得知案件进展。
根据他对宪兵团这帮窝囊废的了解，冤枉他是凶手都不为过，只能相信埃尔文能想出解决的办法了。
“好久不见。”瑟琳娜隔着铁栅栏向利威尔问好。
听见熟悉的声音，利威尔立即睁开眼睛，“瑟琳娜？现在是什么情况？”他忽然想起，瑟琳娜不就是宪兵团调来的吗？埃尔文貌似就是看中了她在宪兵团的履历才用计拉拢她的，或许她能帮他们解围。
就在利威尔起身，打算走向瑟琳娜的时候，她身边的两名宪兵立即举起枪，用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他，“别过来！”
瑟琳娜连忙压下两人的枪口，“请放心，我们就这样谈谈，不作任何接触。”果然，他们对利威尔的心理阴影还没消散。
利威尔只好坐回椅子上，瑟琳娜也搬来一张凳子坐下，先说出利威尔现在最想知道的事情，“凶手还没找到，埃尔文跟你一样还被关在这里，只不过他的待遇比你好很多。”
“啧…”他就知道这些宪兵在公报私仇。
拿出小本本，瑟琳娜记录下了利威尔视角发生的事情。由于他一直站在门外，除了看见女仆拿着各种东西进进出出外，并没有发现异常。至于房间里的状况，他更是一无所知。
谈话间，一名宪兵面无表情地送来了午饭。但他只是把托盘放地上，推进专门送食的缺口里便不管了，转身走人。
饭菜的酸馊味吸引来若干只豆豉大的苍蝇，瑟琳娜只当做没看见，继续询问利威尔案发时的场景。做完笔录后，她问：“你很久没吃饭了吧？”拿出自己赶路时随身携带的干粮给身边的宪兵检查，然后放进托盘，“先垫垫肚子。”
利威尔瞅了眼干粮，没想到自己还会有需要瑟琳娜接济的一天，正当他抬头想跟瑟琳娜道谢的时候，眼前只余匆匆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