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强闯闺房 “唔……好晕……” 唐黎扶着头坐起来,水粉色纱帐入眼,身上盖着精致绸被,她愣住。 什么情况? 她不应该是在宿舍里准备毕业论文,怎么会在这古香古色的房间里? “您不能进去,这是我家小姐的闺房。” “滚开!” “小姐还在昏迷,您不能欺人太甚!” 吵嚷声由远及近,唐黎抬眼,一道绛红如火的身影挥开珠帘。 珠玉相撞,声声脆响,那人闯入了她的视野,如夜空绽放的烟火绚烂。 头戴束发嵌玉紫金冠,齐眉勒着银鎏金貂毛抹额,眼眸如墨乌黑,薄唇绯红,五官轮廓精致到没有一丝瑕疵,更别说脖颈处的肌肤比玉器还白上几分。 好一标致美少年。 就是脾气似乎也很炸。 他一看到她,凤眸眯起,挟裹熊熊怒火,一路撞翻了不少东西朝她而来。 像只俊美高冷的二哈,破坏力却惊人,唐黎感叹。 眨眼间,美少年倾身,在距离一寸处停下,眼尾挑起与她对视,薄唇轻启:“到底是谁欺人太甚?装模作样躺了这么多天,终于忍不住……”话到一半,少年倏地僵住。 是啊,实在忍不住了,唐黎捧着他的脸,这么好的皮肤,一点毛孔都没有,又软又滑,不摸一下实在是太对不起这个梦了。 手感真棒,就是感觉……太真实了点。 她两指用力捏了下美少年的脸颊,问:“小哥哥疼吗?不疼就是梦。” 屋内的丫鬟们惊呆了下巴。 美少年脸色由红转青,咬牙切齿:“唐!黎!” 小哥哥生起气来都这么赏心悦目,又奶又狼,真是让人爱不释手。 我揉我摸我搓搓搓…… 美少年脸黑如锅底,一把挥开她的手,抢回差点变成搓衣板的脸。 唐黎看着双手,满是遗憾,她还没撸够呢。 美少年见她还恋恋不舍,更是恼羞成怒:“看来你是不想要这双手了,好,本世子成全你!” 话落,就有人给他递刀。 唐黎没把他当回事,反正在梦里,他伤不着她。 这时,丫鬟快步拦在她床前道:“梁王世子,这是太傅府,你不能胡来。” 梁王世子?太傅府? 唐黎脑子里像是打开了潘多拉盒,信息量大得让她大脑立马就死机了。 美少年刀指丫鬟冷喝:“给爷让开!” 丫鬟畏惧又壮着胆子:“不让。” 僵持中,唐黎开口:“薰风,让开。” 薰风才往边上让了一步,但保护姿势明显:“不许您伤害我家小姐!” 美少年拿着刀指向唐黎,露出邪肆的笑:“就算是你爷爷唐太傅见了爷,也要磕头叩拜,你个黄毛丫头算个球?” 他说了那么多,唐黎一句都没听进去,她满脑嗡嗡嗡,呐呐问:“你是梁王世子宁毓初?” 宁毓初眉头一皱:“大胆,爷的名讳是你能直呼的?” 唐黎心凉了半截,但仍心存侥幸,再次问:“你就是那个不学无术,无恶不作的纨绔世子?” 宁毓初瞬间黑了脸,这话他听过无数次,但还没一个胆敢在他面前大放厥词的。 “爷看你不止不想要这双手,还不想要这张嘴了!来人,给爷拿针线来!” 唐黎见他这反应,心彻底凉了。 她生无可恋地道:“薰风,拿根面条来。” 薰风困惑:“小姐,您饿了?” “不,我想上吊。” 薰风惊恐。 “没有面条,豆腐也行,能一头撞死那种。” 薰风哭了:“小姐,您别吓唬薰风,薰风胆子小。” 宁毓初正思考着先断手还是先缝嘴,闻言冷笑道:“唐黎,你还想装模作样,告诉你,小爷不吃你这套!” 第2章 跳湖自尽 唐黎看向宁毓初,美色再好,也不过是个草包废物。 刚才有多可爱,如今就有多可恨。 她接收了原身记忆,才知自己穿进了睡前看的烂尾小说里。 啥是烂尾,就是开书精彩,引人拍案叫绝,结束时偷工减料,草率完结,让人忍不住想给作者寄刀片那种。 书中讲述的是帝后之间的虐恋情深,前期误会来误会去,好不容易要走向大圆满,结果作者神转折,皇后难产而死,皇帝伤心过度也跟着去了,只留下一个不足月的婴儿。 皇室宗亲人丁单薄,只剩一个梁王世子,就被百官赶鸭子上架推举为摄政王。 可这梁王世子就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纨绔子弟,镇不住各自为政的朝臣,很快就有人与邻国勾结,大开城门,引敌人进城。 不投降的官员,就被满门抄斩。 本书结局便是山河破碎,血流成河,全死光了。 看完全本的唐黎:黑人问号脸??? 很想敲开作者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酱油。 她不过是气得骂了作者几句,没必要就把她送进书里来吧? 而这个和她同名同姓的唐家小姐,还是书中被灭满门的炮灰。 回想剧情,好惨一女的。 准确来说,她就是这好惨的短命炮灰。 唐黎抿唇起身,逼近宁毓初。 宁毓初被她盯得头皮发紧,怎么觉得这人跟原来有点不一样。 他后退一步,警惕道:“你想干什么?” 唐黎视线紧锁着他:“我问你,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后面呢?” 这是四书中《大学》的开篇。 宁毓初下意识脱口而出:“在亲民,在、在什么……” 在半天,他也背不出来。 他反应过来,恼羞道:“你又不是爷的老师,爷为何要向你背诵!” 看来背书是不行了,唐黎换了门课,语气严肃:“算术总会了吧,鸡兔同笼,三十个头,八十八只脚,鸡兔各几只?” 她这口吻像极了学堂的老师,宁毓初脑袋一下子晕了:“三十个头,八十八只脚……” 看他双眼茫然,唐黎扶额绝望道:“果真是不学无术,这么好的皮囊,被你给糟蹋了,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宁毓初怒火中烧,抬手用力朝她脸扇去。 唐黎从他手臂下错身而过,光着脚朝门外走去。 宁毓初落了空,转身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恶狠狠道:“想跑?没门!” 唐黎往他手臂内侧点了下,他整条手都麻痹了。 他震惊中,唐黎已甩开他的手,摇头批判道:“冲动易怒,仗势欺人,还跟女孩子动手,难怪这个国家没救了。” 在没救前,她得想法子脱身。 说完她跨出门槛。 薰风连忙追上去:“小姐,您要去哪?” “跳湖。” 既然她是因原身落水穿来的,解铃还须系铃人,她再跳一次,兴许就能回去了。 她可不想留在这里当炮灰。 殊不知她这话吓到了多少人,有人去喊人,有人苦口婆心劝说。 而宁毓初立在门边,看着唐黎的背影把玩刀柄嘲弄道:“装,继续装,爷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片刻后。 “来人啊来人啊!小姐跳湖了!” 长刀“啪”的一声掉地。 宁毓初:……来真的啊! 第3章 重逢 半个月前,唐太傅的嫡亲孙女被梁王世子给推进池里,昏迷多日,仍未苏醒。 唐太傅一纸御状告到昭阳帝面前,昭阳帝便将梁王世子扔到太师府去给人孙女侍疾。 唐黎醒来时,正好是昭阳帝下旨的第十天。 然后她……又跳湖了。 唐太傅再次一纸御状告到昭阳帝案前,痛斥梁王世子心肠歹毒,逼孙女跳湖。 昭阳帝气得把梁王世子痛打一顿,又扔到太师府侍疾去了。 梁王世子:…… 唐黎再次醒来,听到薰风惊喜叫声,她就知道,回穿失败了。 可能入水的姿势不对,她琢磨换个试试。 薰风递上水,庆幸道:“小姐没事真是菩萨保佑,梁王世子太欺负人了,小姐不要跟他置气,老太爷已经帮您出气了。” 从薰风口中,唐黎得知了侍疾一事,对一个心高气傲的王侯子弟来说,这够打脸了。 薰风:“不过……” 唐黎喝了口水润喉:“不过什么?” 薰风左看右看,才神秘兮兮附在她耳边道:“您跳湖时,周边没有会凫水的,是梁王世子救的您。” 唐黎惊讶,这混世魔王让人救她,她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毕竟怕背上害死大臣家眷的骂名。 但他会亲自下水,还是这天寒地冻的时节,唐黎就觉得太出人意料。 “但是老太爷已将此事压下,怕梁王世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借此逼您嫁给他。” 唐黎一口茶水喷出来,不禁感慨,古代真是太注重名节了,搂抱下清白就没了。 和风进来见到这一幕,瞪了薰风一眼道:“别胡说八道,吓到小姐唯你是问。” 薰风吐吐舌,退到一边。 和风送上药汤,笑道:“这是京都第一药堂的靳大夫开的防风寒药汤,您快趁热喝了。” 唐黎接过碗,身体是革命的本钱,革命尚未成功,她得好好保养着。 入口前,她黛眉微挑:“把药方拿给我看看。” 和风虽不解,但还是寻来药方递上。 唐黎看完摇了摇头。 和风问:“有何不对吗?” 唐黎未答反道:“薰风,拿笔来。” 笔来,她在纸上涂掉两种药材,又加上一种药材,才还给和风:“照着这张抓药再熬一次。” 和风拿着涂抹过的药方,踟蹰地望向小姐,饭可以乱吃,这药可不能乱喝啊! 唐黎看出了和风的困惑,自信一笑:“相信我,去吧。” 小姐本就长得好,这一笑,比平日多了几分神采,和风不知怎么的就被蛊惑了,听话下去了。 薰风好奇问:“您什么时候也懂医理了?” 唐黎眼底的笑痕敛起,添了抹哀恸。 她出生中医第一世家,从小跟草药打交道,十岁时就尝遍百草,十六岁时医学造诣已超当代无数名医,是唐家认定的下一任家主。 有人断言,不出五年,她就会站到医学界的顶尖,但—— 高考那年暑假,她被爷爷送到深山里历练,找寻药书记载中的珍稀药草,可她归来,等她的却是母亲的墓碑。 才知爷爷为了让她好好完成历练,不让人告诉她。 她恨爷爷隐瞒母亲病逝消息,让她连最后一面都看不到。 她恨爷爷冷漠无情,为了唐家,任何人都可以牺牲。 所以,她毅然决然更改中医志愿,报了师范学校,再不回唐家。 “小姐,您眼睛怎么红了?可是不舒服?” 唐黎回神,轻摇头,不管现世如何,她都要回去。 外间脚步声纷乱,她转眸,和风领着人进来了。 “小姐,老太爷,大夫人来看您了。” 和风人让开,一精神矍铄的鹤发老者朝她大步走来。 唐黎瞳孔一缩:“爷……爷爷?” 唐太傅闻言动容地欸了声,在榻前红木背椅坐下,抬手轻拍孙女的头,满是慈爱道:“囡囡,没事了啊,别怕。” 唐黎还没从这唐太傅跟自家爷爷长得十分相像中回过神,另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囡囡——” 第4章 不怕,娘在 她难以置信抬眸,一端庄柔雅的贵妇人嘴角含笑地看着她。 她失声落泪:“妈妈……” 唐大夫人以为囡囡是被人欺负委屈的,忙给她擦眼泪,心疼道:“我的乖囡囡,是哪里难受?” 唐黎摇摇头,伸出手用力抱住她,是熟悉的温度,熟悉的气息。 她鼻尖一酸,泪水在眼眶打转。 唐大夫人受宠若惊,闺女已有多年没和自己这么亲近了,更别提这么雏鸟模样了。 她反应过来,抚着闺女的背,哽咽道:“不怕,娘在呢。” 这一句娘在,唐黎终于忍不住痛哭出声。 这个拥抱,相隔了一千多个日夜。 多年午夜梦回,终相见。 唐太傅看着哭着一对泪人的母女,也没忍住红了眼眶。 唐大夫人拭泪,怀里的闺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双手紧紧攥着她的袖子,像极了孩提时,她回娘家几日归来,囡囡就扑过来抱住她,生怕她再也不回来似的。 可见是被那梁王世子给欺负惨了,她又心疼又生气,转头对公公道:“囡囡这次受到了如此大的惊吓,咱们唐家绝对不能就这么放过梁王世子。” 唐太傅抚须肃声道:“那是自然。” 不用儿媳交代,他都不会放过宁毓初那混球。 唐黎沉浸在母女团聚的巨大欢喜中,没有听清爷爷与娘亲的对话。 唐太傅坐了会,见孙女无碍,安抚几句,便把空间留给母女俩,先行离去。 唐大夫人很是珍惜闺女如此黏人的时光,生怕闺女回过神,又变成不愿与自己亲近的模样。 和风端来药汤,唐大夫人亲自上手喂药。 唐黎看着自己肉白白的手,心安理得地张嘴。 她才十三岁,还小呢。 唐大夫人还想再陪闺女,但闺女喝完药就开始犯困,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却还强撑着。 唐大夫人又感动又心疼,给闺女掖好被子,让她好生休养,明日再来看她。 若不是怕自己身上病气会过给娘亲,唐黎真想让娘亲晚上留下和她一起睡。 娘亲走后,唐黎尚存一丝清明,她想到了宁毓初。 若非他救了自己,她就见不到娘亲了。 她打了个呵欠:“和风,给梁王世子熬一碗药汤送过去。” 从军营匆匆赶来的唐琢风听闻小妹歇了,便没进门,询问伺候下人。 当他从小丫鬟口中得知小妹抱着娘亲哭了好一会,他心中憋着股气,嘴上却道:“就只会哭,真没出息。” 这宁毓初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敢欺负他妹妹,是觉得唐家没人了吗! 他撸起袖子,准备找人算账。 这时,和风端着碗药汤路过:“见过二公子。” 他顿住:“这药给谁?” “小姐交代给梁王世子熬的。” 唐琢风挑眉,小妹可不是个以德报怨的人,他眼珠子一转,计从心来。 他朝和风勾了勾手,和风不明所以走近,他长手一捞抢过去道:“我替你送。” 唐琢风转头便对小厮朔风低声道:“放点巴豆粉,再送到宁毓初那小子那里。” 第5章 梁王世子要告您谋杀! 唐黎这一觉睡得绵长,睡梦中她将原身的前十三年走马观花看了一遍。 除却爷爷和娘亲,以及两个贴身丫鬟,其他人在原身记忆中,只有模糊的一张脸。 她原本还挺好奇其他人是不是也跟现世一样,如今看来,只能等见到人才能对上号了。 “小姐,不好了,梁王世子说要告您谋杀!”薰风拎着裙摆像阵风跑进来。 唐黎扬眉:“我谋杀他?有病吧。” 薰风喘着气道:“下人说梁王世子从昨晚到今早,腹泻不止,梁王世子怀疑是您下的毒。” 唐黎扯了下嘴角:“自己吃坏东西也要赖到我头上来?这人有脑子?” 和风想到什么走过来:“小姐,昨晚那碗药,半路被二公子截走了。” “二哥?”唐黎微讶,指背轻点下巴,眼波流转一圈后起身,“走,去看看。” 和风和薰风对视一眼,以为小姐要趁机教训人,立即跟了上去。 宁毓初的住所被安排在外院,但离唐黎的瑶光小筑不远,走了段路就到了。 还未进门,就听到叫骂声。 “那个恶毒女人,又丑又坏,不要让小爷看到她,不然就把她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和风忧心看向自家小主子:“要不咱们还是不要进去了?” 这个梁王世子恶名远扬,她生怕他对小姐不利。 哪料小姐摸着脸,歪头朝她笑问:“我长得很丑?” 薰风立马道:“小姐不丑,美得很!您若不好看,这帝京就找不到一个好看的了!” 唐黎对和风抬了抬下巴:“真的?” 和风觉得小姐关注的重点似乎偏了,但还是附和点头,真诚道:“您在和风眼里是最好看的。” 唐黎对这俩脑残粉的话表示怀疑,记忆中,就没有人夸奖过原身的相貌,她醒来也忘了看镜子,不过自信的女人最美。 她向俩丫鬟抛了个媚眼,迈进了院子。 薰风受宠若惊,说道:“和风,我总觉得小姐好像不太一样了。” 和风深有同感。 半趴在榻上的宁毓初,听到脚步声抬头,看清是唐黎后,皱眉呵斥道:“护卫都死了吗?怎么什么阿猫阿狗都放进来,还不赶出去!” 小太监青秋为难道:“世子您忘了,陛下收走了您的护卫队,让您好好待在太傅府赎罪。” 不提还好,一提这事,宁毓初脸色更难看了。 在两人对话间,唐黎瞥了眼桌上的药碗,转而观察起宁毓初,昨日还生龙活虎,今跟黄花菜似的,蔫在那里,脸色发青,唇色发白起皮,显然是虚脱。 宁毓初触到她的视线,炸毛道:“看什么看,还不滚!” 唐黎翘起嘴角,往他面前一坐,不客气道:“世子想耍威风也得看看这是哪。” 宁毓初才想起这不是他的地盘,胸中憋闷,看唐黎愈发不顺眼,冷笑道:“你们唐家枉称是书香门第,就是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知道谋害皇嗣是什么罪名吗?就算你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唐黎点头:“谋害皇嗣的确是大罪。” 宁毓初露出抹嘚瑟笑意,挑衅看向唐黎,道:“知道怕就好,只要你告饶,若爷心情不错,兴许能留你一命。” 唐黎遗憾道:“恐怕要让世子失望了。” 宁毓初眯起斜长的眸子:“敢做不敢当?” 第6章 爷伤的是脸面! 唐黎直视宁毓初,一脸真诚道:“听闻世子腹泻了一晚上,我猜测是世子在水下着凉了,引起的肠胃不舒适,若唐府真想下毒谋害世子,世子觉得自己还能有力气在这里追究责任吗?” 说着,她不忘给宁毓初戴上个高帽:“像世子这么聪明的人,应该不会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通才是。” 青秋低声道:“主子,唐九小姐说得有道理。” 他话落,就得到主子的瞪眼,悻悻闭上嘴。 唐黎见宁毓初不吭声,视线落在他被锦被覆着的后背。 宁毓初身后本就刺痛,她的目光令他更不舒服,恶狠狠地朝她瞪去。 “这就是你们唐家的家教?随意盯着外男看?” 唐黎无语,毛都还没长齐,倒是长了副利齿,张口就咬人。 “也不知昨日强闯人家房间的是谁,世子这倒打一耙的功力,让小女子佩服得五体投地。” 她煞有介事地拱手作揖,话堵得宁毓初哑口无言。 什么时候,这人变得如此巧舌如簧? 唐黎反讽完后,才和气道:“听闻世子被陛下杖责,而世子在唐府养伤,唐黎自觉应尽些地主之谊,才过来探望,随后我会让人将伤药送来。” 宁毓初嗤笑:“不用你假好心,看到你,小爷觉得呼吸都不畅了。” 她从善如流起身,浅笑道:“那世子好生歇息,我身体不适,就不打扰了。” 宁毓初感觉自己一拳打在棉花上,说不过她,又不想她这么顺利就走了。 “你给小爷站住!” 唐黎回身,不解道:“世子还有何吩咐?” 宁毓初一噎,往日这人刁蛮任性,处处跟他作对,如今她不再言语挑衅,还会平心静气和自己说话,一下子让他不知该如何应对。 唐黎等了会,见他没出声,就颔首离去。 看着唐黎远去的背影,宁毓初重重捶了下床板。 青秋忙捧起他的手吹气,心疼道:“主子,仔细伤了手。” 宁毓初抽回手恨声道:“手有什么要紧的,爷伤的是脸面!” 青秋立即看向他的脸,完好无损,庆幸道:“主子,您的脸好好的。” 宁毓初一口血梗在胸口:“爷看你是唐九派来的卧底,专门来气爷的!” 出门后,薰风从袖子里拿出药碗,邀功道::“小姐,奴婢不负使命偷出来了。” 方才,小姐用眼神示意她,她便趁大家注意力都在小姐和梁王世子聊天时,偷偷把碗藏起来。 唐黎撸了把美婢柔嫩的脸,不吝夸赞道:“干得不错。” 薰风羞涩笑了。 唐黎拿过碗轻轻刮了下,上面残留的巴豆粉就被刮下来了。 这剂量下得真是不小。 幸好她下手快,不然真被宁毓初闹到皇帝面前,他们唐家就理亏了。 但开心一会,唐黎又忧心起唐家的将来,这人头脑简单四肢发达,被人骗了还帮人数钱,怎能担得起国家大任? 这时薰风和风齐声唤道:“二公子。” 唐黎抬眸,一英武不凡的少年正朝她走来。 第7章 这一世,换我护你安康 少年身穿石青色杭绸直缀,身上除了腰间挂了把长剑,再无其他配饰,但那张英气逼人的俊脸就已足够吸引人了。 眼眸流视扬清,凝视你的时候,好像有微光浮动,天生笑眼,让人一见就心生好感。 唐黎怔愣之际,唐琢风快步走到她面前站定,上下打量,见并无不妥,松了口气后就浑身不自在起来。 小妹向来不喜他,肯定要出言讥讽他,免不了争锋相对。 他眸间一黯,却拧眉率先开口道:“身体刚好就到处乱跑,看看你最近做的事,有本事闯祸没本事收拾,只会让大家给你收拾烂摊子,这么多年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说完他就后悔了,他不该说狗肚子,小妹肯定又会觉得他在军营里学的都是不入流的东西。 这张脸,与记忆那个爽朗二哥重叠。 当年二哥不满爷爷的独断专行,被爷爷赶出家门,他一气之下去了军校,与唐家断了联系。 几年后,二哥出任务时深入毒枭领地后就失踪了。 没想到,她会在这里与二哥重逢,他还是当年离家时的少年模样,一点都没变。 唐黎看着看着,眼睛就湿了。 唐琢风没等到小妹的嘲笑,却对上一双水汪汪的大眼,他一下子慌了。 他话说太重了?把小妹惹哭了?完了,大哥回来要揍他了。 他手足无措,却仍板着脸死鸭子嘴硬道:“哭什么哭,有什么好哭的,难道我还说错了?” 说完他又懊悔了,嘴怎么这么贫呢,是能多吃碗饭还是怎么着? 唐黎抹了下眼角,嘴角噙着抹欢喜笑意,摇摇头道:“我没哭,我是高兴,二哥,又见面了,我太高兴了!” 这语无伦次的模样,让唐琢风瞬间提起心,小妹虽牙尖嘴利,但是最注重仪态的,像这样又哭又笑,是从未有过的。 不会是被那混小子给刺激的? 唐琢风越想越有可能,他撸起袖子,恶声恶气道:“我就知道那小子不是什么好东西,我这就去收拾他!” 他一转身,手臂就被拉住,他回头,小妹冲他嫣然一笑:“不关他的事,二哥,是我太想你了。” 想他? 唐琢风乍一听半边身子都酥掉了。 距离上次见面才过去半个月,平时这小丫头巴不得他不回府,怎么嘴突然跟抹了蜜似的,还愿意给他笑脸,难不成有诈? 不过,小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跟他说话了,唐琢风心想,就算被她捉弄,他也甘之如饴。 察觉到二哥看她的眼神带着小心翼翼,唐黎顿觉心酸。 记忆中,原身跟他不合,她看不上二哥舞刀弄枪,有辱唐家书香门第的门风,而二哥看不上原身胸无点墨又心高气傲。 两个人一见面就针尖对麦芒,谁都不服谁。 但看过原书的唐黎知道,唐家满门被灭前,唐琢风曾试图送她出府避难,却惨死在了箭阵下。 而现实中,二哥也是为了她才忤逆爷爷,最后背井离乡。 这人,就是她的二哥。 唐黎扑进唐琢风的怀里,紧紧抱着他,眼泪再次落下。 二哥,这一世,换我护你安康。 第8章 欸,做哥哥太难了 唐琢风想推也不是,想回抱也不敢。 小妹,你别哭,哭坏了眼睛二哥心疼。不行,这话太肉麻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你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不对,小妹是姑娘家。 你再哭,我就打你!不不不,这太凶了,万一她哭得更伤心怎么办? 欸,做哥哥太难了。 唐琢风索性就这么直愣愣地戳在那里。 突然,一个巴掌打在他背上。 “你个臭小子,又在欺负你妹妹,多大的人了,知不知羞啊!” 唐大夫人骂完又继续一巴掌过去。 唐琢风忙跳开躲过,叫屈道:“我没欺负她,是她自己哭的。” 对于劣迹斑斑的二儿子,唐大夫人是一个字都不信,她拉过闺女的手,心疼道:“你二哥要是欺负你,你跟娘说,娘教训他。” 唐黎忙摇头辩解道:“二哥没欺负我,娘您误会了。” 唐大夫人摸了摸她的发髻怜惜道:“不用替你二哥说话,我自己生的还不知道什么样,走,咱们不跟他玩,娘带你回去。” 唐黎回头歉意看向二哥,想跟他再说句话就被娘亲给拉走了。 唐琢风感觉今日好玄幻。 平日看他不顺眼的小妹,居然会抱着她哭。 他低头,衣襟上湿了一片,这可是他最喜欢的衣裳。 原来小妹是为了弄脏他的衣裳,才使出梨花带雨的招数。 这样就解释得通了。 不过能让小妹亲近他,就算整个柜子的衣裳都报废了那也是值得。 唐黎乖乖喝着娘亲亲手熬的冰糖燕窝。 唐大夫人慈爱地看着闺女,道:“囡囡,别生你二哥的气,等你大哥回来了,自会收拾他。” 提到大哥,唐黎眼睛噌地亮了。 “大哥什么时候回来?” “你大哥在国子监读书,半个月休沐两日,前几日他才回家探望你,想来要到月底你才能见到他。” 唐黎点头,虽然心里有些失落,但早晚都会见到大哥的,不急于这一时。 没多久娘亲就被叫走了,唐黎身体尚未恢复完全,躺在床榻歇息,但她的脑子很清醒。 虽然这个世界是一本书,但她的家人却都是活生生的人,既然她来了,就不可能放任故事的结局重演。 可有什么办法能阻止呢? 唐黎想了两日,在一日下午敲响了爷爷书房的门。 唐太傅笑眯眯地看着她,说道:“身体如何了?” 现世的爷爷严肃不爱笑,只有她为家族争光了,他的脸色才会柔和一点。 而眼前的爷爷,是个爱笑的慈祥老者,唐黎心底的紧张被抚平了几分。 她乖巧点头:“好多了,对不起爷爷,这次我给唐家惹了大祸。” 唐太傅摆手不在意道:“此事罪不在你,你莫往心里去,就算你做错了,唐家会给你兜底,若是别人欺负你,唐家会给你做主,记住,唐家永远是你的后盾。” 唐黎心中感动,以往都是爷爷让她庇佑唐家,从未说过这样护短的话。 她仰起头,询问:“爷爷,我已无恙,梁王世子您要怎么处理?” 第9章 我自有办法治他 提到宁毓初,唐太傅心中就来气,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他只是个世子,害你落水,他就该承担惩罚。” “我已准备向陛下陈情,让梁王世子禁足王府半年,并派宗人府的人严加管教,磨一磨他的性子,以免又出来为祸民间。” 听爷爷这口气,是没把宁毓初放在眼里。 也是,爷爷是大昭国的太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与当今的帝王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情同手足,就连如今的皇太子,也得敬爷爷三分。 唐黎歪头,言语带着稚气道:“爷爷,您也知道陛下就只有皇太子和梁王世子两个皇孙,物以稀为贵,就算陛下下令,其他人也不敢真的拘着他,这算不上什么惩罚。” 唐太傅闻言挑眉,这才认真看向自家小孙女,“那依囡囡的意思?” 这时下人端着茶进来,唐黎起身接过,亲手奉到爷爷手边。 唐太傅接过,她才后退一步,双手乖巧相叠于腰间,噙着笑道:“不如把人留在太傅府,我自然有办法治他。” 唐太傅手指一顿,抬眉望向她,语调微厉:“囡囡,你这话,有些大胆。” 唐黎浅笑从容道:“陛下不是让世子给囡囡侍疾吗?囡囡病还没好,世子怎么能离开唐府?那岂不是抗旨不遵?” 唐太傅眯起双眼,提醒道:“你不怕这么算计梁王世子,有什么后果?” 唐黎调皮眨眼:“爷爷方才不是说了,唐家是囡囡的后盾,后盾这么牢靠,囡囡没什么好怕的。” 唐太傅注视着她,唐黎心虚得掌心发汗,明面上仍是笑吟吟,不露怯。 唐太傅收回视线,低头轻啜了口茶,合上杯盖时忽的笑了:“这事便依你,你想留他多久便留多久,陛下那边,爷爷自会给交代。” 唐黎喜上眉梢,俯首道:“谢爷爷!” 唐黎离开后,侍奉唐太傅几十年的老管家闻齐立在边上,笑道:“九小姐这一病好,似乎开朗多了,胆子也比以前大得多。” 唐太傅接了句:“小孩胡闹而已。” 闻齐笑了,这整治梁王世子的事到您这里就成了小孩胡闹,您这心可真是偏到没边了。 唐黎原本只是去爷爷那边碰碰运气,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她回到瑶光小筑,就唤来所有丫鬟。 “薰风,你带人去把我以前读的书都找出来。” “和风,我给你一个清单,你去把上面的书都给我买回来。” “奴婢遵命。” 另一处。 宁毓初让青秋找人进宫去找皇爷爷控诉唐家种种不是,可是一晃三日过去了,人还没回来。 难不成皇爷爷想让他一辈子待在这里? 他烦躁地踢开椅子,“不信小爷要走,他们敢拦!” 青秋在心里默默接话:“如果是唐家人,他们还真敢。” 宁毓初大摇大摆出了院子,迎面对上唐家的护院队,他脚步一顿,立即调转方向,双手反剪搭在脑后,吹起口哨,假装在散步。 青秋:……主子,您刚才的志气呢? 第10章 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待人走后,宁毓初立即让青秋在墙角,他踩着青秋的背往墙上爬。 只要翻过这外墙,他就能回梁王府了。 青秋苦哈哈地扎好马步,撑着主子的脚,苦苦劝道:“主子,这样不好吧,万一被陛下知道了,您又要受罚了,而且奴才屁股的伤还没好,不想再挨打了。” “这鬼地方,爷是不想待了,皇爷爷那么疼小爷,顶多骂几句,小爷还不是该干嘛干嘛去,至于你,爷会替你求情的,站好,别晃。” 宁毓初扒着墙头,费了半天劲终于蹬了上去。 他反身伸手去拉青秋时,余光瞥到一道倩影义无反顾冲向池塘。 他定睛一看,唐黎?! 他惊得手一松,青秋一屁股摔在地上哎呦。 “主子,您怎么突然放手了?主子?人呢?” 宁毓初已换了个方向,翻进内院,直奔唐黎而去。 这人要死,也别死在这时候,不然到时候他又有嘴都说不清了! 唐黎敏捷地抓住乱飞的卷子,这可是她刚出好的题,差点就被风给吹进池里了。 她刚站定,腰间突然多了股力将她往后拽。 她没防备,猛地后退,脚跟绊到石头,仰身向后摔,她失声惊叫。 然而意料中的疼痛没发生,她只听闷哼一声,身后的肉垫,似乎被她砸得不轻。 她翻身坐起来,赶忙往后看:“你没事吧?” 就见宁毓初扶着腰,摇摇晃晃站起来,嘴里骂骂咧咧道:“看起来跟只小鸡仔似的,居然这么重,你是猪吗?” 唐黎看了眼自己苗条的身材,冲他无语道:“我这是标准体重好吗?是你自己身子骨瘦弱承受不住。我还没说你呢,好端端的冲过来做什么?简直莫名其妙。” 宁毓初气炸:“你才莫名其妙!小爷又没怎么你,不就说了句你配不上太子皇兄,你就要死要活跳湖,跳就跳,还装昏迷告到皇爷爷那里,行,让小爷侍疾就算了,还故伎重演,前几日又寻死觅活,小爷不计前嫌救你,你居然还要跳湖,你是脑子进水了,还是被门板给夹了,活腻歪了?那你要去死,等爷走了再跳,爷不拦你!” 他这一噼里啪啦说得唐黎耳懵,半天才反应过来。 “你以为我是要寻死?” “你一股脑往池里冲,不是寻死是什么?” 宁毓初粗喘着气,刚才跑太快了,又被砸了下,他感觉胸腔火辣辣地疼,此时气得揉了揉。 抬首就见唐黎目光古怪地看着自己,宁毓初不悦:“看什么看?再看就把你眼珠子挖掉!” 唐黎反而笑了:“看来你也不是那么不可救药。” 宁毓初跳脚:“你才不可救药!” 鉴于他还有人性,唐黎不跟他计较,朝他扬了扬手里的卷子。 “我没想寻死,是在捡这东西。” 他凑过去看:“这是什么?” 唐黎勾起嘴角:“这是我自创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里,其中的一卷。” 宁毓初:……没听懂。 但是为什么这人笑起来那么邪恶? 一股寒气瞬间从后背蹿上尾椎骨。 第11章 反咬一口 唐黎将卷子折好,看向面前少年。 今日他换了身绛红色镶边宝蓝撒花缎面圆领袍,腰间束着七彩花结串成的宫绦流苏,外罩金丝勾缀云锦披风,脚踩紫色缎面小朝靴,活脱脱一个唇红齿白的精致小郎君。 可惜,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道,光看脸,还是会灭国的。 她背着手问:“世子爷不会这么碰巧路过吧?” 宁毓初有些可惜没看清上面写了什么,经她提醒这才想起被他忘在墙面另一头的青秋。 他直起身挑眉:“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唐黎目光瞥过他的膝盖,布料有些磨损,覆着层淡黄的灰。 她记得方才他是仰面摔在地上,不可能弄脏膝盖。 她牵起嘴角道:“这是内院,外男不得擅入,世子爷,您出现在这,似乎不大符合规矩吧?” 这疑问的口吻,就差脸上没明晃晃写着“我怀疑你心中有鬼”。 宁毓初嘴角一抽,又来了又来了,这人又搞不识好人心那套了。 他气得拔高语调:“若不是以为你又要寻死,小爷犯得着来这破地方救你?” 唐黎伸出葱白玉指,冲他轻摇道:“内院与外院的门是关着的,世子爷即使身份得天独厚,应该也没有隔墙透视的异能,为什么会这么凑巧看到我呢?” 宁毓初身子一僵,只听唐黎摇头晃脑继续分析下去:“应当是世子爷正在做某种见不得光的事,好比如爬墙,爬墙做什么呢?总归不会是无聊想看风景,所以我猜世子爷是想……” 当唐黎目光落向一墙之隔的府外,宁毓初瞳孔一缩,慌张打断她:“你又在胡言乱语什么?小爷不屑和你纠缠,你好自为之。” 宁毓初说完立马转身要走。 然而刚走跨出一步,身后传来唐黎慢悠悠的声音。 “世子若再走一步,你想违抗圣旨逃出太傅府的消息,就会长了翅膀,飞遍任何你不想传达到的地方。” 宁毓初猛地转身,大步跨到她面前,逼视她的眼睛,咬牙道:“你威胁小爷!” 唐黎无辜否认:“不敢不敢,我自然是不会出卖世子,但挡不住这光天化日……” 她眼光一扫,宁毓初顺着她视线转动,不知何时,附近探头探脑站了几个仆人,装模作样地来回擦着东西。 宁毓初毫不在意道:“你身为主子,叫她们管住嘴就是了,这点小事,还用爷教你?” 唐黎身子忽然晃了晃,她扶着额头愧疚道:“落水后,我这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这种费嘴皮子的事,我怕是承担不了。” 宁毓初眉间抽搐,变脸真快。 若是他方才不管她死活,直接出府,谁还能奈何他? 眼下若是她大叫一声,恐怕他再想偷偷出府,就难了。 宁毓初闭了闭眼,像是极力咽下什么,才憋屈道:“你想怎样?” 唐黎嘴角一扬,两指比了个小缝,飞快道:“世子爷说笑了,我哪敢怎样,就是这么一点点小忙要你帮一帮。” 宁毓初:呵。 就知道,这人是恩将仇报的典型,救了她,还要被反咬一口。 第12章 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 梨花树下,唐黎指挥和风研磨。 宁毓初紧紧盯着她:“你要小爷帮什么?快说,否则过时不候。” 话落,手就被塞了支毛笔,人也被按坐在凳子上。 唐黎笑眯眯道:“我爷爷检查我功课,出了张试卷给我,但我人不是不舒服吗?晚上就得交卷……” 求生欲突如其来,宁毓初扔下笔欲起身。 肩膀就被按住,他轻嗤,小丫头片子能耐他如何?不自量力。 他想抖开她的手,但不知她哪来的力气,肩上有如千斤重,他竟无法起身。 他吃惊之际,轻灵带笑的声音落下:“听闻世子爷才高八斗,学富五车,这卷子就劳烦世子爷了。” 从未有人夸赞过他有才华,宁毓初差点飘飘然起来。 但自己几斤几两,他心里十分清楚,转念一想,这人莫非是想借此羞辱他? “唐九!你别以为小爷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小爷绝不会让你如意的!” 唐黎眼底闪过轻微的诧色,难道这人突然智商上线,看出她是在考教他的知识水平? 唐黎的不做声,令宁毓初更加验证自己的猜测。 宁毓初冷哼出声:“这卷子,打死小爷,小爷都不会写的!” 已到临门一脚了,关键时刻怎能掉链子。 既然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 唐黎眯眼凑近他耳边,温热的气息轻扫他耳尖。 那里是他最敏感的地方,他身体微僵,就听她语含威胁道。 “世子爷,若你不写,不出一炷香,不止陛下会收到你抗旨的消息,整个帝京都会知道世子爷钻狗洞越狱的英勇事迹。” 宁毓初急了:“谁说爷钻狗洞了!是翻墙,翻墙!” 唐黎笑得纯真:“三人成虎,说的人多了,谁管你翻墙还是钻狗洞,只要话题够劲爆,够有噱头,就足矣。” “你!” 宁毓初目瞪口呆,从没发现这人竟有这么无耻的一面。 唐黎直起身,捡起地上的毛笔,笑盈盈递给他:“世子爷,你的笔掉了。” 宁毓初双目冒火地瞪着她。 薰风以为这人要发火了,做好保护主子的准备,不想过了会,他接过了笔。 唐黎双手合十,无比真诚道:“那就拜托世子爷了,加油,你是大昭国最棒的世子!” 宁毓初扯了扯唇,这人是狐狸精变的吧,一会一个面孔。 算了,先让她得意一会,早晚会被他找回场子的。 他在心里给唐黎记上一笔,才紧握毛笔低头。 考卷在小桌几铺开,白纸黑字密密麻麻,他一个头两个大。 天知道他上次写字是什么时候。 唐黎自知招他讨厌,为不影响他的发挥,在另一株花树下坐着,让他眼不见为净。 阳光暖融,唐黎监督着监督着,开始昏昏欲睡,等她被摇醒,已经是日薄西山了。 和风递上卷子。 “世子答好了。” 唐黎立即接过,这下她能好好摸下宁毓初的底,看他如今是什么水平。 她兴冲冲打开,一秒,两秒…… 她的脸逐渐僵化。 这是什么狗爬字! 三岁小孩写的都比他能看! 唐黎一瞬绝望了。 第13章 树咚 唐黎背对着宁毓初,他看不到她的神情。 瞧她肩膀抖动的样子,肯定是在憋笑。 宁毓初被迫答卷,心里本就不得劲,眼下越想越气。 他一脚踹翻桌子,墨汁洒了一地。 沾了墨的镇纸石翻滚到唐黎裙边,染黑了雪白一角。 他眉毛轻抖。 这丑八怪最爱惜衣裳,上次有人弄脏了她的手帕,就被她烧秃了头发,凶悍泼妇得很! 他心一虚,脚底抹油准备跑路。 “站住!” 你叫爷站住爷就站住,那爷岂不是很没面子? 宁毓初走得更快了,不料某人根本就没有淑女风范的意识,从后面追上来,揪住他的衣领,就按在梨树上。 他惊愕道:“你你你……你疯了!就一件裙子,爷赔你就是了!” 什么裙子? 跟他说东,他跟你说西,脑回路压根不在一条道上。 唐黎脑子快炸了,但理智告诉她要冷静。 她沉住气,勉强露出一抹笑:“我没疯,就是有点事想问世子。” 你还是别笑了,怪渗人的。 宁毓初咽了下口水,“什、什么事?” 定罪前,也该给犯人一个陈情辩解的机会。 唐黎深呼吸后问:“世子方才是不是没听清楚我的要求?让你答卷,不是让你在上面作画。” 宁毓初闻言不快了:“谁说爷是画画,你别鸡蛋里挑骨头!” 鸡蛋里挑骨头? 分明是一口玻璃渣塞进她嘴里好吗! 唐黎脸黑得能滴水,她展开卷子,直接怼到他脸上。 “你自己看看,这叫字吗?说你画画,都侮辱了鬼画符。” “宁毓初,你十三岁了,怎么连三岁孩童都不如!” 一顿炮火连天,唐黎感觉自己多年的涵养都败在他身上了。 宁毓初被喷了一顿,脸也黑了。 他书本就读不好,谁让这人非要让他写,写完还骂他,简直太难伺候了。 他挺起背脊,理直气壮道:“你让爷答卷,爷答了,答得好不好,就不在爷的考虑范围内。” 他去推唐黎的手,却不知她手指点在哪里,他肩膀一痛,她掌心用力一推,他后脑勺撞上树干,他眼冒金星。 宁毓初恼怒:“唐九!你别得寸进尺!” 他还有脸生气? 唐黎冷笑,声音不含一丝情绪:“世子爷,这做买卖的,货到才能付款,这货不匹配,恕我不能收。” 宁毓初眸子黑沉:“你出尔反尔?!” 唐黎乍然一笑,夕阳余光轻拂她发丝眉眼,细碎光亮在眸底轻漾,乌睫眨动,显得无辜又单纯。 宁毓初微微晃神,就听她含笑道:“这怎么叫出尔反尔,货不对板,我退货而已。难不成世子爷去珍玩阁买东西,东西残缺不全,你还会花钱?” 他刚要答千金难买我乐意,唐黎仿佛早有所料般,飞快接话道:“那世子爷真是冤大头。” 点头就是冤大头,不点头就被她退货,宁毓初点也不是,不点也不是。 动又动不了,说又说不过。 他堂堂大昭国唯一身份金贵的世子,从来都是被人捧着哄着的,何曾被人逼到这份上过? 宁毓初炸毛:“那你到底想怎么样!” 第14章 是教他重新做人 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但他这模样像极了气鼓鼓的二哈,带着点蠢萌。 唐黎忍住想要揉他狗头的冲动,松开他肩上的穴位,语气缓和道:“明日我会去找你,再告诉你怎么做。” 桎梏感消失,宁毓初揉着发麻的肩头,闻言额角滑下三条黑线。 “爷看你是成心刁难,真以为爷好欺负!” 宁毓初揪住她衣领,一个错步,唐黎天旋地转被他扣在树干上。 和风和薰风吓得惊叫。 “小姐!” “世子,您别胡来!” 风水轮流转,宁毓初得逞地吊起眉梢,不想对方老神在在地回视他,似乎并不害怕。 他亮起拳头,冲她晃了晃:“信不信爷一个拳头就能把你的嘴打歪掉?” 唐黎目光一瞥,骨节分明,根根如玉。 这样的手,多适合拿笔握剑,给了这人,真是暴殄天物。 她轻笑:“信,怎么不信?只是——” 宁毓初一听她笑,心就警惕起来:“只是什么?” “世子爷似乎忘了,你是领旨来侍疾的,如果陛下知道你不仅没奉旨行事,还把我给打伤了,你猜,结果会如何?” 唐黎一副好奇不已的神色,这落在宁毓初眼里,就是赤裸裸的挑衅。 然而让他憋屈的是,她的确捏住了他的七寸。 这次他已惹恼了皇爷爷,再让皇爷爷知道他没听话,铁定不轻饶他。 他松开拳头又紧了紧,最后负气放下。 他后退两步,和风和薰风立即冲上去挡在自家小姐面前。 宁毓初透过两人肩头看向低头整理衣领的人,他冷呵一声,转身大步离开。 “滚开!” 无辜下人被波及,连忙让开。 和风紧盯着宁毓初消失在内院,才放心转身。 “主子,梁王世子走了。” 薰风才敢大喘气道:“小姐,您没事吧?那梁王世子太凶残了,咱们还是让老太爷把他送出府吧。” 唐黎轻抚着下巴:“若是放虎归山了,哪还有机会教育他?” 薰风以为自己听懂了:“主子是想报仇?” 唐黎唇角噙着一丝笑,摇了摇着手指:“不,是教他重新做人。” 用过晚饭,唐黎带着薰风离开瑶光小筑。 寒风露重,她拢住披风领口,疾步而行,来到惊燕阁。 惊燕阁是大哥的住所,她刚踏入院子,就有下人迎上来行礼 “九小姐。” “不必多礼,我到大哥书房取样东西,回头我会跟他说。” “是,小人领您过去。” 进了书房,下人掌灯,屋里亮堂起来。 两面墙都立着书架,每格都整齐摆放着书籍。 她扫了眼,六艺、诸子、诗赋、术数等,包罗万象,种类繁多,应有尽有。 不愧是负有四大才子之一称谓的大哥,学识广博。 她走到右侧的书架,寻了几个格子,找到了她要找的东西,命下人熄灯,她带着薰风走出去。 一道长影映在脚下,薰风吓得惊叫了声,躲到了主子后面。 唐黎抬头,就见一人双手抱臂背光倚在廊柱上,看样子已在外面站了不短时间。 第15章 他是一路跟踪她过来的 唐黎嗔了一眼:“二哥,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瞧把我丫鬟给吓的。” 话虽如此,但唐琢风没有听出责怪之意。 他紧绷的背脊才敢放松,刚听到薰风惊叫,他就后悔了。 他怎么挑了个乌漆墨黑的地方站,应该让下人把灯全都给点亮的,如果吓到小妹,他真是太混账了。 唐琢风面上不显,语气颇为冷嘲:“平时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你三更半夜不睡觉,跑来大哥这里做什么?又想偷拿大哥的东西去炫耀?” 唐黎才想起原身虽出身书香世家,可学识很普通,但她却是个爱慕虚荣的人。 大哥扬名帝京,是大家口中别人家的孩子,很多人拿他当偶像。 一次字画赏玩会上,原身拿了大哥的字画凑数,被人艳羡巴结有这样优秀的哥哥,原身尝到好处,就一发不可收拾。 唐黎低头看着手里的东西,被抓现行,莫怪二哥会误会。 唐琢风望着她乌黑发顶,猜想她接下来要恼羞成怒。 他已做好被辱骂的准备,只愿小妹放弃再拿大哥东西去装门面的想法。 冷言冷语却没有如期而至。 少女仰起头,冲他扬了扬手,眼眸漆黑,认真解释道:“二哥,我没有偷大哥的东西,这是大哥之前送我的,我忘在这里没拿走。” 唐琢风看清她拿的是什么,神色讶异。 唐黎浅笑保证道:“二哥放心,以后我不会再私自拿大哥的东西了。” 唐琢风更讶异。 小妹这转变太突然了,莫非她又留有什么后手。 “希望你能说到做到,而不是表面一套暗地里一套。” 见二哥将信将疑,唐黎自知原身留给他的印象太深刻,想要改变他的看法,还需时间。 两人一同走出惊燕阁。 夜风袭来,丝丝冷风钻进唐黎娇嫩的脖颈,她不由瑟缩了下双肩。 唐琢风余光瞥到,下意识就想将外衣解下披到她身上,指尖刚碰到系结他顿住。 一是怕她嫌弃扔掉。 二是不符合他平日在她面前的作风。 犹豫间,就错过最佳时机。 唐黎扭头问他:“二哥怎么会在大哥院子里?” 唐琢风回神,他绷着脸回答:“路过大哥院子,看到里头有火光,以为是大哥回来。” 唐黎颔首,不疑有他。 唐琢风见她信了,轻吐口气。 他是不会告诉小妹,他是一路跟踪她过来的。 他想起了正事,语气故作冷沉道:“那小子今日又找你麻烦了?” 唐黎没反应过来那小子是谁,二哥接着道:“你又不是没长腿,见了他不会跑吗?在自己地盘还被人欺负,白吃了这么多年的米,真是光长个,不长脑子。” 唐琢风说完又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他原意是想让她离宁毓初远点,他会给她出气的。 但总是词不达意,眼下他又低不下头道歉,扭头看向路旁的垂花。 耳边传来清脆的笑声:“不是他找我麻烦,是我找他麻烦。” 唐琢风怀疑自己听错了:“你在开玩笑?” “你猜。” 唐黎留给他一个神秘的笑,转身进了瑶光小筑。 唐琢风愣了下,随后摸着后脑勺,傻乐。 小妹又对他笑了,美滋滋。 第16章 有娘疼的娃就是宝! 翌日清晨。 唐黎洗漱时,薰风就叽叽喳喳在边上问:“小姐小姐,您打算怎么折磨梁王世子?” “折磨?”唐黎觉得这词用得挺贴切的。 那人不爱读书,让他好好学习,跟折磨无二。 “先去竹心苑吃早饭再说。” 薰风没得到答案,见小姐胸有成竹的淡然模样,更是充满好奇。 竹心苑是唐家长房唐长修夫妇的住处。 “大夫人,小小姐来了。” 唐黎刚迈进院门,一阵叠声由近到远传开,丫鬟们脸上尽是喜色。 唐大夫人亲自迎了出来,拉着闺女的手,往屋里带。 “你昨晚让人来说今早要过来用饭,时间不够充裕,没来得及多备些食材,囡囡你先凑合吃,明日再做得丰盛些。” 唐黎刚想答没事,她胃口小,转眼就看到摆满一桌的菜肴。 粗略估计有十几道。 娘亲,您对闺女的胃口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婢女莲衣含笑道:“小小姐,您许久没来竹心苑用饭,夫人高兴得一晚都没睡,天还没亮就去厨房忙活了,这些都是夫人亲手做的。” 唐黎闻言眼圈微红:“谢谢娘亲,您不用这么辛苦,我随便吃点就行。” 唐大夫人嗔了莲衣一眼,笑骂:“这丫头净爱多嘴。” 说着她将筷子塞进闺女手中:“娘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就都做了点,你快趁热吃,不然天冷容易凉。” 唐黎心中无比动容,坐了下来,夹了块香煎豆腐,轻咬一口。 一秒,两秒…… 她眼角小幅度抽了抽,娘亲这是放了多少盐? “好吃吗?” 在娘亲殷切的目光中,唐黎嚼都没嚼几口就咽下去。 她笑得格外真诚:“很好吃。” 唐大夫人欢喜地给她夹菜:“好吃你就多吃点,你正在长身体,不能缺了营养。” 唐黎重重点头,筷子伸向菜。 鱼香肉丝,酸掉牙。 糖醋小排,是苦的。 蛋羹总归不会有问题,尝了一口,唔,好腥…… 这一顿饭,唐黎明面笑嘻嘻,心里苦兮兮。 唐大夫人看到闺女吃得这么香甜,不由露出满足的笑。 屋内其乐融融,莲衣感动地擦着眼角的泪。 小小姐终于愿意跟夫人好好相处,夫人可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饭后,母女俩坐在厅里说话。 “娘亲,有件事女儿想拜托您。” “你说,无论什么事,娘亲都给你办妥了。” 有娘疼的娃就是宝! 唐黎道:“女儿想在外院单独辟个院子出来。” “囡囡想要多大的?” “一个书房大小就成。” 唐大夫人毫不犹豫:“好,娘亲这就让人去安排。” 唐黎微讶:“娘亲都不问下女儿要做什么用吗?” 唐大夫人抬手抚着闺女的鬓边发丝,慈爱道:“无论囡囡想做什么,娘亲都会支持,只是娘亲能为你做的太少了。” 唐黎抱住娘亲的手臂,蹭着她的肩头撒娇道:“娘亲为我做的够多了,谢谢娘亲,有娘亲在真好!” 唐大夫人手指轻颤,囡囡居然说她真好,她差点咬帕哭出来。 只是一个院子,就算囡囡要把整个太傅府给夷平了,她也全力支持! 第17章 不,那是爱啊! 唐黎走出竹心苑,撑着栏杆干呕起来。 薰风吓得又是掏帕子又是拍背:“小姐,您怎么了?奴婢去给您找大夫。” 唐黎接过帕子擦了擦嘴角,压下腹腔的不适感,说:“无事。” 薰风疑问:“小姐可是在大夫人那里吃坏了?” 唐黎点头:“这事不要让我娘知道。” “为何?” “娘亲为我洗手作羹汤,我不能辜负她的心意。” “可您都吃得不舒服了。” “你以为我吃的是菜吗?不,那是爱啊!” 唐黎慷慨激昂说完,脸色一变,扭头又吐了起来。 薰风感动道:“这份爱好沉重。” 回到瑶光小筑取了东西,唐黎主仆直奔外院。 宁毓初正蒙着被子呼呼大睡,就被青秋摇醒了。 “爷,唐九小姐来了。” “就算天皇老子来了,也没用。” 宁毓初挥掉他的手,转了个身继续睡。 青秋哦了声,挠着脑袋不解道:“唐九小姐说,您若是不起来,她可就管不住下人的嘴,您说她这是什么意思?” 床榻上静了一秒,紧接着一个鲤鱼打挺,晃眼间,他家世子已在一丈之外。 “唐九!你没完了是吗!” 唐黎听到脚步声转身,就被他怒气腾腾逼退了两步。 她也不慌,抬起白玉小脸,挥挥爪子打招呼:“世子早上好。” 宁毓初臭着脸:“好什么好,一点都不好,给爷滚!” 唐黎满脸受伤道:“世子真是贵人多忘事,昨日你明明答应我的,不仅忘了,还凶我……” 这一幅小白花被欺负的可怜模样,吓得宁毓初连退了好几步。 不怕敌人强悍,就怕敌人示软。 他稳住语调,不去看她:“行了行了,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言语粗鲁,唐黎记小本本上,这人不仅书要读,礼仪也要学。 唐黎眨眼道:“昨日卷上的字,世子爷写得实在是太抽象了,我这边都看不懂,我爷爷那关就更难过了,所以为了完成我俩的交易,我有一个好建议。” 她的声音轻柔语调软糯,轻易就将宁毓初的起床气给抚顺了,火气小了点,同时也被她的话勾起了好奇心。 “你能有什么好建议?” “世子爷先洗漱吃饭,待会我就告知。” 宁毓初二话不说就进里屋换衣裳。 青秋忍不住看了眼唐黎,主子有很严重的起床气,任何打扰他睡觉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没想到这唐家九小姐,不仅能全身而退,还能让主子心甘情愿早起吃饭,实在是厉害。 没多久,宁毓初就风风火火出来。 他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唐黎见他洗漱后清醒多了,才从薰风那里接过东西。 她杏眸盈满笑意说道:“俗话说字如其人,世子如此英俊潇洒,字也该是遒劲清峻,这是我大哥给我写的字帖,世子爷可以对照着上面练字。” 宁毓初瞪着那字帖:“你哄骗我去洗漱,就为了告诉我这事?” 唐黎卖力推销道:“怎么能说是哄骗呢?我也是为世子着想,一天练上两个时辰,保证不出三个月,你就能写出一手漂亮的字……” 她还没说完,宁毓初一把抢过字帖,扔在地上,用力踩。 第18章 她还真有这个自信 唐黎反应过来时,宁毓初就已经踩了好几脚了。 她脸上的笑裂了,咬牙道:“宁毓初,你给我住脚!” 见她终于不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宁毓初有种报复的快感。 他踩得更欢了:“爷就踩!爷就踩!” 一股火从唐黎心里冒起来,她冲过去用力推开他,捡起地上的字帖。 封皮印上了脏兮兮的鞋印,页脚也破了。 那是大哥花了三天三夜写的,一片心血和心意。 原身不珍惜,扔回了他的书房。 可她珍惜。 她揪着袖子仔细擦着上面的污渍,满眼心疼。 宁毓初没防备,差点摔了,他稳住身子,转身就要发飙,却见她快要哭出来了。 他一愣,这时,薰风为自家主子打抱不平:“世子你不喜欢就不喜欢,为什么要糟蹋我家小姐一片心意!” 就连青秋也在一旁小声附和:“主子,你确实过分了。” 宁毓初瞪了他一眼,心里却有点心虚。 他收敛气焰,不以为然道:“不就是一破本子,有什么大不了的。” 唐黎头也没抬,冷冷道:“像世子爷这种,泡在金银财宝锦衣玉食里的,出行前呼后拥的,想要什么应有尽有的,自然看不上我们普通人的宝贝。” 宁毓初惊呆:“宝贝?就这?哈哈哈,别说笑了,这种东西,大不了爷赔你,花一百两就可以买几百本的事。” 唐黎抬眸,宁毓初触到她冷冰冰的视线,小心肝一颤。 只听她说:“没错,钱是可以买到很多东西,但有些东西是钱买不到的。所以世子爷这辈子,也只能拥有钱能买到的东西,而无法得到那些钱买不到的。” 她的话,像千万支针,扎进了他内心深处的某个极少碰触的地方。 他被戳到了痛处,怒红眼道:“爷不需要那些,爷有身份,有地位,有钱财,这就够了!” 唐黎没想到他反应那么大,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明明是他错了,搞得好像是她欺负了他似的。 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若不是唐家最后被他连累得家破人亡,她真的不想管他。 嗨好气,但她还是要扬起笑脸道;“是是是,世子爷说的都对,只是一码归一码,我知道世子一言九鼎,是不会说话不算数的对吧?” 宁毓初被她的变脸惊到,她不生气居然还这么执着,到底脑子里在想什么? 他语气含糊道:“爷自然说话算数……” 他未说完就被唐黎打断:“算数就好,那开始吧。” 他茫然:“开始什么?” “练字啊!” 唐黎理所当然的口吻,说完就就指挥薰风把带来的东西摆放在桌上。 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宁毓初郁闷:“不是,爷什么时候答应练字?” 这么多年来,皇爷爷给他安排了无数个老师,都没有一个能管得住他的。 这丑八怪未免也太自信了。 唐黎歪头:“货到才付款,不然狗洞的事……” 宁毓初:…… 她还真有这个自信。 唐黎点到即止,宁毓初踢了一脚桌子,负气道:“练就练,爷怕你啊!” 第19章 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 窗棂下。 宁毓初伏在案桌上,长指灵巧地把玩着毛笔,视线从看着青秋研磨转到翻动字帖的人身上。 他人往椅背一靠,眉一扬,挑衅道:“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爷的字,就是这么得天独厚,不是你想改就能改的。” 唐黎手指一顿,看向他。 宁毓初以为她要被自己给劝退了,嘴角微勾,岂料她一本正经道。 “得天独厚不是你这么用的,它出自《江北诗话》,‘得天独厚开盈尺,与月同园到十分’,意思是具备的条件特别优越,所处环境特别好,你可以换成独一无二来形容。” 宁毓初:…… 他最讨厌这种掉书袋! 唐黎说完,见他一脸便秘色,眼眸一转,轻笑道:“世子爷天资聪颖,肯定一学就会!” 又来了又来了,一大顶高帽又盖在他头上了。 宁毓初撇了撇嘴,觉得跟她说话很没意思。 “爷,磨好了。” 宁毓初哦了声,单手支着脑袋,握着笔随意蘸了蘸墨汁,就要往宣纸上落笔。 “等等——”唐黎出声制止。 笔顿在半空,宁毓初没好气瞥向她:“干什么!” 唐黎眉头皱得紧紧:“你拿笔的姿势不对。” 这是拿笔写字,又不是握刀杀人。 怎么连这么简单的常识都不懂! 她拿过另一支笔,示范给他看:“这三指捏着笔杆,无名指和小指卡在这里,形成三个支撑点。” 宁毓初却没有照做:“这是小爷独创的方式,不想改。” 唐黎闭了闭眼,告诉自己,这是未来权臣,忍住,不要打,打坏了大昭更得遭殃。 她睁眼,皮笑肉不笑道:“世子爷,我给你讲个故事。” 宁毓初不知她想搞什么名堂,但是他被成功吊起胃口。 “爷喜欢听故事,你说。” “从前有个姓史的人,他特别信佛,吃斋念佛,建桥修路,乐善好施,是村里有名的大善人,有一日,洪涝冲毁了村庄,幸而他住在山顶,房屋没有毁坏,但是出去的路断了。” 她语调轻缓,温软动人,很适合讲故事。 宁毓初换了个坐姿,抬了抬下巴:“继续。” “这时有辆小船路过,船夫招呼他上船,说很快水就要淹没他住的地方。他拒绝了,说我要等佛祖来救我。” 宁毓初听得入迷,问:“那佛祖来救他了吗?” 唐黎笑笑继续道:“又有人撑着竹筏过来接他,这时水已经淹到他小腿,但他还是不走。水没过他腰间,有个老者抱着树干漂过来接他,他仍是不走。最后他被洪水卷走了。” 宁毓初:“……真是够傻的。” 唐黎瞥了他一眼:“这人见到了佛祖,质问说,为何他做了那么多好事,而佛祖却不来救他?佛祖回答说,第一次派小船去接你不走,第二次派竹筏去接你不走,最后派老者划树干去接你还是不走,还能怨我?” 宁毓初恍然:“原来那些人都是佛祖派去的,这人若是不那么执迷不悟,就不会死了。” 唐黎点头:“这故事告诉我们,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大慈悲不渡自觉人。现在的人往往是听骗不听劝,认假不认真,总是沉浸在自我的世界里。” 宁毓初边听边点头,却觉得哪里不对劲:“你说这话为何看着爷?” 唐黎眼眸狡黠闪动:“你猜。” 宁毓初瞬间反应过来:“你在拐弯抹角骂爷!” 唐黎鼓掌:“世子爷好聪明!” 宁毓初:……并没有被夸到的感觉。 第20章 爷换个姿势就是了 唐黎杏眸盈着淡淡笑意:“想必世子不会想成为那位不听劝,最后结局悲惨的史善人吧?” 宁毓初虽然浑,但不是个听不进理的人。 她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难道他还上赶着承认自己固执又蠢笨? “行了行了,爷换个姿势就是了。” 他退让了,唐黎见好就收,趁热打铁赶紧教,省得他又翻脸不认人。 宁毓初觉得这姿势真别扭,还没有之前来得舒服,但好歹没再跟唐黎犟。 字帖摊开,唐黎指着其中一页道。 “世子先从横竖撇捺学起吧,每个笔画写一页纸。” 唐黎见他拧起眉头又要闹幺蛾子,她在他身侧坐下,又道:“我陪你一起写。” 宁毓初讨厌跟读书有关的一切事,包括写字。 但如果有人和他一起分担这种不快乐,他倒没有那么大的反应。 于是他心中刚起的烦躁,就被她压下去了。 唐黎知道他气性大,不愿被人监督,故而他写他的,她写她的。 等她写完一页纸看过去,即使极力压制眼角,还是忍不住抽了抽。 歪歪扭扭的横,手指头粗的竖,更别提其他笔画。 她昧着良心赞道:“世子写得真棒!” 宁毓初已经写得没耐心了,恰巧这时听到唐黎的肯定,尾巴偷偷翘了翘,嘴上骄矜道:“不就是笔画吗?这有何难的,小爷还能再多写几页。” 唐黎眼睛一亮,果然鼓励式教育还是有用的。 “那世子加油!” 宁毓初:……真是给自己挖了个大坑。 一个时辰后,唐黎抱着他写的纸张离开,临走前笑眯眯道:“咱们下午再继续练。” 宁毓初僵着胳膊瘫在椅子上,闻言满脸绝望。 还不如杀了他! 唐黎回了瑶光小筑,得知二哥明日就要回军营了。 “走,去看看二哥。” 唐琢风正在院子里练拳,下盘扎实,拳拳生风。 他练得入神,直到收拳吐息时,鼓掌声响起,才发现边上多了人。 小妹笑盈盈站在树下,满眼亮晶晶道:“二哥,你拳打得真好。” 这崇拜的神色,只有大哥在的时候,小妹才会表露出来,他曾经无比羡慕。 没想到终有一日,他也能得到这种待遇。 他手脚一下子不知道怎么摆放。 唐黎已走到他面前,递上帕子:“二哥擦擦。” 等唐琢风反应过来,这柔软带着香气的帕子就已被他按在脸颊上擦拭。 他拿到眼前,上面湿了一片,他无措道:“把你帕子弄脏了,我这就让人去洗洗。” 唐黎抬手制止,不在意道:“一块帕子而已,二哥想要,我那里还有一大堆。” 幸福来得太突然,以至于唐琢风脑子丧失了思考能力。 唐黎见他呆愣地看着自己,她又心酸又心疼。 原身到底是怎么对待二哥,让他和她相处变成一点点小事,就感动惶恐成这样? 她敛起心中的酸涩,不着痕迹转移话题道:“二哥,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唐琢风想都不想就点头:“你说,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二哥都给你办了。” 第21章 这小可爱模样 唐黎抿唇笑:“不用上刀山下火海这么夸张,倒是要借你的刀用一用。” 唐琢风觉得小妹笑起来真好看,摸着后脑勺,也忍不住跟着笑了笑。 他爽快道:“行,你说怎么做就怎么做。” 两人来到了惊燕阁。 大哥喜欢竹子,便在书房边上种了毛竹。 唐琢风四处看了看,摸不着头脑道:“来这里做什么?看风景?”可这里绿不拉几的有什么可看的? 唐黎已走到其中一株绿竹前,摸了摸竹身,满意地转头道:“二哥,你帮我把这竹子砍了。” 唐琢风二话没说,拔出佩刀轻而易举就砍下竹子,他边处理旁枝边问道:“你要这个做什么?” 唐黎蹲在地上,双手捧着脸,眼眸澄亮道:“我想做成教鞭,二哥会做吗?” 这小可爱模样,激起了唐琢风浓浓的表现欲。 “这么简单的东西,二哥怎么能不会?看二哥的。” 唐琢风将竹子扛回东风阁,搬出工具,哼哧哼哧地动起手来。 而唐黎坐在旁边,吃着糕点果子,时不时发出惊叹声。 “二哥好厉害!” “二哥加油!” “……” 唐琢风像是上了发条,怎么都停不下来。 他根据竹子的形状,一口气做了好几根教鞭,长的,短的,粗的都有,还花心思雕出精美的纹路。 普普通通的竹子就被他做成精致的艺术品。 唐黎拿在手上,惊叹极了。 唐琢风背在身后的手已磨出血泡来,却端着架子,语气遗憾道:“勉勉强强,你就随便用用吧。” 唐黎摇摇头:“太好看了,我都舍不得用了,谢谢二哥!” 唐琢风得意地翘起嘴角。 唐黎把教鞭交给和风,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白玉瓶子递给他。 唐琢风接过:“这是?” 唐黎笑道:“这是活络油,能治跌打损伤,二哥在军营里应该用得上。” 唐琢风咽了下口水,之前小妹捉弄他的事历历在目,这该不会又是什么辣椒水吧? 果然小妹做什么事都是有目的的,假借做教鞭,其实是为了送他这东西,让他以后伤上加伤。 “行吧,那我就收下了。”反正他是不会用的。 唐黎自是不知他在想什么,告别后便带着和风回去了。 她刚回来,薰风就迎上来道:“梁王世子跟前的青秋刚刚来说,他家主子身子不适,下午不能练字。” 唐黎并不意外,为逃课请病假这种事,她读书时见多了。 “你去一趟,就说我准假了。” 薰风噘嘴道:“主子就这么答应了?” 唐黎勾唇:“有时候不能逼得太紧,否则会适得其反。” 薰风似懂非懂,但小姐说得一定是对的。 薰风下去后,唐黎将宁毓初今早写的摊在桌上,然后拿着朱砂笔批改起来。 她一边批一边摇头,看来要把这阿斗培养成全能摄政王,艰难且漫长。 她必须在今日敲定出针对他的训练计划。 和风立在桌边,看着绞尽脑汁的主子,以及一个个废弃纸团,满是不解。 “小姐,您这是在惩罚梁王世子,还是在惩罚自己?” 唐黎抿唇道:“我不是在惩罚谁,而是在自救。” 只有宁毓初成为能被托付重任的人,所有人才能免于灾难。 宁毓初翘着脚,优哉游哉吃着青秋剥好的瓜子,突然连打了两个喷嚏。 他揉了揉鼻子,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第22章 你个女流氓 和风剪了三次的灯芯,唐黎才放下笔,吹了吹墨迹未干的纸。 她长舒一口气:“终于写好了。” 和风走过去一看,除了文字,一些像筷子,鸭子,葫芦的符号,她都看不懂。 “小姐,这是什么?” “作息表和课程表。” 唐黎晾干后,放在另一叠上头,这些都是她今晚的成就。 能不能达成目标,全靠它们了。 浑身酸软,她伸着懒腰,发现窗外漆黑一片,她打呵欠:“没想到这么晚了,明日还得早起送二哥出门,都赶紧睡吧。” 实在是太困了,唐黎一觉睡到辰时,想到二哥,她挣扎着要起床。 这时薰风进门道:“二公子卯时就走了,临行前让朔风过来打了招呼。” 唐黎有些遗憾,本想在二哥走前再刷刷存在感,修补修补兄妹间的裂痕,可惜错过了。 她把这笔账记在宁毓初头上。 她一掀被子:“时候不早了,梁王世子也该练字了。” 薰风:感觉小姐有种磨刀霍霍向猪羊的气势。 一刻钟后,唐黎带着薰风出现在宁毓初房外。 青秋快步出来迎接,脸色为难道:“九小姐,我家主子还在睡,怎么叫都叫不醒,要不,您晚点再过来?” 唐黎抬手:“不必,我自有办法。” 青秋茫然:小的都没办法,您能有啥办法? 只见唐黎对薰风使了个眼色,薰风就拎着铜锣上前,用力敲击起来。 洪亮的声音响彻整个屋子。 青秋吓得捂住耳朵一蹦三尺远。 薰风敲到第六下,一个衣衫不整的人蹿出房门,双眼通红直奔唐黎而去,口中嚷嚷道:“爷不弄死你,爷就不叫宁毓初!” 人刚逼近,唐黎不急不缓吐出两个字:“狗洞……” 宁毓初身形僵住。 被人扼住七寸的感觉,真是太糟糕了! 唐黎打量他,疑问道:“世子,你不冷吗?” 什么? 宁毓初低头,发现中衣敞开,里衣领口露出一大片肌肤,脚上只穿了一只鞋,风一吹,凉飕飕的,后知后觉瑟缩了下。 他触到她晶亮的眼眸,联想到上次她没羞没躁地搓揉他的脸,耳尖迅速泛起红。 他慌忙裹住衣裳,恶声道:“看什么看,你个女流氓!” 说完就飞快逃回屋里去了。 唐黎:…… 她怎么他了,怎么就变成女流氓了! 而且,一个没发育完全的小屁孩,有什么好看的! 青秋以一种看神明的目光,崇拜地望着唐黎。 这九小姐,真乃世子的克星啊! “青秋,你还不快进来服侍爷穿衣!”屋里传来吼声。 青秋忙欸了声跑进去。 等唐黎进门,宁毓初已换了身殷红底五福捧寿团花的玉绸袍子,坐在那里,人模狗样的。 她关切问:“世子吃早饭了吗?” 他冷着张脸道:“少废话,快点开始吧,早写早超生。” 唐黎含笑:“不急,咱们先来点评下昨日的作业。” 宁毓初看她拿出他写的字,摊平在桌上,上面被朱砂圈圈画画,惨不忍睹。 右上角,有一个像钩子和汤勺的符号,他觉得新奇。 “这是什么意思。” “分数,五十九。” 什么玩意?他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他不懂装懂地哦了声。 “满分一百,及格线六十,你差一分。” 这他听懂了。 “爷写这么好,没满分就算了,居然还不及格?” 唐黎瞥向他:“世子,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宁毓初:…… 第23章 你是魔鬼吗? 唐黎将纸张推给他,浅笑:“世子进步空间还很大,加油!” 宁毓初忽然顽劣一笑,一把抓过宣纸,撕了个粉碎。 手一扬,魔王散花。 隔着纷纷雪花,宁毓初挑衅地向她扬起右眉,用行动说,小爷不在乎。 唐黎紧紧握着拳头,忍住,跟一个熊孩子计较,你就输了。 她勉强露出笑,话从牙缝中挤出来,教育道:“纸是由树木做成的,爱护环境人人有责,还请世子不要浪费资源,仆人打扫也麻烦。” 宁毓初古怪地看了她一眼,还真能忍。 而且什么爱护环境,浪费资源的,她从哪里来的词,还挺新鲜的。 他咕哝着:“废话真多,不写爷就去睡觉了。”说着应景地打了个呵欠。 唐黎也懒得跟他废话,她吐了口浊气,平复怒火后道:“笔墨纸砚伺候。” 又是练习笔画,宁毓初虽然烦躁,但还是抓过笔,蘸墨书写。 这次,唐黎没有坐在一旁,而是立在边上,注视着他的一笔一划。 如果不看着,他又要任性发挥了。 宁毓初从小好动,让他安静坐着,根本不可能。 没多久,他就如坐针毡,他忍不住左扭右扭起来。 突然,一根教鞭打在他肩头:“别乱动,好好写。” 力道不大,却让宁毓初懵了。 从小到大,除了皇爷爷,从来没有人敢对他动手。 这唐九是吃了雄心豹子胆,简直是在挑战了他的颜面。 “你居然敢打爷!”他拍案而起,伸手就欲抢过唐黎手中的教鞭。 唐黎后退一步,却未躲过他的突然袭击,手中一空,教鞭就到他手里了。 宁毓初嘴角恶劣一勾,教鞭就被他折成两半扔在地上。 唐黎根本来不及制止,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可是二哥给她做的。 小本本又记了一笔。 唐黎抬头毫不怵他道:“我没打你,只是在调整你的坐姿。” 宁毓初眸光冷冷:“你别能言善辩,爷不吃你这套。” “错!” 他一懵:“什么错?” 唐黎认真道:“能言善辩是褒义词,是夸一个人能说会道,有辩才,方才的情境,世子应该用巧舌如簧。” 宁毓初:…… 爷在跟你算账,你跟爷说教?! 他恼羞成怒:“爷用得着你来教?” 唐黎摇摇头,真情实感担忧道:“世子爷,你都这么大了,却连成语的正确用法都没有掌握,在外面会贻笑大方的,哦,贻笑大方不是快乐的意思,是让人看笑话的意思。” 她的话,勾起了宁毓初某些不愉快的回忆。 有几次他使用了成语,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场的人都笑了。 他问众人因何笑,众人都是怎么说的…… 世子好口才,我等佩服佩服。 如今想来,全都是在笑话他。 他脸色不禁阴沉下来。 都是一群只会溜须拍马屁的混账! 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 宁毓初心情郁闷,失了和唐黎计较的心思。 唐黎见他脸色不好,以为自己的话让他不悦,还想再说什么,却见他重新坐下来。 小魔王不闹了? 唐黎心中一喜,又掏出新的教鞭来。 宁毓初:…… 你是魔鬼吗? 第24章 她貌美如花人见人爱好吗! 每个人都有底线,只要你第一次在对方底线周围伸出小脚脚试探成功,那你就可以在那范围内为非作歹。 唐黎打的第一下教鞭,实则就是试探。 结果她成功了。 于是接下来,宁毓初一旦坐姿不对,拿笔姿势不对,注意力不集中,她的教鞭就毫不留情落下。 最差的结果,无非就是被他嘟嘟囔囔骂几句,没别的损失。 许是唐黎的棍棒教育见效了,宁毓初写出来的笔划,相较于昨日有了质的飞跃。 她当场批阅起来。 “这一张六十分,合格。” “切,才合格,不懂欣赏。” “这一张七十分,良。” 宁毓初耳朵动了动,良肯定是比合格好。 他装作漫不经心地伸手点了点最后完成的一张,问:“那这一份呢?” 唐黎拿过来一看,点了点头:“这张进步最大。” 宁毓初眼眸微亮,继续毫不在意道:“哦,那几分?” 唐黎拿着朱砂笔一批:“八十九分。” 等着满分的宁毓初有些失望,这么少,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见大狗耷拉着耳朵,唐黎忍不住想要撸毛:“距离优秀只差一分,很不错。” 虽然不想承认,但被她这么一夸,宁毓初感觉心情好多了。 他抖了抖耳朵:“切,爷才不在意这些。” 唐黎勾起唇,他已经开始对这些分数上心了,这是个好兆头。 余光瞥到他在皱眉揉手臂,唐黎敛眉。 他房间这套桌椅是用来喝茶吃饭,并不适合习字。 而她找娘亲申请的书房还没这么快下来,为了避免宁毓初因为练字不舒服而找麻烦,她昨晚已经想好了对策。 她让薰风将笔墨纸砚收到一边,与宁毓初隔着桌子相对。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 宁毓初警惕道:“你又想搞什么名堂?” “世子莫紧张,只是想和你聊聊。” “我们有什么好聊的。” 唐黎浅浅一笑:“不知世子从小到大,都读了什么书?” 宁毓初眯起眼:“你这口气,好耳熟。” 师生关系要融洽,才方便教学。 唐黎也想处好关系,顺口问:“是嘛?还有谁这么对世子说过?” 宁毓初咧嘴坏笑道:“一个自称是翰林院学士的肥头大耳又秃顶的臭老头。” 唐黎:…… 她貌美如花人见人爱好吗! 分分钟想打爆他的狗头! 成功打击到她,宁毓初表示身心舒畅。 唐黎言归正传:“世子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他翘着二郎腿,懒洋洋地回着:“不记得了。” 这跟不回答有什么区别吗? 唐黎转头问青秋:“你家主子念过什么书?” 青秋立即掰着手指数着,掰半天,他不好意思抬起头:“呃……九小姐,奴才也不记得了。” 唐黎扶额,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 没事,A计划不行,她还有B计划。 她拿出两本书,一本放在宁毓初面前。 她不放心问道:“世子应该认字吧?” 宁毓初:……他不是文盲好吗! 真是气死爷了! 他随意一瞄书的封皮,上面明晃晃写着几个大字。 三字经??? 这不是幼儿读本吗??? 宁毓初:!!! 第25章 她势在必得 宝泉苑,是三房老爷唐长治和夫人秦碧的住所。 秦碧贴身丫鬟晓月急匆匆进了门。 “主子,不好了,您相中的地方被大夫人给抢先了。” 秦碧刚往嘴里塞了颗冬枣,就被晓月这高声呼喊给吓得一口吞了下去。 她紧紧拽着衣领,翻着白眼,一口气上不来。 晓月见主子涨得满脸通红,忙用力拍着她的后背。 秦碧憋得眼泪都出来了,终于把卡在嗓子眼的冬枣给吐出来。 她瘫软在椅子上,像干渴的鱼,张着嘴大口大口呼吸。 她朝晓月掷去帕子:“你个……不长眼的……咳……” 晓月扇了自己一巴掌:“吓到夫人,奴婢真该死,真该死!” “回头再收拾你,”三夫人喘过气后,才撑着扶手坐好,问起正事,“你刚说什么被抢了?” 晓月立即将打探的消息禀报上来:“方才奴婢去库房领布料,听到大房的丫鬟说,大夫人要去找老太爷要前院靠后院的那处空置小楼。” “什么!”秦碧惊得站起,“那可是我要用的,不行,我也要去找老太爷,走!” 待秦碧赶到翰砚院,她就看到大嫂的丫鬟候在门外。 晚了一步,气人。 她理了理衣裳,大步进了前厅。 唐太傅听到通传,看向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三儿媳:“老三家的,你稍候下,我先跟你大嫂讨论完正事再和你说。” 秦碧向两人行礼后,闻言以帕捂唇笑道:“公公,不巧,我想和您说的,和大嫂是同一件事。” 赵如槿微讶,望向三弟妹笑问道:“我想要跟公公讨要腾云楼,三弟妹也是吗?” 秦碧点头,她假惺惺道:“真是不巧啊大嫂,我家老爷早就看上那个地方,就差征求公公的同意,还请大嫂谅解。” 唐太傅手里盘着核桃,目光淡淡看向她:“老三家的,你们想要腾云楼的理由是什么?” 秦碧叹了口气,道:“我家老爷性格好,喜爱结交朋友,常常结伴吟诗作对,兴致一起,就泼墨挥毫作画,但往往在外面就要茶点酒水,花销颇大,不如在自家府上,有人照看,还能节省银两,岂不是两全其美?” 说完,她隐晦朝赵如槿嘚瑟地挑了挑眉。 唐太傅摸着下颌白须,对三儿媳的话不置可否,转头问大儿媳:“老大家的,你的理由又是什么?” 三弟妹给的理由太正当太充分,赵如槿心中没了底,但她想到囡囡抱着她的胳膊,如雏鸟依赖的模样,她就升腾起一股战意。 她起身,朝公公福了福身,才道:“其实儿媳是为囡囡要这腾云楼的,她想有间书房,而腾云楼不论是方位还是环境,皆合适。” 说到这里,她转身对秦碧笑道:“若是三弟想要有个招待朋友的地方,我倒是有个合适的地方推荐,前院东面尚有一个院子空着,既有个小门可以出入府,地方还很大,用来待客,大气又方便。” 秦碧脸色微变,她哪里是真的为夫君讨要的,而是这个地方靠近后院,方便自己招待闺友,打打牌,顺便向闺友显摆显摆自己在唐家的地位,让她们羡慕。 故而,这腾云楼,她势在必得。 第26章 泥人也有三分脾性 秦碧摇头否决道:“大嫂,那地方没有腾云楼合适。” 可赵如槿觉得再也没东面那地合适了,不知三弟妹出何考量。 “三弟妹可以告知原因吗?” 秦碧惊讶看向大嫂,她都说到这份上了,大嫂怎么还不懂得退让? 过去,赵如槿性子随和,秦碧爱贪小便宜,赵如槿处处包容,以至于给秦碧一种,自己对她予取予求的的错觉。 没想到眼下大嫂如此没眼力劲,她没好气道:“瞧大嫂这话问的,难道腾云楼就适合九娘?她一个姑娘家,在内院读读写写就可以了,何必多此一举跑到外院另开辟一处书房?” 赵如槿平日不爱跟人计较,那是因为她不在意,可泥人也有三分脾性。 特别是关于囡囡的事,那是她不容触犯的底线。 她蹙眉正色道:“三弟妹,九娘是姑娘家又如何?姑娘一样可以结伴吟诗作对,兴致一起,就泼墨挥毫作画,我的九娘不比男子差,还请你不要用男女之别,来贬低九娘。” 秦碧脸色一僵,这还是她嫁进唐家多年来,大嫂第一次对她冷脸。 她半晌才缓过劲,撇撇嘴:“就算大嫂说的是对的,但事情也得分轻重吧。” 不等大嫂反应,秦碧朝唐太傅谄媚道:“公公,您是大昭国有名的通儒达士,自然是希望子孙后代能够像您一样,博学多才,广交能人志士,我家老爷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的。” 唐太傅听多了这种话,眉眼不动安稳如山。 他未应允三儿媳,看向大儿媳:“老大家的,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秦碧一听这口吻,以为腾云楼已是囊中之物,抬高下巴也看向大嫂。 赵如槿和秦碧想的一样,眼眸流露出焦急色。 她上前,放低姿态,态度却仍坚持道:“公公,儿媳认为物尽其用,东面的空院靠近前院,比起腾云楼更合适三弟待客,而腾云楼地方不大,可以作为小书房,两方都可皆大欢喜。” 秦碧不以为意,即使大嫂说得再好听,公公也不可能会不顾儿子的前程,而去讨小孙女欢心。 然而,唐太傅颔首:“老大家的说得不错,腾云楼就给九娘使用吧。” 秦碧不可思议地看向公公,以为自己听错了,失声问道:“那我家老爷呢?” 唐太傅冷哼一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那混小子在外面干什么,博学多才?结交能人志士?他不给我闯祸就不错了,别的,我可不敢奢望。” 虽然公公骂的是夫君,但夫妻同体,秦碧头越垂越低,恨不得地上有个缝让她钻进去。 最后她找了个理由,落荒而逃。 直到出了翰砚院,她才拍着胸口,这个家,她最怵的就是公公了。 不在公公跟前,秦碧又活了过来,她越想越火大。 “气死我了,就这么被大嫂给捷足先登了!” 晓月嘀咕:“若非您今日忙着打牌,明日忙着逛街,天天拖着,早几日听奴婢的劝去把腾云楼要过来,也就不会有今日的事了。” 秦碧眯眼凑过去:“你说什么呢!” 晓月立即把头摇如拨浪鼓。 秦碧哼道:“谅你也不敢说什么。” 晓月嘿笑。 第27章 为母则刚 翰砚院内,唐太傅坐在上首,目光落在大儿媳身上。 “少见你如此坚持,我有些意外。” 赵如槿垂首回道:“囡囡难得求到儿媳面前,儿媳不想让她失望。” 她说完以为公公是不喜她如此,忙道:“儿媳以后不会了。” 唐太傅反倒笑了:“不,你平素性子过于软弱,我曾担心你镇不住府中上下,如今,你这样就很好。” 赵如槿意外得到公公的夸赞,这还是她嫁入唐家头一回,她心中欢喜,福身谢过。 “大抵是为母则刚吧,让公公见笑了。” 唐太傅想起了小孙女,掌中核桃一停,问道:“囡囡这几日都在做什么?” “清早过来与儿媳一同用早饭,饭后就回去了,听她身边的丫鬟说,天天在练字。” 赵如槿对女儿的勤学感到很是欣慰。 唐太傅哦了声,回想那小丫头找他商量如何惩罚梁王世子的机灵劲,再加上这腾云楼一事,想来事情没这么简单。 但见大儿媳与有荣焉的模样,他未多言。 赵如槿离去后,唐太傅有些好奇九娘如何对付梁王世子,便召来老管家。 “留意下九娘的动向。” 闻齐:“是。” 秦碧守在翰砚院外,今早她起得晚,吃了几颗枣就来了,腹内空空,被太阳一晒,她更是饿得两眼发黑。 她抿了抿干渴的唇,抱怨道:“大嫂怎么还不出来?” 要是换成她跟公公待一块,她一刻都呆不住。 晓月惊喜道:“大夫人出来了。” 赵如槿刚跨出院子,就见三弟妹如狗子见到了骨头,双眼发光扑了过来。 多年来的淑女教养,让她稳住身子,而没有后退失态。 幸而秦碧也只冲到她面前一步远就停下来。 赵如槿看到她的脸色,担忧询问:“三弟妹,你脸色有些差,是哪里不舒服吗?” 秦碧被大嫂这温柔声线一问,瞬间忘了正事,摸了摸脸,如实回道:“可能是饿了。” 赵如槿关切道:“那快回去吃点东西,饿坏了就不好了。” 秦碧听话地点了点头,转身就要走,突然想到哪里不对。 她猛地又转回身:“不是!大嫂!你怎么可以跟我抢腾云楼!” 赵如槿方才就因这事心存愧疚,她歉意道:“三弟妹,这事大嫂的确对你有所亏欠。” 秦碧心中一喜,面上故作大度道:“大嫂若是觉得亏欠,那就把腾云楼给我吧,这件事就算了。” 赵如槿摇头,语气不容商榷道:“三弟妹,其他事咱们还可以再商量,但这事在公公面前已经定好了,恕我不能给你。” 秦碧没想到自己等了这么久等到的却是这种结果。 她满心窝火:“大嫂,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尊老爱幼!我家夫君是三房内最小的,你作为大嫂,是不是该让一让!” 赵如槿耐心和她讲道理:“这事若是放在我与你之间,我作为大嫂自然会让你,但事关九娘,三弟若是知晓此事,应该不会跟小辈计较的。” 大嫂用她的话来堵她,秦碧一时无言以对。 以往她想要什么,只要跟大嫂闹一闹,大嫂都会给她,如今这招却行不通了。 秦碧突然发现了一个悲惨的事实,这比她失去腾云楼更令人难过。 大嫂已经不是原来的大嫂了。 大嫂再也不会宠着她了。 秦碧在心里哇的一声哭出来。 第28章 即使草包,也是个草包美人 秦碧满眼委屈地望着她,一句话都不说。 给赵如槿一种她是无良负心汉的错觉。 她刚想安慰几句,秦碧却扭头走了,背影看起来有多失魂落魄就有多失魂落魄。 赵如槿心中不安地问莲衣:“是不是我说的话太重了?” 莲衣很早就对三夫人这打蛇随棍上的作态持有很大的意见。 她宽慰道:“主子不必放心上,三夫人就是这样的人,您若事事不顺她的意,她就不高兴,可三夫人怎能跟小小姐比呢?” 是啊,囡囡是她的心头宝,在她眼里,就连夫君,都得给囡囡让路。 赵如槿这么一想,就把秦碧的事放在脑后了。 莲衣笑道:“小小姐若是知道您为她拿到了腾云楼,指不定多开心。” 赵如槿忍不住扬起嘴角,囡囡开心,她也就开心了。 “待会派人去请九娘过来一趟。” “是。” 此时作为话题中心的唐黎,正笑眯眯地看着面前人。 而面前人苦大仇深地瞪着她:“小爷怀疑你是故意拿这种书来侮辱人的。” 唐黎斜了他一眼:“如果世子能背出五句,那好,我承认我侮辱了你,任你发落,如何?” 宁毓初墨眸一亮:“任爷发落,当真?” 少年模样清贵,眼角眉梢初显风流写意。 就算预知了整个故事走向的唐黎,知道这人废物无能,但却也不得不承认,即使草包,也是个草包美人,一笑一动,皆是杀伤力极强的颜值武器。 唐黎不着痕迹避开他如摄魂般幽美的眸光,点头道:“说到做到。” 宁毓初自认胜券在握,笑得肆无忌惮:“那你等着输吧,给爷听好了!”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少年语调清亮音色华丽,若珠玉落盘,煞是好听。 可惜被唐黎残忍打断。 “卡。” 宁毓初挑眉嗤笑:“怎么?输不起?” 唐黎抬眸巧笑:“世子,我既然敢下这么大的赌注,题目自然是不会那么简单,而且这开篇几句朗朗上口,就算是三岁小儿也能背,想来世子不会自降身份去和孩童比吧?” “你!” 话都让她给说了,他还能说什么? 宁毓初甩袖,没好气道:“行,你说怎么背。” 唐黎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我来出题,你来答。” 宁毓初两腿交叠,抬了抬下巴:“别磨磨唧唧了,快点出。” 他这态度,令唐黎有些摸不准,难道他全会背?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赌一把。 “听好了,第一题。玉不琢,下一句是?” 宁毓初嘁了声:“这有何难,玉不琢,不成器。” “不错,那教五子,下一句?” “切,名俱扬呗。” 唐黎点头:“始春秋,下一句是?” 宁毓初傲然挺着脖子:“终战国。” 答完,他轻蔑地看向唐黎,幸灾乐祸道:“你如今投降还来得及。” 唐黎假意流露出慌乱色:“那我可以认输……” “不过爷不会答应的。” 捉弄完人,宁毓初开怀大笑。 薰风在一旁为自家主子捏了一把汗。 唐黎气愤地瞪了他一眼,擦了擦额头不存在的汗,继续问。 “君臣义……”她故意停顿了下,见宁毓初眼底喜色顿显,她眸底闪过一丝精光,勾唇问:“上一句是?” 父子亲刚到嘴边,他就傻愣住了,这是下一句,可她问的是上一句。 背诵都是惯性往下背,倒着背就让人没了头绪,除非他把整篇重新背一遍。 这样便能找到答案的上一句,故而背出答案。 第29章 职业生涯的第一堂课 唐黎看向沉默的人,善意提醒道:“这种抽背方式更易于巩固知识,如果世子想不起来,可以从头背一遍,找出答案。” 宁毓初动了动唇,他也知道这方法。 可问题是,他通篇背不出来啊! 唐黎执着教鞭,点了点桌面,为难道:“答题是有时间限制的,我数到三,若是世子答不出来,那就没办法了。” 宁毓这才着急起来,但唐黎已经开始数数了。 “三……” “人之初,性本善……一而十,十而百……接下来是什么……”他绞尽脑汁疯狂回想。 “二……” 教鞭随着敲在桌面,每一下像是敲在他心头,额头不禁冒出细细密密汗珠。 完了,脑子里一片空白。 “一!” 教鞭落下,答题结束。 宁毓初脱力瘫在椅子上,太难了! 唐黎甩着教鞭,嘴角噙着笑:“世子,你输了。” 宁毓初无力跟她较劲,语气不屑道:“愿赌服输,你想怎样?” 唐黎眼底闪着狡黠光亮:“世子说笑了,方才我可没下赌注,赌的只有你,现在,让我们翻开《三字经》吧。” 宁毓初一愣,所以这局就算是他输了,他也没有损失? 那他为何要这么卖力去背? 可若说她耍他,又说不通。 毕竟这对她来说,是赔本买卖。 但她为何这么做? 宁毓初紧紧盯着她,试图从她脸上看出一点破绽。 但越看心思却往奇怪的方向拐去了。 这张脸似乎比从前顺眼多了。 双颊粉润,眼睛像是带了光,微微一笑,整个人都明艳娇俏起来。 也没那么讨厌了。 但是,也只是好看那么一点点,小指甲盖大小而已。 他心不在焉地翻开封皮。 见他没有再过多废话反抗,唐黎翘了翘嘴角。 她赌赢了。 方才她只是用她若输了就任凭他吩咐,作为诱饵,诱他上钩,目的有两个。 其一,借此考教他所掌握的知识,俗称摸底。 其二,她赢了却不兑换赌注,是为了让他心存亏欠,她就能执行教学《三字经》的计划。 后者,是一种心理战,比起用赌注要挟他来学习,更有效果,因为这掺杂着复杂的人性。 而这人呢,身怀反骨,就得更讲究方式方法了。 “世子请看第一页。” 宁毓初撑着下巴,因方才的事,他稍稍给了个面子,扫了眼那四句话。 他嗤了声:“你想给小爷讲课?你个黄毛丫头能自比翰林院的学士?” 唐黎含笑摇了摇头:“自然不能比,只是我喜欢讲故事,不知道世子有没有兴致听一听。” 宁毓初眼尾微扬,虽不知她葫芦里在卖什么药,但只要她敢讲,他就敢听。 “那就说来解解闷吧,若是让爷高兴了,爷重重有赏!” 薰风在一旁十分气愤,居然把她家小姐当成是卖艺的,这个坏世子! 唐黎也不恼,镇纸石这么一拍,故事就开始了。 对着唯一一位学生,开始了她职业生涯的第一堂课。 而对宁毓初来说,改变他人生轨迹的第一堂课,从此拉开了帷幕。 第30章 十万个为什么 “大昭国曾有个叫任知的人,他是个本性纯良的人。但在他十岁的时候,父母接连因病逝世,他独身一人,无人教导约束,性格变得格外暴躁,跟人一言不合就打起架了,村里的人都很怕他。” 宁毓初听着听着,有种你在影射爷,但爷却没有证据的赶脚。 他双眼微眯,对她投去警告的眼神。 唐黎并不在意,她继续讲下去。 “有一日,村里突然出现了一只猛虎,河里也多了条恶蛟,它们为非作歹,杀伤无数,村民便把猛虎、恶蛟以及任知合称为‘三害’。” 宁毓初见她无视自己,正要掀桌而起,却被她故事这神转折吸引住了。 他按捺住性子,在心里道,若是她讲得不好,他就把她扔到池塘里喂鱼。 这样自我劝解后,他就心安理得继续听起来。 “任知得知村中出现了三害,好战的他,上山把老虎给打死了,下水和恶蛟打了三天三夜,恶蛟也被他打死了,但因力竭随河流飘到下游去了,村民以为他也死了,敲锣打鼓放鞭炮庆祝三害被除。” “任知回来,得知自己也是一害,没想到自己平日所作所为竟与猛虎恶蛟无二,他决定洗心革面,做个好人。” 唐黎讲完,见宁毓初盯着书页若有所思,以为他听进去了,当即趁热打铁。 “世子,听完这故事,你有什么感想?” 宁毓初抬眉,眼尾微挑,玩世不恭的笑意挂在唇边。 唐黎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 “第一,你怎么知道大昭国有个叫任知的人,以及这个故事?” 唐黎:??? “第二,出现蛟龙这么大事,为何小爷没听过?” 唐黎:…… 他比出三根手指:“这第三,先不说这蛟龙只存在在神话里,一个普通人哪来的神力能打败蛟龙?” 他一副小爷读书少,你可别骗爷的模样。 唐黎抽了抽嘴角:“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吧?” 宁毓初好奇宝宝道:“十万个为什么是什么?” 你个熊孩子! 唐黎用力深呼吸,比出手指头。 “第一,这个故事我从哪里得知,你管不着。” “第二,你没听过是你孤陋寡闻,跟我没关系。” “第三,因为这只恶蛟比较笨,还战五渣。” 她双手拍在桌上,咬牙切齿道:“这下你满意了吗!” 这架势,好似他敢说不满意,她就要冲过来咬死他。 宁毓初咽了下口水,弱弱伸出爪子:“小爷还有个问题。” “问!” “战五渣是什么意思?” 唐黎突然轻笑一声。 宁毓初不解:“你笑什么?” 唐黎的视线从他身上绕了一圈,才不急不慢地道:“弱爆了。” “你居然敢骂小爷!”他气得又要掀桌了。 唐黎轻飘飘解释道:“谁骂你了,这就是你要的答案。” 宁毓初:…… 唐黎不跟他浪费时间,用教鞭点了点他的书页。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人的本性其实都是善良的,但因为所经历的事不同,性情发生变化,便有好与坏的区分。” “所以才有了这四句: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宁毓初摇头:“错。” 唐黎挑眉:“哦?世子有何高见?” 第31章 给她点颜色瞧瞧 宁毓初睨了她一眼:“不用给爷戴高帽。” 唐黎无辜眨眼。 宁毓初轻哼了声,才道:“人性本善是糊弄人的,爷认为,人性本恶才是真。” 唐黎原以为他会说出什么不着调的话,没想到他会提出这个观点。 她神色微敛:“怎么说?” 宁毓初抬了抬下巴,慢悠悠道:“很简单,你见过刚出生的婴儿就懂得谦让?还不是给什么要什么,饿了会哭,也不管家里有没有吃的,不管大人忙不忙,不如它的意,它就哭。” 唐黎觉得他这话乍一听有点道理,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只是一时之间她想不到。 宁毓初那边继续说:“但是随着婴儿成长,他经过长辈教导,才慢慢懂得谦卑孝顺礼让,爷说得对吧?” 唐黎眸子微挑:“那还你不如说人性是没有善恶之分,刚出生的人,像是一张白纸,接触到什么样的人,就会变成什么样的颜色。” 宁毓初摇头反驳道:“不,爷还是坚持人性是恶的。后期的教化,只是在压制恶的一面。” “因为有律法衙门,他们知道作恶是会得到惩罚,所以就不敢让恶念冒出来。” “如果没了律法府衙,你觉得大部分的百姓会本本分分过日子吗?” 先不论这理对不对,他这角度让唐黎眼前一亮。 “我还以为你头脑空空,四肢发达,只会喊打喊杀呢!原来你也会思考,也会有见解,不赖嘛!” 唐黎一个激动,没忍住拍了拍他的肩。 直到触到他冒火的目光,她才讪讪收回手,不忘给他抚平衣裳。 宁毓初心里憋着一股气,什么叫做头脑空空?这人会不会说话! 唐黎才不会管他高兴不高兴,她做了个总结。 “人性善恶论,其实从古至今都是个争论不休的论题,谁也说服不了谁。” “但是呢,为什么书上要写人性本善呢?无非就是想潜移默化,影响世人,做一个良善的人,你说对吗世子?” 宁毓初抬头就对上她明媚的笑颜,到了嘴边的反驳不知怎么的就咽下去了。 他撇开视线,切了声:“嘴长在你脸上,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唐黎自顾自盖棺定论:“看来世子和我想的是一样,那咱们就可以继续往下了。” 书本又翻了一页。 “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 时间如白驹过隙,很快就到了正午。 唐黎看着趴在桌上如一滩烂泥的某人,含笑合起了书本。 “那早上的故事就到这里了,下午咱们再继续。” 唐黎主仆二人离开后,青秋赶紧上前给自家主子揉肩捏腿。 “主子,您受累了,奴才给您按摩按摩。” 宁毓初觉得整个骨架都要散了:“对,左边,再左边,哎呦,疼疼疼……” 这丑八怪下手挺狠的,他不就是坐不住吗,她竟然敢用教鞭打他。 “爷能坐在这里听她碎碎念,已经很给她面子了!真是不知好歹。” 青秋重重点头附和:“对,不知好歹!” 宁毓初眯起眼:“不行,爷得给她点颜色瞧瞧,不然以为爷是好欺负的。” 青秋边揉边问:“您打算怎么做?” 宁毓初似笑非笑地勾起唇。 第32章 是个狼人,比狠人多一点 唐黎回到瑶光小筑就收到娘亲寻她的消息。 她换了身衣裳,就带着薰风去了竹心苑。 “娘亲,我来了。” 赵如槿笑吟吟朝她招手:“囡囡过来,娘亲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唐黎快步走到她面前坐下,双手捧脸,痴迷道:“娘亲笑起来好美,女儿都看呆了。” 赵如槿从未听过如此直白的夸赞,双颊薄红,捂唇嗔了闺女一眼:“娘都一把年纪了,人老珠黄了,谈不上美不美了。” 唐黎摇摇头,一本正色道:“女儿说的都是真话,没有哄娘开心,而且您一点都不老,您才三十岁出头,年华正正好,您出门,若非做妇人打扮,人家都还以为您十八岁呢。” 不是她带着感情滤镜自卖自夸,而是娘亲姿容天然,仪静体闲,到了现代说是一线女星也不遑多让。 人是需要肯定和赞美的,无论是小孩,还是大人,都是一样的。 赵如槿嫁人后,就没有收到这样的肯定,但人总会担心自己会随着年岁的增长而衰老。 而囡囡今日的话,无疑给她吃了颗定心丸。 即使是假的,她心情也无比的愉悦。 果然闺女才是贴心小棉袄。 她摸着闺女的头,温柔笑着道:“囡囡,谢谢你。” 唐黎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掌心。 是我要谢谢您。 是您含辛茹苦把我带到这个世上,让我拥有最无私的母爱,和那么多爱我的人。 过了会,她抬起头顽皮一笑:“娘亲刚才说什么好消息要告诉女儿?” 赵如槿这才想起正事,说道:“娘亲已经向你祖父讨要了腾云楼,以后那就是你的书房了。” 唐黎惊喜道:“真的?” 那腾云楼在唐府可是仅次于翰砚院和唐家书阁的地方,无论是地理位置,还是风景,都是极佳的。 赵如槿笑着点头。 “太好了!” 唐黎蹦起来,抱住娘亲的腰,用力蹭着:“谢谢娘亲!娘亲对女儿最好啦!女儿最爱娘亲啦!” 这连番表白令赵如槿有些不好意思,但她还是轻轻回抱了一下闺女。 她说道:“这是件值得庆祝的事。” 唐黎闻言,内心突然升腾起一股不妙的预感。 在现代,往往出现这种话,接下来就是要吃饭唱歌了。 果不其然。 “娘亲亲手做了一桌子菜,都是你爱吃的。” 这时,莲衣带着下人鱼贯而入,一盘盘色泽鲜艳的菜肴上桌。 老远就闻到了浓浓的酸味。 我滴娘亲啊喂,您这糖醋排骨是放了几瓶醋啊? 唐黎咽了下口水,忍住了后退的步伐,在娘亲殷切目光中,挺胸直背,英勇上战场。 啊不,是上饭桌。 最后,唐黎是扶着墙出来的。 薰风搀着她,心疼道:“主子,要不您跟夫人说实话吧?” 唐黎摆了摆手,虚弱道:“不,有时候善意的谎言,会比真相更让人开心。” “可您这样也不是事啊!” “不用担心,这点小事我还是承受得住的。” 说完,她哇地一声吐出来。 薰风:…… 小姐是个狼人,比狠人多一点。 第33章 人若反常必有刀 青秋拿着铲子,一边铲土一边胆战心惊地问道:“世子,咱们这么做合适吗?” 宁毓初扒拉着翻出来的土,拎起一只肉乎乎的蚯蚓,勾起邪恶的笑:“怎么不合适?就得让她尝尝小爷的厉害。” 青秋心里默念:九小姐,您就自求多福吧! 下午。 唐黎抱着书本教案来到了宁毓初住所。 她已做好让薰风敲锣叫醒小魔王的打算,不想这人早早就坐在位置上等她。 她不免惊讶:“世子爷没午休?” 宁毓初笑得格外灿烂:“早上的故事还没听够,爷想着下午还能听故事,精神就特别抖擞,哪里还顾得上歇息,一直坐在这等着小唐老师来上课。” 这不合常理的说辞,不寻常的小学生端正坐姿,以及两只晶亮得诡异的目光。 唐黎顿时警惕了起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人若反常必有刀。 她不着痕迹地扫了眼四周,找寻“刀”在哪,可却没有发现哪里有异常。 她笑笑道:“世子爷能喜欢我的故事,是我的荣幸,如果没有其他问题,咱们就开始练字,练满一个时辰,我就开始讲故事。” 他出声道:“等等。” 来了,来了,他带着阴谋诡计来了! 唐黎读师范时,就经常听说以后工作,班里必不可少有调皮捣蛋不听话的学生,往往这些人会想法设法刁难老师。 为此,她还专门学习了如何应对之法。 果然磨刀不误砍柴工。 她不禁兴奋起来,她很想见识见识古代版的刁难。 宁毓初不懂她突然两眼放光是在激动什么。 这人,真是越来越让人难以捉摸了,不过不影响他施展计划。 宁毓初从袖子里拿出个雕花精致的红木盒,握在手中把玩。 他抬头看向目不转睛的人,微笑道:“小爷是个赏罚分明的人,今早你故事讲得好,爷有赏,这点小玩意你拿去玩吧。” 说着,他往唐黎面前一递。 唐黎眼尖发现红木盒的边沿附着一小撮泥土。 真是做老虎都不懂得收血,以后还得她这只小猫好好教教他。 她忙伸手推却:“这太贵重了,做我们这一行是不能收礼的,世子快收起来吧。” 宁毓初没想到她会拒绝,她若不收,计划就失败了。 他又推过去:“一点都不贵重,你就别客气了。” 唐黎摆摆手,义正言辞道:“不行不行,为人师表,要言传身教,岂能做这种事!” “你就收下吧。” “不不不……” 于是宁毓初切身体会了一把,现代版过年发压岁钱、给人送礼时,固有的你来我往的口是心非的打太极画面。 宁毓初:……好累,这到底是在戏弄她还是在折磨自己? “你给爷收下!不然爷就扔了!” 他放了狠话,唐黎这才为难地接过去。 唐黎捧着木盒,假意道:“让世子破费了,这怎么好意思呢?” 宁毓初一下子来了精神,搓着爪子,诱哄道;“你快打开看看,看喜不喜欢。” 唐黎余光扫到他不怀好意的笑,乌眉微扬,指腹抵在铜钱扣上,准备掀开。 宁毓初眼睛瞬间发光。 丑八怪,你的噩梦来了! 第34章 罢课 打开盖子的那一刻,唐黎有些失望。 几十条蚯蚓在盒里蠕动,是挺恶心人的。 但是她小时候在山上抓蜈蚣的时候,这小魔王还在吃手手吧。 不过,这人费了这么大的功夫,总不能让人无功而返吧。 她是个良善的人,看不得人失望。 这些念头只是转瞬间的事。 于是—— 她失声尖叫:“啊啊啊啊啊啊!” 坐等她反应的宁毓初心中一喜,嘴角刚咧到耳边,正要哈哈大笑。 她“失手”一扬,木盒被抛到半空,翻转了身。 里面的蚯蚓如天女散虫,铺天盖地砸了他一身。 头顶,肩上,手臂……一条条蚯蚓蠕动着。 他眼前还挂着一条正扭动着腰肢的。 少年的脸逐渐僵掉。 某个“失手”的罪魁祸首看到这满虫盛宴,惊叫着捂着眼跑出屋子。 宁毓初:…… 好像还有一条钻进他的衣领里去了,宁毓初脸色一青一白,已临近奔溃边缘。 “快把这些臭东西给爷拿掉!快!!!” 薰风跟着小姐跑进内院,见小姐扶着墙,双肩抖动,可见是被吓得不轻。 她气得握紧拳头:“梁王世子太过分了!怎么能拿那种脏东西吓……” 话未说完,就是被一连串笑声打断。 “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哎嘛,我的肚子,笑得好痛,哈哈哈哈……” 薰风看到蹲在地上笑得没形象的主子,惊讶:“小姐,原来您不害怕啊!” 唐黎抹掉笑出的眼泪,弯着腰喘气:“有什么好怕的,以前我还捉过去钓鱼呢!不说了不说了,太好笑了,再让我笑一会,哈哈哈……” 主子什么时候钓过鱼呢? 薰风见主子笑成这样,回想起梁王世子那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样子,也忍不住笑了。 笑够后,唐黎扶着腰站起来,眉眼里还带着晶亮笑意:“今日就给他上这一课,什么叫做偷鸡不成蚀把米。” 薰风拍手叫好:“该!谁让他专想欺负人呢!” 唐黎笑:“走,去巡视下我的新领地。” 薰风跟在旁边,不解问:“主子,您就这么走了?下午不上课了吗?” 唐黎理直气壮道:“他刁难我这个任课老师,我一生气起来就罢课了,让他知道你家小姐我也是有脾气的” 薰风噗嗤一乐,竖起拇指道:“您这招高!” 唐黎噙着笑,负手换了个方向走去。 她走了两步,想到什么,眼睛闪烁着精光,道:“不过,下午不上课是便宜了他,晚上再给他补课吧。” 补课? 薰风好奇极了:“主子,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唐黎露出抹天机不可泄露的神秘微笑。 这时,主仆站在内墙下,抬头就可以看到露出的二楼以及檐牙高啄。 薰风惊喜道:“主子,这楼好高啊!” 唐黎颔首,迫不及待想看看这楼的全貌。 腾云楼虽然离内院只有一墙之隔,但要从内院过去,需通过尽头的一个小门,因此要走一段不短的距离。 主仆两人出了小门,快步朝腾云楼走去,半路却被人挡住了去路。 第35章 小怂包一个 “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我那位身娇体弱的九妹妹,你不在房里养病,跑到这里来做什么?不怕一阵风吹来,把你给刮走吗?” 豆蔻年华的粉衣少女,捂着唇笑得花枝乱颤。 如果不是嘴太臭,唐黎定会夸一句,好一粉腻酥融娇欲滴的小美人儿。 粉衣少女与记忆里的三房所生的八姐唐纳珠吻合。 她这位八姐不仅继承了三婶娇媚的美貌,也把三婶贫嘴薄舌的性子学得淋漓尽致。 所以说,孩子是父母的影子。 唐黎学她笑着用手帕捂唇,语气夸张道::“原来是八姐姐,远远一看,还以为是一颗行走的圣诞树呢!” 圣诞树? 那是什么东西? 唐纳珠心里充满了疑问,但听这语气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她不悦起来。 她往前走了一步,语气咄咄逼人道:“九妹妹,我可是在关心你,你怎么这么不识好人心?” 唐黎不着痕迹退后一步,表情微讶道:“原来八姐姐是在关心妹妹,是妹妹我想错了,误以为八姐姐是在诅咒我被风给刮走,毕竟我如此身娇体弱,没有八姐姐这么……” 她比划了个梨形身姿,明眼人都知道她在说什么。 唐纳珠如她名字般长得珠圆玉润,但该胖的地方胖,该瘦的地方瘦,是现代女孩羡慕不来的姣好身形。 可不管古今,青春期的少女都很忌讳自己丰腴,向往的是瘦成闪电的体型。 唐纳珠没想到没激怒九妹,反而被她拿身形来取笑,不免羞恼得脸都红。 “你别以为这次故意落水,装惨博大家同情,坑骗爷爷把腾云楼给你,你就可以嚣张为所欲为!” 唐黎眉头轻扬,原来是为了腾云楼的事,怪不得专门等在这里。 她笑眯眯建议道:“你若觉得我是装惨,你也可以试试去跳个水。” “你!”唐纳珠气得跺脚。 唐黎歪头无辜道:“至于腾云楼,我可没坑骗爷爷,如果你有意见,我们可以去找爷爷当面对质。” 一听去找爷爷,唐纳珠忍不住哆嗦了下。 在唐府,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和爷爷说话。 若她有那个胆量,早就跑去翰砚院,而不是堵在这里了。 唐黎看八姐姐双眼乱飘,不由莞尔,小怂包一个。 唐黎抬抬下巴,故意逗她:“去还是不去?” 唐纳珠咽了下口水,虚张声势地挺了挺胸膛:“去!怎么不去,但不是现在。” 唐黎长哦了声:“那八姐姐打算什么时候和我去见爷爷?” 唐纳珠急中生智,既然九妹是靠卖惨骗走腾云楼,那她就将计就计,让九妹暴露出本性,她再抢回腾云楼给娘亲。 于是她故意往唐黎面前走,目光落在唐黎的发髻上。 她心里嘀咕,以前九妹妹不是喜欢把最贵的金银首饰戴在身上的吗? 怎么今日穿着打扮都那么朴素,差点让她没法发挥。 “去之前,我们先讨论下首饰嘛!哇,九妹妹你这发簪好漂亮,借姐姐好好看一看。” 说着她擅自朝唐黎头上伸去手。 九妹不喜别人碰她的东西,这下她可定会推开自己,然后自己顺势一摔,接着去翰砚院告九妹一状。 爷爷得知九妹不止身体无恙还敢伤人,加上她在旁添油加醋,一定能让爷爷将腾云楼收回。 最后她再哭一哭,卖卖惨,就能讨要到腾云楼。 这计划简直完美! 第36章 我是怕八姐姐碰瓷 在唐纳珠如兔子般扑过来时,事先有所准备的唐黎向后退了一大步。 唐纳珠手抓了个空,下一个假摔动作也无法实现。 欸,怎么跟自己设想的不太一样? 她回过神,恶人先告状道:“九妹妹,你为何离我这么远?难道你在嫌弃我?” 在她欲假装哭泣之前,唐黎慢悠悠地抛出一句话。 “我是怕八姐姐碰瓷。” 这演技实在是太拙劣了,拙劣到该配合她演出的自己,也难以照剧本演下去。 唐纳珠被噎了下。 倒是她的贴身丫鬟琉璃站了出来,指责道:“九小姐,我家主子也是一番好意,您怎么能往她身上泼脏水,往日,可是您最喜欢拉着我家小姐讨论衣裳首饰的,今日您未免也太过分了。” 记忆中可不是什么友善讨论,而是抢夺战。 原身和唐纳珠年纪相仿,都是喜欢争强好胜的性子,无一不比。 从衣裳首饰,到读书习字,可谓是从小比较到大。 但凡府里新进了什么好料子,买了什么漂亮的金钗银饰,两人闻风而动,都要抢到第一个。 唐纳珠被琉璃这么一提醒,立马泫然欲泣道:“九妹妹,你怎可这么对我,我也是好心,若是你怕我弄坏你的簪子,大不了我把自己的赔给你好了。” 说着她就去拔发簪,唐黎当即抬手制止。 “八姐姐误会了,我没有这个意思,这发簪精致贵气,与八姐姐相得益彰,我怎好夺人所爱。” 她若是接了,搞不好这人转身就去爷爷那里咬她一口,说她抢她的东西。 这种事放在别人身上,也许没人会信。 但放在原身身上,那可是一说一个准,毕竟是有前车之鉴的。 唐黎也搞不懂,原身怎么会是这种奇葩。 好好一个大家闺秀,在府里混成了个小土匪。 怪不得唐纳珠敢这样算计她。 唐纳珠原本是不舍拿这么贵重的簪子,但舍不得孩子套不到这只小恶狼。 可没想到九妹直接拒绝了。 她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 不怕,此路不通,她还可以挖别的路。 这个看不上她还有别的。 她把簪子插回去,立即褪下腕上的红宝石镯子。 “那我把这镯子押在你那里,等我欣赏完你的钗子再还给我,如何?” 这是上次宫中御赐,被她抢先拿到了,她可没忘记九妹当时脸都绿了。 这次她胸有成竹。 只要九妹一接过去,她转身就跑,去找爷爷哭诉,说九妹又抢她东西。 爷爷得知九妹不仅不在房里养病还敢强抢,加上她在旁添油加醋,一定能让爷爷将腾云楼收回。 最后她再哭一哭,卖卖惨,就能讨要到腾云楼。 这计划更加完美! 面前的少女,如公主后妈一样,卖力地推销毒苹果。 但因年纪稚嫩演技不足,更像是东施效颦,只剩滑稽。 唐黎很想扶额,这小屁孩是没经历过社会的毒打历练还是怎么的,无知中透着傻里傻气。 她真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算了,不逗小傻子玩了,不然显得她欺负人。 薰风只听自家主子以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我数到三,咱们就跑。” “一、二、三,跑!” 唐黎提着裙摆,绕过唐纳珠飞快跑开了。 手还停在半空的唐纳珠:???!!! 第37章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当唐纳珠转身,人已经跑得快没影了。 她是个名门淑女,不可能像九妹提着裙子毫无形象地奔跑。 她更加郁闷了。 以前都是她压过九妹一头,任由她欺负,怎么今日像是突然开窍了般,处处将她压制。 连她屡次设套,九妹都能完美避开,真是够气人的! 琉璃安慰道:“小姐莫气,这腾云楼九小姐占得了一时,占不了一世,咱们有的是时间把它给夺回来。” 虽然有那么点不甘心,但唐纳珠还是听进去了。 她点头:“不错,这事要徐徐图之。” 她握紧手心,早晚有一日,她要让九妹知道她的厉害! “走,找我哥商量去!” 薰风跟着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直到腾云楼楼下,她家主子才停下。 “主子,咱们为什么要跑?”她万分不解。 唐黎双手撑着膝盖,弯着腰大喘气。 浑身热意腾腾,她松了松披风领子,才道:“不跑我怕我会憋不住笑出来。” 薰风:…… 为何主子如今说话,她越来越听不懂了。 缓过劲后,唐黎打量起面前的阁楼。 它坐落在两株榕树之前,古朴典雅,不会显得多么富丽堂皇,但碧瓦重檐,十分精巧工致。 它分为两层,每一层面积都不大,相当于一间房间大小,摆设也很简单。 第一层中央是泡茶的桌椅,窗棂下摆放着棋盘。 第二层同样是一套桌椅,只是规格比一楼小,八面都是窗,若是全都打开,视野十分开阔,能将整个唐府环视一遍。 巡视了一番领地后,唐黎很是满意。 薰风撑着栏杆,转头欢喜道:“主子你看,在这里能看到咱们的院子。” 说完她又跑到另一头,指着道:“从这里可以看到外面的街道,哇,好热闹啊!” 唐黎走到她身侧,街上有卖小玩意,卖小吃,卖艺的,人来人往,都是人间烟火。 “想出去玩了?” 薰风双眼一亮,瞬间又熄灭了。 “想是想,但您又不能出门。”府里还对外宣称小姐在养病呢。 唐黎闻言弯唇:“很快就可以了。” 另一头,宁毓初洗了三遍澡,才把身上的恶心黏糊感觉给洗掉了。 他已经被折腾得浑身无力,瘫在院中的藤椅上晒太阳。 青秋拿着布给他擦头发,心有余悸道:“爷,咱们还是好好在唐府待着,等着刑满释放吧。” 宁毓初已提不起力气去骂唐黎了,他只想出府,回他那张大床滚一滚。 他抓了抓头发烦闷道:“不知道什么时候皇爷爷才能放小爷出去,爷待得都快长草了。” 原本待在这里就无趣,难得有人主动给他讲故事,可惜这人也被他吓跑了。 青秋思考了会道:“也许您好好表现,皇帝陛下就大发慈悲让咱们回去了。” “但愿吧。” 头发干了之后,天也黑了。 宁毓初练字时被教鞭矫正了半天,又去挖了一中午的蚯蚓,早就腰酸背痛想躺床了。 于是他迷迷糊糊上了床。 过了会,似乎哪里不对劲。 他噌地坐起来,一把掀开被子。 满床肉乎乎的蚯蚓在欢快地蠕动着。 “啊——” 和风正在给自家小姐研磨,动了动耳朵后问道:“小姐,您可有听到凄厉的叫声?” “有只笨狗在嗷叫,不用管。” “好的。” 唐黎单手支着下巴,笑如小狐狸。 你做初一,为何我就不能做十五? 这堂课就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笨狗,好好学吧。 第38章 国宝世子 翌日。 唐黎抱着书来上课时,就见到某人顶着两只黑眼圈正哀怨地瞪着她。 她惊讶道:“世子爷,你怎么成国宝了?” 宁毓初阴测测道:“明知故问!老实交代,昨晚爷床上的蚯蚓是不是你让人放上去的?” 唐黎不可思议,愤怒道:“什么!竟有这种事!我回去就让人好好查一查,到底是谁敢这么对唐家的贵客!” 宁毓初嘴角抽搐,他终于见识到什么是睁眼说瞎话,真是活灵活现啊! 突然这人神秘兮兮地凑过来,他下意识就要后退,却被她的话给定住了。 “你说,该不会是因为你昨天中午把人家的族人给偷走了,它们就半夜组团来报仇?” 宁毓初瞳孔一缩,当即反驳道:“你别装神弄鬼,胡言乱语,爷才不信你这套!” 唐黎轻摇头,一脸正色道:“世子别不信,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她这森森的语气,明知不是什么好故事,但宁毓初还是忍不住听下去。 “从前呢,有一猎户,他擅长打猎,但并非为了谋生,而是以杀戮取乐,这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无一能逃得过他的手。” “一日上山,他发现了只正在吃蜜的小狗熊,他贪婪熊掌的价值,于是无情射杀了它。” “但在他卖完熊掌的当晚,夜黑风高,村子里突然响起了凄惨的哀嚎。” 一旁的青秋忍不住看了眼自家世子,这好像是昨晚的情景。 宁毓初紧抿着唇。 唐黎继续道:“然后第二日,猎户就被发现惨死在家里,两只手也被活生生咬断了,死状惨不忍睹。而村民根据地上沾血的熊爪印判断,是小狗熊的家人寻仇上门了。” 宁毓初闻言条件反射哆嗦了下,他牙齿轻打颤道:“你不要妖言惑众,爷才不相信动物这么聪明,还能找上门来报仇,简直就是笑话。” 唐黎极力掩饰眼底的鄙夷,但还是掩饰不住。 宁毓初恼了:“你这是什么态度!” 唐黎无奈道:“世子没听过羊羔跪乳尚知孝,乌鸦反哺孝亲颜吗?” “呃……” “一看就知道你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是小羊羔跪着喝女乃,小乌鸦长大了知道照顾老乌鸦,动物也是有灵性的,懂得孝顺感恩,我们只是和它们言语不通,却不能否定它们也拥有人一样的感情。” 这番话,令宁毓初心中震撼。 唐黎不忘趁机安利读书重要性,说道:“世子若是能多读点书,就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青秋想到昨日的所作所为,小脸发白道:“爷,这可怎么办,那些蚯蚓的家人还会再找上门吗?” 宁毓初虚张声势道:“找就找,爷还怕它们不成?” 青秋可不像他心这么大,忙求教唐黎道:“九小姐,请您帮帮我们,我们当时也只是闹着玩,没什么恶意的。” 唐黎余光瞥了眼宁毓初,虽然他没说话,但耳朵竖得高高的,显然是听进去了。 真是傻狗,就这么被她给忽悠过去了。 她和那些浸淫在朝堂的官员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到时候这人怎么斗得过那些老狐狸? 唐黎愁啊! 第39章 不行,他要反抗! 愁归愁,唐黎还是要把这件事给完美终结了。 她故意凝神拖了会时间,青秋都急了,某人也快按捺不住了,她才看向这对主仆,面带为难说道。 “办法是有,但可能需要费时费力。” 青秋忙道:“您说,就算是费钱,也在所不惜。” 唐黎点头:“你们应该知道佛门中有超度亡灵的经法,因灵魂转世投胎需要七七四十九日,故而赎罪之人只要心无杂念诚心抄写经法,然后每日亥时三刻烧一篇,直到烧满四十九日,过往恩怨就能一笔勾销。” 她特别强调道:“这只是针对赎罪之人是良善之人,若是作恶多端的坏人,这是不奏效的,也不要妄想做坏事,再借由这种方式洗清罪孽。” 青秋万分感激:“多谢九小姐!可是小人没有那部经文,这该如何是好?” 唐黎笑眯眯从书本中抽出一本来:“这是便是往生咒。” 宁毓初:…… 哪有人随身携带佛经的! “青秋,你别被她给糊弄了!” 青秋双手虔诚接过,将经书小心翼翼护在怀里,然后小跑到自家主子跟前,劝道:“主子,这世间之大,怪事无奇不有,咱们还是听人九小姐的吧。” 宁毓初挥开他,不屑地切了声:“反正要抄你自己抄,爷是不会抄的!” 薰风撇撇嘴:“真是好心被当成驴肝肺。” 宁毓初瞪了她一眼,她吓得缩到自家主子身后。 此事揭过后,唐黎抽出教鞭,“啪”地一声甩在桌上。 宁毓初条件反射坐直身体,等他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 他脸一黑,他什么时候这么自觉了! 这一点都不符合他的身份。 这时,唐黎十分善解人意地发问:“世子是要先练字还是先听三字经的故事?” 言语快过肢体反应:“练字吧。” 回答完,宁毓初就后悔了,他怎么这么不长记性! 又是痛苦万分的一个时辰过去。 他手酸地放下笔,甩手时,脑子里隐约浮现了个念头。 不大对劲啊,好像从丑八怪落水后醒来,他就一直被她牵着鼻子走。 不行,他要反抗! 这时,唐黎一个笑脸扫过来:“那今早就讲孟子与他母亲的故事吧。战国时……” 温和如春风的嗓音在房中响起,一下子就将人带进那个时代里。 宁毓初单手支着下巴,渐渐入了神。 至于方才的念头,早已被他忘到爪哇国去了。 为了奖励宁毓初早上练字效果显著,唐黎多讲了一个故事,才下课放学。 待人走后,宁毓初立即朝青秋伸手:“拿来。” 青秋一头雾水:“拿什么东西?” 话落就挨了个栗子。 宁毓初用不耐掩饰内心真实的情绪,恶狠狠道:“丑八怪给你的那什么劳什子经书,快点拿出来。” 青秋捂着脑袋,苦兮兮地递上经书,心里嘟囔:您说清楚嘛,不说清楚,奴才哪里知道您要什么。 宁毓初拿着经书,翻了几页,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这么多字,笔画还那么复杂……” 第40章 她简直是操碎了心 唐黎的日常便是,清晨去娘亲那里蹭早饭,然后督促宁毓初每日练习两个时辰的字。 再借由讲故事,变着法将三字经的知识教授给他。 为了大昭的未来,她简直是操碎了心。 这样的日子,如流水般哗啦啦过去五日。 清早,和风为主子梳妆时,说道:“主子,前院负责采买的下人透露,说梁王世子这几日笔墨纸砚费得厉害,都超过了您平日的支出了。” 唐黎细眉微扬:“哦?” 薰风也凑过来道:“说起来还有件怪事,这几日,梁王世子的院子一到深夜就会有火光出现,有人怀疑,那里闹鬼!” 和风吓得惊呼了声,而薰风被她惊呼吓到。 两人对视互嗔了眼,却听小姐噗嗤一乐。 和风薰风不约而同问:“您在笑什么?” 唐黎噙着笑意摇头:“佛曰,不可说。” 与此同时,青秋边伺候主子穿衣边道:“赵公子派人传来消息,希望您明日能赴约。” 宁毓初系上腰带,毫不在意道:“不是告诉过他,这场比试爷去不了。” 青秋为他挂上玉佩,答道:“赵公子说,他的一鸣惊人突然拉肚子,上不了赛场,而其他人的都比不过小侯爷的常胜元帅。若是输了比赛他们倒不要紧,就怕丢了世子您的脸。” 一想到林牧之小人得志的嘴脸,宁毓初哼声道:“那你告诉他,明日爷会到。” 青秋挠了挠头道:“可主子,您不是被关禁闭吗?怎么出得去?” “翻墙呗。” “世子有所不知,陛下昨日派了一队御林军守在唐府外了。” 宁毓初:…… 皇爷爷防他跟防贼似的。 他不免烦躁起来,青秋想到什么立即道:“不如世子爷去求求唐九小姐?” 宁毓初目瞪口呆:“让爷求她?想都别想!” 上午。 唐黎看着宁毓初笔下的字,笑眯眯道:“最近世子的字进步很大,可是背着我偷偷练习?” 虽然被夸了,但宁毓初感觉她话里有话。 他心虚地清了清喉咙道:“爷最讨厌写字了,怎么可能私下练习?只能说明爷天资聪明,学什么都快。” 唐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宁毓初有一瞬觉得自己被看穿了,立即低下头继续写。 一个时辰后,唐黎提起朱砂笔准备批阅,一道黑影罩了下来。 她抬头,是小魔王。 这个点是课间休息时间,平日巴不得跑得没影的人,却出现在这。 她不解:“世子有事?” 宁毓初撑着桌沿,端着架子朝她抬了抬下巴:“商量件事。” 唐黎好奇:“何事?” “明日爷有事要出府,你去跟外面的御林军说一声,不要拦着。” 这命令的口吻完全不像求人办事的样子。 唐黎盈盈微笑:“不帮。” 宁毓初登时急了:“这不过是动动嘴的小事,你这人怎么如此小气!” 唐黎惊奇:“这怎么会是小事?你要是跑了,我可是要担责的。” 宁毓初气得当即要踹桌,却看到青秋对他连连摆手,示意他以大局为重,不要对人发火。 唐黎也发现了,嘴角微翘,底气十足地看着他。 宁毓初一想到惹怒丑八怪,就不能出门,不能出门就会输掉比赛,输掉比赛就要被林牧之追着嘲笑大半年。 这口气他忍了。 他不情愿道:“那你有什么要求,只要爷能办到的,绝不会推辞。” 唐黎嘴角露出抹莫测的笑:“这可是世子爷自己说的哦?” 宁毓初:……小爷有种不祥的预感。 第41章 你行你上 冬风吹动梨花枝桠,几片叶子轻飘飘落在地上。 鸟雀立在屋瓦上,低头顺着羽毛,偶尔鸣叫几声,打破几分安静的天地。 云层厚积,熹微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为一坐一立的少年少女披上轻薄的光衣。 立着的少年面朝阳,长睫在光亮中根根分明,肌肤如羊脂白玉,红唇玉齿,容貌精致到细微处,配上明红锦缎直裰,如一团燃烧的烈火,明艳鲜活。 坐着的少女背向阳,柔顺发丝黑得发亮,面容在暗影下,模糊了轮廓,却无法掩饰那双如星光璀璨的眸眼,若是靠近,能从她眸中看到星海。 一动一静,气场相契合,漂亮得像是一幅画。 青秋和薰风都屏住呼吸,生怕惊扰了这画面。 此时少女唇边含笑,带着几分如水的温柔。 “世子爷想出去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能做到一事。” 宁毓初没被她的假象所惑,小心谨慎问:“什么事?” “只要你在明日出门前,能将《三字经》一字不落地背下来,那我立马放行。” 宁毓初:……就知道没好事! 他讨价还价道:“这个不行,你换一个。” 唐黎遗憾摊手:“那就没办法了。” 宁毓初做最后的挣扎:“就不能通融通融?” 唐黎抓过他的手,将三字经拍在他手心,握拳为他打气:“加油世子,你一定会成功的!” 宁毓初:……并不想加油。 唐黎走后,宁毓初欲哭无泪地坐在椅子上,手指机械翻动书页。 这么多,短短时间内他怎么可能全都背下来? 青秋鼓舞道:“世子,距离比赛还有十一个时辰,您一定可以的!” 宁毓初把书本砸过去:“你行你上啊!” 青秋忙接住,腆着脸送回来:“奴才不行,所以主子您上。” 早晚会被这蠢奴才给气死! 唐黎回到瑶光小筑,她喝了两口茶润润嗓子,余光瞥见小丫鬟红光满面一直在傻乐。 她放下杯子,好笑开口:“你在高兴什么?” 薰风嘿笑道:“奴婢觉得主子太聪明了,居然能想到这样的法子来教训梁王世子,奴婢感觉出了口恶气。” 唐黎觉得意外:“原来你以为我是在惩罚他?” 薰风啊了声:“难道不是吗?” 唐黎双手交叠撑着下巴,忽的歪头一乐:“这样看来,也算是吧,但我初衷并非如此。” “那您的初衷是?” “正常学习五六日,人就会到达一个厌倦疲惫期,这时候就需要放个假,好好休息调整心态,加上他练字进步很大,我本也打算明日给他放个假。” 薰风觉得主子说得有道理,随即幸灾乐祸道:“如果梁王世子知道您原本就打算放假,会不会被气死?” 唐黎摇头:“就算放假,他也出不得唐府一步,一样得找我做交易。” 说着她眼底浮现抹精光:“其实我早就想试探他的潜力,这次是他主动把机会送到我面前来的,我怎能辜负他的好意呢?” 薰风笃定道:“那梁王世子肯定会输。” 唐黎不置可否。 结果如何,她拭目以待。 第42章 容嬷嬷凝视 唐黎将下午的课改为自习。 她走出房间,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站在屋外,透过窗子看向里头的人。 宁毓初两脚翘在桌上,毫无坐姿地手执书本,念念有词地背着。 “人之初,性本善……” 全神贯注,丝毫没有发现她的容嬷嬷凝视。 唐黎终于体会到,为何读书时,老师那么喜欢站在窗外偷看学生读书。 这种滋味简直不要太赞了! 宁毓初下午背,走路背,就连吃饭也拿着书在看。 到了晚上,十分困顿,他让青秋准备了一盆冷水。 这么冷的天,泼上一脸冷水,立马就打了个激灵。 但有时候,真正困的时候,连温度也刺激不了。 宁毓初打了个呵欠,眼皮像是黏在一起,快要睁不开了,头一点一点的,眼看下一刻就要栽倒在书页上。 世子从未受过这样的苦,青秋无比心疼,随后他掏出了铜锣,哐哐哐砸起来。 宁毓初立马被吓得清醒了,抹了把脸,立即翻开下一页,继续摇头晃脑地背起来。 “稻粱菽,麦黍稷,此六谷,人所食……” 这一夜,唐黎睡得十分香甜,浑身筋骨都得到了放松,无比的舒服。 她懒洋洋从床上起身,和风带人进来伺候她洗漱换衣。 洗脸时,她问道:“世子那边可有动静?” 和风捧着干净的布递上,回道:“听闻梁王世子屋里的灯火一夜未熄。” 唐黎意外地顿了下,忍不住笑了声:“看来世子很用功。” 薰风撇撇嘴:“奴婢倒觉得他这种临时抱佛脚,随时可能会被踢倒。” 唐黎手指在半空中画了个圈:“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就知道了。” 她按着往日的时辰过去,人还未进屋,就与等在院中的人碰了个正着。 她抬爪打招呼:“世子早啊!” 宁毓初顶着加重的黑眼圈,脚步虚浮地走过来,一把将她拉进屋:“不早了!爷已经等你很久了。” 唐黎担忧地道:“你没事吧?要不要休息一下?” “不用。” 开什么玩笑,说不定一觉醒来,他什么都忘光了。 他强行把书本塞到她手里,不容分说道:“爷开始背了,你听好了。” “人之初,性本善……” 唐黎一开始愣了愣,很快就回过神,对照着书听起来。 他背得清晰且快,跟倒豆子似的,一轱辘往外冒。 若非唐黎一目十行跟得紧,都要眼花缭乱了。 书页翻到最后一页,她刚要合上,对方却没有停下的打算。 “经一唯,子教我,赢满金,子遗人……” 等到最后一个字落下,她惊诧抬头看向他,却对上一双亮得惊人的眼眸。 “怎么样,爷不仅能正着背,还能倒着背,这是不是所谓的倒背如流?” 唐黎好似看到了只成功叼住飞盘,欢快跑过来蹲下,求夸赞求表扬却又表现出不屑一顾的二哈。 她含笑撸了撸狗头:“很棒,超厉害的,继续努力,再接再厉。” 最讨厌别人摸他头了,宁毓初正欲发作,却听到她不遗余力的夸奖,竖起的毛就被顺了下来。 他口是心非道:“小意思。” 第43章 男扮女装 马车出了府门就被拦下了。 “御林军例行检查。” 薰风掀开车帘,对着侍卫高声道:“这是我家九小姐的座驾,还请军爷快点检查,别耽误我家小姐的正事。” 侍卫朝车内看了眼,才拱手对唐黎道:“冲撞了九小姐,还请恕罪。” 唐黎微微一笑:“你们也是公务在身,我们该配合的。” 侍卫心中惊讶,还以为这九小姐会刁难他们,没想到如此善解人意,跟外界的刁蛮任性的传闻并不符。 他恭敬后退,帘子放下,马车放行。 待走远后,薰风肩膀一塌,拍着胸口道:“奴婢当时可是害怕极了。” 这时,垂首坐着的其中一个“丫鬟”,一把掀掉身上的女装,露出原本的面容。 正是宁毓初。 他已经憋了一路了,此时向唐黎咄咄逼人道:“为什么要让爷穿这种东西!” 唐黎睨了他一眼:“若是光明正大带你出来,你觉得御林军会让你出府吗?” 宁毓初一噎,他也知道,就是心中不甘愿。 生平第一次穿女装,简直是太丢人了。 他哼唧道:“爷可警告你,穿这样是不得已而为之,你若是敢到处宣扬,小心爷……”他凶狠地比了个抹脖子动作。 唐黎眼睛微亮,双手一拍:“你不说我还没发现,世子,你又有一个把柄落在我手上了,我劝你,对本小姐客气点。” 宁毓初:…… 有种搬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他气急败坏道:“快放爷下车,跟你多待一会,爷就觉得窒息。” 唐黎四两拨千斤:“彼此彼此。” 他忍不下去了,车还在行走,他已掀开车帘跳下去。 青秋忙脱下婢女服,朝唐黎行了个礼,才连忙跟上。 人走后,薰风不满告状道:“主子,这人太嚣张了,您帮了他,他还威胁您,从来没见过这么无礼的人!” 唐黎不甚在意宁毓初的言语无状:“还记得我讲的任知故事?” 薰风点头:“记得,我听了都会背它的寓意了,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唐黎赞赏地颔首,语气颇为惋惜道:“其实梁王世子是翻版的任知,他自幼父母双亡,除了皇帝陛下,无人教导他,但陛下国事繁忙,又能教他多少呢?” 薰风回想起来:“奴婢听说梁王爷是战死沙场的,而梁王妃听到噩耗,提前发动,惊险万分地生下了梁王世子,她自己却因血崩不幸离世了。” 唐黎轻叹:“都说孩子是父母的影子,可出生就没了父母的孩子,也只能胡乱生长,有的幸运长得好,有的不幸就歪掉了,梁王世子会有这样的性情,也是情有可原。” 听小姐这么一说,薰风不免同情。 她噘嘴道:“那以后奴婢不骂他了。” 唐黎莞尔,摸了摸她的头:“那咱们薰风真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 跳下车的主仆,面对人来人往的街道一瞬沉默了。 半晌后,青秋小小声道:“爷,您要是不和九小姐置气,就能让她送咱们了,这里距离兜率楼至少隔了三条街呢。” 宁毓初嘴硬道:“爷就算是腿走断,也不要她送!” 第44章 人间富贵花 兜率楼。 林牧之脚踩椅面,手摇折扇,吊眼看向楼内一众,嘲笑道:“梁王世子怎么还没到?莫不是怕了?” 赵尚天上前一步陪笑道:“世子估计是路上耽搁了,还请小侯爷耐心稍候片刻。” 折扇突然扫过赵尚天眼前,直逼他后退,林牧之吓唬完才“唰”地一收,扇子敲着桌角道:“这是片刻的事吗?我都等了快半个时辰了,不来就认输,我可没闲工夫跟你们在这耗。” 他身后的跟班附和起哄:“就是就是,梁王世子被关在太傅府给唐九小姐侍疾,哪还有时间来比试呀,你们说对不对啊!” “哈哈哈,堂堂世子去伺候女子,简直是千古奇闻,传出去让人笑掉大牙!” “丢人死了!如果是我,早就一头撞死算了!” 赵尚天和钱步多几人面面相觑,平日他们都是跟着宁毓初吆五喝六,如今他不在,他们不敢得罪林牧之,只能夹着尾巴不敢多言。 林牧之摇开扇子,乐见其成地听着。 就在这时,一道高调傲慢的声音横空出世。 “青秋,这里怎么这么臭,是不是有人今早没刷牙?” “奴才觉得也是。” 众人闻声看向楼梯口,就见宁毓初拾阶而上。 他一身大红色销金云纹团花直裰,配上额间银鎏金貂毛抹额,唇红齿白,宛若人间富贵花。 此时这富贵花捏着鼻子,嫌弃地道:“臭死了臭死了。” 即使做出这样的动作,仍旧不伤他贵公子丝毫风采。 这指桑骂槐如此明显,站在林牧之身后的跟班卓扬平跳了出来,怒道:“梁王世子,你说谁嘴臭!” 宁毓初鄙夷看向他:“谁对号入座,爷就是在说谁。” “你!”卓扬平仗着林牧之在场,就要冲上前和他理论,却被林牧之抬手拦下。 林牧之看向宁毓初,阴阳怪气道:“你不是在唐府吗?怎么会在这?莫非是偷跑出来的?” 越说他越兴奋,感觉抓到了宁毓初的把柄,双眼放着精光道:“表弟,你抗旨不遵,这若是传到陛下耳里,你可吃不了兜着走。” 宁毓初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轻嗤道:“什么抗旨不遵,你这罪名可不要乱扣,小爷是正大光明奉旨出府的,不信,你可以去丑八……哦不,唐九小姐。” 唐黎和宁毓初水火不容,正如林牧之和宁毓初是死对头般。 他既然敢说去找唐黎,那就证明他有恃无恐。 林牧之遗憾地打消了疑虑,本可以借此机会,在陛下面前,挫挫他的锐气。 他折扇一扬,故作同情道:“表弟啊,这唐九小姐不好伺候吧?” 是挺不好伺候的,天天逼他练字,还刁难他背书,若是表哥去,铁定不像他那么耐扛,准被扒掉两层皮至少。 这么一想,宁毓初冲林牧之摇摇头道:“换你,你肯定不行。” 林牧之:…… 为何表弟不仅没有被他的暗讽给激怒,反而还有点小骄傲? 莫非表弟被唐九给气疯了? 林牧之不着痕迹退开了几步。 宁毓初:??? 这人有毛病吧? 第45章 决战兜率之巅 赵尚天等人凑到宁毓初身边,赵尚天眉开眼笑地搓着手道:“毓初,你能来真是太好了,不然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是你怎么满头大汗?” 宁毓初接过青秋递来的帕子正擦着,闻言翻了个白眼:“换你跑三条街试试。” 什么意思?可见宁毓初满脸不快,他们什么也不敢说什么也不敢问。 林牧之没有在口头上占到便宜,打算从比试上找回场子。 “表弟,之前说好决战兜率之巅,你没忘吧?” 宁毓初扔掉帕子,转身面向他,戏谑问道:“怎么,你是想认输?” 林牧之冷笑:“这话我正要问你的。” 宁毓初摆摆手:“那就不要废话,小爷可没那么多时间陪你玩。” 他和丑八怪约好巳时就回去,男子汉大丈夫,说到要做到。 青秋在一旁小小声嘀咕道:“是的,世子若是迟到,就要被唐九小姐罚抄两张大字,还是早点回去为好。” 宁毓初:……瞎说什么大实话! 林牧之有种一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忽的他想到什么,才压下想要过去捶人的冲动。 他怪笑一声道:“那就准备开始吧。” 众人各自站位,雄赳赳气昂昂。 一边以宁毓初为首,另一边以林牧之为头,形成两军对垒之势。 空气中剑拔弩张,两人眼底发出的电流在半空碰撞,发出“滋滋”的响声。 宁毓初手一伸:“来人,把爷的威武大将军带上来。” 一只毛发乌黑发亮掺着几根火红羽毛的漂亮大公鸡登时被放在他的手上。 “哇,大将军越来越威武了!”宁毓初这边的人纷纷夸赞道。 林牧之不甘示弱:“把我的常胜元帅拿上来。” 另一只鸦青色凶悍的大公鸡也被抱了出来。 “元帅元帅,我们的最爱!”林牧之这边的人立马喊起了口号。 如果唐黎在场,估计会赏他们两个字,智障。 宁毓初单手抱着威武大将军,对林牧之抬了抬下巴:“三局两胜?” 林牧之自信满满回道:“五局三胜我也不怕。” 宁毓初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他的常胜元帅对上大将军输多赢少,怎么今日这么大的口气? 宁毓初嘁了声:“那就试试。” 两人同时将大公鸡放进斗兽场。 这边,唐黎与宁毓初分开后,就直奔市井铺店。 但是接连去了三四家店,都没有人能够将她图纸上的东西做出来。 在这寒风凛冽的天气里,主仆二人都奔波得冒出热汗来。 两人在茶馆歇脚,薰风好奇问道:“主子,您要做的这几样是什么东西?奴婢怎么从未见过?” 你当然没见过,这都是现代最常用的工具。 唐黎浅笑道:“说了你也不懂,等做出来了,你就知道了。” 薰风眼巴巴地望着图纸,遗憾道:“可咱们找了好几家都做不出您要的东西,会不会整个帝京都没人能做出来?” 唐黎闻言轻皱眉头,这也是她所担忧的。 正在倒茶的店小二听到主仆对话,热心肠道:“小人倒是知道这条街上,有个非常厉害的手艺人,平常谁家锅漏了,桌椅烂了,他都能修补,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帮二位的忙。” 第46章 没有我鬼手做不出来的东西 薰风觉得好笑,这修补破铜烂铁的,怎么可能会符合小姐的要求。 她刚要回绝,就听小姐应下道:“那还请小二哥指点下他人在哪。” 店小二听到这如春风温柔的嗓音,脸一下就红透了,忙将地址告知。 等人走后,他仍旧失神地远望着身影。 这姑娘声音如此好听,那帷帽下的样子一定也很美。 掌柜一巴掌盖下来:“别傻站了,还不快去招待客人!” 店小二这才跑开。 掌柜站在店小二方才站着的地方,纳罕道:“帝京何时出现这样一位名媛美姝?” 唐黎主仆循着地址,找到了一间门面破旧的店铺。 薰风惊诧:“这里看起来不像是做生意的地方,是不是店小二给错地址了?” 唐黎看到廊檐下挂着的铁钩,微笑道:“来都来了,进去看看便知。” 薰风想说这么脏乱差的地方,会脏了小姐的鞋,可看小姐好似不在意,她只好闭嘴。 店内的光线稍暗,三面墙壁上均是乱七八糟的器具,破盆断勺,卷刃的刀,磕角的铁锤,斑驳酒壶等等。 薰风缩着脖子,害怕道:“主子,这里阴森森的,好吓人。” 唐黎轻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抚,环视四周朗声问道:“店家在吗?” 她连喊了两声,里屋有了响动。 不一会,一身穿粗布麻衣的花白头发老者掀帘走了出来。 他看到这个与整间屋子格格不入的主仆,没好气摆手道:“这里没卖你们姑娘家的胭脂水粉,快走快走。” 薰风刚被这蓬头垢面的老者吓了一跳,却听他毫不留情赶她家小姐,气得顾不上害怕,站出来高声道:“我们才不是来买胭脂,你这老人家好生无礼。” 想来老者觉得两人衣着华丽,不可能修修补补,脸色顿时沉下来:“这是老朽的地方,不是你们玩耍的地方,要玩到别处玩去。” 薰风正要理论几句,被自家小姐拦下,她不甘地退到后面。 唐黎朝老者拱了拱手道:“老板,我想要订做几样工具,不知您能否做出来。” 老者闻言挺了挺胸脯,颇为自负地道:“这天下还没有我鬼手做不出来的东西。” 薰风插话道:“来之前我家小姐就已经找过几家店,没人敢应承下来,老板口气好大,要是做不出来,那岂不是砸招牌了?” 鬼手瞪了她一眼:“你这小丫头片子才好生无礼。” 唐黎轻斥:“薰风,不得无礼。” 薰风才吐吐舌,不再多嘴。 鬼手满意唐黎的态度,负手看向她:“你要做什么?” 唐黎拿出几张图纸,递给他:“我要做的东西,都画在上面,要求我也都写在上面了。” 鬼手接过去之前还信誓旦旦,等图纸到了手中,他翻了翻,眉头慢慢皱起来,最后额头冒出点点细汗来。 “用粉末制作的笔……光滑的面板……能擦掉粉末的东西……” 他抬起头,满眼惊骇看向唐黎:“这些是什么东西?老朽未曾见过也未曾听说过。” 唐黎浅笑道:“这是粉笔,黑板,黑板擦。” 第47章 强抢 鬼手听后,视线回到图纸上,啧啧称奇道:“这世间真是无奇不有,老朽算是大开眼界了。” 他一改犟脾气,夸赞道:“小姐才智过人,方才多有得罪之处,还请小姐海涵。” 主子被夸,身为奴婢与有荣焉,薰风挺着胸脯问道:“那画上的东西,老板能不能做得出来?” “这……”鬼手面露难色。 唐黎见此笑笑道:“无事,我们也只是过来碰碰运气,打扰之处,请勿见怪。” 薰风得到示意去拿回图纸,然而鬼手却紧紧握住不放手。 薰风转头求助:“小姐……” 唐黎以为对方要强抢,眉头刚皱起来,就见鬼手梗着脖子,大言不惭道:“这些东西,若是老朽做不出来,放眼整个大昭也没人能做得出。” 唐黎眉头一挑:“方才老板不也说了,这天下还没有你鬼手做不出来的东西,可结果呢?” 鬼手一噎。 唐黎眼珠子转了转,说道:“我不信天下这么大,能人异士那么多,就找不到能做出这些东西的人,薰风,拿东西走人。” 薰风听令上前,鬼手却抱着图纸后退。 薰风双手叉腰气愤道:“你把东西还给我们!你个强盗!” 鬼手红了老脸,他一生铮铮傲骨,何曾被人骂过? 可如今为了怀里的东西,他甘愿放低姿态道:“小姐,这三样东西,老朽很感兴趣,能否让老朽钻研几日,若是不能,老朽必当双手奉还。” 唐黎盈盈一笑:“老板既然这么说了,那我若是拒绝岂不是太不近人情了。” 薰风急得要开口,唐黎抬手,示意她不必多言。 鬼手闻言无比激动,唐黎又道:“不过我只能给你三日时间,若是做不出来,我也只能另请高明了。” “好说好说!” 薰风出了门,才忍不住问:“小姐,这家店奇奇怪怪,店老板又古里古怪,您为何要相信他?若是做不出来,那咱们不是白费了三日时间吗?” 唐黎立在街边,回首看向鬼手的店。 她问:“不觉得这家店,很特别吗?” 薰风看了半晌后挠挠头:“特别古怪?” 唐黎轻笑摇头:“你这小丫头,什么都不懂。” 小姐明明跟自己一般大小,却说她是小丫头。 薰风鼓了鼓腮帮,像只气鼓鼓的小河豚。 唐黎觉得好玩抬手戳了戳她腮帮。 “小姐!” 唐黎逗完后才解释道:“这三样东西看起来样子简单,但对材料很是考究,方才我看到店里有很多稀有材料,也有其貌不扬却少见的工具,正如店老板所言,若是连他都做不出来,这些东西,恐怕也只能是一张图纸了。” 薰风没想到小姐短短时间就把人家的店可看透了,她佩服之余又问道:“万一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呢?” 唐黎负手慢悠悠走着:“你不是说店老板古里古怪的吗?有才之人大多都恃才傲物,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位老板,是位奇才。” 薰风哇的一声,星星眼道:“小姐,奴婢觉得您才是奇才。” 唐黎莞尔:“我算不上什么奇才。” 这时,一道娇音从身后传来:“唐黎?” 第48章 一朵小白莲 唐黎闻声转身,一身穿蔚蓝绣衫罗裙的梨形脸少女带着婢女走到了她面前。 “要不是看到薰风,你这身打扮我都认不出你来。” 少女口气很是熟稔,和原身应该是认识的。 唐黎搜寻记忆时,对方突然抬手要掀她的帷帽。 她手快抓住对方的手腕,语气染了丝不悦:“你要干什么?” 同时,她想起了这人是谁。 原身手帕交之一,赵如娣。 总是仗着闺友的身份,对原身占尽便宜,最擅长的便是颠倒是非黑白。 赵如娣惊诧她的反应,很快就道:“唐黎,你干什么这么大的反应,我不过是跟你闹着玩而已。” 把方才的无礼,归结于玩闹。 唐黎扯了扯嘴角,若非她眼底明晃晃的恶意,也许自己会信上几分。 唐黎松开她的手,语气十分无辜道:“你也知道我身体不适,不能见风。”说着她应景地咳嗽了两声。 赵如娣方才在茶楼一瞥,惊觉唐黎变化很大,姿态举止都和过去不同,这让她莫名有种危机感,就追了出来。 故而才有掀帽举动,为的是确认这人到底是不是唐黎。 眼下赵如娣虽心有不甘,但也怕被传染了风寒,只好隔着薄纱紧紧盯着她说话。 身为闺友,自然要关心要好友的身体,顺便再打探打探消息。 “你身体好点了吗?你和梁王世子闹出的动静,都惊动陛下了,陛下下旨让梁王世子去给你侍疾,你的面子可真大!” 她语气夸张,眼底流露出真情实感的羡慕。 这种到鬼门关走一圈的事,在她眼里竟然是件值得骄傲的事,唐黎看在眼里,暗暗摇头。 她敷衍道:“陛下是看在我爷爷的面子,跟我关系不大。” 赵如娣眼底嫉妒微闪,嘴上道:“你爷爷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傅,你身为他的孙女,身份不比郡主低。哪像我,在赵家,还得看我继母的脸色行事。” 赵如娣的父亲是户部主事,但她自从巴结上原身后,接触的人大多是高官后代,就看不上赵父的官职。 至于她的继母,是个性子软弱的人,总是被这个嫡女欺负得敢怒而不敢言。 然而她方才那番话,一下子就把自己塑造成孤苦的小白莲。 唐黎惊叹,难怪说古人早熟,小小年纪,心眼真多。 但这人要作死,不要拖上她。 唐黎冷肃道:“如娣,什么身份不必郡主低这种话,以后莫要再说了,若是传到贵人耳里,你我都要遭殃。” 赵如娣被训得脸色微变,以前她不是最爱听这种话的吗?怎么又不让人说了! 果然是高门大户出来的,变脸跟变天一样快! 她笑道:“好好好,都听你的,以后我不说了,咱们说点别的,话说你是怎么报复梁王世子的?” 唐黎乌眉轻扬:“报复?” 赵如娣一脸八卦:“对啊,这人一到唐府,出又出不去,还不是任你揉捏?” 前几日,从未将她放在眼里的户部大人家的嫡小姐,突然叫住她,询问唐黎和梁王世子的事。 说若她能探听到消息,以后有聚会就叫上她。 这令她无比激动,说不准以后她就能借机跻身于名门贵族的圈子,不用再跟着唐黎这个蠢货了。 第49章 真是好算计 唐黎怎会不知这人在打什么主意,无非是想从她这里套话,然后转身卖给别人。 她唉声叹气道:“我落水之后就病了,今日才好些,自己都顾不上,哪里还管得了梁王世子,他不找我麻烦,我就烧香拜佛了。” 这结果显然不是赵如娣想要的,她边在心里骂唐黎没用,边绞尽脑汁想再套点有价值的东西。 唐黎哪里会给她机会,扶着额头道:“我人又不舒服了,得早点回去躺着了,咱们改日再叙吧。” 唐黎要走,赵如娣感觉自己混进贵族圈,走上人生巅峰的机会就要飞走了,忙挡住她去路。 “你病了这大半个月,我每次去找你都被你家下人给拒之门外,今日好不容易见到你一面,你却这么快就要走了……” 赵如娣一脸委屈也不忘给她上眼药,换做是原身,回去定会不分青红皂白惩罚守门的下人。 但唐黎有脑子,当时她情况危急,随时都可能会丧命,娘亲怎么可能会允许外人去探望她? 她故作听不懂,笑道:“没事,等我身体好点,会经常出来找你玩。” 赵如娣:…… 她不应该骂下人一顿,然后告诉自己,以后唐府的大门随时对你开放的吗? 怎么她的反应和自己想的不一样? 总觉得今日的唐黎,已经不是过去的唐黎了。 赵如娣心中一阵惊慌,顾不上套话,赶紧向她求证一件事。 “差点忘了,上次你答应的东西,什么时候能给我呢?” 唐黎一时没想起来,为了不露馅,她手指轻揉着太阳穴,语含歉意道:“自从落水后,我一想到过去的事,就会头疼,不如你提醒我一下。” 这落水真是个好借口,哪里露馅补哪里。 赵如娣暗骂这人早不落水晚不落水,偏偏在答应她后落水,真是倒霉。 她心里极度不满,但却不敢表现出来。 赵如娣挤开薰风,凑到她旁边,殷勤地扶住她的手臂,语气故作轻松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件举手之劳的小事啦。” 唐黎挑眉:“你说。” “上次我不是跟你说过,我很仰慕你大哥的才华,他就像是天上的明月,而我只是地上的沟渠,可望而不可及,我这辈子唯一的念想,就是能拥有一件你大哥常用的东西,作为少女时的梦珍藏一辈子。” “还是你心疼我,说要去拿你大哥用不要的旧香囊给我,我可是眼巴巴地等了快一个月了呢。” 唐黎越听脸色越难看,她知道赵如娣是把原身当成是进上流圈的梯子,心想最多也只是小打小闹,做不出什么错事来,不想这人如此恶心。 居然想要借原身之手,拿到大哥的贴身之物。 别欺负她是现代人不懂古人观念。 即使在这个时代,男女仍旧是授受不亲,更别提是赠送什么贴身物什。 赵如娣这么做,就是变相的私相授受。 到时候她若拿着香囊找上门来,说大哥和她私定终身,要大哥负责。 有这物证在,大哥百口也莫辩。 真是好算计。 第50章 不好意思,手滑 赵如娣看不清帷帽内之人的神态,自以为演技深厚,能够从唐黎这里骗到允诺,正沾沾自喜之际,忽觉周身一凉。 降温了? 抱着的手臂突然被甩开,她随着惯性踉跄了几步,差点撞到路边的树。 赵如娣惊魂未定,她的丫鬟问春率先发难:“九小姐,你干什么推我家小姐!” 唐黎嫌恶地拍着被赵如娣碰到的衣袖,嘴上却哎呀一声:“不好意思,手滑了。如娣,你没事吧?” 把方才赵如娣玩笑的口吻学得惟妙惟肖。 赵如娣何曾这样被她对待过,可心中再恼火,却因有求于她,不得不顺着她的话说下去:“没关系,是我没站稳。” 她又走了回来,但这次不敢再往唐黎手边站,隔着两三步,讨好道:“好唐黎,方才说的事……” 唐黎不好意思道:“方才我走神了,你再说一遍。” 赵如娣好声好气重复道:“就是你大哥的香囊……” 唐黎高声打断她:“你站得有点远,我没听清楚,你是说你想要我大哥的香囊?” 后面这一句,嗓音大得远处的人都能听得到,路过的人纷纷转过头,面露诧异地看向赵如娣,目光直白得就差没写上这小姑娘好生不要脸的字眼。 赵如娣心眼再多,到底还是个十三四岁的姑娘,当即被众人批判的眼神看得想挖个洞钻进去。 她下意识摆手:“没有没有,我没有……” 这时唐黎长哦了声,笑眯眯道:“原来是我听错了,香囊这东西挺私密的,只能是我大哥送给我未来的嫂子,如娣你说对我大哥是纯粹的仰慕之情,想来是不会想当我大嫂的吧!” 唐琢玉少年成名,不仅文采风流,又俊美如铸,是帝京多少人的梦中情人。 赵如娣怎么会不肖想? 但因自己话说在前头,若是说想,岂不是自打嘴巴? 唐黎不给她反应的时间,直接软靠在薰风肩头,虚弱道:“如娣,我得回去了,有事以后再说。” 赵如娣回神时,主仆二人已登上马车,渐行渐远了。 她狠狠揪着帕子:“她怎么落了个水就不记得了!气死我了!” 问春安慰道:“小姐别急,九小姐脑子蠢笨,还不是您哄几句说什么就是什么?” 赵如娣想想也是,她又恢复自鸣得意的模样:“她还有把柄捏在我手上,我不信她不会乖乖听话!” 马车内,唐黎直起身,一扫之前的羸弱。 薰风才长舒一口气:“小姐,您吓死奴婢了,还以为您真的不舒服呢。” 唐黎弯眼:“不这样,怎么能避开那不怀好意的人?” 薰风开心道:“小姐终于看清赵小姐的为人了!奴婢早就说,她不是真心待您的。” 连小丫鬟都会看人,原身真的是蠢到家了。 唐黎想到一事,顿时正色起来:“薰风,我问你,我落水以前有没有拿大哥的东西送人过?” 薰风想了想摇头:“没有。” 唐黎刚舒口气,薰风下一句又道:“但您经常有拿大公子的东西借给别人。” 唐黎:???!!! 原身这个大蠢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