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故事始于大周朝 故事发生在大周元景二十五年。 这个大周,其实也可以叫“柴周”,史称“后周”。 当年周太祖郭威称帝,取汉而代之,建立“周朝”,定都汴梁,就是大名鼎鼎的开封府。 因为亲生儿子全被政敌给杀了个精光,所以郭威死前只能传位给了干儿子柴进。 原本的历史里,柴进一生南征北战,在39岁英年早逝后,被手下大将,殿前司都点检赵匡胤来了一场自导自演的“陈桥兵变”夺了天下,改周为宋。 但现在的历史却在这里拐了个弯,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柴进39岁时仍然活蹦乱跳,戎马一生,从北打到南,一口气灭了北汉、南唐、吴越、后蜀、南汉,统一了中原。 可惜历史也没有完全改变,柴进到死也没有机会收复燕云十六州,契丹人建立的辽国仍然牢牢占据了战略高地,对中原虎视眈眈。 显德三十六年,六十九岁的柴进在汴梁城皇宫福宁殿驾崩,庙号“太宗”。 时年37岁的太子柴宗训继承了皇位,这时候大周朝经过近四十多年的权力巩固,皇权已经牢不可破。 那位殿前司赵点检这辈子都没有寻到机会篡位,最终郁郁而终,还死在了柴进前头。赵宋皇朝也就永远不可能再出现了。 大周朝之后又历经仁宗、德宗、英宗、光宗,终于来到了元景二十五年,也是我们故事将要发生的时代。 西京河南府,景室山。 初夏的山间树林茂密,到处是一片郁郁葱葱,一阵清风吹过,吹得到处是一片沙沙声。 山间溪水潺潺,时不时有几个小动物在低头喝水,突然远远地传来一阵歌声,几只小鹿抬起头,竖耳倾听起来。 “白云在天~~丘陵自出~~道里悠远~~山川间之~~维叶萋萋~~黄鸟于飞~~集于灌木~~其鸣喈喈~~~~” 歌声在寂静的山坳里久久回散,仿佛有仙人吟唱一般。 这时候就看到人迹罕至的景室山间,正有一群戴着斗笠,背着药篓子的青年男子们,低着头在到处寻找山间的草药。 如果有人认出来,就会知道,这群男子正是汴染城宜秋门外的著名医馆“景室堂”不字辈陈氏子弟们。 这四十里景室山,也是陈氏医馆的发源地,陈家在这里培育着众多药田药园,“景室堂”医馆药铺的用药大多产自这里。 或许是累了,只见其中一个年轻的男子坐在一块岩石上,唱着小曲给大伙儿解解闷。 陈不怒抬起头来,擦了擦头上的汗,笑呵呵地喊道: “六弟,别停呀,继续唱,最好唱一个开心点的,像瓦子里那伶人唱的小调,多有意思。” 陈不欲远远地挥了挥手:“没问题,三哥,那我再给你们唱一个,听好了。” “蚕生春三月~~春桑正含绿~~女儿采春桑~~歌吹当春曲~~冶游采桑女~~尽有芳春色~~姿容应春媚~~粉黛不加饰~~~~” 采药的众人一听到情歌小调儿,那都来劲了,纷纷停下了手中的活儿,驻足听起曲来。 只有陈不爱皱了皱眉头,仍然低头顾自寻药,一脸的冷淡。 身为兄弟中的大哥陈不喜却听得津津有味,笑得跟弥勒佛似的: “六弟,唱得不错,不过采药也得抓紧啊,我们都进山半天了,眼看就要到晌午,这药篓子里面都只有一半儿,回去二叔定会责罚。” 陈不怒哈哈大笑:“我可是有大半篓了,六弟你可得抓紧,到现在还在偷懒,回去又要吃挂落了。” 陈不欲跳下岩石,一脸不服地说道: “你们还说我懒?你们数一数,一、二、三、四、五、六,我记得咱们景室堂不字辈可是有七个人吧?怎么我现在数来数去只有六人,那个陈老七去哪了?” 陈不喜听了一愣,也跟着数了一下,现场十多个人中,他们堂兄弟七人,的确只有六个。 “哎,六弟,老七去哪里了?进山的时候他不是也跟着的嘛?” 陈不欲又好气又好笑: “大哥,敢情你现在才发现呀,老七进山后没多久就不见了,定是躲在哪个角落里乘凉偷懒,这家伙真是没救了。” “这可如何是好?这山间密林里还是有不少凶猛野兽,这要是发生点意外可怎么办呐,他还只是个孩子啊。” 这时候又有一个年轻男子走了过来,一脸不屑地说道: “陈老七会有什么事?他那两个伴当都跟着,他只是个孩子?恐怕大哥还不知道老七在汴染城中的名声有多响亮,大名鼎鼎的医行四公子哦。我是不担心野兽能伤得了他,他不去祸祸野兽就不错了。” 陈不怒听了皱了皱眉头,往前走了一步:“老四,你这话什么意思?” 陈不惧也瞪着个眼睛: “怎么,三哥,你还想打人啊,陈老七是不是陈家的子弟?现在家里有难,他不思回报,反而还在偷奸耍滑,我看这陈家呀,还散了好,各扫门前雪。” 陈不怒一听,火气就蹭蹭上来了,握紧了拳头,下一秒就要挥拳出去了。 陈不喜做为老大哥,当然不能让兄弟们打起架来,赶紧上前一步做起和事佬来: “三弟四弟,你们都少说几句,兄弟相争,祸起萧墙啊,我们都是一家人,一家人当然要同心协力,切不可伤了和气,听大哥一句劝,啊,来来来,分开分开。” 陈不喜的伴当也趁机挤到了两人中间,“三少爷,四少爷,消消气,消消气。” 陈不怒和陈不惧都厌恶地互看了对方一眼,哼了一声,被各自的伴当拉着,往两边走去。 这时候老六陈不欲歌也不唱了,吓得躲到一边去了, 老二陈不爱则管自己寻找着草药,好像对刚刚的纷争一点不关心。 只有老五陈不哀手里抓了一把瓜子,坐在山石上,看热闹看得兴高采烈,身边已经散落了一地的瓜子壳。 陈不喜抹了抹脑门上的汗,看着远处的山林,自言自语地说道: “哎呀,这老七也不知道在干什么,这今天的采药任务完不成,回去又要被二叔打板子,这孩子也真是打不怕。” 突然,从不远处的山林里传来了一声又一声的“鞭炮声”。 “啪~~~” “啪~~~” 声音之响,久久回荡在山中,惊起了一阵飞鸟。 陈不哀一听就乐了:“大哥,不用猜了,准是老七在放炮,这景室山是咱们陈家的私地,外人一般不会进来,更不会有这闲钱去买鞭炮炸山玩。” 陈不喜看了看旁边一脸不虞的老四,连连摆手:“你少说几句,少说几句。” 第2章 水货神童陈不二 在离采药点不远的山坳里,有三个少年正扒在一块岩石后面大气不敢喘。 其中一个穿着灰衣短衫的少年,头上戴着一个草环,正咪着个眼睛看着瞄准镜,屏住呼吸,右手食指一勾, 啪~~~ 不远处在溪边喝水的一头野山羊瞬间就倒地。 “好~~~少爷,你这枪法真是百发百中啊。” 中间持枪的少年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灰尘,一脸风淡云轻的样子:“那是,你们也不看看你们少爷是谁,江湖人称汴染神枪手是也,枪枪爆头,全部十环。” “呃,少爷,你不是江湖人称正人君子陈不二嘛,怎么变神枪手了?” 这少年一脚踢在说这话的胖胖少年屁股上: “滚滚滚,你以为我不知道正人君子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啊,这是在赞我还是在骂我呢。赶紧的,把那头野山羊去拎过来,马上就下午了,咱们还得跟大哥他们去做笔买卖。否则今天的采药任务没完成,我爹真要打死我了。” “好咧,少爷你等着。” 说完,这个胖胖的少年就一跃而起,以不符合他这个体型的矫健身形快速往溪边跑去。 灰衣少年又转头对另一个瘦小少年说道: “瘦子,你赶紧再去找找,附近哪里还有野兽,光是一头羊也不够这么多人吃,如果再来几只野兔野鸡就好了。” “少爷放心,瘦子我别的本事没有,寻觅踪迹那是小菜一碟。” 说完,这个瘦得跟竹杆一样的少年跟鬼一样,一声不响就消失在山林里。 灰衣少年则一屁股坐在岩石上,自顾自拿出一块棉布开始擦起枪来。 这位灰衣少年,就是陈氏兄弟中排行第七,差点让兄弟们吵起来的“陈不二”。 景室堂陈氏“不”字辈有男丁七人,取名也是按七情六欲中的“七情”来取名,分别是喜、爱、怒、惧、哀、欲、恶。 轮到陈不二第七个挑选名字时,就剩个“恶”字,原名就叫“陈不恶”。 但陈不二在一周岁抓阄的时候,他开口说话的第一句就是坚持不要这个“恶”字,必须改名。 当时陈老爷子还健在,笑呵呵问这个小孙子想要叫什么? 陈不二当时就老神在在地说道:“我做人做事就要说一不二,就叫“陈不二”吧。” 在场所有人都惊为天人,觉得一岁小儿就能说出这种话来,一定是神童无疑,于是顺了他的意思,从此改名叫“陈不二”。 “景室堂”陈氏还有一个家规,陈氏小辈在5岁启蒙的时候,父母或祖父母都要在“家生子”中挑选个机灵的同龄小儿给他做“伴当”。 这个“伴当”选定后,赐主家“陈”姓,在年少时充当“伴读”的角色,等到成年后,则是充当“管家”的角色。 主仆两人从小就要一起成长,一起读书,一起接受正宗的陈氏医术教育,甚至还要一起生活,可谓是从小到大形影不离。 这样做有一个好处。 小时候两人一起结伴上学堂,学习不至于太枯燥。 长大了,伴当就可以转身一变,成为少爷的心腹,可以替少爷出面做很多事情,甚至可以在某些特殊情况下,替代少爷出堂坐诊。 相当于陈家少爷的化身。 家规明确,景室堂医馆只有嫡系才能当家主,余下的庶出或旁系子弟,在下任家主继位后,一般都要搬出去自立名户。 这时候,“伴当”又可以摇身一变,变成“管家”,无论是持家,还是经营医馆药铺,都是少不了的帮手。 大周朝崇文抑武,所以其他陈氏子弟在挑选“伴当”的时候,都会挑选一些读书种子,毕竟医学知识如浩瀚大海,没有一定天赋和灵气,很难学有所成。 但轮到陈不二5岁时挑选伴当,他偏不要父母选定的几个人选,而是坚持要自己在家生子中挑选。 当时一排家生子站在陈不二面前,一个比一个长得秀气。所有孩子都被家长教育过,一定要彬彬有礼,一定要表现得温润如玉。 只有队伍末尾,有一个胖小孩,一个瘦小孩,形象一看,跟说相声似的,非常有反差萌。 但他俩的眼神一看就充满了不羁和灵气,哪怕是5岁的小孩,也有着一种特殊的武夫气质。 陈不二当即就伸出小手,指着这一胖一瘦小孩说道,就他俩了。 当时陈家的长辈一个比一个惊讶,这伴当挑选的,完全不符合大人们的心意呀。 陈不二的父亲陈锦柏差点气得当场要打死这个逆子。 但俗话说得好,皇上爱长子,百姓疼幺儿。陈家老爷子一看小孙儿一口气挑了两个伴当,当即就答应了下来。 理由也很充分,陈家七儿乃万里驹是也,非常人,自然会做非常事,挑非常伴当,否则什么叫神童? 道家出身的老爷子,一向认为自己相人相面很准,结果还是活生生看走了眼,被啪啪打了脸。 陈不二5岁时启蒙上学堂,面对那么多繁体字,当场就晕菜了,关键还是用毛笔写字。 繁体字要想学得好,下笔有神,必须要勤学苦练,像王羲之洗笔,甚至将一池水塘都染黑,可见有多辛苦。 但陈不二可是个吃不了苦的孩子,写出来的毛笔字,比狗爬也好不到哪里去。 像一个“翼”字,他愣是写成了“羽、田、共”,一字变三字,还各管各的,让人叹为观止。 气得先生当场心股梗塞,差点去见孔老二。 汴染城宜秋门一带的教书先生,全都知道陈家老七的鼎鼎大名,谁都不愿意教,给再多的束脩都不教。 害得陈锦柏只能自己在家亲自教育,结果不教还好,一教差点没让陈不二成为孤儿,气死爹妈。 你们以为幺蛾子就完了?不,等到陈不二10岁启蒙中医教育的时候,问题更严重了。 因为中医理论讲究一个什么阴阳五行学说,什么脏象五系统学说,什么五运六气学说,什么气血精津液神学说。 最可怕的是,还要陈不二对着一个针灸铜人,要他牢记上面三百五十四个穴位名称、作用、禁忌证等等。 简直要把陈不二逼疯掉了。 关键还不是他学不学得会的问题,而是在陈不二眼中看来,这些中医理论都跟天书一样,完全都是不靠谱的,根本就没有学习的必要。 因为陈不二压根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自有自己的一套知识体系。 第3章 穿越者前世今生 对,陈不二是个穿越者。 前世的陈不二,是联合国援非医疗团的一名军医。 他所援助的非洲国家马索兰,正处在内战之中,每天都在打仗,国内医疗系统几乎已经完全瘫痪了。 所以U.N就组织了各国医生成立了一个医疗队,进驻该国。 为了保证医疗队的安全,特意建造了一个独立的医院营地,所有药物配备齐全,还有全副武装的军人守护,所以营地里不仅有医院和药库,还有一个武器库。 毕竟医疗队经常要下乡去给当地老百姓瞧病,安保工作是头顶大事,必要的武器设备都少不了,而且全部都是最新型号的。 陈不二援非期间生活太过无聊,下班后没事干,就整天在营地里摆弄各种武器,反正U.N组织不差钱,子弹随便造。 本来安静有规律的生活,在一次出勤中被彻底改变了。 当时陈不二所在的U.N医疗队前往马索兰的边境执行人道主义任务,结果在返程的途中遭遇了汽车炸弹的袭击。 轰一下,车队全部都被炸上了天。 当陈不二醒来的时候,震惊地发现自己成了一个刚出生的小婴儿,还被一个美少妇强按着喂奶。 气得陈不二哇哇大哭,他也只能哭,因为太小了不会说话,而且刚出生的小婴儿视力很差,看人看物都是一片模糊,这让他是又惊又吓。 同时,被强行喂了一嘴的奶。 真香。 后来随着陈不二慢慢长大,他才知道了自己穿越到了一个什么样的时代。 这段历史类似于前世的北宋时期,可惜现在叫“大周朝”,官家姓柴不姓赵。 不过万幸的是,他这投胎技术有点好,没有成为边境一小兵,也没有成为农村一土娃,至少起点很高,专业对口,都是学医的。 尽管他前世学的是西医,这一世投胎的却是中医世家。 而且他穿越过来也没有成为“起点孤儿院”的一员。 现在父母双全,上面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哥哥陈不惧,和一个庶出亲妹妹陈柔叶,另外什么叔伯婶娘一大堆,光是堂兄妹就有九人。 他这个陈家最小的男孩子,除了严厉的亲爹外,其他可真的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汴染城中,最出名的有五大医行。 规模最大的是马行街上的“古生堂”、此外还有小纸坊街口的“宝药林”、曹门外朱家桥边的“泉明堂”、宜秋门内大街上的“景室堂”、景龙门外大街上的“宣兴堂”。 当然实力再强的当属大内的“太医局”,可惜不对外开放,普通市民根本就没机会就诊,所以不论。 其中陈不二所在的“景室堂”,以治疗伤寒症闻名于世,祖上好几代都出过御医。 陈不二的大伯,现在就在宫中太医局任医丞,这可是二把手,有品级的。 陈家说出去那也是赫赫有名的。 祖上是道家出身,道教景室派可以婚嫁生子,也可以吃肉,关键是以“医术”为特色,区别茅山派的抓鬼。 所以陈家老祖当年在山上学医后,在兵荒马乱的年代应师父要求,下山出世行医,最后在汴染城中挣得一份家产,成立“景室堂医馆”。 陈不二父亲陈锦柏在“锦”字辈里排行老二,暂代家主之位。 小老头面对小儿子时脾气火爆,面对病人时态度则相当和蔼。要不是陈不二出生时就有记忆,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他爹亲生的。 大伯陈锦松,脾气温和,深得家中伤寒病的真传,江糊人称“东京伤寒王”,对治疗高烧有独特的本领。 早年进宫,别误会,不是当太监,而是进了太医局,专门为官家和宫中贵人们服务,就是传说中的太医。 成为太医后,陈锦松必须常年守在宫中,随时奉召,家中的医馆就不能顾及了。 所以才让二弟陈锦柏代理“家主”之位,陈锦柏也成为“景室堂”医馆事实上的当家人和首席大夫。 陈家锦字辈的老三,叫陈锦树。 可能同是小儿子的缘故,这位爷也是个轻浮的主儿。 家中的医术学了个半桶水,但贪财的个性却是十打十。 景室堂有个规矩,为了保证嫡系的权威,只有嫡系子孙才能住在陈家老宅里,庶出和旁系的子弟,除非家主赏识,特许留下,否则全部都要搬出去自立门户。 一般的庶出、旁系子弟都会选择去外乡,凭着年轻时学会的一身医术开一个医馆药馆啥的,也能富贵一生。 自从陈家老太爷过世,家主之位本来应该由长房嫡子继承,前面说过,陈锦松成为御医后无力顾家,所以这个家主是老二陈锦柏担任。 但将来无论是长房还是二房当家主,做为三房的陈锦树一家是必然要被赶出陈家老宅去自立门户的。 所以陈锦树非常爱财,整天想着怎么从公中捞钱,保证自家以后能继续荣华富贵。 到了下一代“不”字辈,陈家一共生了九个孩子。 长房有子女4人,分别是嫡长子陈不喜、嫡长女陈柔桑、老二陈不爱、老五陈不哀都是庶出。 二房有子女3人,先出生的老三陈不怒是庶出,老七陈不二是嫡出、最小的妹妹陈柔叶也是庶出。 三房有子女2人,全是嫡出,分别是老四陈不惧、老六陈不欲。 这九人当中,除了最小的陈不二和陈柔叶外,其他全部都已经完婚。 大家可不要小看了这个嫡出和庶出,除非是特殊原因,比如没有嫡子,或者嫡子实在当不了家,否则庶出的子女是没有一点机会当“家主”。 不但没机会当家主,以后分家的时候,连财产权都几乎没有,家产全部要嫡子继承。 陈家还好,把嫡出和庶出都没有明显区别对待。有些苛刻点的家族里,庶出的子女,地位比下人也好不了多少,完全没有少爷小姐的待遇。 陈不二就穿越到了这么一个时代,这样一个家庭里。 而且谁也不知道,陈不二有一个惊天的秘密,那就是他的穿越福利,他前世那个非洲医院营地,被他带到了这个世界。 只要他意念一转就可以自由进出,里面的所有东西都可以拿出来使用,无论是药品武器还是生活用品。 关键最美的是,他拿走多少,空间都可以自动补足,这样他就可以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当然如果是从外面拿进去的东西,则是放进去多少,拿出来还是多少,没有无限流功能。 陈不二有了这么一个金手指,还要努力干嘛? 这一世,躺平就行了呗。 第4章 拿羊肉串换草药 未时到了。 陈不喜看了看日头,确定已经差不多到了下午时分,下山还要走一个时辰,便招呼大家停止采药,收拾收拾准备回去了。 陈不怒背着满满一篓药材,有点发愁地四周张望一下,这大半天过去了,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还是没有出现。 “大哥,我们下山,留也老七一个人在山上,很容易出危险,要不再等等吧?” 陈不惧一脸不屑:“等?要等你等?这山里夜间阴湿寒冷,还有虎狼出没,我可不等,而且这些药材也要马上处理,等到明天都烂了。” 陈不喜是个老好人,看到这种情况也是左右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这时候老六陈不欲也走了过来,一边收拾药材,一边笑道: “这有什么好发愁的,老七这家伙肯定离得我们不远,刚刚你们不是都听到鞭炮声了嘛,这山里除了咱们,就只有山神爷了,铁定就是他放的。这样,咱们吼几声,他听到了定会回答,让他在回去的路上等着就是了。” 陈不喜和陈不怒一听也对,于是深吸一口气,对着远处的山坳大声喊道: “七弟~~别玩啦~~我们要回去啦~~~” 声音在山谷里久久回荡,不时传来一阵阵回声。 果然,不一会儿就听到了陈不二的回应:“大哥~~三哥~~我在莲花坪等你们~~~~” 陈不欲一听就乐了,“瞧见没?这家伙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偷懒第一名,你们还怕他丢了?走吧,望山走死人,莲花坪还要走小半个时辰,他倒是会享福。” 除了老二陈不爱和老四陈不惧外,其他几人都笑了起来,背起竹篓,纷纷往山下走去。 莲花坪是下山的必经之地,这是山中难得一见的一块平地,旁边还有溪水流过,陈家在这里建了一个石凉亭,平日里当作休息和避雨的地方。 陈氏子弟六人,外加六个伴读和一些下人,十多个人就这样浩浩荡荡走在山间小路上。 在靠近莲花坪的时候,平素最贪吃的老五陈不哀突然用力吸了吸鼻子: “哎,不对不对,你们闻到什么味了没有?怎么这么香?哎呀我的口水怎么都流出来了?” 老六陈不欲也正在伸长脖子四处张望:“的确有一股香味,这是烤肉的味道?三哥你闻到了吗?” 陈不怒在旁边呵呵笑了起来:“还能是什么味道?肯定是老七又在烧烤了,你们是没吃过,我是吃得多了,那个美味啊。” 旁边的人都惊讶了,纷纷问道,“什么烧烤?” 陈不怒摇头晃脑地说道:“你们是不知道,老七有一门独家绝技,那就是烤肉。” 陈不哀撇了撇嘴:“不就是烤肉嘛,汴梁城中什么样的烤肉店没有?还独家秘方呢。” 陈不怒也不恼,继续引诱式的说道: “老五,这你就不懂了吧,老七的烧烤可别家不一样,肉都是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然后在竹签上串起来,经炭火烘烤后香气四溢。 关键是他手上有几种调料绝无仅有,我上次听他说过,什么孜然粉、辣椒粉、胡椒粉、烧烤酱,最后再洒点椒盐,那烤肉是又嫩滑、又焦酥、又鲜咸。 麻辣一瞬间都在口中翻腾起,一嚼,忘了所有的不快;二嚼,人仿佛在天上飘;三嚼,如同羽化飞升。这样的烤肉,汴梁城中谁家能比?咱们家旁边的张家烤肉,能比吗?” 废话,这个时代哪有什么辣椒呀,而没有辣椒的烤烤是没有灵魂的,根本就体现不出烧烤的特色美味。 孜然和胡椒虽然在这个时代已经存在了,但因为全部都是从外番海运过来的,价格堪比黄金,普通人家根本就吃不起。 那汴梁城中的烤肉铺有几家用得起?除非是像樊楼、潘楼这样的高档饭店才能见到。 陈不哀就觉得自己的口水,比那山里的溪水还流得飞快: “哥几个,那还等什么?加快脚步呀,这种美味我可不想错过。” “我也要吃!” “同去同去,快走。” 十多人马上迈开了脚步,快速朝莲花坪跑去,显得一刻都等不及了。 等大伙儿气喘吁吁地赶到时,就看到陈不二正坐在石凳上,用纸糊了一顶帽子,身前还系着一个围裙。 他身前放着一个长方形的烧烤炉,一手拿着扇子,一手拿着肉串,嘴里还不停在吆喝: “来~~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正宗新酱羊肉串~~香喷喷的烤兔腿儿~~各位客官~~尝一尝看一看了来~~~” 旁边的瘦子在忙着串肉,而胖子则在忙着宰羊宰兔取肉。 大伙儿一看陈不二这滑稽的样子,一个个都笑得跌坐在地上,爬也爬不起来,就连旁边的下人们,也都捂着嘴偷笑不止。 陈不哀一看到那金烂烂香喷喷的烤肉,怎么也忍不住了,一个箭步冲了上去。 “老七,你烤肉给五哥来几串,娘呀,这也太香了。” 就在陈不哀伸手要去拿羊肉串的时候,突然被陈不二拿扇子一下子打在了他手上: “别动,五哥,你这价格都不问直接上手了?就不怕吃出个天价来,让你倾家荡产被五嫂赶出去睡大街上?” “老七,你,你这怎么说呢,咱们兄弟还要讲什么钱呀,再说了不就是几串烤肉,能值多少钱?” 陈不二一翻白眼: “我这烤肉可跟别家不一样,瞧见没,这些调料你去翻遍整个大周朝也只有我一家独有,你再闻一闻,是不是特别香?特别有食欲?特别nice?” 陈不哀实在受不了了,“好吧好吧,我给钱,你说吧,要多少个铜钱一串?” “嘿嘿,今天这烤肉啊,我不要钱,我就要你们竹蒌里面的药材,怎么样,这一串烤肉换你们一把草药。我也不要你们全部,来,每人来几把,我就够了。” 还没等陈不哀回答,老四陈不惧就在冷笑了。 “老七,你可打得一手好算盘,你在游山玩水,我们顶着烈日挖草药,怎么,现在就想拿几串烤肉来换我们辛苦得来的草药?门都没有,看你回去怎么跟二叔交待。” 第5章 把酒当歌趁今朝 陈不二看到自己的计策被看穿说破了,也不恼,一边继续烤着肉串,用力扇几下,争取把肉香飘出去更远点,一边回答道: “四哥,说这话就没意思了,你瞧我们三人,这一天都在辛苦抓兔子抓山羊,完了还要剥皮割肉,我这金贵的香料全都洒上去了,你跟我说说,我要不要成本?怎么就是无本买卖了? 再说了,你不要吃,可不要挡着别人的道,或许大哥二哥想吃呢,你瞧五哥儿这样子,口水都快滴下来了。哎呀陈老五,你把你口水收收,恶心死了。” 看这兄弟几人一言不合又要掐架的样子,陈不喜做为老大也只能无奈笑笑。 别人可以不支持,做为亲哥的陈不怒是一定要支持一把的。 “老七,来,我这篓里的草药分你一半,羊肉串你看着给吧,我可是馋得很呐。” 陈不二一看有第一个吃螃蟹的,就知道今天这计策成功了,人都有从众心理,只有第一个就一定会有第二个。 “好,三哥就是爽快,我也不要你半篓子,你完不成采药任务,回去父亲肯定处罚你,你就这个山茱萸、猫爪草什么的都给我来点就好。 给,十串羊肉串,这可是正宗的野山羊肉,我尝过了,味道绝对比汴梁城中的羊肉更赞一百倍不止,肥而不腻,鲜嫩多汁,咬一口啊呀这个好吃哟。” 陈不怒将几把草药放进陈不二的药蒌里,拿着羊肉串哈哈大笑起来,走到了一边。 一看有人带头了,刚刚还嚷嚷的陈不哀哪里还忍得住,也赶忙从自己的药蒌里掏出几把草药。 不过这位陈老五还是挺有小心机的,专挑不值钱的金银花、禹白芷,那天麻葛根的都往底里面藏了藏,唯恐被人看到。 陈不二也不在意,反正他只要能完成任务,将竹篓装满,能交差就行了。 至于这些中草药价值几何,能不能受到父亲的表扬,能不能争到第一,他一点也不在乎。 “老七,你看我这几把草药,能不能换你的羊肉串?” “能换能换,来,这是十串,五哥你拿好。” 这时候换成后世的时间,正是下午3点左右,大伙儿进山采药都只带了少量干粮,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哪里受得了这香味。 现在美味当前,只要拿几把草药就能换来,于是众人纷纷上前。 陈不二只管烤肉,瘦子和胖子自然会替他交换,十多个人换下来,不一会儿竹蒌就装满了。 这时候还有三个人没换,分别是老大陈不喜,老二陈不爱,老四陈不惧。 陈不喜不是不换,只是想着先让弟弟和下人们先换,他这个做老大哥的最后换。 而陈不爱天生是个冷淡的个性,喜欢独来独往,庶生子极度自尊的个性,其实也可以看他内心是极度自卑。 陈不惧不换,是因为三房一直看大房和二房不顺眼,凭什么大家都是一个爹妈生的,大房能当太医,二房能当家主,而他们三房将来只能灰溜溜被赶出家门? 三大爷陈锦树不服,这种不服传递给了大儿子陈不惧,他也不服,反而是三房的小儿子陈不欲的个性比较随意。 反正哪怕三房有继承权,那也是老大的好处,他这个小儿子也沾不到什么便宜,所以也就不在乎争不争家产了。 陈不二拿着几串羊肉串,递给了大哥:“大哥,来,你是要羊肉串,还是烤兔腿?” 陈不喜无所谓摆摆手:“都可以,要什么草药,你自己拿吧。” 陈不二随意从竹篓里拿过两把草药,急得陈不喜在旁边连声劝阻:“啊呀老七,你拿这半夏干啥?你拿那个黄精,那个珍贵。” 陈不惧一拍额头,这个傻老大真是没救了。 他们出来采药,其实是家族变相的考核,回去是要统计数量和价值的,完不成任务的人,二叔的鞭子可是不认人的。 现在傻老大要把贵重的草药给了那个滑头陈不二,他这是准备不过日子了? 陈不二摆摆手表示不要,又看着手上还有不少肉串,便对不远处的陈不爱喊道:“二哥,你要不要换?” 陈不爱啃着自己的锅盔,冷着脸摇了摇头,而他的伴读陈寅也只能咽了咽口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表示拒绝。 陈不二对这个冷面阎王也不在意,这么多年下来都习惯了。 “来来来,开业大酬宾啊,感谢大家对小弟的支持,这里还有剩的羊肉串大伙儿就自个儿分一下吧,免费哈。” 一听还有这等好事,老五和老六马上跳了起来,上去就抢。 老四陈不惧看了看那一串串诱人的羊肉串,也只能口水往肚子里咽,闭着眼睛假装看不到。 而可恶的陈不二,偏偏还蹲到他旁边,一边啃着兔腿,一边还发出啧啧的味道,吃得那叫一个香甜。 气得陈不惧恨不得把竹蒌扣到他头上。 大家休息了半天,陈不喜看时辰也差不多了,便催促道:“好了,咱们还有大半个时辰要走,都抓紧点走吧。” 众人应诺,纷纷起身。 瘦子也很自觉得背起药蒌子,胖子则将烧烤架在溪水中清洗干净,连同调料一起放到一个特制的藤框里,背着就走。 只有陈不二两手空空,拨腿就走,气得陈不惧的牙都痒了。 心情大好的陈不二看着这青山绿水,心情则是大好:“哥几个,要不要听我唱几曲?” 陈不二平素最喜欢哼一些不着调的歌儿,大家虽然听不懂,但又觉得那调儿挺好听。现在听到他要唱歌儿,无不是拍手叫好。 陈不二清了清嗓子,提了一口气: “大山的子孙耶~~~~咳咳咳~~~~” 哈哈哈~~~~~ 陈不二尴尬地笑笑:“咳咳,不好意思,这歌的调儿太高了,刚刚都唱破调了,我换一首,换一首调低点的。” 人生本来就是一出戏 恩恩怨怨又何必太在意 名和利啊 什么东西 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世事难料人间的悲喜 今生无缘来生再聚 爱与恨哪 什么玩意 船到桥头自然行 且挥挥袖 莫回头 饮酒作乐是时候 那千金虽好 快乐难找 我潇洒走条条大道 我得意的笑 又得意的笑 笑看红尘人不老 求得一生乐逍遥 把酒当歌趁今朝~~~~~~~ 歌声久久回荡在景室山中,不远处,红红的夕阳也快要缓缓落山了…… 第6章 二两银子的考核 景室山,就是后世著名的5A级风景区老君山,想进山,先交100元门票钱,130元索道费,一般人还去不起呢。 可是在大周朝的景室山,属于荒效野外,远离大城市可谓是人迹罕至。 进山不用门票,也没有路,不过一般有可能会随机奉送几条毒蛇,几只吃人野兽。 五代时期,景室山上原来有一个道观,佛家在战乱时喜欢入世避祸。道教不同,在战乱时喜欢出世救人。 陈家的老祖原本是景室观的一个道士,学了一身医术,便听从师父安排下山出世,悬壶济世。 经过陈家几代人的努力,终于闯出了“景室堂”的名声,成为了汴梁城中的名医馆。 但弟子纷纷出走,云游四方,景室观却落败了。 后来陈家老祖买下了这里的地契,一来是想重建寺观,二来也是因为景室山环境非常适合中草药种植。 经过陈家一代代的建设,以及有钱了就买山地,这四十里景室山事实上大半已经成了陈家的私地。 陈家在山脚下建有几个药品加工作坊,同时还修建了一些山庄供族人居住。 另外就是景室山最高峰处“玉皇顶”,建有一个“景室观”。 玉皇顶山势险要,只有一条从悬崖上开凿出来的小路可以通行,半山有一个“南天门”是必经之路,颇有一夫挡关,万无莫开的气势。 山顶的“景室观”更是神秘,非陈家人不能进入,陈家子弟每年也只有在家主同意后,才能入观参拜。 别人不知道,也只有历代家主知道,这景室观是陈家在乱世中最后的保命地方所在。 不过现在大周朝四海太平,除了北边契丹人虎视眈眈以外,也没有什么战乱兵祸,大周人早就习惯了这太平盛世。 进山采药的一行人,终于规定的时间内赶回了山庄。 陈家当代的“家主”陈锦柏正在洒谷场上,指挥着工人们进行药材的炮制,时不时在场中走来走去,一边检测药物,一边回头吩咐工头几句。 他的伴读陈离也亦步亦趋跟在后面,时不时拿笔在本子上记着什么。 到处是一片繁忙的景象。 这时候,从山上下来的陈家几个子弟鱼贯而入,纷纷站在空地上,将自己的药蒌放在身前。 陈不喜上前一步,对着陈锦松恭敬施礼道:“禀二叔,侄儿们采药回来了。” 陈锦柏咪着眼睛,看着眼前七个少年郎,慢慢从大家面前走过,一边走一边观察几人的表情,当他看到小儿子后,就习惯性地皱了皱眉头: “规矩我可已经跟你们都说过了,这次进山采药,一是看数量,二是看质量,如果采集的药材不能超过二两银子的,则都要被判不合格。 家里已经教了你们那么多年医术和药材辨别,像不喜、不爱、不怒都快要出师了,如果连采药都采不好,不能辨别真伪和价值,那就是不合格。 陈家的家法,可是在堂上放着,我丑话说在前头,到时一鞭子抽下来,可得咬紧了牙关别喊疼,谁要是喊疼,我这鞭子只会抽得更狠。” 说完,陈锦柏又朝小儿子看了几眼,眼神充满了戏谑。 陈不二感受到了父亲的眼光,吓得一哆嗦,这老头拿大鞭子抽人,可从来是下死手的。 他看了看自己眼前的药篓子,心想自己换了那么多药,应该能交差了吧? 陈不喜带着众人齐齐一拱手:“是,我们听明白了!” 陈锦柏也不废话,一屁股坐在下人们搬过来的太师椅上,“陈离,你亲自去评估几位少爷采集来的药材。” 陈离拱了拱手,然后走到了众人面前:“几位少爷,在下得罪了。” 众人也是齐齐一拱手表示还礼,陈离是家主的伴当,虽然是下人,但地位崇高,不是他们能得罪的。 陈离先来到了陈不喜前面,将竹蒌里的草药都倒了出来,嘴里念念有词,根据草药的成熟程度、卖相、珍贵程度,现场判定价格。 陈离的医术高明,识药辩药的水平更是一流,大家也都信服他的能力。 陈不二看到评估开始了,不安地伸头看了看,有点后悔下午咋这么自信,没拿黄精呢? 陈不惧刚好瞧到,心里冷笑一声,表面上仍然不动声色。 “大哥儿采的草药,有黄芩、防风、黄精、白芍、白术、天麻等等,在下评估,价值应该在二两五钱左右,大哥儿,你可有异议?” 陈不喜一听自己完成了任务,心里高兴,哪里还会不依,便拱手道:“多谢二先生。” 陈离点点头,又走到了老二陈不爱身前,亲自倒出草药计算起来。 陈不爱仍然面无表情,只是认真地拱了拱手,继续做他的泥菩萨。 “嚯,二哥儿采的药可真多,价值也高,在下算来,起码可以值四两银子。” 听到陈离的夸奖,冷面阎王难得嘴角咧了咧,拱手道:“多谢二先生。” 陈离点点头,继续朝第三个人走去…… 陈锦柏坐在太师椅上,其实眼光一直在瞄自己的小儿子,他有点惊讶,原本以为小儿子肯定会空手而归,但想不到他回来时药篓子居然是满的。 这就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心中自然有了怀疑,这要么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要么肯定用了什么手段作弊了。 别人会不会作弊他不晓得,但自己的小儿子会不会,陈锦柏有绝对的自信,绝对会。 他定了二两银子的底线,其实就是针对陈不二的,就是想趁此机会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学无术,吊儿郎当的小儿子。 陈家世代行医,子孙个个都有出息,哪怕天赋不够、医术不精的陈氏子弟开不了医馆,好歹也能开个药铺,不辱陈家门风。 恰恰到了陈不二这个神童身上,却变成了异数。 不肯学祖传的医术药术也就算了,连识文断字都不肯学,气跑了一个又一个先生。 但你要说汴梁城中哪个饭店有什么特色菜,哪个瓦子最近有什么特色表演,他是一清二楚,说得头头是道,简直就是活地图。 最近陈锦柏还听说,这小子时常出入青楼妓院,这还了得? 人生四大败:吃喝嫖赌,这小子是准备样样齐全,一件不落了? 所以趁着这次进山历练,他要好好教训小儿子一番。 第7章 就差了三钱五分 药材评估还在继续,前六人全部都通过了,这让大伙儿都松了一口气。 然后现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陈不二身上,连在晒场上辛苦劳作的工人们,也都纷纷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想看看这位七少爷能不能顺利过关。 陈离来到陈不二身前,拱了拱手:“七哥儿,在下冒犯了。” 陈不二连忙还礼,拍起了香喷喷的马屁:“二先生,二大爷喂,您可得手下留情呀,放过小侄一马。” 陈锦柏一听,鼻子里轻蔑地哼了一声。 自己的伴读是什么样的个性他最清楚,恐怕这时候陈离比他这个亲爹,更想给这个败家子好好一个教训,肯放过他才怪。 老大陈不喜和老三陈不怒都有点担心地看着这个最小的弟弟,可是苦于没办法帮上什么忙。 老四陈不惧则是一脸沾沾自喜,在回来的路上,他早就在心里替陈不二盘算过了,算来算去都值不了二两银子。 谁让这陈老七不学无术,交换的草药都是不值钱的大路货色,里面几乎没有什么珍贵的药材,想过眼前这关,难喽。 老二陈不爱仍然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老五陈不哀和老六陈不欲则是做了一个开开心心的围观群众,恨不得马上掏出瓜子来瞧热闹。 陈离这时候将陈不二的药材都倒了出来,分门别类,一堆堆放好,然后开始计算和评估: “七哥儿采的药,分别有金银花、禹白芷、茯苓、桔梗、猫爪草、半夏、甘草、柴胡等10味药,哟,这品种还是挺多呀,看来七哥儿是用心在采药呀。” 呵呵呵~~~ 众人都笑了起来,但笑声是真诚还是讽刺,只有众人自己清楚。 “根据在下的计算,这些药材炮制好后,在我们景室堂的售价可以达到一两六钱五分。” 这话一出,现场安静的连掉根针都听得到。 陈不二咽了咽口水,目光透过老爹,看向了大堂中央挂着的“蛇鞭”,这就是陈家的家法。 “二,二先生,这这这,你是不是算错了?就差差了三钱五分,要不,要不我自己给补上吧。” 陈离拱了拱手:“七哥儿,在下学医四十年,从未出错,就是这个数。至于能不能用自己的银钱补足,这得看二爷的意思。” 陈夏弱弱地看向不远处:“爹,我的亲爹,我……” 陈锦柏刚刚听到一两六钱五分的最终数字时,差点兴奋地跳起来,终于被他找到机会收拾这个逆子了。 平时他在汴梁家中要教训陈不二,别说自己娘子了,就连自己老娘也会气势汹汹冲过来护崽,最后被教训的反而成了他这个当爹的。 这次来到景室山,虽然他的娘子和母亲也来了,但都在山庄内堂里待着,这是前厅的晒场,就算陈不二喊破嗓子,内堂里的人也听不到。 陈锦柏看到儿子想讨饶,似笑非笑地站了起来,还顺势做了几个扩胸运动: “啊,多少年没有抽鞭子了,这身子骨都懈怠了,这样,陈离,你去将家法请来。陈家神童,你过来。” 陈锦柏指着陈不二,招了招手: “来来来,别紧张,你就跪在这里,把上衣脱了,乖乖让为父抽二十鞭子就好。我劝你不要反抗,啊,反抗的后果就是我会把你吊起来再抽,这样似乎反而更痛。” 老头说得轻松,陈不二都快吓尿了。 “爹,虎毒尚不食子,你要不要这么狠啊,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呀。” 陈锦柏无语地看着天空,两眼迷离:“为父也在夜里无数次问自己,你到底是不是我亲生的。” 陈不喜和陈不怒一看家主来真的了,连鞭子都去拿出来了,连忙上前一步恳求道: “二叔,七弟只是一个孩子,孩子难免贪玩,要怪就怪我这个大哥带队不利,要抽就抽我吧。” “父亲,老七从小身子骨弱,万万经不起二十鞭,打我吧,我身子骨强,我替老七挨鞭子。” 陈锦柏当然不可能放过小儿子,但看到两个当哥哥的出来求情,心里还是蛮欣慰的,年纪大的人,都希望兄弟能团结。 “小子,瞧见没,多亏了今天有你的两位兄长替你求请……” 陈不二眼睛一亮:“是是是,多亏两位兄长,我以后一定会洗心革面,好好改造,争取宽大处理。” 陈锦柏一声冷笑: “我说完了吗?我说饶你了吗?我说的是多亏你两位兄长替你求请,否则我还想少打你几鞭子,现在我决定抽你三十鞭,因为你辜负了你两位兄长的一片苦心。” 陈不二的脸一下子垮了:“爹,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旁边的陈不哀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到陈不二凶猛的眼神看过来,赶紧假装抬头在看天上的鸟儿。 这时候陈离已经将“蛇鞭”从大堂里拿了出来,放在托盘里,表情严肃地站在一边。 陈家这条皮鞭可不得了,是当年陈家老祖用一条大蛇的蛇皮制成,上百年下来,不但没有破损,反而变得油光程亮。 就是不知道这蛇鞭下面,有多少代子孙曾经被抽得死去活来过。 这时候山庄前厅和药材作坊里的管事、工人们一听七少爷要被处以家法了,都纷纷围了过来准备看好戏。 大周人喜欢瞧热闹,这是出了名的。 你要是在汴梁大街上蹲在地上,看着地上的蚂蚁,保证不出半天,周围全部都是人山人海。大家都会学着第一个人那样蹲在地上,尽管他们也不知道要看什么。 陈不二一看今天这顿打是跑不了,连忙冲旁边的瘦子使了个眼神,瘦子轻轻点头,迅速消失在人群之中。 胖子则在陈不二耳边说着悄悄话,传授他一些挨打的经验。 胖子和瘦子被陈不二选为“伴当”之后,十二岁时,曾经被陈母动用娘家关系,送到军中斥候营里训练了整整三年。 当年也是被老兵一路打过来的,有非常丰富的挨打经验,知道哪个姿势挨打受伤最轻。 陈锦松这时候已经绕着晒场小跑了两圈,还不忘做几个拉伸动作。 看着自己老爹一会儿抬腿,一会儿弯腰,这热身运动作得相当起劲,陈不二只觉得头皮直发麻。 “来,陈家神童,乖乖跪好,为父要开始了。” 第8章 是不是你亲生的 陈不二一看老头子真要动手,早就吓得魂飞天外了。 别人不知道,他可是已经尝过好几次这鞭子的味道了,抽在身上,一鞭子就能皮开肉绽。 以前都是吓唬为主,抽他个一鞭两鞭就完事了。 今天要是三十鞭打下去,绝对是血肉模糊重伤级别,万一伤及内脏,陈不二哪怕再是自带空间医院,也没办法给自个儿动手术呀。 “爹,要不咱们商量商量,能不能分期付款,这样,一个月打一鞭如何?分三十个月打完,大不了我让你多打一鞭子当利息了。” 陈锦柏好不容易抓到这个机会,怎么会轻易被说服?所以突然眼珠子一突,板着脸骂道: “放屁,老子丑话都说在前头了,你自己没办到现在怪得了谁?今天这三十鞭,你受得了就受,受不了也得受,如果你从此能改过自新,奋发图强,那就还是我的好儿子。 如果你还是执迷不悟,游手好闲,辱没门风,那就别怪为父不仁,等你到十八岁时,就给我搬出去,滚得远远的,天高皇帝远,也省得我再管你,你也不用再挨我鞭子。 陈不二,你要不是个男人,就不要扭扭捏捏作妇人状,爽快点给我跪着,在列祖列宗堂前,让祖宗们瞧瞧,你这个不孝子孙虽然不学无术,但好歹有几分胆气!” 陈不二一听,心里也火了,一脱衣服,直挺挺跪在晒场中间。 “好,既然爹这么说了,孩儿也不做妇人,要打就打,要杀就杀,我要是皱下眉头,我就不姓陈,跟我娘姓陆。 但有一句话我要先说清楚,我陈不二做人坦坦荡荡,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天地可鉴,日月可表,对着列祖列宗,我也问心无愧!” 好,旁边突然有人叫了一声好,大概意识到气氛不对,马上可耻地匿了。 陈离站在旁边,看着这对父子,心里就觉得好笑。 别人不知道,他是最清楚眼前这位家主,年轻时候也是汴梁城中一害,当年也没少被老太爷教训。 再瞧瞧两人的对话,就晓得这对父子是何曾相像,连脾气都一模一样,一个比一个急。 陈锦柏一听就气乐了,一拉鞭子,狠狠对着空气抽了一下。 啪一声,吓得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好,你小子有种,不姓陈改姓陆是不是,行,今天我就满足你,你自己说的,你要是皱下眉头就不是我们陈氏子孙!” “二叔,不可!” “父亲,三思!” “老七,你赶紧向二叔求个饶!” 看到陈锦柏高高举起的鞭子,陈不二,陈不怒,甚至老六陈不欲都急得团团转,纷纷出声劝阻。 可惜已经晚了,陈家二爷的鞭子瞬间就打落下去,落在陈不二的后背上,马上就出现一条深深的血印子,红得刺眼。 陈锦柏这可是咬紧牙齿抽下去的一鞭子,绝对没有放水。 陈不二只觉得背上像被火烫了一般,钻心地疼,但也是咬住衣服,不让自己吭一声。 旁边好多人都下意识地捂紧了眼睛,胆子小的都已经瑟瑟发抖了。 陈锦柏一鞭子抽下去,发现小儿子果然眉头都不皱一下,心中更是恼怒,紧拉着扬起右手,又重重一鞭子抽向了陈不二的背部。 啪~~~ 两下。 啪~~~ 三下。 啪~~~ 四下。 旁边的陈不怒看到自己弟弟背上已经血肉一片,急得牙齿都快咬碎了,但他是庶子,说话本来就没份两,劝了父亲也不一定听。 而老好人陈不喜在旁边都跳脚了:“二叔,好了,差不多就行了嘛,老七知道错了,别打了,再打下去金疮药都治不好了。啊呀呀!!” 就连陈不爱都暗暗倒吸了一口凉气, 陈不哀手上的瓜子更是直接被惊得掉到了地上,忘了嗑了。 只有陈不惧的嘴角一直都是往上在翘,他是最乐见二房一家子闹得天翻地覆,最好打出人命官司来。 事实上关于陈不二的一些谣言在陈家老宅中流传,他陈不惧是起了一个相当重要的作用。 家长打孩子就这样,孩子越是嘴硬,越是不肯求饶,家长这心里就越气,打得也越重。 现在陈锦柏就是这么个状态,原本就是想重重抽两下,后面几鞭子就走走过场了,给个教训就好。 谁知道陈不二愣是一声不吭,感觉不是那么服气?好,老头越打越气,手上的力道也丝毫不减。 就在他打到第八鞭的时候,突然就听到人群外有一声吼叫: “好你个天杀的陈锦柏,你还真打我儿子啊?我跟你拼啦~~~” 忽然人群被分开,就见到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风风火火就冲了进来,看到跪在地上的陈不二,再看看他背上血肉一片,陆冰轮气得差点晕倒,嘴唇都要咬出血来了。 陈不二知道瘦子搬来的救星到了。 陆冰轮也没管儿子,一转头,凶狠地看着正拿着鞭子的陈锦柏。 “姓陈的,老娘为了生这个儿子,吃了多少苦,拜了多少佛,好不容易在三十岁时生下这么个宝贝,你可知道,民间女子,30岁都差不多要做祖母了。 七哥儿就是我心头的肉,我平时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把他养得白白胖胖活蹦乱跳,自认为也对得起你们陈家的列祖列宗了,也为你二房生了个嫡子了吧? 你现在倒好,一言不合就要打死他?你为什么要打他?你凭什么要打死他?他莫非不是你儿?莫非你觉得他是野种?莫非你们陈家人都这么狠心?连自己儿子都不放过? 今天你给我说个清楚,给我一个明明白白的交待,否则今天老娘跟你没完,大不了咱们合离,我嫁妆够丰厚,你不要这个儿子,我来要,我来养,我一个人也能养,免得被你这个老东西打死了!” 陆冰轮一上来,对着夫君陈锦柏就是一顿猛喷,口水都直贱得老头一脸。 陈锦柏有点懵了,手上的鞭子怎么也挥不下去了。 陆冰轮喷完夫君,马上就蹲下来抱着陈不二哇哇大哭: “我苦命的儿啊,你生在陈家,就没好好享过福,却要被你那个老不死的爹打成这样子,你上辈子是造了孽啊,这辈子要受这种苦啊!!!” 众人一听,皆倒…… 第9章 陈不二的总后台 陈不二还叫受苦? 当其他陈氏子弟无论寒冬还是酷暑,天不亮就要起床读书识字,闻鸡起舞之时,他陈不二在房间里呼呼大睡。 当其他陈氏子弟十岁开始学医,十二岁时就要熟背《黄帝内经》和《伤寒论》,十五岁时就要开始跟坐堂大夫实习如何看病之时。 他陈不二却是一不背书,二不学医,每天带着两个小根班,逛遍整个汴梁城,不到天黑不回家。 当其他陈氏子弟一个月拿着二十两银子的例钱,还要养活一家老小的时候。 他陈不二则是拿着银子,每日不是下馆子,就是天天去瓦舍听曲,做人跟神仙似的。 就这样的人,居然被他母亲说成是个“苦命人”? 好多人心里都在想,自己要是也成为这样的“苦命人”就好了。 陈锦柏一听夫人这么哭诉,心里也火了,板着脸骂道: “你这妇道人家懂什么?自古慈母多败儿,棍棒下才能出孝子,不二成为今天这熊样,跟你有着莫大的关系,要是早听我的,断了他的月例禁足在家中,你看他还能不能出去闯祸?” 陆冰轮就像护崽的老母鸡,抹了把眼泪,又跳了起来: “好啊,你倒怪起我来了,你摸着良心说说,这陈不二是像我这个娘亲,还是像你这个父亲?别以为我不知道,我没有嫁过来之前,你陈锦柏又是个什么好东西? 要不要我跟你说说,当年你陈二爷在汴梁城中的名声?不二是像谁的?像我吗?你今天敢再动一下我儿子一个手指看看,瞧我不打死你个老东西!” 陆冰轮是标准的将门之后,父亲是侍卫亲军司马步军副都指挥使。 大周朝虽然重文抑武,但做到陆副都指挥使这样的高位,也能算得上是将门了,有相当高的社会地位。 陆冰轮是出于“和亲”目的,这才被下嫁到陈家。 陆家存了能跟陈家搞好关系的意思,毕竟“景室堂”也是大周朝的医界大佬,谁家没个头痛脑热?交好神医,这是一步好棋。 所以陆冰轮从小不但要学习琴棋书画,同时也练得一身好武艺,陆家拳打得那叫一个虎虎生威。 就陈锦柏这样的白面书生,陆冰轮一人能打十个,打完还不带喘大气的。 陈不二刚刚在老爹面前表现得硬气,但现在救星来了,突然假装放声大哭起来: “娘啊,我的亲娘啊,你再晚来一会儿,就见不到儿子啦。儿子死不足惜,可是从此再无人常伴母亲身边,孩儿不孝啊~~~” “我的儿,我的儿是世上最孝最乖的孩子,你放心,有娘亲在,谁也动不了你!” 母子俩就这么在晒场上抱头痛苦,演出了一场生离死别的好戏,看得不少女工眼泪汪汪的。 陈锦柏被夫人在人前说得面红耳赤,又看到小儿子在表演苦情戏,心里更是恼怒,挥着鞭子大声威胁到: “夫人,你给我闪开,今天这小子不好好教训教训,他日定成为我陈家祸害,我饶不了他。” “你敢动我孙儿,看我饶不饶得了你!” 这时候人群外突然有一个老妇人的声音响起,人群马上就让出一条道来,看到来人后,纷纷都弯腰行礼。 来的人,正是陈家的老夫人,陈不二的亲祖母。 陈锦柏一看自己母亲来了,就知道今天剩下的鞭子是没机会打了,颓然地将蛇鞭扔给了陈离,然后上前赔着笑脸道: “母亲,你怎么来了。” “祖母,你可来了,你再不来,孙儿怕见不到祖母了,呜呜呜!!!” 陈不二一看,这陈家的核武器出现了,就知道自己今天这波稳了,老爹可以不卖夫人的面子,但母亲的意思是绝对不敢违抗的。 而陈不二敢在陈家这么无法无天,背后的总后台,除了自己母亲外,就是这个祖母了。 所以赶紧的,给自己老爹上上眼药,向着老太太哭诉起来。 老太太看了正在抱头痛苦的母子俩,又亲自看了看陈不二背上那一道道血淋淋的伤口,心疼得直掉眼泪。 “陈锦柏,为娘从小就是这样教你,让你如此凶残的?不二可是你的亲生儿子,你怎么下得了这重手?瞧瞧你把我乖孙打成这样,你是不是想让为娘我少活几日你才高兴?” 陈锦柏一听,吓得脸色都白了,赶紧跪在地上: “娘,你说得什么话,孩儿当然希望母亲长命百岁呀,今天这事,的确是不二做差了,我明明规定了每人要完成的采药任务,偏偏就他一人没完成,所以我……” “所以你就可以动用家法?不二从小不曾学医,你让他跟其他哥几个去采药,这不是为难他是什么?陈离,你们定了什么标准?不二又完成了多少?” 陈离赶紧回道:“回老夫人,二爷定下每人完成二两标准,七哥儿只完成了一两六钱五分,还差着三钱五分。” 老太太轻哼了一声: “就差了三钱五分,你们就要把人打成这样?真真是狠心的人,纸鸢,你去我房中去取二两银子来,替不二将账填上,剩下的钱,就当是为娘赏给你这个狠心的父亲了。” 纸鸢是老太太房中的贴身丫鬟,管着老太太的体己钱。 陈锦柏听了,连忙解释道:“娘,这不是钱的问题,二两银子只是一个标准线,不是说缺三钱五分补上就行了的。” 老太太一听就不高兴了: “什么标准不标准,反正我只知道我孙儿因为亏了三钱五分钱才要被打死了,所以老身拿自己的体己钱给他补上,其他我不听,也不想知道。” 陈锦柏和陈离互看了一眼,都只有苦笑的份了。 老太太平素多么精明的一个人呀,怎么会听不懂二两银子的标准一事?她这分明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耍无赖了。 “好了,现在账上平上了,我可以带我孙儿走了吧?哎哟哟,我这气得呀胸口疼,不二,我的乖孙,快随祖母一起去内堂敷药。” 陈不二刚想站起来,突然背上一阵巨痛袭来,“祖母,孙儿,孙儿站不起来了,被我爹给打坏啦。” 老太太和陆冰轮一听,吓得赶紧上前来查看伤势。 陈锦柏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内行人一看就知道这分明就是皮外伤,这小子关键时刻还要给他上眼药,真是够阴的。 第10章 未来家主难选择 山庄内堂。 陈不二被胖子背回来后,直接趴在床上,像条死狗一样直哼哼,不知道的人一瞧,以为是受了多么严重的内伤。 纸鸢打开药箱,准备给他在背上敷药。 老太太和陆冰轮则坐在旁边,看着陈不二背上那一条条鲜红的血印子,心疼得眼泪直掉,婆媳俩一起声讨起他那个狠心的爹来。 纸鸢也是家生子,今年十六岁,长得是小家碧玉,清秀婉人。而且她从小在陈家长大,自然也学得一身医术。 当她准备将瓶子里的金创药粉倒出来的时候,被陈不二给阻止了。 “纸鸢妹妹,先别忙着敷药。” 说完,陈不二从床角翻出一个瓶子: “我这个瓶子里面是碘伏棉球,你用这夹子夹起一颗来,然后以伤口为中心,向两边涂抹均匀,记住每个伤口要涂抹两遍。” 纸鸢拿起瓶子看了几眼,又闻了一下,奇怪地问道: “七少爷,什么叫碘伏,这药有什么作用?我怎么没在咱们医馆里看到过?” “碘伏呀,就是杀菌用的,抹了这药水呀,就可以杀死依附在伤口的绝大多数致病菌,这样伤口才不至于被感染。” 纸鸢听了不是很理解,什么叫致病菌?什么又叫感染? 看着小姑娘那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以及微微皱起的眉头,陈不二看了就喜欢,便耐着性子给她解释什么叫细菌,有什么危害,需要怎么杀菌等等。 美人相伴,他都觉得疼痛都减少了几分。 纸鸢从小就聪明懂事,很多学问一点就通,要不是女儿身,完全有资格成为陈家少爷们的“伴读”。 所以老太太非常喜欢她,连自己的体己钱都交由她保管,纸鸢也不负老太太的期望,将房中大小事情打理得井井有条。 看到正在愉快聊天的这对少男少女,老太太和陆冰轮互相看了一眼,内心都动了几分将纸鸢许配给陈不二当妾室的想法。 只能当妾了。 一来两人身份不般配,大周朝的婚姻讲究一个门当户对,主家少爷要是娶了一个奴仆为妻,那陈家就成了汴梁城中最大的笑话了。 二来陈不二从小就定了一门娃娃亲,女方也是医学世家,汴梁城中五大医馆之一的“泉明堂”潘家的小女儿。 这门亲事还是陈家老爷子活着的时候,跟潘家老爷子亲自拍板定下来的。 就是这么巧,陈不二和潘家小女儿是同年同月同日生。 当年医行开会,陈老爷子和潘老爷子聊天时发现这桩巧事,于是在医行众人的见证下,就定下了这门婚事。 双方约定等到十八岁时就成婚。 两人可是合过八字,过过小贴的,还有不少见证人的,那么这门婚事是受大周律法保护。 谁家要是单方面悔婚,不但要吃官司,还会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 且不说内堂里的事情。 在外堂,这时候人群都已经散了,陈锦柏正坐在书房里,看着账本,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伴当陈离坐在旁边,看到家主叹气,忍不住问道: “二爷,还在为七哥儿的事情生气呐?没必要,小孩心性,以后会好的,当年二爷您可也是……嘿嘿,没少被老爷教训,现在不也当了景室堂的家主。” 陈锦柏苦笑了一下,背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 “我哪里是为那小子生气呀,我是替咱家的下一代担忧啊,虽然我们哥仨生了七个男丁,可是你再瞧瞧这几人,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老大陈不喜,太‘憨’, 人是个好人,但却没有多少主见,每天就做着老好人,而且医术也一般。这样的长子长孙,怎么堪当未来的家主呢?到时被汴梁城中的同行吃得骨头渣都会不剩。 再看看老二陈不爱,太‘独’, 平素里就是一个冷淡的个性,独来独往,也不与兄弟们交往,这样的个性,将来家中或兄弟们有难,他未必会伸伸援手。 还有老三陈不怒,太‘冲’, 知子莫若父,我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他是个热心肠的人儿,对兄弟好,家族荣誉感强,但他这个性非常冲动,不够稳妥,容易被小人利用犯下大错。 而那老四陈不惧,又太‘奸’, 这孩子跟他爹一样,对利益和得失看得太重,大概是自认为没机会成为景室堂家主,所以平日里也是挖空心思想多拿多占,好为自己将来独立做打算。 不能继承祖业,他肯定是自顾自,不讲家族利益,也不会顾及兄弟情面。如果让他当家主,就他那刻薄的性子,满脑子的坏心思,恐怕景室堂就会坏在他手上。” 陈离轻轻站了起来,给陈锦柏的水杯上续满了水,一边继续听着他的唠叨。 “再说说老五陈不哀,这孩子的个性,就是太‘小’ 格局小,凡事都只看眼前的好处,他到是不贪,但也是个不肯吃亏的主儿,而且嘴巴太碎,一点没有家主之风范,庶出的孩子,就是不够大气。 还有那老六陈不欲,他就是太‘弱’, 尽管不像他亲哥那样有坏心思,但也是个不着调的主儿,平时就喜欢那些风花雪月之事,对学医兴趣不大,更像个文人雅士,如果生在皇家,也是个富贵王爷的命。 最后还有就是老七陈不二了, 这孩子怎么形容呢,说实话,他虽然是我亲生儿子,还是嫡子,可是从小到大,除了幼时给人神童的感觉,长大了才知道这是个败家子。 你说他们七兄弟,要么憨要么奸,要么冲要么冷,一个个都有着自己明显的缺点,一个个都不像中兴家主的样儿,我这心中能不急吗? 关键还在于医术,陈家世代行医,我们这一代有我大哥顶着,在宫中当上了太医院的医丞,这样我们“景室堂”在汴梁城中,就能喊出“陈太医家”的好名声。 可这下一代七个人,你瞧哪个将来有出息?哪个能被宫中选中充当太医?如果大哥没了以后,“景室堂”又没有人选入太医院,咱们可怎么办哟。” 也难怪陈锦柏急火攻心,要拿陈不二开刀了,其实也有一个杀鸡给猴看的意思。 第11章 幕后黑手会是谁 汴梁城中,医馆不知道开了多少家,最有名的五大医馆为什么能成为第一梯队,就是因为这五大医馆都有人在皇宫太医院当太医。 因为谁能当上太医,这就代表了皇家的认证,也就代表了医术的高明,还有什么比皇家更好的活广告? 但太医院的名额是有限的,不但要医术好,更要宫中有关系,还要能服众,这是一个挤破头的好事,各家医馆的竞争非常激烈,龌蹉之事频出不穷。 不要觉得行医之人就一定是悬壶济世淡泊名利? 开什么玩笑。 开医馆就代表着做生意,商场如战场,那是很残酷的,套用后世的话来形容就是“丛林法则”。 这也是陈锦柏觉得陈不喜这个老好人难为胜任未来“家主”的主要原因,能当上家主的,一定是杀伐果断之人。 结果陈离一听,反而呵呵笑了起来。 陈锦柏一脸不爽地看向自己这个老伴当,“你笑什么?我都愁死了,你还笑得出来。” 陈离一屁股坐在了陈锦柏旁边的椅子上,低头问道:“二爷,我们相伴四十多年,你觉得我眼光如何?” “呃,看人极准,那又如何?” “二爷既然觉得我看人极准,那我觉得咱家小辈,绝不是全都一无是处,至少七哥儿将来绝对是个可造之才。” 陈锦柏一听,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我看你是越老越糊涂了,就老七那样,连药方都抄不端正,你觉得他能当上太医,未来能继承家主?” 陈离只是轻抚着自己的胡须,微笑着说道: “二爷,你将来就知道了,要论聪明和算计,其他没有人比得上他,你以为他这些草药都是哪来的?” “哪来的?不是自己采的?我说嘛。” “我打听了,这是七哥儿拿烤肉串换来的,而且让大家换得心服口服,你瞧他什么活也没干,却能让人心甘情愿将药材给他,这就是本事。 要不是这小子不学无术,挑的都是最不值钱的药材,否则他无论如何都能达到二两银子的标准,让他侥幸逃过这一关了,我们也没机会对他下手了。呵呵呵。” 陈锦柏一翻白眼:“说来说去,这还不是不学无术嘛,给他机会都不知道把握住。” 陈离摇摇头:“我看未必,他只是不想拿了他人的好处,让他们受罚而己,我听说大哥儿说要将黄精换给他,三哥儿让他自己随便拿,他都没有动手。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七哥儿心地善良,讲究手足之情。主要也是我们没给他太大压力,他真有压力,有得是办法完成任务。相信这次他挨了几鞭子,也该吸取教训了。” 陈锦柏听了,内心还是将信将疑的,实在是在他心中,早就将小儿子列入了黑名单之中,打死他也不会相信小儿子将来会有出息。 顶多只能算是小聪明。 可是眼前,还他还有一桩烦心事。 “小辈们的事情可以缓缓再说,但眼前这难关,我真是看不透啊。陈离你来看看这些账本,最近的进项明显不正常,仔细一算,这两年来咱们居然亏损严重。 还有,咱们医馆老是遇到一些找茬,甚至抬个死人来说是咱们治死的。你说一年来几个还正常,可是三天两头有人来吵闹。还在众人面前诋毁我们,汴梁城中到处传说我们卖假药,骂我们医术不行。 而且你看这几封加急信件,我刚刚收到的,咱们从西南和东南采购的几批药材,全在半路被劫了,这次还伤了几个押车人的性命。 老伙计,你说这种现象正常吗?我总觉得背后有一只黑手,时刻准备想要对我们景室堂下手,我没证据,但我忧心仲仲啊。这家里的事,医馆的事,没一件顺心的。” 陈离一听,也惊到了,连忙拿起加急信看了起来。 “这,这这,二爷,这是两年里面被劫的第十批药材了吧?每次上万两银子的损失,加起来差不多有二十万两了呀,这可麻烦了。” 景室堂家大业大,开医馆虽然赚钱,但开支也大, 现在药材被劫,相当于“失血”;而医馆经常被人闹事,正常经营都无法开展,就相当玩无法“补血”。 这一来一回,景室堂就发生了经济危机。 尤其是二十万两银子的亏空,绝对是雪上加霜的重大打击,景室堂多年的老底都被掏空了。 这次陈家人集体来到景室山,除了考核小辈外,其实主要的原因就是来亲自把关药材的种植和炮制,就想看看药材到底如外界传说那样有质量问题? 陈锦柏也无力地说道, “你说我们陈家一向与人为善,秉承着道家清静无为,一向与世无争,到底是谁要置我们陈家于死地呀。” 陈离放下信件,咪着眼睛说道: “这事不难猜,同行是冤家,除了咱们医行的人,其他人跟我们没有利益冲突。二爷,你再想想,如果我们陈家倒了,对谁最有利?那么这个人就是幕后黑手。” “谁最有利?” 陈锦柏的眼睛都咪成了一条线,脑子也在飞快转运。 “如果我们陈家倒了,所有医馆都乐见其成,尤其是其他四大医馆,但如果说好处最多的,应该就是马行街上的‘古生堂’吧? 我们景室堂行的是伤寒派,而他们走的是温病派,理念一向来不和。大哥在太医院,也时常跟古生堂出来的崔温茂发生争论。最关键的是,我们特色都是以治疗发热为主。” 陈离同样也咪着眼睛: “还有一个,古生堂是汴梁城中最大的医馆,跟城中的权贵多有交往,手中的实力和关系网非同一般,如果他们要对我们的药材半路拦劫,完全有这个动机和实力。” 两人越想,就越觉得是古生堂搞鬼的可能性大。 因为“泉明堂”潘家,“宣兴堂”杜家,跟他们陈家都有通婚,双方都是姻亲,那就不可能下死手。 而剩下的还有一个“宝药林”朱家, 要说有矛盾,那也是主修易水派的“宝药林”和主修补土派的“宣兴堂”之间有矛盾,跟伤寒派的“景室堂”也八杆子打不着呀。 陈锦柏和陈离这对主仆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浓浓的猜忌。 第12章 汴梁城里最风流 十天后,陈不二的伤势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而医馆需要的所有药材全部都打包装好车,陈锦柏就一声令下,出发回汴梁城。 景室山离汴梁城相隔差不多八百里,可谓是一次长途旅行了。 这要是在陈不二前世,一踩汽车油门,3个多小时就能到达。 但在古代没这条件呀,只能采取最原始的方法。 大周缺马,哪怕像陈家这样的大门大户,也不可能人人都骑马出行。 所以陈家人出行主要是以驴车为主,加上车队里面还有老太太和不少女眷,所以每天大概只能走一百余里路,这已经是最快速度了。 陈不二有马,他和瘦子胖子一人有一匹,而且还是军中最优良的战马品种。 他的外祖父就是禁军大将,弄几匹马给心爱的小外孙,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但陈不二不喜欢骑马,短途玩玩还行,长途骑马那非把蛋蛋给磨破不可。 策马扬鞭,英姿飒爽,那都是电视剧里拍拍的,真实的急行军,几天下来,骑马人的腿都是程O型的,就是小鬼子的那种罗圈腿,非常痛苦。 所以陈不二假借自己有伤在身,一路都躲在老太太的车里不肯出来,说是陪祖母,其实大家都看出来了,这家伙就是馋人家纸鸢。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彼此早就非常熟悉,所以当陈不二给她讲笑话的时候,小姑娘也是捂着嘴笑得花枝乱颤。 老太太看着自己的乖孙和纸鸢,一路也是各种“姨母笑”。 这一路走走停停,到了第7天,陈不二正睡得迷迷糊糊呢,忽然听到瘦子在车外喊道: “少爷,我们到汴梁了。” 陈不二激动地一下子拉开车帘,高大巍峨的新郑门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没有来过这个时代的人,根本就无法想像汴梁城墙的那种雄伟,那种视觉上的震憾,绝对可以让人惊掉下巴。 让人惊掉下巴的还不仅仅是这座城墙,还有那“人口上百万,富丽甲天下”的繁华汴梁城。 繁华到什么样的程度呢,陈家的车队还没有进外城,城外已经到处都是集市,各种酒肆和店铺林立,官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更是摩肩接踵,再加上到处都是路边小贩的叫卖声。 这感觉,就跟陈不二前世去逛庙会是一模一样的。 而这仅仅是城外自发形成的集市瓦舍而己。 过了新郑门,就到了外城,那种热闹就更进一步了。 举⽬看去,视野所及,汴梁城内到处都是⻘楼画阁,绣户珠帘,各条路上都是⻋⽔⻢⻰,人声鼎沸。 放眼望去,⾦碧辉煌的汴梁城处处是美景,还能听⻅各种管弦乐器声此起彼伏,好一派大周盛世的景象。 一到了城里,陈不二就像回到了自己的主场,刚刚还病怏怏的他马上就一跃而起,拉开帘子吹了一个口哨。 陈不二的坐骑”小白龙“听到后,迅速靠了过来,陈不二也等不及下车,直接从车上跳到马背上。 吓得老太太和纸鸢在身后连连惊呼。 “哎哟喂,小祖宗,你慢着点,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还是坐车安稳呀。” “是呀,七少爷,你还是坐车吧,骑马太颠簸了。” “没事的祖母,你瞧我这样子,像是体弱受伤的样子吗?哈哈,这都在山里关了半个月了,好不容易回到城里,我要好好透透气。” 车队从新郑门入城后,需要一直沿着新郑门大街往东走,过内城宜秋门才能到家。 新郑门大街的南侧就是西外城瓦舍和勾栏集中所在,当陈不二坐在高大的战马上摇头晃脑瞧热闹的时候。 路边各大青楼上,那些倚窗而坐,招呼生意的姑娘们早早就望到了他。 于是陈不二一路走过去,楼上的莺莺燕燕们那个热情,一个个伸出头,探出身子,挥舞着手帕,扯着嗓子在喊: “哟,这不是七少爷们,可是好久不见啦,来玩呀~~~~” “七少爷,多日不见,我们姐妹可是想你想得紧呀~~~~” “七少爷七少爷,看这边看这边,你个死鬼,多久没来我们万花阁了,真是个死没良心的。” 陈不二现在心情愉快,如沐春风,自然是微笑着挥挥手,时不时还手指点点,就差来个飞吻了。 他是开心了,但车队里的其他人都震惊了。 要不是陈离死死拉着,陈锦柏都要气得跳出车厢,使出祖传的降龙十八掌,定要让这个败家子血溅当场,死于非命。 “陈离,你看,你看看,这就是你说的陈家未来希望?你瞧瞧,新郑门大街上总共有一十八家青楼,这个臭小子几乎楼楼都有相好,看这样子平时没少来呀,啊,气煞我了!” 陈离也相当尴尬,早几天刚刚吹过牛,结果这小子马上就啪啪啪打脸了。 “二爷,你消消气,你难道没听说过一句话嘛,自古枭雄多好色,如果一个男人对美女没有欲望,那就说明这人定是那胸无大志,小富即安之人。等等,二爷,你怎么知道这一路有十八家青楼?” 陈锦柏一愣,马上就头转向一边,“老夫,老夫也是听别人说的……” 陈离和陈锦柏从小一起长大,何尝看不出这位二爷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只有无奈地摇摇头。 进了汴梁城,大家马车上的帘子都打开了,所有人都看到陈不二在各家青楼前那个受欢迎的盛况,各人的表情也自是不同。 老太太和陆冰轮一看,就笑骂了一声“胡闹”,便掀下帘子不再管了。 陈不喜和陈不怒都是乐呵呵的,陈不爱仍然摆着一副臭脸。 陈不惧一路都翻着白眼,脑子里想的都是回去后如何添油加醋,编排了下这个二房嫡子。 陈不哀则是不停地嗑着瓜子,时不时跟旁边的伴当评论一下哪家的姑娘最漂亮,哪家的姑娘最风骚,虽然没钱进去玩玩,但过过眼瘾也好。 只有老六兴奋了,骑着一头驴子赶了上来,跟陈不二并排走在一起,焦急地问道: “老七,哎哎,你是不是跟每家青楼的姑娘都熟悉?” 第13章 宜秋门内景室堂 陈不二一抬下巴:“那是,这汴梁城中东西南北,一共一百单八座青楼,就没有我不熟悉的。” 陈不欲一听,眼睛都亮了,“那你认识百花楼的清倌人青儿姑娘吗?” “百花楼?青儿姑娘?是不是那位唱扬州小调一绝的万水青?” “哈哈,老七你可以呀,怎么样,你跟青儿姑娘熟不熟?能不能帮为兄讨要一块她的手绢儿,为兄定然感激不尽呀。” 说完,陈不欲已经害羞地低下了头。 陈不二一听就皱眉头了:“六哥,你怎么看上那青儿姑娘了?” 陈不欲一听,就露出了一副猪哥相: “老七你不知道啊,当初我在百花楼里偶尔见过青儿姑娘一面,当时她坐在台上,手抱琵笆自弹自唱,那含情脉脉的大眼睛仿佛随时都在对我笑一般,让为兄整个人都醉了。 在我心目中,青儿姑娘就是这个世上最冰清玉洁,国色天香的美人儿,可惜青儿姑娘唱次小曲要十两银子,陪次酒更是天价五十两,为兄哪有这个钱呀,只好讨她一方丝绢,以慰我心啊。” 说完,陈不欲还遗憾地咂咂嘴,目光变得那么深邃。 陈不二一听,差点就要吐了,万水青那娘们还TM叫冰清玉洁? 苍天啊,什么清倌人?卖艺不卖身的女子才能称之为清倌人吧? 可是当初陈不二去百花楼出诊赚零花钱时,刚巧就碰到这万水青新得了花流病,也就是后世所说的梅毒。 要不是发现得早,又碰到陈不二这个手拿抗生素的怪胎,治疗及时,恐怕现在早就混身长满红色的玫瑰疹,人不人鬼不鬼了。 就是这次,万水青还被陈不二敲了五十两银子做为诊金。 结果这边花柳病刚治好,那边又被老鸨子一番包装,成为了冰清玉洁的清倌人。 哪个恩客要是被她外表迷惑,花了五十两银子的天价去听她唱上一曲喝杯小酒,这算不算是诈骗?完全可以打消费者投诉热线了。 “六哥,这这,万水青你是不是再考虑考虑,要不咱们换个人,我怕你知道她的为人后,会想吐。” 陈不欲一听,马上就翻脸了: “陈老七,你若不肯帮忙讨要手绢也就算了,何苦要这样背后诋毁青儿姑娘?这可不是正人君子所为了。” 旁边的胖子一听就乐了:“六少爷,你难道不知道七少爷的外号就叫正人君子陈不二嘛。” 陈不二也真有一种日了狗的感觉,这男人一旦迷恋一位姑娘,智商直接就被降为负分,真是个大傻X。 “好好好,六哥你也别恼,别说是万水青的一块手绢,只要你开口,弟弟帮你安排,保证让你风流快活一晚怎么样?不过你要记得戴T,当心……咳咳……” 陈不欲一听,马上又翻脸变得害羞了: “休要糊说,你六嫂平时可管得很紧,我如何能对不起你六嫂呢……” 陈夏听了忍不住撇撇嘴,这可真是既要做啥,又要立啥,鄙视这种贱人。 两人一路聊着天,车队就来到了内城的宜秋门前, 城门口的守备兵一瞧头车上插着的“景”字旗帜,就知道是“景室堂”医馆的车队,也没有让他们停车检查,挥挥手表示可以通过。 人家客气,陈家不能不客气,所以在路过城门守备兵的时候,陈离就扔过去一袋碎银。 “哥几位辛苦了,这些银子大家拿去喝茶。” 那位禁军小头领动作麻溜地就接住了银子,笑嘻嘻的拱手道:“多谢陈爷打赏。” 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景室堂做为城中最大的几家医馆,每日进出的药材货物不少。 这些城门守备兵,虽然无职无品,但权力极大, 他们要是存心恶心你,或者说秉公执法,让你把一袋袋药材全部都倒出来检查,然后让城门税官给个高税,那“景室堂”吃亏可就吃大了。 所以陈家人平时跟这些守备兵、巡街禁军、汴梁城府衙等等,都刻意搞好关系,该打点的一个都不能少。 其实这也从另一个角度看到,大周朝历经七帝,吏治已经开始彻底败坏了。 当然这种军国大事,陈不二是从来不关心的。 他是一个穿越者,既然重活一世,当然是要吃喝玩乐好好享福,方才对得起老天爷让他重活一世。 拯救全人类这样高大尚的好事,还是交给当今官家,和政事堂的各位相公吧。 陈家车队过了宜秋门就到内城。 汴梁城跟套娃一样,是一城套着一城,先是最外围的“外城”,外城里面一圈叫“内城”,有些朝代在内城里面还有一个“皇城”。 但汴梁的内城里面,直接就是一个“皇宫”,大周朝的当今官家柴弘化一家子就生活在这里面。 “景室堂”就坐落在宜秋门内不远处,医馆大门朝北开,正对着宜秋门大街,采用的是前店后宅的模式,规模庞大。 “景室堂”一共分为两部分, 一部分是医馆,每日坐诊大夫就超过十五人,同时开诊,另有活计、医徒几十人,每日可接诊超过五百人次。 这规模,在汴梁城中,仅次于马行街的“古生堂”。 另外一部分就是药馆,患者瞧完病,付了诊金,就可以到旁边药馆里面抓药,相当于是一条龙服务。 当然景室堂药铺也可以接受外来药方,是对外营业的。 所销药品,除一部分是自产自销外,大多数还是需要外购。 因为景室堂需要的药材量巨大, 所以为了降低成本,同时能精准把控药材质量,一般珍贵点的药材,景室堂都是自己派出管事和车队前往原产地采购。 这也是陈家这几年药材被劫,损失惨重的原因所在。 陈家的老宅就位于“景室堂”的南边,大门朝南开,相当于是背靠背,中间有门可以连通。 陈家老宅是一座五进的大宅子,除中间的正院外,东西各有十二个跨院,这规模,在寸土寸金的汴梁城中,可是不折不扣的“大宅”了。 就算是一品二品大员的府邸也不过如此。 这也多亏了当年陈家的一代老祖。 第14章 古代的医闹事件 当年周太祖皇帝郭威建国,定都汴梁时,天下还是一片乱世,汴梁城远没有像今天这样繁华,也没有外城,只有一个内城。 就算是内城内,因为城中人口稀少,所以还有大片大片的空地急需有人填补。 陈家老祖将多年的积蓄全部拿了出来,超低价买了当时内城西南角落的一大块荒地建医馆和宅院。 真是角落了,因为这块地的南面和西面差不多就是城墙了。 当时众人还笑话陈家老祖,觉得他的眼光不行,买地只买大的边角料,却不挑挑地段。 城中最繁华的所在,肯定是州桥、大相国寺,或者是位于东城的马行街,潘楼街一带嘛。 但谁又能理解陈家老祖的苦衷,他一个道士下山,又没家族可以做依靠,苦心经营了二十年的医馆才攒下的钱能有多少呢。 如果去马行街买地建医馆,估计倾家荡产也买不起哟,还不如退尔求其次。 结果上百年过去了,汴梁内城内,每一块土地都变得寸土寸金,当年偏僻的宜秋门一带,照样变得繁华异常。 到了现在这个元景年间,谁家还能买得到这样大块的土地,建得起这样规模的医馆和住宅? 这也好理解,就想当于陈家在北京二环内,拥有一个超大规模的四合院和商铺,那可就值老鼻子钱了。 所以不得不说,陈家老祖的眼光那是相当毒辣,格局那是相当的大,所以能成为开山老祖。 陈家车队从宜秋门进来后,本来应该右拐,贴着城墙根往南去走老宅大门,结果大伙儿远远就瞧见,宜秋门大街上,也是“景室堂”大门口围着一群人。 当下人来禀报的时候,陈锦柏内心就是咯噔一下。 因为类似的场景,“景室堂”这几年里遇到好多回了,几乎每月都能碰到。 估计又是有病患带着人来闹事了。 最过份的是,曾经有好几次闹事者,都是抬着尸体来“讨要公道”,说是景室堂医死人,要赔偿,要偿命。 开医馆的最注重名声,“景室堂”存在百年,在汴梁城中名声自然是极好的。 每次有人来闹事,甚至几次都闹上了开封府衙,最终证明了“景室堂”的清白。 但有些事情一二再,再而三,医闹发生得多了,往往会变成了“三人成虎”,汴梁城的市井小民和达官贵族们也会怀疑,莫非“景室堂”真的不行了? 这就是“景室堂”最担心的地方。 也是幕后黑手的堂堂“阳谋”,他们也知道自己闹得没道理,也知道一次两次医闹并不会扳倒“景室堂”,但你架不住次数多呀。 慢慢搞臭你,让你的名誉一点点染黑,让你百口莫辩,让你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 这不,今天“景室堂”门口又围满了瞧热闹的人,陈锦柏知道这肯定没有啥好事,于是他吩咐下人将女眷们都送回内宅,而他则带着其他人快步朝医馆走去。 陈不二坐在大马上,其实早早就看到了“景室堂”门口的热闹劲,不由得也是眉头一皱。 哪怕再不关心家中大事,但是做为前世的医生,他是最反感这种医闹行为。 如果的确是医馆出的差错,导致病患疾病加重,甚至死亡,那该咋赔就咋赔,该咋闹就咋闹,还能理解。 但偏偏来“景室堂”闹事的人,往往都歪理一大堆。 最过份的是,曾经有一个外乡人抱着婴儿来“景室堂”药馆,说是怀中婴儿高烧不退,求购几贴“成药”。 “景室堂”最善长的就是治疗各种原因引起的高烧,为了患者方便,店里长期备好了一些已经配制好的退烧成药,卖给那些煎药不便的患者。 当时这个外乡人手抱婴儿,里三层外三层裹得个严严实实,外人几乎都瞧不见婴儿的影子了。 刚巧那天陈不喜路过 做为一名大夫,听到有高烧不退的婴儿还被裹得严实,这位老好人当即就热情的上前,告诉这个孩子父亲,应该将裹布打开散热,否则容易引起热惊。 结果这位孩子父亲吓得差点将孩子掉到地上,然后一边慌慌张张地说着谢谢,一边却坚决不肯打开裹布。 陈不喜当时以为是孩子父亲不懂,还耐心地跟他解释为什么高烧要散热的原理。 倒是药铺的伙计机灵,一瞧这位孩子父亲的神色不对,就知道这事情有异,连忙悄悄跑到医馆里将坐堂的二先生请了出来。 陈离可不是陈不喜,他看人一向入木三分,一看到这位孩子父亲那心虚的样子,就晓得事情有诈了。 然后一边上前假装劝说,一边示意药铺伙计架住这位孩子家长,然后他迅速打开几层厚厚的裹布。 当裹布打开那一瞬间,现场的几名大夫和所有瞧热闹的人都是倒吸一口冷气。 因为怀中的婴儿皮肤早就呈灰白色,全身冰透,毫无生息了。 这事后来送到开封府衙,这位“孩子父亲”才承认,这是他自己在半路捡了个死婴回来,想到“景室堂”来讹诈一些钱财,才出此下策。 只说没有人指使,皆是他一人所为,最后官府被判了流放,此事不了了之。 这事还算好的,抓贼抓了个现成,又有众多围观的汴梁人做见证。 可是大多数医闹事件,很多事情都说不清楚,这个病患说就是吃了你的药导致我这痛那痛,你怎么自证清白? 曾经也有人抬着尸体来,说是“景室堂”给治死了,这年头又没有解剖,没有实验室化验,哪怕是像宋慈这样的“法医”那也是束手无策。 恶心就恶心在这里。 所以今天又碰到自家医馆有人来闹事,陈不二皱着眉头,内心极度不爽的跟着父亲和诸多兄弟一起,准备好好会会这些医闹。 还没走近,远远就听到人群中间,有人在不停哭闹。 那声音响得,完全都不用扩音喇叭了,跟那白事时专业哭丧的婆子都有得一拼。 “青天大老爷啊,汴梁城的乡亲们呐,你们可要给老婆子我评评理呀,我家可要被景室堂害得家破人亡了呀~~~~” 第15章 关火还是掺凉水 汴梁人有一个特点,那就是热心肠,爱瞧热闹。 你一个外乡人要是初次到汴梁不识得路,你随便拉住一个汴梁人问问,人家都会热情帮你指路,绝不会冷漠对人。 如果你还是听不明白,碰巧这位汴梁人也没事,人家甚至会热情地亲自带你过去,绝不会收你一文钱谢礼。 如果你是刚搬来的住户,你都不用上街去买什么日常用品,那些热情的邻居就会你带个碗我带个锅,给你送到家里来,再问问你缺少些什么? 同样汴梁人也爱瞧热闹,市集上出现什么新鲜玩意的、青楼哪位花魁在临街献艺的、哪个瓦舍开张了在做什么大酬宾,甚至街上有两个人打架,大家都能津津有味围观个半天。 不信? 不信去瞧瞧《清明上河图》上,有一艘船过虹桥时,船上的帆杆放不下来,瞧瞧那桥上的岸边的汴染人,那个着急的神态呀,很多人都是扯着嗓子在喊,帮船家出主意。 搞得比船家还紧张。 说好听点叫“热情”,说难听点就叫“吃饱了撑的”。 这不,今天“景室堂”又有人来闹事了,那些个汴梁人能错过这场免费的好戏?这里三层外三层的,甚至对面茶馆的二楼窗户口都围满了人。 所有人都在指指点点,发表着自己的见解,时不时还要跟旁人讨论几句,现场叽叽喳喳地吵成一片。 当陈家人好不容易挤进人群里,就看到马路中间围了个圈,圈子中心有几个人或坐或躺着。 一个老婆子在不停哭喊,一个老爷子躺在地上,旁边有年轻男子在服侍,另有一个小妇人抱着一个小孩儿坐在地上哭泣,看起来像是一家五口。 “各位邻里,各位街坊,你们可要替老婆子作主呀,四日前,我家老头子和我孙儿双双发烧,高烧不退啊,吓得老婆子我赶紧带着两人前来景室堂求诊。 这景室堂自认为是汴梁城中伤寒一绝,退烧手段高明,老婆子我花了整整二两银子,抓了几贴最好的药回去,二两银子呀,这可是我家整整一个月的开销啊。 可怜我们钱花了,药吃了,高烧一直未见好转,反而有恶化的趋势,你们瞧瞧,瞧瞧我家老头子,已经站都站不住了,人都虚脱了。 这老的死了也就死了,可是你们再瞧瞧我那苦命的孙儿,他可是我家的夜明珠,是独苗苗呀,老婆子还指望他传宗接待,将来金榜提名也好为我家光宗耀祖的。 结果现在倒还好,我苦命的孙儿已经整整两天滴水不进,高热不退,后来老婆子我实在受不了,就换了一家医馆去瞧瞧,你们猜怎么着?” 众人一听,都竖起了耳朵。 陈不怒站在旁边,刚想开口说几句,被陈锦柏一把拦住,示意他不要出声。 只见那老婆子一下子站了起来,对着“景室堂”大门,恶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屁股。 “那医馆的大夫瞧了我们的药方,说是有几味药给下错了,就好比这锅中的水煮沸滚烫了,这景室堂还在往里面加水,这就是庸医害人。 这时候应该灭了灶中之火,这开水才能凉下来。否则你一直加水,灶中之火却不减分毫,这水呀永远都是滚烫的,这人生病也一样,景室堂用药,这就是在往锅里加水,而不是去来掉灶中之火。 这么一形容,老婆子我就听懂了,各位街坊邻里啊,你们可要替老婆子我做主啊,这景室堂庸医害死人啊,他们不但没有帮着灭火,反而还在添火呀,这个天杀的景室堂呀~~~~” 老婆子这话一出,周围轰一下就炸了。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呀,这水开了嘛自然要关火呀。” “对呀对呀,景室堂这不是火上浇油嘛,怪不得这老儿和小儿的高烧退不下去。” “看来这景室堂也是徒有虚名啊,这么浅显的道理我这个外人都懂,他们居然不懂?” 一时间,路上围观的人是议论纷纷,陈不二站在人群里,听到的大多是对景室堂的负面评价,心里直想吐糟。 什么狗屁的加热水去灶火,他听不懂呀。 陈不二听不懂,但他父亲陈锦柏却听懂了。 只见陈锦柏看了一眼身边的陈离说道:“怎么样,听出什么来了?” 陈离点点头:“关灶火,这是典型的温病派理论,看来果然是古生堂在背后怂恿。” 陈锦柏和陈离都是鼻子重重地一哼。 这时候,景室堂里坐阵的陈三爷陈锦树坐不住了,气得手都在颤抖了,高声呵道: “嗨,你这个老婆子真是好说歹说都说不通是吧,什么关灶火,你家老头子和小娃子高烧不退,你怎么给关灶火?还说我们是往里面加水不关水,水都凉不下去? 哪个医馆说的?狗屁,就拿你这个例子来说,你家只有热水,但你又想急着让水凉下来,是不是得往里面掺加凉水?这热水里面掺凉水,这有什么错?” 陈离一听,又在陈锦柏耳边说道:“三爷平时不着调,但咱家的伤寒派医理学得还是到位的,这个解释没有问题。” 旁边人一听,又觉得陈三爷说得有道理呀。 你急着喝水,水又是滚烫的,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往开水里面掺凉水呀。 一看围观的人像墙头草一样倒向了景室堂,老婆子又急了。 “呸,什么往开水里面掺凉水,那医馆可说了,你得关火,你不关火,灶里面还烧着,你再怎么掺凉水,那水都是滚烫的。就你还是景室堂里坐镇的大夫,懂得还没我这个老婆子多,我呸!” 围观的人一听,又在“反思”了。 “对呀,你不关火,你掺了凉水,不一会儿这水还是烫的呀。” “不对不对,掺了凉水,水自然就凉了,你关了灶火,就好比人没了阳气,那不就死了嘛。” “不对,应该先关灶火~~~” “应该先掺凉水~~~” “关灶火~~” “掺凉水~~” 好嘛,这苦主还没怎么着,围观的人先分成两派,快要打起来了。 这一争不要紧,把更多的人都吸引过来了,有了爆炸性话题,大家更是看得津津有味了。 第16章 准备考究子侄们 看到现场已经吵成了一团,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这可把陈锦树给急坏了。 大哥陈锦松在宫中当值,出不来。 二哥陈锦柏为了准备药材,往景室山去了还没有回来。 现在这个若大的“景室堂”可就是他陈锦树一个人撑着了,这责任重大啊。 关键是陈锦树知道自己是几斤几两,虽然也懂医术,做个普通的坐堂大夫问题不大,但他从小学医不精,肚子里没多少货呀。 而他那个伴当陈震医术水平比他高明多了,好死不死,景室堂刚接了一个出诊,陈震被派去了人家家里,到现在也没有回来。 以往碰到这种“医疗纠纷”都是二哥和陈离处理,现在他一个人就觉得吃不消了。 正在他焦头烂额的时候,突然他看到自家二哥和一众子侄都混在人群里瞧热闹,这心中是又喜又恼。 喜的是救星回来了。 恼的是这些人眼瞧着他出丑,也不知道来帮他一把。 于是陈锦树三步并作两步,快速跑到了人群里, “二哥,你回来了,来得正好,瞧瞧这一家子,怎么办你给拿个主意,我这不行,不行了。” 陈锦柏随意地摆了摆手, “不急,刚好趁这事,咱们来考究考究不喜他们七人,让他们一个个去,看谁能处理得了这场景。想当家主,如果连这些小事都解决不了,那就没资格。” 陈锦树一听,眼睛都亮了一下:“二哥,你是说不喜他们兄弟七人,人人都有资格?” “废话,陈氏子弟当然人人都有资格,如果嫡子扶不起,庶出未必没机会,景室堂的家主,可不能让酒囊饭袋来当。” 说完,陈锦柏没好气地瞥了一眼旁边的陈锦树。 陈锦树一阵尴尬,总感觉这二哥是在骂他。 但他心里高兴呀,如果陈家七个子侄,人人都有机会,而且嫡子还机会更大,那他就占优势了。 “不”字辈只有四个嫡子,分别是大房的陈不喜,二房的陈不二,还有就是他三房的陈不惧和陈不欲。 光是他三房就占了一半。 同是一家人,他当然知道老大陈不喜是个烂好人,没主见。而老七陈不二又是个不学无术,跟他一样就知道整天游手好闲的主儿。 那他就觉得自己的两个嫡子跟这两个侄子比起来,简直就是人中龙凤,马中赤兔了,再不行,那也比老大老七行吧? 这岂不是说明自家两个嫡子在将来胜出,担当“家主”的可能性最大,那这“景室堂”不就是三房的了嘛。 一想到这里,陈三爷的脸都激动地红了起来,连连对着自己两个儿子使眼色。 陈不惧刚刚也听到了二伯的话,心中也充满了豪情万丈,反而是陈不欲听了打了一个哈欠,觉得兴趣寥寥。 陈离见二爷已经定下了主意,便主动开口道: “大哥儿,你先去试着解决一下眼前这家子人。” 陈不喜就觉得自己心跳加速,紧张得不得了,这是他第一次独立代表家族“出战”,但他没自信,如果有可能他恨不得躲到最后去。 但二伯已经这样说了,他也没办法,只好拱拱手:“是!” 然后走出人群,走了没两步,两腿一软差点摔倒,引得大家一阵惊呼和嘲笑,气得陈锦柏直翻白眼。 陈不喜来到人群中间,对着地上那一家子人拱了拱手: “这位婆婆,晚生有理了。” 那老婆子三角眼一咪,疑惑地问道,“你是谁?” 这时候旁边有人在喊道:“这位是景室堂的长子长孙,未来的家主。” 在宋代,长子长孙的地位是很高的,远比一般的叔伯要重要。不出意外,一般都是被家族当做继承人在培养的。 但陈不喜是自家人知自家事,别说他并没有明确是未来家主继承人,就算是他有资格当家主,他还真不想当。 那老婆子是个有眼色的人,一听是景室当的未来家主,又瞧这人长得唯唯诺诺,一看就是好欺负的,于是马上就来劲了: “好哇,你们景室堂害得我家老头子和小孙儿性命不保,你说该怎么办吧?要是他俩没事最好,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老婆子跟你们拼了,要你们偿命。” 陈不喜一听就急了: “这位婆婆,医者都希望所有病患都能药到病除,我家跟你无怨无仇,怎么会想到害你全家呢。但很多时候汤药并不是仙丹,这生死在天,医者也没办法啊。” “放你娘的大狗屁,如果生死在天,大家得病了都躺家里等死就行了,还瞧什么病?你们景室堂还开什么医馆?做什么大夫?就这你们还收我二两银子,真是黑心到家了,我呸!” 老婆子骂完,直接一口痰吐在了陈不喜身上。 陈不喜大叫一声,往后退了好几步才止住,看着前胸那一口黄脓痰,整个人都傻掉了。 这下周围的人又起哄了: “切,什么未来家主,原来是个怂货呀!” “什么生死在天,大夫不就是从阎王手里抢人的嘛,怎可说出如此丧气之话?” “就是就是,咱们来瞧病当然是想瞧好的,没本事你做什么大夫?” 汴梁人这嘴毒啊,比后世那些北京老炮儿、天津的碎嘴子一样,讽刺起人来,可是丝毫不给你留什么情面的。 人家连官家的私事都敢说三道四,何况你只是个医馆的长子长孙呢。 陈锦柏和陈离一看,双双摇起了头来,非常同步。 陈锦柏更是一声长叹,虽然一句话都没说,但胜似千言万语,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陈离这时候出声道:“二哥儿,你去试一下。” 谁知道陈不爱直接就是一拱手:“二先生,小侄才疏学浅,恐无法解决,就将机会让给弟弟们嘛。” 陈锦柏和陈锦树都齐齐看向了这位冷面二侄子,多少有点惊讶,刚刚可是明明说了,谁能当家主,不分嫡庶和长幼,人人都有机会。 结果他主动放弃了,看来是打定主意不争家主这个位置了。 陈锦柏也不为难他,反正这位二侄子的存在感一向很低,多一个他不多,少一个他不少。 接着陈二爷便看向了自己的亲生大儿子陈不怒。 第17章 拉二连三败下场 陈锦柏看着自己的大儿子说道:“不怒,看你能不能安抚住这眼前一家子,保住我景室堂的名声。” 到底是自己的亲儿子,陈锦柏还是多说了几句,想着给自己这个大儿子打打气。 陈不怒往前走了一步,拱了拱手:“是,父亲。” 陈不怒本就是个嫉恶如仇之人,现在有人闹上门来,他心中早就不耐,便大跨步走到了到这位战斗力爆表的老婆子面前,没好气地问道: “这位婆婆,我只问你,你想怎么样解决此事?” 那老婆子一看,来了个凶悍的,也就收敛了几分强势: “老婆子此来,只想讨个公道,对你们景室堂我已经不再信任,你们赔我一笔银子,我自会另寻他处医治。” “哦,那你准备要多少银子?” “二百两,一分不能多,一分不能少,你们景室堂庸医害人,谁知道你们的药材有没有问题,既然敢在汴梁城中招摇撞骗,自然当以百倍赔我。” 人群中突然有人叫了一声:“说得好,就要百倍赔偿!” 陈不二听到这叫好声微微蹙眉,感觉今天这人群里不对,这分明就是有气氛组在旁起哄带节奏嘛,看来这次纠纷,又不是偶然发生的。 要是他平时能多读些书,就会知道,刚刚的凉水热水争论早就暴露了背后指使者是谁了。 懂行的一听就听出门道来了,而他这个不学无术的人还在后知后觉。 陈不怒本来就有些恼,现在一听这老婆子说景室堂招摇撞骗,心中早就怒火中烧了。 “二百两银子?哼哼,老婆婆,你打得一手好主意,这汴梁城中,二百两银子抵得上一户普通人家五、六年的进项了,你这是准备讹钱了?骂我们招摇撞骗,我看分明是你在栽脏陷害。” 陈不怒发火的时候,眼珠子瞪出来,那气势非常吓人。 旁边老婆子的儿子不干了,站了起来,指着陈不怒就开骂了: “怎么?你们景室堂差点医死人,还准备打人吗?你们连个老太婆都敢打,哎,诸位街坊邻里,诸位走过路过的大人们瞧一瞧看一看啊,这景室堂就是这么仗势欺人,店大欺客的!” 围观的人马上就对着陈不怒指指点点起来。 陈不怒何曾受过这种委屈,也指着那老婆子的儿子骂道: “你们还说不是讹人?就算要赔,当初我们收你们不过二两银子,现在你们却要二百两银子?有这样讲条件吗?你们这是狮子大开口。 你们满汴梁城中去打听打听,如果人人都像你们这样,治不好病就要赔偿二百两银子,那咱们这医馆还开不开了?天下哪家医馆能保证,自己能包治百病,一定能治好?” 围观的人一听,也是啊,这治好了只收二两钱,治不好就要赔二百两,那这医馆不都要个个破产了? 有好事者也在旁边劝慰: “这位老婆婆,既然景室堂没治好你们,你们当初给二两银子,那把这钱还你就是了。” “就是,也没听说有医馆要退药费的道理,二百两要求实在过份了。” 那老婆子和儿子一听风向转到对方那边去了,心里就急了,便双双跳了起来: “退药费哪有这么简单,你们瞧瞧我爹现在命悬一线,再看看我可怜的儿子,这可是我们夫妻求神拜佛才求来的大胖儿子,如果就这么没了,可让我们怎么活下去?” 这时候那手抱幼儿的小妇人也配合地大哭了起来。 “这景室堂害人啊,还不赔偿我们,大家快来看呐,这景室堂要我们家断子绝孙,家破人亡,这是个骗子医馆,他们卖假药啦!!!” 这对母子越骂越起劲了,什么难听的话都骂出来了,气得陈不怒死死捏紧了拳头,快步走到那年轻人面对。 谁都看得出陈不怒的火气,旁边又恰好有围观者在起哄: “打他,打死这个讹钱的,陈老三不要怂。” “谁怂谁今天就是孙子,被人指着鼻子骂还不敢出手,这景室堂没一个男人呀!” “是啊是啊!” 陈不怒听了,眼睛都快红了,那老婆婆和她儿子一看,心里直打鼓,但一想起有人在背后撑腰,但又挺直了腰板,颤声说道: “怎,怎么,你,你想打人?来,打打一个试试?” 忽然,人群中的陈锦柏一声厉呵:“不怒,回来。” 陈不怒仿佛没听到一般,身子一动不动,眼看着火山就要爆发了,陈离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拉住他的胳膊。 “三哥儿,三哥儿,这么多人看着,我们从长计议!” 陈不怒这才像回过魂来一样,狠狠瞪了这一家子一眼,然后快步转身,走进景室堂里面生闷气去了。 陈锦柏在心里轻轻一叹: “这大儿子的个性太冲动,被人挑拨几句就要打人,今天如果他打了这一家子,那景室堂的名声可真就臭大街了,这是陈家不能承受之痛。” 大儿子如此,他又看了一眼旁边的小儿子,这时候陈不二刚好背部痒痒在挠。 陈锦柏一看小儿子这副没个正经的样子,心中的叹息就更大了。 前面三个都败下阵来,陈三爷就开心了,因为接下来就轮到他的亲儿子陈不惧了。 而且他一直认为,这大儿子最像他,从小就聪明,懂得为自己小家争取利益,这父子俩联手,可没少往公账里伸手,贪了多少银两,也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 这么聪明的一个大儿子,搞定这市井小民一家人,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要想到此,陈三爷便迫不及待的代为发号施令了: “不惧,接下来就轮到你了,你要牢记你的名字,不惧不惧,无所谓惧,不能被这家市井小民难倒,听到了吗?” 陈不惧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今天只要他解决了这一家子,那家主之位就离他又近了一步,他当然会好好抓住这个机会。 于是陈不惧也往前一步,拱手道:“孩儿明白,定不负家族所托。” 瞧,说得多大义,陈离悄悄低下了头,看似无意,其实嘴角的轻蔑却是一闪而过。 家主陈锦柏则是面无表情,轻轻点了下头。 第18章 泼妇骂街是大忌 陈不惧表情倨傲,端着一副世家子弟的气度,一步一步地走到了这家子人面前。 “说,是谁指使你们来闹事的?” 一时间,全场鸦雀无声。 陈不惧一听,自己以势压人的办法果然奏效,对付这种没见识的小人,就要以上位者的气势去吓唬他们。 结果他这边还在沾沾自喜,那边的老婆子就叫起撞天屈来。 “啊呀,各位评评理呀,我们一家老的老,小的小都在这里,现在病的病,伤的伤,就快要去见阎王爷了,你们景室堂居然还在怀疑我们受人指使? 老婆子家就住在梁门外道安坊,找人一查便是,我们老老实实的本份人家,何曾受人指使?谁又会来指使我们这种贱命?到是大少爷你出口伤人,是不是君子所为?” 人群一下子就轰地一下,纷纷指责陈不惧胡乱猜忌。 更有不少人都在摇头,觉得这个陈家四少爷是不是《鬼谷子》看多了,看什么都觉得有阴谋? 陈不惧心中虽然有些惶恐,但表面上还是装作风清云淡的样子。 “还说没人指使你,刚刚你不是说有人曾告诉于你,什么开水凉水灶火的比喻吗?这人定是指使你之人,说,此人是谁,哪家医馆,我自会上门去问个明白,为我们景室堂讨个公道。” 陈离一听,心中又是一阵鄙夷。 这陈老四倒是聪明,也猜出了幕后必有主使者。 但你猜得到,却当众说出来就是另外一回事情了,因为你没证据,没证据就乱指责,这叫“攀咬”,这是被人最不耻的行为。 就跟屈打成招,胡乱冤枉人一个道理,因为往往容易将无辜者牵扯进来。 果然那老婆子果然一下子就跳了起来: “怎么,你们医馆看错了病,开错了药,还不让别人说了?别说你们这小小的景室堂,就算是当今官家,有什么错处,那御史台可也会当面直言。 难道你们景室堂比官家还厉害?说不得,碰不得,在这汴梁城中说一不二?我看你们这是要造反了,回头我就去御史台告发你们。” 陈不二听到那四个字“说一不二”,就条件反射般的站直了身子,发现不是在叫他,他又缩了回去。 刚刚老婆子的话他已经听到了,心里对这个自认为聪明的四哥那是相当无语。 这好歹读了十多年的书,怎么辩论起来连个没文化的老太婆都比不了?真是读书读到狗肚子里面去了。 除了捞银子特别聪明,其他时候都笨得跟头猪一样。 陈不惧一听,把景室堂和当今官家做类比,早就吓得面无血色了,这可是在大周朝,是在汴梁城,随便一个风吹草动都会被官府知晓。 到时如果判他一个欺君之罪,那可真是要掉脑袋的,绝不是开玩笑。 “你,你个老婆子好生无礼,我们景室堂怎么能跟官家比,官家可是高高在上似神人一般,怎么会犯错?你这分明就是在污蔑官家。” “放屁,你才不把官家放在眼里!” “你这泼妇,你对官家如此不敬,你就不怕巡城御史把你捉了去砍了脑袋?” “要砍也先砍你这种奸臣,你就跟瓦舍里唱戏的那种大白脸一样,都是奸臣,你诬陷忠良,你不得好死!” “你……” 得,彻底歪楼了,骂着骂着,居然骂到戏文上去了。 而开始所说的幕后主使者,别说现场这对骂的男女主角,恐怕连围观人群都忘了。 围观的人群现在看戏看得那个精彩呀,不少人直接就在喝采了,有为老婆子喊加油的,有为陈家四少爷鼓劲的。 就差来个乐班,开始敲锣打鼓了。 陈三爷一看儿子歪楼都歪成这样,当街跟一个市井婆子对骂起来,毫无世家风范,也是以手掩面,自觉无脸见人了。 陈锦柏和陈离这对主仆,两人的动作一致,继续翻白眼。 一说吵架,手上捏着瓜子的陈老五就来劲了,只见陈不哀一把将瓜子装在口袋里,直接一个跨步走到陈不惧身边,对着那个老婆子就开喷: “哎,我说你这个老太婆怎么回事情?你这是来讨公道吗?我看你这分明就是来讨相骂的,你说你一把年纪了,有儿子有媳妇也有孙子了,怎么不会给晚辈做个榜样? 你再看你身上这穿着?出门在外也要收拾得干净一点,好歹这是汴梁城,被外乡人看到为我们汴梁人都不讲究,都是邋里邋遢之人,你这不是丢我们官家的脸面吗? 噢哟哟,你再看看你那儿子,袒胸露背,这是大街上耶,谁家的小娘子,小妇人都路过在围观的耶,你这是有伤风化,你们这就叫无礼,还来讨公道,我看你讨个奶奶的腿!” 现场再一次一片寂静。 陈老五这骂起来人来,就跟嘴上装了一个连射弩一般,嗖嗖嗖一支接着一支,让老婆子和她儿子毫无打招架之力。 就连陈不惧都被挤在了一边,好像没他什么事了。 陈不惧这个羞呀,跟他老爹一个表情,都是掩面退下,没脸见人了。 他堂堂陈家四少爷,嫡子,却跟一个老妇人对骂了半天,这事传出去,他都不知道会被那些狐朋狗友们如何嘲笑。 而陈不哀这边是越骂越起劲了,嘴速之快,老太婆回骂一句,他已经骂了五句不止。 那叫骂得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犹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一发而不可收拾。 围观的人纷纷叫好,就跟看猴子戏似的, 有几个人都在大声叫喊:“四少爷不去说书那真是可惜了。” 但陈锦柏却忍无可忍了,陈家世代行医,在这汴梁城中也是数得上号的大家族,悬壶济世百年,讲究的是一个好名声。 人无信不立、事无信不成、商无信不兴、医无信则不治。 今天陈家两个少爷,当街和一个市井妇人吵架,吵得越凶,景室堂丢脸就越大。你看似吵架赢了,其实是输惨了,明儿景室堂就会成为所有同行的笑话。 既然人家是来医闹,那就要就事论事,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清楚,为什么不是我们的责任,为什么你们闹得无理,这样才能让人信服。 谁家的信用,是靠泼妇骂街骂出来的? 如果景室堂的人骂街厉害,以后那些达官显贵,那些君子书生,谁还愿意上门来求医? 那景室堂的末日真的要到了。 第19章 轮到陈老七上场 “够了!” 陈锦柏爆呵一声,将现场所有的人都吓了一大跳。 “不哀,还不赶紧退下?” 陈不哀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他还沉浸在刚刚的骂战之中,而且他觉得自己应该是“骂赢了”,瞧瞧对方这一家子个个都气得满脸通红,他就觉得自己实在太厉害了。 没瞧见围观的人一直在给他加油鼓劲嘛,他就觉得自己是今天这条街上最靓的仔。 这个头脑简单的陈老五,压根就区别不出来,什么叫喝倒彩,什么叫不怀好意,什么叫讽刺。 陈不哀听到二叔在叫他,只好恋恋不舍地离开“战场”,一边走一边嘴里还在碎碎个不停: “我跟你们说哈,也是我二叔不让我说了,否则我定要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宜秋门内一张嘴的历害,哼。” 说完,陈不哀顺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瓜子,一边走一边嗑了起来,那表现,跟村口的翠花一模一样。 陈家所有人都以手掩面,一个个都羞愧得不得了。 就连陈不二都觉得没脸见人了,当陈不哀走过来的时候,陈不二悄悄往旁边移了移,假装不认识这个“男泼妇”。 陈锦柏深吸了几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冰冷的眼神看向了老六陈不欲。 陈不欲都快哭出来了,这上面五个哥哥全部都败家阵来,那他这个小六子有啥用? 如果是评鉴一下字画好坏,讨论一下谁家的姑娘漂亮他还有经验, 但要让他代表家族出战,去跟一个市井小民去争论病有没有治错,药有没有开差了,那简直就是要了他的性命。 他一个高贵的少爷,哪里懂得跟这种小人物打交道呀?而且还是战斗力爆表的一家人。 什么当不当家主,他这小身板如果能当上家主,那陈家应该也是男丁快死绝了吧? 于是还没等二叔开口,陈不欲自己就退缩了, “哎哟,哎哟我突然肚子疼了,二叔,我要去茅厕,要不让老七先上吧,哎哟不行了不行了。” 说完,陈不欲也不等二叔和父亲训斥,捂着肚子弯着腰,一副急着上大号的样子,急匆匆跑向了医馆内的茅房。 直到跑进茅房,他也顾不得里面臭气熏天,如节后余生一般,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他跑了是没事,但景室堂的信任危机并没有解除。 这下别说家主陈锦柏了,就连三爷陈锦树也查觉出不对来了,这陈家下一代,似乎一个都不顶用啊? 现在连一户医闹的市井小民都搞不定,那将来如何执掌这个若大的“景室堂”? 别忘了,汴梁只是“景室堂”的总店,其他全国各地,都有陈家旁系开着的“景室堂”分号。 这可是一个大家族,这是一桩大买卖,关系到陈家百年声誉,关系到一族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几百口人的未来呀。 陈三爷虽然贪,但他做梦都没有想过要让“景室堂”垮掉。 门口的好戏已经过去半天了,随着陈家六个少爷一个个败下阵来,这处好戏更是到达了鼎峰,这围观的人群数一数,起码超过了数千人。 就连宜伙门城墙上的禁军也都不巡逻了,纷纷驻足看热闹。 “景室堂”门口的这处好戏,估计这时候应该已经传遍了整个汴梁城,至少其他四大医馆已经得到了消息,就等着陈家出丑了。 一想到此,陈锦柏就觉得应该快刀斩乱麻,越早解决眼前的危机越好。 时间越长,知晓的人越多,陈家这脸丢得越大,“景室堂”的名声伤害就越深。 所以陈二爷决定自己亲自出马了,尽管他也不知道该用什么好办法,对方一家明显不好对付,他有一种无力感,这可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就在他理了理衣襟准备走出人群的时候,突然被陈离拉住了胳膊。 “二爷,这七哥儿可还没有出马呢。” 陈锦柏看了看不远处的小儿子,一脸鄙夷地说道:“就他?你还嫌我们家今天丢脸不够多?” 陈离轻声说道: “既是家族子弟历练,当公平公正,每人都要有机会,免得将来七哥儿怨恨你,哪怕要输,也要让他自己输得心服口服。” 陈离嘴上是这么说,但其实他内心也想看看,他这个看好的七少爷,到底是不是一个金玉其外的草包,还是一匹未被人知的千里马。 陈二爷一听,也有道理,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别人都上了,就他陈不二一人不上,的确有失公平,另外他多少在内心还是希望能出现一点奇迹。 当然如果陈不二自己如老二老六那样放弃,那就是他自己的事情了。 一念至此,陈锦柏厉声喊道: “不二,你六位兄长的表现你也看在眼里,我们景室堂自老祖开馆,在这汴梁城中百年,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为父希望你能替陈家,替景室堂的未来,好好正经一回。” 陈离也在一旁劝道: “七少爷,老夫知你从小足智多谋,心中自有主意,此事非同小可,如果景室堂再这样一二再,再而三被人挑衅,那我们的名声不保,祖宗留下的百年基业也将毁于一旦。 到时不但我们全家生计成了问题,你们这些少爷也不可能再锦衣玉食,无忧无虑,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老太太想想,你们怎忍心看她晚年孤苦无依?” 陈离这话一出,所有陈家子弟都羞愧地低下了头,老大陈不喜甚至已经饱含泪水,不知所措。 陈不二一听,也严肃了一下自己的表情。 他个人对自己的未来丝毫没有担心,凭着他的金手指,走到哪不能混口饭吃?白手起家都无所谓。 但老太太是他的逆鳞,他绝不会允许最疼爱他的祖母受到哪怕一丁点儿的伤心,绝不会允许。 一想到这里,陈不二就躬身行了一礼:“父亲,三叔,二先生,我晓得了,定不辱使命!” 说完,雄赳赳气昂昂往人群中间走去。 那一瞬间,陈不二的背影,在所有陈家人眼里是那么高大、伟岸,仿佛沐浴在圣洁的佛光之中一般。 第20章 堂堂医行四公子 陈锦柏看到小儿子毫不推脱,坚定地为家族荣誉而战时,他都怀疑自己眼睛有没有毛病,差点儿都不认识自己儿子了。 他何曾见过如此认真的小儿子?激动地连连说道: “好好好,我儿现在醒悟,浪子回头金不换啊,为父甚慰,为父甚……” 还没等陈锦柏感慨完,就看到陈不二一脚踩在自己长袍的下缘,一下子朝前摔了个狗吃屎,把坐在地上撒泼的医闹一家人都吓了一大跳。 陈家众人再次集体以手掩面。 围观的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轰笑声,这会儿估计连大内都听得到了。 好多人甚至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现场围观有不少就是宜秋门内大街上的街坊和商家,自然认得这位名动京城,堂堂“医行四公子”之一的陈不二,对他的一些光荣事迹早就有所耳闻。 现在看到这个花花公子居然要代表景室堂出战,一个个都笑得连眼泪都出来了。 就觉得今天这处好戏,真真比新门瓦舍那著名的说书人张七七说得还精彩,还搞笑。 这时候,陈不二这一世的三个好兄弟,潘明光、朱力臣、杜宗哲听到消息后,也纷纷赶到了现场来为他加油助威。 说起这“医行四公子”,汴梁城中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四人分别是: 景室堂七少爷,江湖人称“一生正气”陈不二 泉明堂大少爷,江湖人称“仗义疏财”潘明光 宝药林二少爷,江湖人称“粗茶淡饭”朱力臣 宣兴堂三少爷,江湖人称“滴酒不沾”杜宗哲 这四人皆出身医学世家,可谓是名门之后。乍看起来,这些绰号都是褒义词,但如果你从字面去理解,那就是太傻太天真了。 四公子的第一位,陈不二出名在于,汴梁城中大大小小的勾栏青楼,就没有他没去过的,里面的姑娘就没有他不熟悉的。 而且只要陈不二一踏进某家青楼的大门,这楼里的姑娘,无论是花魁、清倌人、红倌人,或者是最底层的莺莺燕燕们, 甚至连老鸨子自己,都会疯了似的一涌而上,前赴后继地跟这位陈公子争宠求欢。 有些房中已经有客人的姑娘,一听陈不二来了,宁可赔银子也要立刻中断生意,急着迎接陈大少爷去了。 这种盛况,什么大才子柳永、周邦彦、秦观,都弱爆了 才子要见花魁,又要赋诗,又是吟词,还得送上大笔大笔的银子,才能见到姑娘的面。 陈少爷是一进大门,就会被各大花魁直接拉到房中,恨不得日日服侍,予取予夺,纵观历史,谁有这样的待遇? 当年陈不二还破了一个汴梁记录,一天一夜,连逛十六家青楼。 这记录不敢说后无来者,但绝对是前无古人了。 而且据路边社新闻,陈不二逛青楼从不花钱。 这些青楼姑娘不但不要他的银子,走的时候反而还纷纷倒贴给他银两,然后再依依送别,难舍难分。 但陈不二每次对旁人说起他去逛青楼,从示做过什么出格之事,只跟姑娘们聊聊天、谈谈心、畅想一下未来,共同探讨一下大周朝的文化事业和人体解剖结构学。 每次看到陈不二这一脸装逼的模样,旁听的人都是一脸“你猜我信不信”的表情? 久而久之,陈不二就被冠以“正人君子”的雅号,反正不管别人信不信,汴梁城中一百零八座青楼的姑娘们都是相信的。 并且全部宣称自己都是陈大少爷的忠实粉丝。 四公子的第二位,“泉明堂”的大少爷潘明光,说起来还是陈不二的大舅子。 潘明光的亲妹子,就是那位和陈不二同年同月同日生,从小宝下娃娃亲的潘明月。 如果说陈夏是以逛遍汴梁城中所有青楼闻名于世的话,那么潘明光就是以赌遍汴梁城中大大小小的赌场出名的。 一日不赌他就混身难受,听闻当年他完婚时,还是被家里从赌场里拉出来的。 潘明光好赌,但“赌风”很好,从不拖欠别人赌资,输了也不会急眼。 他还有一个最大的优点,就是从来不会借高利贷赌钱,反正他身上有多少钱,就赌多少大的盘子。 赢了最好,出门就找兄弟们去下馆子。输了也认命,就在一旁看着别人赌,不吵不闹,不争不抢。 所以汴梁城中的赌场老板都非常欢迎他,每次一进门,那赌场小厮热情得跟看到亲爹一样。 随手送上香茗热毛巾,早上有早点,晚上有夜宵,中午想睡觉了里边雅间随便他挑。 赌钱嘛,十赌九输。 潘明光的例钱,几乎全部都留在了赌场里,有时候实在缺钱手痒了,就会跟陈不二周转一些,但从来都是有借有还。 故此落得一个“仗义疏财”的雅号,可惜财都输给了赌场。 四公子的第三位,是“宝药林”的二少爷朱力臣, 之所以被大家称之为“粗茶淡饭”,是因为朱胖子从小就爱吃。 他人生的乐趣就是美食,汴梁城中七十二家酒楼正店,无数个街头小吃滩,就没有他没去吃过的。 用后世的网红来形容,他就是个美食探店达人。 而且他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为了美食,什么钱不钱的,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举个例子,朱胖子最爱的一个菜,是潘楼的名菜“比翼双飞”。 这道菜的原料,取自鹅掌中间的那层薄薄的蹼,其他连脚趾带骨头通通不要。 问题是一只鹅能有多少蹼? 为了凑满一整道菜,需要宰杀大白鹅八十八只,此外还要算上各种名贵的调料名酒才能烹饪。 就这一道菜就是要价二十两银子,这几乎就是一户普通小商小贩家全年的收入。如果去汴梁城外,完全可以购买几亩上好水田了。 这样的败家子,哪怕是“宝药林”这样的大户人家也吃不消呀。 换了后世,这样的美食达人去探店,不但吃饭不要紧,可能还能赚回来一笔广告费(或封口费)。 但这是大周朝,吃饭是要付钱的,而是朱家在汴梁城中也是响当当的人家,肯定不会做出吃饭赊账的丑事来。 所以胖子为了搞钱,经常偷一些家中的秘药去鬼市出售,这已经是圈里公开的秘密了,背后不知道被多少人家在嘲笑不己。 第21章 化脓性扁桃体炎 光是一个朱力臣或许不怎么败家,但是如果朱力臣和“宣兴堂”的杜宗哲一同出现在饭店里,那绝对就是火星撞地求,臭鱼搭烂虾。 绝配了! 他俩去哪家饭店,也就预示着哪家饭店今天要大大地赚上一笔了,这汴梁城中大大小小的酒楼饭馆,几乎每天到了饭点,就会在思念这哥俩。 如果说朱力臣是好吃的话,那么“医行四公子”之四的杜宗哲的特点就是好酒,为啥江湖人称“滴酒不沾”?那就是在反讽这位老兄。 你如果问杜宗哲,怎么诊脉,怎么开药,怎么抓方,他可能是一问三不知。 但你要问他,这汴梁城中,哪家的老酒最香醇,那他就来劲了,可以拉着你坐下来,一口气能说半天。 什么东京丰乐楼的眉寿、忻乐楼的仙醪、和中楼的琼浆、遇仙楼玉液、铁薛楼的瑶醽、仁和楼的琼浆、高阳店的流霞、清风楼的玉髓、潘楼的琼液。 甚至连向太后娘家的家宴名酒天醇、张温成皇后娘家名酒醽醁、蔡太师家宴名酒庆会等等,这些权贵家的私产名酒,他也是如数家珍。 杜宗哲还有一种天赋,那肯定是汴梁城中的一绝。 他可以用布蒙上眼睛,然后拿嘴尝了尝这酒的味道,就能准确说出这酒是什么品种,几年陈,产地是哪里。 他的成名战,是当年在遇仙楼,他一人单挑满满一桌,总共五十杯不同品种的酒,全部都猜出酒名和年份,无一出错,百发百准。 大周朝的名酒品种很多,但价格都是死贵,因为酒曲都掌握在官府手上,没有酒曲是禁止私人酿酒,酒钱自然就高。 杜宗哲为了美酒,经常瞒着家里人去外面接私活赚外快。 一个堂堂的宣兴堂三少爷沦落到跟三教九流一样,在街口给人诊治开方赚酒钱,说出去都被各大世家所嘲笑不耻。 而且杜少爷喝酒,要么不喝,要么就一定要不醉不归,每每都要陈不二他们几个狐朋狗友,或者拜托酒楼伙计送他回去。 而他醒后,必定是会否认自己前一天晚上喝了多少酒,故江湖人称“滴酒不沾杜宗哲” 所以说,这传说中的“医行四公子”,说白了就是“吃喝嫖赌”四人组,在外人眼中败家子的典型,也几乎被当作了汴梁城中的四大祸害。 但这四人从小一起长大,彼此关系极铁,可不是那种酒肉朋友。 话说陈不二将在倒地的一瞬间,动作迅速往前一滚,然后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然后尴尬地冲四周人群拱了拱手。 “承让承让。” 人群中再次大笑声一片,不少人像听书时一样纷纷喝彩:“好~~再来一个~~~~” 潘明光更是大吼一声:“妹夫,身手不错!” 陈不二得意地冲自己那些狐朋狗友抬抬下巴,然后自顾自走到了那一家子人面前。 他先是来到那位地上躺着的老头身边,蹲下身子看了看他的病容:眼球凹陷,嘴唇发干,两眼无神。 陈不二又用手轻轻触摸了几处老人的皮肤,表面皮肤弹性很差,这是明显的因为高烧缺水引起的脱水貌。 这说明老人的确是有真病,而不是装病。 围观的人再次鸦鹊无声。 奇怪地看着陈不二对着老头子一会儿摸摸这里,一会儿拿手指戳戳那边,大家心里都在发笑。 这哪里是在瞧病?连基本的搭脉都不做,也没有一番大夫常做的望闻问切,一看就是在瞎胡闹嘛。 包括陈家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 唯有陈离咪着眼睛,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胡须,等待着这位七少爷这个非常人能做出什么非常举动出来。 老婆子一看这个毛都没长齐的陈家少爷这怪异的行为,吓了一大跳,以为是在非礼她家老头子,赶紧一巴掌拍掉了陈不二的“安禄山之手”。 “喂喂,我说这位小少爷,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你可不能乱来啊,我家老头子自小清白之身,为人老实本分,可没有什么龙阳之好。” 这话一出,老婆子和她媳妇还好,老婆子的儿子却吓了一大跳,赶紧倒退几步,要跟这个“龙阳君”保持一定的距离。 旁边的人围观者又是哄一阵大笑。 有好事者在大喊:“这位婆婆尽管放心,汴梁城中谁人不知,七少爷绝不会对男人有兴趣的。” 陈不二一听,有人帮他解释了,果然是热心的朝阳群众啊,连忙拱手表示了一下感谢。 可是心里又感觉怪怪的,什么叫汴梁城中谁人不知道?知你妈个头啊? 但陈不二此时已经进入了一个医生的状态,便认真诊治起来,只见他反身又从那小妇人手中抱过那发热的小孩。 小孩软绵绵的,显然已经没有力气再哭闹了,只是茫然地看着眼前这位怪蜀黍拿出一支怪异的玩意儿,对着他的耳朵就是一按。 嘀~~~~~ 随后一阵轻响,陈不二拿过电子耳温枪,看了看上面的数据,39.0℃。 “来,小朋友,给叔叔看看你的喉咙,张大嘴,喊一个啊~~~~” 小孩子挺配合,张嘴,陈不二对着阳光往咽喉部仔细一看,得,找到病因了。 这小孩儿的两侧扁桃体都三度肿大了,表面还可以看到很多白色的脓性分泌物,这不就是典型的“化脓性扁桃体炎”的表现嘛。 陈不二不放心,因为化脓性扁桃体炎主要致病菌为乙型溶血性链球菌和葡萄球菌,而这两种细菌也是肺炎的主要致病菌,所以他得排除一下小孩有没有肺炎症状。 一想到这里,陈不二又从随身携带的一个大背包里,拿出一只听诊器来。 现在是初夏季节,衣服较少,他直接将听诊头放到小孩的胸前肺部,然后不断移动改变听诊方位。 别说小孩的几个家长了,就连围观的人都看得傻掉了? 刚刚那个往耳朵里放,又会发出嘀一声的“机关”是个什么玩意儿? 这个一头戴着耳朵上,一头又不停在胸前移来移去的皮管子,又是个什么鬼? 汴梁人自认为见多识广,但现场愣是没有一个人见过这些玩意儿,一时好奇心大起。 第22章 奇怪的检查方式 别说普通汴梁人了,就算是陈家这些行医几十年的老大夫们,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大家都在屏住呼吸,看看这位陈大少爷在搞什么鬼? 但陈锦柏已经有些忍不住了,事实上从陈不二出场摔倒开始,他就忍不住了,他觉得自己儿子一直是在瞎胡闹。 做为一名大夫,你不先忙着同老婆子争吵,而是首先去探望病人的病情,这个步骤是对的。 陈锦柏原本心里还在微微点头。 但后面越看越不对了,不知道这个小儿子从哪里搞来一些奇技婬巧的东西,开始装神弄鬼了,这也叫会看病? 难道你不应该先搭一下患者的脉搏变化,看一下舌苔厚薄,再询问一下病史的吗? 认定小儿子在胡闹的陈锦柏一口气上不来,刚要开口训斥,却被一旁边的陈离再一次拦住了。 “二爷,稍安勿燥,且再看看,我觉得七哥儿这手法,不像是胡闹,一定是我们从未见过的一种医术。” “就他?还懂医术?他到现在为止,连浮脉和沉脉这些最基础的医理都分不清,他会瞧病?我也是昏了头,会让他上去试试,唉,家门不幸啊!” 陈锦柏在人群里感叹,听得旁边的陈氏子弟纷纷都羞愧地低下了头。 而那边陈不二又有新动作了,只见他收起那怪异的听诊器,站了起来,自信满满地说道: “这小孩儿的病情我已经清楚了,不就是扁桃体化脓了嘛,这种疾病的一个主要病理,就是细菌感染后,细菌进入全身血液,引起的毒血症。 毒血症的一个特点就是高烧不退,体温持续在39℃或40℃左右以上的稽留热,今天才第四天,这高烧不退也是正常,而且也排除了肺炎可能,这病治疗起来不难。” 不难? 周围人群中都发出一阵阵惊呼。 就这还叫不难?每年汴梁城中,因为高烧不退导致死亡的人有多多少呀?别说普通市井小民,就算是那些达官显贵,皇亲国戚也不能幸免。 当今官家的几个亲儿子,不就是因为在幼儿时高烧不退最后全部都薨了。 这个景室堂的败家子,居然说治疗不难?见过说大话的,没见过这么说大话的。 陈不惧在人群里也是轻哼了一下:“就连老祖在世,也不敢说一个不难,老七倒是好魄力。” 这话一出,就连陈离都是眉头一皱,心想这位小少爷大话说得太早了,现在汴梁城中几千人看着,这要是后面无法治疗,那景室堂这招牌可就砸了。 毕竟他现在代表的不是他个人,而是整个景室堂的名誉。 别人可以置疑,但陈不二的几个“死党”却肯定要死撑好兄弟一把的。 于是几人在人群里就骂开了,就数潘明光声音最响: “你们懂什么?这景室堂是干嘛的?人家是正宗伤寒派的传人,药到病除,立马退烧,那是人家的绝活儿。否则人家陈家大伯怎么能进宫当太医?难道你们在怀疑官家的眼光?” 朱力臣也在一旁嚷嚷: “对,我们可是亲眼见过这位七少爷出过手,那水平,不管你发的什么高烧,人家唰唰两下,不出一个时辰,包管给你退得干干净净。” 杜宗哲也眼着喊道:“就是,药到病除,就这么神奇。” 围观的人看不下去了,急声反驳道:“景室堂这么厉害,怎么这老头子和小孩儿的烧退不下去?这都三四天了,你们怎么解释?” 朱力臣和杜宗哲一听,一时语塞。 还是潘明光聪明,关键时刻顶得住要顶,顶不住也要替妹夫给顶着: “你们懂啥?景室堂的秘方,岂是这么能轻易拿出来示人的?这一家子两个病人,抓了四天的药才二两银子,你们想想,这能买到什么珍贵药材制成的秘方?” 朱力臣和杜宗哲一听,连忙捧哏: “对对对,能在这京城里成为五大医馆,这景室堂怎么可能没有秘方?这秘方是各种天材地宝制成,怎么可能二两银子就买到?” 旁边又有人在嘀咕了:“这二两银子也不少好不好,抵得上普通人家一月的开支。” 朱力臣鄙夷地说道:“知道兄弟我吃一餐菜要多少钱吗?没有二十两是肯定拿不下来的,这二两银子想要救两条人命,你说够不够?” 一时间,现场说什么的都有,但基本上除了潘明光三人外,其他所有人都不相信这位陈不二有这种天大的本事。 包括他亲爹。 但陈不二可丝毫不理会外人的置疑,趁这功夫,也给老头初步检查了一遍,确定了老头也是扁桃体化脓了,这说明两人之间是互相交叉感染引起。 而能引起化脓性扁桃体炎传染的细菌,只有链球菌或葡萄球菌有可能,那么现在都不用化脓血常规和超敏C反应蛋白就可以确诊了。 查清了病因,再去治疗,对随身携带了一个医院的陈不二来说,有什么难度吗? 不就是退烧药,抗菌药嘛。 而且他敢放出大话,主要是因为他明白,古人是不可能接触过抗生素的,整个人就像一张白纸。 那这些“消炎药”一用下去,这大周朝哪个细菌杠得住?就跟打仗用原子弹一样,甭管你来什么细菌,全部给你炸光光。 可不像陈不二的前世,那时候的人们普通大量使用抗生素,别说药了,你吃的肉、喝的水、买来的什么零食水果,都可能全部是抗生素含量超标。 为啥有些人经常在喊现在的“消炎药”效果没有以前好了,那是因为以前的人们接触抗生素少,难得用一下疗效相当好。 可是抗生素一旦用多了,细菌就会自动产生耐药性,你再用药疗效就没有以前那样好的原因所在。 现在回到古代,别的药不说,陈不二就凭借着那些头孢阿莫西林,那绝对可以在这个世界上横着走,感染类的毛病,就没有他治不好的。 夸个海口又怎么了? 他不但要夸海口,今天还要为“景室堂”扬扬威名,让人瞧瞧陈家的真正本领,免得以后那些魑魅魍魉还老是来纠缠不清! 第23章 一个时辰内退烧 陈不二心里有底后,就要开始表演了。 他先是问那位老婆子: “这位婆婆,你可是说过,有人告诉你,我们景室堂用药用错了?才会导致你家老头和孙儿高烧不退,命悬一线?” 那老婆子经过几场骂战大获全胜后,自信心早就爆棚,自然是大声回到: “的确如此,就是你们景室堂医术不精,害人不浅,让我们几近家破人亡,啊呀呀,青天大老爷呀,你们可以替老婆子作主啊~~~~~” “好了好了,别嚎了,你还想不想让你家老头和孙儿活了?” 老婆子和她的儿子媳妇都是一惊,连忙抬头:“你这公子好生不会说话,自然要活。” “要想活命,那都把嘴闭上。” 陈不二说完,又高声对着四周围观的人群大声喊道:“诸位街坊,诸位汴梁城的大爷大娘,大叔大婶,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 朱力臣在旁边小声嘀咕了一声:“七哥儿这是准备要沿街卖艺了?” 潘明光一巴掌打在他的头上:“没说话别人不当你哑巴,这是妹夫要开始憋大招了。” 只见陈不二依旧在大声冲着四周的人群说道: “刚刚这老头儿和小孩儿我已经诊治过了,他们的确是因为高烧不退,导致病入膏肓,命悬一线,差一点点就要去见阎王爷爷,这个大家认不认?老婆婆,你认不认?” 众人都觉得这个陈不二是不是有点傻?这病人的病情越严重,不就代表你们景室堂的水平越差嘛,毕竟人家是来你们医馆瞧的病,抓的药。 于是人群中的几个“气氛组”一看机会来了,赶紧要坐实,于是也大声嚷嚷: “的确如此,这两人恐怕命不久矣,大伙儿可都瞧见了,就是你们景室堂医死的!” 人群里一下子都议论纷纷,对着陈不二指指点点,不少人都在摇头。 陈锦柏一把扶住了旁边的陈离,就觉得自己今天这头很晕、胸很闷、心很痛、气很急,自己命不久矣。 陈不二嘴角一弯,又问那位老婆子:“老婆婆,你是不是也认?” 那老婆和她的儿子媳妇也是齐齐点头,用怪异地眼神看着这个公子哥回道:“确是如此。” 陈不二又问道:“早几日的药方,你是否带来?” 老婆子从胸口颤颤巍巍拿出两张纸来,“带来了,就是这两张天杀的药方,害得我家破人亡,我恨呐~~~~” 陈不二接过两张药方,大概看了一眼,啥也看不懂,悄悄招了招手,让陈不喜过去。 “大哥,这两张药方是不是我们景室堂所写?你鉴别一下。” 陈不喜连忙细细看来,点头道:“的确是当日坐堂吴大夫的笔迹,并未造假。” 那老婆子一脸不屑:“当然是真的,我们这种良善人家怎么可能栽赃嫁祸?” 人群中的陈锦柏又是一阵冷笑,对着身边的陈离说道: “瞧见没,这个不学无术的不孝子,连自己家医馆的药方都不认识,还要不喜去帮忙,真是可笑之极,无用之极!” 陈夏才不管别人怎么腹诽他,他说这些话,就是在给人下套呢,见小目标达到,他又自信地说道: “好,既然药方确定是真,今天我就让大家瞧瞧,到底是我们这药方有问题,诊治有错误,从而引起得高烧不退误人性命,还是因为这病情就该如此,非景室堂诊治不力引起。” 人群中有人喊道:“七少爷,你又如何当场证明……” “是啊是啊,这除非是大罗金仙到来,赐下仙丹才有可能现场康复,否则都是白嗒……” “神仙也难治呀,人都病成这样了……” 陈不二压了压手,示意大家安静: “我也不用咱家的名贵秘方,我就继续用这药方上的几味药,包括剂量也一模一样,让这老头和小孩儿服下,而且我保证,在半个时辰内,这两人一定能退烧! 为了显示公平,防着有人说我们景室堂作弊,现场围观的人群里,有没有人懂医术或懂些药材的先生,我需要来三个人,帮着大伙儿一起监督我用药。” 陈家这话说得,先不管是不是大话,但至少绝对够硬气。 这让大伙儿现在的兴趣更大了,这陈家七少爷明显是准备在现场试药,还说一小时内见效,是真有本事,还是吹牛的,一个小时内就见分晓。 话音刚落,从人群里一下子出来三个中年男子。 一看他们的打扮,就是书生气十足的样子,这年头能识文断字的,就没有几个是普通人家的,肯定有着一定的身份。 只见这三人站出来后,纷纷对着人群一拱手: “在下太学教习秦子衡,对医术也算有些研究,不才自荐为现场监督!” “在下洛阳保全堂坐馆大夫阮无城,刚巧路过此地,见小兄弟主动邀人监督,那就主动来当个见证人。” 还有一人也站了出来:“在下玉津园管事晏寒笙,大家都知道我们园中种有各类药材,所以对这一行也有所了解,也来当个监督人。” 这三人都跟景室堂没有关系,陈不二也是临时提议,没时间安排托儿,所以围观的汴梁人纷纷鼓掌叫好,表示认可这三人的中立身份。 陈不二见到这三人主动站出来,心想大周朝的大学教授、主任医师、公园园长都是吃得这么空吗? 但表面上还是一副客客气气的赶紧行了一礼。 “那好,三位先生请站到这桌前来,我一会儿命馆中小厮,按方抓药,到时麻烦三位先生帮忙鉴别药材,看我们有没有移花接木,偷偷调换。” 这三位“志愿者”也是回了一礼,点头答应。 陈不二这时候招了招三哥陈不怒,在耳边他叮嘱了几句,陈不怒点头离去。 不一会儿,街上就摆放了一张大桌子,同时还拿来了小火炉和药罐子,看样子是准备现场熬药了。 所以工具准备好,那位太学来的秦教习就开始对照着药方,开始大声喊出来了 “我先念出这位老人家的药方,第一味药,黄芩三钱。” 医馆的小厮听到好,马上从药柜里取出三钱黄芩,放在桌上,开始供三位“监督员”现场检查勘验。 第24章 悄悄添加了点料 秦子衡、晏寒笙、阮无城分别拿起药材来,仔细辨别,又互相交流一翻,连连点头。 秦教习又冲着围观的人群喊道:“黄芩三钱无误,接着第二味药是山参二钱!” 那小厮听到后,又急忙从药柜上取出山参,供三位“监督员”检查。 这边在忙活,那边陈锦柏心里没底呀,别说景室堂了,就算是大周立国百余年,何曾见过这样的阵仗? 这事做好了,景室堂肯定会一战成名,名动全城,立刻能缓解到陈家目前遇到的各种危机。 但这事要是做不好,那景室堂这脸可就丢大了,百年名誉就是毁于一旦了,也会成为汴梁城中的一个笑话,那陈家以后如何在医界立足? 陈三爷陈锦树也急了,“二哥,你劝劝老七,不能这么瞎搞呀,这要是一个时辰内不退烧,那我们家就完了!” 陈二爷也是顾虑重重,看向了自己的伴当。 陈离无奈地笑了笑: “二爷,三爷,这事我觉得可以一试,如果成功了,眼前的危局就可能解决,也能重振我景室堂的名声。如果失败了,那也不要紧,我们马上宣称这是小孩子在瞎胡闹。 汴梁城中,人人皆说七哥儿是个纨绔子弟,那么这个纨绔子弟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都只能代表他自己,与我们景室堂无关,虽然不能堵住悠悠之口,但我们也有个台阶可以下。 另外,二爷,我现在就去秘室里取出安宫牛黄丸,这是我家用于清热解毒,镇惊开窍的秘药,哪怕对方不给钱,该用的时候还是要用,不能再让这家人闹腾了。” 陈离话音刚落,陈三爷急了: “二先生,咱家安宫牛黄丸可是贡品,一粒药价值十两银子,就这么白给这家子泼皮服用,那我们不是亏大了?再说,现在原料储备极少,可是用一粒少一粒了的。” 陈锦柏却不管了: “去拿来吧,现在已经不是计较成本的时候了,今天这场面,不二要是胜了还好,败了咱们这招牌可就算是砸了,总是要做好两手准备的。” 陈离匆匆而去,陈三爷看了想张嘴,又张不开嘴,懊恼的一跺脚,继续看着场中情况。 这时候三位监督员已经将两张药方念出,并当着所有人的面,检查了药材是否名副其实,用自己的名誉做了保证。 “经我们三人勘验,这些药材与药方皆是一致,并无差错,诸位看官,这位老婆婆,你们可信服?” 围观的人纷纷叫好鼓掌,表示了自己的认可。 老婆子也重重点头:“认可认可,三位先生自然医术高明,绝不至搞错。” 陈不二一听,跟网络主播似的,又开始大声喊了出来,可以让现场围观的所有人都听得到。 “好,三位先生检查过了,老婆婆也认可了,那接下来我们景室堂已经准备好了两个火炉和药罐,咱们现场熬药,现场就让老头儿和小孩儿服下,现场看看疗效如何?怎么样?” 好~~~~~ 众人齐声喝彩。 三位“监督员”完成任务,也被陈不二客气地送回了人群里,接下来他就真的要作弊了,可不敢让他们三人近距离观看,被穿帮就尴尬了。 医馆的小厮对熬药煎药那都是相当熟练,陈不二一声令下,他们就开始忙活起来,倒药的倒药,加碳的加碳,扇风的扇风。 一刻后,现场就弥漫着一股子药香味。 所有人都伸长脖子,为了让自己瞧得更仔细些,就连宜秋门城墙上的禁军们也聚集了好大一堆,从上往下瞧着热闹。 一时间,宜秋门大街上的交通就彻底堵塞了,心急的都绕道而走,不急的反而也加入了围观人群。 晚到的,还纷纷向早到的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然后现场又是一片惊呼声不断。 这现场的热闹程度,跟龙津桥夜市有得一拼。 等药熬好后,陈不二亲自拿着药罐子倒出药汁,并且不停扇扇子。 大家以为陈不二是想让药物快速冷却,可以马上试药。 其实谁也不知道,陈不二只是假借扇扇子,在这眼花缭乱的时候,悄悄往这两碗药里加入了特别的东西。 小孩儿的药中,添加了布洛芬干混悬剂和头孢干混悬剂,也就是后世著名的“美林”和“希克劳”。 而老头的药中,他则添加了对乙酰氨基酚片和阿莫西灵胶囊,也就是后世常用的“散利痛”和“阿莫灵”。 等药片彻底泡开后,陈不二端着两碗药,示意老婆子和她媳妇,分别给两位病患服下。 老婆子和她媳妇有点不敢喝,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可这时候瞧热闹的人群,怎么会允许她们不喝药? 她们不喝了这药,那别人怎么瞧热闹?某些被刻意安排的“气氛组”怎么起哄? 陈不二一瞧这家子人不敢喝药,也出言讥讽道: “这么多大周百姓瞧着呢,楼上还有禁军老爷,围观人群里我也瞧到了开封府衙役老爷们,你们怕啥?怕我们景室堂敢当着这么多正直善良的热心人之面,将你们毒死不成?” 旁边的人群也在一个劲催促道:“就是,快点喝,事情是你们挑起的,怎么临了反而退缩了?莫非你们心虚不成?” 老婆子一听,也是心一横,跟媳妇一起,给这两个高烧中的家人服下了一碗汤药。 小孩不会说话还好,老头喝了药后咂了咂嘴:“怎么感觉今天这药味道怪怪的。” 陈不二吓了一大跳,赶紧掩饰道: “今天是我们医馆的人亲自熬的药,那些火候、放药顺序、熬药时间长短,自然跟你们有所不同,否则什么叫专业呢。” 众人一听,觉得有道理,这跟烧菜一样,多烧一会儿和少煮一会儿,味道可能就是天差地别了。 见大家都听信了,陈不二瞧瞧抹了一把汗。 药也服下去了,接下来,众人都在等等奇迹出现的时刻了。 到底是景室堂的医术太差,药物不灵。 还是病情是该如此,只是这家子受人挑唆前来闹事,在接下来的一个时辰内,自然会见分晓了。 第25章 有无退烧见分晓 这一老一小的将药喝了下去,现场围观的人都松了一口气,这药效发挥还要等一会儿,但谁也不敢动。 这么多人挤人在一起,谁要是半路走开一会儿去上个厕所,那回来肯定是挤不进人群去了的。 没瞧见很多人因为瞧不见圈里的场景,那是各显神通。 有钱的去街两边的茶馆、酒店二楼,居高临下,一边喝茶一边瞧热闹。 没钱的人,只要爬到马车上,要么爬到路边的柳树上,围墙上,倒也能看个明白。 汴梁城中的小贩们是鼻子最灵的,一瞧这边客流量巨大,马上各自拿着自家贩买的小零嘴、小玩意就开始售卖起来。 一边卖货,一边还能瞧热闹,这可真是赚钱娱乐两不误。 因为围观的人实在太多了,那些小娘子都不好意思跟人挤成一团,而那些年长的老妇人则没有这个顾虑,一个劲往里挤。 就看到一个壮硕的中年妇人,一边挤,一边对身边一个白面书生骂骂咧咧。 “瞎了你的狗眼,老娘的豆腐也敢吃,信不信老娘打爆你的头!” 那个白面书生满脸通红,梗着脖子辩解道:“这位娘子好生无礼,分明就是你拼命往我脸上挤,我何曾想过要吃你的豆腐?” 那个中年妇人一听就不乐意了: “放屁,好歹老娘也是西门杀猪行一支花,怎么会如此不知羞耻,主动投怀送抱,你再啰嗦几句,当心老娘抓你去见官。” 那个白面书生一听,气得两只手都在发抖了,但马上怂了,不敢吭声。 而这位壮硕妇人又开始往这位书面身上挤啊挤的,天知道是谁在吃谁豆腐。 就这样,现场闹轰轰的过了大约两刻钟,那位小孩儿先有了反应。 只见小孩儿全身上下冒出大量的汗水,整个人都像被水喷过一样,连头发都湿了,让人看了啧啧称奇。 有经验的人一看就知道,这小孩儿出汗正是在快速退烧。 那位洛阳保全堂坐馆大夫阮无城马上上前,先是摸了摸小孩儿的额头,再是将手搭在小孩手左手腕部,开始搭脉。 过了几息时间,阮无城惊讶地站了起来,高声喊道:“真的退烧了,而且脉象也平稳了,不似刚才那样快速。” 哦,现场马上一阵安静,所有人都盯着那个小孩子。 只见这个小孩子已经在母亲怀里坐了起来,虽然全身湿透,但精神已经恢复了不少,张嘴就是一句: “娘,我饿了,我想吃馉饳(馄饨)……” 那小妇人一听,欣喜地连连点头,“娘去买,娘马上给你去买。” 那老婆子本来眼睛盯着陈不二,小心翼翼地防着他搞什么鬼,现在一听孙儿精神已经恢复大半,开口就要吃东西,那个开心呀。 一把上去,从媳妇怀里抢过孙子,“哎哟,我的乖孙儿,你想吃什么,祖母都给你去买来,只要你身体安康,祖母真是死了也甘心哦。” 这时候围观的人都惊呆了,随之发出一声声喝彩声。 “嗨,这陈家少爷果然有两下子,这不到两刻钟时间,小孩儿果然退烧了,神了。” “哎哎,这是什么方子,刚刚你们听清楚了吗?” “再看看吧,万一一会儿又烧了呢?” 现场说什么的都有,但总的来说,大家都是纷纷看好景室堂的药方,但也有少数人不看好,毕竟地上还躺着一个老头呢。 说好半个时辰,这都过去两刻钟了。 人群外面,陈家的子弟全部都摩拳擦掌,兴奋异常,因为大家清楚,哪怕只有一个人见效,这景室堂今天的名声算是保住了。 就连陈锦柏的眼珠子也瞪得圆圆的,一脸不可置信。 只有陈离抚着胡须,若有所思。 就在大伙儿目光都在小孩儿身上的时候,那位地上躺着的老汉也在儿子的搀扶下坐了起来,同样也是一身大汗淋漓,但眼神却清澈了许多。 小孩儿陈不二不担心,儿童有一个特点,只要一退烧,马上就会活蹦乱跳。 但老年人就不一样了,鬼知道他有没有什么基础疾病,任何一种意外,都可以导致治疗效果跟不上。 陈不二蹲下身来,对着老头问道:“老丈,你现在觉得如何?” 那老头虚弱得说到,“感觉身子骨没有那么烫了,但我好渴。” 陈夏知道这是脱水的表现,前面几天滴水不进,加之刚刚退烧时又出了一身汗,体液得不到补充,体内电解质还是没有恢复,那么人就没有脱离危险。 如果是现代社会,这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挂针补液。 但这是在大厅广众之下,拿出耳温枪和听诊器就已经够夸张的了,再拿出几瓶盐水给他挂上去,那就真的要被皇城司当妖怪抓走了。 那么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口服补液。 一念至此,陈不二又喊过来三哥陈不怒嘱咐几句,不一会儿,陈不怒就拿来了几杯水。 陈不二又从随身携带的皮包里,拿出一包药粉倒到水杯里,融化之后拿到了老头面前。 “老丈,这水你喝下去,能喝多少喝多少,直到你喝不下为止,你如果信我,想保住老命,就听我的。” 老头这时候身体恢复了很多,烧也自感退了,心里早就将陈不二当作了救命稻草,哪里会有不从之理,于是在儿子的帮助下,一杯接着一杯喝。 这时候陈不二再一次拿出耳温枪,对着老头和小孩儿的耳朵就是一按,果然,在现在抗生素和退烧药的作用下,效果那是杠杠的,两人同时退烧了。 阮无城和秦子衡做为两个“监督员”,也马上对两人进行复诊,结果一致,两人都已经完全退烧了。 一时间,现场的气氛就达到了顶峰。 就数潘明光、朱力臣、杜宗哲三个死党喊得最响: “瞧见没?瞧见没?堂堂京城五大医馆的景室堂,岂会开出无用的药方来?岂会卖出造假的药材来?” “就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下老婆子一家无话可说了吧?” “最可恨那些挑拨离间之人,让这无辜的景室堂受此冤屈,真的是苍在无眼呀~~~” 这仨兄弟的表演,一个比一个浮夸。 第26章 到底受谁的指使 说谁震惊,都没有陈家人震惊。 陈锦柏和陈离这主仆俩心有灵犀,马上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一个去检查那老头,一个去检查那小儿。 又是把脉,又是问诊,一通忙活,两人互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睛里看到了精光。 这两个患者原本的病情,刚刚他们其实已经从坐堂医生那儿了解过了,根据他们多年的行医经验来看,属于最难治的“伤寒”类型。 尤其老的老,小的小,要想自己杠过去也是很难的事情。 想不到陈不二几贴药下去,居然神奇般的在两刻钟左右全部退烧,这不能不让他们震惊和怀疑。 陈锦柏拿起桌上的药方,仔细研究了半天,又将刚刚抓药的小厮叫了过来问得明白。 各种证据都显示,这的确是景室堂的普通药方,也的确是景室堂内抓的药。跟之前那四贴药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怎么前面四天毫无用处,今天则是一用就灵,效果可以差这么多的? 陈锦柏甚至已经在怀疑,刚刚陈不二是不是被陈家老祖附身了? 否则这个家族里最不学无术的小儿子,怎么可能有这个自信夸下海口,可以在一个时辰内退烧? 他的目光,看向了不远处的小儿子,久久无语。 陈不二此时在干嘛? 他这时候坐在椅子上,翘着个二朗腿,他的三个死党给他捏肩的捏肩,捶腿的捶腿,打扇的打扇,一副狗腿子的模样。 “七哥儿,你太牛了,绝对是我们医行四公子的楷模啊,打出了我们四公子的赫赫名声。” “七哥儿,我的亲哥哥喂,跟你商量个事,你手上是不是有退烧秘药?给弟弟一些呗,我好去鬼市换钱,你瞧我最近因为没有银子,都饿瘦了。” 陈不二斜着眼睛瞟了朱力臣一眼: “胖子,你瞧瞧你这肚子,再瞧瞧你这一身肥肉,你就不怕到时得三高,英年早逝?” 朱头子嘿嘿笑着:“我更怕英年饿死,俗话说得好,醉仙楼里死,做鬼也不怕。” 杜宗哲突然停下了敲腿的动作:“不对不对,这句诗怎么这么耳熟?” 陈不二一翻白眼,被这几个比他还不学无术的好兄弟给气乐了。 潘明光虽然喜欢赌钱,但智商还是在线的,悄悄用嘴努了努。 “妹夫,看出来了吗?这一家子人就是被人教唆来你们景室堂找麻烦的,否则借他们几个胆,敢在陈家面前闹事?” 陈家虽然不是权贵之家,但行医多年,家中连太医都有,这汴梁城中上上下下的关系那都是很扎实的,谁家没有个头痛脑热?交好一家名医馆,对全家健康都有保障。 所以在一般的普通小民眼里,五大医馆那也是高高在上的豪门大户,惹不起的存在。 但今天这一家五口,一点背景没有的小老百姓,居然也敢气势汹汹闹上门来,要说背后无人指使,景室堂门口的石狮子都不会信。 陈不二轻轻点了点头: “我看出来了,但我猜不出是谁家在背后主使,可能我父亲知道,但你也晓得,家中之事我从来不管,也无人跟我提起。” 那老婆子看到自己老头子,小孙儿都恢复了不少,心中自是高兴。 但老婆子看向陈不二的眼神中,明显就带了一些闪烁,这时候就开始服软了。 “陈,陈少爷,之前是老婆子错过你们了,请你原谅老婆子我心疼孙子,之前出言多有冒犯,请你多多原谅个。” 陈不二似笑非笑,也没有理睬她,而是坐了起来,站在了椅子上,对着围观的众人拱了拱手,高声喊道: “各位汴梁城热心的街坊们,还有刚刚给我们做中人的三位先生,现在事实摆在眼前,我们景室堂的药方和药材,没有任何问题,也是真实有效果的,各位可愿替我们作证?” 围观的人齐齐喊道: “大伙儿都亲眼瞧着呢,这分明就是老婆子一家误会引起,景室堂可是咱们汴梁的老子号,肯定没问题。” “就是就是,前些天我夫人的娘家表弟的二舅妈的小叔子高烧不退,求了很多医没用,求到景室堂来,两天就退烧,谁敢说景室堂骗人,我第一个不服。” “我们愿意替陈家作证!!!” “老婆子一家要道歉!!!” 这下好了,舆论马上就反转了,现场的人群,十之八九都是支持景室堂的,并被景室堂今天两刻退烧的神奇之处给深深的折服了。 陈不二又是一拱手: “那在下就替景室堂,谢过诸位了,你们放心,我们医馆有着百年信誉,绝不可能做出丧尽天良之事,也不可能知假贩假,如有此事,” 哈哈哈。 毒到家了。 刚刚对小儿子的印象有所改变的陈锦柏,又气得直吹胡子。 陈不二才不管别人怎么想,就这么当着上千人的面,看着那老婆子说道: “这位婆婆,咱们往日无仇,近日无怨,你能不能告诉大家,你是受谁主使前来陷害我们?是谁给了你这个勇气?梁静茹吗?” 等等,梁静茹是谁? 陈不二这话一出,现场聪明点的人,就意识到事情的不对了。 因为有太多不合理之处,包括之前老婆子说漏嘴的,什么开水凉水和关灶火理论,这分明就不是一个大字不识,一点医术不通的老妇人说得出来的话。 现场所有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到了老婆子身上。 只见这个老婆子的脖子一缩,连连否认: “少爷说的什么话,的确是老婆子忧虑过甚,思虑不周所以才做出这等错事,与旁人无关,更无人主使。” 人群中的陈锦柏一听,眉头一皱:“这个臭小子还是年轻,他这么问,人家会承认才怪。” 陈离轻声说道: “二爷,你这就不懂了,七哥儿这么当着众人的面大大方方问出来,其实要的不是一个答案,他就是要让汴梁城的人都去思考一下。 为什么景室堂这几年这种医闹频繁,这是因为景室堂医术太差,药物不灵引起?还是因为背后有人躲在暗处主使引起?这天下聪明人这么多,自然有人听得出来。” 第27章 什么景室堂秘方 一场公关危机,被陈不二这三下五下就解决了,这让陈家人纷纷感到扬眉吐气。 围观的人群慢慢在散去,陈不喜几人将这个最小的弟弟团团围住,不停询问刚刚治病的经过。 只有陈不爱和陈不惧冷冷看了一眼,转头就往老宅走去,一点没有兄友弟恭的自觉。 陈锦柏看了一眼这两个侄子的背影,小本本上已经给他们记了一笔。 见众人都准备散了,那闹事的老婆子一家都不敢离开。 他们也知道今天闯祸了,说难听点,景室堂这样的大户人家想要报复他们,他们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都不一定。 陈不二这时候也不想多管闲事了,反正他已经为这个家操碎了心,忙碌了半天,应该回去歇一歇了。 “咳咳,父亲,如果没事,孩儿先走了。” 陈锦柏看了一眼儿了,存心考究他:“不二,你说这一家子我们应该怎么处理?” 那老婆子一家一听,吓得连连跪地求饶。 陈不二看了他们一眼,心里叹了一口气,这送佛只能送上西了。 刚刚那两个病患口服了一次抗生素和退烧药,只能管一时,万一药效一过又烧起来,这家人又可能来闹。 而且这种市井小民,景室堂真的出手报复,传扬出去,景室堂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医馆可是救人的地方,不是杀人的地儿,有些脏事,不能沾。 “父亲,稍等我一会儿。” 说完,陈不二走进了医馆,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几个小纸包。 “老婆婆,你们不说实话也没事,有些事情只要做过就一定查得出来,不过我们景室堂可不像别人那样阴险,你们既然是我们这里瞧的病,我们就一定会负责。 给,这是我们的秘方药,这个一次一包,一天两次。这个一次一包,一天三次,切记,最少口服三天,三天之后,我保证还你们一个健健康康的老头和孙儿。” 那些还没有散去的人群,一听景室堂以德报怨,不但没有责难这闹事的一家人,反而给了秘方药,不禁纷纷喊起好来。 “陈少爷仁义!” “景室堂果然是良善人家,医学世家,佩服佩服。” 陈不二非常装逼地挥挥手,时不时还拱个手表示感谢支持。 陈锦柏看到小儿子将事情首尾处理得非常得体,不但解决危机,反而将坏事变成了好事,让景室堂的名声传扬出去,心中大乐。 “好好好,我儿果然是浪子回头了,为父甚慰,为父甚慰啊。” 陈不二连连谦虚:“不敢不敢,都是dang和人民教育得好。” 陈锦柏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你刚刚说的景室堂秘方是什么回事?我怎么不知道?” 陈不二一听,傻了,这种秘方他怎么好说出来,那可是他赚外快时用的独家秘方,怎么能轻易交出来? 交出来就算“景室堂”公账上的东西了,而且,他也没办法说是怎么制作出来的呀. 难道跟老头说,你儿子是穿越者,来自一千多年后,随身自带了一个医院?里面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药品? 如果他真这样说了,非被家里送到玉堂巷的失心疯诊所去。 一想到此,陈不二马上打起了哈哈: “爹,啊哟喂,我这背上的伤疤又开始痛了,啊哟,胖子瘦子还傻站着干嘛?赶紧扶本少爷回房。那谁,你们三个去不去?” 潘明光、朱力臣、杜宗哲一听,也连忙卷起衣摆,跟着陈不二快速消失在宣门内大街。 “哎,哎,不二,不二~~~~” 陈离在身边呵呵笑了一声: “算了算了,孩子有自己的秘密,我们就不要刨根问底了,反正肉烂了还是在锅里,怎么样,我看人很准吧?我就说不二这孩子跟其他几个兄弟不一样。” 陈锦柏也是放松地摸了摸肚子, “好,果然是我的种,类父,哈哈,走,我请客,咱们去玉回春酒家去吃顿好的,这大山里一待半个月,嘴里都淡出鸟来了。” 陈离一想,这父子还真像,一点都不愿委屈了自己。 话说陈不二在瘦子胖子的“搀扶”下,快速朝内宅走去,到了一个拐弯处,确定其他人看不到了,陈不二就下来自己走了。 穿过医馆特意留着的门,就可以直接到达陈家内宅。 陈家老宅“中轴线”上是主屋前厅中堂之类的,是家长居住的地方,主屋东西两侧各有六个独立的跨院。 陈家几个兄弟都已经成婚,所以一家占了一个独立的小院。 陈不二还没成婚,原本应该是和陈锦柏陆冰轮住在主院,但他受不了父母的管教,于是在他的强烈要求下,也一人占了一个院子。 而且还是陈家老宅最角落的一处院子,围墙外就是一条弄堂,可以直通宣门内大街,隔壁就是辽国驻汴梁的使馆。 别人不知道,但城墙上巡逻的士兵三天两头可以看到,陈家七少爷和两个小跟班,经常深更半夜,偷偷摸摸翻墙回家。 陈不二当初看中这个无人要的院子,那就是为了出行方便用的。 一行人揪肩搭背来到陈不二的小院前,潘明光一瞧门上匾额就充满了好奇。 “天上人间”? “妹夫,什么时候你把你这小院子取名叫天上人间?莫非你也想成仙不成?” 陈家是道教出身,按规矩,陈家的所有男丁都是在册的景室观道士,怪不得潘明光有此一问。 陈不二看着那四个大字,一声叹息呀,这可是他前世的一段回忆呀,哪个男人不向往“天上人间”呢…… 进了院门,这是个四四方方的小院,分为主屋三间,左右厢房各四间。 主屋是陈不二这个少爷住的,西厢房是胖子和猴子的房间,东厢房则是小厨房所在。 陈夏重生到这个大周朝,对于这个没有味精和辣椒的世界,多少都有点不习惯,所以经常悄悄地关起门来,在自己的小院里,跟瘦子和胖子一起吃火锅和烧烤。 自从这三个死党偶尔一次吃过烧烤和啤酒后,这经常死缠烂打陈不二,为的就是吃上那香辣味的美食。 第28章 被人怀疑太偏心 几人走进院子后,杜宗哲马上回身将院门死死关住。 潘明光和朱力臣一左一右夹住了陈不二,匆匆往厨房跑去。 “哎哎,我说你们哥几个要不要这么急呀?我刚刚长途跋涉回家来,回来又打了一场官司,你们好歹让我歇歇脚洗洗澡换身衣服呀。” “洗什么洗,过会儿烧烤一吃,全身都是那股子烟味,洗不洗也无所谓了。赶紧地准备起来,自从你不在汴梁城里,你可知道我们哥几个过的是什么日子?” 朱力臣刚抱怨完,潘明光也哭丧着脸说道: “妹夫你是不知道呀,我爹,也就是你未来老丈人这个月将我所有例钱都交给了我夫人,好家伙,哥哥我都快急得要去做兔儿爷了,半个月没摸牌了,苦啊。我可是你未来大舅子,是明月的亲哥哥,你可不能不管我呀。” 陈夏听了一翻白眼: “拜托,我又不是你们奶妈,你们没钱了找我?没吃的找我?我TM找谁去?我家是开医馆的,不是开金银铺的,更不是放利子钱的大财主。 要知道我家里自从药材连连被劫亏损,据说账上的库房里穷得都连只老鼠都没了,老祖宗留下的银冬瓜都一个个起出来还了账,穷得就差典当了这老宅子。 你们还问我拿钱?呸,你们一个月的月例钱是二十两,我TM的月例钱减少到只有二两,比你们少多了好不好,我不问你们几个大少爷借钱就不错了,滚滚滚。” 三个贱人连忙拍起马屁: “七哥儿,你可真会说笑,别人不知道,咱们哥几个还不知道?你是缺钱的人吗?听说你逛窑子不但不用钱,反而是那些青楼女子倒贴给你,我了个去。” 说完,三人都把目光集中到了陈不二的裤裆上,吓得陈不二赶紧拿手捂住: “卧糟,你们几个想干嘛?” 潘明光三人齐齐发出那种咂咂咂的声音: “七哥儿,莫非你这资本特别雄厚吗?有没有啥秘方教教我们?” 陈不二一听这话,那腰杆马上就挺起来了: “咳咳,我跟你们说,这种需要天赋的,天生有就有,天生无就无,非药力可改变的,你们就死了这条心吧,哈哈哈~~~” 三人又齐齐竖了一个中指,这也都是学的陈不二。 陈不二这时悄悄摸了一把汗,当着未来大舅子的面聊着去青楼的事情,这也就是古代,要是换了现代社会,非被打爆头不可。 陈不二这边嘻嘻哈哈好不开心,隔壁院子里,陈不惧却在连连发脾气。 一进家门,他就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就连丫鬟送上的茶水热了一点,也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陈不惧的夫人叫张茵茵,别看名字取得文雅,但那个尖尖的下巴和薄薄的嘴唇,就知道也不是一个好惹的女人。 听到丈夫讲诉下午的遭遇,也是满肚子火气。 “要我说啊,就是二伯偏心自己嫡儿子,否则就老七那个为人,家里谁不知道他连本《伤寒论》都背不下来,会治什么病? 不用想,肯定是二伯将家里的什么秘方秘药悄悄交给了老七,老七又悄悄将药添加在了那药中给那老头小儿服下,这明着就是想给儿子出风头嘛。 咱家里,本来应该是长子长孙当未来家主,可大伯在宫中不管事,二伯侥天之幸得了这家主之位。人都是有私心的,定是二伯不想让大房继承,三哥又是庶出,所以才将老七推了出来。 你呀,就是太老实,做为三房的嫡子,还是长子。如果二房都有资格当家主,凭什么你就不能?难道你不姓陈,还是你是庶子?二伯这样做真正让人寒心。” 陈不惧一听,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陈老七会治病?这话说出去,恐怕这汴梁里中的人都会笑掉大牙。 既然他不学无术,不通医理,那他之前在人前夸下海口,保证一个时辰内就让病人退烧,的确是相当可疑的事情,他必定是有所倚仗才有势无恐。 难道真的是二伯将家中轻易不示人的什么秘方交给了老七不成? 一念至此,陈不惧坐不住了,一拍桌子,气得破口大骂: “这二伯也太胡闹了,偏心也偏得太过份了,如果让老七当了家主,咱们景室堂岂不是要成为汴梁城的大笑话了?这祖宗百年的基业岂不是要毁于一旦? 不行,这事我得跟父亲去商量商量,不能让二伯一家这么瞎胡闹下去,不能让二房把咱家医馆给彻底败了,到时咱们可都要喝西北风去了。” 张茵茵一把扯住了陈不惧的胳膊,没好气地说道: “我说你是不是傻啊?你跟父亲去说,父亲在这家里有说话的份吗?咱家的事情,还不都是大伯二伯商量着来,咱父亲也只有受欺负的份。 要我说呀,你还是想想,怎么样从下个月的药材里扣点钱下来,既然这景室堂不是大房就是二房的,没咱们的份,那我们还这么尽心尽力替医馆办事做什么? 扣下来的钱,可都是咱们的,等咱们有钱了,去汴梁城中开个分号也罢,去外乡开个分店也好,总比呆在这艘破船上好,免得将来一起遭了殃。” 陈不惧一听,马上转怒为喜,笑呵呵地在张茵茵脸上捏了一把: “老话说得好呀,果然是家有贤妻旺三代,胜过良田千万顷,那就依你,咱们赚咱们的银子,随他大房二房去折腾,反正现在家里也亏空光了,没啥花头。” 说完,两口子都心满意足的准备吃饭了。 忽然陈不惧鼻子抽了抽,“咦,娘子,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子香味?” 张茵茵也用力闻了闻,“是有一股肉香味,谁在家里烤肉?” 陈不惧忽然想到了什么,鼻子里重重一哼: “那还用猜,定是隔壁的老七在自己院子里跟狐朋狗友一起大块大块吃肉了。明明咱们的例钱都减少了,偏偏就他能每天吃香的喝辣的,二伯这家主也太偏心了。” “就是,这么偏心如何服众?” 如果陈不二在现场,真会气得吐血,冤枉想一头撞死。 第29章 古生堂嫌疑最大 “景室堂”医馆因为财政困难,所以陈家人的例钱都相应减少了,连家中地位最崇高的老太太一个月都只有三十两。 考虑到已婚的子弟要养着一家子,所以“家主”陈锦柏在定例钱时,给家中成年人一月定了五两,儿童一月二两。 像陈不惧夫妻两人,又有两个孩子,一个月分到手就有十四两例钱(年末分红不算) 十四两银子不少了。 换算成现代社会,一两银子就相当于是1000元人民币,十四两就是1.4万元。 不要以为1.4万看似不多,但要考虑到古代的物价,购买力是相当于现代社会的5万元都不止。 像之前来闹事的那老婆子一家五口人,一个月的开销也不超过二两银子,也就是陈家一个儿童的例钱。 真可谓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用现代人的眼光看来,大周朝的贫富差距还是非常大的。 不过发例钱,偏偏到陈不二这里就出了意外。 因为陈老七未成婚,两个伴当各自有例钱,加之陈锦柏这个当父亲的,要故意限制小儿子的用度,所以一个月例钱只定了可怜的…… 二两。 相当于跟陈家的小娃娃一个级别。 结果都这样委屈了,还被人在背后嚼舌头,以为是二房偷偷用公款补贴他。 如果陈不二地下有知,啊呸,隔壁有知,他肯定要去开封府门口敲“蒙冤鼓”,让包大人来评评理了。 “天上人间”小院里。 后知后觉的陈不二穿着一件小短褂,正用刷子给烤肉上油,再洒上香喷喷的辣椒粉和孜然,肉串一瞬间滋滋作响,馋得几得口水直流。 那哥仨,连同胖子瘦子一共六个人,一边吃着撸串一边喝着冰啤酒,吹着初夏的凉风,好不惬意。 这三个纨绔有一个优点,他们从来不会问陈不二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是从哪来的? 反正问了也是白问,陈不二从来都推说,他在五岁的时候拜了一个云游道士为师父,啥玩意儿都是师父留给他的。 而瘦子和胖子是家生子,又是伴当,自然是心腹中的心腹,很多事情陈不二不跟他们保密,反正主仆注定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 哪天陈不二得罪了官家,被炒了家诛了九族,胖子瘦子这样的伴当,也是要被当作九族一起斩首的,所以根本不用问。 潘明光一口气喝完了一听啤酒,叫了一声爽后,开始聊起了下午的事情。 “妹夫,你家今天发生的事情不是偶然,背后肯定有人教唆指使。我听父亲在家悄悄说过,似乎嫌疑最大的是马行街的古生堂崔家。” “古生堂?” 陈不二平时不管家中事,所以对于“景室堂”和“古生堂”的恩恩怨怨并不是很清楚。 “对,古生堂,听说你们两家医馆祖上就因为观念不同存了矛盾,一个认为要这样治,一个认为要那样治,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原来古生堂是要压着你们景室堂一头的,但自从崔温茂崔太医去世后,那太医院医丞的宝座就被你家大伯给占去了,崔家没太医撑腰,急得不得了。 听说崔家正在通过各种关系,不知道给崔丞相进贡了多少,他们都是出身清河崔氏,还没有出五服,算起来本就是一家人。” 朱力臣嚼着一嘴羊肉,含糊不清的说道: “崔家有崔丞相相助,必然要重回太医院的,没有太医,他们家的医馆可维持不了这汴梁城第一。” 陈不二有点搞不清楚情况,奇怪地问道: “他崔温盛要进太医院,跟景室堂有什么关系?你有本事就进呀,哪怕要打通关系,那也是尚药局和太医院的事情,跟我们家找茬干嘛?” 潘明光摇摇头: “这我就搞不清楚了,但这两者肯定是有关系的,否则古生堂不会想着要来打压景室堂,还用这种下作手段,说明他们心里也挺急。” 杜宗哲独爱陈不二的这里的红星二窝头,现在已经喝得东倒西歪了,也帮着出主意: “这还用猜,陈大伯医术高明,深得官家信任,宫里宫外都少不了他,所以他不走,他这医丞的宝座谁也抢不走,那崔家想要上位,想要夺回医丞,就要另外想法子。 景室堂越乱,生意越差,一旦到了维持不下去的地步,那陈太医自然无法在宫中安坐,这或许就是古生堂的一个阴谋。 你们想呀,陈大爷要是辞官回家打理医馆,那医丞宝座不就空出来了,多少人打破头都想争取,我看呀,对方今天一计不成,估计又会想另外一计出来。” 不得不说,从大家族里出来的少爷,哪怕是最纨绔的子弟,那种直觉和分析能力,那也是一流的。 其实这几人的猜测已经无限接近事实真相了,可惜他们几人在家族里影响不好,无人会听他们的。 陈不二才不想管这种勾心斗角的事情呢。 当“医丞”又怎么了?没听说过伴君如伴虎吗? 电视里不都是这么放的,一个不小心,让皇帝不满意了,皇帝就是一句“来人呐,推出午门斩首”,那多可怕? 当“家主”每天都要劳心劳累,不是想着怎么算计人,就是防着别人怎么算计自己。另外还要操心全族上下几百口人,一个总店十多个分号,加外景室山的产业。 就比如景室堂之前几批货物被劫,损失近二十万两银子,做为家主的陈锦柏连白头发都多了不少。 这样的家主当着,不是享福,反而是折寿哦。 有时间多逛逛这繁华的汴梁城,多看看这花花世界,无忧无虑过完一辈子,再娶上几个如花似玉的妻妾,还要啥自行车? 陈不二刚想到妻妾的事情,那边潘明光就在提醒了。 “妹夫,你都多久没跟我妹子见面了?咱们两家是世家,没有那么多男女大防,平日应该多见见面,多走动走动才是。 不过,嘿嘿,我那妹子个性最是要强,我都不是她对手,你将来有得吃苦喽,还想再去青楼跟你的那些老相好搞天搞地就别想喽。” 说完,几个狐朋狗友都奸笑了起来。 第30章 一计不成再生计 陈不二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 “我再次强调一下哈,我去青楼从来没有过搞天搞地,我都是去跟姑娘们聊聊天喝喝茶的,兄弟我活了十七年,目前还是冰清玉洁的状态。” “哈哈哈,笑死我了,就你还冰清玉洁,那我岂不是三贞九烈了?” “就是,妹夫,做人不要怂,我虽然是你姐夫,但我坚持站在你这边,男人们,有几个相好怎么了?” “七哥儿你太搞笑了,你问问汴梁城中,谁人会相你这鬼话?哈哈哈。” 陈不二看着这三个喝醉了疯疯颠颠的的玩伴,也是一声叹息,这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他拿起一罐子啤酒,一饮而尽,想到潘家这门娃娃亲,就有一种日了狗的感觉。 古代人真当是乱搞,这一男一女还是小婴儿的时候,就被家长定了婚约,这不是开玩笑嘛? 谁知道长大了,对方会变得貌若天仙,还是长得跟柴油桶似的?是温柔可人,还是野蛮生长? 啥情况都不知道,两人婚前甚至很难见面,一直要到洞房花烛夜,一揭盖头才知道对方长啥样,这跟开盲盒似的,全靠运气。 对男女双方来说,都太不公平了。 而且当天晚上这对陌生男女就要圆房,因为第二天一定要拿出那块带着血迹的白色手帕给众人看,见证新娘的完壁之身。 如果白色手帕上不见红,那不管你们有没有圆房成功,那都会影响新娘的名誉,风言风语就会传出去,说她婚前如何如何不检点。 你们想想,万一洞房花烛夜,盖头一打开,发现这新郎的长得像头猪,或者新娘长得跟如花一样,那怎么下得去嘴? 别说什么蜡烛一灭都是一样的,这事能一样吗? 陈家和潘家是世交,且都在一个城中经医,虽然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西,但平素还是有机会见面的。 陈不二上次见到潘明月,还是在三年前,那时候潘明月才十四岁,换了现代社会,妥妥的小学生一枚。 当时陈不二看到这个小萝莉,一想到她将来就是自己的妻子,那个郁闷啊。 这么小,太禽兽了。 而且潘明月这长相吧,怎么说呢,可能没长开吧,反正只是一个清秀的姑娘,并未特别出众。 而陈不二这种穿越者,见过太多硬盘上美女的人,就喜欢那种前凸后翘的大长腿,像米兰达·可儿一样的国际名模,起码你得像范冰冰吧? 火柴妞绝对不符合他的眼光。 潘明月,就是陈不二心目中的火柴妞,干瘦的火柴妞。 一想到这里,陈不二就捏紧了手中的啤酒瓶,目光坚定地想到:“不行,我要追求自己的幸福,得想个办法把这门婚事给退了。” 夜已经深了,各家各户都吹了灯准备入睡了,陈不二几人吃饱喝足,也挤在一张床上昏睡了过去。 但此时,在汴梁内城东北角的马行街上,有一户人家的书房里一直点着灯。 如果陈锦柏在现场,就能认出来,在书房主位上坐着的,正是京城五大医馆之首的“古生堂”当代家主,崔温仁。 崔温仁今年五十多岁,属于崔氏三兄弟里的老大。 老二名叫老大崔温茂已经过世,空出来的太医局医丞宝座,就是被陈不二的大伯,陈锦松给坐去了。 老三名叫崔温盛,是目前崔家医术水平最高的,也是崔家一直想送到太医局,心心念念要夺回医丞宝座的希望所在。 崔家兄弟俩坐在椅子,中间跪着的,就是那白天去景室堂里闹事的老婆子。 这时候的老婆子哪有白天时那么嚣张?反而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眼睛时不时瞟向了主座上的两位老爷,面上一片恐惧之色。 “这么说,今天交待你的事情,你给办砸了?不但没有让景室堂名声扫地,反而让他们趁机宣扬了一波快速退烧的本事?” “回,回崔老爷,老身,老身也不曾想到,这陈家的秘方如此厉害,最后时刻让他们翻了盘,求崔老爷开恩,并非老身不用心办事。” 崔温仁一阵冷笑: “王婆,你这话我怎么敢信,你要说景室堂是他们的二老爷出手,那我还信了你几分,但你说那个谁,七少爷出手了?哈,老三,你是不是觉得非常可笑?” 崔温盛也配合着笑了一下: “如果陈家老七会治病,那简直比母猪会上树还可笑,陈不二虽然我没见过,但听过他太多传说了,别说学医了,据说他连字都认不全,他能懂个啥?” 哈哈哈~~~~ 温家两兄弟的笑声,把王婆吓得几乎是魂不附体,连连磕头。 “两位老爷明鉴呀,那今天发烧的老头和小儿,我都是乡下找来的,而且都是调包的,根本就不是四天前去瞧病的那二人。可真是高烧,但谁又能想到陈家会如此厉害。” 崔温仁突然想到:“你说,那陈小七走之前还送了你几包药粉?” “是是是,老身差点忘了。” 说完,王婆就将几包药粉送上。 崔家两兄弟打开纸包,发现里面的药粉皆是细小的小颗粒,闻了一下,没什么味道,尝了一下,非常苦涩。 兄弟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猜不透这药粉是何物? “大哥,你看这药粉是什么药材制成?难道是陈家的秘方?” 崔温仁行医几十年,也是头回遇到了自己不认识的药物,一直在细细体会这药粉的味道。 “奇了,这世上药物千千万万,但只要我一尝,多少都能猜出点成分来。但这些药粉,我居然一味药材都尝不出来,这不像草药,也不是矿药,更不像是哪个活兽上取出的异宝。” 这两兄弟却尝越奇怪,慢慢的,将几包药粉尝完了,还是没有一点头绪。 “大哥,接下来我们怎么办?现在陈家肯定有了一定警惕,再以这种方式去毁他们的名声,似乎已经不管用了。” 崔温仁吐掉口中的苦味, “那我们就直接针对陈锦松,让他在太医院里待不住,不过这事需要丞相的帮助,明天我们一起去拜见一下丞相再说。” 第31章 没钱就去逛青楼 第二天早上,随着钟鼓楼上那一百零八下的鼓声响起,汴梁城也在苏醒。 陈不二睁开眼,拿开了搭在他胸前的一条腿,推了一下旁边人几下:“哎哎,起床了。” “噢~~~~天亮了吗?” “太阳都晒屁股了。” 昨晚这几人喝醉后,都挤在一块儿睡了,今天一早都得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了。 走之前,潘明光不好意思地赔笑道:“妹夫,那啥,嘿嘿,为兄我最近手头嘛……” 朱力臣和杜宗哲也开始屁股抹油了,坐在那儿扭来扭去。 陈不二摇摇头,让瘦子从房中取出一个木匣子,然后当着几人的面,一把打开。 “瞧见了没?我现在全身上下,连同瘦子胖子的例钱加起来,也只有这二十两银子了,怎么分,你们三个人自己定。” 朱力臣一瞧,苦着个脸:“才二十两呀,都不够我一顿饭钱。” 潘明光一巴掌拍在他头上: “没钱你不会回家吃饭去?我妹夫攒下这二十两银子容易吗?他就这点钱,你们还要剥削,你们还是人吗?这样,我拿三分之一吧,七两归我。” 陈不二差点一口盐汽水喷死这个不要脸的大舅子兼狐朋狗友。 这家伙没钱了只盯住他一个人,从来不去旁人那儿借。当然他有钱了,也舍得给兄弟们花,眉头都不皱一下,所以几人才能长久玩下去。 朱力臣和杜宗哲则委委屈屈地各自带着了六两银子后,纷纷作了鸟兽散。 看着空荡荡的钱匣子,陈不二揉了揉眉头,对着自己的两个小跟伴说道: “咋办?好不容易能攒下点钱这下又没了,咱们又只能去逛青楼了。” 胖子不以为意:“嗨,反正咱们只要跟着少爷,有吃有喝就行了。” 瘦子也是嘿嘿一笑:“没钱,对咱哥仨还是问题吗?少爷,咱们青楼走起。” 陈不二揉了揉自己的老腰: “想赚快钱,看来只能去那儿想想办法了,既然六哥拜托我要一条万水青的手绢儿,今天咱们先去百花楼吧。”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到瘦子和胖子已经穿戴整齐,站在了门口一副随时可以出门的样子。 陈不二一脚踢了过去:“先说好了,去青楼只准看,顶多摸两把,千万不要真刀真枪地干,那儿的姑娘脏,公共汽车懂不懂?” “不懂!” 陈不二一口气没上来,没好气的挥手到: “滚滚滚,公共汽车都不知道,反正你们只要给我记住了,将来等本少爷有钱了,咱家里那丫鬟随便你们挑,千万不要对青楼女子动情,那绝对是伤心伤腰伤银子。” “晓得了晓得了,少爷,你每次去青楼都要给我个上一课,现在我们都已经会背了,放心吧,咱们就看看,纯粹就看看。” 三个人悄悄出了院门,这大白天要出门,要么走南边的正门,要么走北边的小门,翻墙只有三更半夜没人看到才能干的事情。 路过医馆的时候,陈家人都已经忙开了,虽然今年生意大不如前了,但好歹还是有一些从全国各地赶到汴城内瞧病的患者,暂时还能维持景室堂生计。 当陈不二想悄悄溜走的时候,刚巧被大哥陈不喜看到了。 陈不二见他要打招呼,连忙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又拱了拱手求饶。 废话,这一家人都在忙活,就他一个人又要出去做“街溜子”,被他老爹看到肯定又是一顿鞭子。 陈不喜一看小弟这个表情,也是呵呵一笑,轻轻挥了挥手,示意他赶紧走吧。 陈不二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带着两个小跟班,迅速消失在景室堂大门口。 这时候的汴梁城中,各条街市,三百六十五行,全部都开始了一天的营业,热闹非凡。 大周朝时期的汴梁城中,用后世历史书来形容,那就是达到了资本主义社会萌芽期。 不但社会高度繁荣,连同物质也是极大能得到满足,老百姓总体来说是安居乐业的,只要你勤劳,哪怕一大早煮热水供应街坊,那也是能过日子的。 大周朝比较开放,不禁民众经商,也不歧视商人。 甚至很多外放官回京述职,都会带一些当地的土特产,运送到汴梁城中来贩卖赚点差价,而官家也不会过问。 社会风气开放,有钱人多,紧接着的就是文化产业特别发展,各种“瓦舍勾楼”在汴梁内外城,东西南北到处开花,其中光是大大小小的青楼就超过了一百零八家。 还不包括那些半闭门迎客的暗娼,以及官方国营的“教坊司”。 “教坊司”就比较惨了,里面的姑娘绝大多数都是犯官的妻女, 原本是高高在上的贵夫人、大小姐,结果家中父亲或丈夫犯了事,被带走了,那好,一夜之间,就可能成为了“草鸡”,被迫营业。 有些心理变态的男人,就是最喜欢去教坊司找这些当年的官太太,大小姐,好发挥一下自己的**,随意凌辱。 陈不二在这个世界见多了这种惨事,所以真心不觉得当官有什么好。 高收益意味着高风险,大周朝虽然不杀士大夫,但有时候让你活着比死了更痛苦,再想想这当官有啥好? 有钱还不能花,非要在官服上打几个补丁去上朝,留着家里的“银冬瓜”全被后世子孙给祸祸光。 百花楼位于城东的“赵十万大街”上,从“景室堂”过去差不多有二十里地,走路是要累死的。 所以主仆仨人来到了宜秋门内大街上,雇了一辆“公共马车”,付了五十文钱,就可以专车直达,相当方便。 汴梁城基本上是全城皆繁华,但要说最繁华的区域,那肯定是城东和城南一带。 而城东最热闹的,就是大相国寺一带,以及赵十四街那边,百花楼就座落在这里,这座青楼颇具规模,据说背后老板是朝中某位大佬,无人敢惹。 陈不二才不管你大佬不大佬,他来青楼是来赚零花钱的。 没办法,家里不给钱,他只好小小年纪就去社会上勤工俭学了。 第32章 怕死是一种美德 下了马车,陈不二装逼般地打开了一把折扇,随意地扇了几下,最让人侧目的是,他鼻子上还戴了一副墨镜。 既然要做纨绔,当然就要有个纨绔的样子,青楼这种最是狗眼看人低的地方,气势一定要出来。 胖子背着一个木箱子,这是陈不二的出诊箱,里面放着各种来自后世的医疗器械和药品,比如“扩妇科工具见过没?来青楼必带工具。 瘦子身上则背了一个皮包,这里面存放着陈不二各种各样的稀奇玩意儿。 当然谁也不知道,这包里起码就有三支手枪,几个子弹匣,甚至还有几支电击棍。 陈不二是非常惜命的,古代没有天网、没有探头、没有现代行侦手段,万一他被人攻击了,打了一顿,犯人都抓不到, 别忘了,这年头可是有“武侠江湖”和“梁山好汉”的,一言不合就拨刀子,在这个时代并不鲜见,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呀。 怕死,这是一种美德。 陈不二刚下马车,百花楼门前,头上裹着绿头巾的龟公早就看到了,远远就打起了招呼。 “哟,这不是七少爷嘛,好久不见了,咱楼里的姑娘可是想你想得紧呀。” 这时候纨绔子弟一般都会随意丢出一串小钱当作打赏,可是陈不二今天荷包里空空如也,这打赏也打不出了,只能尴尬地笑笑。 “刘龟,今天本少爷走得匆忙,没带银两出来,等下回来了定当补你。” “哪的话?七少爷能到我们百花楼来,是咱们百花楼的荣幸,哪还敢要七少爷您的银子呢,快请,快里面请。” 陈不二算是地道的, 在古代,这种龟公是一点地位没有的,也没人看得起他们,基本上有钱人看到他们都是无视的,难得陈不二还愿意跟他说几句话,自然让刘龟公心生感激。 没办法,做为穿越者,该死的“人人平等”的观念已经深入骨髓了,对阶级概念并不是那么强烈。 当陈不二的左脚刚要跨进“百花楼”的大门,刘龟公已经在大声唱诺了。 “姑娘们,七少爷到啦~~~~~” 七少爷这个称呼,在汴梁城中不知道有多少个。但在青楼,七少爷永远只代表一个人,那就是陈不二。 这不,一声七少爷到了,就听到百花楼里瞬间安静了一会儿,接着就是楼上楼下一片轰呜声,那是无数只脚踩在木地板上发出的声音。 然后入目所见,整个百花楼的姑娘全部都从各自的房中出来,像潮水一样涌向门口。 还有就是像一万子鸭子在叫唤的嘈杂声,到处都可以听到女子那一声声清脆的“七少爷,七少爷”的声音。 楼里的不少恩客早就有经验了,一听所谓的“七少爷”来了,纷纷骂了一声晦气。 因为这个时候,这些姑娘根本就没心思接客了,都急着去见这个“医行四公子”。 陈不二早就见惯了这种场景,早早就张开了双手,等着姑娘们主动投怀送抱。 结果今天运气不好, 他只觉得眼前一花,有一个肉球冲进了他的怀里,撞在了他的胸口,就跟撞到一辆坦克似的,要不是瘦子和胖子在背后推着他,差点就被撞飞出大门去。 “哎哟,范妈妈,你可轻着点,我这小胳膊小腿的,可受不了你这热情呀。” 陈不二对青楼里的人无比熟悉,闭着眼睛仅凭手感,就知道是哪位姑娘,啊呸,也可能是位老鸨子。 “哟,七少爷,你可是有两个月没来百花楼了?你个死没良心的,亏得奴家还那么想着你。” 说话的范妈妈长得肉滚滚的像个球,年纪大约三十多岁,脸上的白粉擦得,都快掉渣了。 她是这百花楼里的老鸨子,相当于是后世娱乐会所的总经理,姑娘们看到都会瑟瑟发抖的存在。 “范妈妈你这话说得,我这不是早几天去了趟外地嘛,昨儿才回来,今天就来你们百花楼里看水灵妹妹了。” 青楼里的内幕,没有他不知道的。 这位唤作“水灵”的姑娘是百花楼里唱小曲的,不参与接客。据说就是这位范妈妈的亲生女儿,平时保护得紧,从不让男人碰一下。 范老鸨一拍陈不二的胸口,娇嗔地说道: “水灵那丫头身子骨都没长开,怎么当得起七少爷的看重啊,来来来,我这楼里的四大花魁,十大清倌人随便你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要哪个老身就给你安排哪个,包七少爷满意。” 陈不二咂咂嘴:“真的想干什么干什么?不是听说清倌人都是卖艺不卖身的?怎么能干了?” 范妈妈白了他一眼:“别人这么说,老身还真就这么回答了,但七少爷这么说,那咱们可就没意思了。” 陈不二哈哈大笑,还没来得及回话,这百花楼里的姑娘们已经都赶到了。 一时间,陈不二就淹没在了一片花海之中,触手所及全部都是一片柔软,扑鼻而来全部都是一阵暗香。 管你是什么花魁还是清倌人,看到陈不二都跟狼看到羊一样直接扑了上来。 对,就是“扑”,这个动词一点都没用错,反正为了扑到七少爷怀中最佳位置,好几个姑娘都差点打起来。 嘴里还在拼命喊着:“七少爷,到奴家房里去坐坐?” “七少爷几月不见,你可长得越发俊朗了,这汴梁城中谁人能比啊。” “是啊是啊,七少爷,你可想煞奴家了,我房中可是备了上好的莲心茶,去我那儿坐坐吧。” 陈不二已经笑得脸都要僵了。 几十个姑娘投怀送抱,而且无论长相还是身材,那绝对是一等一的存在,比后世抖音里的那些“人工PS美女”不知道好多少倍,怎能让人不快活? 不少恩客都扒在栏杆上,非常无语兼羡慕地看着眼前一幕,都幻想着自己有朝一日也能跟这位陈家老七那样受欢迎。 陈不二就这样被一大群美女半拥半抱着,走进了百花楼的大厅内,这时候厅中刚巧传来了一阵歌声…… 第33章 唱曲的水灵姑娘 “君若天上云 侬似云中鸟 相随相依 映日御风 君若湖中水 侬似水心花 相亲相恋 与月弄影~~~~~” 百花楼的大厅内,修建了一个小小水池,池子里的荷叶莲莲,一朵朵的花骨朵儿正要开放。莲池的中央有一座小戏台。 这时候,戏台上正有一个妙龄少女,手里拿着一块檀板,一边唱,一边敲鼓打板儿,那轻脆悦耳的声音就像会挠人痒痒一样,让人不得不停下脚步来。 “人间缘何聚散 人间何有悲欢 但愿与君长相守 莫作昙花一现~~~~~” 百花楼的姑娘们突然发现,这位陈七少爷就像被定住了一般,站在莲花池边,入迷地看着戏台上的女孩儿。 青楼女子,见多了这种猪哥像。 就见几个花魁轻轻摇了摇陈不二:“七少爷,七少爷……” 陈不二这时候哪里还有什么魂呀,完全就被戏台上的水灵姑娘给吸引住了。 自从他重生到这个大周朝十七年来,也算是见过世面,阅女无数了。光是这汴梁城中一百零八家青楼的姑娘,哪个他没见过,或者说没摸过? 咳咳…… 但眼前这个女孩儿,是他见过长得最清新脱俗,最清纯可人的女孩儿。 水灵水灵,字面意思,就是长得“水灵灵”,那双大眼睛,看人的时候仿佛会说话一般水灵。 再配上她那盈盈一握的小蛮腰,那长裙后面可以想像得到的大长腿,换了在现代社会,绝对是校花级别,禁欲系的代表。 莲池边围了一群人,戏台上的水灵显然也注意到了,等她定睛一瞧,就看到了那个傻站着,呆呆看着她的七少爷,双颊飞快地红了起来。 别人不知道,但她是知道的,这位七少爷跟其他逛青楼的臭男人不一样,他虽然常来青楼,但从来都是洁身自好,并不是胡作非为之徒。 这么被陈不二看着,要说小姑娘没有心动那是不可能的,她这二八芳龄,正是少女心事最难猜的时候,何况陈不二跟她也认识好多年头了。 某些情素一直在这对少男少女中传递。 但她现在正在表演不能中断,于是只是轻轻冲陈不二挥了挥小手。 陈不二一看水灵对他回应了,马上捧着心脏,表情陶醉,一副随时都可能晕倒的样子,惹得水灵差点笑场。 范妈妈一看这对少男少女的样子,一个箭步挤开人群,来到了陈不二身边,用杀猪般地声音喊道: “七少爷,甭看啦,楼里的姑娘可都已经排好队,等着你啦,走,快走,哎哟喂,我的七少爷,别看啦,水灵这柴妞儿有啥好看的,来来,让万姑娘服侍你。” 一边说着,一边用眼神示意旁边的姑娘们赶紧将陈不二给弄走。 “哎哎,等一会,等一会儿,别急呀,我还要听曲呢。” 范妈妈一听陈不二还不想走,轻轻在心里呸了一下: “放你娘的大狗屁,我女儿可是我的心肝宝贝,涉世不深,可不能被你们这些公子哥儿给骗了。” 但表面上还是乐呵呵的:“走啦走啦,咱们抓紧时间呐。” 就这样,陈不二被人拉着,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地看着戏台上的姑娘,直到消失在楼角转弯处。 水灵唱完小曲,轻咬着嘴唇,呆呆地望着陈不二消失的方向一动不动。 这时候她身后伴奏的一个老妇轻咳了一声: “别看了,人家公子哥儿,是大户人家,看不上我们这等苦命人的,像这楼里的恩客,爱你时山盟海誓,不爱你了弃如敝履,你们注定不是一路人……” 水灵一听,本来红彤彤的小脸,马上变得惨白。 只见她死死咬着自己的下唇,眼中含着泪水,轻轻地应了一句:“嗯……” 老妇人岂会不懂眼前小姑娘的心思,也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水灵从小养在这百花楼里,哪怕她母亲范妈妈对她保护得再好,也从来不曾让别的男子近过她的身,称得上一句“出淤泥而不染”。 可是她的母亲是一个娼妓,她连父亲是谁都不知道,而她又自小在青楼长大,哪怕没入“贱籍”,在外人眼里看来也是那种贱人。 这种身份,这辈子都不可能嫁入豪门,甚至连个普通人家都嫁不成。 她未来的出路只有两个,要么有一天被哪个小商人看中,怜惜她是完壁之身,娶回家充作妾室,平淡一生。 要么就是跟楼里其他姑娘一样下海,争一争那花魁,等年老色衰的时候改行当老鸨子。 反正你想等赚足了钱,找个“老实人”嫁了,那是永远不可能的。 除非白给武大郎。 陈不二这时候已经被姑娘们拉到了楼上,压根就没想到他的出现,让一位少女伤透了心。 就见他熟门熟路来到一个雅间,这里想当于是“百花楼”的VIP包间,位置比较隐蔽,胖子进来后,放下药箱就出去了,跟瘦子一起守在了门口。 范妈妈看到陈不二今天有备而来,马上笑逐颜开,讨好般地说道: “七少爷,那咱们可以开始了吗?” 陈不二一边忙着穿起白大褂,戴着手套,将一件件检查设备都拿出来按顺序摆放在桌上,一边回应道: “行,我准备好了,让第一个姑娘先进来吧。” 看到现在,大伙儿明白了吧?陈不二来青楼,肯定就不是来嫖的,他是来发挥自己金手指的逆天功能,做“妇科医生”来了。 古代的青楼,因为没有TT,这些职业女性最容易出现三个问题: 一个是妇科病,恩客多了,机器磨损太厉害,加之卫生条件又跟不上,所以青楼女子最多见的就是妇科病。 第二个是性病,除了艾滋病以外,后世常见的几种性病,在这个时代全部都有,而且集中在青楼姑娘,和逛窑子的男人身上。 第三个就是意外怀孕,有些高档点的青楼,会自制一些用鱼鳔、猪尿泡制成的TT,用起来感觉如何,大家都懂的,而且极容易破损。 所以古代的青楼,绝大多数都是打真军,没有任何安全措施的。那些传说中按摩特殊穴道就可以避免受精,这种是不可能出现的。 范妈妈之所以会怀孕生下水灵,其实也是这个原因,要不怎么会连父亲是谁都不知道呢。 第34章 为啥如此受欢迎 无论是妇科病,还是xin病,或者是意外怀孕,这对青楼女子来说都是个头痛的事情。 从眼前讲,得了这些病,就会影响她们的业绩,因为没办法接客了,那就没有绩效工资。 她们可不像陈少爷这样有月例钱,不干活也有钱拿。 她们没有基本保底工资,收入就靠自己多劳多得的,如果不能为青楼创造效益,很可能就会在病入膏肓的时候被扔到城外野地里自生自灭。 原本她们得了病,靠吃点中药,疗效有多少也只有天知道。 古代的人平均寿命就不长,青楼女子的平均寿命就更低了,反正陈不二逛过这么多青楼,超过四十岁的老妇人很少见到。 一直到陈不二横空出世, 管你是什么宫颈炎、Y道炎、盆腔炎、子宫内膜炎,还是什么淋病、梅毒、尖锐湿疣,就没有陈不二治不好的。 没有一种炎症,不是一种头孢解决不了的。 如果不行,那就头孢+甲硝唑两种联合治疗 实在不行,屁股上来一支针剂。 保证药到病除,恢复神速,随到随做,随做随走,不影响工作和学习…… 没有人怀疑陈不二的医术从何而来,那些稀奇古怪的工具和药物又是从哪拿来的? 别忘了,他家里可是京城五大医馆之一,谁家没个秘方和传家本领?难道会跟你说? 这不,陈不二一边跟姑娘们打情骂俏,一边问些病情,做一些妇科检查,再对症开些药物,一套程序走得熟门熟路。 半天过去了,百花楼里得病的姑娘几乎都得到了及时的治疗,能助她们早日重返工作岗位。 姑娘们身体健康了,也能多接客,多为公司创造利润,老鸨子们看到陈不二,就跟看到财神爷一样。 这就是陈不二深受广大青楼勾栏女子欢迎的原因所在,哪个姑娘不喜欢一个神医?而且还是一位英俊的神医。 别看她们表面上嘻嘻哈哈,其实心里明白着呢,她们这样的身份是配不上陈少爷的,所以也从来没有什么非份之想,更没想过药债肉偿。 而且陈不二有一个好,那就是他收费低廉,薄利多销。 如果不是走投无路,谁又会来做卖肉行当?青楼里的这些姑娘,也都是苦命人,一年到头也攒不了多少钱,太贵了,她们也看不起呀。 渐渐地,陈不二那本来空空如也的钱匣子,慢慢地装满了银子。 陈不二瞧病有一个规矩,收金子也收银子,但从来不收铜钱。 一贯钱有1000个铜钱,换算成重量,起码有5kg左右,那十贯钱就是50kg。 问题是陈夏每出诊一次,诊金+药费起码可以收入一百贯左右,那就是500kg,这怎么拿得走? 再说了,就算他拿得走,他以后要出去消费,身上难道背个几大串铜钱? 这要是被他父亲看到,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肯定又要大鞭子抽了,暴露的风险太大。 等看完最后一个姑娘,陈不二揉揉自己发酸的老腰,瘦子和胖子已经在收拾器具了。 这时候范妈妈就挤了进来,手里拿了一包银子放到了桌上,笑咪咪地说道: “七少爷,这是我们百花楼额外的谢礼,二十两银子,银两不多,也是老身的一片心意。” 陈不二随手将银子丢给了瘦子,然后不爽地问道: “范妈妈,水灵咋不来检查检查,我说你这个当妈的,怎么对水灵一点都不关心?” 范老鸨一听,脸色都变了,“七少爷你这话不能乱说啊,水灵可一直洁身自好,从来没有被别的男人碰过,怎么会得那种病呢。” “难道女人就只会得那种病?水灵才十六岁,正是青春期发育的时候,这个年龄最怕的就是月经不调、经期紊乱、气虚脾亏、下阴阻塞,万一长大了留下什么病根呢?” 陈夏也闭着眼睛胡说一通。 别人这么说,范老鸨可能还不信,但陈不二这位神医这么说,由不得她不信,于是急忙着将女儿领了来。 当然她还是跟防贼一样站在了一边,毕竟陈不二给姑娘们做妇科检查她可是看到过的,那是要脱裙子脱衣服的。 青楼姑娘是无所谓的,但水灵可是个黄花大闺女,怎么可以做这种检查? 水灵进到房里,看到陈不二,眼神都亮了亮,但随即又低下了头,曲膝行了一礼: “七少爷好。” 陈不二看到了水灵,心中还是不断在感慨,这世上居然有如此美丽的姑娘,还让他给碰到了,这种白菜怎么能让别的猪给拱了? 范妈妈看到这两人的状态不对,连连咳嗽了几声。 陈不二醒悟过来,然后装作一脸严肃的表情:“灵儿姑娘,来,范妈妈今儿给了个大红包,所以我买一赠一,决定免费给你检查一下身子骨儿。” 水灵一听,满头雾水,她没感觉自己身上有啥不舒服啊? 范妈妈也劝道:“我的儿,来坐下,让陈神医替你检查一番,姑娘时万一落下个病根,以后可就不得了了。” 水灵这才点头,坐在了桌边,陈不二趁机握住了水灵的小手,吓得水灵一激灵。 范妈妈比水灵还激动,“哎哎哎,七少爷,这怎么回事,别动手动脚呀。” 陈不二突然一板脸:“说什么呢?我是那种对姑娘动手动脚的人吗?” 范妈妈很想说你是,但硬生生忍住了。 “这是我们景室堂独门的诊治技术,叫整手全握全息法,要的就是双手握住病患的手,全方向探触患者的脉率脉律,全方向感知患者的五脏六腑,奇经八脉。” 陈不二胡说八道一通,将范老鸨和水灵都给唬住了。 只有瘦子和胖子都背过身去,笑得一抽一抽的,又不敢笑出声来。 范老鸨这才赔礼道:“原来如此,刚刚老身错过七少爷了,如此甚好,水灵来,让七少爷仔细瞧瞧。” 水灵这时候也冷静下来了,然后伸了手去,又被陈不二重重握在了手心里。 感受着那双大手上的温度,水灵就觉得自己的心跳加速,她只能轻咬嘴唇,掩饰自己的心慌。 第35章 想在一起不容易 这时候,一个龟公急匆匆就跑了过来,站在屋外急声禀报道: “范妈妈,快去看看,那蔡少爷和杨少爷在李姑娘那里打起来了。” 范老鸨一听就急了,这两个公子哥儿都是当朝权贵的子侄,经常为些一些争风吃醋的事情大打出手,这万一有谁被打伤了,百花楼可担待不起。 于是也忘了房中女儿正在“诊病”,头也不回地急匆匆而去。 等范妈妈一走出房间,胖子和瘦子也很自常见地跟着走出房间,把门关上,站在门口警戒。 陈不二手里抚摸着水灵的小手,那滑嫩,那轻揉的感觉,让他心中大喜,现在一看房内无人了,正要说些话。 忽然水灵就抬起头来,看着陈不二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陈不二大为不解:“灵儿,你笑什么?” 水灵一脸的狡黠,“七少爷,你刚刚说的整手全握全息法,肯定是唬人的对不对?” 陈不二一听,脸就红了,“这个这个,你看出来了呀,汗,刚刚不是范妈妈在嘛。” 水灵一听自己的猜测没错,就更得意了, “那是,我常听楼里的姑娘们说到七少爷你瞧病的手段和方法,可从来没有一次听说过什么整手全握全息法,就知道这定是你临时起意,唬范妈妈的。” 陈不二听了哈哈大笑,轻轻用鼻子刮了下水灵的鼻子,“就你聪明。” 水灵这才问道:“那七少爷,你现在可以放手了吧?” “啊?哈哈哈,忘了忘了”,陈不二连忙松开,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从皮包里掏了半天。 “给,这是我在六兴宝店给你买的簪子,喜不喜欢?” 水灵看到簪子的时候,眼睛中明显透露出一种惊喜,但随即眼神中的光又暗淡了下去,好半天才苦笑着道: “奴家多谢七少爷,可是这簪子太贵重,我,我不能收……” 陈不二两世为人,岂会不知道水灵的犹豫在哪里,只是将簪子放在了她手心里,柔声劝道: “我知道你心中的想法,别想太多,也不要妄自菲薄,我知道你跟楼里的其他姑娘不一样。如果你信我,我自会保你周全,以后不会让你受什么委屈。” 水灵一听,这眼泪又要打转了。 陈不二一下子有点手足无措, “啊呀,你可不要哭啊,这要是被范妈妈看到,以为我怎么着你了,我非被她那庞大的身躯给撞散架了不可。” 小姑娘一听又被逗乐了,真真的哭笑不得。 两人虽然没有什么山盟海誓,但也明白了彼此的心意,十六岁的小姑娘,换了现代社会还是一个初中生,能有什么复杂的心思呢? 至于能不能在一起,其实两人心里都没底。 毕竟娶一位“窑姐儿”为妾,这在景室堂百年历史上还没有过,而当代家主,也是陈不二的父亲陈锦柏又是一个暴脾气,同意的可能性不大。 当然陈不二也不急,反正他又不愁赚钱的法子,大不了到时将水灵养在外宅就行了嘛。 不一会儿,范妈妈又急匆匆赶了回来,看到女儿跟陈不二都规规矩矩坐着,心中也大松了一口气。 水灵则已经早早将簪子藏在了衣袖内,心里充满了甜蜜。 陈不二看天色不早了,也就准备告辞而去,走前突然想到了六哥所拜托的事情,又来到了万水青的房里讨要一块手绢。 万水青误会了,以为是这位七少爷看中了她,这个激动啊。 “七少爷,别说一块手绢了,就算你要亲手解了奴的肚兜儿,奴都愿意。” 说完,这个汴梁城中著名的清倌人,像蛇一样缠在了陈不二身上,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陈不二深吸了十七八口气,才压下了自己的那股子邪火,一屁股拍在了万水青的翘臀上:“本少爷还有事,走了。” 在万水青哀怨的眼神中,陈不二以一种异样的走路姿势,逃似的离开了百花楼。 走出门外才长长松了一口气:“妈的,真是个妖精,差点守不住。” 胖子和瘦子都一脸可惜地看着自家少爷, “少爷,你干嘛这么忍着?你可知道,那些风流才子要听万姑娘弹奏一曲,陪次酒,起码要五十两银子,就这还得预约,还要看万姑娘心情,你怎么送货上门还不拿下?” 陈不二听了,长叹一声: “你们两个有所不知啊,万水青哪是什么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呀,如果让你们看到她下身那菜花样的凸状物,就会知道女人呐,是不能看表面的。” 说到女人,他又自言自语了一句:“不是谁都像灵儿姑娘那样洁身自好,经得起诱惑的。” 这时候胖子掂了掂钱匣子的重量,高兴地说道:“少爷,这起码有一百两了吧?” 陈不二用嘴努了努:“不止呢,这箱子里还有范妈妈给的二十两银子。” 瘦子一听这么多银子也松了一口气,这三人的经济危机算是解除了,自家少爷又可以吃香的喝辣的,他们两个自然也可以跟着卡油了。 “少爷,我们接下来去干嘛?” “去干嘛?当然去玩呗,难道这么早回去看我爹的脸色吗?走,咱们去南巷瓦舍玩玩,听说那儿今天有女子相扑,那段三娘功夫了得,已经连胜十场,咱得去瞧瞧。” 女子相扑,这是大周人最爱的娱乐项目之一。 别说普通大周人喜爱,听说就连宫中的官家和皇后也时常观看。 一听有这种好戏,这主仆三人就屁颠屁颠跑去瞧热闹了,反正哪里有好戏,哪里就一定能看到他们三人。 南巷瓦子位于曹门内,是一处规模庞大的游乐场,里面又分为一个个小剧院,有些直接就是露天表演。 什么小唱、嘌唱、傀儡、般杂剧、小说、讲史、散乐、影戏、弄虫蚁、诸宫调、说诨话、商谜、叫果子等,应有尽有。 一个人只要走进瓦舍内,肯定会被里面的热闹给深深的吸引,总能找到一个自己感兴趣的演出。 而且瓦舍里面不但有好戏看,各种美食和饮料也是应有尽有,关键是消费非常大众化,是大周人主要的娱乐场所。 陈不二早就是这里的VIP客户了。 第36章 瓦舍偶遇未婚妻 等陈不二主仆三人赶到南巷瓦舍时,正巧女子相扑比赛要开始了,现场已经是人山人海,哪里还有什么好位置? 凭借着胖子和瘦子的左冲右突,终于给陈不二挤出一个前排的位置来。 旁人也有不满,一看是汴梁城有名的“医行四公子”,就当吃个哑巴亏了,京城人都知道,纨绔子弟最惹不起。 这时候陈不二就看到两个不知道比范妈妈壮硕多少倍的女子,上身穿着鹦哥绿短袄,下穿一条大档紫夹袖裤儿,就这么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上台去。 女相扑手们为了运动方便,往往都是轻装上阵,装束劲爆火辣。在众人面前露出那么多肉,在古代那是相当博人眼球。 于是现场怪叫声、起哄声、加油声不断,闹轰轰的,只要身在其中,这肾上腺素就会加快分泌,让人兴奋起来。 那位著名的女扑手段三娘在铃声敲响后,大喊一声,第一个拨起拳头,就向对手冲过去,那种感觉,让人有一种深深的压迫感,仿佛一座大山一般。 对手也不示弱,做出一个相扑经典动作左右滑勾,往边上一闪,然后抓住了段三腰的胳膊开始反击。 台上两人斗得厉害,台下众人喊得更起劲。 陈不二在比赛开始前,就买了五两银子押段三娘赢,所以为了自己的银子,也拼命地替段三娘喊加油。 “打她,对打她!” “好,顶住,抓她的腹带,把她摔出去!” “啊呀,地盘要稳,段三娘你加油啊~~~~” 陈不二在这边喊得起劲,突然听到旁边不远处,有两个小姑娘也喊得起劲,好几次都差点打乱了陈不二的节奏。 而且这个声音似乎挺耳熟。 陈不二一边喊着加油,一边朝人群中挤过慢慢挤了过去,挤了半天,等到看到那两个姑娘模样的时候,他才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什么狗屎运,昨晚还聊到她,今儿就碰到了。 这不就是他的那位娃娃亲,潘明光的亲妹子,潘明月嘛。 以前常听潘明光说自己的妹子在家如何沉稳,如果淑女,如何操持家务,任劳任怨。 可是他亲眼所见的潘明月,似乎玩得也挺疯呀,一直跟旁边的丫鬟一起在大声叫喊着,那脸上的表现,跟着比赛的节奏一会儿欢喜,一会儿懊恼。 哪有半分淑女的样子? 大家闺秀,难道不应该娇滴滴,笑不露齿,脚不露裙,没事拿着圆扇半遮面的吗? 陈不二忽然全身抖了一下,决定趁着人群乱糟糟的赶紧撤退,免得两人面对面碰到尴尬。 可是刚刚他一直瞪着这两个姑娘看在想心事,潘明月又不是傻,觉得有人一直盯着她们,便奇怪地顺着眼光看了过来。 看了一眼,她突然就惊呆了,心跳猛得加速,顿时慌得一匹。 心中大喊:“死了死了,自己难得趁采买丝线出来玩一次,本想看完相扑就回家去,怎么偏偏遇到了这位冤家?” 这种感觉,就好比你女朋友明明跟你在微信上说她要睡了晚安,然后你们两个在迪吧里碰到一样尴尬。 而且更尴尬的是,女朋友这时候正在疯狂地扭着小腰玩得正嗨,而她之前的人设,明明是个文静懂事的女孩。 “秩儿,秩儿,别叫了,别叫了。” 潘明月赶紧叫停了旁边还在拼命叫喊的丫鬟。 那丫鬟还莫名其妙,“小姐,怎么了?我们这么早就要回去了吗?不要嘛,我们好不容易出来一回儿,就多玩一会儿吧。” 潘明月咬着牙,嘴唇轻动说道:“死了,我看到陈不二了。” “陈少爷?啊!哪呢哪呢?” “就在对面,那个穿着象白长衫的那位,你没看到他身边跟着一胖一瘦两个伴当吗?” 这个叫秩儿的丫鬟顺着小姐说的方向看了过去,果然看到了人群中的陈不二三人,同样是一脸惊恐。 陈不二这时候刚刚要撤退,一看到潘明月主仆两人都朝这边看了过来,心想完蛋了,被发现了。 其实潘明月同样也在叫苦,心想自己的六感要不要这么准,没事瞎看什么?本来当不认识多好? 两个人内心都不想看到对方,但已经对上眼了,双方都只能硬着头皮打招呼了。 陈不二马上收敛刚刚那夸张的表情,变得一副温润君子的样子,朝潘明月拱拱手行了一礼,然后示意两人要不要去人群外聊聊? 心里想的却是:“不要答应,不要答应!” 潘明月也及时变回了淑女的模样,对着陈不二缓缓行了一个万福,然后轻轻点头,表示自己同意去人群外见面。 其实内心在狂喊:“这个陈不二没事邀请我去聊天干嘛?尬聊吗?很尴尬地好不好?” 就这样,内心戏都很足的两人,都挤出了人群,来到了瓦舍的一个清静之处。 陈不二这才近距离看清了自己的未婚妻。 几年不见,十七岁的潘明月也渐渐长开了, 陈不二的眼光,从她的脸上开始扫过,心想:这个小脸蛋还是那么圆圆的,跟个小包子似的,不过还好,眼睛总算大大的。 接着,他的眼光又扫过了她的胸部,呃,抹胸之下,好像还是一如几年前那么平平无奇。 接着他的眼光继续向下,瞄了几眼她的臂部,虽然有长裙和背子挡着,但还是可以看得出,那尺寸应该不大。 大约一米六的身高,也不要指望她有什么大长腿了。 陈不二在心里一阵哀嚎:“苍天呀大地呀,谁来救救我啊,小圆脸是当不了女主的,我不要火柴妞啊。” 其实潘明月长得并不差,初初一看,无论是相貌还是身材,跟现代社会的影视明星赵丽颖长得有九分相似。 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很类似。 再说了,谁说小圆脸就不能当女主了?赵丽颖可是一线好不好。 可惜前一世,陈不二的眼光只在超模身上打转,就算喜欢国内女星,那也是像范冰冰这样的小妖精,从来没有拿正眼看过赵丽颖。 所以才没有认出来。 陈不二在上下打量潘明月,潘明月同样也在打量这个名义上的未婚夫君。 第37章 各怀鬼胎的两人 男人看女人,一般第一眼都是从上到下,先看脸,再看胸,再看臂部,最后才是腿。 而女人刚好相反,她们看男人,往往从下往上看。 有可能是女孩儿比较害羞,不敢抬头,只能低头先看最下面的脚了。 但也有一种可能,女孩儿可以通过鞋子的款式、品牌、干净程度、磨损程度,来判断一个男人的品味、眼光、经济条件,以及个人卫生习惯等等。 由此可以看出,男人一般比较注重女人的相貌和身材,是外貌协会的。 而女人往往更看重一个男人的经济条件和修养,比较现实。 这不,就在陈不二上下打量潘明月的时候,潘明月也在打量着自己的这位名义上的未婚夫君。 不过她可没先看脸,而是先看了陈不二的穿着打扮和装饰品。 她是知道景室堂最近麻烦不断,似乎还发生了经济危机,家中用度肯定是较为困难的。 可是她看陈不二的穿着,鞋子是一双清蓝色漳绒串珠云头靴,光是这双鞋子,起码要五两银子。 再看那长衫,明显就是一件八答晕蜀锦,这种蜀锦只有在“风罗元”才能定制,一件长衫,价格起码要在十五两以上。 再看看那腰间佩着的白玉,一看就是羊脂白玉,价值不菲。 潘明月心想:这陈不二全身上下加起来,没有个三十两银子根本就买不来,难道陈家亏钱的事情是假的?或者说是陈家长辈太过纵容他? 但她明明就听自己的哥哥才提起,陈不二一个月的例钱只有二两银子,这也不像是被纵容的样子呀。 这时候,因为两人靠得近了,潘明月就闻到了陈不二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粉味儿。 这种香味,明显就不是男子所用。 潘明月突然就想了起来陈不二的外号“正人君子”,还有那一天逛遍十六座青楼的光荣事迹,心中就是一阵气恼。 早把那个将她许配陈家的祖父,给问候了一遍了又一遍。 但她表面上没有表露出来,仍然保持着一位大家闺秀的风范,如沐春风地说道: “七哥,好久不见,最近可安好?” 陈不二也人模狗样的,风度翩翩地回道: “明月呀,真的好久不见了,昨儿才和你哥提到你,听闻你最近在学刺绣,为兄到时一定要见识一下。” 两人做着客套的商业互吹,这边胖子和瘦子一看未来主母,也赶紧行礼道: “见过小娘子。” 潘明月微笑着点点头,表示回应。 她是主家,不用对下人回礼。 这时候,潘明月的丫鬟秩儿也赶紧对陈不二行了一个万福礼:“见,见过七少爷。” 陈不二这才注意到了这位潘明月的贴身丫鬟。 大户人家,往往在小姐小时候,就会帮忙挑选一个同龄女孩儿做丫鬟,性质跟陈家男丁挑选伴当是一样的。 这种贴身丫鬟往往会选择那种相貌气质都比较出众的姑娘,从小也会跟着小姐一起培养琴棋书画。 等小姐长大出嫁,贴身丫鬟也要当作“通房丫鬟”一同去到男方家里。 “通房丫鬟”的一个主要职责,就是在小姐身子不方便的时候,帮着服侍男主人,帮着自家小姐一同争宠,免得男主人被狐狸精勾引走。 所以一定要长得好看才行,比小姐漂亮也没事,反正古代侍妾是永远不可能威胁正妻的地位。 宠妾灭妻这都是电视剧里放放的,真要这么干了,连官府都要出面,打杀了这个小妾,绝无商量,因为这破坏了社会潜规则。 通房丫鬟最好的结局,是成为一个“妾”,这算是有了长期饭票。 但也有通房丫鬟,因为种种原因,终身就只是一个丫鬟,这种命运就比较凄惨了,无子无女,老了也无依无靠。 潘明月的贴身丫鬟,其实理论上也是将来陈不二将来的小老婆,所以陈不二多看了几眼。 发现这名叫秩儿的小丫鬟,同样是一个小包子脸,身材也更丰满一点,胸前的起伏就比较明显了,陈不二估计了一下,起码是B了。 这年头可没有文胸,没有海绵,有起伏的,那就都是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B。 这时候秩儿发现陈不二正上上下下盯着她看,整个人都紧张起来,低着头一直在摆弄她的衣角,满脸通红,她是知道眼前这位公子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 陈不二打量完这对主仆,又跟潘明月尬聊了几句,就有心撤了。 但走之前,他还是客气地说了一句:“明月,我看已到饭点,想必你们也没有吃过午饭吧?要不中午一起吃个便饭如何?” 陈不二只是随意说了一句,就跟后世大见碰面了,随口问一句“吃了吗?没吃过去我家里坐坐?” 不过是客气客气,一般的对方也明白,都会说“改日改日”。 陈不二满心认为潘明月肯定会客套着拒绝,那样他也好及早脱身而去。 谁知道听到潘明月的耳中,她就开始多想了,尽管她是一万个不愿意跟陈不二同桌吃饭的。 但她又觉得如果拒绝了陈不二的饭邀,会不会不礼貌?会不会太不给他面子?会不会被他误认为是陈家有难,潘家就变得势利眼了? 良好的家教让潘明月内心左右为难,痛苦挣扎了半天,只好咬牙答应道: “如此也好,那小妹今天就要叨扰七哥了。” 其实她内心真实的想法是:“夭寿哦,这饭怎么吃得下去哦,咱俩很熟吗?我要回家找妈妈。” 陈不二一听,心里同样一阵哀嚎:“潘明月你脸皮怎么这么厚?跟你客套一下你当什么真呀?” 但表面上还是适当表现出了自己的惊喜之情,连连搓着手说道: “好好好,今天为兄请客,咱们去最好的丰乐楼,听说那儿的松鼠桂鱼是一绝,今天定要让明月你大饱口福,免得潘哥儿以为我在欺负他妹子。” 呵呵呵,两人都笑了起来,笑声如沐春风一般。 其实两人真实的内心戏是这样的: 陈不二:我随便说两句你就笑,真白痴。 潘明月:你讲得笑话真不好笑,好冷哦。 就这样,这对“同床异梦”,“各怀鬼胎”的年轻男女,一边尬聊,一边走向了不远处的丰乐楼。 第38章 丰乐楼里露实力 汴梁城,除了青楼多,瓦舍勾栏多,其他最多的,就是各色大大小小的酒喽。 这么多酒楼里面,当属丰乐楼规模最大,设施最齐全,客流量最多。 引得那些个富商豪门,王孙公子、文人骚客常常组团来此游玩欢宴,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从没有停歇的时候。 丰乐楼,由东、西、南、北、中五座楼宇组成。三层相高,五楼相向,飞桥栏槛,明暗相通。整体建筑高低起伏,檐角交错,富丽堂皇。 曾经有文人留下这么一首词:梁园歌舞足风流,美酒如刀解断愁,忆得少年多乐事,夜深只在丰乐楼。 丰乐楼的热闹,可见一般。 不过一般人可去不起丰乐楼,这可不是路边的脚店,荷包里没点银两,是不敢来这请客消费的。 但陈不二是一般人吗?人家兜里有钱,腰杆子自然挺。 更何况旁边还有一个名义上的“女朋友”,那这面子自然要撑起来,男人嘛,哪怕打肿了脸也不能认怂。 当陈不二他们跨进丰乐楼大堂时,大堂里的店小二早就从这几人的衣着打扮、气质风度看出来了,必定是谁家的公子哥儿和大小姐。 何况陈不二还是这里的常客…… 于是马上堆起他们那职业的笑脸迎了上来。 “哟,这不是七公子吗?小得给七少爷请安,巧了,今儿个您可有口福了,咱们楼里刚来了一批您最爱吃的鲜活桂花鱼,保证条条肥嫩,肉质细滑。” 陈不二一听,随手就扔出一吊小钱给这个小二,笑骂道: “我哪回来,你都不是要吹吹你们家的鱼是这汴梁城中最肥美的?回回说得我口水直流,结果害得我这荷包里的银子也直接流进了你们的丰乐楼。” 潘明月从没有机会来丰乐楼吃饭,不是家里没钱,是大小姐讲究的是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再说了,她的那位兄长潘明光,有钱全进了赌场,哪里还有闲钱请妹子来下馆子呀。 不过潘明月也不是那种没见识的姑娘,打量了几圈丰乐楼的装修,但更多的,则在关注陈不二和店小二的闲谈。 从这两人的谈话中,她已经得出一个初步的结论。 自己这个名义上的未婚夫是丰乐楼的常客,这代表他花钱如流水,丝毫没有节制,贪图享乐。 就算“景室堂”没有发生经济危机,仅凭陈不二的月例,一个月也不会超过二十两,恐怕也就丰乐楼的一顿饭钱。 那么问题来了,陈不二的钱是从哪来的? 同样,这也让潘明月意识到,眼前这位公子哥似乎应该还有别的什么暗地里的进项不为人知。 因为她曾经听她兄长,也就是陈不二的那位死党潘明光提过一嘴,说陈不二跟他脾气很像,自尊心极强,绝不可能去向外人借钱,所以算不得败家子。 于是潘明月就有点留心起来了,万一两人如约完婚,那就是夫妻了。 而她母亲就是以掌握了家中的财政大权的方式,来让父亲乖乖听话,处处忍气吞声,不敢反抗的。 因为她母亲曾经说过,钱是男人的胆,只有让男人没钱,让他们在外面浪不起来,这样家宅才会安宁。 此时潘明月看向陈不二的背影,就在暗暗冷笑了。 而丝毫没有感觉自己已经暴露了实力的陈不二,还懵懵懂懂的在店小二的指引下,来到了二楼凭窗的一张桌子坐下。 窗外的风景不错,窗户下就是城中的五丈河,对岸就是热闹的集市,真可谓是闹中取静。 陈不二跟潘明月互相客气着落了座,瘦子胖子,以及秩儿就很自觉地站到了一边,准备随时伺候。 陈不二奇怪地看了一眼自己的两个小跟班, 他们三人打小一起长大,其实陈不二不把他们当下人,而是当兄弟一样看待,平时下馆子,也是坐在一张桌上吃饭的。 “哎,你们两人傻站着干嘛?坐呀?” 瘦子马上谄媚地笑道:“小娘子在此,哪有我们坐的份。” 同样,潘明月也有点尴尬,因为她也从未将秩儿当作下人,平时两人在闺房里无人看到时,也是一起吃饭的。 但出门在外,尊卑有别,她怎么可以让秩儿跟着坐下,说出去那不是骂她们潘家没教养嘛,但她又与心不忍。 这时候陈不二和潘明月就互相看了一看,突然就这么产生一种心有灵犀的感觉,非常奇妙。 “明月,让秩儿也坐下一起吃吧,今天我们难得聚聚,自当一同乐乐。” 潘明月也笑着说道:“那让陈胖陈瘦也一起入座吧,既然是众乐乐,也不能缺了他们两个。” 陈不二一听,再看眼前这位“女朋友”就顺眼多了,连忙冲身后喊道:“还不快快谢过小娘子?” 秩儿也在潘明月的眼神示意下,弯膝行了一个万福礼,随后几人一同入座,尽管坐姿都有些僵硬。 旁边在伺候的店小二看了也是一愣,他哪里见过来丰乐楼吃饭,仆人和主人居然敢同席而坐的? 不由地嘴角直抽抽。 陈不二则已经开始忙着点菜了,他也不用看菜单,就开始报菜名了: “小二,给我们上一个白炸春鹅、清撺鹿肉、柰香盒蟹、酒法白虾、鸳鸯炸肚、江瑶清羹、蜜渍豆腐、波丝姜豉、富贵白菜,噢,别忘了松鼠桂鱼,挑大条的,起码两斤以上,至于什么冷盘,你们看着上吧。” 其实大周人喜欢的是生食鱼脍,但这玩意儿都是淡水鱼片的,还没有经过速冻,陈不二从来不碰,麻烦“华支睾吸虫”了解一下。 店小二一边熟练地记着,一边问道: “七少爷,要来点什么酒水饮子?” “那就来一壶你们店里的晓春酿,另外,给两位小娘子上一些现榨的时令果汁。” 陈不二点菜点得随意,潘明月越听心越惊,他们这几个人,不算冷盘,光是热菜就是十道,而且都是这丰乐楼里的名菜,想必菜价不菲。 想到这里,潘明月悄悄看了一眼陈不二,对他的财力更是狐疑。 陈不二随意看向潘明月:“明月和秩儿有什么特别爱吃的菜吗?” 两个小姑娘连连摆手:“都可都可。” 第39章 隔壁桌的娘娘腔 点完菜,潘明月和秩儿站在酒店窗户前,欣奇地看着窗外的汴梁风貌。 这对主仆平时一般都是关在家里,很少有机会出来单独走动,当然对什么都充满了好奇,说到底,终究是十六七岁的女孩儿,搁后世还穿着高中校服呢。 虽然回去晚了,潘明月也不担心,这是跟所谓的“男朋友”一起吃饭,也算不上什么离经判道之事,家中父母知道了也不会责怪。 这时候她已经意识到,其实有这么个档箭牌也不错,决定下午还可以好好利用一下,再去哪儿逛一圈。 陈不二点完菜,则习惯性地转头东张西望。 他之所以选择了二楼雅室,而不是去三楼包间,就是想多听听这个时代的新鲜事儿。 汴梁城中发生了什么他能了解个七七八八,但对于汴梁城外有什么新闻,他是一无所知,所以格外留心。 他是一个穿越者,而且好死不死,穿越到了这个原本没有的历史当中,那么他有限的历史知识在这个世界里一点用处都没有。 别的穿越者不用打听,就跟诸葛亮似的,足不出户尽知上下五百年之间的天下大事。 这样有能力的就可以造反,没能力的可以寻找主公当谋士,实在不行也能知道自己这个朝代什么时候玩完儿,可以早做退路,保住小命。 到陈不二这边,完蛋,两眼一抹黑。 这让他特别没有安全感,窗外的汴梁城虽然繁华,大周朝号称雄兵百万,看起来是固惹金汤。 但陈不二观察过,远的不说,就说这城中的禁军,欺负老百姓那是一流的,平时看起来都是吊儿郎当。 就像早几天他们从景室山回来,只要银两到位,车队里的货物和人员都不用检查一下,搜一下。 这万一是敌国的奸细或者搞破坏的恐怖分子,那不是照样被神不知鬼不觉偷渡进了京城? 也亏得这年头没有大飞机,否则人家给你来个911,开着飞机将你的皇宫都给撞毁喽,就问你们怕不怕? 关键这年头也没有网络,没有手机,没有电脑,信息传播基本靠人传人。 官府也有邸报,汴梁城中就有说书先生,在茶馆里给众人宣讲邸报上的内容,陈不二也常常去听。 可是大家都知道的原因,朝廷出来的邸报,往往消息都删减过的,上面的内容都是他们想让你们看到的。 而他们不想让大周人知道的负面内容早就都去掉了。 这个邸报上的信息真实性就有待考证。 那么还有一个信息来源,就是去各种饭店嘛,不管你是高档酒楼,还是平民消费的脚店,几杯马尿下肚,这一兴奋就话多,讲个没完。 陈不二就可以从这些消息中辨别出来哪些是对他有用的,他也是靠这些有限的信息,慢慢在了解这个大周朝,以及大周以外的世界。 所以当陈不二视线扫过这二楼的雅间时,就可以看到整个二楼桌子已经坐了大半。 其中最让陈不二感兴趣的,就是他们隔壁有一个大约十六、七岁的公子哥儿在一个人自斟自饮。 这不是关键,关键是他旁边站着一个在服侍他的“下人”,也是十六七岁的年龄,就是看起来有点怪。 这个人长得皮肤又白又嫩,跟姑娘有得一比,而且他那站姿,怎么看怎么妖娆,给小少爷倒酒的时候,明显可以看到翘起来的兰花指。 可你说他(她)是女人吧?单从骨架和身形上来看,又不像,而且胸前同样是平平无奇,感觉应该是个男的。 但你要说他(她)是个男人的话,也不像。起码这人没有喉结,而且举手投足之间,皆是阴柔之风,反正阳刚之气是一点都没有。 这时候陈不二脑子里想的就两种人,一种是“娘炮儿”,一种就是“人妖”。 但不管你是娘炮还是人妖,陈不二都觉得这两人应该是“兔儿爷”,坐着的是“攻”,站着服侍的是“受”。 陈不二越看越有意思,连潘明月她们回来了,菜都上来了,他还在一边八卦一边看着他们。 结果他那毫不掩饰的眼神,立刻引起了那个“娘炮”的注意。 这一边盯着,一边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傻子都知道肯定是不怀好意,于是那个“娘炮”就不爽了。 只见他(她)伸出兰花指,指着陈不二就骂道:“你这人,好生无礼,哪有这么直勾勾盯着人看的?” 陈不二一愣,自知理亏,赶紧拱了拱手: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看你那啥,跟我有个多年未见的表妹长得很像,所以不免多看了几年,” 这不解释还好,一解释,那个“娘炮”明显急了,翘起的兰花指都有些发抖了。 “你,你你你,你说谁是你表妹,你可看清楚了,老娘我可是纯爷们~~~~” 这声纯爷们,那高亢的单调,跟文松有得一拼。 就边旁边的潘明月和秩儿直接将嘴里的茶水都喷了出来,喷了陈不二一脸。 “啊,七哥儿,对不起,对不起。” “七少爷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对不起。” 这一主一仆羞得满脸通红,连忙掏出手绢给陈不二擦拭了起来。 陈不二淡定地将脸上的一片茶叶拿开,看着这位“娘炮”,心里有数了,这果然是个男的,果然是个“玻璃”,而且还是O。 那位坐着吃菜的年轻公子一看这场景,轻声对着“娘炮”骂了一声“胡闹,还不跟这位公子道歉。” 然后主动站了起来,对着陈不二施一礼: “这位公子,这位小娘子,刚刚我的书童无礼,言语之间多有得罪,小生这里替他赔礼了。” 那个“娘炮”还不依,委屈地一噘嘴巴:“少爷,刚刚明明是他盯着人看,好生无礼,为何反而要我们道歉。” 陈不二多少有点心虚,的确是他无礼在前,也连忙站起来回了一礼: “这位公子,呃,这位姑……” 话还没说出,那个娘炮的眼睛又瞪了过来。 “好吧,那就是两位公子,刚才是我唐突了,道歉的应该是我,来,小二过来,给这位公子上一壶晓春酿,算我的账上。” 对方公子一看陈不二如此上道,也就笑笑拱一拱手,继续坐下吃菜。 只有那个娘炮抬着高傲的下巴,对陈不二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时不时鼻子里还轻哼一声。 第40章 五丈河边的父女 对汉族人来说,吃饭是最能拉近彼此距离的方式。 这不,这主仆五人一餐午饭下来,彼此关系也缓和了不少,至少陈不二得体的谈吐,时不时开一个玩笑哄哄潘明月,让大家的关系处得比较融洽。 等到酒足饭饱后,店小二就主动跑了过来。 “七少爷,吃得可好?” “嗯,好好,丰乐楼的手艺,永远值得信赖。” 那店小二一听就乐了,连连作揖感谢,然后报出了今天的账单:“七少爷,您一共消费了十两五钱,您看这是记账上,还是给现银?” 陈不二现在口袋里有钱,赊账那不是羞辱他这种“有钱人”嘛:“胖子,你去柜台结账。” 潘明月听到十两五钱饭钱的时候就已经暗暗吃惊了,要知道她这样的大小姐,一个月例钱也不过十五两而己,只够一顿饭钱。 而且刚刚陈胖从随手携带的一个木匣子里取出银子的时候,里面明显还有很多。 他这么多银子是从哪来的? 潘明月始终想不通,便假装不经意关了一句:“七哥儿,听我哥说,近来景室堂药材被歹人劫了几批,陈家的资金周转困难?” 陈不二见也不是外人,便低声说道: “谁说不是呢,就这个月,从西南来的药材又被劫了一批,听我父亲说损失起码在万两以上,现在我家里的用度都削减了。” 潘明月假装像个傻白甜,继续无知地问道: “那,那我们一餐吃了七哥儿十两银子,岂不是要害得七哥儿大大破费?要不,小妹这里还有些银两……” 陈不二一听,心里还是暖暖的,这年头肯借钱的,那绝对是真朋友。 他还没回答,旁边的瘦子就主动替他回答了: “小娘子不必担心,我家少爷自有赚钱的法子,这不,我们一上午就赚了一百多两银子呢。” 其实也不是瘦子嘴不严,实在是眼前这个女子,可是将来的主母,身份非同一般。 人家都说要借钱给自家少爷了,万一被人家误会为自家少爷已经破产,家里穷得叮当响了,那自家少爷这不是被人看扁了嘛。 这要是再碰到坏良心的女家嫌贫爱富,直接来个退婚,那自家七少爷以后这脸,算是彻底丢在地上,成为汴梁城一大笑话了。 不得不说,瘦子是瓦舍里面戏曲看多了,戏里都是男家落难,女家落石的,所以他是非常担心自家少爷的名誉,以及面子问题。 问题是,瘦子这回可真真是好心办了坏事。 潘明月一听,恍然大悟,心里想的是: “好哇,原来这家伙能赚外快,一上午就能赚一百多两,这创收能力相当强呀,看来将来一定要好好打听一番,把他的银子都逼出来。” 陈不二则没有想那么多,自家跟班给他解释了,他也就省了口角。 “对了明月,下午你们有什么安排?如果没事,为兄带你去南斜街瓦舍玩玩,今天有曹保义的皮影戏专场,机会难得啊。” 潘明月和秩儿一听可以看皮影戏,少女心思又活落起来了。 反正准备将陈不二当一天“工具人”了,于是都笑嘻嘻的答应一同前往。 陈不二在起身的时候,看了看旁边那桌客人,发现那对玻璃已经离开了,便笑了笑,觉得大周朝之大,真是无奇不有啊。 从丰乐楼出来,陈不二几人沿着五丈河边一路往东,穿过曹门就往南斜街而去。 这时候他们发现河边围了好大一群人,里面似有争吵。 做为优秀的汴梁人,怎么能错过这种热闹?于是在胖子和瘦子的挤来挤去下,给陈不二和潘明月找到了一个靠前的位置。 争吵的似乎是一对父女。 其实也不应该是争吵,应该是父亲在骂女儿。 “你个赔钱货,现在老子输光了钱,外面欠了一屁股债,人家可是说了,要是我今天再不还钱,就要打断我的腿,掉到这五丈河中。 为父要是没有腿了,如何做工?如何赚钱?如何养活你们这一家子?现在为父有难,想让你卖身救父你都不肯,你怎么就如此狠心?把你爹往火坑里推?” 那蹲在地上哭泣的小女孩,大约十五六岁的模样,虽然没有长开,但看这相貌长得那也是相当标致,一看就是美人胚子。 就是身上穿得都是麻布粗衫,那一双破鞋,脚上都已经有个洞了,看这对父女的穿着,就知道是贫苦人家。 只见这个女孩儿一边哭,一边在轻声解释: “爹,求求你不要卖了我,女儿一定会好好出去做工,赚来的工钱全部交给你。爹,女儿不想去青楼,女儿不想离开爹娘和弟弟,呜呜呜~~~~” “青楼怎么了?你瞧瞧对岸青楼里的那些女子,个个都穿着绫罗绸缎,吃得是山珍海味,每天都不用干活,不就是卖个笑卖个唱嘛,你在家不是挺能唱小曲的嘛? 今儿你去就去,不去也得去,你爹我养你养得这么大,把你嫁了也收不到几个彩礼钱,把你卖到妓院还能落个五十两银子,五十两啊,足够你爹还清了债务,还能给你娘和弟弟做几身好衣裳。” 这位父亲一说完,就扯着女儿要往青楼走去。 旁边的汴梁人听了,个个都在指指点点,气愤难平。 可是再气愤又如何?如果是歹人强迫,这汴梁人还能站出来打抱不平一下。 但眼前是一对父女,按大周的社会潜规则,父亲是有权处置女儿,是嫁还是卖,外人也插不上什么嘴。 难道你自己掏五十两买下这个丫头? 帮帮忙,五十两银子,对普通汴梁人来说,是好大一笔钱好不好?买不起的。 潘明月听了,火气也是蹭蹭往上来了,低声骂道:“这世上竟有如此狠心的父亲,这不是活生生将女儿往火坑里推吗?” 秩儿也狠狠地点头:“这老头太坏了,卖女儿只为还赌债,赌品这么差,远不如咱家的大少爷呢。” 潘明月一听,白了自己丫鬟一眼。 陈不二在旁边听了,心里也相当不是一个滋味,刚刚他在丰乐楼吃了一餐饭,就花去了差不多十五贯钱,这相当于这个女孩的半条命啊。 一念至此,心中更是惭愧。 第41章 溺水姑娘没脉象 围观的人群中,有气愤的,有指责这个当爹的,有惋惜这个如玉似玉的小姑娘从此将掉入火坑的。 陈不二也纠结呀,要说五十两银子他也拿得出来,完全可以将这个姑娘买下来,但买下来安置在哪? “景室堂”有个规矩,医馆的伙计和家中丫鬟小厮都必须是“家生子”,从来不对外招聘。 因为医馆里面涉及到很多秘方,如果被外人窃取那是很麻烦的事情。 而且药物比较特殊,就怕混个内鬼进来,在药上面动手脚,到时吃出人命来那就是大灾难了。 “家生子”不一样,因为家生子全家的卖身契都在主家手上,而且他们世世代代都为陈家服务,忠诚度绝对不用怀疑。 所以陈不二如果这时候站出来买个丫鬟带回家,家里有一定会同意,成年人的思维比较复杂,谁能保证这不是外人给这位陈少爷设的局? 再说了,这汴梁城中,卖儿卖女的事情每天都有发生,陈不二就算圣母心泛滥,他又能救得了几人? 就在大伙儿纠结的时候,事情突然有了变化。 这个女孩儿被父亲拖拽着要走的时候,知道自己今天无法幸免了,求情也没用,便发了狠: “爹,女儿不愿去青楼,我最后问你一遍,你今天是不是一定要将女儿卖了?” 老头一听,也是叹了一口气: “良儿,你不要怪爹狠心,爹也是没法子了,今天不还钱,爹定会被人扔到这五丈河里,到时爹就没得活了。乖女儿,你从小就懂事听话,那就再听一次爹的话好不好?” 这个叫良儿的小女孩儿一听这话,突然瘫倒在地上,泪如雨下。 “好,爹,既然你一定要将我卖入青楼,让我做那下贱的勾当,女儿今天就一命还你一命。爹,你好狠的心呀~~~” 说完,小女孩站了起来,在她父亲和围观者诧异的眼神中,突然往河边快跑了几步,然后一个纵身,直接跳到了五丈河之中。 轰,人群里马上就炸了。 “快救人呐,有人跳河啦~~~~~” 不知道谁先大喊了一声,大家纷纷往河边跑去,河两岸迅速就挤满了人,就连河边商铺的二楼也挤满了看客。 这种逼女跳河的好戏,可是难得一见的。 陈不二一看这个小女孩儿这么刚烈,宁死也不愿去青楼做妓,心里早就对她很佩服了。 刚刚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看她跳到河里,心中这个焦急和自愧呀,也马上和潘明月一起挤到了河边看情况。 五丈河是从皇宫的护宫河里流出来的河道,经过城区,现后往东流入效外的广济河。 因为直通大内,为了安全,这段河道上是禁止船只通行的,所以附近也没有船家相救。 小姑娘落水以后,正在水面上挣扎,两岸围观的人那个急呀,可是谁也不敢下水去救。 因为这里面临两个要命的问题了: 第一个,汴梁属于北方,会游泳的人不多,岸边的人大多有心无力。 第二个,落水者是个女孩儿,在这个男女授受不亲的古代,如果一个男子跳到河里去救她,必定会有肢体上的亲密接触,但这是礼法所不允许的。 礼法森严,摆在那儿,这就让那些会游泳的人心生忌惮。 到时肯定会说不清,哎你是救人,还是非礼人家女孩儿?你的手摸哪呢?为啥托着人家屁股?你搂着人家干嘛? 人言可畏。 何况这女孩的父亲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儿,谁都怕麻烦。 所以尽管河两岸已经是人山人海了,大家也都在疾声呼救,急得不得了,可是跳下河去救人的一个都没有。 眼看着这个小姑娘挣扎越来越慢,越来越没力气,慢慢要往河底沉下去了,就连潘明月也急得真跺脚。 做为穿越者,前世又是一名救死扶伤的军医,哪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再说了,穿越者的心目中,有什么阶级观念?什么男女大防的概念?这种封建陋习都是他们从小在历史书上批判过的。 该出手时就出手,做为一名医生可是知道,这窒息要是超过黄金抢救5分钟,那可就什么都晚了。 陈不二也来不及多想了,直接脱了他那身名牌衣服和鞋子,赤着膊就要下河。 胖子和瘦子急了,大喊一声:“少爷,你,你不能去救,要救我们去救吧。” 潘明月也惊讶地看着自己的“男朋友”,心中说不出的震憾:“七哥儿,你……” 她说不下去了,这到底是救还是不救,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陈不二哪里还有时间跟他们解释?这又不是拍言情剧,这么紧急的关头当然是越快越好了。 一个转身,直接就纵入水中,向这个落水的姑娘游去。 岸边瞧热闹的人一看有人下河去救人了,还是一个年轻俊朗的公子哥儿,一个个的表情都相当古怪。 就连这个女孩儿的父亲,也愣住了,眼珠子咕噜咕噜地瞎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当然嘴上还是在不停地干嚎: “我那苦命的女儿呀~~~~” 陈不二落水后,现在河水并不是很寒冷,但举目望去,哪里还有那小女孩的身影? 岸上围观的人群,都在拼命帮忙指出刚刚女孩儿下沉的地方: “那儿,对,再过去一点,对,就这儿,刚刚就这沉下去了~~~” “不对不对,还要往左边一点~~~” 陈不二觉得这么听人指点也不是个办法,深吸了一口气,直接潜入了水底,准备自己去河底摸人了。 还好五丈河的水并不深,陈不二换了两口气后,终于摸到了那个小姑娘的身体。 陈不二一只手抱住了这个她,另外一只手划水,当头露出水面后,马上拼命朝岸边游去。 这时候陈不二就觉得自己的力气也快用完了,大喊一声:“胖子瘦子,快来!” 等大伙儿手忙脚乱将陈不二和跳河的姑娘一起救上来后,陈不二累得直喘气,可小姑娘已经一动不动了。 潘明月迅速跑过来,蹲下身子,直接对溺水小姑娘号脉,眉头都皱紧了。 “七哥儿,没,没脉象,死了……” 第42章 无人理解的救人 围观的人一听没脉象了,轰一下,齐齐发出一阵惋惜。 有几个懂医的围观者也来看了一下,确认溺水姑娘已经“死亡”,纷纷摇头离开了。 而那个小姑娘的父亲,又开始在旁边干嚎了,“啊呀,我苦命的女儿呀,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呀。” 仿佛刚刚逼死她的,不是他这个父亲一样。 陈不二一听,心里也急,跑到小姑娘身边,就看到她躺在石板上,脸色灰白,果然没有一丝生机了。 但他不甘心,伸出两个手指,直接就往女孩的颈部摸去, 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通过触摸劲动脉,来确定是否真的没有心跳了?这可比桡动脉要准确得多。 可是别人不知道呀,大伙儿就看到这个光着身子的救人小伙儿,突然去摸一个死去女孩的身子。 一个个都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就连在旁边的潘明月都觉得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怎么,怎么会有如此不知礼数的人?女孩子的身子是随便能让男人摸的?就连看一下都是不合礼法的。 更何况这还是一具女尸! 一下时,现在又变得异常安静了,所有人都不可思议地看着陈不二。 陈不二根本就没想过别人会怎么看,在他的思维里,这都是很正常的溺水急救步骤,考试也是这么考的呀。 就在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时的心情时。 让所有人三观尽毁的一幕又出现了,陈不二快速跪到了溺水小姑娘的身子右侧,先是从她嘴里将淤泥清除,然后…… 然后他居然左手按住小姑娘的额头,右手抬起她的下巴,然后弯下腰去,直接就亲了上去。 轰!!! 所有人都在惊声尖叫,大家都觉得有一种汴梁城就要爆炸的感觉,这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有人对一具女尸做出如此禽兽不如的事情来? 不少老学究已经气得手都发抖了。 这边大家还处在震惊之中时,那边的光身小伙子又有了新的禽兽行为。 只见他双手交叉,放在了这溺水小姑娘胸部,然后用力在往下压。 小姑娘……的……胸部!!!??? 天呐,这人居然当着这么多围观者的面,在摸这个小姑娘的胸?女子的胸部,这是随便能摸的? 而且这真的是一具女尸呀。 这下好了,两岸围观的人马上骂成了一片,真的是跺着脚骂,要多少难听就有多少难听,所有人都急疯了。 此时潘明月和秩儿原本的樱桃小嘴,已经张大的可以塞进一个鸡蛋了。 原本吃了一餐饭,两人对陈不二的印象分,总算从负分变成了零分,好歹算有了进步。 结果这一下子,又变成了负分,而且是负一万分,负一亿分,负一亿亿分的那种。 潘明月站起来,看着眼前这个正在对女尸做出禽兽之事的陈不二,直接倒退了两步,眼中惊恐的表情怎么也掩饰不住。 只见这对主仆俩慢慢往后退,直到退出人群,然后飞快往家的方向跑去。 潘明月觉得自己快要疯了,原本以为陈不二只是一个纨绔,一个花花公子,一个败家子。 但今天河边这事,却让她深深绝望了,现在在她心目中,陈不二已经不是一个人了,而是禽兽,是畜牲,是人渣。 她一边跑,一边眼泪怎么样也止不住,一想到自己明年就要嫁给这样的男人,就觉得自己宁可也跳河死了算了。 潘明月越跑越快,快到秩儿都快追不上了,在后焦急地喊道:“小姐,小姐你慢些,等等我。” 潘明月此时哪里还停得下来,就想跑,离得那禽兽远一些,她永远也不想看到陈不二。 在她跑到精疲力竭的时候,突然站住了,然后站大街上,跟疯了似的大喊: “啊!!!我不要嫁给他,我要让爹爹给我退婚,我宁可死了也要退婚!!!” 此时陈不二压根就没有发现潘明月已经消失在人群里,正疯了似的要跟他划清界线,甚至拼死也要退婚。 他现在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救人上。 旁边人群的喊叫声和责骂声他也听到了,但他真的没有时间去理会,窒息黄金抢救时间只有5分钟。 过了5分钟,大脑因为长时间缺氧就会发生不可逆损伤,到时哪怕人救回来了,不是痴呆就是疯癫,那还不如死了好。 他同情这个小姑娘,更佩服她的刚烈,既然让他碰到了,这就是缘分,那他就一定要救活她。 这时候已经有不少人要冲过来打陈不二了,而且现场也已经有不少人认出他来。 一说到那个著名的“医馆四公子”中的正人君子,所有人都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仿佛陈不二做任何伤风败俗的事情都是正常。 只是今天触及了底线。 奸污女尸? 这事可绝不是道德问题了,而是一个法律问题了,《大周律》,侮辱尸体,这可是要判流放的。 这么多人看着,哪怕“景室堂”再有关系,今天这事恐怕也难以善了了。 陈不二才不管别人怎么想,大喝一声:“胖子,瘦子,挡着他们,不要让他们近身。” 陈胖陈瘦自从被选为陈不二的伴当后,应陈不二的要求,两人都是走习武道路。 并且通过陈家的关系,拜了武功高手为师,还曾经被丢到边军的斥候营里历练三年。那可是有真功夫在身的,只是平时不显山露水罢了。 现在一听少爷的吩咐,两人没有任何言语,直接亮出家伙,死死抵挡住了汹涌的人群。 陈不二则依然按照心肺复苏法,先胸外按压30下,再口对口人工呼吸2次,一直做到第4个循环时,已经被别人判为“死亡”的小姑娘突然咳嗽了一声,并且将一嘴子水吐了出来。 开始大口大口喘气。 陈不二一看人救活了,也是累趴在了旁边,仰天躺在地上,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突然,空气都变得安静了下来。 五丈河两边的人群,仿佛都像被人掐住了脖子一般,三观再一次崩溃了。 “人被救回来了?” “人被这个禽兽不如的陈不二救回来了?” “人活啦?” 所有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时的心理了,但那个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的小姑娘儿,就是最好的见证。 而之前,已经有好几个大夫判定她已经死透了的。 第43章 救人一命积阴德 胖子和瘦子也有点奇怪,刚刚还跟杀父仇人一样要冲上来的人群,怎么突然间都安静了下来。 他俩奇怪地挠了挠头,回头一看,这才看清,自家少爷躺在地上,而旁边的小姑娘已经活过来了。 两人也没有惊讶,因为他俩已经见多了少爷的神奇之处,这种小儿科根本就没有任何感觉。 但五丈河边围观的汴梁人没见过这种事情呀。 一个个明明已经淹死的人,居然被“景室堂”七少爷给救活了? 这是什么?这是神医啊,哪怕大相国寺的和尚、五岳观的道士,有这种起死回生,跟阎王抢人的本事吗? 这时候大家才想起陈不二的身份 对哦,这可是京城五大医馆,百年医学世家的子弟,怎么可能没做出“侮辱尸体”这种惊世骇俗、伤风败俗、辱没家门的事情? 一时间,所有人都为自己刚刚误会并辱骂陈不二而感到羞愧。 更多的人则是墙头草,刚刚骂得最厉害的人,现在摇身一变,又变成了积极赞美的人。 “瞧见没?瞧见没?我就说陈少爷不是那种登徒子。” “就是就是,陈少爷可一向来是乐于助人,医术高明,汴梁城中谁不夸奖?” 听得到的无不嘴角直抽抽! “啊哟,陈少爷这可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咦,你不要乱说,陈家是道门出身,用佛家的话去形容不合适,应该是救人一命,积德三功。” 陈不二休息了一会儿,感觉缓过气来了,便坐了起来,看着躺在地上正在喘气的小女孩儿,语重心长地劝道: “人生苦短,活着不易,以后不要做这种傻事了,别哭别哭。” 陈不二喊了一声:“胖子,取十两银子过来。” 他又招手让那女孩儿的父亲过来: “来,老丈,她终究是你的女儿,做父亲的再苦再累,也不能把女儿往火炕里推,这是十两银子,应该足够你还债了。回去后好生过日子,好生待你苦命的女儿。” 那老头拿着十两银子,突然就跪在了地上,大喊一声:“恩公,你的大恩大德,老汉我无以回报啊。” 围观的人一听,纷纷为陈不二叫起好来,大喊一声七少爷仗义! 昨儿才传出陈不二在一个时辰内,让两个濒死之人神奇退烧,保住性命。 今天大伙儿又亲眼看到,他将一个溺水身亡的姑娘给救回性命来。 这是什么?这是陈少爷要浪子回头了?从此改邪归正走正途了? 陈不二听着围观人群的恭维声,这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刚要回头向潘明月炫耀炫耀,结果找了半圈都不见她的人影。 瘦子凑过来低声说道:“少爷,小娘子刚刚似乎对你救人有所误会,所以急匆匆就跑了。” 陈不二一听,不禁翻了个白眼。 这情景何其熟悉,电视剧不都这么放的嘛,一对年轻恋人因为误传而分开,等将来误传解除,两人已经各自结婚,然后各种遗憾、出轨、小三、开撕等等。 想不到他重生到这个时代,也会遇到这种狗血言情剧桥段,真是日了狗了。 “那就算了,她要误会就误会,她不想嫁我,我还不想娶她呢。” 陈不二心里想的是:这潘明月没胸没屁股的,瞧瞧人家水灵姑娘,那大长腿、那小蛮腰、那黄鹂鸟般的声音,才真是让人陶醉啊。 主仆三人在那父女的千恩万谢之中,在围观人群的大声叫好中,挥了挥手,跟英雄似得往岸上走去。 现在陈不二全身都已经湿透了,接下来这街也逛不成了,只能回家去换衣服。 当他们走到岸上时,突然又看到了刚刚在饭店里发生误会的那个公子哥,以及他旁边的那个“娘炮”。 只见这个公子哥深深一拜: “陈兄,刚刚你的救人我全看在眼里,果然不负景室堂医馆的鼎鼎大名。在下柴子晋,这是我的书童文松,幸会幸会。” 陈不二也赶紧回礼道:“哪里哪里,救死扶伤,是我们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这是老师教育得好,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柴子晋明显听不懂陈不二在说什么,一时有发愣。 而他身边的那位娘炮,正翘着兰花指拿着一块手绢捂住自己鼻子,一边还给陈不二几个白眼,一脸嫌弃。 此时陈不二身上有不少河底淤泥,那酸臭味还是很浓烈的,惹得旁边不少人纷纷都往两边让开。 而这位叫柴子晋的少年不但没有嫌弃,反而是一脸崇拜地看着他,这让陈不二心中对他产生了一些的好感。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后,双双告别…… 此时曹门外朱家桥,“泉明堂”医馆内宅。 潘明月板着个脸,一边哭一边快速跑进了大门,也不管门口管家的问候,直接往内堂闯去。 这时候潘文龙这时候正在屋内,对着夫人嬉皮笑脸,点头哈腰,想要弄点经费出去活动活动。 结果俞秀凤就是冷冷看着他, “潘文龙,如果我没记错,上个月你才从我这里额外支走了十贯钱,这么多钱,拎在手上都沉得很,你半月时间不到,居然全部用完了?这可就奇了,钱去哪了?” 潘文龙一听,苦着个脸说道: “夫人呀,你这有所不知,现在汴梁城中随便喝壶茶,点几碟点心,就要几钱银子,这十贯钱实在不够花呀。” “家中可是没有茶水点心?” “这,这家中和外面能一样嘛,咱们男人,不就是要出去应酬的嘛。” 俞秀凤一拍椅子扶手: “男人出去应酬,你当我不知?哪是去什么茶馆,我看分明是去什么勾栏瓦舍吧?怪不得明光如此不堪,都是被你给带坏的。” 潘文龙一听,差点就要吐血三升, “天地良心,你夫君我可是连牌九长啥样都不知道,怎么会跟明光那混小子一般,休要乱说,我……” 话还没说完,门一下子就被撞开了。 潘文龙连忙站直了身子,刚要骂哪个下人这么不开眼,在这个时间闯进来。 然后就看到自己的宝贝女儿像风一样跑进堂内,扒在母亲怀里,呜呜呜哭上了。 “母亲,求你替女儿做主啊~~~~~” 第44章 潘明月哭求退婚 俞秀凤和潘文龙互相看了一眼,都觉得事态严重啊。 因为自己小女儿一向乖巧懂事,且性格倔强,长大以后从未见过她如此哭哭泣泣,伤心欲绝的样子,这事情大发了。 潘文龙一看宝贝女儿这样子,这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全然没有刚刚谄媚的熊样: “明月,怎么了?谁欺负你了?你今天不是出去采买丝线嘛?是街上遇到登徒子了?说是谁,看为父不去打死他,再扔到汴河中喂王八。” 俞秀凤轻拍着女儿的背,也柔声劝慰道: “是啊,你出去还兴高采烈的,怎么回来就如此这般伤心?为娘说说,娘替你作主。” 潘明月这时候哪好意思说得出口?她现在还处在一片震惊之中,哭得早就上气不接下气了,反反复复就一句话: “娘,我要退婚,娘,我要退婚!” “退婚?” 潘文龙此时满脑子都是问号: “女儿,退婚这话可不能乱说,这是你祖父定下的婚约,我们潘家也是这汴梁城中有头有脸的人家,怎么能做出退婚这种没脸没皮的事情? 爹知道,那陈不二跟你哥一样胡闹,但少年郎嘛难免会贪玩,等你们成婚了自然就会收心了。来,跟爹说说你今天怎么了?是不是碰到不二了?” 俞秀凤眉头一皱,满心不悦道: “这陈不二也太胡闹了一点,跟色中饿鬼一般,听说连家都不回,整日里住宿在青楼,父亲也真是的,这婚事订得,不就是把女儿往火炕里推嘛。” 你不提火炕还好,一提火炕,潘明月就想到了刚刚被父亲逼得跳河自杀的那小女孩儿。 然后又想到了陈不二光着上身,光天化日之下,居然对着那女孩儿的尸体亲了下去,还摸她胸,就觉得自己全身汗毛都竖起来了,胃里也是翻腾不止,哭着哭着就想吐了。 呕~~~~ 潘文龙和俞秀凤一瞧女儿这样子,心里更加着急了,然后盯着刚刚跑过来的丫鬟骂道: “秩儿,怎么回事?为什么小姐去了一趟集市,回来就这样了?” 其实秩儿此时也处在震惊之中,毕竟那个男人以后也是她的未来夫君,但她是丫鬟,是没有资格哭泣的,听到老爹的喝斥,连忙跪下来说道: “老爷,求你替小姐做主,将那婚约退了吧!” 俞秀凤眼中冷光一闪:“胡闹,退不退婚是你这种丫鬟可以乱说的吗?当心撕烂你的嘴。” 以往丫鬟们还是很怕这个主母的,但今天秩儿也豁出去了,拼了个被打死也要说: “老爷,夫人,今天我跟小姐一起上街采办,偶尔在路上碰到了景室堂的七少爷,当时七少爷还邀请小姐一同前往丰乐楼吃了一餐午饭。” 潘文龙一听,气得牙痒痒: “哼,这小子哪来的钱?丰乐楼都去得起,我每次路过只能闻闻那香味,噢哟,那真是肚里的蛔虫都要出来了。” 俞秀凤又是一拍椅子背:“老爷,现在是说丰乐楼饭菜的时候吗?” 潘文龙一听,看到夫人真的恼了,连连缩头,“对对对,什么丰乐楼不丰乐楼的,秩儿你说重点。” 秩儿继续禀报道: “饭后,七少爷提议一起去走走,在路边看到有一个老汉,正要把女儿卖去青楼,那小姑娘儿誓死不从,最后被逼跳河自杀。那七少爷一瞧,马上跟着也跳下河去,将那姑娘儿救了上来。” 潘文龙一听,又忍不住插嘴道: “这,不二这孩子能下河救人,这是好事呀,虽然这一男一女在水中难免会有点搂搂抱抱,行为不雅,但这也可以理解嘛,女儿何致于此呢?” 俞秀凤一听,也觉得夫君说得有道理,虽然男女授受不亲,于礼不合,但救人也是情非得己,此事的确怪不了陈不二。 谁知道这时候,怀里的潘明月突然哭得更响亮了。 秩儿的脸色也得惨白一片: “那,那姑娘儿救上岸时,小姐亲自检查过,发现已无生息,随后,围观人群中也有几个大夫出来诊治,皆言小姑娘儿已经没救了,死了,可是,可是七少爷他,他,他居然……” 潘文龙和俞秀凤齐齐发问:“他怎么了?” 秩儿的眼中满是惊恐,全身都吓得有点发抖了,强撑着精神回道: “七少爷,七少爷她居然对着那女尸,他他他,他居然当着众人的面,嘴对嘴亲了下去。” “啊?” “啊!” 潘文龙和俞秀凤都瞪大了眼睛,只觉得背后一股凉意直冲头脑,整个人都不好了。 “秩儿,你休要胡说,陈不二好歹也是堂堂景室堂的嫡子,少爷的身份,怎么会做出这种禽兽不如,天打雷劈之事,定是你们看错了吧?” 俞秀凤的眼中几乎都要喷出怒火来了,但还是要问问清楚。 “夫人,此事,此事是奴婢断不会看错,当时小姐和我就在他身边,而且,而且七公子不光对女尸亲嘴,他还,他还摸了女尸的胸部,这都是五丈河两岸围观的人亲眼所见。 可怜那小姑娘儿生前被父亲逼迫,死后还要受到这等羞辱,老爷,夫人,你们可要替小姐作主啊,那七少爷太,太恶心啦。” 说完,秩儿也呜呜呜哭了起来,潘明月已经哭得差点断气了。 今天这惊人一幕,实在让两个小女孩深受刺激,换了现代社会,绝对要去看心理医生了。 潘文龙和俞秀凤听完,整个人都傻掉了,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都不知道该怎么样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 只见潘文龙的脸色越来越黑,然后抓起桌上的茶杯,就用力往地上一摔: “混账小子,简直禽兽不如,我原先以为他只是瞎胡闹,想不到他居然是这种心理扭曲之人,无耻之徒,天理难容。女儿你放心,这事为父做主了,我现在就跟你祖父去说,这婚一定得退。” 俞秀凤平时冷淡,这时候也是勃然变色,抱着女儿,两人抱头痛哭: “我苦命的女儿呀,你祖父怎么给你找了这么个败类啊,可我家主动退婚,你往后这名节可怎么办呀?” 第45章 老实人也生气了 在古代退婚,这是非常严重的事情,几乎是两家,甚至是两个宗族之间结死仇的事情。 很多古代的女子,哪怕未婚夫死了,也得抱着死者的灵牌拜堂成亲,以后再嫁,需要征得公婆的同意,连亲生父母都没有发言权。 而且退婚还有一道关卡。 不是一方提出退婚就能退的,是必须征得对方的同意才行。 如果对方不同意,那你也退不了。 如果你要是硬着要退婚,或者另娶(另嫁)他人,那对方是直接可以去官府告发,你是要负刑事责任的,坐牢流放一条龙服务。 这还只是法律上的。 在道德上的制约就更厉害了,主动提出退婚的一方,尤其是女方主动要求退婚,那绝对会被万夫所指,出门了都会被唾沫星子给淹死。 就算退婚成功,这个姑娘的名节也就完蛋了,几乎当地有名有姓的大户人家,是绝对不会迎娶这种失了名节的姑娘。 就连女方一家人也抬不起头来,甚至还会连累其他兄弟姐妹的婚事,谁家会嫁娶给这种无情无义的人家? 在古代很多娃娃亲,十几年后,可能一方是富豪或者高官,而一方早已经落魄了,家徒四壁。 但你只要有婚约在,无论你是宰相还是首富,都必须履行承诺,如期完婚,否则被官府,或者朝廷知道,你这高官也就当到头了。 御史们不把你喷得半身不遂绝不会罢休。 所以戏文里面,电视剧里面,那种随意就可以退婚,甚至还要欺压得对方生不如死的情景,在古代是不可能出现的 如果你这样做了,你就是在挑战整个社会的道德体系,游戏规则的破坏者,注定不会有好下场。 所以尽管潘文龙和俞秀凤早就听闻陈不二的“臭名远扬”,甚至知道这小子已经成了京城夜店小王子,他们也没想过要退婚的事情。 哪怕再不满,也只能忍着。 可是今天听到陈不二居然在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居然对着一具尸体做出这种禽兽之事来,这已经严重触及了潘家人的底线。 别说是底线,现在连底裤都没了。 在潘家人眼中看来,陈家,或者陈家背后的“景室堂”出了这种败家儿子,那一定会成为汴梁城中的一个大笑话。 景室堂本就已经麻烦不断,现在奸污女尸的事情一出,绝对是毁灭性的打击,会让陈家一蹶不振的。 那么潘家再跟陈家结亲家,岂不是连累潘家也要被人嘲笑? 关键是潘明月如果嫁了这种人渣,以后还有什么幸福可言? 更可怕的是,如果陈不二是个“恋尸狂”,那以后潘明月的生命会不会有危险? 以上种种,让潘文龙和俞秀凤都决定不再忍了,宁可让女儿在家孤老终生,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往火炕里跳。 连潘文龙这种老实人都气急败坏了,可见这事有多严重了。 潘文龙急匆匆来到内宅,见到了潘家当代家主,也是潘明月的爷爷潘必兴。 潘必兴听完儿子的叙述,整个人的表情都跟便秘一样,皱成了一团。 “此事当真?明月和那丫鬟不会是看错了吧?是个人也不会做出这等龌蹉之事。” 潘文龙急着辩道: “父亲,明月是个什么样的孩子你还不知道吗?这孩子从小就没有说过一次谎,而且平时遇事冷静,多会思考,更不是那种爱撒娇的女儿。 这次她回家来就跪在我面前哭哭泣泣,要死要活的,我觉得此事多半是真,而且可能比她们说得还要不堪,父亲,这事你可要替明月作主啊。” 潘必兴人老成精,对于不是亲眼所见的事情,都抱着半信半疑。 “文龙,这样,明天你亲自去景室堂走一趟,如果此事是真,按陈锦柏那嫉恶如仇的个性,必不会轻易饶过不二。到时我们恐怕不用主动张嘴退婚,陈家也没脸再要求保留婚约。 但如果这事中间有什么误会,那也要双方解释清楚,切不要鲁莽行事。我们泉明堂立馆百余年来兴盛不衰,靠的就是一个信字,绝不能让外人要骂我们背信弃义。” 潘文龙一听,觉得老爷子说得有道理,连忙点头答应。 心中已经打定主意,这婚不退也得退,哪怕他跟陈锦柏兄弟没得当,也要退婚。 与此同时,皇宫右掖门外,兴国坊,丞相府。 “古生堂”的崔温仁、崔温盛两兄弟坐在丞相府的右花厅里,已经足足等了有一个时辰了。 但两兄弟一点怨言都没有,态度平静地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甚至少小厮前来添茶的时候,还客气地站起来感谢了一番。 这态度,跟在家里那倨傲的样子完全不同。 没办法,这是丞相府,大周朝的中枢所在,可不是他们这种医学世家能比的。 大周官家,元景帝柴弘化今年五十多岁,是一个沉默寡言之人,对政务也没有多大的兴趣。 宫内之事,皆出自杨皇后之手。 而国家大事,也尽交付给了丞相崔弥远。 所以这大周朝大小政令,几乎全部都出自崔丞相之手,真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 崔弥远为相十余年,早把朝廷上上下下都打造得跟铁桶一般,关键岗位上的官员,几乎都出自他的名下,可以说他是标准的“权臣”。 权臣就要有权臣的样子,能会见你就是给你天大的面子了,让你等几个时辰又如何?哪怕你是本家又怎样? 该有的排面就必须有,而且别人连个屁都不敢放。 等崔丞相在管家的陪同下,来到西花厅的时候,崔温仁兄弟俩已经等了足足两个时辰了。 两人一见崔相,马上跪倒在地:“侄儿给叔父请安。” 崔弥远和崔氏兄弟俩,都出自清河崔氏,排起来也算是出了五服。 但俗话说得好,富在深山有远亲,穷在闹市无人问。 当今丞相,还是一位权相,这个大脚胖够粗,足以让崔家兄弟俩不要脸皮地凑上前去,别说叫叔父了,叫声爷爷他们都愿意。 “噢,原来是温仁温盛呀,你们好久没来看望老夫了,今天怎么得空前来?呵呵,坐吧,自家人不必客气。” 第46章 不甘心的古生堂 “古生堂”毕竟是京城第一大医馆,实力摆在那里,哪怕是丞相也要客气几分,毕竟丞相也是要生病的。 古往今来有一个规律: 越是有钱有权的人,越怕死,多少皇帝就因为相信长生不老,结果服用丹药把自己给活活毒死了。 所以交好一家医馆,享受他们最尽心尽力的医疗服务,这对崔弥远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他也愿意给个笑脸。 崔温仁一看丞相的态度挺好,心里也放心了不少,马上亲自奉上一个木盒子。 “叔父,这是我们古生堂刚刚从辽地收购来的一支千年人参,所以小侄特意来献给叔父。叔父为大周朝劳心劳累,这是我们万民之福,也希望叔父一定要保重身体,切不可操劳过度。” 管家拿过木盒子,打开来给崔弥远看了一眼。 崔弥远微微点头,人参这玩意儿的确是好,尤其千年人参更是难得,于是脸上笑容更多了几分。 “温仁有心了,那叔父就收下了,呵呵。” 旁边的管家温友,早就得了温家兄弟的银两,于是帮着说道:“丞相,这温家兄弟好像有事要求丞相帮助。” “噢,什么事?说来听听。” 温弥远又不是傻子,知道这温家兄弟肯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事相求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崔温仁崔温盛一看机会来了,便又跪了下去: “叔父,这次侄儿们前来,的确有事想请叔父帮忙,就是自从我二弟过世后,现在太医院里没有我们古生堂的人,关键是我二弟那医丞的位置被那景室堂的人给占了去。 这次来求叔父,就是想让叔父帮忙说一句,想将我家老三也送进宫中,叔父你放心,老三的医术绝不在二弟之下,当个太医绝无问题。” 崔弥远七十多岁的年龄,小毛小病几乎常有,所以跟太医院的太医们也挺熟悉了。 “唉,这崔茂也是可惜,他对我这个叔父还是很尊重的,我每每有些病痛,他都会亲自前来诊治,可惜好人不长命啊。 行吧,老三要进太医院,这事应该不难,我改明儿跟主事徐公公说一声就成。至于徐公公喜爱什么,想必也不用我多说了吧?” 这种别人比登天还难的事情,丞相一句话就能解决。 崔温仁和崔温盛兄弟俩一听互相看了一眼,连连磕谢。 “还有一事,请叔父明查,这太医院当家医丞,原来是我二弟所为,可是现在被景室堂陈锦松给坐去了,这事……” 崔弥远心中有些冷笑,笑这对兄弟是真够贪心的,将你送进太医院还不够,还要当医丞? 但老狐狸的心事怎么会表露出来?只是淡淡得说道: “景室堂的陈锦松我也是知道的,陈太医对于伤寒确有奇效,每每有人高烧不退,他几贴药下去就能药到病除,所以他当医丞,别人也应该是服气的。” 这话意思很明白,我认为陈锦松当医丞是合格的,你们别闹了。 崔温仁早就想好对策了,连忙说道: “叔父你想,这陈锦松毕竟不是我们崔家人,他跟叔父你也未必是一条心,有些时候叔父的嘱托,他也未必会尽心。哪怕尽心,也未必会守秘。 这宫中那么大,总有一些人跟叔父不对付,如果她们在官家面前说多了叔父的不是,这可就不是什么好事了。如果由我们崔家人掌握了太医院,很多宫中之人,或朝中大臣的生老病死,还不是叔父说了算?” 崔弥远一听,微微坐直了一下身体,显然听出其中的意思了。 自古以来,皇宫内有多少数不清的无头案件发生?别说宫女太监了,就算是嫔妃、皇后,甚至是皇帝本人,又有多少死得不明不白? 像明朝的武宗朱厚照,一个能亲自上阵杀敌,力搏虎豹的年轻壮汉,就因为落了一次水,然后就直接生病给挂了? 明明落水后,他的身体马上就要恢复了,后来忽然病情加重,不治身亡,死得那叫相当的不明不白。 再想想他生前和文官集团的斗争,为了不受文官控制,搬出紫金城中枢。 甚至为了抢夺兵权,朱厚照都不惜千金之躯直接上阵杀敌,在军中的威信越来越高,直接威胁到了文官集团对于军事指挥权的垄断。 不难看出,以杨廷和为首的文官,必然在朱厚照之死中,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 而能让朱厚照在皇宫大内这种保卫森严的地方死得不明不白,也只有皇帝的主治医生,太医们才做得到,因为他们有天然的优势。 所以很多时候,太医们实在是宫斗剧里面,居家旅行,杀人灭口,必备良医啊。 大周朝也不是铁板一块,尤其是皇宫里面,还是杨皇后说了算。 这个女人可不得了,一个唱小曲的民间姑娘,能一步一步爬到皇后的宝座,自有她的本事和能力。 崔弥远能一手遮天,掌握政令,那是需要杨皇后,以及宫里面嫔妃们配合的。 否则万一哪天官家被枕头风吹多了,忽然看崔弥远不顺眼了,一道旨意下来,他也只能乖乖辞官回乡。 大周朝的政治体制决定了,丞相的权力只能来自皇权,并且还能保证随时收回,不让你一家独大到能威胁皇权为止。 像曹丞相这种真正“权臣”的时代,早已经过去了。 所以当崔温仁暗示,古生堂崔家可以成为丞相的一条狗,一把刀,想捅谁就捅向谁的时候,崔弥远也不得不考虑一下这里面的利弊。 显然他动心了。 陈锦松虽然也听话,但毕竟不是自己族人,听话不代表就会替他保密。 而一旦有些事情泄密,那可都是诛九族的大事,不能不让崔弥远慎重再慎重。 “温仁,问题是现在陈锦松刚坐上医丞没多久,并无过错,就算是我也不能随意就让他退位让贤,此事难办呀。” 崔温仁见已经说运了丞相,心中大喜,便低头说道: “叔父,想让陈锦松退下来还不简单,趁他根基不移之时,让他犯个错误,到时就有足够的理由让他走人。” “噢,你有法子?” “有,叔父你听侄儿说来……” 第47章 他怎能淡定看书 第二天一大早,俞秀凤一边给潘文龙整理衣服,一边恨声说道: “老爷,今天你态度可得强硬一点,不要再嘻嘻哈哈像个老好人的样子,这可关系到女儿一辈子的幸福,你千万要上心,狠狠骂那陈家几句。 这把我给气得,一个晚上都睡不着,一想到那陈不二居然对一具女尸做出那种事情来,我简直混身肌皮疙瘩都要起来了,陈家怎么养出这种不孝子孙出来。” 潘文龙连连点头:“夫人放心,今天我也是豁出去了,如果陈家不肯退婚,我就去敲登闻鼓,让官家评评理。” “好,就要你这种态度,这是十两银子,算是给你今天的奖励。” 潘文龙一听,心中大喜,昨天求了一天都没要到的银子,想不到今天轻而易举就拿到了手,这可真是意外之喜啊。 俞秀凤一看丈夫的表情,心里就是一阵冷笑: 这男人呀,口袋里就是不能有钱,打个巴掌再给个甜头,他们才会乖乖听话。 潘文龙坐上家里的马车,提了几件礼物,怀揣着一份潘明月的“婚书”,内心忐忑不安地前往宜秋门内大街上的“景室堂”。 陈家老宅里。 陈锦柏正在和夫人陆冰轮一起吃早饭。 陈锦柏有一妻一妾,他在18岁的时候娶了禁军陆家的一千金为妻,可是婚后两人无论怎么努力都没有动静。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不要说陈家急,就连陆家也跟着急,就怕陈锦柏另外娶妾,到时自家这个不会下蛋的“母鸡”可就没得宠了。 于是陆冰轮的陪嫁丫鬟荷香被顺理成章收作了小妾,生下了大儿子陈不怒。 结果等了十年,就在陆冰轮快绝望的时候,突然母鸡要下蛋了,在三十岁的“高龄”生下一子,就是陈不二。 三十岁,这抓紧一点的家庭,都快要做奶奶了,所以在古代也可以称之为高龄产妇了。 后来荷香又为二房生下一个庶出的小女儿,取名陈柔叶,今年十岁。 所以在陈家,陈不二是最小的弟弟,陈柔叶是最小的妹妹,两个都是最小,自然也是最得宠的。 尤其是陆冰轮,对于这个好不容易才生下来的儿子,那真是你要啥给啥,平时也无条件袒护,绝不让宝贝儿子受半点委屈。 就连陈不二的外祖父家,因为只有陆冰轮一个女儿,所以对陈不二这个外甥那也是相当宠爱。 大周朝缺马,尤其是战马,谁要是私售战马那可是大罪。 可就是这样,陈不二那个在禁军中当都副指挥使的外公陆志校,硬是从军营里给宝贝外甥弄来三匹最好的战马,供他玩乐。 此外,陈家的老太太,那可是在家里一言九鼎的老祖宗,平素也是最偏心这个小孙子。 陈不二时常会去陪陪她,而且没脸没皮的,拍马屁的功夫一流,常常逗得老太太笑口常开,乐不可支。 老太太是个聪明人,未必不知道宠溺过甚的危害,但老太太心里跟明镜似的,自家小孙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是一清二楚。 只有不了解陈不二的人,才会觉得他是一个纨绔子弟。 餐桌上。 陈锦柏皱了皱眉头:“不二呢?怎么不来吃早饭?” 陆冰轮一听,不悦道: “你这人真是的,小孩子多睡一会儿怎么了?他从小身子骨弱,你这个当爹的也不要太过苛求于他。” 陈锦柏一听,冷笑一声: “哼,他还是小孩子吗?都十七岁的人了,整天也没个人影,一天不闯祸我就谢天谢地了,快点,把他给我叫起来。” 陆冰轮气得嘴都要歪了,可是她又没俞秀凤的能耐,只能一甩筷子,准备去把小儿子叫来。 这时候,陈锦柏的伴当,也相当于陈府的管家陈离走了进来: “二爷,夫人,泉明堂的潘文龙潘老爷来了。” 陈锦柏一听就乐了:“哈哈,这个潘文龙可是好久不来家里玩了,这一大早过来肯定是有事,走,我亲自去迎迎。” 如果说陈不二,潘明光是这一代的“医行四公子”的话,那么陈锦柏和潘文龙就属于上一代的“医行四公子”。 两人从小就在一块儿玩,平时关系自然是极好的,结了儿女亲家后,更是亲上加亲了。 陈锦柏早饭也不吃了,直接快步飞奔而去,惹得陆冰轮好一阵白眼:“也不知道儿子像谁的,哼。” “文龙,你个老小子最近是不是被家中婆娘管得太紧,怎么咱们几次聚餐都不见你参加啊?” 陈锦柏人未至,大嗓门先传过来了。 潘文龙一听老伙伴的声音,也大声喊道: “知道我没钱,你个没良心的也不替我付了账,那我只好假装没收到邀请不来了,谁叫我命苦,娶了只母老虎?” 陈锦柏走到潘文龙身边,一掌拍在他的肩膀上: “放屁,我哪里还有什么钱呀,我家的银子都让那些王八蛋给劫走了,你说是你可怜还是我可怜,家里再周转不过来,我还想问你借钱呢。” 哈哈哈,两个人都开心的大笑起来。 “对了,你今天怎么一大早就来我家?” 潘文龙一听,一下子就愣住了,差点忘了今天是来干嘛的,马上尴尬地挠了挠头: “柏哥,我今天,咳咳,的确有一桩事情想跟你好好说道说道,这,这,真有点难以启齿,对了,不二人呢?” 潘文龙说话结结巴巴的,伸长脖子想看看那个未来女婿在不在? 如果这时候陈不二已经被鞭子抽得生活不能自理了,那他开口也就简单了,反正陈家理亏,他要退婚也能理解。 如果陈不二还是活蹦乱跳的,说明昨天的丑闻还没有传到陈家,那他今天可就要费一番口舌了。 潘文龙和陈锦柏虽然从小关系就极为要好,但涉及到儿女婚姻和两家名声的大事,说翻脸就翻脸也不是不可能。 论打架,潘文龙自认为也打不过眼前这个陈二爷,从小就打不过。 陈锦柏一听,以为是老丈人想见女婿,连忙不好意思地说道: “这臭小子,他,他正在房中看书,我叫人把他唤来。” 潘文龙一听,奇怪地看了一眼这个准亲家:昨天发生这么大的丑闻,他居然在淡定看书?有没有搞错? 第48章 王老汉现场指认 潘文龙正在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时候,突然就听到医馆门口传来了一阵哭闹声。 陈锦柏一听,眉头一下子竖了起来,嘴上也骂骂咧咧: “直你娘,这没完没了了?一天到晚到我们医馆门口来闹事,要是被我查出来是哪个王八蛋在背后搞鬼,我非打爆他的头,灭了他全家不可。” 潘文龙把刚要说的话又噎了回去,关心地问道: “我听说昨天才有人来你家医馆门口闹事,最后被你们证明为是诬告,我以为能太平几天,怎么今天又有人来闹事了?会不会真的是崔家?……” 陈锦柏摇摇头,低声说道: “我也猜测是古生堂,可是没证据呀,那些闹事的就一口咬定是我们医馆出了差错,有些事情就是有嘴说不清呀,走,看看去,今天又是处什么好戏。” 医馆门口又有人闹事? 这无论是汴梁城中的热心观众,还是陈家人都已经有点习以为常了。 这不,陈家人马上都赶到了医馆里商量对策,而“朝阳群众”们觉得一大早又有好戏看了,纷纷围拢了过来,就差拿把瓜子自带板凳了。 等陈锦柏和潘文龙走出大门,来到宜秋门大街上时,就看到现场有两个人。 一个老汉正在破口大骂,另外一个看起来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蹲在地上,双手捂着脸一直在哭泣。 一看这两人的穿着打扮,就知道是那种穷苦人家。 就见那个老头手指着景室堂的大门口,唾沫横飞地跟围观的人在大声理论: “各位汴梁城的大老爷们,你们可要为王老汉我作主啊,老汉家贫苦,好不容易将女儿拉扯得这么大,想着早早给她许配一户好人家,也好相夫教子。 可是就这,这景室堂陈家的一位公子哥儿,就在昨天下午,曹门外五丈河边,青天化日之下,居然对着我女儿又亲又摸,苍天啊,怎么会有如此禽兽不如之人?” 景室堂门外,宜秋门大街轰一下,又炸了。 (等等,为什么用了一个“又”字……) 今天闹事的剧情变了,不再是之前那样的“医疗纠纷”了,直接改“八卦新闻”了。 其实陈不二昨天救人的事在城东早就传开了,可是毕竟城东到城西还隔着十几里地,暂时还没有传过来,所以现场的人群都不知事情原委。 现在一听有八卦绯闻,大家的情绪直接达到了高潮,所有人都议论纷纷,指指点点、说说笑笑、嘻嘻哈哈,真是什么样的表情都有。 因为这事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以往汴梁城中,纨绔子弟看中哪家的小娘子,出言调戏几句,过过嘴瘾的也有,但动手的几乎没有。 大街上直接动嘴去亲,还用手去摸人家姑娘的xiong部,这事在大周建国一百多年来,从来就没有听说过。 就算哪家的权贵家公子哥真是色中饿鬼,顶多也是找个无人角落抢了人家姑娘,回家去轻薄,可从来没听说过,直接在大街上当着众人的面动手的。 这是陈家的哪位公子?这是要上天啊? 围观的人群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都在重点怀疑那位鼎鼎大名的“正人君子”陈不二。 陈锦柏一听,肺都要气炸了。 门风门风,这是一家人最后的底线,如果此事当真,那陈家的脸都丢到姥姥家去了,从此在汴梁人面前都抬不起头来了。 关键这也犯了《大周律》,人家有人证,直接去衙门告状,一告一个准。 旁边的潘文龙则在心里一声叹息,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苦主果然打上门来了。 做为陈家的世交,他虽然是想退婚,但可不想陈家就此名誉扫地,被人唾骂,所以心中不免紧张了起来。 只见陈锦柏铁青着脸,走到了这个王老汉身边,冷冷地问道: “老汉,你这话可当真?” 那老汉的眼珠子咕噜咕噜的乱转,跳着脚仰着脖子喊道: “自然是当真,昨天五丈河边,看到这一幕的汴梁人,几千几万都不止,不信你们去城东曹门外去打听打听,看看我老汉可曾有虚言?” 陈锦柏怒极反笑,“好好好,那你又是如何肯定,那轻薄你女儿的人就是我们景室堂子弟?” “我自然是听围观的人说的,你们景室堂的大名汴染城中谁人不知?” 王老汉也豁出去了,就是要步步紧逼。 陈锦柏突然大吼一声:“陈离,马上将我们景室堂所有男丁全部叫来,站到这大街上,让这位老汉认一定,到底是陈家哪位公子哥?” 陈离一听,马上吩咐下人,将各房的少爷都叫了出来。 潘文龙是知道“内幕”的人,赶紧劝阻道: “柏哥,啊呀,你消消气,这种事情不能在大街上处理的,你景室堂的名声要不要了?还是先将这老汉拉进府中,再暗暗做打算。” 谁知道陈锦柏的脾气就是这么刚, “去什么屋内?就是要在这大街上,如果这老汉冤枉我陈家,那当着大家的面,他就要给我一个交待。如果真是我陈家不孝子所为,那还要什么脸?脸都被丢光了!” 围观的人哄一下,反而大叫了一声好! 真不知道这群人是怎么想的,这看客心态就是不怕事情闹大,就怕事情闹不大。 不一会儿,从陈不喜开始,六个“不”字辈男丁都一字排开,站在大街上,让那老汉认一认人。 这老汉从左走到右,从右走到左,看了半天就满脑子疑问,昨天围观的人明明说是陈家七少爷,咋都没有?难道是有人骗他不成? 正当他在尴尬的时候,陈不二半闭着眼睛,一脸不情愿地走了出来,一边走还一边说: “哟,又围了这么多人呀?今天又是什么糊涂官司要打?” 那老汉一瞧,马上就跳了起来,跑过去一把抓住陈不二的衣领: “就是他,就是他,就是他光天化日轻薄非礼我女儿,你个天杀的,害我女儿名节,你让我女儿以后怎么嫁人?你个天杀的可把我们全家都害惨了呀~~~~~” 老头一哭,现场所有人都开始哇哇大叫起来 有相信的,有不信的,有跟着乱喊的,总之现场已经吵成了一团。 第49章 大义灭亲保名声 潘文龙一看陈不二被那老汉抓住衣领了,一巴掌拍在自己额头,不忍直视。 心想今天这小子肯定要完蛋了。 陈家其他几个子弟,一看到小弟被人抓住衣领,全都傻了眼? 他们真的想不到,自己这位“不懂事”的小弟,居然敢做出这种惊天动地的丑事来,这是要把景室堂的名声反复摔在地上,还要踩上几脚啊? 就连平时最疼爱他的陈不怒,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是疼爱弟弟,但他也有自己的道德底线,当街对一个女子又亲又摸,这哪里还是人干得出来的事情? 陈锦柏这时候就觉得大地都晃动了一下,整个人站不住了,被潘文龙和陈离一左一右搀扶住了。 “柏哥你消消气。” “二爷,先别急,事情要问问清楚。” 陈锦柏深吸一口气,然后突然冲到了陈不二面前,对准他的脸就是狠狠一巴掌。 啪~~~~~ 非常清脆的一声,不少人一下子捂住了自己的脸,感觉这巴掌打得也太狠了。 陈不二也被这一巴掌打晕了,一下子跌坐在地上,一脸不可置信地问道:“爹,你为何打我?” “我为何打你?你个畜生自己来看看,这个老汉你可认识?” 陈不二捂着脸,一抬头,看到那个老汉,脑子还反应不过来: “认识呀,这不就是昨天五丈河边的那位老汉嘛?怎么,这是送锦旗来了?还是送感谢信来了?我说,我是做了好事,爹你为啥打我?” 陈锦柏二话不说,对准陈不二的另外一个脸,啪一下,又是一巴掌。 路人纷纷发出一阵肉痛的声音:“噢~~~~~” 陈离从未见过二老爷生这么大的气,马上低声吩咐胖子瘦子道:“快去内堂叫二夫人和老太太,要快,晚了二爷会打死不二的。” “我为啥要打你?陈不二,我们景室堂从老祖下山开始,一直在这汴梁城中悬壶济世,老祖一直活到一百零三岁,一生光明磊落,不曾做过一件亏心之事。 你太爷爷和爷爷,谨守祖训,一辈子勤勤恳恳,做人做事,但凭自己良心,每到荒年,我家中还要去城外施粥,一年两次,从不间断,谁不夸我们仁义? 正是有几代祖宗积德,才将我们小小的景室堂,建成了如此汴梁城中数一数二的大医馆,这靠的什么?靠得就是我们祖宗给我们留下的好名声。” 围观的人都静静听着,陈家其他子弟也站直了身子,一动不敢动。 就连潘文龙听了也不住点头,这陈家的过往,他比谁都清楚,一句话:不容易。 “近来,我景室堂不知道被哪个小人陷害,时常有人上门闹事,就是要毁了我们景室堂百年的好名声。你大伯在宫中努力当差,你父亲我每天坐诊,矜矜业业不敢松懈。 为的是什么?为的就是要争一口气,告诉大家我们景室堂是堂堂正正行医,规规矩矩做人,上对得起这天,下对得起这地,中间对得起我们老祖宗。” 这时候陈三爷陈锦树以为会提到他,结果人家直接忽略了他,他这心里也变得空落落的,感觉自己不像是这陈家的一分子了。 “今天,人家老汉已经找上门来了,说你昨天在五丈河边轻薄了他女儿,为父再问你一遍,你当着众人的面说一句,可有此事?” 陈不二不禁咽了下口水,怎么感觉今天的画风不对,他明明是见义勇为做好事,咋听起来像是变成了家族里的千古罪人了? “爹,昨天确有其事,但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样……” 陈不二话还没解释完,陈锦柏一挥手打断了他: “好,你敢承认,算你还不是无能鼠辈。老汉,他是我小儿子,的确是我们陈家子孙。刚刚他也承认确有其事,这事是我们陈家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女儿。 子不教,父之过,这事首先错在我,我向你道歉。今天我这不孝子就在这里,你要打要骂,是杀是刮,息听尊便,我绝不干涉,就当没有这个儿子。” 老汉一听,也急了。 他吵上门来,分明就是想要讹点钱,弄点银子而己,记住,是仅此而己。 关键是他心虚呀,他清楚知道陈家少爷是在救他女儿,而不是真的轻薄他女儿,这事他站不住脚。 现在这陈家家主居然让自己对他儿子是杀是刮,这对他有什么意义?这不是他要的结果。 他就是想要点银子,这陈家家主说了半天,咋没说到重点呢? 但王老汉知道这时候不应该认怂,于是假装气愤地说道: “景室堂的大名,老汉我是听过的,也佩服得紧,知道陈家都是良善人家,咳咳,当然这位公子,嗯,的确有点异外,嗯,不算说景室堂门风不好。” 老头聪明,知道不能得罪狠了景室堂,否则他一分钱都弄不到。 “今天老汉带着女儿来到这里,就是,就是要给我女儿讨个公道,但不是来打打杀杀的。我女儿被陈少爷摸也摸了,亲也亲了,怎么也得赔偿我们这些苦命人一点银两吧? 那啥,如果你们觉得赔钱太亏,我这女儿就卖给你家了,以后你们要当丫鬟就丫鬟,当然给陈公子当妾室就最好了,这样我女儿也能保住名声不是。” 陈锦柏这时候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出这老汉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想要钱,只要给钱,女儿给你们都无所谓。 结果这位陈二爷不按他预想的套路出牌,反而直接又亮出了家伙,拿出了家法“蛇鞭”: “逆子,你来听听,人家父女这么被你欺负,还如此通情达礼,你再看看你的所做所为,哪一样配得上这景室堂陈家的名声?今天老子不打死你,也妄为景室堂家主了。” 陈不二一看,自己老爹玩真的了,吓得魂不附体了。 “爹,你听我解释,事情应该是这样的……啊呀~~~~~” 陈不二话没说完,陈锦柏的鞭子就到了,而且傻子都看得出来,这位陈二爷今天是动了杀心了。 啪~~~~ “逆子!” 啪~~~~ “无耻之徒~~~~” 啪~~~~ “你个败类,禽兽不如~~~~” 啪~~~~ 一鞭接着一鞭,陈锦柏决定今天日为了保住景室堂的名声,要当众大义灭亲了。 第50章 柴子晋急来澄清 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巴,整个宜秋门大街上一片寂静,就连城墙上巡逻的禁军也停下了脚步,觉得不可思议。 只见陈锦柏一次又一次挥起鞭子,一次又一次往陈不二的身上、头上、四肢打去,也不管打到哪个部位,反正打死为止。 啪~~~~ “啊,痛死我啦~~~~” 啪~~~~ “爹你冤枉好人~~~~” 啪~~~~ “死老头你恩将仇报~~~~” 啪~~~~ “陈锦柏你是非不分~~~~” 陈不二被打得痛死了,心里也是气急了,连自己老爹的名字也直接骂了出来,这时候他的怒火也到达了顶端。 明明他是救人一命,却被老汉污蔑为是在轻薄他女儿,天下还有比这更可笑的事情吗? 这老汉是“蛇”吗?专咬农夫?还是他属狼的?把别人当成了东郭先生? 这时候陆冰轮和老太太也急匆匆从内宅里跑了出来,一看到大街上这情景,陆冰轮差点栽倒在地。 眼泪唰一下就出来了,刚要大喊着冲过去跟陈锦柏拼命,却一把被老太太抓住了。 “老二媳妇,听娘一句劝,这事不二是做差了,该打。现在你不要冲出去,你冲出去徒增我们家的笑话,老二的家主尊严还是要维护的。” 陆冰轮听到那一声声的鞭子抽打声,又看到了儿子痛得满地打滚,心如刀绞,哭着说道: “娘,老爷会把不二打死的,你看他眼睛都红了,老爷是真的生气啦,娘,求求你救救不二吧。” 老太太眼中的泪水也出来了,但还是咬牙摇头: “我不会让老二打死他的,但之前,得让不二这孩子受点教训,长长记性,他太让我失望了。” 老太太都这么说了,陆冰轮还能怎么办?只能隔着大门,哭得趴倒在地上,被匆匆赶来的荷香死死扶住。 就连老太大的贴身丫鬟纸鸢看到陈不二痛得不欲生地惨叫,也是眼泪哗哗直流,不知该如何办才好。 王老汉此时已经傻掉了。 他觉得自己要疯了,这陈少爷救她女儿的事情肯定是瞒不住的,如果被陈家人知道是他冤枉了陈少爷,他以后还有好日子过? 而且人家陈少爷昨天还好心送了他十两银子,这事众目睽睽,他是耍不了赖的。 这可真是标准的“恩将仇报”了。 就连老汉带来的那位可怜女儿,此时也是抬起头,惊恐看着这位昨天救了自己的少爷,脑子里一片空白。 但她知道,她爹要冤枉人家,要讹陈家的钱,那是她爹不是人。 但她可是被救的人,如果眼睁睁看着陈公子被打死,那她以后可真的没有活路了。 于是小姑娘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趁鞭子间隙,一下子跑过去扒在了陈不二身上。 陈锦柏的鞭子已经收不住了,啪一下,打在了小姑娘的背上,血丝一下子从衣服里渗了出来。 喔~~~~~ 周围围观的人、城墙上的禁军、陈家六兄弟、陈锦柏、陆冰轮、老太太,包括老汉,全都傻了。 大家都觉得脑子都不够用了,这小姑娘儿明明是被陈家七少爷给轻薄非礼了,为什么现在还要替他去挡鞭子?还要去救他? 难道她不应该是最恨陈不二的人吗? 陈锦柏拿着鞭子,张大了嘴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现场就僵持住了。 谁知道潘文龙这时候却大喊一声:“住手~~~~” 大家的目光又被这个泉明堂的潘大爷给吸引过去了,不知道他这一声曝呵,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住手,住手,通通给我住手~~~~” 潘文龙一下子从台阶上跳了下来。然后情绪激动地一把夺过陈锦柏手里的鞭子,指着那个老汉就问: “你,你这个老汉刚刚说什么?你带着你女儿来讨个公道?” 老汉茫然地点点头,不明白这句话哪里说错了? 潘文龙气得一翻白眼,严厉地问道:“你给大伙儿说说,哪个是你女儿?” 老汉看着扒在陈不二身上的那位小姑娘。 大家的目光又全部转移到陈不二和他背上的小姑娘身上。 潘文龙手抖得指着地上的小姑娘问道:“她,她就是你女儿,就是昨天被陈不二欺负的那个姑娘儿?” 老汉心虚的搓了搓手:“回这位老爷的话,她,她就是老汉的女儿,昨天被那陈公子轻薄……” 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轻了。 潘文龙一听,气得将手中的鞭子一摔,(吓得陈不喜赶紧飞身一个接住,这可是陈家的传家宝) “你这个老汉,我看你说话不尽不实,我明明听人说,昨天你女儿已经跳河自杀,可是你们都看看,他女儿分明好好活着,那昨天跳河的又是谁?” 周围的人又是一阵茫然,咋又多出一个女儿来了? 老汉嘴巴动了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这时候,从人群中挤出一个年轻的公子哥,还有他身边跟着的一个娘炮。 只见这位公子哥挤出人群,呼吸还比较急促,头上有细汗冒出,显然是匆匆赶来的。 “在下太学学生柴子晋,要为陈公子讨还一个公道,跟大家讲述一下事情真正的经过。” 周围的人更加迷茫了,咋又多出一个男配角来?什么柴呀盐呀的,这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鬼? 陈不二趴在地上,全身痛得跟被火烧一样,好死不死,背上还趴着一个小姑娘,他就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哪里有吃豆腐的心思。 潘文龙看陈家人已经傻掉了,便做了一回儿主,“柴公子是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你又如何得知?” 柴子晋看了一眼地上的陈不二,然后一个箭步走到了景室堂医馆的台阶上,居高临下,对着陈家人,周围围观的人大声说道: “大家都被这老汉给骗了,事情并不是他讲的那样,陈兄,噢不,陈公子根本就没有轻薄他女儿,相反,陈公子在昨日,反而是救了他女儿一命。 这位老汉,陈公子昨天临走前,还送给了你十两银子,可有此事?人家有情有义,拨刀相助,你为何要如此置陈公子于死地,败坏他的名声?” 轰~~~~ 人群又又又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