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剧变! “萌萌,快走!” 巨大而空旷的仓库楼上,蓝萌咬牙看了一眼不远处正靠在掩体后面神色冰冷的银狐,“你先走!” 一边说,手里一边不停地操作着跟前的键盘。 她面前的电脑屏幕上,两个修长纤细的身影正在飞快地向前狂奔。在她们身后,还有一群黑衣人紧追不舍。 前方墙上巨大的投影显示屏上,还有许多红色的点正在朝着两个绿点的方向快速移动。 蓝萌一边操作着电脑,一边说,“她们被包围了,前面的路被人为堵死,我帮她们把通道打开!你先走吧。” 银狐看了一眼坐在电脑前十指如飞面容精致可爱的少女,没有再说话,而是重新举起了枪将下面想要再次进攻的人打倒,“还要多久?” “两分钟…等等!银狐,小心!” 一道黑影突然出现,扑向了正全神贯注盯着楼下的银狐。 蓝萌毫不犹豫地抓起放在桌边的匕首朝着黑影掷了过去,银狐也反应过来毫不犹豫地转身就是几枪。 黑影似乎被阻挡了一下,但很快就再一次扑了过来,显然方才那一刀和几枪都没有对它造成什么实质伤害。 蓝萌看了一眼显示屏中还在飞快往前奔走的两个人,一咬牙飞快敲下了几行信息发了出去。然后用力捣毁了眼前的电脑和显示屏,才抓起枪朝着银狐的方向跑了过去。 “飒飒,你怎么样?” 有些阴暗的仓库里,蓝萌担心地看着坐在地上包扎伤口的银狐,眼睛不由得有些泛红了。 银狐低头看了看,“没事,外面那是什么东西?” 她们被包围了,但是包围住他们的却不是人,而是一群从来没见过的奇怪生物。 “没见过,白狐可能知道。” 银狐看着眼前眼睛红彤彤的蓝狐,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抱歉,这次是我害了你。” 如果不是她查到白狐和血狐可能落入了别人的陷阱找蓝狐一起来帮忙,早就已经离开狐狸窝的蓝狐根本不会陷入现在这样的绝境,“别怕。” 蓝狐吸了吸鼻子,“我不怕,飒飒,我们是不是出不去了?” “你觉得呢?” 这地方的地形图飞快地在蓝狐脑海里闪过,最后她有些沮丧地摇了摇头。 外面那些怪物太多了,都是她们从来没有见过的,根本就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 还有刚才那个黑影…如果不是有白狐给她们的玉佩,说不定她们两个就已经死在了那个黑影手里了。 好一会儿,蓝狐才抬起头,“至少,血狐她们两个可以出去吧?我帮她们把后面的通道全部锁住了,只留了她们逃生的通道。” “做得好。”银狐拍拍她的脑袋说道。 外面传来碰碰碰地撞击声,还有咔嚓咔嚓仿佛是什么动物在咀嚼东西的声音。 原本以常人的力量根本不可能撼动的大门,此时却仿佛偷工减料的劣质产品一样出现了一个个凸印,甚至开始变形。 一声刺耳的声音,大门被抓出了一条裂痕。 蓝狐咬了咬嘴唇,她不想被那些怪物撕裂了。 抬手翻开手腕上的掌上电脑,“这里是个武备库,旁边三个仓库存放了不少弹药。刚刚进来之前,我往仓库里放了三个定时炸弹。另外,我可以远程控制到附近的短程对地导弹。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可以把这个仓库周围方圆两公里轰得寸草不生!” 银狐看了一眼已经摇摇欲坠的大门,“白狐她们……” “白狐她们距离这里至少还有十公里,但是我们……”跑不出去了。 银狐唇边勾起一抹冷艳的笑意,“我们本来就跑不出去。” “那咱们炸?”蓝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银狐,“我还没玩过真的导弹呢。” 碰! 大门轰然倒塌,银狐站起身来迎了上去,“炸!你快点!” 数不清的奇怪生物从外面涌了进来。仿佛一夜之间十几年的生物学知识都白学了,即便是游荡于网络见多识广的蓝萌也无法分辨出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 难道是史前生物突然复活了?还是山海经里的怪物都从书里爬出来了? 一边敲击着掌上电脑,蓝狐一边想着。 目光瞥到一条长了两个头的黑色大蟒朝着银狐扑去,“萌萌,快!” 蓝狐眼底冷光一闪:长得这么丑,凭你也想吃飒飒?去死吧! 纤细的手指在键盘上用力一击,轰隆几声巨响突然响起,整个大地都仿佛震颤了起来。 扑向银狐地大蟒似乎也为这巨大的震动愣了一下,然后便是更加剧烈的爆炸声和天空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呼啸声响彻了脑海…… 2、烦死了! “骆君摇,你是不是疯了?!这不是你自己想要的么?现在又矫情什么?” 男人满是怒火的声音传进蓝萌的耳朵里,竟奇异地让她原本在爆炸中有些混乱模糊的听力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蓝萌一张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怒气勃发正满是厌恶地瞪着自己的脸。 这是哪儿?我在做什么? 她不是应该在爆炸中心吗?难道白狐突然发明了传送阵? 蓝萌眨了眨眼睛,刚要说话门口传来一声女子惊骇的声音,“啊?!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在做什么?!” 蓝萌摇了摇还有些昏昏沉沉的脑袋,不知为什么浑身总有一股难言的燥热。 她有些难受地扭过头向门口看去,门口站着一个容貌婉秀柔弱的美貌少女。 但真正吸引蓝萌注意的并不是她的美貌,而是她穿着一身青色衣衫,衣衫上还绣着精致素雅的兰花纹。秀发挽髻,发间缀着几支素雅珠花,这分明是个清雅婉约的古装美人儿。 蓝萌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对了,她和飒飒,好像应该都死了。 被自己埋的炸弹炸了可真疼啊。 所以她现在是…… 再看看站在自己跟前的青年男人以及她自己,俨然都是一身宽袖长衫的古装。再看看那双一样纤细白皙如玉的手,也真的不是她原本的手。 白狐那神棍没说过,人死了之后真的会穿越啊。 “摇摇,你们这是在做什么?!”站在门口的女子显然是被这一幕吓到了,忍不住提高了声音叫道,“你怎么能做这种事?!” 我做什么了?蓝萌有些不高兴地想着。 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滚烫。 该死的!怎么回事? 她这是…… 就像被下了某种不可说的药了。 站在旁边的青年冷哼了一声,道:“骆君摇,是你自己不知廉耻做出这种事,可怪不得本公子。” 对眼前的情况蓝萌脑海中没有丝毫头绪,不过只看这场景,就她阅书无数的经验来看,大抵就是男女幽会或者一方投怀送抱被人撞见了吧? 看跟前这男人的表情,仿佛还是后者。 但是,她目前的情况…… 蓝萌悄悄掐了自己一把,转身往外走去。 “你要去哪里?!”见她转身要走,房间里的青年和门口的女子都是一怔。 蓝萌并不想回答,那青年见她不理会脸色越发难看,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放开。”蓝萌道。 青年冷笑一声道:“你不是想勾引本公子么?本公子成全你!骆君摇,你要记得,这是你自己犯贱!” 说罢就将人往怀里一拉,竟丝毫不顾及门口还站着一个人,低头就想要去亲吻蓝萌。 “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门外传来一阵急促凌乱的脚步声和说话的声音。 “唔!” 蓝萌从小就讨人喜欢,长大了之后更是狐狸窝的团宠,哪里被人这样冒犯过? 不等那人的嘴凑到自己跟前,她已经一把抓住青年的衣襟,左膝用力往上一抬一顶,青年就闷哼一声痛得弯下了腰。 “方才是什么声音?出什么事了么?” 蓝萌眼珠子一转,毫不犹豫地抓住跟前的青年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那青年刚刚被突袭正抱着肚子直不起腰来,此时再突然被一阵拳头乱雨一般砸下来哪里招架得住,只能抱着脑袋躲闪。 “这……这是怎么回事?!”闻声赶来的人们到了门口,看着房间里的情形目瞪口呆。 一对衣衫凌乱的男女自然是十分惹人遐想。 但,如果那姑娘正在暴打那男人,而那男人正抱着脑袋躲呢? 难不成…是这男子想要轻薄姑娘未遂? 但很快人们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等等!这是玄昱公子?!” 这两三年骆家二姑娘疯狂追求玄昱公子的事迹整个上雍皇城谁人不知哪个不晓?骆二姑娘性格骄纵跋扈,诗书不通,琴棋不会,整日想方设法追着玄昱公子跑。 整个皇城里若有哪家闺秀与玄昱公子走得近了些,哪怕只是宴会上偶遇说句话,都能被她当成情敌针对。 以至于堂堂皇城七秀之首,已经二十岁了竟没有姑娘敢于靠近,实在是令人唏嘘。 这样的骆君摇,说她被玄昱公子轻薄,倒不如说她轻薄玄昱公子未遂恼羞成怒可能性更大一些。 “沈姑娘,这是…怎么回事?” 那青衣少女也没想到骆君摇竟然会是这么个反应,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进去拉蓝萌,“这…这,我也不知道啊。我听到声音过来,就看到……摇摇!摇摇快住手,别打了!” “真是玄昱公子?”有人震惊。 骆君摇怎么会打玄昱公子?还打得这么狠? 谢承佑勉强直起了腰来,脸色难看地道:“骆家的丫头说骆二公子邀本公子来此相谈。” 众人瞬间悟了。 邀人的是骆二公子,出现在这里的却是骆二姑娘,难不成…骆二姑娘是想要对玄昱公子霸王硬上弓?! 难道是骆二姑娘想要投怀送抱,玄昱公子不肯,于是骆二姑娘愤而出手伤人? 蓝萌自然也感觉到了众人看她的目光的变化,只是她脑海里一片空白没有丝毫原主的记忆,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且,浑身上下的燥热让她根本无力思考太多。 青衣女子关切地望着蓝萌道:“摇摇,你怎么能做这种事情?就算你喜欢玄昱公子…也不能、也不能……” 蓝萌没好气地道:“谁喜欢他了?”有些嫌弃地看了一眼跟前的小白脸,长得是有几分颜色,但是一上手她就知道这是个弱鸡。 连她都打不过,有什么用? “你…你说什么?”青衣少女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她。 谢承佑盯着蓝萌,冷笑一声道:“骆君摇,别以为你这样说就能当今天的事情没发生过。骆家这样的教养本公子真是见识了,我摄政王府消受不起你这样的女人。就算你再怎么枉费心机,自甘下贱,也休想踏入摄政王府一步!” “神经病。”蓝萌翻了个白眼,转身要走。 谢承佑眼中闪过一丝怒火,再次伸手一把抓住蓝萌,“骆君摇,我在跟你说话!你……” “烦死了!找打是不是?” “啪!” 快要炸掉的蓝萌终于爆发了,一把拍开抓住自己手臂的手,然后反手一个耳光就甩向了玄昱公子脸上。 只是她实在比那玄昱公子矮了一截,半个手掌只堪堪扫过了对方的下巴。 门口却响起一片惊呼声,原本还在窃窃私语的人们瞬间安静了下来,不可置信地看着正怒瞪着一双杏眼,仿佛整个人都要喷出火来的少女。 3、人渣! 骆、骆家二小姐竟然真的动手打了玄昱公子?!刚才不是她们的幻觉? 这两年整个上雍皇城谁不知道,骆家二小姐对玄昱公子情有独钟,无论玄昱公子如何对她不假辞色她都依然孜孜不倦地追在人家身后? 简直成了整个皇城最大的笑话,要不是她爹是骆云,只怕如今皇城里早就没有了她的容身之处。 今天就更了不得了,驻守边关的骆大将军回京述职,骆家举办宴会为大将军接风洗尘。没想到骆二姑娘竟然连自家设宴都不忘纠缠,当真是连骆家的脸面都不顾了。 现在竟然还出手伤人,当众暴打玄昱公子! 这是仗着她爹回来了,想要以势压人? 可人家玄昱公子也不是普通人啊。 “骆、君、摇!”玄昱公子俊美的面容瞬间变得阴沉起来。 “好痛!”蓝萌轻呼了一声,甩了甩自己的右手,还放到唇边吹了吹,“脸皮好厚啊。走开,弱鸡!” “……”弱鸡是什么鸡? 站在一边的青衣少女也吓了一跳,“摇摇,你怎么能动手打玄昱公子?!” 蓝萌理直气壮地道,“我头疼!要回去休息了,谁让他叨叨个不停!” 诚然蓝萌大多数时候是个小可爱,但也得分时候。 作为一个被宠惯了的团宠,脾气总不会特别好的,她没变成熊孩子已经很给面子了。 谢承佑这辈子都没被人抽过耳光,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门口众人打探看戏的目光让他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仿佛蓝萌那一耳光正抽中了他脸上一般。 “骆、君、摇!”谢承佑低吼一声,“骆家养出你这种自甘下贱的女儿,真是给骆大将军蒙羞!今天我就替骆大将军好好教训教训你!” 说罢抬手就一耳光朝着骆君摇甩了过来。 谢承佑素以温文尔雅著称上雍,即便这两年骆君摇如何纠缠也不见他失态。如今竟然不顾体面要对个姑娘家动手了,可见真的是被气得失去理智了。 骆君摇哪里能让人打自己,原本还有几分迷茫的眼神瞬间变得清醒无比。 身体一侧避开了谢承佑挥过来的耳光,下一刻拳头就已经怼到了他跟前。 玄昱公子躲避不及正中鼻子,剧烈的疼痛和酸爽感伴随着蠕动的液体滑落了下来。 突遭重击玄昱公子当即痛得捂住了鼻子,但下一刻对面那比他矮了一截的少女就扑了过来,直接将人扑倒在了地上。 “!!!” 众人又是一声惊呼,骆二小姐比从前更加生猛了! 竟然当众把玄昱公子扑倒在地上,这是要霸王硬上弓不成? 然而,只见那娇小的身影扑到玄昱公子身上,毫不客气地挥起拳头就是一阵暴风骤雨地乱砸。 “叫你打我!叫你打我!打女孩子的人渣!打死你!” “玄昱公子?!”旁边的少女吓得花容失色,连忙叫道,“摇摇,你干什么?!快住手!你们快…快来拉开她呀!玄昱公子?!” 门口的人也回过神来,顾不得看戏连忙进来了两个身体强壮些的妇人,七手八脚将坐在玄昱公子身上的蓝萌拉开。 蓝萌还不解气,被拉起来之后还不忘拿脚使劲踩了地上的青年几脚。 “人渣!弱鸡!丑八怪!” “……” 玄昱公子终于被人扶着站起身来,原本还风度翩翩的青年看起来却着实狼狈得有些可怜。 他眼神冰冷阴沉地盯着被两个妇人拉着的蓝萌,咬牙道,“好!这就是骆大将军家的家教?本公子真是见识了!回头一定要好好问问骆大将军,骆家到底是怎么教养女儿的!” “骆家是怎么教养女儿的,用不着玄昱公子操心!” 玄昱公子声音刚落,一个洪亮的男声就在众人身后响起。 闻声,门口的几个女眷脸色都不由一变,还拉着蓝萌的两个妇人也连忙松了手。 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快步走了过来,原本挤在门口的人立刻让开了一条路来。 男人身形高大魁梧,相貌虽不算俊美却也是相貌堂堂,更兼那一身武将多年征战沙场的气势,他一出现就让周围的人都不由自主闭上了嘴。 男人快步踏入房间,扫了一眼房间里的众人才走到蓝萌跟前。 低头看了看蓝萌,心疼地将人搂进了怀里,“摇摇怎么了?谁欺负你了跟爹说。别怕,爹爹在这。” “……”骆大将军有眼疾否?这分明是你女儿欺负别人啊。 蓝萌本来还想挣扎,一瞬间却觉得这个厚实的怀抱很是舒服并不感到排斥。 男人的声音不知怎么的让她心里有些酸酸的感觉,于是便继续缩在了对方怀里没有动。 定国大将军骆云看着在自己怀中缩成了一小团的女儿,更加心疼了,“谁欺负摇摇了?跟爹说,爹替你出气。” 话虽然这么说,目光却已经落在了对面狼狈的青年身上,显然是认定了他欺负自己的闺女。 原来是这个身体的爹爹啊,蓝萌觉得有些抱歉,心里就更加难受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到底是穿越了还是一场梦。 “爹爹,他欺负我!我不是故意的,他说你坏话!还要打我,我才还手的。”蓝萌强掩下心虚,带着哭音大声告状。 在状况不明的情况下,先让自己占在舆论的上方再说。 骆云抬头扫了一眼在场的众人,最后又将目光落回模样狼狈的玄昱公子身上,“玄昱公子,今天的事本将军会亲自向谢衍讨教。” 说完一把抱起蓝萌就要走,谢承佑心中却是暗惊,连忙道:“大将军留步。” 骆云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谢承佑沉声道,“并非谢某无礼,骆二姑娘故意让人引谢某来此,还……” 骆云冷笑道:“还怎么?摇摇说了是你先动手的。连个姑娘都打不过,玄昱公子还想要本将军赔偿你不成?” “你!”谢承佑脸色铁青,低头看看自己衣服上的几个脚印,咬牙道,“骆将军德高望重,就算是护短也当讲些道理吧?” 骆云扫了在场众人一眼,淡淡道:“这件事,本将军自会查清楚始末,在此之前,还请诸位……” 众人都有些讪讪,口中却忙不迭地应了下来。 “这是自然,大将军尽管放心。” “正是,姑娘家名声贵重,我等自不会多言。” 话是这么说,几位女眷还是忍不住在心中嘀咕:这骆云未免也太宠爱这个女儿了一些。好端端的把人打成这样,连一句责备的话都没有。 再看看玄昱公子鼻青脸肿的模样都忍不住在心中叹息。 真是造孽啊,好好一个翩翩贵公子,竟被糟蹋成这副模样了。 4、药 骆云朝众人点了下头,最后才看向谢承佑冷声道:“想要跟本将军讲道理,玄昱公子恐怕没有这个资格。等谢衍回京,本将军会亲自上门讨教!” 说完骆云不再理会其他人,抱着蓝萌转身就走。 “请玄昱公子出去!” 看到他的背影远去,众人才纷纷松了口气,有人忍不住道,“这骆将军这也太溺爱骆二姑娘啊。” “毕竟是骆将军唯一的女儿,能不溺爱么?” “哪里就一位了?骆府不是有三位姑娘么?” 有人偷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神色有些落寞的青衣少女,偷偷拉了拉身边的人低声道,“你刚来京城不熟,那骆家大姑娘是骆夫人与前夫所生的,这位…乃是骆将军的妹妹的女儿,骆家的表姑娘,正经的骆姑娘就二姑娘一位。” “骆将军这样宠女儿,将来也不知是祸是福。” “可不是么,这骆家二姑娘自己不顾名声也就罢了,还要连累自家姐妹。” “这骆大姑娘和沈姑娘真是可怜……” 没戏看了人自然就散了,谢承佑低头看着身边失魂落魄的少女柔声安慰道,“令湘,别理那些人的话。在我心中…你才是最好的姑娘,跟你是什么身份都没有关系。骆老夫人是你外祖母,你也是骆家的姑娘。” 骆君摇那种骄纵蛮横的女人根本就不配。 沈令湘勉强笑了笑,“不用安慰我,我毕竟…舅舅疼爱摇摇也是应该的。” 谢承佑怜惜地望着她,“委屈你了。” “玄昱公子伤得如何?没想到摇摇竟然会突然伤人。” “没关系,我一个大男人挨几下又能如何?你放心,有我在绝不会让人欺负你的。”谢承佑眼神有些阴沉地道。 “我很好,被人说几句算得了什么?”沈令湘轻声道,美丽的眼眸中闪动着泪光。 玄昱公子低头看过去,心中不由一动,一时竟有些看痴了。 “玄昱公子,将军命我等送您出府。”两个家将模样的男子走过来,打破了房间里那一丝暧昧旖旎的气息。 语气虽然恭敬,但神态却透露出几分毫不掩饰的不善。 玄昱公子脸色又是一沉,沉声道:“知道了,本公子自己走!” “请。” “摇摇,有没有吓到?爹让人去找大夫了。谢玄昱那小子若是伤到了你,爹一定让他好看!” 骆云抱着女儿回到骆家二姑娘居住的暖心苑,堂堂定国大将军此时却小心翼翼仿佛生怕自己一不小心伤到了怀中的人一般。 蓝萌难受极了,若不是被训练出的超越常人的意志,在外面她就要崩溃了。 一进门蓝萌就推开了骆云,任由自己跌落到地上。 “摇摇?” “爹爹,我难受……”身体里仿佛有一股火在烧,蓝萌只能勉强维持着清醒。 骆云纵横半生,从一介草民成为如今的定国公、定国大将军自然是见多识广,见她这模样立刻变了脸色。 “摇摇,你别怕,爹爹马上叫人来!”说罢一把将女儿抱起放到床上,转身就走了出去。 片刻后,几个丫头匆匆端着水进来。 蓝萌迷迷糊糊地感觉到自己被人放进了微凉的水中,一个轻柔的少女声音在耳边道:“姑娘,别怕,很快就好了。” 蓝萌缓缓点了点头,渐渐地失去了意识。 门外,骆夫人苏氏匆匆赶来,看向站在门外脸色阴沉的骆云问道:“将军,出什么事了?” 骆云不言,苏氏微微蹙眉。 今天府中客人众多,她一直在前厅招呼女眷。直到丫头来禀告说二姑娘出事了,这才将外面的事交给长女匆匆赶来。 见骆云不想说话,苏氏也不多问,便陪他等着。 不多时,府中的府医从里面走了出来。 这位老大夫曾经是跟随了骆云十多年的军医,后来受了伤年纪也大了这才来了骆家充当府中专用的大夫。 无论是骆云还是苏氏,对他都信任有加。 “沈老,摇摇怎么样了?”骆云焦急地上前问道。 老大夫摇摇头道:“没什么大碍,吃了药休息一阵子就好。只是……” 老大夫花白的眉头紧皱,“好端端的,姑娘怎么会中了这种药?” 这里可是骆家,定国大将军、定国公府。这种下三滥的药竟然出现在府中,而且还用在了骆家二姑娘身上,未免荒谬。 骆云脸色阴沉,老大夫也不多问,只是摆摆手道:“罢了,将军的身份,连带着二姑娘也……以后还是小心一些。” 骆云点头,“有劳沈老了,这…不会影响摇摇的身体吧?” 老大夫道:“这药不烈,对身体影响不大。回头我开一些调理的药,让姑娘服用一段时间就是了。” “多谢沈老。”骆云这才松了口气。 送走了老大夫,苏氏脸色也难看起来。 虽然只是只言片语,但她哪里还能不明白? 她是骆家的当家主母,在她管辖的府中竟然出了这种事…… 骆云叹了口气,道:“进去说。” 两人进了花厅,骆云才将之前发生的事情跟苏氏说了一遍。 苏氏闻言大怒,手掌在桌面上一拍,冷声道:“混账!来人!将二姑娘身边的人都给我带过来!” 闻声出现在门口的人应了声是,飞快消失在了门口。 片刻后,两个穿着水色衣衫的少女和一个中年妇人被押了上来。 见到骆云和苏氏的脸色,三人都知道大事不好,脚下一软立刻跪倒在地上。 苏氏摆摆手示意押她们进来的人退下,只留下了自己的一个心腹女管事。 看了骆云一眼,苏氏低头看着地上的三个人道:“说罢,姑娘出事儿,你们在哪儿?本夫人治你们一个玩忽职守之罪,不冤枉吧?” 三人连连摇头喊冤。 苏氏冷笑道:“你们整日跟在姑娘身边,姑娘出事你们不在身旁,还敢说冤枉?” 其中一个十七八岁模样的少女抬起头来,道:“夫人明鉴,非是奴婢们疏忽大意,实在是姑娘…姑娘不让我们在跟前侍候啊。” 苏氏道:“你们两个是姑娘身边的贴身大丫头,一个是姑娘的奶娘,你说姑娘不让你们侍候,那平时谁侍候姑娘?让你们白拿银子么?” 那妇人连忙道:“夫人,兰音没说谎,姑娘一向都只要南玉几个在跟前伺候的。南玉是老夫人去年赐给姑娘的人,咱们也……” 苏氏脸色有些难看,“为何不早说?” 三人都不敢说话,她们三个除了夏李氏是二姑娘的奶娘还有几分尊重,兰音兰珍两个丫头都是夫人选的人。 谁人不知,夫人选的人在姑娘身边根本待不久。 不仅待不久,而且结果都不怎么好。 她们想要留在姑娘院子里,除了闭嘴什么都不说,还能如何? 就是这样,南玉那些人还百般防着她们,只当她们是夫人放在姑娘院子里的眼线呢。 苏氏自然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一时间倒是无话可说了。 她早知道自己选的人在骆君摇院子里是什么结果,时间久了也就不想费心了。 她操心的越多,别人就越防着她。害人累己,何必呢? 兰音和兰珍来暖心苑也不过才三个月,见没有被赶走,她也就没有过问了。 当时只想着这两三个月相安无事,等骆云回来她的责任也就算是了了。 谁知道,这两个丫头甚至连奶娘都被人架空了,感情人家是将人留着糊弄她呢。 一时间,苏氏当真是寒心了。 5、继母 对骆君摇这个继女,苏氏不敢说自己做得如何尽善尽美,却也自问是尽心尽力了。然而,骆君摇越长大越喜欢跟她对着干。 原本就不是亲生的,不亲近她也认了,但她自问从没做过什么对不住她的事,她却将她当成仇人一般防着。 “将军,这事儿你来处理吧。”苏氏淡淡道。 骆云自然看出了苏氏的心灰意冷,他知道这不能怪苏氏,这些年苏氏对摇摇不可谓不尽心。 他常年不在身边,苏氏又不是亲娘,摇摇心中只怕也时常感到不安。 又有人时常在摇摇身边挑拨离间,摇摇越长大跟苏氏的关系就越恶劣。 算起来,倒是骆家有些对不住苏氏。 苏氏出身名门才貌俱佳,在京城里若说名声有什么不好的地方,除了二嫁,九成都是因为摇摇。早年战乱民生凋敝,朝廷提倡女子再嫁,因二嫁也算不上什么坏名声。 常有人暗中议论,骆家二姑娘那般厌恶自己的继母,必然是继母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苏氏将自己的女儿教的才貌双全,继女却不学无术,难保不是想要将这个继女给养废了。 就连骆云在边关都隐约听过这些流言蜚语,苏氏在京城又怎么会不知道? 最初骆云也不是没怀疑过,然而查到的结果却只会令他难堪。 摇摇两岁就丧母,小小的孩子能懂什么? 若是天天有人在耳边说继母各种不好,小孩子哪里能没有影响? 如果说这话的人还是自己仅剩的亲人和长辈,小孩子又哪里那么容易分辨出是非对错来? 骆云不能怪女儿,也不能怪苏氏,他只能怪自己。 是他没能保护好妻子,让女儿小小年纪就失去了母亲。是他没能陪伴女儿成长,将她抛在皇城一年也见不上一次。 “夫人,摇摇年纪小不懂事。我对家中的事也一无所知,此事只怕还是要辛苦你。”骆云轻声道。 苏氏也知道自己不能这个时候撂挑子,当年骆云愿意娶她进门本就是为了女儿。骆君摇成了如今的模样,算来她也没做好当年的承诺。 揉了揉眉心,苏氏沉声道:“将南玉带过来,暖心苑一干人等,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出门!” “是,夫人。” 片刻后,两个粗壮的仆妇拉着一个水色衣衫的丫头走了过来。 那丫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道:“夫人明鉴,是二姑娘让奴婢去传的话,奴婢绝不敢自作主张败坏姑娘的名声啊。” “住嘴!”苏氏冷声道。 打量了那丫头一番才道:“你一直跟在姑娘身边,姑娘是怎么中了药的?” 南玉有些惊慌,“药?什么药?奴婢…奴婢不知啊。” “不知?”苏氏冷笑,“姑娘身边平时是你在侍候,话也是你去传的。除了姑娘只有你知道那地方,既然不是你…难不成是姑娘自己还是谢承佑从府外将药带进来的?” “奴婢…奴婢不知。”南玉移开了眼睛,垂眸道。 苏氏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眼前的少女,“本夫人看你是不打不老实!” 苏氏是一个秀外慧中的女子,虽已年近四十却依然不掩娟秀容颜。 只看容貌仿佛并不十分出色,但她一冷下脸来却总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无怪乎她能以再嫁之身,在未给骆云生育过一儿半女的情况下稳坐上雍皇城第一等贵妇的位置。 “拖下去,给我狠狠的打!留下一口气就成了。” “是,夫人。” 苏氏身边的女管事和骆君摇的奶娘立刻朝南玉走去,南玉脸色煞白挣扎着想逃避。但她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哪里比得上两个三四十岁妇人的力道? 苏氏打理骆家十几年,在下人中颇有威严。 南玉连声喊冤,却见座上无论骆云还是苏氏都不为所动。眼看就要被拽出去了,她只得尖叫道,“夫人饶命!我说!我说!” 她知道,苏氏不是吓唬她的。 就算苏氏对旁人心慈手软也绝不会对她手下留情。 因为苏氏跟老夫人和沈夫人从来就不对付,而她是老夫人赐给姑娘的人,她娘还是沈夫人的心腹。 骆云淡淡道:“说罢,若有只言片语的隐瞒,你就不用活了。” 南玉打了个寒颤,将军比夫人…还要可怕。 南玉此时心中后悔不已,她怎么就摊上了这桩事儿? “将军夫人明鉴,姑娘…姑娘听说穆王府在准备为玄昱公子议亲,这两日家里管得严姑娘出不去,就想趁着今天…让奴婢请了玄昱公子去迎风阁商议此事。姑娘说…只要穆王府派人来提亲,她定会设法让将军答应……到时候、到时候,她便能与玄昱公子长相厮守了。”南玉颤声道。 骆云脸色一沉,苏氏问道:“那药是怎么回事?想清楚再说,姑娘醒来所说若与你有出入……” 南玉咬了咬唇角,低声道:“姑娘只说请玄昱公子商议,没…没有提过什么药。” “这么说……是谢承佑干的?那就难怪君摇打他了,打得好!咱们骆家的姑娘,底线分寸还是明白的。”骆云冷声道,站起身来道:“方才不该放那混账走!我这就去将他抓回来!” “不……”南玉想说什么,很快又意识到自己不该开口,连忙咬住了嘴唇。 苏氏一把抓住骆云,锐利的目光落到南玉身上,“你想说什么?” “奴婢……奴婢……”南玉有些慌乱,“奴婢想…玄昱公子一向对姑娘不假辞色,或许是旁人……” 苏氏冷笑道:“既然不假辞色,他为何听了你的传话便去见君摇?谢承佑说是二公子请他,这话是你传的,还是姑娘让你传的?” 南玉下意识想开口,却在对上苏氏目光的时候住了嘴,良久才低下了头低声道:“是…是奴婢自作主张。奴婢想…若说是姑娘,玄昱公子或许不肯去。所以才……” 苏氏侧首对身边的女管事道:“把这丫头带下去好好问问,没有我和将军的命令不许任何人见她。然后你亲自去查查,近几日有谁买过那药。沈老说那药不是寻常流通的,用的人不多,应当不难查。” 旁边骆云道:“府上的人不方便查这个,我让人去查。” 骆云手握三十万玄甲军,自然有着特殊的消息渠道。 苏氏点点头,“也好,那就劳烦将军了。” 言罢目光幽冷地扫过地上的南玉,“别让我查到此事与你有一星半点的关系,否则…你一家人都别想活了。” 南玉打了个寒颤,惶恐地低下了头去。 等南玉等人出去,苏氏才对骆云道:“将军,此事不可声张。” 骆云皱眉,冷声道:“难道就这么算了?” 苏氏道:“事情到底是如何还未可知,要教训那谢承佑有的是办法。但是…绝不能让君摇和那药还有那些事扯上关系。君摇这次应对的极好,我们就咬定了,是谢承佑对大将军出言不逊,君摇才动手的。” 经她一提醒,骆云也回过神来了,“夫人说得对。” 谢承佑可以回头再收拾,但女儿的名声却是顶顶重要的。 坏名声和坏名声是不一样的,脾气骄纵暴躁或者痴恋谢承佑是一回事,但若是沾上那些事儿就又是另一回事儿了。 6、父女 蓝萌泡了一通冷水澡,又被灌了一大碗药之后,那种难耐的燥热感终于渐渐散去了。她平躺在床上,盯着床顶精致的刺绣花纹心中暗恨道:“别让本姑娘知道是谁干的,早晚弄死你!” “摇摇,没事了吧?” 骆云走进来看着正盯着床顶发呆的女儿,心疼地伸手摸摸她的额头问道。 蓝萌摇摇头,小声道:“没事了,谢谢爹爹。” 她还有些心虚,看着眼前高大魁梧的男人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 若是被认出来自己是个冒牌货,她会不会被当成妖怪烧死? 一瞬间脑海中浮现出了n种坊间流传的穿越后生存指南。 失忆?受到打击性情大变?还是硬混过去? 可是,没有原主的记忆她要怎么混过去啊? 见她蔫哒哒的模样,骆云越发心疼哪里还记得别的?。 “摇摇别怕,有爹在,以后谁都不敢欺负你。” 蓝萌吸了吸鼻子,突然感觉鼻子有点发酸。 眼前这是一个很爱也很紧张女儿的父亲,但是…他的女儿却已经不见了,她不是他的女儿。 同时又有些心酸,她爹就从来没有这么温柔的跟她说过话。 不是她爹不疼她,而是忙,忙得连见面都是奢侈。 从蓝萌有记忆开始,她爸妈就日常泡在实验室里,就连她爷爷奶奶伯父姑姑堂哥堂姐都在为国效忠,蓝萌从小是被保姆带大的。 虽然不缺吃穿,家人也都很关心疼爱她。但对一个才几岁的小孩子来说,一年见不到父母两次,再深切的关爱也很难体会。 蓝萌从小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却并没有变得独立坚韧。 长大后虽然因为信息技术方面的特殊才能进入了国安部门,却反倒是狐狸窝五个女孩子中最娇气,最爱撒娇的一个。 说到底,就是缺爱。 她撒娇是因为想要人关注,想要人抱抱疼疼,谢安澜曾经就调侃过她有肌肤饥渴症。 在尚且不懂事的童年,她甚至在生日的时候暗暗许愿父母的实验室研究所全部都倒闭就好了,这样爸爸妈妈就可以永远陪着她了。 突然想起来,她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了,蓝萌只觉得心里更难受了。 也不知道爸爸妈妈知不知道她死掉了…他们一定会很难过吧? 想到这里,眼泪就忍不住啪嗒啪嗒地掉下来了。 “摇摇……”看着这样的女儿,骆云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他并没有多少跟女儿相处的经验,妻子生下女儿的时候他就已经驻守边关。女儿两岁的时候妻子过世,他原本将两儿一女都接到了边关,但边关环境恶劣小女儿娇嫩得根本无法承受。 才不过几天,原本白白净净的小娃娃就病得奄奄一息了。 骆云无奈只得将女儿送回京城教养。 所幸继妻苏氏是已故妻子的表妹,因为丈夫战死沙场独自带着一个女儿。在知道他有意找一个继室照顾女儿之后,主动上门表示愿意做女儿的继母。 老母年迈又与已故妻子不和对孙女也十分冷淡,骆云再三考量还是同意了苏氏的提议,娶了苏氏进门为继室。 只是女儿渐渐长大,和苏氏的关系却并不太好,倒是跟寡居在府中的妹妹骆氏和外甥女关系亲近。 骆老夫人跟他原配妻子关系恶劣,连带着也不喜欢这个孙女。 反倒是苏氏进门之后,因为厌恶苏氏对孙女才多了两分亲近,但这其中有几分真心实在难说。 女儿越长大就越是敌视继母和继姐,当初希望能由继妻教养女儿的愿望可算是落空了。 对此骆云也并不能责怪继妻,作为一个继母苏氏很是尽职尽责。 虽然摇摇不肯听她教诲,但她掌管着府中中馈,一应吃穿用度上绝没有人敢亏待摇摇半点,也算是让骆云略感安慰了。 女儿不仅跟继母关系不好跟父兄更加疏远。 骆云自知一年陪着女儿的时间也不过几天,有时候甚至两三年见不上面。疏离才是正常的,哪里舍得责怪女儿? 如今边关太平,两个儿子也长大成人可以独挡一面了,骆云这次回京就打算多待一段时间。 也是盘算着女儿年纪不小了,打算为她相看一个好人家。 他虽然相信苏氏的为人,但女儿家婚姻是一辈子的大事,他还是要亲自看看才能放心的。 虽然骆云才回来两天,但骆君摇心悦摄政王府大公子谢承佑的事情骆云也是知道的。 骆云原本还想着若是女儿实在喜欢,就算他不想掺和那些事情也还是愿意与摄政王府结亲的。谁曾想还不等他仔细打听,就发生了今天的事情。 骆云知道这谢承佑绝不是摇摇的良配,无论如何也不打算同意这门婚事了。 谢玄昱看不上他女儿,他自己又算个什么东西? 还真把自己当成摄政王府的大公子了? 西贝货罢了! 至于传闻中女儿骄纵跋扈这些小事情骆云并不在意,父兄常年不在家,纵然苏氏对摇摇再好也难免有不周到的地方,骄纵跋扈总比软弱怯懦被人欺负好。 “摇摇,你听爹爹说,那谢玄昱不是好人,咱不要他成吗?回头爹爹一定给你找个更好的如意郎君。”边说着骆云一边将自己麾下的年轻将领扒拉了一遍。 本事高,武功好,身体好,人品好,还要长得好看的! 最重要的是,在他手下他就能盯着,将来也有他儿子盯着,不让人欺负他的宝贝女儿。 骆君摇不敢说话,只是靠在骆云怀里重重地点头。 谢玄昱是谁?那不重要。 见女儿这么轻易答应,骆云也是一愣。 他还以为需要一些时间才能让女儿接受呢,毕竟这少女心事他这种五大三粗的大男人总是搞不太明白。 听说这小丫头已经追着谢承佑两年多了,怎么这么轻易就放弃了?难道是今天的事儿伤心了? 不管怎么说,肯放弃就好! 骆云立刻道,“乖孩子,你喜欢什么样的回头爹给你找来。咱们找个比谢承佑长得还俊的!” “嗯。”蓝萌点点头,“…爹,我、我有点困了。” 骆云立刻道,“是刚刚吓到了?那爹不打扰你了,你再多休息一会儿。” “嗯,爹爹慢走。”蓝萌松了口气,连忙道。 骆云看着她拉起被子连脑袋一起罩住,无奈地摇摇头伸手将被子往下拉了一些掖好才起身离开。 至于今天的事,还是等摇摇睡醒了再问吧。 7、痴傻 骆云出了门,就看到一个二十出头的高大青年正站在门外等着他。 青年长得高大俊朗,英气勃勃。 “爹,摇摇没事吧?” 骆云摇摇头,“没事,睡着了。怎么不进去?” 青年道:“摇摇不喜欢我,看到我说不定还要生气。” 骆云道:“刚才我看摇摇…好像乖了许多,可别是吓坏了吧?” 青年挑眉,心中暗道:就算被吓到也应该是鼻青脸肿的谢承佑被吓到了吧?不过想起妹妹刚刚遭了一劫,青年心情也阴郁起来了。 “爹,摇摇真不要那谢承佑了?” 骆云轻哼了一声道,“那种小白脸哪儿配得上我骆云的女儿?仲诚,让你去查的事情……” 对于谢承佑被自己女儿打了的事情,骆云没有丝毫的愧疚和歉意,有的只是满满的嫌弃。 连个十六岁的小姑娘都打不过,还敢号称什么文武双全? 别不是旁人给谢衍面子,吹出来的京城第一公子吧? 还有今天的事,若是让他查明跟谢承佑有关,就算是穆王府和摄政王府也救不了他! 青年正是骆云的次子,骆谨行,字仲诚。 骆谨行正色道:“爹,你放心。最多两天一定会有结果。” “很好。”骆云恶狠狠道:“我倒要看看,谁敢算计我骆云的女儿!” 骆云对自己的女儿还是信任的,就算她再顽劣也不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是!”骆谨行眼中闪过一丝狠辣,敢算计摇摇,这些人是真当摇摇没有父亲兄长不成? 蓝萌做了一个梦,梦中有个少女名叫骆君摇。 她是大盛朝定国大将军骆云的女儿,上面还有两个哥哥。 她年幼丧母,父亲常年征战在外无法照顾她,便迎娶了骆夫人的表妹丧夫的苏氏为继妻照顾女儿。 骆家父子常年在边关,继母确实对她很好,只比她大一岁多的继姐也很疼她。 只是她渐渐长大,总是听祖母和姑姑说继母不好,占了自己亲娘的位置,处处向着自己亲生女儿等等。 时间久了骆君摇渐渐便和继母继姐生出了嫌隙,转而与祖母姑姑表姐亲近起来。 她并不太记得,自己还极小的时候继母是如何在她生病的时候整夜不睡抱着她,祖母又是如何对自己不闻不问的。 她十三岁的时候出城游玩遇到了坏人,被有京城第一美男子之称谢承佑救了。就此一见钟情,从此原本顺畅无忧的人生被划上了终点。 她努力追求讨好谢承佑,在每一个可能的场合上前搭讪,为谢承佑的一个眼神一句话而开心不已。 无论什么东西只要谢承佑多看一眼她就费尽心思弄来送给他,哪怕是父亲派人从边关送回来的珍稀宝贝。 外人只说骆君摇不知廉耻,追着一个对自己无动于衷的男人不放。 但她们并不知道,谢承佑私底下对她也并不是那么冷漠的。 偶尔他也会送她小礼物,会对她诉说他的苦衷。 说他虽然是摄政王府大公子,但谁都知道摄政王谢衍并不是他的亲生父亲。 他原本只是穆王府庶长子谢衡之子,谢衍是他亲叔叔。只是因为谢衍二十多岁了却还无妻无子,又常年征战在外祖父担忧他在战场上若有意外身后无人,这才将他过继给了谢衍。 他说虽然人们明面上敬他是摄政王府大公子,暗地里却都嘲笑他要称呼一个只比自己大十岁的男人父王。 他说他想要自己建功立业,让人对自己刮目相看。 他不能喜欢她,他不能让人以为他贪恋定国大将军的权势。 骆君摇很伤心,但是表姐却一直安慰她。 表姐说男人都是爱面子的,谢承佑想要入朝为官名声就更重要了。等到他觉得自己有资格配得上骆大将军的女儿了,一切自然就好了。 为了这一天,她需要耐心一些,可以暗中帮助他更快的成功。 表姐在她写不出来信的时候帮她写,帮她出谋划策,帮她挑选玄昱公子会喜欢的礼物。在她伤心时细心安慰她,开导她。 比起处处教训她这不行那不许的继姐,骆君摇觉得果然表姐才是自己真正的亲人。 直到两天前父亲回来,她正苦恼着要不要告诉父亲自己的心思,然而表姐却告诉她一个消息。 穆王府开始准备为谢承佑挑选妻子人选了,穆王府大少夫人已经选好了几个中意的,只等摄政王回京过目之后就从中挑选一个为谢承佑定亲。 她立刻就慌了,连忙拉着表姐求她想办法。 表姐也很是苦恼,只说玄昱公子如今既无功绩又无官职在身,舅舅和摄政王素来还不对付,恐怕就算提了也不会同意的。 若是有什么办法让舅舅不得不同意就好了。 她冥思苦想了许久,决定先见谢承佑一面,两人也好一起商量这件事。 只是父亲刚刚回来家里看得严,这两日她根本没有机会出门,只能趁着今天让人找谢承佑过来。 她想告诉谢承佑请他家上门来提亲,只要确定了此事,她无论如何都会想办法说动爹爹答应的。 但是她不明白…他应邀来了迎风阁,却又为什么突然变脸? 往日里总是谦谦君子的男人突然变得可怕起来,他想要轻薄她,她不肯他就满脸轻蔑地说她故作矜持,说她不知羞耻,说她下贱。 他在她耳边低声说,“骆君摇,你既然这么贱,这么想要嫁给我,那本公子就成全你,干脆做戏做全套又如何?你要记得……这是你自己求来的,你这样,除了我还有谁肯要你?” “骆云有你这样的女儿,可真是一世英名丧尽啊。” 她想,或许她真的很不知廉耻,很下贱吧? 她曾经眼巴巴地捧着自己熬了好几个夜做的荷包去送给他,却被他不屑一顾,被他的朋友们嘲笑丑得连乞丐都不会要。 她曾经在雪地里苦等着谢承佑赴约,最后等到自己着凉发烧晕倒,谢承佑却一直没有出现。 但只要他让人送来一个不值钱的小玩意,说他被人绊住了不是故意失约的,她就开心了。 她曾经因为谢承佑说喜欢一副古画,费尽了心思想方设法去跟人高价买了过来,却被他转手送给了别人。 她曾经绣了写着他名字的手帕送给他,却被他丢给身边的小厮拿去当抹布,传扬的整个皇城都知道,人人都嘲笑骆家二姑娘是个花痴。 虽然被人耻笑,但当时的骆君摇并不觉得十分难过。 因为她知道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不想让人觉得他贪慕骆大将军的权势。 她是定国大将军的女儿,她的父亲是高祖太宁皇帝亲封的世袭定国公,掌握着大盛两大精锐之一的玄甲军以及三分之一的兵马。 若不是小皇帝年纪小,她就算想做皇后都可以。 表姐说,谢承佑只是太骄傲了,不愿意让人低看了。 骆君摇并不介意,她想表姐说得对,谢承佑有他的骄傲,那她就将自己放低一些。 她一直以为自己在为了他们的未来努力,委曲求全。 但那一刻谢承佑满怀恶意的眼神却让她突然变得清醒无比,仿佛是这几年从未有过的清醒。 他真的厌恶他,看不起她。 她所以为他的骄傲导致的反复多变,不过是他在偶尔心情好的时候施舍给她几分暖意,大多数时候都不屑一顾罢了。 那一刻,巨大的痛苦席卷了她,她无力地将自己沉入了深深的黑暗之中。 8、君摇 笨笨的小姑娘,好惨哦。 蓝萌在心中想着。 可是,然后呢? 真正的骆君摇去哪儿了? 一个苍白的少女出现在她跟前,少女长了一张和梦中骆君摇一模一样的面容却苍白得和那鲜活骄纵的少女几乎不像是一个人。 “你…你是骆君摇?”蓝萌问道。 梦里还带换装的?难道这是鬼魂的统一制服吗? 少女点了点头,对她道,“你也是骆君摇。” “我才不是。”蓝萌道,“我是蓝萌!蓝天的蓝,萌萌哒…呃,萌芽的萌。” 骆君摇道,“以后你就是了。” 蓝萌皱眉,有些疑惑,“你…你不想回去吗?” 骆君摇眼神黯淡地摇摇头。 “为什么?谁年轻时候不遇到几个人渣,这点小事你就要放弃人生,放弃你的家人吗?” 骆君摇微笑着摇头,蓝萌觉得有些奇怪,这个白衣飘飘的姑娘一点儿也不像她看到的骆君摇。 “你真的要把身体让给我吗?你不怕我做坏事吗?”蓝萌问道。 骆君摇道:“我知道你是好人,不会做坏事的。” 周围一片空旷什么都没有,蓝萌在空荡荡的地上坐下,单手托腮望着骆君摇,“你难道不想你爹爹吗?你爹爹很疼你呀。” 骆君摇摇头:“我很笨,很傻,一点都不配当定国大将军的女儿吧?” 蓝萌有些莫名其妙,“虽然你有点…呃,倒也不至于吧。再说了,爹爹就是爹爹,哪有什么配不配的?只要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就好了啊。”她也没有像爸爸妈妈一样变成厉害的科研人员啊。 骆君摇笑容有些苦涩,“我爹爹是个大英雄,可我…只会让他丢脸。” 蓝萌道:“我明白,谁年轻时候不遇到几个渣男呢?小姐姐,只要振作起来你还是整个皇城最酷的崽。别忘了,你可是骆大将军的女儿呀。” 骆君摇笑了笑,“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从哪儿来的,不过我相信你一定会做个好女儿的。萌萌,以后拜托你了。” “啊?”你可真容易相信别人啊。 似乎看出了她在想什么,骆君摇笑道:“你看到了我的记忆,我当然也看到了你的,我知道你是个好人。” 骆君摇走到蓝萌跟前,蹲下摊开双臂搂住了蓝萌,“以后你就是骆君摇了啊,拜托了。你要记住,千万不要相信谢承佑!” 蓝萌伸出手刚要回抱她,眼前的女子却已经消失无踪,仿佛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将她包裹住了一般。 “小姐姐?小姐姐……” 一只手轻轻覆上了她的额头,蓝萌……骆君摇猛地睁开了眼睛。 “摇摇在叫明湘还是令湘?怎么又变成小姐姐了?”轻柔的男声在耳边响起,蓝萌有些怔怔地望着坐在自己床边的蓝衣青年。 “啊?” 青年有些无奈,“还没睡醒?刚刚不是在叫姐姐吗?要见令湘表妹?我让人去请她过来。” 蓝萌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连忙摇摇头,小声叫道,“大哥。” 面对原主的父兄,她总是难免觉得有几分心虚的。不过此时却又莫名多了几分亲近感,不似先前面对骆云时全然是害怕被揭穿的心虚和歉疚。 “乖。”青年大手按了下骆君摇的头顶,声音带着温和的笑意,“大夫已经来过了,说你受了惊吓,吃了药休息两天就没事了。” 蓝萌心想:我都死过一回了,惊吓确实是挺大的。 现在,我就是骆君摇了。 她发现,要接受这个身份并不困难,就像是接受眼前的青年是她的大哥一样。 以后我就是骆君摇了,她心中默默对自己道。 “大哥,我睡了多久?现在什么时候了?”骆君摇小声问道。 骆谨言道:“你都睡了半天了,这会儿已经亥时三刻,父亲母亲已经在送客了。” 骆君摇已经搞清楚了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虽然这是原本的骆君摇所为,但现在却是她的事了。 “大哥,对不起,我错了。”骆君摇低头,小声道。 今天这件事若是传出去,丢脸的不只是她一个人,还有整个骆家。 骆谨言沉默了一下,方才揉了揉她的发顶轻声道:“没事,有哥哥和爹在,别怕。” 原本骆谨言心中也不是丝毫没有火气,但骆谨言还是想亲口问问妹妹。 “摇摇,你老实跟大哥说,今天下午到底是怎么回事?”骆谨言正色问道。 做亲人的,哪怕明知道自己人也有错,也还是忍不住想要将错处都推给别人。 骆君摇低头思索了片刻,才低声道:“对不起,大哥,我以后再也不会了。表姐跟我说谢承佑家里要为他选亲了,但是爹爹…爹爹不喜欢摄政王府的人,肯定看不中他。所以我才……” 骆君摇仔仔细细地将自己记忆中的事情跟眼前的人说了一遍。 骆谨言温润的面上闪过一抹厉色,“你说是谢承佑想要轻薄你,你才动手打他的?” 骆君摇点点头,她当时其实只能算是自我保护。 她没有记忆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当时的情形还有谢承佑那个态度,不管事情如何开始的先打了把责任推给他再说! 就算推不掉,打人总比跟人苟合要强吧? 况且她当时的身体状况,说谢承佑冤枉也未必。 骆谨言神色阴沉,“是令湘给你出的主意?她也知道这件事?” 骆君摇摇头,“表姐只说如果能让爹爹不得不答应就好了,是我自己……想出这样的主意的。我想…如果穆王府上门提亲,我非要嫁给他,爹爹总会答应的。” 骆谨言哪里会不知道她的意思,无外乎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 别说,以他爹对摇摇的疼爱和愧疚,是绝拗不过她的。 骆谨言垂眸,若有所思,“你和谢承佑约在迎风阁的事情除了南玉还有谁知道?” 骆君摇道:“我只跟表姐说过。” 骆谨言闻言气得连连冷笑,“好!好得很!” 骆谨言哪里还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这分明就是故意想要毁了摇摇! 谢玄昱他好大的胆子!当真以为自己是什么龙子凤孙就没人敢动他了么? 那么,沈令湘在这其中又是扮演了什么角色? 是她第一个发现并引了其他人过去的。 但她若也是参与者,只要时间再晚一些,摇摇身上中了毒未必能抵挡得住,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 骆谨言阴沉着脸,这其中的蹊跷,还要再查! 9、兄姐 骆谨言还想要再问什么,一个穿着浅紫衣衫的少女提着食盒从外面走了进来。 “大哥,君摇醒了?” 骆君摇越过骆谨言朝她看过去,那女子长了一张清雅明丽的容颜,跟楚楚可人的沈令湘不同,她眉眼疏朗秀丽,举手投足间是落落大气。 这是她的继姐,骆家大小姐骆明湘。 “大姐姐。”骆君摇轻声叫道,“大姐姐是给我送饭来的吗?辛苦大姐姐了。” 不仅是骆明湘就是坐在旁边觉得妹妹醒来之后就大为不同的骆谨言也是一愣。 骆明湘都有些记不得上一次骆君摇叫自己姐姐是什么时候了,更不用说这样脆生生软糯糯的叫大姐姐了。 还是骆君摇七八岁之前的事情吧? 骆君摇七岁的时候被老太太强行带到跟前去教养,时间久了,就跟她们渐渐疏远了。 “大姐姐?” “嗯?”骆明湘回过神来,就看到骆君摇正坐在床上委屈巴巴地望着自己,“大姐姐,我饿了。” 骆明湘也顾不得多想,算算她确实有快一天没有进食了。 打开食盒从里面拿出一盅精心熬制的粥和几碟小菜两块松软的点心,一边道:“起来吃吧,天色不早了,少吃点,省得晚上难受睡不着。” 骆君摇欢呼一声,连忙爬下床来凑到桌边吃东西。 她是真的饿了,总感觉自己仿佛很久很久没吃过东西了一般。 旁边骆明湘和骆谨言看着坐在桌边吃得不亦乐乎的小姑娘,抬头对视了一眼。 这是睡一觉起来就变了个人了? 还是打击果然可以使人成长? “大公子,大姑娘,二姑娘,表姑娘来看二姑娘了。”门外,丫头恭敬地禀告。 不等骆明湘开口,骆谨言就淡淡道:“告诉表妹,二姑娘身体不适要休息了,让她改天再来看。” “是。”丫头应声下去了。 骆明湘有些诧异地看了骆谨言一眼,见骆谨言剑眉微蹙似有不悦也没有多问。 再看看骆君摇,只见她正津津有味地吃着点心,仿佛没听见丫头的话。 察觉骆明湘的目光,骆君摇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大姐姐,你要吃吗?” 骆明湘抽了抽嘴角,摇头道:“我不饿,你吃吧。” “哦,好的。” “……” 见状骆谨言若有所思道:“摇摇,你身边的南玉还有南竹几个这几天侍候不了你了,明天请母亲另外给你添几个人。可好?” 骆君摇顿了一下,很快就点头道:“好呀。” 这两个人是最熟悉她的,虽然她有着傻乎乎的骆君摇的记忆,也难保不会被人看出来什么。 另外,骆君摇没看出来,可不代表她也看不明白。 那两个丫头的主子到底是谁,可还不好说呢。 她可不是傻乎乎的骆君摇了。 骆谨言唇边勾起一抹淡笑,“乖。” 骆君摇刚吃完饭,已经送走了宾客的骆云和苏氏就过来了。 骆云细声安抚了女儿一番,看着她重新睡下四人才转身出门,从头到尾都没有人再提过关于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 骆君摇独自一人躺在宽大的雕花拔步床上,翻了几个滚才停下来。 无论是从记忆中看到的还是现实中,骆家人真的都对骆君摇很好。不过她其实也有些理解原主的,就如同她自己,她当然也知道爸爸妈妈很爱她,但这些理智上知道的爱并不能替代小孩子渴望亲人的陪伴。 长大了尚且好些,在还很小很小的时候,她也会在爸爸妈妈离开的时候大哭大闹,会在他们一去一年半载才回来的时候跟他们怄气。 只是她生活的环境好很多,身边的人都会对她做正向引导。 而原主就差多了,对她好的继母继姐不是亲生的,唯一亲生的祖母其实并没有那么喜欢她。 姑姑和表姐看似对她很好,然而说话做事无不是别有用心挑拨离间。 虽然原主傻乎乎的,其实她也并没有那么坏。 她爱极了谢承佑,用尽全力杜绝女子靠近他,把自己弄得声名狼藉。 但她最多也只是挤兑阻拦那些姑娘靠近谢承佑,从来没有伤害过她们,更没有使过什么阴暗的手段陷害谁。 她讨厌继姐和继母,也只是对她们不太客气,偶尔被忽悠着帮着姑姑表姐跟她们作对,主观上却也从没想过要怎么伤害她们。 或许也正是因此,今天大姐姐还依然愿意心平气和地来给她送饭听她讲话吧。 在床上翻滚了一会儿,骆君摇才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睡过去之前,迷迷糊糊地想着,如果再看到那傻乎乎的小姑娘,一定要告诉她…… 她的家人都很爱她,并没有责怪她。 骆家的书房里,骆云和苏氏各据一方坐着,骆谨言骆谨行两兄弟并肩站在一边。 骆云将手中一页纸重重地拍在桌上,咬牙道:“谨行,这就是你给我的结果?”显然是对次子的成果很不满意。 骆谨行脸色也有些难看,“爹,人已经暗中抓起来严刑拷打了。对方一口咬定了是自己买来助兴的,不知道被谁偷走了。” 骆云冷笑,“这话你信么?” 骆谨行当然不信,“孩儿会继续审讯!” 骆谨言微微蹙眉问道:“那个叫南玉的丫头还有今天下午接近过迎风阁的人呢?” 骆谨行道:“全部抓了,还在审。那个叫南玉的一直在外面放风,没进去过。不过那药是香料制成的,必须控制时间。所以摇摇必然是在迎风阁中了药的,但我们没找到迎风阁里有香料的痕迹。无论是香炉还是香囊都没有。” 骆谨言思索着,“显然是有人趁乱处理了,香炉太显眼了,应该是香囊或者类似小而且不起眼的东西。” 骆云皱眉道:“我带走摇摇的时候便让人将其他人遣走封锁了迎风阁。我若没记错,其他人都在门外,只有两个妇人进去了,她们应当没有这个时间。” 骆谨言道:“还有一个人。” 书房里沉默了片刻,骆云道:“你是说,令湘?” 骆谨言沉着脸点了点头,抬头看着骆云道:“摇摇要在迎风阁见谢承佑的事情,令湘也知道。”而且很可能还是她暗中挑唆的。 骆谨行倒是一愣,有些不信,“大哥,令湘跟摇摇关系好,应当不会吧?” 骆谨言沉声道:“就是关系好,所以才能知道具体情况。”若是关系不好,难道摇摇还会将自己的事情到处乱说? 骆谨行脸色顿时一沉,他对这个表妹印象不坏,但对方若果真算计摇摇,就别怪他不客气! 坐在旁边的苏氏蹙眉道:“若是香料,为何玄昱公子没有中毒的迹象?难不成那药只对女子有效?” 众人都是一怔,骆谨言的脸色突然难看起来,冷声道:“谢承佑提前服用了克制药性的药,此事果真与他有关?!” 书房里一片安静,一个小小的王府公子,竟然能够将手伸到骆家来? 骆谨言剑眉紧锁,不知怎么的他还是觉得这其中有些古怪。 谢承佑若真的想要与骆家结亲,只需要按照摇摇所说让穆王府来提亲即可。退一步说,只需让人看到他与摇摇在一起举止亲密即可。 反倒是下药的事,不仅多此一举,而且…一旦暴露便会引得父亲勃然大怒。 对谢承佑来说,反倒是可能弄巧成拙,可不是一件好事。 谢承佑这人心高气傲,他笃定了摇摇对他一片痴心,下药的可能本身也不大。 而且,从将谢承佑赶走之后,他就都让人暗中盯着。 谢承佑的表现,像是根本就不知道摇摇被下了药。 难不成这人心机深沉至此,知道他们会被派人盯梢才故作姿态的? 10、算计! “夫人,你怎么看?”骆云看向苏氏问道。苏氏揉了揉眉心,沉声道:“除非有人亲眼看到,否则…现在想要再找证据,恐怕难了。” 都过了这么久了,就算真是沈令湘,恐怕也早将那东西毁尸灭迹了。 “我现在去问她!”骆谨行道。 苏氏看了继子一眼,“既然已经晚了,你现在去问又有何用?徒然打草惊蛇罢了。” 骆谨行皱眉,苏氏道:“所幸,摇摇今天那一通打,打得好。” 就这一点,不管继女是真的急中生智还是一时气昏头了,苏氏都想要夸她。 骆家二姑娘将人打了,不算什么大事。 但若是骆家二姑娘被人看到在迎风阁里和男人纠缠不清,那才是天大的事情。 她听人说了,那谢承佑被打得鼻青脸肿。 打得越狠,越跟那种事情关系远。 哪怕是有人传说骆二姑娘求爱被拒暴怒打人,都比原本可能发生的事情好上百倍。 以骆君摇的名声,求爱被拒打人,也不算特别匪夷所思的事情。 “且不管沈令湘是不是跟此事有关,今天的事…谢承佑才是罪魁祸首!”骆谨言沉声道。 苏氏道:“此事不可声张。” “难道这个亏咱们就这么吃了?”骆谨行有些不甘道。 苏氏看了他一眼,“我只说,不能放到台面上来说。就算真想要找谢承佑麻烦,也要等过了这段时间再说。” 这世道对女子不公,姑娘家的名声容不得半点疏忽。 骆谨行和骆谨言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几分意味。 不能放到台面上来,但台面下收拾人的法子还是不少的。 深夜,谢承佑脸色阴郁地踏入了穆王府前院的书房大门。 虽然已经过了大半天,但谢承佑心中的怒气和羞愤却还未散去。 玄昱公子从来没有这么丢脸过,大庭广众之下被一个小丫头打了不说,还被人直接赶出了大门! 若这是别人,谢承佑绝不会让对方好过。但对方是骆云,他却无能为力了。 如今皇帝年幼太后垂帘,朝中权力实际上掌握在几位辅政大臣手中,而兵权却掌握在骆云和摄政王谢衍手中。 骆云早年追随高祖太宁帝平定天下,手握大盛精锐之一的玄甲军和大盛三分之一的兵马。 别说他一个小小的王府公子,就算是当朝丞相以及摄政王本人都得给他几分面子。 而骆君摇,是骆云唯一的女儿! 谢承佑走进穆王府的书房,书房里有两个人正在等着他。 穆王今年已经五十九岁,跟征伐一生的兄长太宁帝不同,他是个从未上过战场在锦绣堆里活了一辈子的人。 虽然已经年近花甲,看上去却像是不惑之年,头上虽然已经有了银丝,一眼看去却依然有几分雍容和英俊。 坐在他下首的是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虽然也上了年纪,但男人依然相貌英俊,一副养尊处优的贵公子做派。 只是眉眼间带着几分油滑和狡诈,生生破坏了原本姣好的面相。 “祖父,父…大伯。”谢承佑恭敬地躬身行礼。 那中年男人正是穆王府的庶长子,谢承佑的亲生父亲,谢衡。 只是他跟穆王坐在一起,两人看上去不像是父子,倒像是兄弟。 “傍晚便让人去叫你,怎么现在才来?”穆王看着长孙蹙眉,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悦。 谢承佑自然不敢说自己气闷喝醉了酒,这会儿才刚醒过来。 “有些事情耽搁了,孙儿知错。” 穆王打量着跟前的长孙,微微眯眼道:“今天下午,怎么回事?” 谢承佑瞬间想起了下午受到的屈辱,顿时涨红了脸。 谢承佑有些不忿地道:“那骆云一介武夫,仗着手握兵权就……若不是当年运气好跟了高祖皇帝,他算什么东西!” 穆王神色平静并未因为他这番话而动容,淡淡问道:“你跟骆家那丫头,如何了?” 谢承佑神色有些厌烦,“祖父,那骆君摇性格刁蛮跋扈,愚钝不堪。这样的女人,怎么配做摄政王世子妃?” 原本他还想着看在骆云的面子上娶了她算了,没想到她竟然如此不识抬举! “那你觉得谁配?”穆王微微眯眼,道:“姓沈那丫头?” 提起沈令湘谢承佑眼神一柔,迟疑了一下道:“令湘也是骆家的人。” 穆王冷笑了一声:“也是骆家人?你问问看,骆云认不认她是骆家的女儿?就连她那个娘,都跟骆家没有血缘关系,一个寄人篱下的孤女,糊弄谁呢?” “可是……”谢承佑尤有不甘。 穆王道:“你说骆家那丫头不配做摄政王府世子妃,没有她,你能不能当得成这个世子都不好说!” 书房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原本有些慵懒地坐在一边的谢衡也不自觉地坐直了身体。 谢承佑眼神闪了闪没说话。 穆王看了一眼孙儿,嗤笑道:“过继已经四年了,知非却始终不肯上书册立世子。你以为他很喜欢你?” 谢衡有些不满,“爹,谢衍到底是什么意思?他自己也没有儿子,凭什么不立玄昱为世子?也不怕哪天……”死在战场上没人送终! 穆王靠着椅背闭目养神,谢衡和谢承佑却有些着急了。 “祖父。”谢承佑忍不住叫道。 穆王睁开眼淡淡道:“急什么?不管怎么说你现在都叫他一声父王,只要他一天没有妻儿,你就一天是楚王府的唯一继承人。” 谢承佑皱眉道:“这跟骆家又有什么关系?” 穆王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瞥了长孙一眼,“你这几年真是被外面那些人奉承傻了?人家叫你一声摄政王府大公子,你就真当自己是摄政王府的主子了?我让你娶骆云的女儿做正妻,你不乐意。你以为骆云就能看得上你?若不是从骆家那丫头入手,骆云连看都不会看你一眼。有骆云这样的老丈人你什么事情做不了?谢衍马上就要回京了,当初是我压着他将你过继过去的,你以为他不敢动你?” 谢承佑脸色一变,想起他那位已经好几年不见的“父王”只觉得心头寒意顿生。 谢承佑其实没有跟谢衍相处过多少时间,但自从五年前谢衍回京勤王那次过后,每次见到谢衍他都有一种头皮发麻背脊发凉的感觉。 身为最受穆王宠爱的长孙,虽然他父亲是庶出,但他也是实打实的贵公子。 彼时才十五岁的谢承佑从不知道有人能如此凶残恐怖,谢衍提着造反的成王鲁王的脑袋,生生逼死邕王的情形让谢承佑足足做了半年的噩梦。 当然也不只是谢承佑害怕,五年前那一场叛乱,提着叛王的人头踏血而来的谢衍是京城不少人心里一辈子都抹不去的恐怖阴影。 也因此奠定了谢衍“冷面修罗”的称号。 “祖父,他…不会……”谢承佑迟疑着,有些说不出口。 穆王道:“他可以不在乎你是不是他的亲侄子,但他不能不在乎骆云的女婿。” 说到此处穆王眼神突然一厉,冷声道:“玄昱,你到底是要那个姓沈的孤女还是要唾手可得的权势?” 谢承佑脸色变了又变,终于还是缓缓低下头了,“祖父,我明白了。” 穆王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很好,你总算还没昏了头。骆家这件事,你让祖父很失望。原本我看那丫头一心痴迷于你也就没说什么,但是……你要知道有些事情过犹不及。” “如今骆云回来了,你若依然对骆家丫头还是从前的态度,骆云绝不会让你有机会再接近那丫头的。” 穆王有些意味深长地看着谢承佑,“以骆云的权势地位,他的女儿绝不会嫁给普通人。你好好想想,若是你哪个堂兄弟娶了那丫头……你以为这几年没人想要接近那丫头吗?” 谢承佑正色道:“祖父,孙儿明白了。以骆君摇如今的名声,那些人也该死心了。” 穆王道:“那可不好说,骆云手里的玄甲军值得让他们忍受一个声名狼藉的女人。玄昱,你今天的事情做得太让我失望了。” 当时那种情况,谢承佑只要顺水推舟将责任承担下来,哪怕说自己对骆君摇一时情动冒犯了姑娘家,再被骆家父子打一顿全了骆家的名誉,这门婚事也能十拿九稳了。 穆王看了一眼站在跟前的谢承佑,他不是不知道长孙心里在想什么。 但有时候自作聪明太过了,还有一句话叫聪明反被聪明误。 这世上哪儿有那么多十全十美一个人将好处占尽的事? 想拿捏骆家也得先把人娶进门再说! “孙儿知错。” “知错就好,至于姓沈那丫头,你若当真喜欢将来等骆家丫头过门了,或纳入后宅或养在外面都可以。”穆王道。 谢承佑点头,“是,祖父。其实…令湘自己也明白这些,她一直都是个深明大义的好姑娘。” 穆王轻哼了一声,“若不是看她还懂点事儿,你以为我能容她?原本让你再磨磨骆家那丫头的性子也没什么,可惜边关战事结束得太快了,骆云和谢衍先后回京,以后行事小心一些。” “是。”谢承佑应道:“祖父,那今天骆家的事……” 穆王道:“你明天先亲自上门去给骆云赔个礼吧,不要虚言推诿,就说是你一时动情险些唐突了骆二姑娘,那姑娘被吓到了才打你的。你把这事儿担下来,对你没坏处。回头让…你二婶和你娘去探探骆家的口风,若是合适便将你们的婚事定下来。” 谢承佑只觉得一阵恶心,但也知道祖父是为了自己好,只得点头应是,“祖父放心,孙儿明白了。” 11、让他滚! 清晨,骆家几位主子少见的一起在暖心苑用了早膳。当然这其中并不包括寄居骆府的沈夫人和沈令湘母女俩。 睡了一觉起来,骆君摇看着也精神了许多,对此骆云很是欣慰不停地给女儿夹菜。 苏氏出身名门,一贯遵循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却也暗暗打量着眼前看起来乖巧听话的继女。 似乎一夜之间,原本骆君摇身上的那种暴躁骄横以及对父兄的疏离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那种小女儿的乖巧软糯,倒是让苏氏想起了十岁以前的骆君摇。 察觉到苏氏打量自己的眼神,骆君摇抬起头来朝她眨了下眼睛,“母亲想吃这个么?” 说着便将自己跟前的一碟精美小菜推向了苏氏那边。 “……”众人面面相觑。 骆君摇疑惑地歪了歪头:我做错什么了吗? 坐在她旁边的骆明湘微笑道:“娘是看摇摇今早气色不错,看来昨晚睡得很好?” 骆君摇点头笑道:“谢谢母亲关心,我睡得还不错。”虽然换了个世界,但是暖心苑里高床软枕,她确实睡得很不错。 苏氏微微点了下头,“那就好,这两天还是要多休息,不可乱跑。” 若是从前的骆君摇听到这话大约就要不高兴了,现在的骆君摇却高兴地点头道:“我知道的。” 即便有了原主的记忆,一时也难以融汇贯通,她当然不想乱跑。 众人忍不住交换了一个眼色:这是真的变了啊。 骆谨行轻咳了一声,小心翼翼地问道:“摇摇,你可还有哪里不舒服的?” 骆君摇摇摇头,“没有呀,二哥为什么这么问?” 骆谨行干笑了一声,摸摸鼻子道:“没有,二哥不是担心你么?没事就好。” 骆云父子回来第三天,一家人总算是第一次和乐融融地坐在一起吃了顿饭。 刚用过早膳,门外管家进来禀告,“将军,夫人,玄昱公子求见。说是为昨天的事情来向将军和夫人请罪,也想向二姑娘致歉。” 骆云心情顿时恶劣起来,冷哼一声道:“让他滚!” “……”管家为难地看向苏氏,总不能真的让人家滚吧? 苏氏道:“去告诉玄昱公子,大将军和我都有要事无暇见客,请他回去吧。” 管家又看向骆云,骆云倒是没说什么只是挥挥手示意他退下。 等管家出去,骆君摇想起自己记忆中看到的事情,眼睛一转道:“爹爹,母亲,我出去一下!” 说完也不等两人答应,就转过身一溜烟地跑了。 “唉…”骆云没来得及叫住女儿,有些无奈,“这孩子……”该不会又去找谢承佑了吧? 旁边骆明湘站起身来笑道:“我去看看。” “去吧。”苏氏点点头。 骆谨言和骆谨行也跟着站起身来,“我们也去。” 于是三人便也跟着出门,追着骆君摇去了。 苏氏挥退了旁边侍候的丫头们,花厅里就只剩下两人了。 苏氏这才望着骆云轻声道:“君摇的事情,将军到底是怎么想的?” 骆云一愣,“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苏氏摇摇头,“昨天下午的事咱们虽然叮嘱了不会传到外面去,但难保别人不会暗地里议论。另外,玄昱公子既然这个时候上门道歉,穆王府有什么想法,将军想必也是心里有数的。” 被人打了一顿赶出门还亲自上门致歉,这两年玄昱公子姿态何时这么低过? 骆云轻哼了一声,“谢玄昱已经是摄政王府的人了,穆王府倒是管得宽。” 苏氏倒觉得没什么奇怪的,“过继又如何?穆王也是他的祖父,穆王府那位大公子也还是他的亲生父亲。” 苏氏抬眼看着骆云,眉宇间有几分担忧,“将军莫怪我多想,说实话我是不看好那谢玄昱的。” 只是这事儿她说了不算,甚至骆云说了都不算。 苏氏心里清楚,如果骆君摇认准了谢承佑,骆大将军是拗不过女儿的。 骆云正色道:“我也看不中那个谢承佑,什么第一公子?皇城七秀之首?都已经及冠之年了,还一事无成,脾气倒是大得很。再说了…不管那药的事儿跟他有没有关系,他对摇摇无礼的事我还没跟他算账呢!” 苏氏沉默,心道倒也不必如此苛刻。 在这京城的权贵公子中,谢承佑无论相貌才学家世自然也都算是一等一的,不然他也轮不上什么皇城七秀之名。 但骆云也确实有资格看不上他,骆大将军出身贫寒十几岁就上了战场,二十出头就当了将军。 这么再一看已经二十岁却连个进士都还没有考中的谢承佑,可不就是不行么? 只能说是时势造英雄,骆云身在乱世只要有本事再加上三分运气,建功立业自然不在话下。 如今上雍皇城的公子们却不一样,自前朝起就已经完全取消了恩荫制度。 无论你是皇亲国戚还是宰相公子,朝廷对他们唯一的恩典就是一二品大员的嫡长子可免试进入国子监就读。但若是想要入朝为官,要么参加科举,要么自己去参军,上战场立战功。 哪怕是皇亲国戚,没有本事就只能干领每年应有的俸禄,朝堂的事半点也插不上手。 亲王世子若不科举或参军,就只能等着父亲死了继承自己父王的爵位,且还是降等继承。 这也是同样身为皇亲国戚,穆王和摄政王甚至还是亲生父子,穆王只是穆王,而谢衍本身却还有镇国大将军、楚王、监国摄政王等身份的原因。 谢承佑如今就是国子监学生的一员,只不过三年前他因病没有参加会试,再一次会试却要等到明年春天了。 “穆王府这个态度,若回头穆王府的女眷上门,我便回绝她们了?”苏氏问道:“君摇那里……” 他们都知道谢承佑在作践骆君摇,但是她自己不这么想,那就谁也没办法。 她这个继母更是不能说,她越反对骆君摇就越是要跟她对着干。 骆云也有些踌躇,“昨儿摇摇还打了谢承佑那小子一顿,看着像是想明白了。伯言和明湘也都说摇摇对谢承佑的态度看着有些变了,要不回头再问问她?” 苏氏点头道:“那好,穆王府和摄政王府的事情本就复杂,莫说谢承佑那般待君摇,即便他真心诚意的,真让君摇嫁过去也不大放心。” 苏氏没直说,自己那继女的脑子恐怕斗不过穆王府那些牛鬼蛇神。 骆云轻哼一声,“我绝不会让摇摇嫁去给谢衍当儿媳妇!她若非得要谢承佑,那就让他入赘吧。” 苏氏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将军还要注意一下穆王府和谢承佑,莫要让他们在外面败坏君摇的名声。” 之前君摇做的事情太糟心了,还不知道有多少把柄在人家手里。现在谢承佑和穆王府改变态度想要娶君摇进门,未必不会用那些手段。 骆云道:“夫人放心,只要我在一天,谁敢欺负我骆云的女儿!” 骆云也知道女儿现在名声不好,事情已经这样了他也不忍责怪女儿。 但是……罪魁祸首他还是可以收拾一顿的! 玄昱公子是吧?尽管给本将军等着! 12、小垃圾! 谢承佑听到骆家管家的回话,脸色瞬间变得僵硬无比。“既然大将军和夫人无暇,不知君摇姑娘在不在?在下想亲自向她致歉。”谢承佑忍下了一口气,声音温润地道。 管家抬起头有些诧异地看了眼前的玄昱公子一眼,他这般回话就代表了骆家拒绝的态度,出身皇族的玄昱公子怎么会不懂? 如今这是…… “玄昱公子见谅,我们二姑娘昨日受了惊吓,也无法见客。” 说这话时管家忍不住瞥了一眼谢承佑那虽然用脂粉遮掩,却依然还能看见青紫的脸,一时竟有些心虚。 于是说完这话,管家立刻退回了门里,吩咐左右将门给合上了。 只留下谢承佑带着侍从站在骆府大门口,气得脸色铁青。 骆府大门里,骆君摇站在一边的墙角下看着管家吩咐左右将门关上,这才抬头看了看足有一人多高的墙壁。 很快看好了借力点,干脆利落地几下攀上了墙头。 坐在墙头上,果然看到谢承佑正站在大门口脸色阴沉地盯着骆府那“定国公府”的匾额。 虽然皇城里所有人都习惯称呼骆云为骆大将军,但骆家的府邸却实打实的是公爵规制的。 只是定国大将军这个名声过于显赫,甚至遮蔽了定国公这个爵位的光芒。 想起梦中看到的谢承佑对原主做的那些事,骆君摇只觉得昨天那一顿打实在是太轻了。 是得有多恶心的男人,才能一边想要利用人家小姑娘,一边还要故作清高在外面败坏人家的名声? 这货是无师自通了PUA大法是吧? 那就让我正义的蓝萌萌来告诉你,对抗PUA最快最直接的法子,就是打得你生活不能自理! 伸手摸出一把外形精致漂亮的弹弓,骆君摇熟练地拉开弹弓将方向对准了还站在大门口的谢承佑。 “嗖!” 刚刚抬腿准备下台阶的谢承佑只听到风声破空,然后腿弯一阵剧痛,脸色顿时一变就朝旁边栽倒过去。 幸好他身边的侍从眼疾手快,一把扶住才让他没直接在骆家大门口五体投地。 谢承佑看着掉落在地上的铜珠弹丸,脸色铁青。 他当然知道这是谁的东西! 脸色变了又变,谢承佑深吸了一口气扶着侍从的手站起身来,朝四周看看扬声道:“君摇,我知道你在这里,你出来吧。” 骆君摇撇了撇嘴,她这个角度只要往后靠一些,谢承佑根本看不到她。 想诈她?门儿都没有! 再次拉开弹弓,骆君摇身体飞快地向外面一倾。 “嗖!” “公子小心!” 谢承佑捂住了肩膀,神情痛苦。 同时,他的心也开始往下沉。 接着是第三第四颗,那弹丸显然是认准了谢承佑。 哪怕侍从与他贴身而立想要替他挡,最后弹丸还是准确无误地击中了谢承佑。 “公子,咱们先走吧!” 谢承佑扫视了一眼四周,此时时间已经不早了,路上开始有了行人。 谢承佑自然不想在外人面前丢脸,四下看看没发现骆君摇的踪迹,这才咬牙道:“走!” 看着谢承佑主仆狼狈地上了马车离开,骆君摇坐在墙头上心满意足地笑出声来。 “骗女孩子的小垃圾,你等着!这事儿还没完!”骆君摇轻声哼哼着道。 “摇摇这身手不错啊。”另一边,骆谨言三人看着这一幕,骆谨行忍不住赞道。 骆谨言也道:“准头也不错,看来武道院还是教了一些东西的。” 骆明湘有些无奈地看着这两位关注点偏了的兄长,“这么看,君摇应当是真的放下那位玄昱公子了吧?” 就那个准头,说还喜欢她都不信。 骆谨行这才反应过来,“对啊,这是好事儿啊!” “大哥二哥,大姐姐,你们在干嘛呢?”骆君摇清脆的声音带着欢快,如出谷黄莺般。 骆谨行倒是吓了一跳,“摇摇,你怎么过来的?” 骆君摇无辜地指了指自己过来的路,“我从那里过来的啊,是二哥你说的太投入了,都没看到我。” 骆谨行再看骆谨言和骆明湘,见两人都是一副看热闹的神情,显然他们早看到了只是没告诉他。 只得无奈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道:“是二哥不好,没看到摇摇。” 骆君摇笑眯眯地看着他,“所以,你们在干嘛呢?” 骆谨言笑容温文尔雅,全然不像是一个从小在战场上打滚的将领,“大哥担心摇摇,过来看看。怎么?摇摇不想让大哥看么?” “当然没有。”骆君摇大方地道,“大哥你放心,我已经想明白了。以后不会再做傻事让你们担心了。” 见她这模样,骆谨言想起她昨天经历的事情,心中不由一软。 “摇摇长大了,别怕,无论出了什么事都有爹和大哥在。” “还有二哥!”骆谨行道。 骆君摇笑道:“我知道,还有大姐姐!” 骆明湘一怔,也不由浅浅微笑起来。 骆君摇蹦到她身边,挽着她的手臂道:“大姐姐,今天我能跟你一起玩儿吗?” 骆明湘摇头道:“今天我要回书院办一些事情,正好顺道去武道院帮你请假。摇摇今天就好好待在家里,等我下午回来再去找你玩儿。” “……”骆君摇挽着骆明湘的手突然僵硬了。 请假…… 她忘了…… 骆君摇,还要上学! 而现在,她就是骆君摇! 所以,她还是个可怜的学生狗! 不,我已经大学毕业了,为什么还要上学? 虽然她上学用的时间比正常人短不少,但她真的接受了从幼儿园到大学的完整教育,她不是九漏鱼啊为什么还要上学?! “摇摇?” “呃…没,没事。”骆君摇道:“大姐姐帮我请几天假啊?” 骆明湘道:“大夫说你昨天受了惊吓,父亲想让你多休息几日,就先五天吧。” 其实按这丫头在书院那个做派和成绩,请个十天半个月也没人管。 反正去不去都一样。 “五天啊。”骆君摇点头,“不错,五天很好。” 安澜书院是吧? 记忆中…好像是前朝有个叫谢安澜的王妃创办的。 这个名字听起来真…让人不爽的熟悉啊。 13、求情? 被骆家拒之门外的谢承佑脸色阴郁,忍着身上新添的几处伤,踏入了穆王府的大门。 “父王,这骆云也太张狂了!”听了谢承佑的禀告,身为亲生父亲的谢衡忍不住为儿子抱不平。 穆王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别说他刚刚大胜蕲族人回朝,正是气势高涨的时候。就算只看他过往跟着高祖的功绩和手里的兵权,他也有资格张狂。” 谢衡不由一窒,忍不住一阵胸闷。 骆云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乡巴佬出身的莽夫罢了。只是碰巧跟了高祖皇帝才一路成为如今的定国大将军,世袭定国公。 而他呢? 明明是高祖皇帝的亲侄子,先帝的堂兄,堂堂穆亲王府长子,到如今却只能在朝中做着一个可有可无的正五品闲差事。 快四十的人了,连个正经的爵位都没有,走出去也只能被别人叫一声穆王府大公子。 他儿子还被人称为摄政王府大公子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才是堂兄弟。 谢衡道:“玄昱也不是非得娶骆家的丫头,儿子觉得…阮相家的姑娘,还有苏太傅家的姑娘也都不错。” 穆王恨铁不成钢地瞥了儿子一眼,“玄昱若是能坐稳摄政王世子的位置,娶阮家和苏家的姑娘自然是对的。但是现在…你以为知非真的会让他顺利册封?别说老二,就是宫里那老女人也不会轻易同意。” 穆王说的老女人是太皇太后周氏,私底下,穆王对自己的皇嫂毫无恭敬之意。 “什么阮家苏家,在摄政之权面前什么都不是!只有骆云手里的玄甲军,才是真的。” 穆王眯眼道:“玄甲军对骆云忠心耿耿,就算是谢衍轻易也不敢动。有他支持,玄昱就算真的做不成楚王世子,也不要紧。” 但如果谢承佑没有过继给谢衍,身为穆王庶子的儿子,压根就没有资格跟骆家提婚事。 这两年所有人都觉得骆君摇行事荒谬,那是因为摄政王府大公子配得上骆云的女儿。 但如果骆君摇追的是穆王庶子的儿子,那谢承佑的行为在别人眼里就是不识抬举。 谢衡吸了口气,很快明白了父亲话里的意思。 只要能将骆家以及玄甲军和谢承佑捆绑在一起,谢承佑自己就能自成一股势力。 再加上他摄政王长子的名头,前途不可限量。 至于未来怎么样,谁又知道呢? 穆王继续道:“玄昱是一定要娶骆家那丫头做嫡妻的,不过…朝中也不能忽略了。你让你媳妇先替玄昱看看有什么合适的,嫡女不成,庶女总还是可以的。” 正妻不成,侧室总是可以的。 “是,父王。”谢衡恭敬地应道。 “知非这几天也该回来了,你们注意一些。至于骆家那边,玄昱你知道该怎么办?还有骆夫人那里,也要想想办法。”穆王叮嘱道。 提起自己的嫡次子,穆王语气中并没有丝毫的父子之情,淡漠地仿佛是在说陌生人。 “是,父王。” “是,祖父。” “摇摇。” 骆明湘出门去书院了,骆谨言兄弟俩也有事出门,骆君摇只得自己回暖心苑。 却不想骆云和苏氏竟还没离开,正坐在花厅里等着她。 “摇摇刚刚出去做什么了?”骆云有几分小心地问道。 说完还仔细看了看女儿的神色,仿佛生怕她生气。 骆君摇很大方地扬了扬手里的弹弓,道:“去给谢承佑送了几颗弹丸。” 闻言苏氏和骆云都是一愣,很快骆云反应过来不由仰头大笑起来。 “好!干得好!” “爹爹,摄政王府不会找我麻烦吧?”骆君摇问道。 骆云混不在意,“能有什么麻烦?谢衍压根不在上雍,就算在也不会替谢承佑出头的。至于穆王府……” 穆王府只得到骆云一声略带嘲讽的呵笑。 见骆君摇如此态度,苏氏和骆云对视了一眼,神色也都更加松缓了几分。 骆云和苏氏都不是闲人,陪着骆君摇说了一会儿话确定她真的没事便都离开了。 离开前苏氏还仔细跟骆君摇解释了她身边丫头南玉的去向,毕竟南玉是被她让人带走关起来的。 骆君摇也只是应了声知道了,并没有如往常那般吵闹。 见状苏氏暗暗松了口气,心道难不成经过昨天的事这孩子真的懂事了? 目送两人离开,骆君摇也松了口气。 虽然已经接受了她目前的身份,但真的要面对亲人,特别是明显非常疼爱骆君摇的骆云,心里压力还是有点大的。 只是骆云夫妇俩才刚走,外面小丫头就来禀告,“沈夫人来探望姑娘了。” 沈夫人,是沈令湘的母亲,骆云寡居在家中的妹妹骆氏。 骆君摇慢悠悠地坐下来,想了想才道:“跟姑母说,我不大舒服,请她改天再来吧。” 小丫头以为骆君摇真的不舒服,立刻应声去了。 旁边的兰音却很是诧异,自家姑娘对骆氏母女俩有多信任和喜爱她是看在眼里的。 平时别说没事,就算真的病了也不会将人拒之门外。 或者应该说,如果真的身体不适她反而更想见骆氏。 毕竟姑娘跟夫人不亲近,老夫人年纪大了受不得吵闹如今也不在家里,在姑娘眼中沈夫人跟亲娘恐怕也没什么差别了。 骆君摇自然察觉到了兰音的目光,却没有理会靠在椅子里想着事情。 原主傻乎乎的身在局中看不明白,她却看得清楚。 小时候骆君摇跟苏氏母女关系并不差,毕竟她是苏氏带大的。 变化在骆君摇快七岁那年骆氏带着沈令湘回来之后,若不是骆氏经常在骆君摇耳边灌输一些奇怪的话,只怕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沈令湘帮着谢承佑坑她,骆氏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再说了,骆氏将自己的女儿教导成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京城第一才女,却对骆君摇放任自流。 天天说什么“摇摇是骆家唯一的姑娘,谁敢嫌弃你?”,“学琴手指头多疼,姑姑看了心疼”,“骆家姑娘哪儿用得着精通女红,那还要丫头做什么?”,“能读书认字就够了,又不用考科举,念那么多书做什么?”。 就这样,原主还当姑姑疼自己舍不得自己吃苦。 骆君摇在心中轻叹了口气,摇摇头。 真是个傻姑娘啊。 苏氏让她不要乱跑,骆君摇也就真的乖乖窝在自己的暖心苑里不急着出门了,将昨天刚刚得到的原主记忆慢慢消化掉才是正事。 “姑娘,吃点水果吧,刚刚送来的新鲜着呢。”兰珍端着一盘水灵灵的鲜果走了过来,站在骆君摇身边小声道。 原本还缩在躺椅里闭目养神的骆君摇倏地睁开眼睛坐起身来,“看着很不错,大姐姐还有大哥二哥有吗?” 兰珍笑道:“姑娘放心,咱们府上不缺这些。” 骆君摇点点头,拈了一颗葡萄放进嘴里,甜甜的味道让她愉悦地眯起了眼睛。 天然无公害的水果,味道果然棒棒哒。 见姑娘喜欢,兰珍笑着将果盘放到旁边的小几上。 这时一个小丫头急匆匆地来禀告,“姑娘,南玉的娘来了。” 骆君摇有些困惑地偏着头看向兰珍,兰珍连忙道:“姑娘忘啦,南玉她娘是沈夫人的陪嫁丫头,如今也在玉砌院那边做管事呢,是沈夫人身边得用的人。” 骆君摇点点头又歪回了躺椅里,“她来干嘛?” 小丫头自然也不知道,“只说要见姑娘。” 骆君摇本想说不见,想了想昨天的事又点了点头道:“让她进来吧。” “是。” 片刻后,一个四十出头中等身材微胖的妇人跟着丫头走了进来。 才刚看到骆君摇,那妇人就嚎啕一声扑了过来。 “二姑娘,救命啊!” 骆君摇一个挺身直接蹿出了躺椅,蹿出去之前还顺手抱走了小几上的果盘。 “……”那妇人扑了个空,跪在躺椅边上呆呆地望着骆君摇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 骆君摇往嘴里塞了一颗葡萄,心中暗道:吓死萌萌了,要不是看你是个女的,我就一脚踹过去了。 “二…二姑娘?”中年妇人便是骆君摇身边原本那叫南玉的丫头的亲娘。 骆君摇抱着果盘道:“有话好好说,别嚎。” 南玉娘也顾不得骆君摇这与以往截然不同的态度,抹着眼泪道:“二姑娘,求您救救我们家玉儿啊。她一向乖巧听话,侍候姑娘也是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怠慢。夫人二话不说就抓了她关起来,听说还挨了板子。您若是不救她,她恐怕就没命了啊。” 骆君摇回忆了一下南玉,认为此人跟兢兢业业这四个字有些差距。 “这事儿母亲跟我说过了。”骆君摇道,“母亲说这丫头不老实,要让人教教她规矩。你放心,她是祖母给我的人,只是略加教训就会放回来的。” “可是、可是……”南玉娘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姑娘,夫人一定是有误会,求您一定要跟夫人解释解释啊。我们家那丫头再老实不过了。” “再老实不过了?”骆君摇笑得眉眼弯弯,那模样看着十分可爱,但看在南玉娘眼中却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点害怕。 “是,是啊。” 骆君摇道:“可是,我怎么记得她时常自作主张阳奉阴违呢?既然你说她是个老实的,那便是听了别人的命令。” 骆君摇站在一边微微垂眸,跪在地上的南玉娘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压迫力,就仿佛跪在大将军跟前一般。 “是谁呢?是姑姑,还是表姐?正好,我要去问问姑姑,她指使我的丫头想做什么?” 南玉娘大惊,“二姑娘这是什么话?我们夫人最疼姑娘了啊。” 骆君摇道:“那就是你的意思?你随我去见母亲,就说那丫头的规矩都是你教的,你替她承担罪责,好么?” 南玉娘自然不敢,无话可说就只能跪在地上苦求骆君摇,只盼着骆君摇看在多年的情分上心软。 骆君摇面上带笑,眼中神色却淡漠。 你们算计骆君摇的时候,可没有心软啊。 14、打都打了 “摇摇这是在做什么呢?”骆谨行从外面慢悠悠地晃进来,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妇人问道。“二哥!”骆君摇抱着果盘跑到骆谨行跟前,“二哥,吃吗?” 骆谨行看着眼前笑得眉眼弯弯,冰雪可爱的妹妹,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从果盘里拈了一颗葡萄放进嘴里,点点头笑道:“嗯,很甜,很好吃。” 骆君摇笑道:“我也觉得很好吃。” “摇摇喜欢什么尽管吃,没有了就告诉二哥,二哥去给你买。” “谢谢二哥,二哥你真好。” “乖。”骆谨行揉了揉小姑娘的发顶心中十分愉快。 小妹妹果然是软萌又可爱啊,前几日那般生疏肯定是因为他们刚刚回来不熟悉的原因。 “这是怎么了?”骆谨行拉着骆君摇到一边坐下,才看着依然跪着的南玉娘问道。 骆君摇凑到骆谨行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骆谨行闻言若有所思,“你是那个叫南玉的丫头的娘?” 骆谨言骆谨行兄弟多年不在皇城,骆家的下人对他们其实都不太熟悉。 南玉娘也只见过骆谨行两次,只记得这位二公子看起来脾气似乎不似大公子好。 一时有些踌躇,“是,二公子,奴婢是南玉的亲娘。” 骆谨行冷声道:“你对夫人的处置有什么不满?” 南玉娘心中一惊,顿时趴得更低了,“奴婢…奴婢不敢……” “既然不敢,你来这里纠缠摇摇做什么?”骆谨行不耐烦地道,“摇摇待那丫头亲厚,那丫头还敢吃里扒外阳奉阴违,着实罪该万死。本公子看,恐怕是家里教得不好。” “二公子明鉴!”南玉娘连连喊冤,骆谨行却没耐心听她说话,“闭嘴!这几年父亲和我们不在家,才养得你们这群刁奴连夫人都敢不放在眼里。摇摇年纪小不懂事,以后再有人敢在她面前作怪,本公子便将你们一家子都打断腿发卖了!” 南玉娘吓得脸色苍白,趴在地上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往日里对她们十分亲近纵容的骆君摇如今又翻脸无情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让她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如今老太太不在皇城,二公子若真要发落她们,就算是沈夫人也无可奈何。 这一刻,南玉娘仿佛才突然明白了,骆君摇和骆谨行才是骆家真正的主人。 骆氏和沈令湘就算再风光,说到底也还是寄人篱下而已。 “拉出去。”骆谨行厌烦地道。 “是。”南玉娘很快就被人拽着拖了出去。 骆谨行见骆君摇还伸着脖子看,伸手捂着她的眼睛将她的小脸转了过来。 “二哥。”骆君摇抬手扒他的手。 骆谨行顺势放下,叮嘱道:“摇摇乖,别听这刁奴狡辩,那南玉不是什么好东西,现在还不能放。” 骆君摇点头,“我听大哥二哥的。” “摇摇真乖。”骆谨行在心中得意的哼起了小曲儿,这满京城谁家的妹妹有他家摇摇这么漂亮可爱? 傍晚骆明湘和沈令湘从书院回来,双双来暖心苑探望骆君摇。 这两人年纪只相差两个月,骆明湘相貌明丽端庄,有大家闺秀之风。沈令湘柔弱婉约,如弱柳扶风,有几分楚楚可人之感。 而且两人的名字里都有一个湘字,当年骆氏带着沈令湘回来的时候,还因为这事儿闹过一些不愉快。 骆老夫人甚至想让骆明湘将名字给改了,当时苏氏险些被气笑了。 姑娘家名字撞了一个字算什么大事? 那人家家里姑娘多的都不活了? 就算女儿跟沈令湘不同姓不是姐妹,但沈令湘算哪个牌面的人?难道还要自己女儿避讳不成? 这事最后自然没成,因此骆老夫人又将这个本就看不顺眼的儿媳妇记恨了一层。 骆明湘和沈令湘踏入暖心苑时骆君摇正坐在小花园里的桌边摆弄着桌上一大堆东西。 淡淡的夕阳洒在小姑娘的身上脸上,那精致漂亮的小脸仿佛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辉,让人有些移不开眼。 骆君摇的生母当年便是名动皇城的大美人儿,生下来的孩子自然不会差。 只是骆君摇一心痴恋谢承佑,就拼了命将自己往温婉文秀的路子上打扮。但她年纪尚小,比起同龄的姑娘发育还要略晚一些,只会让人觉得像是小孩子偷穿了大人的衣服般不伦不类。 人们的注意力都去关注骆君摇又为玄昱公子做了什么傻事,骆二姑娘怎么骄横跋扈上了,却没多少人在意骆二姑娘的容貌如何。 骆君摇长得其实极其精致美丽,那秀眉,那星眸,那琼鼻樱唇,每一处仿佛都是最精细的雕琢过一般。 组合在一起,更是让人觉得舒心。 哪怕她此时脂粉不施,钗环皆无,只是穿着一身鹅黄衣衫,发丝用几根碧绿发带系着,就让人觉得说不出的清丽绝俗,娇美无匹。 她听到声音抬头对她们一笑,骆明湘只觉眼前少女笑靥生花,宛如天上落入凡间的小仙女。 “大姐姐,表姐,你们回来啦?” 沈令湘快步走过去,含笑道:“摇摇怎么坐在院子里?小心着凉。身体可有什么不适?” 说着便伸手要去摸骆君摇的额头,动作亲昵自然,显然两人平时关系确实十分亲密。 骆君摇微微往后一仰,沈令湘的手落了个空。 “摇摇?”沈令湘一愣。 骆君摇朝她笑道:“表姐,我在生气呢。” “……”沈令湘心中暗道,你三天两头生气有什么奇怪的? 不过看着骆君摇满脸笑容的说自己在生气的模样,沈令湘也忍不住微微蹙起了眉头,觉得眼前的骆君摇有些奇怪。 “摇摇在生什么气啊?谁惹摇摇了?”虽然心中不悦,沈令湘却还是温柔地笑道。 骆君摇把玩着手中的红宝石发簪道:“表姐你不知道吗?” 沈令湘道:“难道是因为昨天的事?摇摇,对不起。我昨天是听到迎风阁里有动静,担心出什么事才过去的。谁知道…对了,昨天到底出什么事了?你怎么会动手打了玄昱公子?” 这个问题她其实昨天就想问了,可惜昨天舅舅很快就抱着骆君摇走了,之后她根本没有机会再见到骆君摇。 骆君摇漫不经心地道:“你当时不是也在么?” 沈令湘皱眉道,“可是,玄昱公子怎么会……”她当然知道谢承佑绝不可能是因为对骆云言语不敬才被打的。 “哦…那你就当我看他不顺眼呗,打都打了还能怎样?” 15、添妆? 看他不顺眼?打都打了还能怎样? “……”沈令湘忍不住一窒,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倒是旁边的骆明湘有些忍不住,低笑出了声。 骆君摇扭头热情地拉她坐下,“大姐姐,快坐呀。大姐姐,你看这些……你喜不喜欢?” 骆明湘有些不解,跟前桌上放在两个盒子,盒子里尽是些珠宝首饰,甚至还有一些零散的宝石珍珠。 “这是在做什么?” 骆君摇道:“大姐姐不是下个月就要出阁了吗?我在选给大姐姐添妆的东西呀。大姐姐快看看,你喜欢什么?” 骆明湘一时有些受宠若惊,倒不是她有多稀罕这些东西,而是这几年这个继妹连一个素银簪子都没有送给她过。 被晾在旁边的沈令湘眼底幽暗,闪过一丝嫉恨。 骆家三个姑娘,骆明湘有亲娘疼,沈令湘有亲娘和外祖母疼,算起来似乎骆君摇是最不被关心的一个。 但骆君摇是骆云唯一的女儿,他还有两个亲哥哥,没有人真的敢忽略她。 因为愧疚,骆云和骆谨言兄弟各种东西不要钱一般的往回送。 虽然也会带上骆明湘和沈令湘的一份儿,但又怎么能跟亲妹妹比? 偏偏苏氏盯得紧,她从骆君摇这里拿一些小玩意儿苏氏不会管,但她若是拿了什么珍贵的东西,不出两天就能传遍整个京城的贵女圈。 只要她戴着出门,就有人问“听说这是骆将军特意从边关送回来给骆二姑娘的?骆二姑娘竟送给了你?你们表姐妹关系很好嘛”。 她若要营造一直是她在委曲求全迁就骆君摇这个骄纵大小姐的模样,要维护她京城第一才女的清高风范,自然不能动骆君摇的东西。 也是因此,沈令湘恨死了苏氏。 那老女人自己把持着骆家也就罢了,还喜欢多管闲事,也不见骆君摇领她的情! “摇摇对明湘表姐真好。”沈令湘幽幽道。 骆君摇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大姐姐是我大姐姐啊。大姐姐,快说啊,你喜欢什么?都喜欢的话,全部送给你也可以,我还有。” “……”你以前怎么不记得她是你大姐姐? 骆明湘回过神来,微笑道:“不用,这些你自己好好留着,我娘给我准备了不少嫁妆呢。” 骆君摇找出一支明珠簪比划了两下,最后插在了骆明湘的发间。 “添妆怎么可以不用?而且这些大姐姐用起来更合适,我还要很久才能用呢。” 这倒是真话,骆君摇和骆明湘虽然只相差一岁半,但骆明湘看上去已经是个端庄婉约的妙龄女子了。 骆君摇比她矮了一截不说,眉眼也还没有完全长开。精致可爱有余,属于女子的明艳妩媚却尚且不足,过于隆重的首饰用起来便有些累赘。 骆明湘笑道:“真的送我?” “当然啦。” 骆君摇认真地道,“二哥说,姑娘家嫁妆多一些才不会被欺负。这些都送给大姐姐,以后如果姐夫敢欺负你,我和大哥二哥还一起去帮你揍他!” 骆明湘看着眼前挥舞着小拳头的小仙女忍不住失笑,想起昨天匆匆一眼看到谢承佑鼻青脸肿的模样,她倒是真的相信骆君摇能替她揍人。 骆明湘也不再推辞,笑道:“我那里有一串明珠手串还有一匹湘绫,回头让人送来给你。” 骆君摇虽然不知道骆明湘说的湘绫是什么样,但那串明珠手串却是有记忆的。 珍珠这东西价格很难说,有直接用来碾成粉末做珍珠粉的,也有一颗就价值连城的。 骆明湘那串就是后者,那还是苏氏当年的陪嫁,苏氏自觉年纪大了不适合戴就送给了女儿。 骆君摇一直想要,只是她跟骆明湘关系不好,也就一直都不好意思开口。 “谢谢大姐姐。”骆君摇笑道。 沈令湘站在一边冷眼看着这对姐妹亲密的模样,心中却是翻涌不定。 骆君摇怎么突然就对骆明湘这么好了?难道是因为昨天的事情? 还是骆云父子三个对骆君摇说了什么? 不知怎么的,沈令湘隐隐觉得有些事情渐渐开始脱离了控制。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沈令湘匆匆告辞离开了。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骆君摇在心中轻轻哼了哼。 昨天的事,若说跟沈令湘无关她才不会相信。 不过,骆君摇实在是有点好奇,她这位好表姐到底想要干什么呢? 骆明湘没有理会沈令湘的离去,她跟沈令湘关系一直十分寡淡。 “摇摇,今天我去武道院,章先生十分不悦。你今年已经缺了不少课了,你当真打定了主意要去玲珑院?” 骆明湘想起正事,原本舒展的眉宇又微微蹙起了。 现在的安澜书院只分为武道院和玲珑院,骆君摇就是武道院的。 但自从她喜欢上谢承佑,就千方百计想要转到玲珑院去。然而骆君摇实在不是读书的料,玲珑院的院长和先生一直都不同意,她自己武道院的课也给耽误了。 再这么下去,骆明湘担心她真的要被退学了。 自大盛建立,安澜书院还没有过学生被强制退学的先例。 如今的安澜书院与前朝不同,几乎是专属于贵族少女的学院了。 想要从这里毕业有两个途经,一是成婚或者年满十八无劣迹者,自然毕业。二是若想提前毕业,可以提前申请考核,考核通过即可。 不过一般人都会在婚期将近的几个月才申请考核,毕竟学无止境,而这个年岁的姑娘们一般都在书院待着,你提前毕业了又能做什么呢? 书院对这些姑娘来说不仅是学习的地方,更是经营人脉的地方。 况且安澜书院的课程十分轻松,完全不会影响姑娘们自家的事情。 骆君摇想了想,摇头道:“不了,我不想去玲珑院。” 骆明湘虽然不知道骆君摇为什么又改变了主意,还是叮嘱道:“那过几天去了书院之后,去找章先生道个歉,跟她说你以后会好好学习,知道吗?” 骆君摇想了想武道院的课程,信心十足地道:“大姐姐你放心,我这么可爱,章先生一定会原谅我哒。” “……”骆明湘无语,你可真有信心。 “我以后不在书院了,你自己要乖乖的。” 骆君摇眨了眨眼睛,“我知道,大姐姐要准备结婚了,要在家里待嫁嘛。” 下个月就是婚期,这个月骆明湘才申请考核离开书院,恐怕还是有担心骆君摇在学校惹事的原因在里面。 “……” 这小丫头好像变可爱了,好像又没有。 16、跟踪! 之后两天骆君摇都在努力熟悉这个新的环境,她记忆超群,将原主的记忆融会贯通几乎没花费多少力气,只除了做了两晚上的噩梦。 第三天她就大摇大摆地踏出了骆府,准备去看看这古代的皇城是何等繁华壮丽。 原本的骆君摇就是个闲不住的,她要出去自然也不会有人拦着他。 上雍是两朝皇都,宏伟壮丽自然不在话下。 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川流不息,骆君摇饶有兴致地在街上闲逛,恍惚有几分在现代逛影视城的感觉。 这可比影视城真实多了,骆君摇心中想着。 将上雍最繁华热闹的地方逛了一遍就已经过了午时了,骆君摇揉揉有点咕咕叫的肚子,走进了记忆中整个京城最有名的酒楼。 坐在酒楼二楼的窗边,骆君摇悠然地吃着东西。 目光不经意地往下眺望,突然骆君摇目光一凝,定定地落在了街边一辆缓缓前行的马车上。 那马车外表看上去倒没什么奇特之处,但骆君摇却认得,那是谢承佑的马车。 骆君摇抬手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谢承佑被她打得鼻青脸肿,以他爱面子的性格是绝不会去国子监读书的。 那么他这会儿不在楚王府或者穆王府躲着,跑出来做什么呢? 难道又想去骆家道歉?那也不是去骆府的方向啊。 这两天谢承佑跟定点打卡一般,每天一大早上门求见然后被拒。 骆君摇怀疑他是想趁着脸上的伤还没好卖惨,可惜骆家上下无一不是铁石心肠,并没有什么用处。 至于被打了还要道歉这件事,谢承佑心里如何憋屈,就不关她的事了。 所以说,有个好爹的好处啊。 如果是骆云没回来之前,谢承佑怎么可能两次三番的上门赔礼道歉? 谦谦君子宁折不弯? 要么是太脆了折得太快,要么是压力还不够强! “小二,结账!”骆君摇眼睛一转,站起身来道。 片刻后,骆君摇从酒楼出来跟上了那辆正往城外方向而去的马车。 一想起谢承佑那个pua小姑娘的人渣,她就手痒。 马车在城里走不快,出了城就开始加速了。 谢承佑坐在马车里,脸上的青紫痕迹已经没有之前那么明显了,看上去倒是恢复了几分翩翩公子的模样。 即便如此,谢承佑的脸色却依然不好看。 这几天,他心情就没有一刻好过。 他那位“父王”即将回京的压力和骆家的事情,都让他烦躁不已。 接二连三去骆家吃闭门羹,谢承佑已经可以想象他的那些朋友同窗心里在怎么嘲笑他了。 当初对人家姑娘不屑一顾,怎么人家爹回来了就巴巴地上门去了? “骆君摇!”谢承佑忍不住咬牙切齿。 那个蠢货不是喜欢他喜欢的要死吗?她竟然敢给他这样的难堪,是笃定了骆云回来他就奈何不得她了?! 他好不容易强忍着厌恶想要给她个机会,她竟敢……不识抬举的贱人! “公子,到了。” 马车慢慢停住,谢承佑从马车里出来对车夫道,“将车赶远一些,半个时辰后再过来。” “是。”下车之后谢承佑便转身往路边的树林走去,这条小路僻静无人,他也不怕人瞧见。 车夫目送他离开,才调转马头将马车赶到另一边去。 缓缓在小路上行走的马车底下突然滚出来一个人影,那娇小的身影灵活地滚到了路边。直到马车走远了一些才抬起头来,被灰尘呛得闷咳了几声。 骆君摇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灰尘有些好奇,“谢承佑来这里干嘛?跟人幽会?” “……”突然有一种抓奸的兴奋感。 另一边,谢承佑熟门熟路地走过去,前方的树林里早有一个纤细身影在等着他了。 “承佑,你来了。”女子听到脚步声回头,看着谢承佑心疼地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谢承佑面部扭曲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平静,柔声道:“没事,已经好多了。” “摇摇下手怎么这么重!”女子幽幽道。 骆君摇坐在树上,透过树枝往外望去,并不怎么意外的发现谢承佑的幽会对象正是此时应该在书院上课的沈令湘。 她偏着头盘算了一下,心中失笑。 可真是个好地方,这儿不正好是安澜书院后山的山脚下么? 这会儿正是书院午休的时候,打点好了或者有人掩护想要偷跑出来倒也不是件难事。 显然这两人也不是头一次在这里幽会了。 这沈令湘跟谢承佑是这种关系,平时却丝毫没有表现还拼命说谢承佑的好话,将骆君摇往谢承佑的身边推。 可真是好表姐啊。 “令湘,那日你为什么会来得那么早?”树林里响起了谢承佑的声音。 沈令湘低声道:“我听见里面动静有些大…以为出什么事了。” 说到这她声音一变,多了几分幽怨,“怎么?你以为我是故意的?你怎么不想想,若不是为了你,我怎么会…怎么会做出这样对不起摇摇的事?” 谢承佑最见不得她这个样子,连忙陪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若是再晚一些,恐怕也没有这些麻烦了。” 若是事成之后令湘再出现撞破此事,到时候骆云不想认也不行,更可以彻底毁了骆君摇的名声。 可惜…… 他也知道怪不得令湘,他根本没想到骆君摇会那般激烈的反抗。 只是事情失去控制以及这几日积蓄的怒火终究让他有些沉不住气。 沈令湘委屈地呜呜哭泣着,谢承佑连忙柔声安慰。 那两人已经搂在了一处,谢承佑声音里有几分歉疚,“令湘,对不住。我祖父一定要让我娶骆君摇那个蠢货,你……” 沈令湘表情微僵了一下,但她靠在谢承佑怀中,谢承佑并没有看到这一瞬间的变化。 “我知道。”沈令湘声音低落,“我只是个丧父的孤女,如何怕配得上摄政王府大公子?” “令湘,我……” 沈令湘抬手掩住谢承佑的唇,轻声道:“我都明白,一切只怪我命苦罢了。” 谢承佑心疼不已,“令湘,等我。相信我,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光明正大的成为我的妻子的。” 沈令湘眼中闪烁着泪光,抬起头来微微点头道:“我相信你,我…我一定等你。” 骆君摇面无表情地听着两人你侬我侬的肉麻着,忍不住想伸手搓搓自己手臂上有几斤鸡皮疙瘩。 想娶本姑娘?你在想屁吃! 17、贱! “令湘,过几天长陵长公主要为安阳郡主办接风宴,到时候你帮我将骆君摇约出来可好?” 骆君摇正百无聊赖地坐在树杈上听着那两人你侬我侬,突然听到这么一句话立刻竖起了耳朵来了精神。 原本靠在谢承佑怀中满脸柔情蜜意的沈令湘身体也有瞬间的僵硬,她抬起头来有些为难地道:“摇摇好像对我有了什么误会,这几日对我一直不冷不淡的,倒是和骆明湘走得近。恐怕到时候……” 谢承佑见她推脱,不由皱起了眉头,“她一向对你信任有加又没什么脑子,就算是因为什么生气了,你多哄哄她便是。” 沈令湘有些委屈,骆君摇那样骄纵的人要怎么哄? 说到底还不是要她卑躬屈膝地赔小心,哄着骆君摇? 这些年为了哄骆君摇,她受的委屈难道还不够多吗? “令湘?”不见沈令湘回答,谢承佑低下头去看她,“怎么了?你不愿意?” 沈令湘连忙摇头,凄声道:“怎么会?你明明知道,为了你无论什么我都愿意做的?你这是怀疑我么?我……” 谢承佑看着她微红的双眸,不由满心愧疚,将她搂在怀中柔声安慰许下了无数承诺。 “你知道的,我心中只有你一个。” 谢承佑低声道,“是我无能,若非我出身低微怎么会让你受这样的委屈?前几天的事,骆大将军对我敌意甚深,这个时候绝不能和骆君摇反目成仇。” 沈令湘点头道:“我知道,你放心便是。承佑,你不要妄自菲薄,在我心中你才是最优秀的男人!无论如何,我都会陪着你,支持你的。” 谢承佑感动极了,“令湘,我就知道你会理解我,我们才是一路人。” 沈令湘靠在谢承佑怀中,微微垂眸神色温柔。 她们确实是一路人。 以她的身份和名声,想要在皇城中找一个好人家不难。 但想要嫁入位高权重的人家做当家主母却是难如登天。 算起来,她比生母二嫁的骆明湘还要不如。骆明湘虽然幼年丧父,但她的生父生前也是个二品将军,苏氏出身侯门家世清贵,又是骆大将军的继女。 所以骆明湘能够被淳安伯府求娶,而她的婚事却迟迟定不下来。 虽然对外说她是骆云的外甥女,但她的母亲骆氏其实是骆家老夫人早年收养的,并没有血缘关系。 她的父亲生前只是个五品小官,还因为渎职被流放病死在了边关。细究起来,沈令湘其实是犯官之女。 即便有骆云这样一层关系,京城里真正的权贵也绝不会愿意为嫡长子选这样一个妻子。而能够接受她这样身份的人家,沈令湘却又看不上。 莫说是普通人家,便是骆明湘的未来夫家淳安伯府,沈令湘也是看不上她。 她想要成为整个皇城人人羡慕仰望的存在,她希望终有一日自己能将骆君摇光明正大地踩在脚底。 这才不负她这些年,委屈齐全地陪在骆君摇身边所受的委屈! 而她也如愿遇到了谢承佑。 谢承佑出身皇族,穆王长孙,摄政王长子,这样的身份本该是她无论如何也攀不上的。 但谢承佑又是穆王的庶长子所生,被摄政王过继过去的,身份其实颇为尴尬。 她知道谢承佑有野心,这也正是她所看中的,甚至她还在其中添过几把火。 她知道,只要自己牢牢掌握住谢承佑的心,现在所有的委屈都会有所回报的。 过了好一会儿,这两人终于腻味完了。 骆君摇翻着白眼等谢承佑送走了沈令湘,揉了揉肚子觉得自己可以两天不用吃饭了。 目送沈令湘的身影消失在远处,谢承佑这才转身往树林外不远处的小路边走去。 他刚往外走了十来步,突然听到背后传来一声轻响。 不等他回头去看,突然感到脑后被重物一击,剧痛伴随着黑暗袭来,整个人瞬间到了下去。 骆君摇心满意足地围着地上的谢承佑转了一圈,又抬脚踢了踢,见他毫无动静这才笑道:“垃圾,就你这样的小弱鸡还敢算计本姑娘!” 骆君摇托着下巴思索着,“现在你落到我手里,本姑娘该怎么对付你呢?” “……”地上的谢承佑一无所知。 骆君摇仿佛想到了什么,嘿嘿笑了两声。 俯身去拽谢承佑的衣襟,拽着他往前拖了两步发现有点重又停了下来。 她毕竟是个身形娇小的小姑娘,想要一下子拖动一个至少一米八的青年人还是有些难度的。 骆君摇叹了口气,“拖不动啊,那就不好意思啦。” 骆君摇笑眯眯地从袖中抽出一把寒光熠熠的匕首,看着地上的人眼睛里满是跃跃欲试的光芒。 “从哪儿开始呢?就从这儿吧。” 撕拉—— “哎哟,白长这么高个儿了,竟然是个白斩鸡。一块腹肌都没有!” 撕拉—— “咦,腰上竟然还有一颗朱砂痣?” “裤子……呃,裤子就算了吧,看到脏东西怎么办?” 刷刷刷! 树林边寂静无人,布料撕裂的声音连连响起还带着少女嫌弃的点评。 可惜周遭无人,只有林中的鸟儿们目睹了这惨无人道的一幕。 “最后,再刻个字吧?”骆君摇认真欣赏了一番自己的作品喃喃道。 然后拿着手中的匕首比划了半晌,选定了某人胸口中央的大片空白位置。 刀尖刺下的瞬间,昏迷的人不由吃痛地皱起了眉头,眼皮也开始颤动着仿佛快要醒来的模样。 骆君摇眼疾手快,毫不犹豫地又补了一下,连眼皮都没来得及睁开的人又再次陷入了昏迷。 “乖乖地,别碍事,很快就好了。” 片刻后,骆君摇随手将刀尖上的血迹在谢承佑破碎的衣服上抹干净,起身钻进了树林深处。 树林边的一颗大树下,只躺着一个衣衫破碎成片,露出大片白花花的肌肤俨然是惨遭蹂躏的青年男人。 男人平坦白皙的胸膛上还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字—— 贱! 18、谢衍?! 做完坏事心情大畅,骆君摇愉快地将谢承佑暂时抛在了脑后,迈着轻快的脚步往树林深处走去。从外边小路走容易撞到去而复返的车夫,还是绕绕路比较保险一些。 骆君摇愉快地在穿过整片树林沿着山脚下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她方向感极好,只要沿着这山脚线一直往前走,就可以走到安澜书院通往城门口的大道上。 说不定还能顺便搭个便车什么的。 “这林子深处怎么连个鸟儿都没有?”骆君摇有些疑惑地低喃道。 刚才在外面可是还时不时听到鸟儿鸣叫的声音啊。 突然骆君摇脚下一顿,鼻翼轻轻动了动,“有血腥味。” 她刚刚没沾上血啊。 四下看了看,骆君摇低下了头。 就在她脚尖前方不到一寸的地方,枯叶上有两滴尚未干涸的暗红。 骆君摇警惕地朝四周看了看,飞快地捡起枯叶然后闪到了一棵树后面。 伸手摸了摸那枯叶,鼻子微微动了下。 血迹? 而且不是鸟兽的血迹,是人血! 原本还有几分懒散娇俏的少女眼神瞬间变得明亮而锐利,她顺着刚才那地方一路往前看去,只看到了一地凌乱的足迹。 再往前十几步,转过山坳果然看到两具躺倒在地上的尸体。 尸体穿着灰色的衣衫,一个被一刀封喉,一个心口多了一个血洞。 可见下手的人十分干脆利落。 穿越还没两天呢,要不要这么刺激啊? 骆君摇抱着胳膊思索着:当成没看见呢,还是当成没看见呢? 远处隐隐传来金属击打的声音,骆君摇知道那必是有人在打斗。 “我不是多管闲事,我就是随便看一眼……” 骆君摇在心中喃喃道,身体已经飞快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移动而去了。 树林深处,茂密的阔叶树荫遮蔽了本就暗淡的光线,让这一方天地显得有些阴暗幽冷。 两个灰衣男子正站在山坡下,用仇恨的目光盯着跟前距离他们不过几步远的男人。 男人一身黑色衣衫,在幽暗的光线下越发衬得他整个人高大挺拔。 他站在一颗树下,只能影影绰绰看到那显得尤为深邃俊挺的轮廓。 男人手里提着一把长剑,剑锋清寒,有血水正顺着剑锋无声滴落在地上的腐叶上。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横七竖八地躺着好几具尸体,衣着跟那两个灰衣男子并无二致。 “谢衍,你不必虚张声势!” 终于,一个灰衣男子扯着有些发紧的嗓音道:“这一路你被袭击九次,身上至少有十三处伤,你早就无力再战了!” 被叫做谢衍的男人抬眼,眸中寒意湛然。 他沉声道:“你试试。” 对面的人并没有轻举妄动,显然…他们并不敢试。 此处距离皇城只有一步之遥了,这是他们仅剩的机会。 一旦让谢衍踏入皇城,他们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因此这一次必须万无一失! 而他们身后倒下的那些人,都是之前“试试”的结果。 但是同样,他们也没有更多的时间消耗在这里。 这地方距离皇城太近了,随时有可能被发现。 两个灰衣男人对视了一眼,似在交换意见。 最终,两人依然决定只能破釜沉舟一试。 他们没有退路,杀不了谢衍回去他们也得死! 同时紧了紧手中的武器,两人眼底闪过狠意。 骆君摇趴在山坡上一处下凹的灌木丛后面,听到谢衍两个字不由得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谢衍这个名字,即便是曾经的骆君摇不学无识也依然还是如雷贯耳的。 因为他是当今的摄政王,楚王殿下。 同时,还是谢承佑的“父亲”。 身为谢承佑的忠实“舔狗”,她怎么能不知道谢承佑的父王叫什么名字呢? 眼看着那两人眼中凶光毕现,骆君摇在心中叹了口气:我可真是个善良的好人,万一死了不知道能不能再穿越一次? 在那两人同时举刀的时候,骆君摇拉开了随身带出来的弹弓。 “嗖!” 骆君摇虽然没有奢侈到用金丸的地步,但这铜弹丸也是骆家为二姑娘特制的。 之前打谢承佑她还手下留情了,否则谢承佑绝不可能自己走着离开,而是被人抬着走的。 “什么人?!” 这声音自然引起了下面的人注意,其中一人举刀去挡。 骆君摇在打出一颗弹丸的同时就已经就地一滚翻到了旁边,再一次拉开了弹弓。 同时,站在树下一直没有动作的谢衍突然抬手。 幽暗的空间里寒光乍现,带出一道暗红的血影。 瞬间斩杀一人,谢衍没有片刻停留挥剑向另外一人。 那人再也顾不得躲在暗处的骆君摇,连忙回身挥刀砍向谢衍。 下一刻,腿弯一阵剧痛。 一颗弹丸打中了他的左腿,剧烈的疼痛让他左腿一弯,控制不住地向下跪去。 谢衍一剑砍在了他的刀锋上,那把刀立刻缺了个口子。 灰衣男人只觉虎口剧痛,瞬间血流如注。 谢衍轻哼一声,长剑斜扫过去。 灰衣男人避过了再次袭来的弹丸,下一刻他握刀的手被长剑连同小臂一起砍断了。 灰衣人惨叫一声,狼狈地手脚并用往后退,想要避开谢衍的长剑。 谢衍并没有斩草除根,依然提着剑站在树下,只是微微侧身目光看向了身侧山坡上的灌木丛。 灰衣人对死亡的恐惧终于战胜了任务失败后将会面临的惩罚,见谢衍没有继续动手根本不敢多想,踉跄地站起身来连丢在一边的刀和断臂都顾不得,转身就往后奔逃而去。 谢衍目光依然落在灌木丛上,手中长剑往前一掷,长剑脱手而出钉在了那逃走的灰衣人背心。 “……” 骆君摇透过灌木丛望着那双深沉冷峻的眼眸,觉得自己仿佛是被什么巨型猛兽盯上了一般,一时竟然有些不敢动弹。 他受了重伤,我悄悄走掉他追不上我。 那两个灰衣人高度紧张所以没看出来,骆君摇作为旁观者却看得一清二楚。 谢衍站在树下不动不是他轻视对手或者想要装逼,而是他身受重伤必须靠着身后的树支撑,否则根本就站不住。 **叔叔说:做好事不留名。 诗仙太白说: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骆君摇悄悄往后缩了缩,退到下面的人绝对看不到自己的地方。 正要转身溜走只听下面扑通一声,她再回头看原本还站着的人已经倒在了地上。 “……” 19、真.第一美男? 骆君摇满脸纠结地站在血腥气弥漫的树林里,看着躺在地上的黑衣男人。 若不是心口还有微弱的起伏,她都要怀疑这人是不是已经死了。 不是她不想着人好,而是靠近了才知道这人的伤到底有多重。 所以说,黑衣服真是个好物。 就算受了伤流了血,敌人也不一定能看出来你到底伤得有多重。 男人长了一张极其俊美的脸,虽然骆君摇认为以一个“父王”的身份来说有点过于年轻了。 不过大家都知道谢承佑并不是他亲生的,也就不用在意了。 骆君摇自诩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信息爆炸的时代见过的美男子更是不计其数,但饶是如此也还是忍不住看得愣住了。 骆君摇一时竟有些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言语来形容。 鬓若刀裁,眉似墨染,鼻梁高挺,轮廓却比寻常男子显得更加深邃,犹如最厉害的神工巧匠亲手雕琢一般。 世人爱以美玉比喻美男子,骆君摇却觉得玉过于温润不足以形容他摄人心魄的灼灼光华。 只是闭着眼睛尚且如此,若是睁开眼睛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绝色美貌? “这样的美男子,死了就可惜了啊。”骆君摇喃喃道:“谢承佑那个什么皇城第一美男子果然是个水货,上雍这些人的审美怕不是有什么大毛病吧。” 凑近了仔细检查了一下,确定地上的人一时半刻确实死不了,骆君摇这才松了口气。 “你不是摄政王么?怎么一个护卫都没有,伤得这么重?” 骆君摇一边唠叨着一边思索到底是把人丢在这里去求援,还是带着人一起走。 对比了一下双方的身高差,拖着走也不现实啊。 就算她能拖得动,这拖出去人也死透了吧? 放在这里的话…会不会还有杀手回来或者被野兽给叼走了? 这么好看的人,万一真的死了多可惜啊。 真是愁死人了。 思索了一下,骆君摇伸出手在昏迷的男人身上的穴位捏了几下,原本昏睡中的人微微蹙眉显然是要醒了。 骆君摇连忙收手,漂亮的小脸上满是无辜无害的模样。 片刻后,那浓密的睫毛微动了一下,然后慢慢睁开了眼睛。 骆君摇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那是一双寒潭般深邃的凤眸,那眼眸冷如寒霜,深不见底。 只望了一眼,就让人不由自主地产生一种不敢违逆的敬畏。 然而这样一双眼眸,配上这样过于俊美的容颜,越发显得这人如冰川山巅,高不可攀,可望而不可及。 即便是这样狼狈地躺在地上,却依然让看他的人觉得自己才是渺小的那一个。 骆君摇轻咳了一声,“那个,你没事吧?” 然后忍不住在心中吐槽自己说了句废话,伤成这样怎么可能没事? “呃…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走?或者你自己在这待着,我帮你去叫人。我没有伤药,没办法帮你。” 谢衍神色平静地看着蹲在自己身边的小姑娘,心情却并不像脸上的神色一样平静。 他也没想到,躲在山坡上的竟然会是一个这么小的小姑娘。 骆君摇被那双寒眸盯得有些冷,正想说点什么就听到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不必,很快会有人过来,姑娘可以先走。” 骆君摇眨了眨眼睛,“你确定是你的人先来,而不是那些杀手先来?” 谢衍道:“不会。” 骆君摇思考了一下他说的不会是什么意思,这才点点头,有些迟疑道:“那……我走?” “多谢相助,有事可到楚王府找我。”谢衍看着站起身来的小姑娘道:“姑娘有侠义之心,不过凡事还当三思而后行。” 骆君摇摆摆手笑道:“等我三思完,你都凉了。要不是看你长得好看,我才不救你。我也是看准了才出手的嘛,如果人多我当然就自己跑了。” “……”谢衍面对如此诚实的小姑娘,一时间有些无话可说。 骆君摇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灰尘,正要表示告辞,突然眼眸一凛低头对躺在地上的人道:“有人来了,来救你的还是来杀你的?” 谢衍沉吟了片刻,道:“自己人。” “你确定?” “确定。” “那我走啦,祝你好运。”说罢挥挥手就要转身离开。 “……” 果然还是个小姑娘,完全想不到救了当朝摄政王意味着什么。 于是就连扶他一把都省了,将他就这样丢在血泊里。 可惜骆君摇才刚走出去没几步,一群人就围了过来。 七八把明晃晃的刀尖齐刷刷地指向骆君摇,骆君摇有些幽怨叹了口气,回头问道:“这些真的是来救你的?” 她不会一不小心把命搭在这里吧? 这要是死了,墓志铭上会不会写死于多管闲事? “不得无礼。”一个清润笑声从树林里传来,片刻后一个眉目清朗温润的白衣青年从外面走了进来。 围着骆君摇的几个人看了看骆君摇身后地上躺着的人,再看了看那白衣青年,缓缓收回了刀。 那青年含笑朝骆君摇点了点头,才漫步走向躺在地上的谢衍。 “王爷,你还能喘气吧?” 谢衍睁开眼,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见状青年不由松了口气,展眉笑道:“不错,命挺硬的,刚在外面看到那么多死人,我都差点以为我来晚了。” “扶我起来。”谢衍现在并不想听人废话,淡淡道。 青年混不在意,走过去将人扶了起来。 上下打量了他一圈道:“伤得挺重啊。” 若不是他架着,谢衍这会儿只怕站都站不稳。 “死不了。”谢衍道。 “这位姑娘?”确定谢衍暂时死不了,青年看向骆君摇的眼中立刻闪动着八卦的光芒。‘ 骆君摇对这种眼神十分熟悉,连忙笑道:“我是路人甲,路过的,我可以走了吧?” 青年笑道:“路姑娘,虽然你长得很可爱,但是你还不能走哦。” “……”神特么的路姑娘!还有你这话前后句有关系吗? 青年打量了骆君摇几眼,突然道:“我看你好像有点眼熟,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骆君摇坚定地,“没,没见过。” “卫长亭,闭嘴。”青年还想说什么,被他扶着的谢衍开口道。 叫卫长亭的青年轻啧了一声,饶有兴致地打量了骆君摇一圈,果然不再说话了。 20、暴露! 骆君摇眼神游移地想要开溜,因为她突然想起来了不久前她刚刚在人家“儿子”的身上刻了个字。“那个…我可以走了吗?” 卫长亭笑眯眯地道:“不着急,姑娘刚刚有没有吓着?我们送姑娘回家吧?” “不用,不用。”骆君摇眨了眨眼睛道:“我爹要是看到你们送我回去,会生气的。他生气的时候,可凶了。” 骆君摇其实也没有多想隐瞒自己的身份,毕竟大家都在上雍还是这样的身份,早晚都会撞见的。 但是她刚刚做了坏事,直觉就想先隐藏自己。 至少先回去问问爹爹,这位摄政王是不是真的不会替谢承佑出头再说吧? 卫长亭自然看出了她的心虚,只是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有些奇怪地挑了挑眉。 他并没有想过是骆君摇救了谢衍,只当这姑娘是意外闯到这里的。 只是有些诧异,这姑娘看着年纪不大,胆子倒是不小。 “这里离城里不近,让人将你送到城门口。”谢衍开口道。 骆君摇看看周围的人,不答应看起来很难脱身,只得点了点头。 谢衍看向其中一人道,“这位姑娘救了本王,不可失礼。” 那人应声而出,拱手道:“是,王爷。姑娘,请。” 骆君摇看向谢衍,挥挥手道:“那我走了,保重。” 然后转身快步往树林外面而去,那速度看起来仿佛背后有什么猛兽追着她跑一般。 目送骆君摇的身影远去,卫长亭脸上的笑容才渐渐敛去,侧首对谢衍道:“真的就这么放她走?” “你想做什么?”谢衍问道。 “你刚说她救了你?不是开玩笑的?” 谢衍看着他没有说话,卫长亭露出深思的表情,“你不觉得太巧了吗?而且,她知道你的身份,我刚刚叫你王爷她一点儿也没惊讶,也不害怕。” 谢衍道:“方才刺客叫破了我的身份,她已经知道了。”只是没表现出来,这小姑娘也不像看起来那么天真无害。 “你没听到重点,我是说她不怕你。”卫长亭道。 这世上,不怕谢衍的人可不多。 “你觉得,骆云的女儿会怕我?” “她是骆云的女儿?!”卫长亭的声音骤地拔高,引得谢衍也皱起了眉头。 太吵了。 卫长亭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降低了调门,“你怎么知道她是骆云的女儿?” 谢衍淡淡道:“她手里那把匕首,是骆家的东西。” 卫长亭干笑,他虽然看到那小姑娘手里握着一把匕首,倒是没注意到那么多细节。 于是只得转移话题,“骆云的女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这个年纪应该是在安澜书院吧?难道是逃学?” 谢衍垂眸思索了一下,“让人查查这附近,今天下午有没有什么别的事情。” 卫长亭耸耸肩道:“行吧,我让人去查。你赶紧回去,别一会儿真爬不起来了。” 谢衍道:“我还撑得住。” 撑得住个屁!现在不是本公子在撑吗? “这些……到底是谁的人,你心里有数么?”卫长亭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问道。 谢衍不答,卫长亭没好气地道:“得,我不问。不过王爷你这次着实是有些托大了,这伤受得也不冤枉。你堂堂摄政王,就算京城催得再急,摆齐了仪驾护卫回来,谁敢说什么?” 谢衍微闭着眼沉声道:“太皇太后重病,我去了一趟并州请薛神医。他年迈无法疾行,侍卫都留给他了。” “一个大夫而已,何至于要那么多……”话说到一半卫长亭又停住了,没有再多说什么。 这上雍皇城,希望谢衍死的人有很多,但希望太皇太后早点死的人也不少。 谢衍虽然是穆王府嫡次子,父母俱在,但实际上他是被高祖皇帝和太皇太后养大的。 太皇太后病了,谢衍不论如何也不可能不管不顾。 好一会儿,他才低声道:“边关的战事才刚结束,你正要回京太皇太后就病了,说不是有人预谋谁信?” 皇城里只怕有不少人并不希望谢衍回来吧。 谢衍虽然是摄政王,但这几年都领兵在外,朝堂上的事情根本无暇兼顾。 如今皇帝年幼,摄政王还朝摄政,不知道惹了多少人的眼。 “回去再说。”谢衍道。 骆君摇并不知道一把随手从二哥那里摸来的匕首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一路走出树林,直到看到通往安澜书院的大道才停了下来。 刚刚的镇定从容仿佛一瞬间消散无踪,也不顾身后还跟着一个人,小姑娘嗷地一声抱住了路边的大树。 “哇哦,才刚过来就这么刺激!这个世界太危险了!” “不过…这个摄政王好帅啊。刚才竟然忘了多摸两下……” 当然,以上疯狂的表现声音都只在心里,所以跟在她身后的侍卫只看到她抱着路边的大树疯狂输出表情。 “……”这姑娘,莫不是有什么问题? 骆君摇很快想起了自己身边还有人,连忙放开了大树轻咳一声做无事状。 “咳咳,我们走吧。”微笑,乖巧,可爱。 侍卫严肃地道:“姑娘请。” 侍卫认真执行摄政王的命令,一路将骆君摇送到了城门附近才停下了脚步,“姑娘,属下就送到此处。” 骆君摇挥挥手笑道:“好啊,小哥哥辛苦你了。” “……”侍卫看着眼前长得过于精致漂亮,也过于活泼可爱的小姑娘,有些艰难地道:“姑娘慢走。” “嗯嗯。” 骆君摇再次挥挥手,愉快地朝着城门走去。丝毫没有因为刚刚经历过一场刺杀,以及认识了当朝摄政王而受到影响。 侍卫看着夕阳下少女轻松愉悦的背影,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这姑娘的心怕不是一般的大。 21、勇于认错 “爹爹,大哥。”骆君摇推门进来,看到骆谨言在书房里也不意外,笑眯眯地挥手打招呼。 骆谨言笑容温雅得不像是个十几岁就上战场的武将,“摇摇回来了,今天怎么样?去哪儿了?” 骆君笑道:“出去逛了逛,很开心。” 很开心? 骆谨言笑得有些意味深长,摇摇开心,恐怕有的人要不太开心了。 骆云也笑道:“开心就好,什么事都没有自己开心重要。摇摇这会儿来找爹,是有什么事?” 骆君摇思索了一下,才道:“爹,摄政王是不是要回来了?” 骆云只当她担心谢衍回来给谢承佑撑腰,笑道:“这些事情摇摇不用担心,就算谢衍回来了,也未必会站在谢承佑那一边。” 骆云话锋一转,“再说了,便是他真的要替他那便宜儿子撑腰,咱们骆家也不怕。” 看来谢衍跟他那便宜儿子关系不好? 骆君摇眨了眨眼睛,看看站在一边的骆谨言小声道:“爹爹,我不是想说这个。” 然飞快地将在树林里救了谢衍的事情说了一遍。 她可没有多少替谢衍遮掩行踪的想法,毕竟对她来说谢衍只是个一面之缘的陌生人。 虽然他长得很好看,但也远没有骆云和骆家重要啊。 不等她的话说完,骆云和骆谨言就已经变了脸色。 骆云猛地站起身来,骆谨言先一步上前拉过了骆君摇上下打量了一番,“摇摇,有没有受伤?” 对上两人担心的眼眸,骆君摇只觉得心中暖意融融的。 “当然没有,受伤了我怎么还会站在这里跟爹和大哥说话。我也是看准了机会才出手的,我又不傻。如果对方人多势众,我肯定自己跑啦。”骆君摇笑道。 骆谨言没好气地敲了下她的脑袋,道:“你根本就不该去凑这个热闹!还有!你又不带人自己出门!若是出了什么事,连个报信的人都没有!” 骆君摇朝他做了个鬼脸,娇声道:“大哥,我知道错啦。” 骆谨言居高临下地睨了她一眼,眼里充满了不信任,“勇于认错,死不悔改。” “我发誓。”骆君摇举起右手三根手指对天发誓。 骆谨言冷笑,“把你背在身后的左手拿出来。” 骆君摇悻悻然,“那不成投降了?” 骆谨言只能无奈地揉了一下她的脑袋,“你啊。” 骆君摇郁闷地捂着自己的脑袋:发型揉乱了! 骆云看着他们兄妹说笑,见骆君摇确实没事也松了口气。口中却还是叮嘱道:“你大哥说得没错,以后遇到这种事,赶紧自己跑得远远的。” 停顿了一下,又忍不住赞道:“不愧是我骆云的女儿,果然胆识不凡。” “爹!”骆谨言不赞同地道,爹这样说话不是鼓励小丫头去冒险么? 骆君摇立刻抛弃了大哥凑到骆云身边,略带得意地道:“那当然,虎父无犬女嘛。” “……”看着眼前立刻就要陷入互吹的父女俩,骆谨言无语。 一番笑闹,书房里的气氛倒是显得温馨轻松许多,仿佛这些年父女兄妹之间的生疏都在这笑闹关心中散去了。 “爹,怎么会有人在京城附近刺杀摄政王呢?”骆君摇有些好奇地问道。 骆云轻哼了一声,淡淡道:“谢衍得罪的人多了去了,想要他命的人更多,刺杀有什么奇怪的?” 骆君摇皱眉道:“那摄政王府的人岂不是都很危险?怎么没人刺杀谢承佑呢?” 那些刺客其实大可不必这么恩怨分明,谢承佑那种渣渣早死早超生。 骆云道:“摄政王府就是摄政王,摄政王一人就是整个摄政王府。只要摄政王本人死了,摄政王府就不复存在了。谢承佑…不过是个尚未掌权的公子哥儿罢了。” 骆谨言也笑道:“况且,虽然想要摄政王命的人很多,但也没有多少人敢将之摆到台面上来。这次之所以那般疯狂,恐怕是想在摄政王踏入上雍之前解决掉他。” 不过是放手一搏罢了,可惜显然是失败了。 “摇摇,这件事不可对外人提起。”骆谨言正色叮嘱道。 骆君摇点头,“我知道,我没有告诉任何人。不过,当时摄政王府来了好多人,都看到我了。其中有个笑眯眯的白衣人…看着不像好人。” 骆谨言道:“这倒不用担心,你说那人应该是陵川侯府世子卫长亭,他母亲是太皇太后最小的妹妹,要叫太皇太后一声姨母。人品也还过得去。”应该不算是坏人。 “哦。”骆君摇乖乖地点头。 骆谨言斜睨着她,“你还有什么没说?” 骆君摇立刻心虚地低下了头,“没有了!” 骆谨言轻哼一声,“你是想要我亲自去查吗?” 旁边骆云本想提醒儿子不要对妹妹太凶了,但看女儿这心虚的小模样,再想起这小丫头的胆大妄为,当即闭了嘴。 小孩子还是要有个怕的人才行,他是管不住女儿了,那就只能指望长子了。 骆君摇有些迟疑起来,她往谢承佑身上刻字只是一时兴起。 虽然她自己完全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但却不知道爹爹和大哥会怎么想。 虽然才刚认识没几天,但她还是不希望他们讨厌自己的。 骆谨言有些无奈,摸摸她的发梢轻声道:“你说吧,不管你做了什么,大哥都不会生气的。” 骆君摇小声道:“我…看到谢承佑跟令湘表姐……然后,我就把他打晕了……” “就这样?”骆谨言有些不以为然,这算什么大事值得她这么紧张? 前几天她还当众将人打得鼻青脸肿,也没见这小丫头心虚啊。 骆君摇的声音更小了,“我还在他胸口刻了个字。” 至于是什么字就不用追究了吧? 谢承佑虽然是个渣滓,但渣滓也是有隐私权的。 “你在他胸口刻了个字?”骆谨言忍不住道,下一刻他就变了脸色,“骆君摇!你扒了他的衣服?!” “嗯啦。”骆君摇如小鸡啄米般点头。 “……” 骆谨言和骆云对视了一眼,这姑娘不得了了,得好好教,狠狠地教! 22、亲疏 “沈姑娘,请留步。” 门外传来侍卫的声音,随后响起了沈令湘的声音,“我有些事情想跟舅舅说。” 书房里,原本正在训人的骆云和骆谨言脸色都是一变。 原本骆云对这个外甥女并没有太大的好恶,就算她有些自己的小心思,不管怎么说这些年确实都是她在陪着摇摇。 哪怕因为前两天的事他们对沈令湘有所怀疑,在没有查证之前他也并不想对她如何。 但方才听了女儿的话,骆云对这个外甥女的印象却已经跌落谷底了。 她喜欢谢承佑没什么,但她明明已经跟谢承佑纠缠在一起了,却还将摇摇往谢承佑身边推。 跟谢承佑一起算计摇摇!是可忍孰不可忍! 骆云脸色阴沉,忍不住一掌拍在了跟前的桌面上。 “舅舅,令湘求见。”门外沈令湘也听到了这声音,有些不明所以迟疑着道。 骆谨言看向自己父亲,微微摇头,“爹,先看看再说。” 他不相信只是沈令湘,或者只是沈令湘和谢承佑两个人,就敢这么胆大妄为的算计骆家。 寻常权贵公子若是得到了摇摇的喜欢,只怕恨不得将她供起来赶紧太太平平娶进门。 谢承佑倒是风格清奇非要不走寻常路,怕不是脑子出了什么毛病吧! 骆云轻哼了一声,冷声道:“进来。” 旁边被爹爹和大哥念叨得满头包的骆君摇暗暗松了口气。 沈令湘推门进来,看到骆君摇正亲昵地挤在骆云身边坐着,骆云丝毫不以为忤神色温柔慈爱地看着女儿。 她先是微微愣了一下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摇摇也在啊。舅舅,大哥,这是我娘亲手熬的汤,我才刚到家娘就让我趁热送过来呢。我娘说,舅舅从前最喜欢这汤了。” 骆云点了下头却并没有答话,坐在一边的骆谨言开口道:“令湘表妹,汤先放一放,你刚才说有事找爹?什么事?” 沈令湘怔了一下,看了一眼骆君摇才轻声道:“是,有些事,是关于摇摇的……” 骆君摇眨了眨眼睛笑道:“令湘表姐,跟我有关的事情你怎么不先跟我说,难不成是想跟我爹爹告状?” 沈令湘连忙道:“当然不是,是好事呢。” 骆君摇挑眉笑吟吟地看着她,沈令湘隐约觉得有些不安。 这两天这个丫头确实变了很多,她根本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沈令湘道:“摇摇之前不是一直想要转到玲珑院么?今天院长跟我说她同意了,我想着这事儿应该先跟舅舅说一声,正打算一会儿就去暖心苑告诉你这个好消息呢。” “摇摇想去玲珑院?”骆谨言蹙眉。 他是隐约听说过的,自家妹妹的功课好像不太好? 骆君摇靠着骆云的肩膀道:“没有呀,我挺喜欢武道院的。况且我都这么大了,转什么院呢。” 沈令湘不由愣住。 这两年骆君摇使了劲儿的想要转到玲珑院,都被院长给拒绝了。 她还以为听到这个消息她一定会高兴才是,没想到她竟然矢口否认? “摇摇,你这是怎么了?这两年你不是一直都在为了转院努力吗?如今好不容易成功了……” 骆君摇撇嘴道:“玲珑院门槛太高了,我还是觉得武道院挺好的,不想转了。” “可是……” “没有可是。”骆君摇坚定地道:“我上个月的申请被驳回了,还没有递过新的申请呢,你们院长干嘛要突然答应我?” “…这,或许院长有其他考量吧?”沈令湘垂眸道。 骆君摇微笑道:“那令湘表姐替我谢谢陈院长吧,我不想转了。” “可是……”沈令湘还想再劝。 骆谨言突然开口道:“好了,令湘。既然摇摇不愿意就算了,我也觉得武道院不错。” “大表哥。”沈令湘蹙眉,不赞同地道,“武道院如今早就已经没落了,统共也没有几个学生。摇摇在里面连个朋友都交不到,如何能跟玲珑院相比?” 骆谨言并不在意,“摇摇喜欢就好了,我看摇摇的天赋也不在那些琴棋书画之上,去了也没什么意思。有爹和我们做兄长的在,摇摇不会没有朋友。” “……”后台硬了不起吗? 沈令湘还想再说什么,骆谨言话锋一转突然道:“令湘,我听说…你跟谢承佑走得很近?” 闻言沈令湘只觉心头一跳,连忙道:“大表哥只怕是误会了,我跟…玄昱公子不是很熟。只是…这两年摇摇跟玄昱公子交往的多,我也就跟着熟悉了几分,也就能说上几句话。” “是么?”骆谨言有些意味深长地道。 沈令湘心中狂跳不止,面上却还要强作镇定,“自然,大表哥不信的话,尽可以问摇摇。” 骆君摇打量着沈令湘好一会儿,才有些漫不经心地道:“是吧。” 沈令湘暗暗松了口气,骆谨言轻笑了一声道:“我倒不是想说别的,只是谢承佑人品不好,以后咱们家的人都离他远一些。知道了么?” “这……”沈令湘看向骆君摇,希望她能开口反对。 却见骆君摇乖巧地点头道:“知道了,大哥。” “……” “令湘?” “是,我知道了,大表哥。” 骆谨言满意地点了点头,看着沈令湘道:“对了,这两天都没来得及问你,那天你怎么会出现在迎风阁门口的?” 沈令湘轻声道:“我之前跟舅母说过的,当时我…担心摇摇出事,就想过去看看。没想到才刚走近就听到里面传出的很大的响动,所以才……” 骆君摇笑道:“令湘表姐是看到谢承佑想欺负我,被吓到了才叫出声的吧?” 对上她那双笑吟吟地眼眸,沈令湘只能硬着头皮道:“是。” 往日里她总觉得骆君摇蠢,但此时对上那双笑眼,不知怎的却让她心里有些发毛。 骆谨言蹙眉道:“此事确是摇摇行事不妥怪不得你,只是你以后行事也要沉稳一些。幸好当时没出什么事,否则引了那么多人过去,摇摇的名声如何是好?” 骆君摇做了那么多的错事,舅舅和大哥一句严厉的话都没有。而她只是一件小事,即便她百般解释大哥还是要敲打她一番。 妹妹和表妹,女儿和外甥女果然差别这么大么? “是,大哥,令湘知道错了。” 沈令湘红着眼睛低声道,抬头看向骆君摇,“摇摇,你这两天对我这般冷淡,也是在生我的气是不是?都怪我不好,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骆君摇偏着头打量着沈令湘,又看看骆谨言道:“大哥说得对,这次的事都是我没有认清楚谢承佑的真面目,不怪表姐。” “那…咱们以后还是跟以前一样好?” “表姐当然还是我表姐啊。”重归于好?想什么呢少女,我又不是傻乎乎的原主。 沈令湘自然察觉到了她的冷淡,却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得神色黯然地告退离开了。 在骆云和骆谨言跟前,她并不敢多动心眼,有些话还是得私下跟骆君摇说才行。 看着她出去,骆谨言语重心长地对妹妹道,“以后长点心,既然知道她的心思以后就别再被骗了。等将她身后的人和事都查清楚了,她以后就再也烦不着你了。” 骆君摇无奈道:“大哥,在你眼里我这么笨么?” “你以为呢?”骆谨言似笑非笑地道。 “……”好吧,原本她可能是有点笨。 23、父子! 境园在摄政王府的主轴线上,也是整个王府最大的园子。 但有别于王府别的地方,这里显得更加幽静。 一踏入静园,整个天地都仿佛安静了一般,外面的繁华喧嚣与它毫无干系,安静得简直不像是一个亲王的院落。 谢承佑并不喜欢来境园,更不喜欢见谢衍,哪怕这人是他名义上的父亲。 “大公子。”站在门口的叠影见到谢承佑,微微欠身道。 谢承佑眼神微暗,低声道:“叠影,父王现在有空见我么?” 叠影看看脸色有些苍白,行动间明显僵硬的谢承佑,回道:“王爷和卫世子在里面说话,大公子请稍等,容属下通报。” “自然。”谢承佑笑道,心中却十分不悦。 他下午在城外被人偷袭,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都成了一条条的碎片,胸口还被人刻了个血淋淋的大字。 想起车夫看到自己时的模样,谢承佑就想杀人! 别让他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搞的鬼! 回到府中才刚上完药还来不及休息,下人就来禀告说谢衍回来了,而且好像还受了重伤。 谢承佑根本不敢耽搁,只能强撑着身上的疼痛过来给他的这位“父王”请安。 卫世子…卫长亭,陵川侯府世子,又是一个让他厌恶的角色。 卫长亭只比谢承佑大四岁,但不同于谢承佑这样一直留在皇城的标准勋贵子弟套路。卫长亭十六岁就偷跑上了战场,还曾经当过先帝的御前侍卫。 如果说谢衍是整个皇城的人都只能仰望的存在,可望而不可及反倒是没什么太多的想法。 那卫长亭就是所有勋贵之家眼中的“别人家的孩子”,家中长辈每每要教育子弟,总是免不了要说一句卫世子如何如何。 偏偏,卫长亭和谢衍的关系也很不错,几乎可以说是谢衍的心腹。 卫长亭刚刚入伍的时候,正是谢衍在战场上最意气风发的时候,卫长亭自然而然成了谢衍的死忠。 片刻后,叠影走出来道:“大公子,王爷有请。” “父王。”踏入房间,一股极淡的血腥味隐约窜入谢承佑的鼻息,让他不由微微蹙眉。 陈设古朴得有些沉闷的房间里,谢衍靠着床头慵懒地倚坐着。 谢承佑印象中的谢衍总是衣冠楚楚,高高在上气势慑人的。 此时谢衍却只穿了一件单衣,微敞的领口还隐约可以看到沁血的纱布。他右膝曲起,单手扶在膝上,眼眸淡淡地看着他,仿佛是一头吃饱喝足正在慵懒休息的猛兽。 但,那种高高在上仿佛睥睨世人的气势却依然没有变。 谢承佑只看了一眼就飞快地低下了头去。 卫长亭一身白衣悠然地坐在一边,看到谢承佑进来也没有起身打招呼的意思,慢悠悠地摇了两下手中的折扇。 他原本也不必对谢承佑客气,他是陵川侯世子,谢承佑只是摄政王府没有爵位封号的公子。 他是镇国军麾下专属于摄政王亲军最年轻的主将之一,妥妥的正三品云麾将军,而谢承佑却只是个国子监学生。 良久,才听到谢衍淡淡道:“听说你跟骆家二姑娘动手了?” 谢承佑一个激灵立刻反应过来:“父王明鉴,是那骆君摇……” 那日骆家的事情并没有传出去,毕竟无论是骆家的姑娘打了谢承佑,还是谢承佑冒犯了骆君摇,看到的人也只能自己私下嘀咕几句。 无论骆家还是摄政王府都不是寻常人能惹得起的。 谢衍并不想听他辩解,扫了一眼依然还有些青紫未消的脸,打断了他的话:“明天去向骆大将军赔礼致歉。” 那小姑娘,下手倒是够狠。 谢承佑在骆家碰过几次钉子了,当下有些不甘道:“父王!那天明明是骆君摇……她一向跋扈,我……儿臣去了骆家,但是……” 谢衍轻哼了一声,谢承佑立刻噤声,有些忐忑地抬眼看了谢衍一眼。 男人一身玄色单衣,眉飞入鬓,俊美的面容上既没有怒意也没有温度。 只是那一双恍若寒星的眼眸看着谢承佑,就直让人冷到了心底。 都说谢承佑是京城第一美男子,但如果有人仔细看眼前的男人的话就会发现,跟他比起来无论容貌还是气度谢承佑都还差得远。 可惜,这世上敢抬头仔细观察谢衍的相貌,特别是与那双眼眸对视的人着实不多。 就更不用说,品评他的相貌了。 谢衍本身性格并不暴戾,更不嗜杀,甚至连大发雷霆都极其罕见,但所有人就是忍不住怕他。 他能有今天的地位和名声,并不是靠两代帝王的宠信,而是这十几年来从无数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 说一句他杀过的人比许多人一辈子见过的人还多也绝不为过。 “骆大将军追随高祖皇帝打江山,定天下,二十年如一日驻守边关骨肉分离。你,身为谢氏子孙,公然在他府中对他的千金动手。跟本王说说,你是怎么想的?”谢衍淡淡道。 “父王,我……”谢承佑连忙道:“我是有不对,但明明是她先动的手!” “她为什么动手?” “……”谢承佑哑口无言。 只听谢衍继续道,“你不仅对一个小姑娘动手,还打输了。谢承佑,你可真是让本王,刮目相看。” 坐在旁边的卫世子忍不住闷笑出声。 谢承佑额边隐隐有些冒汗,“我…玄昱知错了。请父王恕罪。” 谢衍道:“明天去向骆将军赔礼道歉。” “父王,我……” 骆君摇那个蠢货,过不了几天自己就会再贴过来,到时候谁道歉还不一定呢,他何必自降身份? 再说了,骆云现在恐怕已经对他有了成见,他可不想再去自讨没趣。 只要骆家还要骆君摇的名声,他不信他们敢将事情的真相宣扬出去。 “退下。”谢衍并不想再听他说话,淡淡将人遣退。 谢承佑虽然心有不甘也不敢再多言,“是,玄昱告退。” 看着谢承佑出去,卫长亭才晃悠了两下扇子道:“王爷觉得他会听你的话么?我看咱们这位大公子心高气傲,恐怕……” 跟旁人比起来,卫长亭没那么怕谢衍。 不仅是因为他跟了谢衍近十年,更是因为他是太皇太后的外甥,勉强也能叫谢衍一声表哥。 谢衍道:“会阳奉阴违?不……他若是有脑子,明日定会去登门赔礼。” “也是,骆云的玄甲军谁不想要?”卫长亭点头道,“他若是有了这样一个岳父撑腰,恐怕你会有点麻烦。” 谢衍不以为意:“骆云未必能看得上他。” 想借人家的势,还一副纡尊降贵的姿态。 真是跟他那亲爹一样的……让人厌烦。 卫长亭想想谢承佑的姿态,也不由想到了隔壁穆王府那位已经年过四十还一事无成的大少爷。很难不表示赞同,“确实。” 那位只是一副理所当然的高傲姿态,这位倒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将人家骆家二姑娘贬得一文不值,也算是个人才。 谢玄昱真的对骆君摇不屑一顾吗?只怕未必。 骆君摇这两年送了不知道多少东西给他,这位玄昱公子收起来可是一点儿也没有手软过。 在整个中原,收了人家姑娘的贵重礼物代表着什么,谢承佑真的不懂吗? 只可惜那骆家二姑娘…卫长亭在心中摇摇头。 多可爱一姑娘,怎么就偏偏脑子不好使眼睛也不好使呢? 24、天煞凶星 “你刚要回来就搞出这么一桩事,你说…穆王府那老家伙不会是故意想要让你跟骆云过不去吧?” 谢承佑名义上是谢衍的儿子,他得罪了骆云当然就等于是谢衍得罪了骆云。 谢衍淡淡道:“不会,他恐怕巴不得在我回来之前,帮着把骆家姑娘娶进门。” 卫长亭想了想,也不得不点头承认,“也对。” 绑定骆云这个岳父,可比给谢衍找麻烦强多了。 卫长亭忍不住拿起放在一边桌上厚厚的卷宗哗啦哗啦乱翻,一边啧啧道:“我方才看那骆家姑娘长得一副机灵样儿,这么就傻成这样?” 简直就是一副好牌打得稀烂。 也是那姑娘过于傻白甜了,以至于皇城里这些人竟然都没看出来谢承佑故意吊着人家姑娘。 “不过这姑娘也够心狠的,竟然能把谢承佑打成那样。我都搞不清楚她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那小子了。” 谢衍靠着床头闭目养神,“你闲着没事了么? 卫长亭耸耸肩,仿佛心有不甘,“我说,你就真打算这么下去?最后让楚衡那一家子白占便宜?” 谢衍抬头看了他一眼,“你想说什么?” 卫长亭没好气地道:“摄政王殿下,大将军,劳烦你想想以后成么?别忘了,你背后还有四十万镇国军啊。你这过了今天没明天的,以后让他们怎么办?” 谢衍道:“我暂时死不了,以后自会做好安排。” 卫长亭轻哼了一声:“那行,我就直说吧。顾珏几个要我带话给你,镇国军认的主子只有你一个,他们绝不会认谢玄昱那小子的。” 谢衍冷肃的面容缓和了几分,沉吟了片刻才道:“我知道,你让他们放心。” 卫长亭赶紧打铁趁热:“所以啊,你也老大不小了,赶紧娶一位王妃,生几个继承人,也好断了那些人的念头。你有没有看中哪家的姑娘?要不要让我娘去帮你说亲?” 谢衍脸色一冷,方才那一点暖意也瞬间消失无踪。 卫长亭早有预料也不气馁,苦口婆心地劝道:“考虑一下,这京城里还是有许多好姑娘的。” 谢衍道:“那就让卫夫人赶紧替你选一个。” 卫长亭有些挫败地垮下了肩头,为自己第一百零一次劝说失败而沮丧不已。 谢衍出身尊贵,位高权重,而立之年正当年富力强,这样的人物自然不可能真的没有人要。 事实上谢衍虽然十五岁就上了战场,十几年来可说是杀人如麻,但他长了一张极其俊美的容颜,并不像传闻中那样“能止小儿夜啼”的恐怖。 这些年倾慕他的女子,上到名门贵女下到青楼名妓,从大盛女子到域外胡姬数不胜数。 但,谢衍也确实已经年过而立却依然后宅空虚,身边从无女子作伴。 如此,各种传闻便都出来了。 有说,谢衍杀戮太甚,是天煞凶星,注定一辈子孤家寡人的。 有说,谢衍在战场上伤了身体,早就已经不能人道,自然不能耽误了人家姑娘的。 还有说,谢衍原本有心上人,可惜心上人红颜早逝,谢衍因此断情绝爱立誓终身不娶的。 熟悉谢衍的人当然都知道,这些都是扯淡。 但这世上,真正熟悉谢衍的人也寥寥可数,所以终究还是谣言横行反倒淹没了最简单的真相。 在卫长亭看来,谢衍之所以这么多年都不娶妻纳妾,纯粹就是因为他不想。 不过卫长亭觉得,他也能理解谢衍。 如果他有谢衍那样糟心的一对父母,他这辈子也对成婚生子没什么想法了。 卫长亭只沮丧了片刻,很快又兴高采烈起来了,“对了!那小姑娘不是你的救命恩人吗?我看她也不像外人说得那么糟糕,胆子还挺大的。与其便宜了谢承佑那小子,还不如……是吧?” 谢衍抬手揉了揉眉心,看着朝自己挤眉弄眼的卫长亭,提醒道,“那是骆云的女儿。” “……”房间里有点安静,卫长亭看天看地看空气。 “啊,对哦。不愧是定国大将军的千金,真将门虎女啊。哈哈。”卫长亭干巴巴地笑道。 这要是让骆云知道他想让谢衍吃他们家那颗嫩苗,骆家那三父子还不冲到陵川侯府弄死他啊。 “王爷,属下求见。”门外传来侍卫求见的声音。 “进来。”卫长亭扬声道。 很快一个黑衣侍卫打扮的青年走了进来,恭敬地道,“王爷,下午城外的消息送来了。” 说到此,青年脸上的神色有些古怪。 “说。” 青年道:“今天下午,大公子去过那片树林附近。” 卫长亭眉头一凝,“他去做什么?” 难不成是跟骆家那小姑娘见面?用得着专程跑那么远吗? 青年道:“似乎是去见什么人,不过…大公子回城的时候,身上的衣服被人用刀割成了碎片,似乎受了点伤。另外…他胸口被人用刀刻了个字。” “什么字?” “贱。” “什么?”卫长亭惊诧地道。 青年沉声道:“贱。贝、戋。” “……” 见跟前两位一时无声,青年迟疑了一下问道:“王爷,可要再查大公子去见的人?” 谢衍淡淡道:“不必,你退下吧。” “是。” 卫长亭蹙眉,不赞同地看着他,“怎么不让查了?” 谢衍道:“浪费时间,你若一定想查,不如直接去问那小丫头。” 卫长亭眼睛一转,“对啊,我看谢承佑八成就是去见那姑娘了。啧啧,若是那姑娘痴心不改,骆云那个女儿奴恐怕拗不过女儿啊。谢衍,骆云要是成了你的亲家……” 谢衍无声地叹了口气,似乎忍无可忍,“卫长亭,你智将的名声是跟人买来的?” “……”几个意思?怎么还带质疑本公子的智慧了? “王爷,穆王妃请王爷过去说话。”叠影站在门口,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地禀告道。 房间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冷肃起来,卫长亭冷声道:“王爷受伤了!” 叠影低头,他何尝不知道王爷受伤了? 但那位…实在是,如果他压下消息不禀告,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谢衍道:“知道了。” 叠影犹豫了一下,低声道:“穆王妃说,让王爷现在就过去。” 闻言卫长亭腾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翩翩公子也忍不住骂了一句粗话。 谢衍却没有说话,站起身来慢慢走了出去。 虽然身上带着重伤,但他的背影却依然沉稳如山。 卫长亭想拦却到底还是没有动,忍不住踢了踢叠影,小声道:“你不会说王爷有事啊?” 叠影有些无奈地苦笑:“你觉得有用吗?那是王爷的亲娘。” 卫长亭瞬间无话,好半晌才跟着苦笑道:“你说得对,回头那女人还不知道要折腾出什么事来呢。” 言语中对那位穆王妃没有丝毫的尊重,无论是从尊卑还是长幼的角度。 “那女人怎么还不死呢。”卫长亭低声喃喃道。 叠影摇摇头没有理会卫长亭的期盼,快步出门追谢衍去了。 25、教导 “摇摇。” 骆君摇从骆云的书房里出来,果然看到沈令湘正站在不远处等着她。 她慢悠悠地走过去,“令湘表姐,有什么事吗?” 沈令湘沉默了一下没有说话,却见骆君摇一脸悠闲地站在旁边,似乎丝毫不好奇她想要说什么。 沈令湘脸色变了变,望着骆君摇神色有些黯然,“摇摇,你这两天……” 骆君摇抬眼看她,“令湘表姐,这两天怎么了?” 沈令湘道:“你好像…跟从前有些不太一样了。” 骆君摇坦然笑道:“人心险恶,我长大了嘛。” 沈令湘有些焦急地伸手去抓骆君摇的手,骆君摇往后一步正好错开了她的手。 沈令湘抓了个空,一时有些怔怔地望着自己伸在半空的手。 “摇摇,你…你是不是在怪表姐?”沈令湘眼神忧伤地望着她。 骆君摇微微偏过头,发间小小的珍珠步摇在耳边微微轻颤。 “怪?表姐做错了什么事情吗?”骆君摇问道。 沈令湘强笑,“当然没有,只是…我觉得摇摇这几天跟我疏远了很多,也不爱去玉砌院了。我娘今天还说,都好几天没有见到摇摇了呢。” 骆君摇面带疑惑地道:“是这样吗?那大概是因为…我以前太闲了吧?爹爹说我们都长大了,有很多事情要做。特别是令湘表姐,大姐姐马上都要出阁了,令湘表姐也快了。我若是整天缠着令湘表姐,会耽误表姐的。” “怎么会?我……” “而且,我也有很多事情啊。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咱们长大了早晚会分开的,还是早点习惯吧。”骆君摇理所当然地道。 沈令湘真的有些笑不出来了,她看出来了骆君摇是真的和她疏远了。 但是她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 难道就因为前两天那件事?她自问当时并没有留下什么破绽,骆君摇有那个脑子怀疑到她吗? 还是说,真的如她所说……是舅舅吩咐她的? 想起骆云和骆谨言对自己明显可见的冷淡审视目光,沈令湘心中一时有些沉重。 “不管怎么说,在我心中摇摇永远都是我唯一的妹妹。”沈令湘心中有些慌乱,却还是一脸情真意切地对骆君摇道。 骆君摇回想了一下下午她看到的那一幕,在心中嫌弃地撇了撇嘴。 当你的妹妹可真倒霉呢。 沈令湘忧心忡忡地回了自己的院子,她必须弄清楚骆云和骆谨言到底只是单纯的怀疑防备她还是真的有什么证据。 突然她脚步一顿,想起已经被关起来两三天的南玉。 难道是南玉说了什么? 沈令湘很快又在心中摇了摇头,不可能…南玉知道的事情并不多,就算真的受不住想要开口也说不出什么。 这次确实是她们失策了,没想到骆云父子三个竟然能对骆君摇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若是早知道骆君摇这么易变,那天她就不该…… 沈令湘闭了闭眼睛,虽然只要想到谢承佑跟骆君摇纠缠她心中的妒恨就翻腾不休,但此时她心中却还是隐隐有些后悔了。 若不能控制住骆君摇,他们这两年的忍耐和算计岂不都白费了? 次日一早,用过了早膳骆君摇和骆明湘一起跟着苏氏打理起骆明湘的嫁妆。 主要是苏氏和骆明湘在忙,骆君摇就在一边凑热闹。 这些事情本都是身为当家主母必然要掌握的,苏氏也有意教导两个女儿,一边做事一边还不忘认真讲解传授一些当家理事的经验。 这世道,讲究个男主外女主内。 但并不是说女子只需要养在深闺相夫教子就足够了,特别是她们这样的人家。 男人或在官场战场上博取前程和整个家族的荣耀,家中上下每年的收入支出,人情往来,子女教养婚事,乃至整个上百人的府邸,全部都要由当家主母来打点。 其重要性不言而喻,因此大家族对宗妇的选择也至关重要。 在这方面,骆君摇和沈令湘其实都是不如骆明湘的。 骆君摇是自身不成器,根本无法让人相信她担得起大家主母的身份。 沈令湘是身份不行,骆家如今虽然显贵,但骆老夫人本身是农妇出身。无论从前还是现在,掌家理事的都是两个儿媳妇。 骆氏的丈夫临死前也才是个五品小官,沈令湘跟苏氏关系又不好并没有养在苏氏跟前,谁会教她这些? 纵然她有一个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头,琴棋书画又不能当饭吃。 相比之下,骆明湘除了只是骆云的继女,几乎没什么缺点。 就算她生父早逝,但人家生前也是个将军,否则怎么娶得了出身侯门的苏氏? 从前的骆君摇不爱听这些,如今骆君摇虽然也没什么热爱,不过听一听还是挺有意思的。 别看后宅妇人困于内宅之中,但是能撑起偌大一个家族将之打理得井井有条,也是有许多学问在里面的。 “你们两个都要记着,嫁妆单子一定要自己收好。” 苏氏亲自将嫁妆单子抄录好,才对两人道:“嫁妆单子一共三份,一份留在家里,一份要给夫家过目之后得你们自己收着,还有一份送去官府存档。出了阁就是别人家的人,便是父母兄弟也不能时时看着你们,嫁妆便是女子在夫家的底气。” 骆君摇趴在桌上,有些好奇地问道:“母亲,那女子若是家里穷没有嫁妆怎么办?” 苏氏道:“咱们这样的人家,不管家底如何总还是要为姑娘准备一份好看的嫁妆的,只是内里厚重有差别罢了。况且两家结亲都是要相看的,若女方果然十分困窘男方还依然下聘,再计较嫁妆多寡岂非荒谬?” “若果真有心疼女儿的父母,多半也不会将姑娘强行嫁进高门大户。高门大户里无论门风如何,人多口杂没有足够的依仗难免要受些委屈的。至于真正的寻常百姓家,大家也都差不多,心疼姑娘的父母给姑娘置办两件首饰,几两压箱底的银子傍身也就罢了。” 骆君摇和骆明湘都认真听着,苏氏看着有些好笑,抬手点了点骆君摇的眉心道:“这些话你们听听就罢了,横竖也用不着你们操心嫁妆的事儿。” 骆家的女儿怎么可能会少了嫁妆。 骆君摇捂着额头道:“可是…万一别人看中了我的嫁妆才娶我的怎么办?” 骆明湘失笑,伸手刮了一下骆君摇的脸颊,“好不知羞的小姑娘。” 骆君摇捧着脸蛋说得理所当然,“本来就是呀,这有什么不好说的?” 苏氏也摇摇头道:“所以我才跟你们说,嫁妆一定要握在自己手里,有德行的人家都不会动儿媳妇的嫁妆。不管是自己花还是传给孩子,都是你们自己的事。虽说最后也还是给了夫家,但若因此能让你们在夫家一辈子安乐和顺的生活,便是做父母的心愿了。不过,也不可过于吝啬,视财如命。若夫家果真遇到了难解的艰难困境,也不可死守着金银冷眼旁观,这个分寸却得你们自己拿捏好。” 两人齐声表示明白,苏氏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三人正说话时,门外下人匆匆来禀告,“禀夫人,摄政王府左长史与大公子求见。” 26、上门赔罪 “谢承佑?他怎么又来了?”骆君摇有些意外。 骆明湘笑道:“玄昱公子这两天不是都来么?”不管怎么说,道歉的姿态倒是做得十足。 骆明湘估计,若是骆家再将他晾上几天别人就不会想谢玄昱怎么得罪了骆家,而是要说骆家仗着骆云的功劳看不起人了。 骆君摇耸耸肩,心中暗道:我这不是以为他昨天应该受了很大的心理打击么?看来这皇城七秀之首的抗打击能力还是挺强的。 苏氏道:“昨儿摄政王不是回来了么?今天是王府长史陪着一起来的,想必是摄政王的意思。” 某种程度上说,王府长史的名号其实比谢承佑这个王府大公子好使。 只是之前两天谢承佑连连碰壁摄政王府也没人出面,显然这些人是只忠于摄政王的。 “摄政王的面子还是要给的,走吧,去瞧瞧。”苏氏起身对两人道。 骆君摇想起昨天那位俊美无匹气势逼人的摄政王殿下,也来了几分兴趣,拉着骆明湘一起跟着苏氏出门去了。 “下官摄政王府左长史朱思明,见过大将军,夫人。见过宣威将军,定安县主。” 中年男子恭敬地朝大厅里的四人一一行礼,最后还朝着骆明湘微微拱手一揖,算是也见了礼。 王府左长史是正经的五品官衔,骆明湘连忙也站起来福身还礼。 除了骆明湘以外,骆谨言是定国公世子,跟随骆云常年驻守边关,正式的军中职位是宣威将军,正四品。 骆君摇更是因为骆云的功劳,被破格封为定安县主。这是郡王嫡女才能有的封号,视正二品。 而苏氏,自然是随丈夫的品级,无论是超品定国公夫人还是正一品的定国大将军夫人,都是王府长史必须俯首行礼的。 骆云并未客气,淡淡道:“朱长史不必多礼,摄政王才回京就命人驾临寒舍,不知所为何事?” 朱思明却十分客气,半点也没有因为自己是摄政王府的人而自傲。 “大将军客气了,王爷听说大公子无礼开罪了大将军和安定县主,特令下官与大公子亲自上门致歉,还请大将军和县主海涵。” 骆君摇有些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摄政王府右长史,总觉得那位摄政王不像是能说话这么客气委婉的人。 “哦,摄政王刚刚回京就要忙着为贵公子善后,真是辛苦了。” 骆云嗤笑一声,语气仿佛带着几分不怀好意,“这么看来,王爷的伤势应当不重了?” 朱思明神色微变,淡笑道:“多谢大将军惦记,王爷只是一些皮外伤,并不要紧。” 骆云点了点头,眼神却带着几分意味深长。 按照摇摇的说法,谢衍可不仅仅是皮外伤啊。 骆云端起茶喝了一口,放下茶杯才淡然道:“骆家门第低微,骆某也是一介武夫草莽出身,不敢当摄政王府的赔礼。” 朱思明恭敬地道:“大将军是国之柱石,功勋彪炳谁敢轻看?我家王爷常年驻守边关,对大公子难免疏于管教,这才冒犯了大将军和二姑娘,自当向大将军赔礼。至于大公子…大将军想要如何教训,王爷绝无二话。” 旁边谢承佑脸色有些难看,但是他心里也明白,若不是今天有朱思明陪同,他恐怕跟之前一样连门都进不了。 骆家这不是给他面子,而是给谢衍面子。 “先前是晚辈一时糊涂,冒犯了骆二姑娘,还请大将军恕罪。大将军若有惩戒,晚辈绝无二话。” 谢承佑只觉心中十分憋屈,明明是他被骆君摇打了一顿,结果却是他再三上门赔罪,如今皇城里那些人还不知道怎么在心里嘲笑他呢。 骆云笑了笑,“玄昱公子言重了。” 谢承佑心中隐隐有些焦躁,本以为这骆云只是个莽夫,但对方这迟迟不接招的模样却让他感到事情恐怕并不会如自己所料发展。 骆云这个态度,他还如何能顺利娶骆君摇过门? 无奈谢承佑只能将目光投向坐在一边的骆君摇,却见她正悠闲地坐在一边,扭过头跟骆明湘交头接耳地低语着什么。 精致的小脸上笑容灿烂,显然是心情颇为不错。 “君…二姑娘。” 骆君摇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个二姑娘是在叫自己,“有事?” 谢承佑柔声道:“先前是我不对,二姑娘愿意原谅我么?” 旁边骆云眼神一沉,看向谢承佑的目光里已经带了几分煞气。 姓谢的竟敢当着他的面勾引他的女儿! 摇摇好不容易才醒悟过来,若是再被骗了怎么办?! 骆君摇笑眯眯地打量着谢承佑道:“我听爹爹的,爹爹说什么就是什么。” 闻言骆云原本还杀气腾腾的阎王脸立刻笑开了花儿。 骆君摇仔细看了看谢承佑,忍不住在心中偷笑。 为了掩盖脸上的伤痕,谢承佑也不知道往脸上涂了几层粉,也是很不容易了。 “虽然那天你说我爹爹的坏话,但是我也打了你。倒也不算吃亏,只要我爹爹说不怪你,那我就不怪你啦。”骆君摇娇声道。 那天迎风阁发生的事情无论真相如何,都是绝对不能往外说的。 哪怕真的将责任都扣到谢承佑身上,在这个时代骆君摇的名声也算是全毁了。 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骆家自然是不会做的。 要教训谢承佑多得是法子和机会,犯不着拿自家的宝玉去碰石头。 “……”谢承佑想说,我什么时候说你爹坏话了? 但是一抬头对上骆云满是冷意的眼眸,谢承佑硬生生打了个激灵,狠狠地将到了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他拱手朝着骆云深深地一揖,道:“是晚辈口无遮拦,还请大将军责罚。” 骆云望着谢承佑打量了半晌,方才嗤笑了一声,对站在一边事不关己的朱思明道:“看在摄政王的面上,此事作罢。” 朱思明也松了口气,拱手一揖恭敬地道:“多谢大将军宽宏大量,此事毕竟是大公子的错,王爷自会有所惩戒,还请大将军放心。” 骆云漫不经心地点了下头,“很好,摄政王还朝,以后正有空闲可以好好教导贵府的大公子。” 朱思明自然听出了他言语中的嘲弄,却不敢多说什么。 挥挥手几个王府仆从装束的男子抬了几个箱子过来放下,然后又恭敬地退了出去。 朱思明道:“这是我们王爷给骆二姑娘赔礼的,还望大将军和姑娘笑纳。” 骆云挑了挑眉,朱思明已经亲自将一个精致的长条木盒捧到了跟前。 骆云接过来打开看了一眼便转手递给了坐在自己下首的骆君摇,道:“礼物骆家收了,此事……骆家不会再找摄政王府麻烦。” 朱思明含笑拱手道:“多谢大将军。” 朱思明当然听出了骆云话里的漏洞,不找摄政王府麻烦不代表不找别人麻烦。 但是……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27、二十板子! 等到朱思明带着人出去,骆谨言方才挑眉道:“这王府长史礼数倒是不错。” 就是那谢玄昱着实不怎么样,也不知道是怎么教的。 骆云嗤笑道:“摄政王府不管远近亲疏都是谢衍的人,你以为这些人会管谢玄昱?” 骆云点点头,摸着下巴笑道:“看来,摄政王确实是看这个便宜儿子不顺眼。” 别说是谢衍,就算没有之前的事情骆谨言也看谢承佑不顺眼。 他是武将,谢衍也算是武将,骆谨言对战功彪炳的谢衍自然是有些好感甚至是敬意的。 谢承佑一个谢衍庶兄的儿子,一把年纪了不知道建功立业,只在皇城里盯着自己亲叔叔的爵位,还一副清高的姿态。 什么东西?! 骆云对谢承佑不感兴趣,扭头朝骆君摇笑道:“摇摇,瞧瞧谢衍让人送了什么。” 骆君摇早就好奇手里的盒子了,听了骆云的话这才将盒子打开,从里面取出了一把珠光宝气的匕首。 那匕首看起来十分轻便小巧,刀鞘不知是什么材质的。整体是银灰色,上面雕琢着精致的花纹,镶嵌着几颗浅蓝的宝石。 看上去高贵又雅致,还带着几分冷兵器的冷冽锐利。 “西北柔然部的镇族之宝……幽月刺。” 骆云笑道:“你爹我想了多少法子都没弄到,谢衍这次倒还算大方。” 幽月刺是柔然部采了冰川寒铁,以特殊的工艺制造而成适合女子使用的武器。 虽然名为刺,但其实是一把匕首。 其身轻薄小巧,刀身近乎半透明泛着月白之色,第一眼看上去几乎要让人以为这是一把琉璃制成的装饰品。 但实际上这刀极其锋利,说是削铁如泥吹毛断发也毫不为过。 这种冶炼方式是北方柔然部独有,早已经失传了,因此这把刀自然也就成为了柔然部的宝贝。 早年间,这把幽月刺是柔然王后的象征。 前朝东陵末年,柔然式微遭受北方部落侵袭,不得已将这幽月刺进献给了东陵皇室。 这武器曾经一度被太皇太后周氏使用,只是不知怎么竟没有给太皇太后唯一的女儿长陵长公主,反倒是赐给了谢衍。 骆云一直想给宝贝女儿找一件合适的防身武器,选来选去也没有找到合适的。 骆君摇也觉得这把刀十分漂亮,拿在手里熟练地挽了个刀花,“很不错,这把刀叫幽月吗?真好听。” 骆云一看笑得更高兴了,“不愧是我骆云的女儿,跟这幽月刺果然是绝配!” “爹爹,这真的给我用?可是…这不是那个柔然部的镇族之宝吗?” 骆云道:“这是谢衍给你的赔礼,不给你还能给别人?” 他们当然清楚替谢承佑赔礼道歉是不足以让谢衍送出这样的重礼的。 至于到底是为什么,就只有他们父女三个知道了。 他们也没有指望骆君摇的身份能瞒得住谢衍。 “小心点,别把自己弄伤了。”骆云叮嘱道,“来看看还有什么?” 除了这由朱思明亲自送上的幽月刺,剩下的放在地上的三个箱子里装的都是姑娘家喜欢的首饰珠宝。 还有一箱御造进贡,专供宫中高品级女眷和公主使用的名贵料子。 骆家倒也不缺这些东西,但这也算是谢衍的诚意。 骆云看了看略感满意,“不错,都是御造的好东西,一会儿让人给你送去暖心苑,自己收着吧。” 骆君摇看着满满一箱子漂亮的首饰眼睛也不由闪闪亮。 “爹爹,我可以送给大姐姐和母亲吗?” 骆云大笑道:“既然是给瑶瑶的,如何处置自然是你自己说了算了。” “嗯。”骆君摇愉快地点头,拉拉骆明湘的衣袖道:“大姐姐,我们待会儿一起选。” 骆云和骆谨言对视了一眼,眼底都多了几分欣慰。 摇摇当真是长大懂事了。 另一边,谢承佑跟着朱思明走出骆府脸色就沉了下来。 骆云的态度让他十分不舒服却又无可奈何,忍不住在心中暗恨。 若是那天成事了,骆云现在还敢摆这样的脸色给他看么? 怕不是只能求着他赶紧娶了骆君摇! 还有骆君摇的态度,他以为那日骆君摇打了他只是情绪失控的意外,但是现在…… 令湘说得对,骆君摇果然有些不听话了。 “朱长史,你先回去,我还有事。”谢承佑停下脚步,对走在一边的朱思明道。 朱思明微微一笑,恭敬地道:“大公子还是跟下官回府比较好。” 谢承佑神色冷峻,不耐烦地道:“怎么?本公子去哪儿还要听朱大人的?” 朱思明道:“那倒不是,只是王爷有令,大公子行事莽撞,有失礼数。罚大公子杖责二十,禁足半月。” “什么?!”谢承佑震惊。 朱思明似笑非笑地看着谢承佑,“大公子,王爷是您的父亲,您犯了错,王爷若是不罚,何以服众?又如何向骆大将军交代?难不成,大公子以为下官方才在骆将军跟前是开玩笑的么?” 若不是担心谢承佑受了伤没法来骆家,昨天晚上他就该挨板子了。 难不成他以为,摄政王的儿子是那么好当的? “可是…我、我没有……”谢承佑有些慌了。 朱思明仿佛知道他想说什么,低声道:“这话公子最好咽到肚子里去,那日您想做什么,您以为骆家不知道?以为王爷也猜不到么?” “我…我没有……”谢承佑脸色有些发白,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起,很快又放松了。 他们没有证据,那些事情……从头到尾他都没有插手过,他只是照着那人的吩咐去做而已。 无论是骆家还是谢衍,都不可能找到跟他有关的证据。 朱思明轻笑了一声,摇摇头道:“公子,你还年轻。证据……有时候没有那么重要。” 说完,又后退了两步才接着道,“回不回去,公子自己考虑吧。” 看着朱思明转身上车,谢承佑眼神阴郁狠狠地咬着牙。 半晌才转身,一挥袖钻进了另一路马车里。 总有一天…他会让他好看的! 28、安澜书院! 谢承佑回家挨了二十板子被关了禁闭的事情骆家自然很快就知道了,虽然对谢承佑竟敢算计自家闺女十分震怒,但目前骆家却是不便再对他出手了。 倒不是忌惮谢承佑的身份,而是不能再将那日的事情牵扯出来了。 谢承佑因为对大将军出言不逊惹怒了骆家二姑娘,因此才被打了一顿的消息传播出去,骆君摇殴打谢承佑这件事也就算是过了。 至少明面上这件事盖棺定论,以后就不能再拿出来说了。 因为这事儿,骆君摇的名声反倒是比从前好了一些。 虽然追着个男人跑不成体统吧,却能因为对方对自己父亲无礼而出手毫不留情。 说明这姑娘虽然有些事情拎不清楚,但至少是个孝顺姑娘啊。 转天便到了骆君摇需要去上学的日子了,一大早骆君摇爬起来坐上马车往安澜书院去了。 站在大门口,骆君摇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安澜书院大门。 看看门口那石碑上写着什么“敬慎、贞静,屈从、歉忍”云云,只觉得一口老血涌上心来。 这是哪个傻子写的? 再看看大门口那安澜书院的匾额,对谢安澜报以十二万分的同情。 可怜谢安澜那好色如命的家伙,也不知道她知不知道自己的名字竟然要跟三从四德终日为伴。 “骆君摇。”正要进门,后面一个人赶了上来。 骆君摇回头看她,偏着头思索了一下,“红袖姐姐。” 她记得这个姑娘,她是弘毅将军的女儿叫沈红袖,跟她一样都是武道院的。 不过因为骆君摇心向玲珑院,跟自己同院们关系都不太好。 沈红袖一愣,忍不住道,“你突然这么叫我,我有点不习惯了。”平时骆君摇见到她都是沈红袖沈红袖的叫。 看了看她身边,有些奇怪,“你今天竟然没有跟沈令湘一起来吗?” “啊…我干嘛要跟她一起来?” 沈红袖挑眉,“你们这是……闹翻了?” 骆君摇想了想,“还好吧,我跟她又不一起上课,我也想交几个朋友呀。” 沈红袖点点头,“那倒是,你是应该多交几个朋友。”朋友多了说不定就不那么脑残,天天盯着个男人献殷勤了。 不过这次骆君摇把谢承佑打了一顿,倒是让沈红袖有些刮目相看。 骆君摇眼巴巴地望着她,“那我们算朋友吗?” “你要跟我交朋友?”沈红袖睁大了眼睛。 “不可以吗?”骆君摇有些失望,可怜巴巴地望着她。 萌萌牌大眼睛还是很好用的,沈红袖哽了一下,道:“我可不是玲珑院的。” “那又怎么样?”骆君摇不解地问道。 沈红袖道,“你不是一心想去玲珑院吗?”说起这个沈红袖就有些不爽。 就算她们武道院现在势微,骆君摇这种吃里扒外的行为还是很讨人厌的。 这两年骆君摇为了转院,对玲珑院的师生百般讨好,却不知道人家只将她当成个笑话在看,连带着她们武道院也被玲珑院的人笑话。 骆君摇挥挥手,“武道院挺好的,我干嘛要去学怎么讨好别人啊。” 玲珑院教的那些什么琴棋书画女红女德,有几个是真心喜爱的? 不就是为了让自己更讨人喜欢更容易嫁个好人家吗? “那是,你不用学就无师自通了。可惜,没啥用。”沈红袖毫不客气地道。 “……”你礼貌吗? 骆君摇不高兴地鼓起了腮帮子。 沈红袖朝她翻了个白眼,“走不走?要迟到了。” “走!”骆君摇大方地选择原谅她,跟着沈红袖身边高高兴兴地走了。 “……”好像更傻了,不过倒是没那么讨厌了。 武道院的课堂里,看到骆君摇和沈红袖一起走进来,原本就没几个人的课堂瞬间变得寂寂无声。 武道院的学生极少,加上骆君摇一共也不过才六个人,比起玲珑院足足上百人的规模简直少得可怜。 于是书院也摒弃了原本的分级模式,直接将仅剩的六个小姑娘都放在了一起。 年龄分别从十二岁到十七岁不等,人数少先生也不担心教不过来。 “大家早安啊。”骆君摇友好地打招呼,换来的是众人一脸见鬼的表情。 骆君摇只得无奈地摸摸鼻子,走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时隔多年重返课堂,还是有点新鲜感的。 坐在骆君摇旁边的是一个看起来才十二三岁的小姑娘,骆君摇记得她是武卫军副统领徐立韧将军的小女儿,名叫徐惠。 小姑娘看看坐在自己身边的骆君摇呆了一下,然后忍不住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了挪,一脸小心翼翼仿佛骆君摇随时会跳起来暴打她的表情。 骆君摇回想起从前的记忆,有些无奈地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脑门。 “别怕啊,我不会欺负你的。”骆君摇笑容真诚地道。 “……”小姑娘更害怕了,忍不住抖了抖像是快要哭了。 已经坐下的沈红袖在心里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走到小姑娘旁边摸摸她的小脑袋柔声道:“惠惠别怕,她不会欺负你了。不然,你去我那里坐好不好?” 徐惠小姑娘看了一眼沈红袖的座位眼睛一亮,但很快又暗淡下来了。 摇摇头小声道:“谢谢红袖姐姐,我…我就坐这里好了。” 爹爹说,不能为了自己就害了别人。 骆君摇觉得有点委屈,她这么可爱小姑娘怎么不相信她呢? 沈红袖也有点无奈,看向骆君摇,“骆君摇,咱们换换吧?” “好的呀。”骆君摇点点头,虽然她很想跟小萝莉玩儿,但把人家小姑娘吓晕了可不行。 既然占了骆君摇的身体,对方留下的坑她也得填啊。 想了想,骆君摇掏出一块糖放到徐惠面前,“先前是姐姐不对,别怕啊,以后姐姐再也不欺负你了,请你吃糖。” 小姑娘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教室里依然一片宁静。 仿佛有什么东西封印了所有人的嘴巴,大家都只能目瞪口呆地看着骆君摇利落地收拾东西跟沈红袖换了座位。 一个姑娘朝沈红袖使了个眼色:怎么回事? 沈红袖耸耸肩:我怎么知道? 就在众人盯着骆君摇神色变幻不定地时候,沈令湘从外面走了进来。 29、老师威武! “摇摇,你今早怎么不等我呀?”沈令湘有些委屈地问道,“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骆君摇懒洋洋地趴在桌上补眠,闻言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因为我今天想一个人走呀,令湘姐姐也有马车,为什么一定要我一起走?” 因为跟你一起走才能显得你更加骄纵跋扈啊。 沈令湘柔声道,“咱们一起不是热闹些吗?院长答应你去玲珑院了,快跟我去见院长吧。” 骆君摇撇撇嘴道,“令湘表姐,你忘了吗?我先前都跟你说了,我不想去玲珑院了。我都这么大了,还转什么院啊。” “摇摇……”沈令湘有些尴尬,轻声道,“你真的决定了么?我以为…你只是一时赌气。不要因为一时心情任性,好不好?” 骆君摇翻了个白眼,举起手来正色道:“我发誓,我真的、真的不想去玲珑院。还有,表姐你误会了,我心情好着呢。” 听说谢承佑被打的趴在床上起不来了,她心情怎么会不好? 长得帅的都是大好人,那位摄政王殿下更是了。 沈令湘皱眉,不赞同地道:“摇摇,你不要任性。哪怕能进玲珑院念一年书,也好过……” “也好过什么?”一个有些阴恻恻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沈令湘神色微变,骆君摇眨了眨眼睛,“令湘姐姐,我刚才就想跟你说,先生来了呢。” 站在门口的是一个三十出头穿着一身短打劲装英气勃勃的中年女子,此时她正有些神色不善地注视着沈令湘。 无论武道院再如何落魄,只要还没正式裁撤就依然是安澜书院的一部分。 武道院的老师自然不会高兴听到别人贬低自己的学院。 中年女子扫了沈令湘一眼,冷笑道:“玲珑院的才女倒是有闲情逸致得很,你是想说,哪怕能进玲珑院念一年也比在武道院蹉跎强?” 沈令湘羞红了脸,连忙向中年女子赔了礼,讪讪地退了出去。 武道院人丁稀少,就连老师也少了许多。 如今整个武道院只有三位老师,分别教授学生诗书、骑射和武功。 不过鉴于一共只有六个学生,在老师的人均占有量上倒是高于玲珑院了。 这位老师姓章名竟羽,今年三十五岁,是已故延陵侯之女。 延陵侯跟随高祖平天下英年早逝只留下这个女儿,曾被太皇太后留在身边照料过两年。 章竟羽十八岁时被赐婚给恭顺侯嫡长子为妻,赐号平宁县主。然而不到两年恭顺侯嫡长子病逝,章竟羽从此寡居。 彼时大盛初立国高祖尚在,民风对女子也算宽容。 几年后恭顺侯次子继承了爵位,章竟羽便搬出了恭顺侯府,在太皇太后的支持下成了安澜书院的骑射老师。 她是名将之后,自身骑射也不弱,一晃十多年她便成了武道院的院长。 也是因为她太皇太后养女的身份,武道院虽然没落到底没有被彻底废弃。 沈令湘被灰溜溜地赶走,骆君摇甚是高兴。 只是她高兴了上面的章竟羽却不怎么高兴,“你笑什么?” 骆君摇睁着无辜的大眼睛,感觉到这位老师也不太喜欢她。 “老师威武!”骆君摇狗腿地笑道。 “……”章竟羽抽了抽嘴角,无语地看着底下笑得阳光灿烂的小姑娘。 好半晌才有些无奈地移开了眼,挥挥手对众人道:“今天练习射箭,都去校场吧。” “是,老师!”众人欢呼,纷纷站起身来准备往校场上去。 校场在武道院后面的一大片空地上,要过去就得走出武道院绕过武道院和玲珑院之间的花园过去。 在花园连接校场的路口竖立着一块石碑,骆君摇望着那石碑上已经有些斑驳的字迹一时有些出神。 谢安澜,嘉州人士,xx年被册封为睿王妃,后创立安澜书院供女子学习。 之后便是谢安澜的一些事迹,诸如曾被前代睿王东方明烈收为弟子,与胤安勇士比武夺得胜利,随丈夫经略边关,亲赴战场,执掌流云会等等,总之是功绩相当宏伟。 骆君摇盯着那石碑,抬手摸摸下巴,“人生赢家,经典女强文套路啊,怎么感觉有点眼熟呢?不对…澜澜那么懒,会搞这么多事情吗?” 骆君摇并不觉得只有自己才是穿越时空的天命之女,既然她能,青狐和飒飒当然也可以。 只是…好吧,谢安澜貌似跑到几百年前去了,那…飒飒会不会跟她在一个时空? 毕竟她们是一起的嘛。 骆君摇突然心跳地飞快,有些按耐不住恨不得立刻去查查这个谢安澜到底是不是她认识的谢安澜。 虽然她心里已经肯定,这货十成十就是谢安澜! “查查查!对了,书院里应该会有记载历史的典籍。” 骆君摇立刻想到了验证信息的最佳渠道,还有什么地方的信息会比谢安澜自己创建的地方更全? 仔细回忆了一下原主的记忆,书院里是有一座藏书楼的,里面应该会有记载着往事的古籍或者野史。 不过鉴于古代王朝一直有毁掉前朝一些东西的传统,希望真的还有原本古籍存在吧。 “你对着石碑嘀嘀咕咕什么呢?”沈红袖从后面跟上来,看着她对着石碑嘀嘀咕咕有些奇怪地问道。 骆君摇无辜地摇摇头:“没有啊,我在看碑文。” 沈红袖不信:“这有什么好看的?都几年了你还没看够?” 骆君摇正色道,“我在温习先贤的光荣事迹,以便找到正确的人生方向。” 沈红袖被她的大言不惭弄得有些无语,“你的人生方向就是倒追谢承佑?” 骆君摇郁闷,“我才没有!” 这话显然毫无说服力,沈红袖只给了她两声毫无诚意的“呵呵。” “……”想想“自己”从前那些丰功伟绩,骆君摇也觉得脸上有点挂不住。 眼珠子都左右转转,飞快地转移话题,“过去的事情就让她过去吧,我们快去上课,别让老师等急了!” 沈红袖笑道,“你若不堵在这里,我们早就过去了。” 骆君摇看看旁边宽阔的路面,笑道:“我知道红袖姐姐是想提醒我不要迟到,那咱们一起过去吧。” “……”跟沈红袖站在一起的几个姑娘都忍不住交换了几个眼神。 虽然她们确实是想提醒骆君摇,不过更多的是怕她又逃课。 这骆君摇看起来好像确实不太一样了。 沈红袖瞥了她一眼,“你认真的?” “嗯嗯。”骆君摇连连点头,努力睁大自己漂亮的大眼睛意图让沈红袖感受到自己的诚意。 沈红袖看了小伙伴们一眼,见大家都没有意见这才点头道:“那就走吧。” “耶!”骆君摇大喜,“谢谢红袖姐姐!红袖姐姐你真好!” 她就说嘛,没有人能不喜欢萌萌! “……” 30、荣光黯淡 骆君摇是个十分自来熟的人,虽然原主因为常年逃课跟同学并不相熟,但在去校场的路上骆君摇就已经跟大家拉近关系了。 能在安澜书院求学的自然都不是寻常人家,除了沈红袖,另外三个姑娘分别是平江伯家的三姑娘宋琝,兵部侍郎家的大姑娘赵思思还有顺安郡主的独女梁疏风。 这三位跟沈红袖一样,家里多多少少也都是跟军中沾边,否则只怕也不会同意女儿进武道院学习。 “骆二姑娘,你真的不想去玲珑院了啊?”宋琝看着骆君摇问道。 骆君摇点头,“当然呀,敏敏你叫我摇摇就好啦,二姑娘多生疏啊。” 到底同窗几年,骆君摇还记得关系好的人都叫宋琝为敏敏,虽然以前的她从来不叫就是了。 宋琝叹了口气道,“咱们武院就这几个人了,其实…如果你真的想转去玲珑院也没什么。” 赵思思也忍不住道,“是啊,我娘总是让我转去玲珑班,说…说我上武道院,以后……” 其他人都很能明白,沈红袖道,“说你以后不好找人家。” 赵思思有些不好意思,也有些沮丧,“是啊,可是…我是真心喜欢练武的,我家里也没有人从军,不来武道院根本就没人肯教我。” 骆君摇有些不解,“为什么现在大家都不喜欢女孩子练武?武道院能传承这么多年总是有好处的吧?难道就因为太后不喜欢?” 沈红袖吓了一跳,连忙看了看四周没人才松了口气,低声道:“不可对太后娘娘不敬。” 骆君摇耸耸肩表示知道了,倒是梁疏风道:“其实武道院在各院中一直都不算强势,毕竟…喜欢舞刀弄枪的女孩子还是少数。不过现在这么没落,太后不喜自然是一个原因,主要还是因为很多人家都觉得女孩子习武没用。本朝没有女官也没有女将,就连捕快仵作太医这些都不要女子了。连普通民女都不能从事这些,我们这些官家贵女自然就更不能了。咱们还算好的了,经纶院、商院还有医学院可是当初直接就被裁掉了。” “为什么呀?”骆君摇问道 梁疏风对她的不学无术毫不意外,无奈地解释道:“早年战乱人口少了许多,朝廷自然希望女子安安分分在家生孩子。原本以为只是权宜之计,谁知道先皇继位之后,连女子单独立女户都不许了。前朝时安澜书院也招平民学生的,你看书院这么大,还有那么多的空房子。据说安澜书院最强盛的时候,同时在院的学生足足有两千人之多。而且当时整个中原,也不只安澜书院这一个女子书院。如今却…若不是如此,咱们武道院人也不会这么少啊。” 骆君摇忍不住敲了敲脑壳,头痛,痛心疾首啊。 这是女性生存环境的退步!社会的退步! 原本她看记忆中骆君摇追着个男人跑了两年都没被人侵猪笼,还以为这个时代对女子十分宽容呢。 现在看来比起她前世某些王朝确实算得上宽容,并没到要求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地步,男女之防也不算严苛。 但很显然,上位的统治者在极力压制女子的生存空间。 再过个二三十年或一两代人,这些女子或许会完全忘记前朝曾经有女子也能建功立业,甚至会认为这样的行为和想法是大逆不道的。 要做到这些,第一步就是让安澜书院这个曾经培养了无数东陵女子的地方荣光黯淡。 或许并没有人特意制定出完整的计划打压针对,但只要上位者的态度转变,在依然是男权社会的现在,就已经足够对根基未稳的女性造成毁灭性打击了。 骆君摇对这样的发展并不意外。 如果生产力已经达到一定的标准,想要提升女子的地位就是顺应时代潮流,需要解放的其实是人心和思想。但在生产力水平依然相对低下的古代,就是逆水行舟,原本就要做好一个不小心就被激流冲回去的准备。 即便是在东陵朝,女子地位也只是相对提升。对于绝大部分底层无法读书也无法独立生存的女性来说,其实也只是略好了一些。 但骆君摇依然很是惋惜,为谢安澜以及她之后一代代女性的努力付诸流水。 骆君摇握着拳头,坚定地道:“这样不行,我们一定要把武道院发扬光大!” “……”众人无语,纷纷对眼前的美少女投以看神经病的眼神。 前几天还百般嫌弃,今天就要发扬光大,你这变化也未免太大了一些。 武道院一共只有六个学生,虽然六人年龄和入学时间其实相差了一些,但课却还是一起上的。 今天的课程内容是射箭,每个人都有自己专属的弓箭,年纪最小的徐惠用的就明显是专门为她定制的小弓。 章竟羽让大家各自练习,自己则走到一边手把手教导才入学不到半年,没怎么上过骑射课的徐惠。 练习射箭其实是个比较枯燥的事情,要不停地开弓射箭。 若不是真的极其喜爱,一开始或许会觉得有趣,时间长了难免觉得无聊。 骆君摇许久没有玩过这个,有些跃跃欲试。 拿起自己专属的弓试了试,发现并不需要太多的力气就能拉开,显然这确实是特意为姑娘们定制的弓。 这玩意儿在战场上…约等于是个玩具。 举起弓,搭箭,扣弦,慢慢拉开…… “哚!”一声轻响,羽箭不偏不倚正中不远处的红心。 “……”校场上突然有些莫名的安静,众人纷纷看向骆君摇。 骆君摇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有什么问题吗? 她的枪法虽然不如银狐好,但这么轻的弓,距离也还不到十五米啊。放眼睛面前都射不中她就不该死在战场上,而是训练期间就直接被淘汰了。 诚然在单兵实力方面,蓝狐是个全方面拖后腿的,但能被选进去也代表了她至少在各方面都是达标的。 只是比起她的战友们来说优秀得不那么突出而已,毕竟她是后勤人员嘛。 半晌,才听到沈红袖有些不可思议地道:“果然是…虎父无犬女吗?” 所以,骆二姑娘能把玄昱公子打得鼻青脸肿,不是因为谢玄昱谦让,也不是因为骆君摇运气好出其不备,而是她真的就这么彪悍? 见几个姑娘都目瞪口呆地望着自己,骆君摇心中暗爽,面上却一派乖巧,“怎么了吗?我做错了吗?” “没没没!”不等其他人说话,宋思思就截口道:“你好厉害啊!摇摇,骆大将军有没有教你武功呀,听说你打玄昱公子的时候特别勇猛,能不能教教我呀。” “教…教过吧?好呀。”骆云确实派人教了她武功,只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学得不咋地。 不过没关系,这不是有她皇城第一酷崽蓝…骆君摇么! “摇摇你真好!以后谁敢说你坏话,我帮你揍她!”宋思思欢呼。 她痴迷习武,最大的理想就是当个行侠仗义的女侠。 但她父亲虽然是兵部侍郎,听着跟军队有关系实际上是个文官。家里压根没有能教她武功的人,能上武道院已经是她拼了命争取来的了。 骆君摇欢快地点头,“好呀,好呀。” “再射一次。”原本在教徐惠的章竟羽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看着骆君摇眼神有些复杂。 骆君摇乖巧地点头,从旁边的箭筒里拿起了一支羽箭重新开弓。 射! 又是一声轻“哚”,羽箭稳稳地钉在了前一支箭的旁边。 章竟羽看着骆君摇沉默不语,骆君摇被她看得有些发毛,“老…老师?” 章竟羽问道:“进步很大,这几天有人指点你?” 她还记得上一次的射箭课就在几天前,骆君摇那完美避开了所有靶子的箭法。 只是几天就能有这样的进步,也足以说明骆君摇天赋出众。 骆君摇摇摇头,“没有。” 章竟羽微微眯眼,“这么说…你先前都是故意的?” 骆君摇顿觉头皮一麻,连连摇头,“没有!老师…我、我……我就是突然开窍了!” “呵呵。”章竟羽似笑非笑地看着号称突然开窍的学生。 骆君摇有些沮丧地低下了头,“那个…老师,我这不是知道错了嘛,所以这几天就在家里偷偷努力想要惊艳所有人,好让大家原谅我之前的任性。” 章竟羽挑眉道:“是这样么?” 骆君摇连连点头,“是这样的,我真的…特别特别努力!” 章竟羽自然看得出来她没说实话,倒也无意非得要追根究底,点头道:“行,那我就等着看你打算怎么惊艳所有人,明天的骑术课还有之后每月的诗文考试不要让我失望啊。” 武道院也不是真的要把学生都培养成武夫,文化课的比例并不少。 “啊?” “啊什么?”章竟羽盯着她,“回答老师的话用啊的么?” “啊…是,老师!”骆君摇的心中在默默哭泣,她最讨厌考试了。 章竟羽看看她蔫哒哒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摇摇头转身走了。 她一走其他人立刻围了上来,“摇摇,你教教我们呗。” “摇摇,你真的不去玲珑院了?” “摇摇,你教我射箭,我帮你补习诗文课啊。” 这个年纪的小姑娘们本来就没有什么深仇大恨,骆君摇原本的“情敌”也多是玲珑院的才女,跟武道院的姑娘们并没有什么实质的冲突。 这会儿见识了骆君摇的本事,小姑娘们立刻就围上来向骆君摇请教了。 这一场课上得活力十足。 31、找茬来了 因为要在书院待一整天,午膳便都是在书院里吃的。 安澜书院占地很大,如今又只有玲珑院和武道院地方自然敞阔。 于是用膳和中午休息的地点就被定在了玲珑院和武道院中间的粟玉堂。 据说这在前朝原本是经纶院,曾经出过好几位名留青史的女官和女诗人画家,如今却变成了食堂着实是让人有些唏嘘。 “令湘,你怎么了?心情不好?” 玲珑院的几个姑娘坐在一起用午膳,坐在沈令湘旁边的姑娘看了看沈令湘低声问道。 今天一上午沈令湘都有些神思不属,早上来的时候眼角还有些泛红,显然是哭过了。 “是不是那个骆君摇又欺负你了?”坐在沈令湘对面的红衣少女问道。 虽是问句语气却是笃定的,语气中还隐含着几分恼恨。 闻言众人也都恍然大悟,“骆君摇也太过分了。” “有什么办法,人家是大将军的女儿。如今骆大将军回来了,以后骆君摇恐怕要更得意了。”有人小声道。 沈令湘勉力笑了笑,低声道:“摇摇没有欺负我,是我自己昨晚没睡好。” 众人有些同情地看着沈令湘,第一才女又如何,寄人篱下就算受了委屈也不敢说啊。 就在众人同情沈令湘的时候,武道院的姑娘们这才姗姗来迟。 上午的射箭课骆君摇过得十分愉快,不仅让武道院的几个姑娘们重新接受了她,还让原本对她有些惧怕的徐惠小姑娘朝她露出了第一个笑脸。 武道院的姑娘们见骆君摇果真一改之前的做派,不再故意逃课或者捣乱。还热心参与课堂,加上见识过她的箭术,便也试着渐渐放弃之前的芥蒂。 若不是真心喜欢她们也不会顶着别人的嘲笑坚持进武道院,原本就没有几个人更不能再自己内讧了。 骆君摇若是不再让武道院丢脸,她们也还是愿意接受她的。 “呀,我们来晚了。”一走进饭堂就看到里面已经坐满了玲珑院的学生,骆君摇瞬间想起了当年抢食堂的恐怖经历。 沈红袖被她担忧的模样逗笑了,“怕什么?难道书院还能少了咱们饭菜?” 徐惠小声道:“摇摇姐姐,我带了点心可以给你吃。” 骆君摇瞬间被小姑娘萌到了:“惠惠真好啊,我也带了点心,咱们下午一起吃。” 徐惠眼睛一亮,有些害羞地点头,“好。” 骆君摇忍不住笑了起来,徐惠这小姑娘年纪小不说,性格还特别软萌害羞,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跑到武道院来。 “骆君摇!”一声娇喝从一侧传来,骆君摇侧首循声望去,只见一团红云气咻咻地朝自己冲了过来。 “骆君摇,你做的好事!” 骆君摇打量着眼前的红衣少女,有些郁闷地发现自己比对方矮了一截,不能居高临下地俯视对方。 当然,事实上骆二姑娘前世今生原本也很少有机会俯视别人。 除非踩在别的东西上。 “你谁?”被人俯视的骆君摇不爽地偏着头打量眼前有点眼熟的红衣少女。 红衣少女被她气得俏脸涨红,指着她半晌没说出来。 骆君摇有些疑惑地侧身问身边的沈红袖,“红袖姐姐,我跟她有仇?” 沈红袖无语地看着她:你真的不是故意的吗? “这是谢沅,怀淑县主,玄昱公子的亲妹妹。”沈红袖低声道。 谢沅显然也认为骆君摇是故意的,毕竟之前骆君摇为了谢承佑可没少巴结她,现在装不认识谁信呢? 轻哼了一声,谢沅道:“骆君摇,别以为有骆大将军撑腰你就可以狐假虎威了。你欺负令湘,还害得我大哥挨打,最好赶紧道歉,否则后果自负!” 骆君摇精致漂亮的小脸满是同情:“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你说什么?!”谢沅睁大了眼睛,似乎没想到骆君摇会如此大胆。 “你大哥挨打关我什么事?我又不是他娘。”骆君摇理直气壮地道,“再说了,打他的人是摄政王,你不服去找摄政王啊。” “骆君摇,你放肆!” 骆君摇朝她吐了下舌头做了个鬼脸,“你管我放四还是放五放六,让开,你挡着我们吃饭的路了。” 谢沅脸色阴沉,“骆君摇,你别想让我哥再理你!” 骆君摇笑嘻嘻地道:“好呀,谢玄昱再理我就是我儿子!略略略……” “你、你……” “摇摇。”见谢沅被气得浑身发抖,沈令湘连忙过来劝道:“摇摇,别这样。” 骆君摇有些烦沈令湘,避开了她想要拉自己的手。 虽然没打过几次交道,但她一向都不喜欢这种绵里藏刀的人。 沈令湘神色有些黯然:“摇摇,你还在生气么?” “我生什么气?”骆君摇笑眯眯地道。 沈令湘眼神微僵,缓缓低下了头一副受尽了委屈地模样,“没…没有。” 骆君摇道:“令湘表姐不要总是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骆家怎么委屈你了呢。当然了,如果你真的觉得委屈,也可以搬出去住,不勉强的。” “摇摇?!”沈令湘吓了一跳,不明白骆君摇怎么突然就变脸说出这种话来了。 就算是因为那天的事情生气,也也该是生承佑的气啊? 再说,以骆君摇的脾气如果真的知道了什么,又怎么会这么平静地跟她说话?只怕早就不管不顾地打过来了。 难道…是苏氏母女俩在骆君摇面前说了她的坏话? “骆君摇!”被忽视在一旁的谢沅忍不住又跳了出来,“你又想欺负令湘!” 骆君摇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谁有空欺负她?你们烦不烦?麻烦让让我们要去吃饭了,好狗不挡道知不知道。” “你骂我是狗?!”谢沅气红了脸,咬牙道:“骆君摇,我要你好看!” 说罢上前两步就冲上来扬起手想要打骆君摇。 “小心!”站在旁边的宋琝伸手就要去拉骆君摇,却见骆君摇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伸出一只脚踢了出去。 谢沅手才挥到半空中,只觉得小腿一痛,顿时站立不稳朝着旁边倒了过去。 “哎哟,小心!” “啊!” 谢沅朝着旁边倒去,不偏不斜正好倒在了沈令湘身上。 沈令湘身形纤细如柳,那里能挡得住比她高还比她壮实的谢沅,两人一前一后跌倒在地上摔作了一团。 32、要债 “……”粟玉堂里一片宁静。 骆君摇淡定地拍了拍自己有些凌乱的裙摆,毫不客气地嘲笑道:“就这点身手还想打我?小辣鸡。” “骆、君、摇!”谢沅气得俏脸涨红,浑身发抖,“骆君摇,你给我等着!我要你跪在我面前求饶!” 她撑起胳膊想要起身,手却一下子撑在了被她压在身下的沈令湘胸口。沈令湘被压得险些背过气去,忍不住痛吟了一声。 旁边的姑娘们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手忙脚乱地将两人扶起来。 骆君摇神色悠然丝毫不将谢沅的威胁放在眼里,“我等着。对了,表姐。你总是问我有没有生气,那我正式回答你一下好了,其实我还是有点生气的。你帮我做一件事,我就不生气了,好不好?” 沈令湘强笑道:“摇摇想要我做什么呢?” 骆君摇脸上的笑意更盛了几分,沈令湘心中却不由一跳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只听骆君摇缓缓道:“这两年我卖了好多宝贝给谢承佑,可他一直都拖着不给钱,麻烦表姐帮我要回来吧。表姐这么疼摇摇,一定会帮我的对不对?” “……”沈令湘脸上的笑容彻底冻住了,旁边的姑娘们也都呆住了。 好一会儿沈令湘才道:“这……” 骆君摇抢在她前面道:“我有欠条的哟,表姐不会是想说没有这事儿吧?” 骆君摇在心中狂笑,有欠条绝不是因为原主有脑子,而是谢承佑那个垃圾想要立清高人设。 每次拿了她的东西都一副勉为其难的模样,还非要打欠条给她。 对原主来说,哪怕从来没想过真的要收账,但因为这欠条是谢承佑亲手写的,也依然每一张都保存得妥妥帖帖。 沈令湘脸色苍白,“不、不是,我是想说…这种事情让我去,是不是不太好?” 骆君摇理所当然地道:“可是,当初明明是你提议的啊。你还经常跟我说,玄昱公子人品贵重,不是那种欠钱不还的人。原本看在表姐的面子上,我也没这么着急的。可是他竟敢对我爹爹出言不逊!!” 粟玉堂里坐着用膳的姑娘们纷纷竖起了耳朵。 不等沈令湘回答,谢沅先忍不住了,怒道:“你胡说!我大哥什么时候欠你钱了?你送的那些破烂东西,我哥早就丢了,想要你自己去京郊的焚埋厂找吧。” “都丢了啊,那可就麻烦了。” 骆君摇掰着手指算着:“我爹爹让人从西域带回来给我的白玉九转玲珑球,金嵌六彩青雀杯还有我大哥送给我的三彩翡翠娃娃和二哥今年年初才让人送回来给我的金丝花篮。玄昱公子好大的手笔呀,竟然都买去填焚埋厂了吗?” 沈令湘满脸不可置信地望着骆君摇,恨不得立刻扑上去将她的嘴给赌起来。 整个粟玉堂里一片寂静。 半晌,才有一个声音弱弱地道:“那个…九转玲珑球,好像是去年玄昱公子送给长昭长公主家小郡主的及笄礼吧?” 那是一个羊脂白玉做成的九层鬼工球,每一层雕刻的图案都各不相同却极尽精美绝伦,京城的贵女们都好一阵羡慕呢。 之后京城贵女中还曾经刮起过一股喜好鬼工球的风潮,只是最后谁也没能寻到比那更精美的了。 “还有六彩青雀杯…好像年初成国公寿辰的时候收到的礼物里就有这个。”成国公对这个礼物十分喜爱,还专门跟人提起过说是摄政王府大公子送的。 他们都以为那是从摄政王府府库里拿出来的呢。 众人纷纷看向坐在不远处一桌的一个姑娘,那姑娘容貌妍秀温婉,只是此时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玄昱公子确实送了祖父一套六彩青雀杯。” 她是成国公的嫡孙女,自然知道祖父对那套金杯十分喜爱,就连她们这些孙儿孙女也只能看一看。 气氛一时尴尬。 谢承佑有京城第一美男子之称,在场自然也有不少暗中倾慕于他的姑娘。 只是这会儿却没有人替他说话了,她们并不认为以骆君摇对谢承佑的痴迷能做出诬陷他的事情,也就是说骆君摇说的八成是真的。 这两年谢承佑表面上对骆君摇不假辞色,暗地里却收了人家那么多昂贵的宝物。 平心而论,就算是她们自己只怕也要误会了。 骆君摇说是谢承佑问她买的,但大家谁能不懂这里面的门道?京城那么多的商铺,你怎么就买到骆家二姑娘手里去了?而且还都不给钱? 若是谢承佑光明正大地收也就罢了,现在这算什么? 这一刻,姑娘们的芳心和谢承佑的人设一起碎了一地。 “你胡说!”谢沅忍不住厉声叫道,眼底却显露出了几分慌乱。 她原本只是想找骆君摇出气,这种事情之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骆君摇对京城许多闺秀都怀有戒备十分不客气,但因为她的身份却对她格外容让。 她哪里能想到,骆君摇竟然不管不顾地败坏谢承佑的名声。 骆君摇疑惑地看着她:“我哪里胡说了?” 谢沅想也不想冲口而出,“那些明明都是你求我哥收下……” “阿沅!”沈令湘想要打断谢远的话,却已经来不及了。 谢沅也发现了自己的冲动,一张俏脸瞬间煞白。 沈令湘只觉得心跳如擂鼓,看向骆君摇的眼神更多了几分探究:“摇摇,你说这些话太让人误会了,咱们回去再说吧。” “这有什么可误会的?”骆君摇混不在意地道,“谢承佑拿了我的东西,我有欠条为证,表姐帮我将东西要回来或者把钱拿回来就是了。他如果不还,我就去京畿衙门告他!” “摇摇……”沈令湘这一刻有些怨恨起谢沅了,若不是她拦着骆君摇哪有这么多事? 骆君摇笑容甜甜地看着她,“表姐,你最疼我了,该不会不愿意吧?” 沈令湘脸色苍白,紧紧抓着谢沅的手腕,再也不敢多说什么了。 她们现在说得越多就错的越多,说一千道一万,骆君摇手里有欠条就将事情钉死了。 沈令湘心中暗恨:她当初就说,那些欠条早晚是个祸害! 33、吃软饭? 没有了碍事的人,几个姑娘直奔不远处的空桌。 安澜书院如今是名副其实的贵女学堂,虽然不能让丫鬟跟着进来侍候,但打饭这些事情却用不着姑娘们亲自动手。 她们过去坐下立刻就有粟玉堂的女仆送上饭菜来,六菜一汤,伙食十分不错。 骆君摇早就饿了,看到饭菜就美滋滋地吃了起来,仿佛丝毫没有发现粟玉堂里的气氛有多么古怪。 沈红袖微微挑眉,拿手肘碰了碰骆君摇,“你真的还给玄昱公子送过那么多宝贝?我以为你只会送垃圾。” 这两年骆君摇确实没少送玄昱公子东西,什么亲自绣的荷包,亲手写的诗词,亲自做的糕点什么的。 京城的人们之所以同情玄昱公子,就是因为骆君摇送的这些玩意儿着实是太上不得台面。 骆君摇那绣工,写的那诗还有那厨艺,确定跟谢承佑没仇吗? 当然也有一些玉佩,折扇,笔墨纸砚之类的东西,但大都被玄昱公子退了回去。 顶着四周若有若无打量的视线,骆君摇慢条斯理地咽了饭菜,才认真地强调道:“是卖。” 沈红袖和宋琝对视了一眼,都看到对方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梁疏风忍不住道:“你可真出手阔绰。” 真的、很、阔绰! 哪怕她们都生在权贵之家,但骆君摇送出去的随便一样东西她们若是敢胡乱送人,恐怕也免不了一顿责罚。 骆君摇这还是全部送给了同一个人。 赵思思眼巴巴地望着骆君摇:“摇摇,你别喜欢谢承佑了,你来喜欢我好不好?我比他好养。”谁随便送一样那样的宝贝给她,她都能把人供起来了啊。 骆君摇坚定地摇头:“不要,我是个性向正常的美少女,还不想弯。”要弯她早就弯了。 沈红袖吐槽:“可惜,眼光不怎么样。” 骆君摇做羞愧状:“我下次会努力睁大眼睛的。” 看着她的模样,几个姑娘忍不住齐齐笑出声来。 梁疏风放下筷子,撑着下巴望着骆君摇,“所以,你真的打算放弃谢承佑了?” 骆君摇一边吃饭一边认真点头,“我最近看到一个真正的美男子,眼光突然得到了升华,觉得谢承佑长得也就那样,不值得我付出那么多来追求。” 赵思思表示赞同,“你那么多宝贝换成黄金,都够塑个跟他一模一样的美男子了。” 骆君摇长长地叹了口气,对从前自己的挥霍无度表示痛心疾首悔不当初。 宝贝不好看吗?小钱钱它不香吗? 她都听到了自己小金库哭泣的声音。 宋琝揉了揉眉心,“思思,你有没有注意到重点?” “什么是重点?”赵思思疑惑。 宝贝和黄金难道不是重点吗? 沈红袖道:“美男子啊。你又看上谁了?” 骆君摇郁闷,“什么叫又?好像人家多花心似的。” “所以你说的美男子是谁?”沈红袖并不被她带偏,锲而不舍地问道。 骆君摇道:“谢衍。” “谢衍是……咳咳!”梁疏风被呛得狂咳不止,连忙侧身将自己背对着众人。 其他人也比她好不了多少,赵思思的筷子都掉到了桌子上。 沈红袖指着她手指也颤抖个不停,“你…你疯了?” 那可是摄政王啊,是可以随便肖想的吗? 骆君摇无语,没好气地道:“你们思想能不能不要这么肮脏啊,我只是说摄政王好看,又没有说别的。”拜托,她只见过谢衍一次好吗? 而且那树林里光线还挺一般的,虽然人家长得确实是挺好看的。 嗯,战损妆也是很诱人的。 看着她托着下巴一脸荡漾的小模样,沈红袖恨不得一把将她的脑袋按进跟前的菜盘里。 还说她们思想肮脏,这货现在是在想什么? “我是说真的,别去招惹摄政王殿下。”沈红袖压低了声音道。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就连跟谢衍有点亲戚关系的梁疏风都连连点头,“是啊,是啊,楚王叔可吓人了。” 吓人吗?还好吧。 “听到没有!” “听到啦,红袖姐姐。” “……” 午间休息的时候骆君摇抽空跑到了书院藏书馆,从里面翻到了关于谢安澜的记载。 以一目十行的优秀阅读速度快速浏览了这些书一遍,骆君摇基本可以确定这个谢安澜确实是她认识的那个谢安澜了。 不仅如此,骆君摇还从藏书馆最不起眼的地方翻出了一本用密码写成的旧书。 藏书馆里有不少外族文字的书籍,但骆君摇还是一眼就挑中了这一本。除了是因为谢安澜留下的印记,最重要的原因是这是用骆君摇最熟悉的专用密码写成的。 这个世界上,除了她们自己人,是绝对不可能有人解出来的。 不得不庆幸,大盛建立的过程中京城并没有遭遇过战火。安澜书院也还是原本的安澜书院,因此这些典籍才能保存完好。 只是因为皇城范围的扩大,看起来安澜书院距离城里又更近了许多。 骆君摇轻易地将书从藏书馆借了出来,图书馆的看守人表示这书是放在废书区的,里面都是一些莫名其妙不知所云异族文字或不适合让人阅读的废书,不还也可以。 下午放了学,骆君摇兴高采烈地跟众人告别,飞快地登上了来接自己的马车。 还不等她高兴,就发现沈令湘已经先一步坐在了她的马车里。 “你怎么在这里?”骆君摇皱眉。 沈令湘并不理会她明显的不高兴,道:“我的车夫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了,麻烦摇摇带我一程好吗?” 骆君摇并不买账,“你可以跟别人一起走啊。” 沈令湘有些无奈,幽幽道:“我跟阿沅又不顺路,摇摇,咱们从小一起长大,你就一点儿也不顾往昔的情分?” 骆君摇摸了摸自己刚得到的书,在沈令湘对面坐了下来,“你好烦,要坐车就闭嘴。” 沈令湘被噎了一下,“摇摇,你今天这样是不对的。玄昱公子已经被弄得很难堪了,你今天这样……” 骆君摇眼睛一转:“那表姐觉得我该怎样做?” 沈令湘柔声道:“那些东西的事情不要再说了,若有人问起你就说是你一气之下胡言乱语的。那些东西…玄昱公子已经付过你钱了。” “可是,玄昱公子没给我钱啊。”骆君摇不高兴地道:“一个铜板也没有!” 沈令湘眼神柔和仿佛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傻摇摇,钱重要还是玄昱公子总要?” “……”当然是钱重要啊。 “你看前几天你打了他,他还主动上门来赔礼道歉,可见对你的态度已经有了变化。这次虽然是你的错,但如果你主动帮玄昱公子解了围,他一定会谅解你的。到时候舅舅再跟摄政王府提起你们的婚事,玄昱公子想必也不会反对。你若是再这么闹下去,就算玄昱公子愿意了,你觉得老穆王和摄政王殿下会高兴吗?”沈令湘温柔劝道,仿佛一个真心为妹妹担心的好姐姐。 骆君摇望着沈令湘不语,沈令湘轻声道:“摇摇,你说表姐说得对不对?只要嫁给玄昱公子,你就是摄政王世子妃了。以后还会成为楚王妃,整个京城的贵女们都只会羡慕你。” 现在小皇帝年纪尚小,除了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楚王妃确实是整个京城最尊贵的女子了。 骆君摇嗤笑一声,在沈令湘不解的目光中道:“我想当楚王妃干嘛要舍近求远,直接嫁给谢衍不就完了?” “表姐,你脑子是不是坏掉了?还想让我爹主动去跟摄政王府提婚事?谁说我要嫁给谢玄昱了?他一定会谅解我?他有什么资格谅解我?凭他穷得只能吃软饭吗?” 就算是吃软饭,摄政王看起来也比谢承佑有本钱啊。 虽然只是短短一会儿相处的事情,但从对方的出手还有那一身血腥和肃杀也能看得出来,那是一个何等强悍的男人。 比谢承佑那个小白脸强多了。 “摇摇?!”沈令湘惊骇地望着眼前明媚的少女,“你在说什么?!你、你……” 骆君摇翻了个白眼:“闭嘴吧你,信不信我把你从车上丢下去?” “……” 34、穷! “砰!” 马车在夕阳下渐渐远去,路上的烟尘尚未完全散去,路边一颗大树却突然抖动起来。 片刻后,一个人影从树上落了下来砸到了地上面。 那人也不在意摔在地上痛不痛,更不在意地上的灰尘沾染了自己素白的衣裳,只是躺在地上抱着肚子狂笑起来。 “哈哈哈…骆大将军的闺女果然名不虚传!虎父无犬女啊!” “世子。”路边树林里漫步走出来一个灰衣青年,有些无奈地看着躺在地上笑得直发抖的人。 若是让边关的将士们知道自己的主将竟然是这副德行,也不知道会不会集体哗变? 地上的人笑声一滞,立刻从地上爬起来,扑扑身上的灰尘又是一个风度翩翩的清俊公子。 这人不是旁人,正是之前与骆君摇有过一面之缘的卫长亭。 “这么有趣的事情,一定要赶紧告诉谢衍啊。”卫长亭摸着下巴喃喃道。 站在他身侧的青年沉默不语,他刚才在树林里并没有听到什么,一出来就看到自家世子躺在地上发疯。 摄政王府,谢衍脸色苍白的坐在床头冷眼看着笑得东倒西歪的卫长亭。 “我让你出城办事,你就是这么办的?”谢衍淡淡道。 卫长亭摊在椅子里,笑道:“大军至少还有几天才能到,现在能有多大的事儿?王爷,我说真的,骆家那小姑娘挺有趣的。” 谢衍道:“你还知道那是个小姑娘,小孩子一时气话也值当你专门拿来说?卫长亭,你是不是越活越回去了?” 卫长亭忍不住望天长叹,宛如一个担忧儿子没人要的老父亲,“我这是为了谁啊。” “闭嘴吧。”谢衍道:“别说我没提醒你,这话若是传到骆云耳朵里……” 卫长亭顿时僵住了笑容,想到爱女如命的骆大将军只得摸了摸鼻子小声道:“我就随口说说。” 谢衍懒得理他,姑娘家的事情也是可以随便说的? 不过…骆家那小姑娘…… “你既然这么想,如何安置俘虏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正好我这几日不便出门,让他们别来烦我。”谢衍道。 卫长亭一想到那些繁琐的事情,瞬间有一种头皮要炸了的感觉。 “别啊,这可是两国之间的大事,哪里是我这样一个小人物能处置的?再说了…这丞相,宁王还有太傅大人,哪一位是我能应付的?” 谢衍对他的叫嚷不予理会,闭上双眸靠着床头养神,淡然道:“自己想办法。” “……” 今天在书院搞了谢承佑一波,又拿到了跟谢安澜有关的书籍骆君摇的心情非常之好,进门的时候还哼着小曲儿走路带蹦的。 骆谨行正好从外面进来,看到骆君摇这模样也不由跟着笑了起来,“摇摇今儿心情不错?” “二哥!”骆君摇甜甜地叫道。 骆谨行顿时高兴起来,“下学了?遇到什么高兴的事情了吗?” 他们刚回来头两天摇摇总是阴沉着脸心情不好的样子,也不爱理他。 骆谨行就比骆君摇大四岁,当年妹妹被送回京城的时候他也才六七岁,这么多年聚少离多对这个妹妹却是真心疼爱的。 妹妹不肯亲近他,骆谨行还暗暗伤心了好久。 骆君摇点头道:“今天在书院很开心。” “开心就好。”骆谨行笑道:“二哥这几天在军营没回来,摇摇想二哥了没有?” “想!” “摇摇真乖。” 身后传来一声闷笑,骆谨言从里面走了出来,笑看骆君摇道:“听说你今儿在书院又跟人闹了?” 骆君摇不满地道:“大哥,我才刚回来你怎么就知道了?你该不会在书院里安插了眼线吧?” 骆谨言走过来撸了一把她的脑袋,“胡说什么,不过你们那书院确实该管了管。姑娘们在饭堂吵一架,还不过一个时辰就传回城里了。” 骆谨言是没见过安澜书院鼎盛时候的模样,但是对现在的安澜书院却多少有些不以为然。 如果不是京城的贵女都上安澜书院,他觉得妹妹根本没必要去,还不如自己在家请人教导。 骆君摇眨巴着大眼睛望着骆谨言,“那大哥你看谢玄昱会还我钱吗?” 骆谨言笑道:“除非他不想在京城混了,否则可以不还。这事儿办得不错。”选在那种地方将这事儿广而告之,小姑娘还挺聪明的。 骆君摇满意了,“我也这么觉得,不过……” 有些担忧地蹙起了眉头,“谢玄昱那么穷,摄政王会替他还吗?” 这倒不是骆君摇编排别人,谢玄昱手里确实不宽裕。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想办法坑骆君摇手里的宝贝,毕竟这多少还是有些风险的。 按理说皇室近亲都是荣华富贵不缺的,奈何谢承佑的祖父穆王虽然是高祖的同胞弟弟,却是个锦绣堆里长大的富贵公子哥儿。 跟他南征北战的兄长侄子甚至儿子不同,他这辈子都没有离开过上雍皇城。大盛立国之后,穆王也只得了个亲王的封号和皇帝赏赐的一些东西。 而谢承佑的亲生父亲又只是穆王府的庶长子,穆王府世子之位另有其人。 高祖太宁帝平定天下,其妻周氏辅佐丈夫居功甚伟。加上高祖本身也是嫡出,幼年时也曾经受过父亲妾室和庶子的气,因此对嫡庶之分十分看重。 太宁帝登基后便立下了明文规矩:妾室不可扶正,庶子不可袭爵。哪怕嫡妻没有儿子,也只能从宗室中过继同样是嫡出之子袭爵,而不可将庶子养在嫡妻名下。 如此一来,就彻底断绝了妾室和庶子继承家业的期望。 不仅是爵位,就连家族财产也是如此。 女眷的遗产自然归自己的儿女所有,父亲的遗产却是嫡子共分六成,嫡长子另多得一成,承重孙独得一成,剩下两成由所有子嗣均分。 如此一来,谢承佑的生父身为穆王长子,在穆王死后不仅继承不了爵位,就连财产能分到的连一成都不到。 如今穆王虽然还在世,但有穆王世子和谢衍这两个嫡子在,想补贴他多少也不太可能。 况且谢衡自己也不止谢承佑这一个儿子,最后落到谢承佑手里还能有多少就可想而知了。 如果谢承佑只是一个悠然自在胸无大志的公子哥儿,问题倒也不大。但谢承佑本身也自视甚高野心勃勃,想要笼络人脉,人情交往那都是要用真金白银堆起来的。 于是这主意可不就是打到骆君摇身上来了么? 其实,严格说来谢承佑甚至是没有资格过继给谢衍的。 虽然他也是嫡子,但当初若不是老穆王坚持,谢衍也懒得跟他掰扯,这事儿宗室根本不会同意。 骆君摇倒是有些好奇,算计她最开始到底是谢承佑自己的主意还是沈令湘的主意? 骆君摇总觉得,这两个人都不像是有这么大胆子的人。 骆谨言愣了愣,显然是也没有想到这个问题。 思索了片刻才道:“难说。不过不用担心,他自己会想到办法的。他若是不肯还,咱们去问摄政王要。” “二哥帮你去要!”骆谨行立刻道。 骆君摇笑眯眯地道:“谢谢大哥,谢谢二哥,不用担心我一定能要回来哒。你们还是忙正事要紧,这点小事就别操心啦。” 骆谨言若有所思地看着小妹妹,点点头道:“需要帮忙尽管说。” “嗯嗯,我先回去了。大哥回见,二哥回见。” 看着小姑娘蹦跶着跑远了,骆谨行摸摸下巴看向自家大哥,“我们家小摇摇还是挺聪明的嘛。” 骆谨行看了弟弟一眼,“你比聪明。” “……” 35、古籍旧事 “大表哥,二表哥。”被骆君摇抛在后面的沈令湘带着自己的丫头缓步走了进来,站到两人跟前轻声见礼。 骆谨行皱了皱眉头,他年轻气盛不善于掩饰情绪。 知道沈令湘与谢承佑的关系之后,再看这个表妹就不怎么高兴了。 骆谨言倒是神色如常,微微点了下头道:“表妹回来了,快回去休息吧。” 沈令湘想说些什么,但看跟前两个青年的态度就明白无论她说什么他们都没有兴趣听,只得委屈地咽下了想说的话,朝两人微微一福转身回自己的院子了。 目送沈令湘的背影消失,骆谨言才微微沉下了脸,淡淡道:“祖母快回来了,等祖母回来尽快将她嫁出去。” 骆谨行这两天都在城外军营,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出什么事了?” 骆谨言冷声道:“南玉死了。” “谁死了?”骆谨行一愣,很快又想起来,“摇摇那个丫头?” 骆谨言道:“不仅南玉死了,那个买药的人也死了。” 骆谨行皱眉道:“在咱们府中,有人看守着还能让人死了?” 骆谨言淡淡道:“不奇怪,这些年父亲一直不在家,有祖母在夫人控制不了整个骆府。” 苏氏毕竟是再嫁又没有儿子旁身,能坐稳当家主母的位置是因为骆老夫人根本不会管家以及骆云的支持。 就跟当年他们的母亲还在时一样,无论骆老夫人怎么抱怨儿媳妇不好,骆云都从来不松口将管家的权力交给老太太。 但也仅此而已,骆老夫人毕竟是骆云的亲娘,许多地方她要插手苏氏也不能拒绝。她自己又是个糊涂人,这些年这府中不知道被人掺进了多少沙子。 “不用担心,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让夫人将府中上下好好梳理一遍。”骆谨言道。 闻言骆谨行眉梢一跳,“大哥,你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骆谨言并不理会他,转身往里走去,只淡淡地留下一句话,“那个南玉没什么用了,问不出什么东西来。但是既然有人杀她,幕后就肯定还有人。” 骆谨行连忙跟上去,“谢承佑?” 骆谨言摇头,“恐怕不是,以摇摇之前对谢承佑的痴迷,我很怀疑谢承佑会想到下药这件事。” 虽然摇摇清醒了他很高兴,但骆谨言这几天也调查过,这两年摇摇对谢承佑用痴迷两个字来形容绝不为过。 只因为,谢承佑两年前无意中救了她一回。 骆谨言在心中轻哼一声,最好别让他查到这件事也有问题! 骆谨行点点头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骆家掌握着大盛三分之一的兵权,如今皇帝年幼,朝中局势微妙,因此骆家所处的位置也就更加微妙起来。 如今不知道有多少人正暗中盯着骆家,这件事看似针对摇摇,实际上恐怕还是因为父亲。 就连那谢承佑,若不是因为父亲的身份,他恐怕也不会跑来算计摇摇。 骆君摇回到暖心苑遣退了丫头,便坐在书房里开始翻阅起从藏书阁里拿出来的古籍。 小心翼翼地将因为年代久远而泛黄的书放在桌上打开,骆君摇抽出一支炭笔在纸上写写画画起来。 虽然这薄薄的一本书上写了不少字符,但翻译出来内容其实并不多。 楚凌,原国安南方局特勤处“狐穴”队长,代号血狐。天启朝永嘉帝次女,永嘉之乱后滞留上京数年,后南渡还朝。累封神佑公主,镇国神佑长公主,谥封靖国长公主。组建信州靖北军,与驸马君无欢辅佐承平帝还都上京后飘然出海。 谢安澜,原国安南方局特勤处“狐穴”行动队员,代号青狐。出身东陵国嘉州境内,后随夫前往都城上雍。东陵睿王东方明烈亲传弟子,曾亲上战场抗击胤安入侵,执掌流云商会,创立安澜女子书院。夫陆离,睿王府安德郡主东方明绯之子,后继承睿王爵位。 先是前后两位女子的简略介绍,再往后却是谢安澜亲笔写的一封信。 等到骆君摇翻译完整本册子的时候外面天色早就已经暗了下来,抬起头来望着跟前的烛火她的眼睛早就已经酸涩泛红。 用力眨了几下眼睛,两行眼泪立刻就流了出来。 谢安澜的信不长,或许她也想到了有可能永远也不会有人看到这封信,也有可能这封信需要几百年后才会被人看见。 信上写了她在东陵朝的一些经历以及她如何找到楚凌留下的踪迹,并她和陆离出海找到了楚凌曾经隐居的神佑岛以及大致方位。 再往后便是她们为什么会穿越到这个世界。 其实这些骆君摇知道的比谢安澜多一些,因为谢安澜是在一切都还没有发生的时候就已经“睡死”了的,而她们却都多少经历了后面的事情。 她和飒飒为了掩护血狐和白狐先一步死了,但血狐却反而穿越到了比她们更早的时代,可见先来后到在这方面是行不通的。 骆君摇心中隐约有了预感,她恐怕也见不到飒飒了。 至于穿越这件事…她一直知道白狐是个神棍,倒是没想到这个神棍有这么大的本事。 只是她们将白狐一个人留在了原本的世界,她一个人吃得消吗?或者…她自己也穿了? 那她们原本的世界要怎么办? 不过现在想这些也没用,神棍总比她们这些只会物理攻击的人懂得多一些吧? 骆君摇自我安慰地想着。 手指摩挲着被特殊处理过却依然已经泛黄的书,骆君摇的思绪渐渐飘远了。 她能不能找个神棍再给她送回去? 这一夜,骆君摇翻来覆去一直到二更天才睡着,第二天被兰音从床上拉起来便是睁着一双红通通的眼睛。 她年纪还小,虽然熬了夜黑眼圈倒是不严重,稍稍修饰一下也不影响美貌,只是这红眼睛却是掩盖不了的。 “这是怎么了?眼睛怎么这么红?”过来陪她一起吃早膳的骆明湘吓了一跳。 骆君摇连忙揉了揉眼睛道:“没事,昨晚看书不小心忘了时间,眼睛有点酸。” 骆明湘有些无奈地摇摇头,指挥丫头将早膳放在桌上道:“收拾好了就过来吃早膳吧,都是你爱吃的。” 骆君摇揉了下已经饿得咕咕叫的肚子,立刻跟了过去。 骆明湘也坐下来看着她捧着碗吃得香:“真的没事儿?不是偷偷哭了吧?” 这种事情骆君摇也不是没干过,多半是在谢承佑那里受了委屈的时候。 骆君摇有些无奈,“大姐姐,我真的没事就是看书看迷了,以后不会了。你别告诉爹和大哥他们,免得他们担心。” 骆明湘只得点头应了,点了点骆君摇的眉心道:“果然是懂事了,知道不让长辈担心了。” 骆君摇笑容乖巧。 36、钱! 一边吃早膳,骆明湘一边叮嘱道:“你这几天在书院千万小心一些,没事少去玲珑院,也少跟那些人接触。” “为什么?”骆君摇道。 骆明湘无奈道:“你给了玄昱公子那么大的难堪,以为没人想找你麻烦么?”上雍皇城里痴迷谢承佑的可不在少数,只是人家不会像骆君摇那样傻乎乎的罢了。 骆君摇浑不在意,“已经找过了啊,她们又不是我的对手。” 骆明湘闻言不由放下了手中筷子,神色严肃,“有人找你麻烦?是…谢沅?”骆明湘这些天忙着婚事,并不知道昨天书院里发生了什么事。 骆君摇点点头,“是啊,我顺便就让人知道谢玄昱坑了我多少宝贝啦,说不定昨晚他们都没有睡好呢。” 骆明湘失笑道:“促狭鬼,你这次可把那位玄昱公子整得不轻。” 骆君摇无辜地眨了眨眼睛,“那希望他能坚强点,后面还有麻烦呢。希望穆王府和摄政王府能大方一点,不然他麻烦大了。” “怎么?”骆明湘不解。 骆君摇道:“他买了我几件宝贝,我昨晚算了算,至少……要一万两吧?” “银子?” “黄金。” “……”那好像麻烦是不小。 谢承佑不只是觉得麻烦,他简直快要疯了! 被结结实实打了二十板子,谢承佑在床上趴了好几天哪儿也去不了。 如今谢衍回来了,就连他身边的人行事都更加拘束了。因此直到早上他才收到沈令湘派人送去的信,才知道昨天安澜书院发生了什么的。 自从谢衍回来,谢沅再也不敢跑到摄政王府来了,就算她来了恐怕也不敢告诉谢承佑出了什么事。 看了信谢承佑脸色就没有好过,侍候在一边的侍从小心翼翼地看着脸色阴沉的主子大气也不敢喘。 良久谢承佑才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骆、君、摇!” 谢承佑感到无比烦躁,似乎从那天在骆府的事情之后他就开始诸事不顺了。 谢承佑自然也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骆君摇这个原本被他视为棋子的人失控了。 因为骆云的归来,骆君摇变得不好控制了。 如果是之前,就算发生了那天的事情,骆君摇也绝对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给他难堪,更不用说…… 想起已经被他送出去拉拢人脉的东西,他俊美的脸上额边青筋暴跳。 谢承佑垂下眼眸,脸上是毫无掩饰的厌恶和嫌弃。 祖父说得没错,骆君摇这颗棋子绝对不能丢。 上雍名门贵女确实不在少数,但像骆君摇这样背景得天独厚的却少之又少。 这些年不是没有人向骆君摇献殷勤,只是骆君摇的心思一直都只在自己身上,不用自己动手就让那些觊觎者都铩羽而归了。 后来骆君摇的名声变差了,那些人自然也就慢慢死心了。 毕竟他们想要的是一个有助力的妻子,而不是一个可能在背地里向着别的男人给自己捅刀子,随时可能让自己丢脸的内应。 让骆君摇痴恋玄昱公子的名声响彻皇城,未尝不是有这方面的考虑。 只要没人敢娶骆君摇,她自然也就飞不出他的掌心了。 之前对付骆君摇那一套不能再用了,大不了…只是要委屈令湘了。 不过令湘一向深明大义,想必也不会在意的。 “公子。”侍从手里还捧着一个盒子。 谢承佑心情不悦,冷声道:“还有什么事?” 侍从恭敬地将小盒子送到谢承佑跟前,低声道:“这是沈姑娘让人带来给公子的。” 谢承佑皱了皱眉,挥手让侍从退下然后才慢慢打开了盒子。 看到盒子里的东西,谢承佑愣了一下。 小盒子里装着薄薄的几张票据和几件首饰,展开看了看,一张二百两的金票还有三张一千两的银票。 那几件首饰虽然小巧精致却也明显价值不菲。 谢承佑瞬间明白了沈令湘的意思,脸上闪过几分动容。 令湘从小寄居沈家,自己平素过得也颇为节俭。 但那骆君摇一向蛮横,今天她又在安澜书院当着那许多贵女的面说了那些话,谢沅那个蠢货竟然还当众认了,毫无表示肯定是不行的。 令湘是知道自己手里不宽裕,这才悄悄将自己的私房钱送来了。 谢承佑轻抚着桌上的小盒子,眼底闪过一抹狠意。 骆君摇!等本公子掌控了摄政王府…早晚要你好看! “公子,朱长史来了。”门外,侍从恭声禀告道。 谢承佑心中一凛,他这几天都没出门,今早才刚收到外面传来的信朱思明就上门了? 连忙将信函放进盒子里,合上盒子,一边道:“请他进来。” 片刻后,朱思明走了进来。 看着端坐在书桌后面的谢承佑笑道:“大公子安好,看来大公子的伤势已经好多了?” 他不提还好,一提谢承佑就觉得后背又开始火辣辣地痛了。 “朱长史特意过来,有什么事?”谢承佑直截了当地问道。 朱思明道:“下官只是奉王爷之命来传个话。” 谢承佑正色道:“父王有什么话要朱长史传达?” 朱思明扯了扯嘴角,“王爷说,如果公子处理不好自己的私事,需要王府出面的话……” 后面的话音拖得老长,谢承佑只觉得眉心一跳,不等他说话便决然道:“请父王放心,些许小事我自己会处理。” 朱思明点点头,“王爷素来节俭,镇国军也是消耗良多。大公子能让王爷省心,那自然是极好的。下官告退。” 看着朱思明的背影在门口消失,谢承佑脸色铁青。 谢衍让朱思明一大早过来,说了这一通话,不就是在警告他,别想从王府拿钱还给骆家么? 想到此处谢承佑心中又是一阵怨恨。 节俭? 即便太祖没有建立大盛,谢家也是实打实的权贵名门。谢衍更是出身皇室,从小被高祖和太皇太后养在宫中。 虽然早早就跟随高祖和先帝征战沙场,但少年时期在皇城里也是个金贵无比的皇室贵公子。 可以说除了当时的太子后来的先帝,就没有比他更金贵的了,就连其他皇子也比不上他。 谢衍他知道节俭两个字怎么写吗? 摄政王府富可敌国,但是他这个王府唯一的公子每月能动用的钱却和穆王府的公子哥儿们没什么两样! 如果不是谢衍这般吝啬,他又何必自降格局去诓骆君摇的钱? 谢衍这里指望不上,穆王府想要拿出这么多钱给他恐怕也难。 谢承佑垂眸沉思,久久不语。 转过两天便是长陵大长公主府的宴会了,正好这日安澜书院也放假,这样的场合正是名门贵女们竞相争艳的好时候。 长陵大长公主是先皇的同胞妹妹,也是当今太皇太后唯一还在世的孩子。 虽然爵位是大长公主,但她今年其实才三十四岁,只因高祖和先皇早逝,她便是如今小皇帝的嫡亲姑母。 长陵大长公主与驸马成婚多年育有一子一女,多年来夫妻俩一直鹣鲽情深。 如果有人问谁是整个皇城最幸福的女子,那绝大多数人都会说长陵公主。 身为太皇太后唯一活着的女儿,又是先帝的同胞妹妹,长陵公主自然是备受恩宠的。 驸马秦迁是高祖太宁十三年的探花,相貌俊雅学富五车。最重要的是,驸马对公主痴心一片,夫妻俩成婚十余年两人连拌嘴都没有过。 高祖当年平天下时公主年纪尚小跟着太皇太后吃了些苦,身体有些不好。 成婚第三年才后诞下一女被先帝册封为安阳郡主,之后都未曾有孕驸马也毫无怨言。直到四年前,公主三十岁的时候才再度生下了一位小公子从此儿女双全。 这样的人生便是太皇太后和当今朱太后,只怕也没有这般圆满,如何让人不羡慕? 长陵公主生活圆满,性格也不骄纵,在京城里的人缘自然极好。 这其中自然免不了有人因为她的身份而捧着她,但长陵公主的风评也确实是皇室最好的。因此无论她什么时候举办宴会,京城的权贵们也都趋之若鹜。 这次大长公主府办宴会,便是为了给刚刚回京的安阳小郡主接风洗尘。 安阳郡主今年十四岁,因从小身体虚弱被养在了太皇太后母家的一处禅院里。因那禅院的主持是一位医术极高擅长调养的高僧,而且那边的气候环境也更适合安阳郡主一些。 如今安阳公主年满十四身体已经康复了许多,大长公主这才将人接回来,办这个宴会自然也是要让女儿结识京城的贵女们。 前几天骆家的宴会长陵公主因为亲自出门去接女儿回家没有参加,公主府却也特意送了一份贺礼过去。 这次公主府举办宴会,苏氏自然也要带着骆家姑娘一起去。 37、闺蜜(一更) “摇摇,安阳郡主过些日子也会去安澜书院,你要乖一些不要吓着安阳郡主。”坐在马车里,骆明湘轻声叮嘱道。 骆君摇很是郁闷:“大姐姐,我像是会欺负人的人么?而且,安阳郡主肯定是去玲珑院,我也吓不着她啊。” 骆明湘替她捋了捋耳边的发丝笑道:“嗯,你这几天就很乖。” 之前徐家那小姑娘看到她跟老鼠见到猫似的,会不会吓到安阳郡主还真不好说。 骆夫人闻言也接口道:“长公主说安阳郡主从小身体弱,不想拘着她。因此,她要去的不是玲珑院而是武道院。” “啊?”骆君摇有些惊讶,没想到长陵公主竟然会将女儿送进日落西山的武道院。 不过她们武道院的章先生跟长陵公主关系好像也不错,倒也不难理解。 骆君摇认真点点头道:“母亲,大姐姐,你们放心吧,我真的不会欺负人的,我会好好跟大家相处的。” 武道院的小姐姐们都那么可爱,她怎么会欺负她们呢? 沈令湘独自一人坐在角落里,神色有些落寞。 自从骆君摇跟骆明湘关系变好了,她就明显感觉到自己在府中变得有些孤单起来了。 本来骆家只有三个姑娘,如果两个关系好的话必然会有一个落单。 从前那个人是骆明湘,现在却变成了她沈令湘。 沈令湘忍不住抬头看向坐在一起亲亲密密说小话的两人,微微侧首却撞上了苏氏打探的目光,立刻又垂下了眼眸。 苏氏望着坐在自己对面的沈令湘,忍不住微微蹙起了眉头。 她一贯是不太喜欢这个骆家的表姑娘的,除了当年刚进门的时候因为两个姑娘的名字撞了字有些微的不愉快,最重要的是越长大她越觉得这姑娘的心机深沉。 早些年只是喜欢挑拨摇摇和湘儿的关系,苏氏还能只当是姑娘家的小心机。 但两三年骆夫人却觉得这姑娘越发有些让人看不明白,也越发让她觉得不舒服了。 按了按眼角,苏氏在心中盘算着,回头就跟将军说说,早些把婚事定下来将人嫁出去也放心一些吧。 “摇摇,这边!” 公主府后面偌大的花园里,繁花似锦,彩蝶翩飞。 穿着各色华服的少女们三五成群在花园里徜徉,清脆的笑容远远地传来,让人由衷感觉到愉快轻松。 这是只有这些还尚在闺中的少女们才会独有的天真无忧,一旦成婚之后原本再怎么活泼天真的少女也会被迫变得端庄稳重起来。 刚走进花园骆君摇就看到了不远处正站在假山上朝她挥手的梁疏风,她今天穿了一身翠绿色箭袖衫裙,显得娇俏可人。 她旁边还站着同样在向她招手的赵思思和宋琝。 “大姐姐,我们过去!”骆君摇朝她们挥挥手回头对骆明湘道。 骆明湘笑道:“你先过去吧,我去那边打个招呼。”看到妹妹跟同窗相处得好,骆明湘也很是欣慰。 骆君摇看了一眼骆明湘指的地方,立刻笑容狡黠地点头:“大姐姐不用管我,玩的开心啊。”那边的女眷中恰好就有骆明湘未婚夫家淳安伯府的女眷。 骆明湘有些无奈地叮嘱道:“不可淘气。” “是,遵命!”骆君摇乖乖应道。 她看起来就那么不可信吗? 骆明湘这才满意,伸手帮她调整了一下有些歪的发簪笑道:“去吧。” 看着骆君摇飞奔而去的背影,骆明湘忍不住微笑起来。 “大表姐跟摇摇的关系好了许多啊。”被忽略在一边的沈令湘突然道。 骆明湘瞥了她一眼,道:“是啊,倒是表妹这两天没怎么跟摇摇说过话。” 沈令湘轻声笑道:“大表姐,摇摇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们的关系用不着外人来评说。这几天摇摇不过是在闹脾气罢了,等她气消了你再看她到底喜欢谁吧。这种事……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吧?” 骆明湘神色微沉没有说话,早些年偶尔摇摇跟沈令湘怄气确实会跑来跟她示好,不过那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沈令湘似乎抓住了她的痛处,低声道:“你真的觉得…摇摇会喜欢你们母女俩吗?你娘可是抢了她母亲的位置呢,如果没有你她就是舅舅唯一的女儿。” 骆明湘轻哼了一声,抬眸扫了她一眼:“你从来不会这么明目张胆,小心你京城第一才女的画皮。怎么了?摇摇才冷落了你几天,就按耐不住了。这是被什么刺痛了吧?” 沈令湘笑容僵住,定定地看着骆明湘从她身边走过去。 盯着骆明湘的背影,好一会儿沈令湘才嗤笑了一声:“骆明湘,我倒要看看,你能得意到几时。” 同样是个丧父的孤女,不过是仗着自己母亲不要脸面硬贴上了骆家罢了! 沈令湘最厌恶的就是骆明湘每每在外面摆出骆家嫡长女的姿态,仿佛她真的是骆家人一般。 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38、谁是小强?(二更) 安澜书院的贵女们确实是泾渭分明,玲珑院和武道院的学生虽然算不上敌对,但也确实处不来。骆君摇跑到假山底下的时候就看到这边果然只有梁疏风几个,玲珑院那些贵女们看着爬到假山顶上的几个姑娘脸上都明显充满了不赞同。 “怎么就你们三个,红袖姐姐她们呢?”骆君摇站在低下抬头问道。 “红袖身体不适,今天来不了了。”宋琝道:“惠惠还小,徐将军不放心,所以她也没来。” 见骆君摇露出不解的神色,旁边梁疏风补充道:“徐夫人两年前过世了,徐将军没有再娶,徐公子也还没有娶妻。不过听说徐公子已经定亲了,想必过不了多久惠惠就有嫂子了,到时候就有人带她出来了。” 骆君摇点点头:“这样啊,回头我问问惠惠下次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出来。” 梁疏风道:“倒也是个法子,只是在京城家中没有女眷管事终究还是不太方便。快上来啊。” 骆君摇看看四周没发现上去的路,干脆抓着假山凸出来的地方,脚下和手上稍微使力,三两下就从地上爬到了假山顶上,看得坐在上面的三个姑娘目瞪口呆。 就连不远处在花园中嬉戏的姑娘看到这一幕也忍不住惊呼出声。 “厉害啊。”梁疏风赞道:“看来你在书院还是藏拙了。” 骆君摇笑着抱拳道:“承认,承让!” 骆君摇对现在的身体很满意,原本的骆君摇练武虽然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但基础是有的,身体素质比京城里一般的大家闺秀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不至于让骆君摇因为技巧有余却因体能不足柔韧性不好而出什么洋相。 “安阳郡主要去咱们武道院进学,你听说了没有?” 几个姑娘玩闹了一阵才在假山上坐了下来,宋琝看向骆君摇问道。 骆君摇点点头:“听说了,你们见过安阳郡主吗?” 宋琝和赵思思一起摇头,梁疏风道:“我见过一次,不过已经是好久以前了。她比我小两岁,但是看起来好小的一只,特别白,特别瘦。我们都不太敢跟她一起玩儿,后来长公主就将她送走了。都有五六年没见过了吧。” 梁疏风的母亲是顺安郡主,同为皇室中人自然是见过安阳郡主的。 赵思思有些担心:“啊,这样去武道院真的没问题吗?” 梁疏风倒是不怎么担心:“长公主可疼她了,既然肯送她过去肯定没事。而且,听说安阳郡主已经好了,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四人互相看看,心中不约而同地想着:希望是个好相处的姑娘,毕竟那可是大长公主的爱女,若是不好相处还挺麻烦的。 “咦,你们看那边!”聊得开心的赵思思拍拍坐在自己身边的骆君摇,语气激动地道。 骆君摇有些好奇地扭头,便看到不远处花园一角小楼上有些熟悉的人影。 “谢承佑?”骆君摇一眼就认出了谢承佑那一脸倒霉样的脸,“他怎么在这儿?他不是被禁足了吗?” 梁疏风笑道:“长公主宴请的人里面还有不少京城的名门公子青年俊杰啊,摄政王肯定也要给长公主一点面子的。” 骆君摇摇摇头道:“不是,我是想说这才几天啊,挨了二十大板居然又能到处蹦跶了,真像打不死的小强。” “小强是谁?”梁疏风不解问道。 骆君摇道:“蟑螂啊。” 梁疏风无语,她现在是真的相信骆君摇不喜欢谢承佑了。 骆君摇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不远处小楼上的人影,笑道:“他既然没有禁足了,我是不是可以去收账了?” 宋琝有些无奈地道:“今天是长公主的宴会,你还是消停一点吧。” 赵思思也连连点头,“对呀对呀,摇摇,你现在过去他说不定以为你还对他一往情深呢。” 骆君摇自信满满地道:“那倒不会,他敢那么误会我就一脚把他踢下楼,帮他清醒一下。” “……”看来她们好像没什么担心的了。 “还是算了,在别人家闹事不好。”骆君摇双手托着下巴,有些遗憾地道。 她答应了大姐姐不惹事呢。 “……”你还知道在别人家惹事不好啊? 另一边,谢承佑正跟一群京城的公子哥儿们坐在一起说话。 这几天他脸上的伤倒是好了,可惜身上又添了新伤。 所幸摄政王府打板子不是打屁股而是打背上的,不然今天他大概真的出不来了。 谢承佑挨打的事情,上雍皇城里的公子哥儿们自然都是听说过的。 虽然大家都是体面人,谁都不会故意去接他伤疤,但大家的视线却似有若无地往他背上瞄。于是谢承佑只能坐得更挺直一些,脸色渐渐也有些僵硬了。 他原本可以不来的,但谢承佑自尊心极强,与其在家中猜测别人如何在背后议论他,还不如亲自过来。 更何况,长陵长公主的宴会,他也并不想缺席。 “咦,玄昱,那边是不是骆二姑娘?”原本正靠着栏杆喝酒的青年突然笑道。 闻言其他人也纷纷涌过来,朝着青年所指的方向看去。 一看之下顿时都乐了,可不就是那位名动上雍的骆二姑娘么?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其实…骆二姑娘还挺好看的。” 可不是。 今天阳光明媚,阳光下几个少女正悠闲地坐在假山上说笑。 骆二姑娘长得精致美丽,还带着几分少女稚气未脱的可爱,脸上没有往日或暴躁骄横或卑微的神色,简直就像是天上无忧无虑的小仙女。 几个姑娘不知说起了什么,高兴之余靠在一处嬉笑玩闹,发间的明珠步摇在阳光下摇曳生光。 谢承佑眼神有些阴沉,他这些日子连番受伤过得十分不顺心,但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悠闲自在,让他怎能不怒? “玄昱公子,要不要去打个招呼啊?”有人提议道。 这话一出,立刻有人露出了看好戏的神色。 虽然骆家和穆王府按下了消息,但谢承佑在骆家被打得鼻青脸肿赶出门去这种事又怎么可能瞒得住? 只是当时在场的人不敢得罪骆家和穆王府,含糊的只说是谢承佑和骆君摇起了冲突罢了。 谢承佑抿了抿唇没说话,他现在是不想见到骆君摇的。但他心中也明白,他必须去见骆君摇。 今天之所以强撑着受伤的身体来这里,除了长公主的宴会不好缺席,来见骆君摇也是重要的目的之一。 谢承佑站起身来,朝着楼下走去。 几个公子哥儿相互对视了几眼,“咱们也去看看?” “同去,同去。” 于是,几个好热闹想看好戏的也跟着谢承佑下楼去了,留下来的则是对此不以为然也不感兴趣的人。 谢承佑一贯以皇城七秀之首自居,这次连番被骆家扫了面子,为他不平的人不少,可等着看他笑话的人同样也不少。 39、安阳郡主 “我还以为长公主只请了女眷,怎么还有这么多公子啊?”假山上,几个姑娘正坐着聊天。 宋琝道:“安阳郡主今年十四岁了,又常年不在上雍,长公主当然要趁这个机会让她见见皇城里的公子们啊。” 相亲啊? 骆君摇有些诧异,不过仔细想想也能理解。 虽然说现在名门贵女们都渐渐开始被约束起来了,但也还不至于真正到盲婚哑嫁的程度。 每年上雍还是有不少宴会就是专门为了这些未婚男女们准备的。 大家相互看看,大庭广众之下说几句话也没什么的。 “安阳郡主才刚回来,长公主就想要替她安排婚事了?”赵思思道。 梁疏风道:“又不是马上就要成亲,订婚之后等个一两年也不是没有的。你们别只说安阳郡主,赵夫人和宋夫人难道没这个意思?” 虽然武道院的小姑娘都相对活泼一些,但说到自己的婚事也还是忍不住有些羞涩。 赵思思和宋琝都扑过去想要掐梁疏风,骆君摇捧着下巴道:“疏风为什么只说敏敏和思思?你自己呢?” 闻言,宋琝也立刻幸灾乐祸地笑道:“你不知道,咱们疏风早就定了娃娃亲啦,当然不用着急了。” “娃娃亲?” 赵思思趴在梁疏风肩头道:“可不是,咱们疏风刚出生就定了宣威将军的小儿子。” 梁疏风翻了白眼道:“别提他,本姑娘就算一辈子都嫁不出去也不会嫁给他的!” 见骆君摇还有些好奇,梁疏风连忙转移话题:“摇摇,你真的不喜欢玄昱公子了?” 骆君摇说得很是坦然:“不喜欢了啊,怎么了?”见三人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骆君摇问道。 赵思思偏着脑袋打量着她:“没什么,就是觉得…有点不真实。” 骆君摇豪迈地一挥手:“先前我眼神不好,你们别嫌弃我呀。现在我好了,还是整个上雍皇城最靓的崽!” 喜欢玄昱公子倒也算不上眼神不好,不过… 想想谢承佑私底下那些事,显然也算不上眼神好。 还是想开了的骆君摇比较可爱,确实是上雍皇城最可爱的崽! “呃……”宋琝指了指她背后:“玄昱公子好像过来了。” “喂,你们在上面做什么?”假山下一个声音传来,四人齐齐低头看下去,就看到一个十三四岁的红衣少女正站在假山下插着腰仰头往上望。 “安阳郡主?”梁疏风迟疑了一下,开口道。 那少女穿着一件绯红衣衫,梳着两个简单的小髻,发间点缀着一条宝石璎珞,虽然稚气未脱却更显出几分骄气。 这样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只要不过分总归都是可爱的。 只是…不是说安阳郡主身体不好吗?这姑娘看着比她们都健康好吧? 少女疑惑地打量了梁疏风几眼,梁疏风笑道:“我母亲是顺安郡主。” “你是梁家表姐。”少女立刻道。 梁疏风和安阳郡主,按血缘确实是表姐妹的关系。 梁疏风点头笑道:“正是,你看起来好了许多,欢迎你回上雍。” 少女点点头,目光很快落到了骆君摇身上:“你是骆君摇?你下来。” 骆君摇秀眉微挑,听出点来者不善的意思。 于是笑眯眯地道:“我为什么要下来?” 安阳郡主道:“听说你是定国大将军的女儿,我要和你比武。” “……”人在假山坐,祸从天上来啊。 她要是打了长公主的宝贝女儿,还能好好走出公主府吗? “我不打。”骆君摇干脆地拒绝。 “你不敢?”安阳郡主道。 骆君摇道:“打赢了又没好处,打输了还丢脸,我不打。” 安阳郡主顿时气得小脸通红,跺着脚道:“你怎么如此胆小!真是给骆大将军丢脸!” 骆君摇趴在假山上往下看,笑眯眯地望着安阳郡主,一副“我就是不打,你奈我何”的模样。 安阳郡主咬牙,恼怒地道:“你不打,我偏要你打!” 说着在腰上一扯,一条红色的鞭子就朝着假山上挥了过来。 假山上四个姑娘都正俯身看着下面,一条鞭子突然挥过来最靠边的宋思思吓了一跳,身形一晃不由惊叫一声朝着一边栽了下去。 “思思,小心!”骆君摇反应快,连忙伸手抓住她将人拉了回来。 “咱们下去。”宋琝道。 这假山并不高,那安阳郡主拿着长鞭乱挥,确实可以打到她们。 这也说明了安阳郡主确实有两手,至少宋琝自问从下往上挥鞭子是打不到人的。 四人一起从另一侧专门供人攀爬的小道下去。 安阳郡主见上面四人没影了,也立刻转了半圈过来正好将她们堵在了假山下。 这边发生这样的事情,离得近的姑娘们便都忍不住围了过来。 见人多了,安阳郡主越发不肯罢休。 拿着鞭子指向骆君摇道:“骆君摇,你到底打不打?” 骆君摇也很理直气壮:”不打,我比你大,打赢了别人也说我欺负小孩子。”打输了就真把老爹的脸丢光了,当然她也不认为自己会输给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孩子,除非这姑娘是女武神转世。 安阳郡主轻哼一声,“我看你打不打!”举起鞭子就朝着骆君摇四人挥了过来。 “啊呀,小心!”周围惊呼声四起。 “散开!”骆君摇道。 四人都还算身形灵活,立刻往四周散开。 安阳郡主很快便发现其中最弱的是赵思思,于是鞭子就追着她挥动。 她也不是真的想要伤人,鞭子总是从赵思思身边掠过,但谁又敢保证她能每一次都控制得那么准? 一个不小心若是挨了一鞭子只怕要痛上许久,赵思思更是吓得脸色苍白。 骆君摇皱了皱眉,转身扑向赵思思同时伸手抓住了安阳郡主挥过来的鞭子。 两人一人抓着那红色长鞭的一头,安阳郡主也不生气,略带得意地笑道:“怎么样?打不打?” 骆君摇头一次知道原来熊孩子如此招人嫌,因为在此之前无论是她本人还是原本的骆君摇,都是扮演熊孩子的那一方。 “打伤了算谁的?上门做客总不好打伤主人吧。”骆君摇扯着那红通通的不知用什么制成的长鞭问道。 安阳郡主眼珠子一转:“原来你是怕我母亲怪罪你呀,不用担心,只要你能赢我保证母亲绝不会怪你。” 骆君摇道:“不信,谁不知道大长公主爱女如命,我打伤了你她怎么可能不生气?除非……” “除非什么?” 骆君摇道:“除非你请长公主写个切结书给我。” 安阳郡主轻哼:“你倒是自信。” 骆君摇露出自信的笑容:“那当然,你也说了我可是骆大将军的女儿。” “好,你等着!” 40、体面人? “阿凝!你在干什么?”谢承佑的声音响起,安阳郡主回头就看到谢承佑带着几个人从另一边走了过来。 她常年不在京城跟谢承佑并不熟,因此也不给他面子没好气道:“关你什么事?” 用力扯回自己被骆君摇拽着的鞭子轻哼道:“你等着!” 便转身跑了。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骆君摇轻松地拍拍手上的灰尘:“小丫头片子,真好忽悠。” “……”梁疏风惊愕地看着骆君摇,刚刚看她一脸郑重的模样她都以为她是认真的了,“你骗她的?” “当然啊,好好的打什么架?我可是体面人。”骆君摇理所当然地道。 “君摇,阿凝被长陵姑姑惯坏了,你没事吧?”谢承佑走过来,看着骆君摇轻声问道。 骆君摇挑了挑眉头,一脸看病人的表情看着谢承佑。 旁边梁疏风几个也都神色古怪,从前谢承佑对骆君摇是个什么态度她们可都是亲眼见过的。 当然玄昱公子还要维持自己皇室贵公子的体面,不至于对骆君摇恶语相向。但每次无不端着一张清高的俊脸,偶尔不得不说话也是一声不冷不热的骆二姑娘,哪里会像现在这样客气? 宋琝秀眉微挑,瞬间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 原本对玄昱公子仅剩的几分好感也瞬间零落成泥,滤镜碎了一地。 就算是号称皇城第一公子,也免不了屈从与骆大将军的权势啊。她还以为玄昱公子对骆君摇那么不客气,是视权势如粪土呢。 “君摇?”见骆君摇不答话,谢承佑微微蹙眉。 若是往常见到自己主动搭话,骆君摇早就摇着尾巴凑上来了。 看来骆云回来之后,骆君摇确实是不太好控制了。 骆君摇疑惑地打量着谢承佑:“谢承佑,你没病吧?” 谢谢承佑面容微僵,很快又恢复了温和的笑容:“那天的事情是我的错,希望君摇不要见怪。” “不怪不怪。”骆君摇挥挥手道:“我收了摄政王府的赔礼,那天的事情一笔勾销。就是……” “就是什么?”谢承佑露出个风度翩翩的笑容。 骆君摇眨了眨眼睛,“就是…你欠我的帐咱们能找个时间结一下吗?” “……”谢承佑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了。 骆君摇见状立刻也不高兴了,“不行?” 谢承佑强笑道:“这个…君摇,今天是长陵姑姑的宴会,这些事咱们回头再说。” 听说拿不到钱,骆君摇瞬间就对他没兴趣了,拉着赵思思和宋琝朝一边看热闹的梁疏风使眼色就要走。 “走走走,找个地方躲起来,今天得躲着那小丫头一点。” 梁疏风问道:“万一她真的找长公主写了切结书呢?” 骆君摇道:“且不说长公主愿不愿意让她跟我打架,万一长公主真的写了,那就打一顿啊。小孩子太熊,多半是打得少了。” “……”你刚刚还说自己是体面人。 “君摇。”谢承佑见骆君摇将自己当透明一般径自拉着几个姑娘要走,眼神微沉拦住了去路。 骆君摇脸上的笑容也是一沉,谢承佑开口道:“君摇,我们私下谈谈,好吗?” 跟着谢承佑一起来的几个公子哥儿也跟着起哄,这时节男女之防还远没到说句话都不行的地步,但主动说要私下谈话意味着什么大家也都是明白的。 玄昱公子这是要向骆家二姑娘妥协了? 倒也没有人因此而嘲笑骆谢承佑,毕竟骆大将军的女儿也不是谁想娶就能娶得上的,更不用说骆二姑娘还是公认的对谢承佑一往情深。 不过之前谢承佑高冷得很,如今却这么快妥协,难免有点不太好看。 早知如此,当初何必故作姿态呢? “不谈。”骆君摇断然拒绝。 谢承佑眼神有些无奈,仿佛是在看着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君摇……” “……”骆君摇只觉得自己被激出了一身鸡皮疙瘩,这个谢承佑怕不是有什么大病,干嘛一脸肉麻兮兮的看着她? “君摇,别赌气。咱们谈谈。”谢承佑轻声道。 骆君摇飞快地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突然展颜一笑:“你要谈啊?那好啊,谈吧。” “摇摇!”宋琝连忙拉了拉骆君摇的衣袖。 骆君摇笑道:“没事,敏敏你们先去玩吧,我跟玄昱公子,谈、谈。” 宋琝和梁疏风对视了一眼,宋琝叮嘱道:“那你小心一点。”别又被忽悠傻了。 宋琝自觉刚看穿了谢承佑的真面目,十分不放心。 谢承佑这会儿突然跟骆君摇示好,绝不是突然发现自己爱上她了。 骆君摇点头:“放心!” 见骆君摇松口,谢承佑也在心中松了口气。 既然已经决定要娶骆君摇为妻,他自然也不介意再放低一些姿态。 “君摇,咱们去那边谈?”谢承佑指了指花园尽头的竹林,微笑道。 骆君摇同样笑得天真又可爱:“好啊。” 另一头的水榭边,沈令湘站在骆明湘身边微笑道:“大表姐,你看。” 骆明湘循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正好看到骆君摇和谢承佑并肩离去的背影,心中不由一沉。 沈令湘悠悠笑道:“我就说,以摇摇对玄昱公子的感情,怎么可能会轻易放弃呢?” 骆明湘垂眸不语,沈令湘叹息道:“大表姐现在明白了吧?摇摇跟你虽然都姓骆,却到底不是同一个骆。摇摇一时心血来潮对你好几天,你就当真了么?” 骆明湘猛地抬起头来,冷眼看着略带挑衅的沈令湘:“谢玄昱向摇摇献殷勤,你就这么高兴?那有一个道理你明不明白?” “什么?”沈令湘一怔。 骆明湘道:“只要摇摇想要,就算是玄昱公子她也一样能得到。而且…还是玄昱公子亲自送上门来讨好她。你说,之前玄昱公子那样的做派又有什么意思呢?不过是徒惹笑谈罢了。” “……”沈令湘暗恨咬牙,若不是在外面恐怕要恨得将嘴唇咬出血来。 这一切…不就是因为骆君摇有个好爹么?! 41、可怕的王叔 “娘亲,娘亲!” 公主府一座宁静的小院里,安阳郡主小脸红扑扑的,气息微喘地跑了进去,显然之前已经跑过不少路了。 “娘亲,我……”刚踏入房间,安阳郡主的话才出口就瞬间断了。 她有些呆滞地站在门口,刚刚还红扑扑的小脸瞬间煞白,身形僵硬仿佛连手脚都不知道要往哪儿放。 长陵公主正在和人喝茶说话。 虽然已经三十有四,但常年养尊处优让她看起来仿佛才二十六七的模样。眉眼娟秀美丽,肤色白皙如玉,整个人仿佛都蕴含着一种柔和优雅的光芒。 看到女儿这模样公主也不意外,含笑朝她招招手:“怎么莽莽撞撞的?还不过来跟你楚王叔行礼?” 安阳郡主依然僵硬着四肢,同手同脚地走到母亲身边。 仿佛有了一点安全感,才有勇气重新看向坐在一边的男子,小声道:“安阳见过……楚、楚王叔。” 半点也没有先前的张扬,仿佛一只沮丧的小鹌鹑。 实在不能怪安阳郡主胆小。 两年前长陵公主去探望安阳郡主,母女俩出游的时候遇到了土匪,一行人差一点就遭了殃。恰巧遇到了有急事从边关只带了十数轻骑快马回京的谢衍,这才免遭劫难。 按理安阳郡主应该对谢衍感激依赖的,然而谢衍对未成年少女的心理保护着实是半点也没放在心上。 安阳郡主那时候才不过刚刚十岁出头,眼睁睁看着谢衍手刃了十几名土匪,那架势比砍瓜切菜还利落。 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连杀鸡都没有见过,着实不能体会这种鲜血飞溅残肢断臂到处飞的暴力美学,当场就吓昏了过去。 再加上一些本就流传甚广的传闻,之后看到谢衍就跟兔子遇到老虎似的抖个不停。若不是两人实在是极少见面,安阳郡主怀疑自己会被吓死。 呜呜…好想哭,她为什么要来找母亲。 谢衍放下茶杯,淡淡瞥了安阳郡主一眼,微微点下了头。 安阳郡主这才松了口气,凑到母亲身边揪着她的衣袖不放。 长公主当然看出来女儿惧怕谢衍,很有些无奈。 轻轻拍拍女儿的后背,笑道:“不在外面玩闹,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安阳.小鹌鹑.郡主怯生生不敢言。 “没……”正要溜之大吉,却见谢衍一个眼神淡淡扫过来,安阳郡主一个激灵连忙掏出自己已经写好的切结书捧到母亲跟前。 长公主有些疑惑地接过打开,“切安阳郡主自愿与定国大将军之女比武,擂台之上输赢死伤自负,长陵大长公主事后绝不寻骆家麻烦……凝儿!” 长公主无奈,她这个宝贝女儿从小体弱,这两年终于好了又学了些功夫,总想跟人切磋。 没想到刚回来就找上了骆家的姑娘,可真是…… 正想教训女儿几句,不想安阳郡主已经快速低头:“娘亲,女儿知道错了。” 这么快就认错? 再看一眼坐在旁边沉默着的谢衍,长公主揉了揉眉心道:“知非,别吓唬凝儿。” 这世上不怕谢衍的人不多,但长公主恰好就是其中之一,可惜她女儿在这方面不太像他。 谢衍不语,他倒真没有吓人的意思,只是这小丫头看到他就吓得发抖他也没办法。 于是他站起身来道:“本王先走了。” 长公主看安阳郡主实在吓得不轻,只得道:“你伤还没好,明月阁一直给你留着,你先去那边歇一会儿。刚刚你说的事,咱们晚点再聊。” 谢衍微微蹙眉显然并不想久留,长公主佯怒道:“我这里难道就不算你家?来回折腾什么?赶紧去歇着,回头陪大姐吃顿饭也不成?” 谢衍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说什么直接走了出去,长公主却知道他这是答应了。 “娘亲……”谢衍一走,安阳郡主就直接软倒在了长公主怀里了:“楚王叔…好吓人啊。” 长公主摸摸女儿的小脸:“傻姑娘,你楚王叔救过你啊,他不会伤害你的。” 安阳郡主哆嗦着道:“我…我知道。”她知道楚王叔是好人。 但是,知道没用啊。 说话间那日的情形忍不住又在脑海里浮现,安阳郡主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安阳郡主轻声道:“你还小,长大了就知道了。你楚王叔……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骆君摇跟着谢承佑走进花园尽头的竹林便站住了脚步,这片竹林不算大,走了百十步就能影影绰绰看到竹林另一头的房舍。 骆君摇道:“你想谈什么,说吧。” 谢承佑见她离自己远远的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样,轻笑道:“君摇,先前是我不对,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 骆君摇嫌弃地道:“你能不能好好说话?别黏黏糊糊行吗?” 谢承佑叹了口气:“之前是我太着急了,我实在有些担心骆大将军会反对,所以才想……我当时态度和语气不太好,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 骆君摇偏过头,有些不爽地发现自己矮了一大截只能仰着头看谢承佑:“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 谢承佑沉默了片刻道:“君摇,之前我对你太冷淡了。我只是…我只是不想让人觉得我是因为骆将军才和你……” 骆君摇好奇地道:“难道你现在找我道歉,不是因为我爹?” 谢承佑哽了一下,暗暗吸了口气继续道:“君摇,我承认我之前有些好面子,我毕竟是个男人。你也知道…我并不是父王亲生的,我亲生父亲只是穆王府的庶子。这几年一直有人暗中说我、说我是觊觎父王的王位才过继到摄政王府的。但是…这些都是祖父的决定,别说是我,就算是父王不也没办法反对么?如果可以…谁不想一家人和和睦睦的?我如今别人看着风光,但父王常年不在京城,穆王府那边的兄弟们也不当我是亲兄弟了。” 谢承佑说得情真意切,骆君摇听得津津有味。 见谢承佑说着说着停下了,还兴致勃勃地追问道:“然后呢?” “……”谢承佑无语。 骆君摇有些不开心地瞥他:怎么又不说了? 谢承佑再次深深吸了口气,眼含柔波:“君摇,之前都是我不对,不该为了名声故意冷淡你。明天我就去骆家,向骆大将军磕头请罪,求他将你许配给我,好不好?” “……”你在想屁吃! 42、尴尬的再遇(二更) 见骆君摇不答,谢承佑以为她动了心,脸上的神情越发温柔。 上前一步伸手想要去握骆君摇的手:“摇摇,你说好不好?” 手还没碰到骆君摇的手背,就见那纤细如玉的小手突然从他眼前一滑而走。 下一刻,那纤细的手指紧紧扣住了他腕间的穴位。 谢承佑只觉一阵剧痛钻心,然后被人一脚踹中了左肋,直接栽倒了下去。 “君……”谢承佑嘴里才有些艰难地吐出一个字,骆君摇已经追上来俯身一拳揍到了他脸上。 “君摇?!”谢承佑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现在的骆君摇一言不合就动手。一个措手不及失了先机,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骆君摇轻哼了一声,抬脚就往地上的人身上踹去。 “好你个头啊!都跟你说了别烦本姑娘偏要往前凑!你丑到我了知不知道?!” “摇……” “要什么要!上次没打够这次本姑娘保证满足你!踹死你!踩死你!骗女孩子的人渣!” 谢承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暴力的姑娘,又不敢大叫引来别人注意,只能狼狈地抱着脑袋尽量躲避骆君摇的施暴。 心中却早已经恨不得将骆君摇扒皮抽骨。 等到骆君摇终于出够了气,这才拍拍手轻哼了一声道:“听好了,赶紧把欠我的钱通通还回来,不然……”在谢承佑眼前晃了晃自己的小拳头,骆君摇露出白森森的小牙齿:“还打你哦。” “……” 活动了一番手脚,看着谢承佑深一脚浅一脚狼狈地走出竹林,骆君摇只觉神清气爽。 拍掉裙摆上不知怎么沾上的竹叶,骆君摇提起裙摆愉快地朝竹林尽头走去。 她可不想出去又遇到神经病,找个地方休息一下,等宴会快开始了再去。 萌萌真是个聪明的好孩子! “嗯?这是…明月阁?” 骆君摇站在竹林边打量着跟前不远处的二层小楼,四周静悄悄地,小楼后面还有几处错落有致的院子,看上去很是雅致。 骆君摇越过月洞门,想了想还是开口道:“这里有人吗?” 无人应答。 这小楼附近静悄悄,四周连个仆从丫头都没有看到。 这明月阁是一座二层用作休息的小阁,面积并不大。 楼下只有一个大厅,大厅里陈设古朴优雅却没什么人气,显然平时也没什么人过来。 骆君摇四下看看,然后沿着楼梯向二楼爬去。 可惜今天的明月阁好像不太安静,骆君摇刚爬上二楼就听到楼下传来了脚步声和人说话的声音。 出于某种可称之为直觉的东西,骆君摇飞快推开了二楼最里间的门闪身进去。 下面来的明显是一对男女,万一人家也想上二楼约会,看到她岂不尴尬死? 她还是从这房间的窗户跳出去比较好。 骆君摇为自己的善解人意点了个赞。 进入房间随手关上门,一转身骆君摇险些吓得叫出声来。 刚一抬头,就望进了一双幽寒的眼眸。 一瞬间骆君摇觉得自己仿佛是落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幽暗寒潭一般,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从心底升起直冲头顶。 骆君摇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门外传来的声音却将她惊醒了过来。 谢、谢…谢衍?他怎么会在这里? “迁郎,这里会不会有人?”女子怯生生地声音在门外响起。 然后是男人的声音:“放心,这里平时除了打扫连下人都不许过来,这会儿宴会快开始了现在就更没人会来了。” “……”不,这里有人,还不止一个。 骆君摇在心中暗暗吐槽道。 骆君摇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打量着不远处有过一面之缘的男人。 男人身形修长清瘦,脸色有些过于苍白显然是重伤未愈。虽然独自一人坐着背脊却挺得笔直,仿佛永远也不会松懈一般。 那日在昏暗的树林里,骆君摇只觉得这人长得极其俊美,即便躺在血泊中也依然气势慑人。 但直到此刻骆君摇才真正感觉到为什么这人明明没有什么恶行,整个上雍皇城的人却都对他避之唯恐不及。 再次对上他那一双寒眸,一种彻骨冰寒的感觉油然而生,仿佛带着万丈血腥。 杀人如麻! 骆君摇心中不由挑出一个词来,这个人一定杀过人,杀过很多很多的人。 骆君摇也亲手杀过人,也见过在战功彪炳的老将军,见过国外杀人如麻的军阀或毒枭。甚至骆云身为定国大将军,身上也带了不少身为武将的煞气。 但她没见过比他更可怕的人,他并没有刻意释放自己的煞气,眼底彻骨的冰寒也只是那一瞬间,在看清楚是骆君摇后就散去了许多。 此时看着贸然闯入的骆君摇,眼底甚至都没有一丝怒意。 剩下的只是淡漠孤寂与荒凉。 骆君摇甚至觉得,他的眼睛就是一座刚刚经过一场大战之后的战场。 虽然心理活动无数,其实也不过是片刻之间。 旁边房间的门被推开,门外那对男女已经进去并关上了门。 骆君摇在心里松了口气,手脚有些僵硬地站在门口盘算着是推开门离开还是越过眼前的男人从窗口下去。 突然,旁边房间传来一声暧昧的轻吟。 骆君摇眨了眨眼睛,表情有些麻木地望着跟前的男人。 男人显然也是一怔,抬眼正好与骆君摇的视线对上。 四目相对,气氛越发凝滞,而旁边的声音却越来越销魂起来。 “迁郎…迁郎……”女子声音轻颤地呼唤着情郎的名字。 “琴娘。好些日子不见,我可想死你了。”男人喘着气道。 “我也想迁哥,你回来几日也不肯来看我,我还当你嫌我了。” “怎么会?”男人道:“都是那女人管得紧,琴娘…你放心,我定不负你。总有一天,我要休了那女人。” 叫琴娘的女子感动不已:“迁郎,迁郎…” 旁边的声音越发暧昧起来,坐在那的黑衣男子神色虽然未变,但骆君摇却清楚的感觉到他眼底的幽冷寒意。 千、谦、迁、骞…… 骆君摇眼神逐渐虚空。 卧槽! 长陵长公主的驸马,不就叫秦、迁么?! 谢衍是太皇太后养大的,长陵公主就是他的姐姐。 难怪这么生气! 43、野鸳鸯 对面并不知道旁边的房间里坐着两位看客,自顾自地享受着这偷来的欢愉。 骆君摇僵硬地扭头看向连接隔壁的墙壁,又硬生生扭回来看向眼前的男人。 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脚步僵硬地走到一边的空位上坐了下来。 这还不知道要怎么了结,一直站着多累啊。 谢衍也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事情,若只是如此也就罢了,偏偏他跟前还多了一个小姑娘。 虽然,这小姑娘也挺彪悍的。 谢衍深深地看了一眼跟前精致娇俏的蓝衣少女,自然也将对方从头到尾的神色变化都收在了眼底。 对方竟然没有夺门而出而是坐了下来,甚至还托起下巴一副准备听戏的模样。 谢衍眉梢微动了一下。 过了最初被这男人吓到的片刻光景,骆君摇心中的八卦之魂终于开始熊熊燃烧起来。 第一次听真人现场版啊,好赤鸡! 就是…跟一个美男子一起听,略微有点尴尬。 骆君摇无声地清了清嗓子,换了个端庄一些的坐姿。 力图不要让眼前这位摄政王殿下误会她是个喜欢听人墙角的女流氓。 幸而旁边的两人缠绵了一会儿之后并没有急着直奔主题,渐渐平息冲动女子轻声道:“迁郎,听说安阳郡主要去安澜书院进学?” 秦迁的声音里有些厌烦:“谢贤语说要让她去武道院,身为女子舞刀弄枪成何体统!” 女子低声道:“郡主身份尊贵,想必也无人敢嫌弃。” 秦迁沉默了一下,柔声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放心,用不了两年…咱们就不用再受委屈了。” “我受点委屈算什么,迁郎这些年委曲求全才是辛苦了。”女子道。 秦迁笑道:“还是琴娘知我心,谢贤语那女人哪有你半分温柔?你放心,总有一天…咱们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女子有些怀疑:“真的会有那一天吗?大长公主……” 男人轻哼一声:“大长公主又如何?那女人仗着自己是公主专横跋扈,总有一天……” 说话间两人又开始勾勾缠缠,甜言蜜语不要钱一般的往外吐,房间里的气氛又变得火热暧昧起来。 骆君摇有些嫌弃地皱起了秀眉,婚内出轨,给大长公主戴绿帽子,胆识不错啊。 如果突然发现隔壁有人,这两个人……这位秦驸马会不会直接吓萎了? 看看那面无表情的摄政王,骆君摇有些恹恹地压下了蠢蠢欲动罪恶——划掉,正义之手。 眼看对面热情又要重燃,而且有越烧越烈之势,骆君摇有些尴尬地看看坐在旁边的男人。 听别人墙角不尴尬,但是……跟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美男子一起听墙角,就、挺尴尬啊。 谢衍面无表情地看了骆君摇一眼,慢慢站起身来。 骆君摇睁大了眼睛望着跟前的男人,发现他比自己认为的还要高许多,心中不由升起了几分淡淡的自卑来。 谢衍并未注意到少女多变的心理活动,漫步朝着门口走去。 唉?! 看到男人伸手要去开门,骆君摇嗖地一声扑了过去,想也不想就伸手拉住了对方的衣袖。 谢衍侧首低头看着拉着自己衣袖的少女,目光慢慢落到那扯着自己衣袖的纤细玉手上。 骆君摇指了指旁边,飞快地摇了摇头。 那可是长陵公主驸马,若是闹出的动静太大,难堪的是毫无准备的长陵大长公主。 骆君摇当然也恨不得直接将渣男小三光着丢到大庭广众之下,但是在这之前是不是先通知长陵公主一声让她有个准备? 谢衍慢慢扯回了自己的衣袖,然后伸手打开了门。 骆君摇无奈地耸了耸肩,抬手揉揉自己的脸颊也连忙跟了出去。 “碰!” 骆君摇才刚踏出房间,就听到一声巨响,然后是同时响起的男女惊呼声。 谢衍站在房门口,神色漠然地越过被一脚踢开的房门看着里面衣衫不整的一对狗男女。 “王、王……王爷?!” 刚刚还你侬我侬的一双野鸳鸯还搂在一起,女人一头扎进了男人怀里,那男人却已经吓得脸色惨白,脚下一软就直接趴倒在了地上。 因他顺着身后的桌子滑下来,扑在他怀里的女人也跟着狼狈地摔倒在了地上。 骆君摇兴致勃勃地打量着地上摔成一团的男女,那男人显然是认识谢衍的。 此时他哪里还有方才的风流快活,趴在地上面色如土抖如筛糠。 谢衍瞥了躲在自己身后却伸着脖子往前看骆君摇一眼,小丫头胆子倒是不小。 “王爷,出什么事了?”一个清朗男声从楼梯口传来,卫长亭摇着折扇慢悠悠地走了过来,他身后跟着一脸肃穆的叠影。 “骆二姑娘?你怎么在这里?”卫长亭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看着骆君摇笑问道。 笑面虎! 骆君摇想了想,也回了他一个同样的笑眯眯的表情。 她长得精致娇俏,看起来自然比他更加无害。 “你怎么知道我是骆二姑娘?你见过我?” 卫长亭笑道:“这上雍皇城,谁不认识骆二姑娘?” 骆君摇道:“是么?你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二姑娘愿意告诉我吗?” 骆君摇朝他招招手:“你自己过来看啊。” 卫长亭狐疑地打量了骆君摇一眼,发现这小姑娘笑眼弯弯的模样十分乖巧无害,半点也不像是皇城传闻中那个骄横跋扈的骆家二姑娘。 卫长亭慢悠悠地走过去,骆君摇朝他露齿一笑,闪到一边让开了门口的位置。 “嗯?”卫长亭往里面看了一眼,脸上的表情也有瞬间的僵硬。 谢衍站在门口正侧首冷眼看着他,地上那两人狼狈地趴跪着。衣衫依然凌乱不堪,在谢衍的眼皮子底下他们竟然连整理衣服都不敢。 卫长亭呆滞了片刻,很快就恢复了原本从容自若的神色。 “王爷,这是…哟,这不是长公主驸马秦大人嘛?”卫长亭笑道。 “去请长公主过来。”谢衍回头道。 地上那对野鸳鸯终于回过神来了,驸马秦迁大骇,惊恐之下竟一时忘记了对眼前男人的恐惧:“不要!” 叠影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王爷,王爷,不要…这、这都是误会!”秦迁慌乱地辩解着道。 “噗嗤。”骆君摇忍不住笑出声来。 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门口的少女,骆君摇连忙捂住嘴只露出一双狡黠的眼睛望着众人。 “啊,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你们继续。”骆君摇道。 被骆君摇打断了情绪积累,秦驸马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了。 等叠影转身下楼他才反应过来,再次委顿在地大汗如雨下。 44、是真爱? “王爷,不如先换个地儿再说吧?” 卫长亭一看就知道刚才这对男女在这里面搞了什么事情,心知以谢衍的龟毛绝不会过去碰那些桌椅,便开口道。 谢衍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转身进了旁边的房间。 卫长亭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这也不能怪他啊。 诚然确实是他把叠影拐走了一会儿,但在长公主府谢衍能有什么事?谁知道才一会儿功夫就会遇到这种事? 谁又知道这两个人竟然如此急切,连这明月阁里有没有人都不管就搞起来了? 不过话说这骆二姑娘又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略带同情地看了一眼神色惶恐的野鸳鸯,卫长亭笑容可掬地微微欠身道:“两位,请吧?” 哪怕心中再不愿,秦迁和那叫琴娘的女子也只能跟着起身去了隔壁。 骆君摇看看没自己什么事儿转身准备开溜,不想才刚踏出一步就被人叫住了:“骆二姑娘,这就要走了?” 骆君摇干笑道:“我母亲和大姐姐该担心我了。” 卫长亭笑道:“二姑娘就不想知道…会怎么样吗?” 是挺想的,不过…… “很快就会知道了啊。” 卫长亭道:“王爷不爱说话,在下又晚来了一步。等一下说不定需要二姑娘帮忙向长公主解释一下事情的原委。” 骆君摇有些无语,就那两个人的模样到底是什么情况还需要人解释吗? 再说了,谢衍是不爱说话又不是不会说话。 虽然这么想着,骆君摇还是跟着卫长亭重新回到了隔壁房间。 驸马秦迁是高祖太宁末年的探花,相貌自然是十分不俗,看上去三十出头长得一副俊雅斯文模样。 只是此时他衣衫凌乱,原本挽发的玉冠也不知所踪,腰间的玉带还胡乱的挂着,他正手忙脚乱地想要整理仪容。 只是他越是想要赶紧整理好就越是慌乱,颤抖着手好几次都没能将那玉腰带重新扣好。 “秦大人。”似乎实在有些不忍心,卫长亭轻咳了一声提醒他跟前还坐着一位大佬。 秦迁原本抖个不停的手立刻一顿,抬起头来看向坐在一边的谢衍强行挤出一个似哭似笑的表情:“王、王爷……” 谢衍显然并不想理会他,而是看向站在一边的骆君摇和卫长亭,微微抬了抬下巴道:“坐。” 骆君摇眨了眨眼睛,卫长亭立刻笑道:“二姑娘别客气,随便坐,咱们王爷跟你父亲是熟人。” 骆君摇想起父亲提起谢衍的模样,看起来确实不陌生,但关系也确实不咋地。 况且…她几天前还打了人家的儿子。 有些惋惜地看着眼前的谢衍,这么一个好看的人,为什么会有那样一个叉烧儿子呢?真是暴殄天物啊。 啊,不对!她刚刚在竹林里又揍了他的便宜儿子一顿! 想到这个,骆君摇顿时心虚起来。 谢衍对上小姑娘变幻不定的眼神,不由微微蹙眉。 现在的小姑娘心思都这么活泛吗?这是又在想什么东西? “知非,出什么事了?”长公主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今天刚到长公主府的时候母亲带着她们去给长公主见过礼,这个声音骆君摇自然也不陌生。 话音未落长公主已经出现在了门口,原本面带微笑的端丽女子,在看到房间里的情形时脸上的笑容顿时淡去了。 长公主名唤谢贤语,是一个端丽明朗的女子。虽然已经三十出头还有了两个孩子,眉宇间却依然带着一股年轻人才有的活力和朝气。 此时她含笑的唇角下压,一双明眸也变得冷淡了起来,一瞬间竟然和谢衍有几分相像。 “知非,这是怎么回事?”长公主平静地问道。 不等谢衍说话,秦迁已经叫着长公主的名字扑了过去:“语贤,你听我解释!这…这都是误会!” 长公主垂眸看着跪在自己跟前扯着自己衣摆的男人,再看了一眼跪在旁边簌簌发抖的女人,慢慢伸手将自己衣摆扯了回来:“误会?那你解释吧。” “我……”秦迁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三个外人,低声道:“语贤,这事…咱们私底下再说可好,现在王爷还在……” 长公主冷声道:“就在这里说,我这公主府没什么不可对人说的,我谢贤语也不怕丢脸!” 秦迁顿时语塞,被摄政王当场撞见他哪里又能有什么解释? 不过是想要私底下向长公主求饶,将这件事掩盖过去罢了。 只要长公主自己不追究,谢衍身为外人自然也不能说什么。 但现在这情形,显然是容不得他敷衍了。 就在秦迁犹豫着的时候,跪在一边的琴娘突然向前膝行几步跪倒了长公主面前:“求公主恕罪,都是我、是我勾引驸马的!一切与驸马无关,都是我的错,公主要怪就怪我吧!” 骆君摇这才看清楚,那叫琴娘的女子相貌清秀,但年纪却显然不小了。 比起长公主的雍容矜贵,着实算得上是平平无奇了。骆君摇有些不解,这驸马就算是婚内出轨,怎么会出轨一个这样的女子? 难不成……是真爱? 秦迁看向跪在地上的女子,眼底闪过一丝惊愕和感动。 长公主低头看向那女子,微微蹙眉道:“月琴?” 女子状似羞愧地低下了头,不停地往地上磕头:“公主饶命,都是我的错,是我不知廉耻勾引驸马,求公主不要怪罪……” 长公主看了一眼站在那边一言不发的驸马,闭了闭眼睛脸上闪过一丝痛苦之色:“够了!住口!” 房间里顿时变得一片寂静,一直没有说话的谢衍这才开口,看着长公主道:“你想怎么做?” “公主……”秦迁眼中满是祈求地望着长公主:“语贤……” 长公主深吸了一口气,对谢衍道:“知非,今天的事…先不要告诉母后。” 谢衍神色没什么变化,但眼眸却更冷了几分。 目光慢慢从秦迁身上扫过,然后才看向长公主道:“为了他,值么?” 长公主笑了笑,笑容有些惨淡:“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旁边的卫长亭挑了挑剑眉,开口道:“公主放心,王爷和我们都不是多嘴的人。” 长公主跟卫长亭显然也是相熟的,微微扯了下唇角苦笑道:“还要让你们替我遮掩这丑事,麻烦你们了。” 卫长亭摇头不语,其实他多少也有点内疚。 若不是他先前将叠影拉走,估计这会儿也没这事了。 “骆二姑娘,让你见笑了。”长公主看着骆君摇轻声道。 骆君摇连连摇头,小声道:“长公主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谢谢你。”长公主并没有因为骆君摇看到了自己的私事而恼羞成怒,依然轻声细语地道。 谢衍站起身来沉声道:“此事你自行处理,但是……” 他冷冷地扫了秦迁一眼:“别忘了你的身份,你若处理不了,我就替你处置了。” 最后一句话也是对长公主说的,从头到尾谢衍都没有跟秦迁说过一句话。 长公主苦笑道:“我知道,我才是姐姐,你瞎操什么心?” 确实,按年级长公主年长谢衍四岁,是谢衍的堂姐。 谢衍先一步往外走去,在骆君摇跟前停了一下低头看着她。 骆君摇眨了眨眼睛,很快反应过来谢衍这是示意她一起走。 连忙点点头乖乖跟在谢衍身后往外走去。 卫长亭啧了一声,朝长公主拱手作揖告辞,才一摇手中折扇跟了出去。 45、引狼入室? 房间里只剩下长陵公主夫妻俩和那个叫琴娘的女人了。 长陵公主坐在方才谢衍坐的位置,低头看着跟前的一对男女,美丽的面容上没有一丝表情。 “贤语……”秦迁想要伸手去拉她,却在对上长陵公主的眼神时又垂下了手。 琴娘跪在地上,楚楚可怜地望着长陵公主,眼中也满是哀求。 长陵公主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眼眸时眼中只有淡淡的嘲讽。 “驸马,这些年本宫可有对不住的地方?” 秦迁神色微变,两人成婚十多年,除了刚成婚那几日两人还不熟悉,长陵公主从来称呼过他驸马。都是叫他的字或者相公,更没有在他面前自称过本宫。 忍下心中的不安,秦迁强笑道:“怎么会?贤语你……” 不等他说完,长陵公主已经转向了琴娘,“三年前老太太过世的时候托我好好照顾你,说你丈夫早逝,婆家对你不好无处可去,这些年一直是你在老太太跟前尽孝,让我给你一个养老的容身之所。这几年,我亏待你了?” 琴娘捂着脸,呜呜哭泣起来,“公主对我很好,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是我耐不住寂寞引诱表哥,求公主责罚。” “多久了?”长陵公主问道。 秦迁道:“就这一……”他话还没说完,就看到长陵公主眼底的冷冽和嘲讽。 只得改口,低声道:“四、四年。” “砰!” 长陵公主纤细的素手重重地拍在桌案上,“四年?!好、好得很!原来是我自己引狼入室!” 四年前秦家老太爷过世,她便让秦迁将年迈的寡母接到了公主府照料,当时跟着一起来的便还有这个叫月琴的表妹。 她是秦老太太妹妹的女儿,几年前死了丈夫,娘家没人夫家又对她不好,秦老太太便将她接到自己身边。那些年也一直都是她在二老跟前尽孝,她自然也感激她。 又过了一年,老太太临死前还十分不放心特意嘱托了她一回。 她本想给她找个人家,但琴娘坚称自己要给亡夫守节不愿再嫁,她自然也不勉强。不过是多一张嘴罢了,大长公主府又不是养不起。 她却不知道,原来是这样守节的! 长陵公主眼底闪过一丝狠意,不等她开口秦迁连忙道:“贤语,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原谅我一回吧。就算…就算不看我,你想想凝儿,想想康儿!凝儿过两年就该说人家了,我……” 长陵公主冷笑道:“凝儿是我的女儿,谁敢笑她?”至于儿子,年纪还小还不懂事她并不担心什么。 “秦迁,我方才让知非先走你以为我是想忍下这口气么?”长陵公主道:“我只是不想让知非管你这些腌臜事!” 秦迁苍白着脸色道:“难道你连太皇太后也不在意么?” 长陵公主脸色一沉,秦迁连忙道:“贤语,母后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你还要她为了咱们晚辈的事情操心劳神么?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发誓,以后绝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咱们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长陵公主沉默不语。 太医说…母后的病,最多还能有半年时间。 半年…… 谢衍三人在楼下站了一会儿,也没有听到什么大动静。看来至少长陵公主的情绪还稳得住,没有失控。 卫长亭轻叹了口气道:“都说驸马对长公主一往情深,现在看来也不见得。” 谢衍冷冷地看着他,卫长亭摸了摸鼻子道:“王爷,这也不能怪我啊。况且,长公主早点知道总比一直被蒙在鼓里强吧?二姑娘,你说对吧?” 骆二姑娘没说对不对,她从下楼就开始皱着眉头,这会儿走出明月阁来一双秀眉皱得都要打结了。 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定,骆君摇扭头又转身跑进了明月阁里,片刻后里面就传来了咚咚咚的上楼梯的声音。 卫长亭一愣,有些茫然地看着谢衍:“她干什么去了?” 谢衍平静地道:“你可以跟上去看看。” 确实可以,但没必要。 骆君摇很快就下来了,跑出明月阁的时候眉头已经完全舒展开了,显然刚刚的烦心事已经解决了。 看到他们还站在楼外骆君摇有些惊讶:“你们还没走呀?” 卫长亭微笑道:“我们等骆二姑娘啊。” 骆君摇有些不好意思:“麻烦王爷了,还有呃…这位公子……” 这是谁来着?大哥说过,卫…卫什么? 卫长亭也不生气,笑道:“在下卫长亭,陵川侯府世子。” “卫世子好,我要走了,大姐姐和母亲肯定在找我了,两位再会?” 见骆君摇要走,卫长亭连忙拦住她:“等等,二姑娘。你还没告诉我,你刚刚又上去干嘛了呢?” 骆君摇道:“我跟长公主说了两句悄悄话。” “什么悄悄话?”卫长亭好奇道。 “……”骆君摇很是无语地看着他:“卫世子,悄悄话…就是小小声说,不可以给别人听到的话。” “呃……”卫长亭也有点尴尬,但更多的是好奇。 正想着想办法从小姑娘嘴里套出话来,旁边的谢衍却道:“走吧。” 见他举步往外走去,卫长亭无奈只得跟了上去:“二姑娘,再会啊。” 骆君摇笑眯眯地朝他挥挥手,转身往跟他们相反的方向而去了。 卫长亭回头看到骆君摇的身影灵巧地消失在竹林深处,饶有兴致地道:“这个骆二姑娘跟传说中还是很不一样的,王爷,你说是不是?” 谢衍不答,卫长亭也自得其乐:“话说,她为什么会在明月阁里?” 谢衍依旧懒得理会他。 “不是我说,你那便宜儿子可配不上这么可爱的小姑娘。你说我要不要去试试?骆大将军的女婿听起来还是很不错的。” 谢衍回头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打得过骆家两兄弟?” “……”不,他虽然是一军主将,但实际上是半个文人,他连最斯文的骆谨言都打不过。 “你打得过骆云?”谢衍继续给予痴心妄想的某人暴击。 “……”卫长亭疯狂摇头。 谢衍最后也摇了摇头:“你连那小丫头都打不过。” “这不可能!!”卫长亭断然否认,诚然他的武功不算高,但说他连个小丫头都打不过,是不是太过分了? 卫世子恼羞成怒:“我知道了,谢衍你是不是自己看上那丫头了,故意想要打击我?” 谢衍看他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个神经病:“那还是个孩子。” 十六岁的少女,神特么的孩子! 这大盛皇城难道还有超过双十的未婚少女吗? 谢衍,你丫这么多年不成婚,该不会是对已婚妇女感兴趣吧? 46、宫中来使 “摇摇,你去哪儿了?!” 看到骆君摇回来,骆明湘连忙将她拉到自己身边上下打量了一番,确定她没事才松了口气。 骆君摇当然不能把长公主的家事告诉别人,只是摇摇头低声道:“大姐姐不用担心,我没事。我就跟谢承佑谈了一下,然后找了个安静的地方躲了会儿懒。” 骆明湘担心地道:“真没事?玄昱公子那里……” 骆君摇笑眼弯弯:“真的没事,我就跟他聊了聊还钱的事儿。放心,我们没打架。” 谢承佑只是单方面挨打,他如果不要脸的话当然也可以去告状。 骆明湘这才松了口气:“没事就好,那玄昱公子跟你不合适,以后离他远一些。” 骆君摇立刻笑弯了眼睛:“嗯嗯,我知道。” 骆君摇看到这样关心自己的漂亮大姐姐,就忍不住想窝在对方怀里蹭蹭。 骆明湘理了理她有点乱的发丝:“好了,别撒娇,我们去找娘吧,令湘已经过去了。” “好啊。”骆君摇点头,其实她觉得今天的宴会应该没那么快开始。 “大姐姐,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爹爹有了别的女人,会怎么样?”她原本其实想问,如果未来姐夫…但是想想大姐姐马上就要成婚了,这样问好像不大吉利,只得委屈自家老爹了。 骆明湘有些意外:“怎么问这个?也不会怎么样啊。就这一两年你也要出阁了,大哥二哥也要成家了。就算父亲看上什么人,也没什么啊。” “可是母亲呢?”骆君摇问道。 骆明湘一怔,很快又微笑道:“母亲…应该也没什么想法吧?就算真有什么人,也不会影响母亲的。” 对于这一点,骆明湘对骆云这个继父还是有信心的。比起那些飞黄腾达后就想方设法换妻子的男人,骆大将军还是相当靠谱的。 自己母亲和继父是怎么回事骆君摇不一定清楚,但骆明湘是知道的。 她不是不希望自己母亲下半辈子能过得幸福,也曾劝过母亲。但自从亲生父亲阵亡之后母亲早就没有了别的心思,对现在这样平静的生活也很是满足。 骆君摇小声道:“那…如果父亲瞒着母亲偷偷有了别人呢?” 骆君摇知道这个时代的世家女子是不太在意丈夫纳妾的,但过了明路纳妾和偷偷养的还是不同的,后者是打了当家主母的脸。 骆明湘平静地打量着小妹妹,半晌才抬手往她头上呼了一巴掌:“这种事情,不如咱们回去问问父亲?” 骆君摇连忙捂着脑袋疯狂摇头。 她可不想试试老爹会不会揍她。 宴会并没有因为长公主的婚姻生变而推迟,她们回到骆夫人身边不久,长公主就牵着安阳郡主的手盛装出现在了宴会厅里。 驸马也跟着长公主一起出席了宴会,席间长公主依旧与宾客们谈笑风生。 若不是骆君摇当时就在场,几乎要以为根本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了。 骆君摇不知道长公主会怎么处置驸马和那个叫琴娘的女子,不过她将自己听到的事情都转告了长公主,要怎么做就只有长公主自己能决定了。 似乎察觉了骆君摇看向自己的目光,长公主朝骆君摇看了过来,含笑朝她点了点头。 骆君摇愣了愣,眨了下眼睛也朝着长公主露出了一个乖巧的笑容。 “启禀公主,宫里来人了。”宴会正在进行中,门外大长公主府的管事突然匆匆进来道。 长陵公主一怔,很快便笑道:“可是母后有什么吩咐?快将人请进来。” 在座众人也纷纷发出了善意的笑,只当是公主府办宴会,太皇太后派人送来了赏赐给女儿和外孙女做脸面。 管家却并没有应声而去,反倒是快步上前走到了长陵公主身边,躬身在长陵公主耳边低语了几句。 骆君摇随着苏氏坐在靠前的位置,清楚地看到了长陵公主一瞬间苍白的脸色,甚至比之前在明月阁里还要难看。 太皇太后出事了? 长陵公主猛地站起身来,身子却不由得晃了晃。 坐在她旁边的秦迁连忙伸手扶住她,长陵公主冷着脸挥开了他的手。 秦迁脸色微沉,很快却又恢复如常。 温声道:“贤语,怎么了?” 长陵公主垂眸敛去了眼底的神色,很快又抬起头来对在座众人道:“宫中召见,本宫先行失陪,还请诸位见谅。” 看那管事和长陵公主的神色,众人也猜到恐怕是宫中太皇太后出了什么事。 再联想到最近盛传的太皇太后重病的消息,纷纷表示宫中召见要紧,请大长公主先行。 同时也不由在心中琢磨,莫不是太皇太后快要不行了? 否则就算有什么事儿,也不会这个时候召长陵公主入宫啊。 长陵公主匆匆离开,宴会便也没什么意思了。 今天的宴会主要宴请的本就是各家女眷,青年才俊只是少数,大都还跟皇室有些沾亲带故的关系,各家家主根本就没有邀请。 如今女主人都走了宴会自然也就早早散了。 再说若真是太皇太后病重了,她们还在这里吃吃喝喝也不大合适。 从公主府回来的路上,沈令湘时不时就要看骆君摇几眼,似乎有什么想问却又欲言又止。 骆君摇给她看得浑身不自在,往骆明湘身边缩了缩。 骆明湘抬头看向沈令湘,微笑道:“表妹有什么话要说?” 沈令湘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方才在花园里看到摇摇和玄昱公子去竹林那边了……” 她真正想知道的是,为什么之后谢承佑就消失了,就连长公主的宴会都没有出席。 要知道谢承佑平时是很重视皇城里这些权贵间人情往来的事情的。 更不用说长陵公主还是太皇太后唯一的爱女,摄政王的堂姐,无论如何也怠慢不得。 骆君摇松了口气:“你想问这个啊?那就直接问啊,表姐一直瞅着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吓得我头皮发麻。” 苏氏闻言也看向沈令湘,只是并没有说话。 沈令湘笑容有些僵硬,“摇摇真爱开玩笑。” 骆君摇浑不在意地耸耸肩道:“我是跟谢承佑说了一会儿话,说完就散了啊。” “散了?”沈令湘声音有些奇怪,仿佛不能理解这两个简单的字一般。 骆君摇道:“是啊,散了。” “你们…说什么了?”沈令湘觉得那种已经有点熟悉的不好的感觉又来了。 骆君摇说自己头皮发麻,她现在才是真的有点头皮发麻。 她有些不想听骆君摇说话,但有的事情又不得不问。 骆君摇道:“我跟他说快点钱还我,不然我还揍他!他可能是害怕就跑了吧?表姐,他不会想要赖账吧?” 说到这里,骆君摇漂亮的小脸纠结起来了,“一万两黄金呢,好多钱啊。” 沈令湘强笑道:“摇摇说得对,这么多钱或许一时……” “要是当初送给朝廷赈灾,太皇太后和太后娘娘说不定会封我个郡主玩玩呢。就算不要…也够去花楼赎好多漂亮小姐姐了啊。”骆君摇喃喃道。 “……” 47、太皇太后 “君摇。”苏氏有些听不下去了,没好气地伸手点了点她的眉心:“大姑娘家的,说什么花楼不花楼的?那是你该去的地方吗?” 骆君摇捂着自己的额头道:“母亲,我是做好人好事啊。” 她又不会对漂亮小姐姐怎么样! “总之!你不准去!”苏氏道:“若是让我听说你去了那种地方,我便告诉大将军,让他将你关在府里哪儿都去不了。” “哦。”骆君摇只得恹恹地点头答应了。 苏氏有些头疼地看着她:“你也不小了,这次你爹回来就是想给你相看一个好人家。你还整天这么闹腾,可怎么好?” 骆君摇道:“大哥和二哥都一把年纪了,他们比较急,我还能再等等。” “他们是男子,能一样么?” 骆君摇道:“男子怎么了?年纪大了还不是老菜帮子,再大几年他们怎么还好意思去招惹年轻姑娘?那叫什么来着……老牛吃嫩草!” 啊,其实也不是所有年纪大的人都是老菜帮子,比如那位摄政王殿下就特别好看。 就是……太冷了,靠太近了都忍不住想打哆嗦。 再想到今天还跟人家一块儿听了半场小电影,还是…有点尴尬。 “噗嗤!” “啪!” 骆夫人忍无可忍,一巴掌拍在她的头顶上,瞬间把她脑袋里那点浮想联翩拍没了。 “胡扯什么!那是你兄长!”苏氏觉得当真有些愧对大将军和自己已故的表姐,她真的把这孩子养废了。 什么都敢说! “那…一树梨花压海棠?” 眼看着苏氏的手又举起来了,骆君摇连忙一头扎进了骆明湘怀里,“大姐姐救命!母亲要打我!” 骆明湘抱着骆君摇自己也笑得肚子疼,抹了眼角笑出来的泪珠对苏氏道:“娘,摇摇开玩笑的。就是咱们私下说说,不会在外面乱说的。” 苏氏道:“私下也不许乱说。” 谁知道会不会私底下说习惯了,一不小心就在外面秃噜嘴了? 这句“一树梨花压海棠”出来,骆家二小姐的名声真的别要了。 沈令湘坐在一边,眼睁睁地看着话题歪到了十万八千里外,只能默默地闭上了嘴。 不想苏氏教训完了骆君摇又自己将话题扯回来了:“玄昱公子那边钱的事儿你以后就别再提了。” 见骆君摇睁大了眼睛想要说什么,苏氏道:“这事儿我和大将军会解决的,你放心,保管没几天那些钱就给你送回来。一万两黄金不是小数目,你也得给他点时间去筹钱不是?以后自己长点心,别什么东西都往外送。” 想起骆君摇被诓走的那些东西,苏氏就心疼。 那哪里是有银子就能买到的啊?折算成那些银子都是骆家吃亏了。 只是自家姑娘傻,吃亏也没法子,好在现在总算是回过劲儿来了。 骆君摇有些好奇:“母亲,会不会太麻烦你和爹了?” 苏氏笑道:“有什么麻烦的?让大将军给摄政王府递个帖子的事儿。”骆大将军亲自出面要账,谢承佑还敢不还不成? “母亲真好。” 骆君摇抱着苏氏的胳膊笑道。 再看了一眼坐在一边垂着头也难掩脸色灰败的沈令湘,骆君摇笑得更开心了。 那些东西可都是通过沈令湘被诓骗出去的,原主就算再傻苏氏也教过权贵间的行事准则,什么能送什么不能送还是知道的。 诚然原主是个小傻蛋,但你尽逮着一个傻蛋薅羊毛是不是太过分了? 现在好了吧?小傻蛋给你们薅没了。 新版狐狸牌骆家二姑娘,是个没有感情的催账机器呢。 宫中 长陵公主匆匆赶到太皇太后所住的宁寿宫,谢衍已经站在寝殿外等着了。 距离他不远的地方还坐着年方七岁的小皇帝谢骋和朱太后。 朱太后比长陵公主小两岁,虽然已经年过三十却依然明艳美丽。 她此时脸色也有些苍白,将儿子抱在怀里安静地坐在一边。 看到长陵公主快步踏入殿中,才朝她点点头有些歉意道:“贤语,知道你今天家中宴客,这个时候叫你进宫来,实在是……” 长陵公主打断了她的话,“皇嫂这是什么话,什么事情也没有母后重要。母后怎么样了?” 朱太后不答,长陵公主不由更加急躁起来,转身就想要往寝殿里冲。 一只手轻轻按住了她的肩膀,长陵公主回头看向谢衍。 谢衍沉声道:“别担心,没事。” “真没事?”长陵公主颤声道。 谢衍坚定地道,“没事,别怕。” 长陵公主身子晃了晃,脚下一软险些往地上坐去。谢衍一把扶住她,让她坐到了旁边的椅子里。 长陵公主靠在椅子里,轻咬着唇角也不说话,只是死死盯着寝殿入口的位置。 那里面,御医正在为太皇太后诊治。 这一等又是小半个时辰,几个御医终于从寝殿里走了出来。 只是几个人神色都有些凝重,显然情况依然不甚乐观。 “母后怎么样了?” “陛下,太后娘娘,王爷,公主。”众太医连忙见礼。 长陵公主凝眉道:“母后怎么样了?” 为首的太医院院使轻叹了口气,躬身道:“太皇太后暂时无事。” “暂时?” 院使低头道:“太皇太后年轻时受过重伤,当时虽然救回来了,到底是伤了根本。如今……臣等无能,请公主恕罪。” 长陵公主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什么话来,母后年轻时受伤的事她是知道的。当时本就十分凶险,大夫曾说若不好好调养会影响寿数。 母后能活到现在,也是这么多年精细调养的结果。无论是父皇皇兄还是知非,得了什么珍贵滋补调理的宝贝也都往母后跟前送。 自从父皇驾崩之后,母后的身体就一直不算好。六年前皇兄又走了,当时母后就险些没挺过来。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真到了这时候,长陵公主还是心口梗痛得说不出话来。 “知非……”朱太后牵着小皇帝,神色也是惶惶然。 谢衍看向院使沉声道:“尽力稳住太皇太后的病情,再过两天薛百川就能到京城。” 虽然是御医久居京城,但神医薛百川的名字他们却还是知道的。 院使连忙道:“王爷放心,太皇太后这不是急症,这次救回来了,只要不出意外…拖一段时间还是可以的。” 谢衍点了下头,“下去吧。” 众人松了口气,连忙告退。 太皇太后跟前的内侍从寝殿内走了出来,看了大殿中众人一眼,才走到跟前来道:“太皇太后说她没事,请陛下太后王爷和公主不要担心,都回去歇着吧。” 长陵公主道:“我进去看看母后。” 内侍也不好拦她,只道:“太皇太后睡了,公主小声一些。” 谢衍伸手扶着长陵公主,低声道:“伯母不会有事,别担心。” 长陵公主连连点头,“是,母后不会有事的。” 48、蕲族质子? 男子不得在宫中留宿,谢衍从宫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王爷。”刚走进王府,左长史朱思明就迎了上来。 “何事?”谢衍脚下一顿,朱思明是王府长史也是正经的朝廷命官,跟王府总管不同,他并不住在王府,没有大事自然也不会这么晚来见他。 朱思明道:“下午大公子从公主府回来,受了伤。” 谢衍抬手捏了捏眉心,继续往境园走去,“这个本王知道,不必理会他。” 朱思明有些惊讶,他没打听到大长公主府今天下午出过什么事,大公子却又一瘸一拐地从公主府回来,难道是王爷打的? 那他确实不该过问,毕竟老子打儿子,什么时候外人都是管不着的。 “还有事?”谢衍回头看到朱思明还站在那里出神,开口问道。 朱思明回过神来连忙拱手道:“蕲族使者今天又来求见王爷。” “不见。”谢衍留下两个字,漫步朝着王府深处走去。 走了两步,谢衍似乎想起了什么又停下了脚步。 朱思明连忙躬身道:“王爷还有何吩咐?” 谢衍淡淡道:“听说谢承佑欠了骆家一笔钱?” 朱思明一怔,道:“是有这事儿。”正要解释谢承佑为什么欠下这笔钱,然而谢衍并没有这个细听的兴趣。 只听谢衍冷声道:“告诉谢承佑,本王不想看到骆家人找上门来。” “是,王爷。”朱思明表示明白了。 公主府的宴会过后果然传出了太皇太后重病的消息,不过这种事情最多是宗室贵妇轮流入宫侍疾,对骆君摇这样未出阁的小姑娘并没有什么影响。 过了两天安阳郡主秦凝果然也去了安澜书院,成为武道院第七名学生,倒是惊掉了许多人的下巴。 秦凝似乎并不知道自己父亲的事情,在武道院最多忧虑的还是太皇太后的身体。 不过既然长陵公主让她来上学而不是每日跟着自己入宫侍疾,想必太皇太后的病情也并没有外传的那般严重。 骆君摇倒是有些明白长陵公主的顾虑,只是不知道那叫琴娘的女人怎么样了。若只处置了那女子,骆君摇虽然能理解公主的行为,心里到底有些不得劲儿。 难道即便是堂堂公主,在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也依然只能冲着女人使劲儿? “骆君摇!骆君摇!” 骆君摇正坐在书院的藏书阁里发呆,秦凝快步从外面走了进来。 骆君摇抬头看了她一眼就低头将目光落回了手里的书上,一边问道:“有事?” 秦凝有些不满,“你怎么每天都躲在这里看书?没听说你这么喜欢学习啊,你是不是在躲着我?” 骆君摇幽幽地看了她一眼,“马上就要到月考了。” 安澜书院每月都会有一次文科月考,无论是玲珑院还是武道院都得考。 这也是骆君摇最头疼的地方,原本的骆君摇基础不好,于是连带着她的基础比原主还不好。 幸好现在安澜书院的课程已经调整过很多了,功课其实并不重。 而在应试教育下长大的骆君摇最擅长总结归纳划重点,她记性特别好,拿了大姐姐从前的功课笔记,临时抱抱佛脚还是有用的。 秦凝不以为然,“那有什么,又不是很难。” “……” 对上骆君摇幽怨地眼神,秦凝也想起来传闻中骆君摇那稀烂的学业,有点不好意思,“要不然我帮你补补课?只要你陪我打一架就行了。” 骆君摇摇头,“谢谢,不用,我自己可以。” “你真的可以吗?”秦凝不是很放心。 她十三岁早就学会的东西,骆君摇十六岁了还没学会,感觉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真、的!”被鄙视了的骆君摇咬牙道。 秦凝耸耸肩点头道:“行吧,你说可以就可以。今天下学了我们要去南城看花灯,你去不去?” 骆君摇有点想拒绝,大姐姐再过半个月就要出阁了,最近府里忙着呢。 她虽然帮不上太多忙,但是可以回去陪着大姐姐,帮她一起整理嫁妆什么的。 见骆君摇要拒绝,秦凝连忙道:“自从我来了,每次约你去玩你都拒绝,你是不是讨厌我?” 讨厌倒是没有,主要是秦凝也没来几天啊,这不是最近忙嘛。 秦凝道:“去嘛,去嘛。听说玲珑院的人也去,万一遇上了咱们势单力薄的……” “……”万一遇上了,就算多我一个也没用啊。再说了,大家只是不太对付,又不是有不共戴天之仇。 想了想,骆君摇有些好奇,“今天是什么日子,为什么大家都要去看花灯?” 骆君摇对花灯的兴趣比较一般,毕竟什么灯光秀她没见过?就算是花灯,前世见过的也不在少数。 秦凝以为她有兴趣了,笑道:“你连这都不知道,再过两天就是中秋了啊。灯会连续三天呢,今天是第一天。” “中秋?”骆君摇眼睛一亮,“明天放假?” 秦凝无语,你到底是爱学习还是不爱学习啊?一说到放假眼睛就放光。 安澜书院的课业其实真的很轻松,逢一二三,六七八上学,二四,九十放假,再加上一些节日,即便如徐惠和秦凝这样才十二三岁的小姑娘也完全不会觉得辛苦。 “休息五天,二十一上课。”秦凝道。 “那我去!”骆君摇果断的收起了手里的书。 一边在心中鄙视书院误人子弟,一边赞扬放假真好啊。 下午一放学,武道院几个姑娘就飞快地收拾好东西奔上自家马车匆匆回家了。 去看花灯之前,她们还得回家换一身衣裳装扮一番才行。 骆君摇坐在马车里悠闲地抱着个零食匣子吃小零嘴儿。 自从公主府的宴会过后,不知怎么的沈令湘也不爱往她跟前凑了。骆君摇也不在意,不忘她跟前凑才好呢,她一点儿也不想跟沈令湘来往。 倒是她那好姑母,三不五时就往暖心苑送点汤啊点心啊什么的。她倒是也不多说什么,只是那满眼慈爱怜惜的模样总是让她觉得浑身不自在。 马车进了城速度就慢了很多,外面也热闹了起来。 骆君摇刚放下手中的零食匣子,外面突然传来车夫一声惊呼以及急促呵斥马儿停下的声音。 马车急停,骆君摇身子微微往前一倾,所幸她反应快一手按住了跟前的小桌面,“仁叔,怎么了?” 外面车夫道:“突然有个人闯出来,姑娘没事吧?” 骆君摇道,“我没事,没撞着人吧?”说话间,骆君摇掀开车窗的帘子往外看去,果然看到马车跟前的地面上跌倒了一个人。 车夫连忙道:“没,姑娘,马儿没有碰到他,他是自己摔出来的。” 他话音才刚落,路边就有人笑道:“是骆家二姑娘?这车夫说得没错,他确实是摔出去的,跟车夫无关。” 骆君摇朝那说话的人看去,看到了几个衣着装饰不凡的年轻人。这几人站在一起,正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看着那跌倒在地上的人。 骆君摇看看那几人,有些眼熟但是记不太清楚是哪家的公子哥儿了。 那跌倒在地上的人已经慢慢爬了起来,路边却没有一个人上前扶他一把。 “惊扰姑娘了,实在对不住。”他走到车窗边,朝着骆君摇郑重地拱手道。 那几个看好戏的公子哥儿哄笑道:“姬容王子,这位可是骆大将军的爱女,你想求人帮忙倒不如求求她啊。” 王子? 骆君摇好奇地看向那站在路边的白衣少年,那少年身形单薄脸色苍白,容貌也十分俊秀,一眼看过去竟有几分难辨雌雄的脆弱感。 大盛没有王子这个称谓,不过这少年看起来除了肤色比一般大盛男子更加白皙,也不太像是外族人。 但骆君摇也还记得,姬姓好像是蕲族王室的姓氏,这少年难道就是蕲族送到大盛的质子? 叫姬容的少年没有说话,只是又朝着骆君摇拱手一揖,才后退了两步。 骆君摇道:“没关系,人没事就好,以后可要小心一些。” 姬容有些意外地抬头看向骆君摇,骆君摇朝他笑了笑便放下了车窗帘子,“仁叔,走吧。” 车夫应了一声,马车重新缓缓向前驶去。 路边还隐约传来那几个纨绔公子哥儿的调笑声,骆君摇微微蹙眉却没有再说什么,将这事儿抛到了脑后。 49、南市灯会 “大姐姐!大姐姐!” 骆家大姑娘的掬兰院里,正在绣盖头的骆明湘听到少女欢快的笑声,面上也不由露出了几分浅笑。 抬起头来看到正进门的少女笑道:“刚下学怎么就过来了?” 骆君摇扑倒她跟前,“大姐姐,今天南城有花灯,一起去么?” 骆明湘摇摇头道:“我不能去,摇摇自己去吧。” “为什么啊?我特意回来叫大姐姐一起去呢。”骆君摇有些失望。 旁边丫头翠雀掩唇笑道:“二姑娘,咱们姑娘要出阁了,不能出门呢。” “就是因为大姐姐要出阁了,所以才要趁着没出阁之前出去玩儿啊。” 翠雀摇头道:“那可不成,规矩便是这样的,姑娘家出阁之前得在家里待着。若是让外人知道了,对大姑娘不好。” 骆君摇有些郁闷,看看笑容温柔的骆明湘,“那好吧,大姐姐想要什么,我给你带回来。” 骆明湘伸手帮理了理衣服,轻声道:“我什么都不缺,今晚外面人多,去看花灯的时候小心一些。虽然是皇城天子脚下,但入了夜街上三教九流的人都有,别到处乱跑。” 骆君摇连连点头,“大姐姐放心吧,坏人遇到我算他倒霉。” 骆明湘无奈,轻轻拍拍她的手臂问道:“零钱够不够?要不要从我这儿拿一点?” 骆君摇连忙拒绝,“够了,够了,大姐姐你放心。那我先走了,等我回来一定带最好看的花灯给大姐姐。” 说完骆君摇便转身急匆匆地跑了,骆明湘叫了她两声也没叫住,只得无奈地摇摇头重新拿起了针线来。 旁边的翠雀忍不住道:“大姑娘,二姑娘先前那么对您,您怎么还对她这么好啊?” 骆明湘摇摇头,轻声道:“摇摇先前是有些不懂事,不过她心是好的。” 翠雀有些怀疑,真的吗? 虽然这些天二姑娘是变得懂事可爱了许多,对夫人和大姑娘也十分尊重,但之前…… 骆明湘道:“这几年她性子是有些急躁,但是…你看她真的伤害过我和母亲吗?” 翠雀仔细回想了一下,还是诚实地摇了摇头。 二姑娘只是讨厌夫人和大姑娘,有时候在人前说话也十分不客气让夫人和大姑娘没面子。但若说真的用什么阴谋诡计的事情算计人,却是没有的。 骆明湘一边做着女红,一边道:“她当初那般讨厌我和娘,也没有伤害过我们,可见心性是好的。如今懂事了,就更好了。我马上就要嫁了,摇摇若是能好好的,父亲和两位兄长也能多念娘两分情面。” 闻言翠雀也沉默了,大姑娘马上就要嫁人了,但夫人却还要继续留在骆家的。 虽然说夫人自己带着嫁妆出去也能过得下去,但这个世道女子总归是艰难的,更不用说是身怀巨资的寡妇了。 若是可以,大姑娘自然还是希望夫人能留在骆家,下半辈子安乐无忧的。 “二姑娘若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翠雀喃喃道。 骆明湘笑道:“确实,摇摇现在越来越可爱了。” 城南是整个上雍皇城最热闹的区域之一,这里有相邻的几条街市组成了整个上雍最热闹繁华的商业中心。 因在上雍的东南方,皇城百姓们俗称为南市。 大盛是没有宵禁制度的,因此商业和夜市都十分繁荣。 而与靠近西城门的西市不同,南市在内城与外城接壤的地方,一向都是京城达官权贵和普罗大众们最喜欢的打发时间的所在。 “好漂亮啊。” 跟兰音兰珍一起在街头下了马车,骆君摇也不由为这里的繁华惊叹。 此时天色尚未暗下来,但街道两旁已经挂上了五颜六色制作精巧的花灯。 街道上人们来往穿梭,街边上小摊贩们高声叫卖着,时不时还能看到几个发色不同的外族人,空气中隐隐浮动着淡淡的酒香和糕点的馨甜。 因中秋快到了,隐约还有桂花的暗香浮动。 人们的脸上是或平静或悠然开怀的模样,这是太平日久的人们才会有的自在安然。 “等天黑下来了,所有的灯都亮起来了,那才漂亮呢。”兰音笑道。 骆君摇原本对花灯没什么兴趣,只是应了秦凝几个的约才来的,此时看到这些倒是也隐隐有了些期待。 “咱们去找阿凝她们吧,快走,咱们要迟到了。”下学之前她们约好了先各自回去换衣服,然后在南市的品逸居见。 兰珍笑道:“姑娘不用担心,姑娘们更衣装扮挺费时间呢,肯定不会迟到的。” 骆君摇回头瞥了她一眼,“你在说我不修边幅?” “奴婢可不敢,奴婢是说姑娘天生丽质。” 骆君摇立刻笑弯了眼,眸中星光璀璨,“真会说话,今天买了什么回头姑娘给你们报账。” 兰珍和兰音闻言大喜,“多谢姑娘。” 其实她们倒不是故意奉承姑娘,她们家姑娘确实是天生丽质。 只是从前人们最先被她的骄纵跋扈的行状吸引,或者嘲笑她东施效颦,明明是个不通才艺的庸才偏要学人家清幽雅致的才女装扮,哪里还能注意到她的美貌。 今晚姑娘只穿了一身鹅黄色衣衫,发间用暗金色织金发带系着,精致美丽的小脸素净的脂粉不施,倒是一派清水出芙蓉的纯澈轻灵之感。 只是兰珍的估计到底出了点差错,武道院的姑娘们装扮起来并没有那么费时间,她们赶到品逸居外面的时候正好看到沈红袖等人。 沈红袖等人就在距离品逸居不过几丈远的地方被人拦住了,拦路的是几个明显穿着外族服饰的青年。 外地人,难怪敢当街拦人呢。 估计谁也没想到天子脚下花灯夜市上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沈红袖等人身边都只带了几个丫头。 这会儿突然被几个外族青年堵着,一时间倒是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为首那青年穿着草原民族的特色服饰,脖子上挂着一个狼牙做成的项链。相貌倒是还算俊朗,只是肤色比大盛人深了许多,更比不上上雍这样的水泽之乡的人细腻,看上去多了几分粗狂豪迈。 跟在他身边的几个青年也都是差不多的装扮,但其中却有两个大盛人。 那两个大盛青年二十出头的模样,穿着打扮显然也是权贵之家的公子哥儿模样。只是他们却并没有帮沈红袖几个姑娘解围,反倒是笑吟吟地站在一边附和那几个外族青年。 骆君摇皱眉,问道:“那两个人…好像是宁王府的?” 兰音仔细看了看,道:“那是宁王世子的二公子谢承礼和阮相家的小公子阮福。” 身份不凡啊,难怪连安阳郡主都不放在眼里。 这两位的亲爹,可都是当朝的四位辅政大臣之一呢。 不过在骆君摇看来也就仅此而已,毕竟宁王府孙辈最出色的是谢承昭,而阮家下一代的当家人是阮相的嫡长子阮月楼。 这两个,就真是纨绔公子罢了。 50、高虞王子? 沈红袖几个也是今天运气不济,都快要走到品逸居门口了却突然杀出来几个人拦路。 为首那外族青年不知怎么一眼看中了五人中看起来最纤细秀雅的赵思思,也不顾大盛人的礼仪规矩,直接就上前拦住了去路。 “这位姑娘,我是高虞二王子贺若丘提,在下心悦姑娘,姑娘愿意做我的夫人么?” 他中原官话说得极好,只是说出的内容让人无语。 赵思思更是吓了一跳,她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入了这个陌生的外族王子的眼了。 秦凝身份高,年纪小,脾气也不太好。 当下往赵思思跟前一挡,道:“你这高虞人懂不懂规矩?哪里有当街向人家姑娘求亲的?还是王子呢。”虽然对方是王子,但秦凝并不害怕。 跟大盛的辽阔国土比起来,高虞不过是东北边上的弹丸之地。 说是一国,只怕还没有大盛一个上等州大。 不想那高虞王子脾气也不小,仗着身高居高临下地睨了秦凝一眼便道:“小姑娘,我是在跟这位姑娘说话,大盛的姑娘都这般无礼么?请你让开,本王子对没长大的小豆芽不感兴趣。” 闻言,秦凝顿时就炸了。 她从小体弱多病,虽然现在身体好了,但年幼时的状况到底影响了身体,她比同龄人显得要矮一些。 而且替她治疗的大师也说了,她以后也会比寻常女子矮一些。 长不高可以说是秦凝的炸点了,谁提炸谁! “你说什么?!你这个……”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沈红袖和宋琝一左一右拽了回来。 年纪最小的徐惠惠也连忙揪着她的衣摆,不让她往前冲。 宋琝低声道:“别闹,这次高虞人是来跟我们结盟的,闹大了对思思不好。” 秦凝这才恨恨地瞪了贺若丘提一眼,赵思思也赶紧开口道:“摇摇说不定已经在等我们了,咱们快走吧。” “多谢二王子抬爱,小女配不上您。我们还有事,告辞。” 几人拉着秦凝就要走,却再次被人挡住了去路。 “阿凝表妹,二王子好好的说话,你这是做什么?” 宁王府谢承礼笑眯眯地拦住了众人的去路,打量了一眼被众人挡在身后的赵思思笑道:“这位…好像是…兵部赵侍郎的千金吧?二王子看上她了?这好办,我宁王府愿意替二王子当个媒人。” 赵思思脸色顿时变得苍白。 贺若丘提看向谢承礼,“你认识?” 谢承礼笑道:“自然,既然二王子有意,不如咱们找个地方坐下聊聊?也免得到时候二王子跟赵姑娘彼此生疏?” 闻言贺若丘提自然是同意,几个姑娘却都变了脸色。 秦凝怒道:“谢承礼,你好不要脸!思思才不会跟你们走!” 谢承礼却并不生气,慢条斯理地打量着秦凝道:“阿凝表妹,高虞这次是来与我们结盟的。你要知道,结盟…最适合的方式,就是和亲。二王子能看上赵姑娘,那是再好没有了。想必赵侍郎也愿意为了大盛贡献出一个女儿,想必…赵姑娘也愿意为大盛而奉献自己吧?” 几个姑娘都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都吓了一跳。 赵思思更是吓得瞬间红了眼睛,如果真的……就算她爹爹不愿意,又能如何? 兵部侍郎,在这上雍皇城也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高官。 梁疏风沉声道:“朝廷要如何咱们说了也不算,但是现在…谢二公子,请你让开!否则,我便一状告到皇太后跟前,说你当着外族人当街调戏良家女子!” 秦凝也反应过来,立刻道:“没错!我明天就进宫见皇舅母!” “表妹,谁不知道太后娘娘如今正为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的身体操心劳神?这种事情,还是不要去打扰了吧?” 谢承礼悠悠然道,“我也是为了赵姑娘好,二王子既然看中了她,早晚都是要嫁的。与其现在矫情,还不如为以后想想。” 贺若丘提也道:“明天我便向你们的皇帝提亲,大盛的官员们一定会答应的。赵姑娘,你不用担心,我们高虞虽不及上雍繁华,却也是个好地方。我一定会好好待你,让你成为我最宠爱的夫人。” “……”赵思思俏脸惨白,抿了抿唇道:“国家大事我一介小女子插不上话,贺若王子不必跟我说。若…朝廷指明了要我和亲,小女不会逃避。但是现在…请您离开。” 逃避两个字让贺若丘提微微皱眉,他大盛官话说得好,自然也明白这两个字的意思。 “赵姑娘不喜欢我?” 赵思思坚定地道:“我跟二王子素未平生,二王子既然来了上雍,就请遵守大盛的规矩。请让开。 “有趣。”贺若丘提并不动怒,反倒笑道:“听说中原女子十分柔弱,胆小如鼠。现在看来,倒也并非如此。” 不只是赵思思,眼前这几个姑娘胆子都挺大的。 跟前两日他遇见那些看到他的模样打扮就避之唯恐不及的姑娘完全不同。 几个姑娘听了他的话,眼中都有怒焰燃烧。 她们大盛女子才不是胆小如鼠! “在下想请各位姑娘喝杯茶。” “我们有事!”秦凝没好气地道。 “知道,几位姑娘要去找人。想必也是位姑娘?不如请她一起过来?”贺若丘提道。 站在旁边的阮福立刻道:“几位姑娘找的是骆家二姑娘?去,看看骆二姑娘在不在品逸居。” 不等旁边的人应声,骆君摇的声音就在众人身后响起,“本姑娘在这里!” 众人回头,就看到车水马龙的街道边,璀璨的花灯照耀下,一身鹅黄衣衫的少女正站在街边目光不善地瞪着他们。 身边来往的行人和身后流光溢彩的街道仿佛都成了她的背影,那样一双带着怒火生机勃勃的眼眸比最明亮的花灯还要耀眼。 “摇摇!” “骆君摇?”谢承礼和阮福也是一愣,差点没认出来眼前这姑娘。 不是他们眼拙,实在是这姑娘看起来跟往日追在谢承佑屁股后面那个相差太多了。 不等他们反应,那贺若丘提已经先一步走到了骆君摇跟前,“这位姑娘,在下高虞二王子贺若丘提,不知姑娘愿不愿意做我的夫人?” “!!!”众人震惊无语,就连谢承礼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这什么王子莫不是个憨批吧?都告诉他这姑娘姓骆了啊。 让骆云的女儿嫁给你当夫人?就算骆云自己愿意,朝廷也不会答应啊。 还有…你刚刚还在向赵姑娘求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