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恶气 第2章 冷意 第3章 认错 第3章认错 刘妈妈执意不肯起来,跪在潮湿的青石地板上,边说边哭:“六郎是知道的,他们苏家在汴京空有个不能世袭的文远伯爵位,苏伯爷也未曾在朝中任职。就苏明航现在的官职……还是大姑娘嫁入他们苏家后,花银子打点出来的!大姑娘嫁入他们苏家的时候,那苏家穷的连那破烂伯爵府都快抵出了!就是个空有架子的破落户!是咱们姑娘用嫁妆填了又填才保住了伯爵府!” “这些年,苏伯爷和苏明航那个不要脸的,用着大姑娘的嫁妆纳小妾,在外面吃喝嫖赌应酬全都挂账,还有那伯爵夫人什么衣裳料子首饰银子也都挂账,回回旁人来伯爵府要账,伯爵夫人躲得不见人,倒把咱们姑娘推到前面去!老奴每每劝姑娘不要管,可姑娘总说她已经嫁入伯爵府,伯爵府被人嘲笑,她身为苏家媳妇也面上无光,便用自己嫁妆打发那些来要银子的!姑娘寄家书时从来不说这些,是怕太太和六郎知道了她的处境,为她担心。” “可大姑娘做到这一步,他们苏家还不满意,竟盘算起大姑娘嫁妆的主意,上一次……大姑娘那婆母伯爵夫人,说大姑娘既然嫁入了他们苏府,那嫁妆就是他们苏家的银子,非要让大姑娘将嫁妆交到她手里,大姑娘不给,她就挑唆着苏明航那个黑心肝的管教姑娘,打得姑娘脸肿的没法看,半个月都没法出门见人,对外还说咱们姑娘黑了心肝,仗着破了点油皮就赖在床上不起身伺候公婆,咱们姑娘为着谢家女眷的名声着想,又挣扎着爬起来,要不是姑娘累的在别家晕倒事情闹大,怕是姑娘还压着不让人往永嘉送信……” 谢云初听到这里,心跟油煎似的,攥着谢雯蔓细腕的手收紧。 这事儿出在去岁,她是知道的,当时她听到阿娘在房里哭,书院也不去了,在祖父母面前跪了三天不吃不喝,求他们准长姐和离,将长姐接回来。 可那次她命都跪没了半条,也没能让长姐同苏明航和离,父亲回来说苏明航给长姐跪地叩首,长姐便心软原谅了苏明航。 谢云初想到这里,喉咙发痒,呼吸也跟着急促了起来。 “云初!”谢雯蔓忙站起身替谢云初顺气,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好声好气哄着谢云初,“好了!不说了!不说了!等你从书院回来,阿姐一定都原原本本告诉你!” 谢云初看着刘妈妈,一字一句:“这事我知道,你接着说,这次是怎么回事儿。” 刘妈妈见谢云初面色越发难看,有些犹豫。 “说!”谢云初声音拔高,威势逼人。 刘妈妈一个激灵,不敢看谢雯蔓,低着头道:“前段日子,户部出了个金部主事的空缺,苏明航这个利欲熏心的狗东西,偷偷砸开了姑娘放嫁妆的库房,拿走了姑娘嫁妆里十二颗红宝石石榴给长公主送礼,想求这金部主事的职位。姑娘发现那十二颗红宝石石榴不见了,问是不是他拿了,他起先还不承认!直到姑娘派人去报了官,苏明航这才说……他将红宝石石榴送了给长公主!传家宝到了大长公主那里自然是无法追回,姑娘只一味的忍气吞声,想着等嫁妆被作践完了,苏明航也就消停了。” 这十二颗红宝石石榴谢云初知道,那是从外祖母手中传下来的,不知道传了多少代。 长姐出嫁前,母亲陆氏曾想将十二颗红宝石石榴留给她一半,是她让母亲全都给姐姐带走的。 那红宝石石榴雕工精湛如同真石榴一般不说,红宝石品相极好,灯光之下似有鎏光,难得的是十二颗红石榴每一颗都足有碗口那么大,又有多子多福的好意头在,单一颗都是价值连城,更别说十二颗,这放在任何一个勋贵之家当传家宝都能镇得住,极为贵重。 “后来,大姑娘和老奴才知道,苏明航并未将十二颗红宝石石榴全部送于长公主,他私下藏了两颗,一颗石榴用来讨好那明月馆的娼妓,还将姑娘压箱底的头面送给了那娼妓,这就不说了!后来他和那娼妓厮混久了,动了替那娼妓赎身纳入府中的念想,老鸨子说有一万两才允许那娼妓赎身,苏明航将剩下的一颗红宝石石榴卖了也凑不够银子,他喝多了猫尿就来找姑娘要银子!” 刘妈妈说到这里激动地膝行上前,双手拍得啪啪直响:“姑娘还哪里有什么银子!他们苏家一家子爬在姑娘的身上吸血,苏明航那个黑了心肝的龌龊东西,用姑娘的嫁妆吃喝嫖赌,送礼应酬,姑娘陪嫁里那对白玉刻花春瓶、喜鹊登梅金丝镶嵌南珠的摆件,还有那副前朝的《青绿图》,那些个值钱的好玩意儿早就让他糟践没了!” “姑娘拿不出银子,苏明航那个畜牲就对姑娘动手,打的姑娘几天都下不了床!”刘妈妈泪水涟涟,“老奴劝姑娘送信回永嘉,姑娘还是不让,说若是让太太和六郎知道了苏明航打她,怕要伤心!说这事忍忍也就过去了!” 谢雯蔓听到这里,也是泪流满面,她用帕子拭去泪水,拉着谢云初的袖子,柔声道:“六郎,阿姐就是因为这个回来的!好了……云初,阿姐已经是成了亲的人了,自己的事情心里有数,你当下应当好好养着你的身子,别叫阿娘和阿姐操心!” 谢云初不为所动,抽回自己的衣袖,凝视刘妈妈:“阿姐一向能忍,若只为这红宝石石榴,不至于将阿姐逼到要拿剪子和苏明航同归于尽。刘妈妈……还出了什么事,你照实说!” 刘妈妈今儿个既然开口了,是肯定要将事情同谢云初说清楚的。 她挺直腰脊:“苏明航红宝石石榴是送出去了,可外面却传这金部主事的差事要落在旁人身上,他火急火燎去见了谢云霄那个庶子,回来就和姑娘说,他已经同谢云霄说好了……只要我们姑娘在谢云霄那个贱人生母曹氏的牌位前叩首,替咱们太太斟茶认错,他就替苏明航谋这个职位!姑娘当时就恼了!” “姑娘说……她既嫁给了苏明航自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苏明航即使要姑娘全部陪嫁去博前程,姑娘也愿意给!可姑娘就是死……也不能去给一个害死了自己亲生妹妹的贱妾斟茶,更别提是替太太给那个贱妾认错!” (本章完) 第4章 怀疑 第5章 声望 第6章 前程 第6章前程 “我们陈郡谢氏一族举族南迁之后便没落了,你太祖父带着嫡支留在大邺永嘉,你太叔父带着另一支去了北魏!你太叔父那一支在北魏……已经得到北魏皇帝的重用,而我们留在大邺的嫡支一脉自此竟再无人能入阁,你大哥是我们谢氏嫡支的希望!” “吏部尚书眼看着就要致仕,你大哥能否拿下尚书之位,关乎我们谢氏一族未来能否重振门楣,你大哥每一步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我等在永嘉帮不上忙,也不能添乱!你要记住……苏家虽然败落了,可在汴京比我们谢氏一族的底蕴更深!苏家的大女儿年初成了大皇子的妾室,小女儿也在今年选秀之列,京中勋贵关系与朝堂势力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你身为谢氏下一任宗主,当以整个谢氏为重,和离之事休要再提!” 廊庑檐下挂着半卷起的竹帘,一盏盏六角如意灯,还朦朦胧胧的亮着,两侧石台边缘的是细雨的湿痕。 带着细雨和潮气的微风一过,垂在竹帘两侧的铜铃叮咚作响,瑞兽祥纹的青黛瓦当滴水上缀着的水珠子,也噼里啪啦砸在院中肥阔的芭蕉叶上。 澄澄暖光落在谢云初极长的眼睫上,在她白净如羊脂玉的小脸上落下两扇剪影。 谢老太爷明知长姐受了多大的委屈,仍然还要将长姐送回那个虎狼窝…… 在谢老太爷看来,嫡亲孙女的生死和委屈,竟比不上一个尚书之位重要。 玉莲见谢云初停下步子,目光盯着菱格窗棂下的矮子松盆景,可却是正实打实在听谢老太爷的话。 她看了眼孔嬷嬷,忙上前恭敬示意谢云初挪步。 谢云初手心微微收紧,未动。 玉莲见请不动谢云初,没法子忙退到一旁,求救似地看向向孔嬷嬷。 孔嬷嬷碎步上前,笑着说:“六郎,老太太还在佛堂候着您呢。” 谢云初颔首,正要随孔嬷嬷往小佛堂走,谢老太爷令人心寒的话音,又钻进她耳朵里…… “自六郎中毒醒来之后,才学和身体都已经不中用了,云霄才是我们谢氏一族的未来,你回去告诉你那继室陆氏,云霄已是长公主独子的伴读且在京中有了根基,不管她愿不愿意,云霄都必须是嫡子,我是为她这个儿媳好,才让云霄记在她名下!大夫都说六郎撑不过十二岁,是靠汤药吊着,才堪堪越过十二。将云霄记在名下,万一哪天六郎没了,她好歹还有个儿子!她若还是不同意,那就开祠堂将云霄记在你元妻范氏名下!” 孔嬷嬷交叠在小腹前的手一紧,面上却不显露,恭敬地对谢雲初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谢云初装作什么也没有听到的样子,抬脚朝小佛堂走去。 她虽不是真的谢家六郎,可听到谢老太爷这些话,心里还是会替谢六郎心冷。 谢老太爷仁善温厚之名在外,对出不起束脩的学子会给予帮助,遇到家中有困难的会赠送银钱,永嘉这一带不论是读书人还是普通百姓,都对谢老太爷敬重有加,为何他对自己的亲眷,就没有一点怜悯之心? 她明白谢老太爷做为一族宗主,要以谢氏的前程为重,可宗族繁盛的目的……难道不是为了让子孙后代过的更好吗? 若宗族兴盛要子孙含血忍辱,兴盛的意义何在? 谢云初两世为人,从不贪生怕死,最怕谢家阿娘和长姐难过受委屈。 所以,即便是拼了这条命,她也一定要救长姐出火坑,更不会让谢云霄成为嫡子时时戳母亲的心。 孔嬷嬷先入佛堂通报,随后谢云初才被玉莲引入佛堂内室。 佛堂铺着五蝠献寿的漳绒绒毯,白玉珊瑚百鸟朝凰的楠木屏风后,便是老太太平日里礼佛的内间。 金丝乌木长案的白玉莲花坐台佛龛内,奉着一尊菩萨,隔着一道半卷起的葛布帷幔,双耳三足雕瑞兽的白玉香炉轻烟袅袅娆娆的升着,两侧青铜烛台上火苗摇曳的蜡烛,已烧出层层烛泪。 穿着墨绿儒衫,玄色下裾的谢老太太,手缠佛珠,正跪坐在青色西番莲纹的蒲团上,一手拨动佛珠,一手捧着佛经书脊。 谢云初在谢老太太身旁的蒲团跪下,朝佛龛拜了拜,才转身向谢老太太行礼:“祖母。” 谢老太太将佛经合起递给一旁的孔嬷嬷,转而看向谢云初,轻声叹气:“你阿姐是在婆家受了委屈这才回了永嘉,你父亲心疼女儿,将将来同你祖父和我商议……让你姐姐和离之事。” 孔嬷嬷在谢云初进来前,已将刚才的事告知了谢老太太,老太太这才避重就轻,挑拣着不重要的同谢云初说几句,想安抚谢云初一会儿乖乖去书院。 “如今苏伯爷亲自来永嘉接你阿姐,也保证了日后一定多加管束你姐夫,不让你阿姐再受委屈,你大可放心!”谢老太太见她不吭声,缠着佛珠的手轻轻攥住她的手,语重心长道,“六郎,自古以来婚姻嫁娶,关乎的都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家族之事。” 见玉雕雪砌似的小郎君,正跪在蒲团上看着她,谢老太太摸了摸谢云初的发顶…… “世家大族的门第之所能保泰持盈,除了倚靠权势、财力与自家子弟之外,也是要依赖姻亲的,你们这些生在谢氏的孩子,要仰仗谢氏这艘巨船走得更远,自然也要为了能让谢氏这艘船走的更平稳而拼尽全力!你一向聪慧,祖母说的这些……你定然明白。” 谢老太太满头银丝,梳的一丝不苟,吃斋念佛久了眉目间都是悲天悯人的慈悲神色。 明白了谢老太太对长姐之事的态度,谢云初压下心口的失望,垂眸缓声开口:“君子将营宫室,宗庙为先,厩库为次,居室为后。阿姐也好我也好……我们这些谢氏子孙,自当以谢氏一族兴旺为重,光耀门楣为重,祖宗宗族为重。” 谢老太太满意颔首:“祖母就知道,我们六郎是个识大体顾大局的孩子。” “为家族前程计……”谢云初抬起黑白分明的眸子,镇定望着谢老太太,“六郎以为……祖父应当尽快决断,让阿姐与苏家和离。” (本章完) 第7章 威严 第7章威严 打蛇打七寸,擒贼先擒王。 既已知谢老太爷和谢老太太看重的,只有家族兴衰。 那就只有捏住他们最关键的欲一念想办法,才能达成所愿。 谢老太太见谢云初这郑重其事的模样,以为谢云初这是嘴上认乖内里还是不死心,想要劝他们能准许谢雯蔓和离。 她有些失望地松开谢云初,叹气拨弄佛珠:“六郎,祖母知道你和你姐姐姐弟情深,可此事……” “祖母。”谢云初打断谢老太太的话音,朝着谢老太太一拜,道,“苏明航的妹妹已是大皇子的枕边人,求一个金部主事的位置,放着大皇子不去求,偏偏去求长公主,这件事……经不起细细推敲。” 老太太拨动佛珠的手一顿。 摇曳烛光映着小郎君分外漆黑的眼仁,坚毅又沉稳:“如今朝中有三位皇子成年,一位是大皇子,虽是庶长子……但却是陛下的第一位皇子,在陛下心中份量非比寻常,其母高贵妃与陛下青梅竹马,多年荣宠不衰。” “一位是先皇后所生的二皇子,可二皇子天生面带胎记被陛下不喜,又曾质于北魏多年,四年前刚回来,朝中没有根基。还有一位……是继后所出的三皇子,嫡出正统,朝中呼声极高!” “故而,大皇子和三皇子才是储位炙手可热的人选,两人背后又有高贵妃和皇后,应当已结有自己的党派,且能够分庭抗礼。对两位皇子来说,若能争取到这位与陛下一母同胞,且圣宠优渥的长公主支持,不论是后宫中两位娘娘的路,还是两位皇子前朝的路,都能走得更稳当。” 谢老太太神色诧异,看向目光端直平视她的谢云初。 一个十三岁的小郎君,在距汴京千里之遥的永嘉,又无消息来源,怎会对朝局看得如此通透? 谢云初跪坐姿态挺拔如松,肃雅沉静:“若是孙儿没有猜错,这是大皇子借苏家的手,以金部主事这个位置,去试探长公主是否愿意助支持他!长公主没有助苏明航拿到金部主事,是不想过早的卷入党争之中,苏家女入大皇子府,苏家便和大皇子府有了脱不开关系,孙儿以为……如今圣上还正值壮年,大伯也应当效仿长公主,不要轻易被卷入党争!” 见一向持重的谢老太太已从刚刚的吃惊变得认真,她不露声色将助长姐和离的目的穿插其中。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阿姐这些年在苏家过的如何,怕是早已成了汴京城勋贵人家后宅妇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这一次又出了阿姐险些被打死失了孩子的事!若阿姐还不与苏家和离,皇后三皇子一党,定会以为大伯铁了心要上大皇子这条船,不论如何也不会让吏部尚书这样重要的位置落在大伯的头上,且……只要阿姐一日不和离,三皇子一党便不会让大伯有出头之日。” 老太太并非寻常没有见识的后宅妇人,若是谢云初刚才对朝局的见地让她诧异,此刻的剖解便是让她惊讶。 她看着谢云初那双澄净水灵的眼,分明当如如清澈浅溪,可看久了……却沉静的深不见底,沉静的不真切。 谢老太太紧紧攥着手中佛珠,垂下眸子,心口重重跳了两下,事关谢氏一族前程,已不是她能左右的,得同丈夫商议。 见谢老太太要起身,谢云初率先起身将谢老太太扶了起来。 老太太回头瞅着她身侧表情恭顺的孙子,这四年……他们竟是错看了六郎吗? 六郎七岁时,显露出非同寻常的天赋,过目不忘不说,五步成诗,七步成章,下笔立成,一时间在永嘉名声大噪,是有名的神童。 元丰十年年初,皇帝再兴神童举,六郎更是在覆试中得了魁首。 三郎谢云霄就是凭借神童举得了五经出身,又成为长公主独子的伴读,三郎的生母曹氏,怕将来六郎日后会越过三郎,便使了下毒这样阴损的招数。 后来六郎虽未死,可自醒来后,便再无之前才气,大夫也都说活不过十二岁。 可以说,谢六郎已是被谢氏一族放弃之人。 谢氏一族将孙辈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三郎谢云霄的身上。 但,今日的六郎…… 谢老太太拍了拍她的手:“你在佛堂里候着。” “是!”谢云初应声。 目送谢老太太离开后,谢云初就立在小佛堂菱花窗棂前,见院内琵笆叶上缀着要掉不掉的水珠子,她负在身后的手收紧。 在世家大族之中,才华和才能是决定一个人家族地位、能得到多少家族资源的判断根据。 她从不亏欠旁人,既非真的谢家子,就不想占用谢氏的资源。 她原想,老天虽给了她再活一场的机会,可她没有什么大仇要报,也没有什么心愿要去完成,就这么平平淡淡的活着,再平平淡淡死去也很好。 而今,为了长姐和母亲,她便必须迈出这一步。 半晌后。 荣和院正房。 身着墨色宝相花圆领锦袍的谢老太爷一脸肃穆,与谢老太太分坐在金丝乌木的罗汉床两侧,手肘搁在小几上,仔细端详跪在栽绒金线五福地毯上的谢云初。 “汴京至永嘉远隔千里,你体弱从未出过永嘉,如何知道朝堂之事?刚才那些话,都是谁教你的?”谢老太爷语声洪亮,极具威严。 谢云初叩首,道:“回祖父,并没有人教六郎,六郎只是据大伯每年派回永嘉送年礼的管事,或是汴京来永嘉的商人或游人、学子口中,得知京中发生的一些趣事或是大事,从这些事情之中大致梳理出朝堂关系并非难事。” 坐在下首的谢二爷听到这话,攥着座椅扶手越发用力,他看了眼自己的父亲,视线又落在谢云初身上,眉头皱成了川字。 谢老爷子看着堂下低眉顺眼的孙子,摩挲着指尖的扳指。 ?  ?还没捉虫,晚上哄睡了孩子来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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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8章 纯臣 第8章纯臣 这几年,大皇子与三皇子两人在皇帝面前争宠,惹出过不少事,寻常百姓距离权利核心远,即便是说了也惹不出祸患来,便很喜欢拿皇家和勋贵人家的事情闲谈说嘴。 可要从这些事情之中梳理出朝堂关系,对于一个十三的孩童来说,这若并非难事,那……便是天赋了。 “你口中的并非难事,可着实不简单呐!” 谢老太爷语气刚才要和顺一些,可谢云初还是能听出其中的怀疑。 “大皇子和三皇子,两人同生为皇子,但大邺的龙椅只有一把。”谢云初抬头,直视谢老太爷似能看透人心的平静双眸,语声平稳,“大皇子背后是高贵妃和高氏一族,三皇子背后是皇后和萧氏一族,他们两位皇子的前程和荣辱,就是高氏和萧氏的前程和荣辱!即便是两位皇子不争,高氏和萧氏也会替他们争,如同谢氏上下会不遗余力助大伯拿到尚书之位,是一样的道理。” 做为皇子,他们生来就在局中,高氏和萧氏都不会允许他们退,他们也不能退…… 皇位之争,从来都是你死我活,一旦陷进去,谁退谁亡。 谢老太爷摩挲扳指的手一顿,眼仁中似有华光,很快被藏于平静之后。 这是谢老太爷自谢云初中毒醒来……变得平庸体弱之后,头一次拿正眼看谢云初。 谢二爷却因为父亲愈深的目光如坐针毡,这孩子没有消息来源……却能将朝堂上的明争暗斗,以最简单的道理拆解出来。 能对朝局如此敏锐,父亲必会高看一眼。 可她……不是六郎,她是女子!她不知道吗?! 她想干什么! 谢云初并未理会谢二爷的忐忑不安,她接着说…… “若是苏家没有将女儿送入大皇子府,在吏部尚书即将致仕这个关口,谢家的确是宜静不宜动!可如今苏家既然已经投入大皇子门下,那么……做为大伯的亲侄女,阿姐被折磨地逃回永嘉,我谢家还将阿姐送回苏家,外界只会揣测大伯铁了心要追随大皇子!吏部尚书是负责官员选拔、考核、升迁的重要位置,三皇子一党即便是无法推自己人上去,也断不会让大皇子的人上去。” 谢老太爷端起手边的天青色甜瓷茶杯,徐徐往茶杯中吹着热气:“这么说,六郎你是看好嫡出的三皇子?” 谢云初摇头:“孙儿并非看好三皇子,只是细思后,深觉长公主圣宠优渥且能长久不衰的因由,是长公主从不涉党争,谢氏和大伯也应该效仿长公主,与大皇子和三皇子拉开距离,谋长远……而非当下。” 见谢老太爷垂眸静思,没有吭声,她又道:“孙儿想,既然大皇子让苏明航去试探长公主的态度,三皇子一党……应当也趁着长公主寿辰,派人去试探过长公主。祖父可问一问大伯,若果真如此,且三皇子的人也与苏明航一般,没有能拿到户部金部主事的位置,长公主的态度便可明了。” 谢二爷也不想让自己的长女再留在苏家那个魔窟,他深深看了谢云初一眼,转而同谢老太爷说:“父亲,如今皇帝正值壮年,身体康健,大皇子党也好,三皇子党都好,说到底都是其背后母族的势力,他们没有的选,可谢家和长公主一般都有的选,可暂时观望,不必过早涉入党争之中。” 谢老太爷眉头紧皱长长叹了一口气:“但……机会难得,若此次你大哥能顺利拿下吏部尚书之职,谢氏才算真正在大邺朝堂之上有了重臣,再进一步,就可以入阁了。” 谢老太爷放下茶杯,身子倚着小几:“再者……朝中两位皇子虽有党派之争,我们谢家不见得就不能在这其中,谋得吏部尚书的位置。大皇子一党的势力也不容小视,你大哥在吏部任职多年,本就是吏部尚书的人选之一,若背靠大皇子,有大皇子一党的鼎力相助,来日大皇子若能问鼎至尊,于我谢氏也是幸事。” 谢二爷听到这话,眉头皱得更紧,难不成真的要女儿继续留在苏家? 果然,谢老太爷最在意的还是那个吏部尚书之位,且势在必得。 不能给出拿到吏部尚书之位的法子,是不会打动谢老太爷的。 “孙儿观史,知历来夺嫡之争都是你死我活,成则王,败则寇,从龙之功虽能荣耀加身,可暗流明浪都太汹涌!大皇子成,我谢氏荣耀不假,可大皇子败,谢氏一族即便不会被株连遭祸,至少三代无望出头。” 她做出不解的神色望向谢老太爷:“且,我陈郡谢氏的名声和祖父的声望,就可助大伯清清白白拿下吏部尚书之位,又为何非要卷入党争乱流之中?” 谢老太爷闻言抬眸:“六郎说来听听。” “祖父是陈郡谢氏的传人,又是大邺文坛泰斗,只要出现在汴京,便足以引起文人学子的注意,若年迈的祖父是拖着病躯……亲自去汴京为自家孙女讨公道、讨和离书的,此事必会在汴京城引发热议,接下来只需将苏明航对阿姐所做之事闹大,御史们领着朝廷的俸禄难道会闲着,难道不会参苏伯爷一本?如此……陈郡谢氏这四个字,便会出现在皇帝耳朵里,陛下一向对鸿儒敬重有加,自然会找大伯这个儿子询问祖父的情况。” 这是士族门阀历代积累下来的名声和底蕴,即便现在陈郡谢氏没落了,可名声还在。 谢老太爷屏息凝神,认真听谢云初所言。 “大伯告病在家照顾抱恙的父亲,占一个孝字,又在皇帝跟前挂了名。祖父为孙女求公道,不畏伯爵权贵,更显谢氏有风骨!那么等吏部尚书致使,陛下在考虑尚书人选的时候,发现大伯已经做了多年的吏部侍郎,也在尚书人选之列,不曾涉党争又出身名门陈郡谢氏!陛下是会选大伯呢?还是会选大皇子和三皇子送上去的人?” 谢老太爷想要利用党争谋权位,可将自身也卷入其中,难免下乘。 谢氏有祖上世代积累的名声在,为何不能加以利用走纯臣之道? 不涉党争,却能利用党争为自己谋利,这才是上上之策。 ?  ?再来一更…… ? ???? (本章完) 第9章 划算 第9章划算 正当谢老太爷因谢云初这一番谋划,心中翻涌起巨浪,还未缓过神时。 谢云初又开口:“大皇子党和三皇子党鹬蚌相争,相互缠斗,大伯脱颖而出,等大伯坐上吏部尚书的位置,那个时候不论是大皇子党也好……还是三皇子党也罢,都会争相示好,谢家便是真正掌握了主动权,真正能如长公主一般,望风而动,顺风而行。” 谢老太爷像第一次认识谢云初般,定定凝视着她。 谢老太太已由在佛堂时的惊讶,变为惊骇,心咚咚直跳。 十三岁的小郎君,大多都还是懵懵懂懂的时候,谢云初却仅凭一些从汴京传来家喻户晓的旧事,将波谲云诡的朝堂看得如此通透,又能有这份心计。 算得……如此厉害。 云山书院建立这么多年,出过两位状元,谢老太爷并非没有见过早慧的孩子,可从未有人似他的孙子谢云初这般…… 七岁过目不忘,出口成章,逃过生死大劫后,变得平庸。 耀目多年的神童跌落神坛,命不久矣,又被家族放弃。 曾经嫉妒他……被他神童光辉压得喘不上气的同辈兄弟和书院学生,欺他辱他,他从不反抗,甚至到了逆来顺受的地步,从不找他这个祖父或其他长辈求助。 也不知是失去了才学天赋,便也跟着失去了骨气和承受屈辱的底线。 还是已知被家族抛弃,而选择自我放逐。 谢老太爷原以为,六郎是前者,因此旁人对六郎的欺凌,他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不过问。 可此时,这个已被家族所放弃的六郎,跪在堂下徐徐而言…… 条理分明,有着不属于他这个年纪和阅历应能达到的远见和高度。 有谋有略,唯独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彷徨踌躇。 沉静坦然地谈论朝政,即能无畏无惧地利用两党之争谋划,又能谨慎精准地拿捏住分寸。 全然不像个十三的孩子! 这个已经很久没有被他放在眼里的六郎,今日带给他的震撼,远比当初他五步成诗更为强烈。 谢氏一族不缺文采斐然的才子,缺的是能在朝廷占据一席之地的能人。 这就是为何谢老太爷要将谢云霄记做嫡子的原因,谢云霄背靠长公主府,来日前程自是不必说,而谢氏一族能给谢云霄的,除了谢氏一族的资源之外,便是让谢云霄成为嫡子。 谢老爷子看着宠辱不惊的谢云初,有些坐不住,几番调整坐姿,心中百感交集,一想到谢云初这磕磕绊绊过了十二岁的身子,心乱如麻。 他握拳轻咳了两声,按耐住心中纷乱的思绪,在脑海中推演谢云初此计施行起来的难度,眉头皱起:“我装病去一趟汴京倒不是难事,可这六郎这计谋中,最重要的一环便是要将事情闹大,若苏家怕事情闹大被御史参奏,同意了和离,此事……也难达到我们的预期,说不准还会得罪大皇子……” “苏明航偷阿姐的嫁妆借着寿辰或是喜宴,给同僚上司送礼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他还记了一本账,苏明航以为已经将阿姐拿捏在掌心里,对阿姐并不设防,所以阿姐也看过这账本,这会儿阿姐正在默写账本,一会儿便能送来荣和院。”谢云初抬头,腰脊挺直望着谢老太爷,“做为阿姐唯一的弟弟,又是个年仅十三岁稚子,六郎陪同拖着病躯为阿姐讨要和离书的祖父前往汴京,看到阿姐的嫁妆被苏明航作践完了,毛头小子不知轻重,正是少年意气不能忍事之时,故意登门去各位大人家中讨要阿姐嫁妆恶心苏家,讨要到了没有收过苏明航礼的御史府上,事情可否闹大?” 谢云初要的可不仅仅只是让长姐和离,苏明航那畜牲敢对长姐下如此狠手,那就要敢承担后果。 这次,不将苏家伯爵府彻底打垮,她绝不收手。 而且,她也必须去汴京替长姐拿到和离书才能安心,否则她远在永嘉,万一中间有什么变化,她鞭长莫及,长姐还是无法脱离苏家。 谢老太爷抬眼…… 谢老太太一惊:“你见了雯蔓?” 谢云初膝行转向谢老太太的方向,叩首道:“昨日在阿姐回府之时,祖母突然让孔嬷嬷将六郎请来荣和院,我便知祖母这是不想让我见阿姐,今日或会让六郎同祖父一同去书院,故而先让人给阿姐送信,让阿姐今日卯时在落霞亭候着我,若阿姐不来……我便不去书院亲自去寻她,阿姐知我执拗,没法子卯时去了落霞亭,刚才六郎借口取书在落霞亭已见过阿姐。” 刚才在落霞亭,若是让孔嬷嬷看到了长姐,长姐定会被孔嬷嬷带回来,便没有办法誊抄正本,只能交出苏明航所记的原本。 苏明航的亲笔账本,谢云初还要用来对付苏家,不能交。 她话音刚落,孔嬷嬷便推开隔扇进来,隔着楠木翠玉的屏风福了一礼:“老太爷、老太太,大姑娘身边的刘嬷嬷说,大姑娘派她送来了苏明航用咱们姑娘嫁妆送礼的账本。” 谢老太太转头看向谢老太爷,只见谢老太爷直勾勾盯着谢云初,开口:“拿过来……” 孔嬷嬷碎步绕过屏风,上前,将账本搁在谢老太爷小几上,又退了岀去。 谢老太爷视线扫过谢雯蔓誊抄的账本,并未着急翻开,只望着谢云初说:“可……若是真让你挨个登门讨要你长姐的嫁妆,我们谢家岂不是要将汴京城内苏明航送过礼的官员得罪光了?苏明航能送礼的……官职都不会低。” “正如祖父所言,能让苏明航送礼的官员,官职都不会低,事情闹大之后,大伯这位吏部侍郎替六郎收拾烂摊子,提上厚礼,放低姿态挨个登门……给诸位大人赔不是,将六郎要回来的东西原封不动送还回去,顺便交交心诉诉苦,同僚之间的交情不就来了?” (本章完) 第10章 心痛 第10章心痛 她望着谢老太爷:“阿姐嫁妆本就是我们谢家的东西,却被苏明航送了人情,孙儿这么一闹,一来一回间,旁人承的就是谢家的情。只要六郎登门讨要嫁妆的人家,并非是收贿,而是苏明航以正经名头送出去的,谢家都不会得罪人,得罪人的是苏家!最多……也就是孙儿落一个轻狂的名声,但能让大伯以此与同僚拉进情分,这划算得很!” 到此时,谢老太爷对谢云初……已不是震撼两个字可以描述了。 慧智近妖啊! 六郎这是在局中,连人心都谋算了进去。 谢老太爷定定看了谢云初好一会儿,才垂眸翻看手中的账本。 翻看账本的谢老爷子心里乱的很,皱纹枯槁的手似乎也轻微抖着,他已经许多年都未曾有过这样的感觉。 他并非心疼这些财物,而是因谢云初带给了他……远超出了他对谢氏小辈所能想象的最大期望,让他震惊又激动,已无法自持。 刚刚才见过他长姐,这会儿雯蔓的账本就送来了。 账本墨迹未干……还有抹蹭的痕迹,许是因为太着急,字迹很是潦草,但确实是谢雯蔓的字迹。 这说明,刚才在落霞亭六郎便已经盘算好了全局,他明白在汴京城将苏明航和他长姐的事情闹大才是关窍,早早便这账本算计进去了。 如此短的时间,便能将布局和人心谋划的如此详尽。 在环环相扣的局中,避开两党乱流,为谢氏争得最大利益。 这让明明身在永嘉的谢老太爷有了身处朝堂的惊心动魄之感,难抑心中激荡之情。 最难得的,是六郎愿为全族荣辱舍自己的名声,甘当垫脚石……助他大伯与同僚关系更进一步。 谢老太爷合了账本,抬眼看向跪的稳如泰山,表情无任何波澜的谢云初,示意谢二爷扶起谢云初:“把六郎扶起来坐,这孩子身子本就弱。” “多谢祖父。” 谢二爷回神,正要伸手去扶谢云初,却见谢云初已经扶着身旁椅子艰难站了起来,他注视着刻意避开他的女儿,缓缓收回了自己的手。 “六郎,你当真愿意为了你大伯,舍自己的名声?”谢老太爷手中攥着账本问。 刚刚坐下的谢云初又扶着坐椅扶手站起身来,她忍着膝盖的疼痛和双腿的酸软,慢吞吞朝着谢老太爷长揖一礼…… “孙儿这身子也不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死前能为谢氏和阿姐做些事情,很是高兴!只是母亲生我一场,六郎没有什么能报答母亲的,母亲慈母心肠,为六郎的身体操碎了心,恳请祖父……在六郎死前,暂时不要将庶兄记在母亲名下,六郎不想让母亲觉着……家中已经认定了六郎活不长久,难过伤神。” 谢老太爷听到谢云初提起“死”这个字,手心一紧,看着谢云初的目光越发柔和,忙摆手示意她坐下。 “你年纪小小不要说这种丧气话,那些大夫都说你活不过十二岁,如今……不也挺过来了?”谢老太爷低声安抚着谢云初,“你母亲关心你的身子,祖父一样关心,你的这一次你跟着祖父去汴京也好,汴京到底是京城,大夫们也是卧虎藏龙,到时候让你大伯请太医给你瞧瞧!” 谢老太爷随手将账本搁在一旁,端起茶杯来,慢条斯理道:“昨日苏伯爷以强权相欺,我这个老头子受不住……气病了,今日就不去书院了!让人收拾东西,明日一早便出发前往汴京。” “父亲,明日出发是否太着急?”谢二爷忙道。 谢老太爷摇头:“多少人盯着吏部尚书的位置,虽说距离吏部尚书致仕还有一段时间,但以往都是提前先定下来,两人还要做公文交接,宜早不宜晚!” “再者……”谢老爷子心里有了底气,眉目间露出松泛的笑意来,看向谢云初,“孙女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我这做祖父的,要尽早让她和离了才是。六郎……今日你也不必去书院了,好好安抚安抚你长姐。” 谢云初并未表露情绪,只顺从地颔首:“是!” “去吧!” 闻言,谢云初又扶着扶手,起身同谢老太爷、谢老太太和谢二爷一拜,退出了上房。 她扶着门槛跨出上房酸软的腿抬不起来,险些摔倒,多亏孔嬷嬷眼疾手快将她扶住。 “六郎小心。” 这副身子实在是太弱了,才跪了这么一会儿工夫,就已经酸软地抬不起来了。 她松开孔嬷嬷扶住她的手,望着荣和院上方已大亮苍穹。 虽然,刚才谢老太爷并未正面答应她,暂时不将谢云霄记做嫡子…… 可若谢老太爷不想她死的太快,此事定暂时作罢,至少在她死前,谢云霄绝无缘谢氏嫡子的身份。 只要能救长姐出苏家,能不让谢云霄成为嫡子……时时刺疼谢家母亲的心,她什么都能做。 上房内。 谢老太爷忍不住兴奋搓着自己的腿,双眸炯炯有神看向谢二爷:“六郎是你的儿子,你就一直没有发现六郎见识如此不凡?” 谢二爷紧攥着坐椅扶手,转而看向谢老太爷,半晌只嗫喏出来一声:“儿子……” 今日,谢二爷听谢云初在这里淡定自若谈朝堂之事,有条不紊布局设套。 他这才发现,他对女儿竟一点都不了解。 比起真正的六郎,她虽然没有五步成诗之才,可其实并不逊色! 对朝局和人心的把控,她比一个久经宦海之人还要敏锐。 想到自己三年前发现“六郎”是女儿身时,都要气疯了,他将瘦弱的谢云初从床榻上扯下来,质问为何死的不是她! 告诫她日后离他远些,她若不想她母亲被谢家家法打死,在死前都别暴露她的女儿身,否则……谢氏族人不容她母亲,他也不会救她们母女。 也就是从那以后,他和女儿就渐行渐远。 其实,女儿小的时候,他还是很疼爱女儿的。 他只是……接受不了他引以为傲的儿子没了。 他只是一看到女儿,就会想到儿子,就会心痛难当罢了。 (本章完) 第11章 好事 第12章 秘密 第12章秘密 立在窗棂旁,倚墙而靠的谢云初低垂着头,双眼不断被雾气模糊。 最初成为“谢家六郎”时,她事不关己的任由这对母女抱着她哭,脑海里是上一世被骨血亲眷数次放弃的割心之痛。 后来,她在谢家母亲和长姐这里,知道了被母亲疼爱,被姐姐呵护,是何等窝心让人贪恋的滋味。 所以她愿意为谢家母亲和长姐做一切,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是阿娘不好!阿娘不提了!阿娘知道……是阿娘对不住你妹妹!错已经铸成……阿娘也不知道该如何挽回,你们都是阿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只要你和妹妹能活的舒心,让阿娘下十八层地狱阿娘也愿意!”陆氏想到自己两个女儿的境遇,越发心痛,“我前世到底是做了什么孽,孩子各个命苦,老天爷啊……若是真的要惩罚,就罚我吧!别这么对我的孩子们!” “阿娘……”谢雯蔓扑进陆氏的怀里,哭得止不住,“会好的!都会好的!” 谢云初闭了闭眼,用衣袖擦去眼泪,站直身子,调整了几息,这才打帘,推开紧闭的隔扇,跨入上房。 既然阿姐不想让她知道,阿姐被苏明航打得以后不能有子嗣的事,她便装作不知道吧! 可这仇,她要百倍还给苏明航! 听到外间传来声响,谢雯蔓连忙从陆氏的怀里起来,用帕子抹去眼泪,迎了出来…… 陆氏也忙整理衣裳面容。 瞧见谢云初,谢雯蔓视线落在谢云初湿了的衣摆上,忙道:“衣裳怎么都湿了!阿娘……你这里可搁着六郎的衣裳?手还这么凉!” “有有有!”陆氏闻言也匆匆挑开珠帘出来,看到谢云初膝盖以下的直裰颜色都深了,“元宝这是怎么伺候的!” 陆氏皱眉一边拉着谢云初坐在软榻上,一边扬声喊齐妈妈给谢云初拿衣裳。 谢雯蔓也急着给谢云初倒热水。 “母亲、阿姐别着急,鞋袜里面没湿。”被按着坐在软榻上的谢云初开口,“阿姐的事情祖父已经定下来了,明日祖父会启程前往汴京,为阿姐向苏家讨要和离书。” 端着水杯的谢雯蔓满眼不可思议,她看了眼陆氏,没来得及高兴就担心了起来,急急追问:“你和祖父是怎么说的?你是答应替祖父做什么了?还是……还是……你替母亲答应将谢云霄那个庶子记在母亲名下了?” 谢雯蔓不断升高的话音刚落,齐妈妈急切的声音便从院子里传来。 “二爷!二爷您慢着点儿……” 一身墨色直裰常服,牛批直靴的谢家二爷推门而入,谢雯蔓手心一紧,连忙同谢二爷行礼:“父亲!” 陆氏冷着脸看着谢二爷,见谢云初扶着软榻旁小几站起身,上前一步将谢云初护在身后,又对神色紧张追进来的齐妈妈道:“六郎的衣裳和鞋袜都湿了,你取一套过来!” 自谢二爷发现谢云初是女子之身,对谢云初动手之后,每每两人遇见,陆氏都是这样将谢云初护在身后,生怕谢二爷对她动手。 齐妈妈应了一声,正要进来取衣裳,就见谢二爷侧头看着她道:“你先出去,守着院门别让旁人进来!” 齐妈妈看向陆氏。 “齐妈妈,你去吧……”谢云初先开口。 “是!”齐妈妈这才福身退出正房,顺手将正房的隔扇关上。 谢二爷深深看了谢云初一眼,大跨步走至软榻旁,踩着柏木踏脚,撩开衣裳坐下,手肘搭在小几上,那姿态与谢老太爷如出一辙。 谢云初也扶着母亲陆氏的手臂:“母亲,您先坐……” 见谢二爷面色阴沉,谢雯蔓担心是六郎刚才为了她,顶撞了祖父或父亲,忙上前跪下:“父亲,都是女儿的错!若非女儿今早上偷偷在荣和院外候着六郎,求六郎救女儿出火坑,六郎也不会去寻祖父和祖母……” “雯蔓你起来!”谢二爷对长女语声柔和,弯腰对长女伸出手,“你倒是会护着六郎,分明是她胁迫你去见的,倒成了你去求她……” “父亲,六郎这是挂心我!”谢雯蔓眼泪一下就掉了下来,跪着不肯起,“求父亲您别责怪她!” 谢二爷见长女执意不肯起,抬头朝着谢云初看去。 只见谢云初表情寡淡清冷的立在那里,眉目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凉薄。 他收回原本要扶长女的手,问谢云初:“你刚才在荣和院说的那些话,都是你自己想的?” “什么话?”陆氏神色紧绷了起来,“六郎!” 她示意陆氏安心,开口回话:“是!” “你……”谢二爷分明想要同女儿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半晌才道,“你要知道,你是不一样的,被你祖父看重未必是好事。” 谢云初保持着恭敬疏离的姿态,同谢二爷行礼后,坦然说:“父亲,原本我的确是想就这么安安静静带着这个秘密死去……” 听到死这个字,陆氏眼眶一红,紧紧扣住小几,剜心似的疼:“六郎!” 谢云初眉目间露出浅浅的笑意:“可,母亲生我一场,我不争气……已然是活不了多久了,母亲……就只剩下长姐和四岁的小妹,若是我死了,长姐又被困在苏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母亲该有多难过。” 陆氏闻言,顿时泪如泉涌,死死咬着唇,克制不住情绪,起身一把将谢云初扯到跟前,想在她身上锤了两下,又不敢用力:“你混说什么!什么死不死的!母亲还没死呢!你是要气死母亲吗?!” 谢二爷听到谢云初的话,心里不知为何也不是滋味。 安抚了陆氏后,谢云初又说:“父亲放心,这个秘密不论如何我都会守住。” 谢二爷抬头看向谢云初。 “我从不承诺做不到的事情。”她郑重开口。 前世今生,她都不承诺自己做不到的事情。 谢二爷看着眼前的女儿,觉得就像在看望不到底的深渊,那双眼沉寂的让他惊心动魄。 (本章完) 第13章 欺负 第13章欺负 他收回视线,攥着小几的手收紧,低声说:“明日一早出发,你快些准备!” 末了,谢二爷的手指屈起,在小几上敲了敲,又同谢云初道:“你祖父如今对你寄予厚望,或许这一路会让你同他住在一处,以便时时指点你的学问,你要有所准备。” 谢二爷说完便起身往外走。 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的陆氏和谢雯蔓看向谢云初,两人不知为何突然谢老太爷就对她寄予厚望了,一脑门子的官司。 谢雯蔓最先反应过来,她的弟弟妹妹是孪生子,既然六郎有天生的神童之才,妹妹必然不会差! 她眼泪忍不往外外涌:“六郎,你……你是不是对谢家心灰意冷,所以一直在藏拙,这一次为了阿姐不得不在祖父面前……” 陆氏站起身来:“六郎?” 谢云初来福瑞院前,便猜到母亲和阿姐必会追问祖父是如何松口的,心里已有盘算,便道:“我没有兄长那样的天赋和才华,不过是明白祖父祖母看重的是家族繁盛,略略出了点主意,可以让阿姐和离,还能使谢氏博个好名声!” 若是这么简单,父亲如何会说祖父对六郎寄予厚望这样的话,谢雯蔓心都揪了起来。 陆氏闻言点了点头,倒是松了一口气,又问:“可,为何还要带上你去汴京!你身子不好……” “是我自己要跟着的,我怕中途又出什么岔子,耽误阿姐和离,跟着去放心!”谢云初说着看向谢雯蔓,“阿姐身子在苏家被折腾垮了,母亲要好好找个大夫给阿姐调一调!阿姐放心,只要我一天是谢六郎,就护阿姐一天。留在家中或是嫁人,都随阿姐自己做主!所以我会为了阿姐,长长久久的活着。” 谢雯蔓听到“长长久久的活着”这几个字,泪如泉涌,妹妹能长长久久的活着,是她最大的心愿。 她顾不上再追问妹妹,攥住妹妹的手哽咽点头:“阿姐信你!阿姐信你!” · 谢云初第二日一早便要跟随谢老太爷出发,又是孙辈,自然要早早准备好,不能让老太爷等。 谢雯蔓清楚汴京的气候,执意要同陆氏一起给她收拾行装,两人陀螺似的忙到天快亮,又拉着她的手一个劲儿嘱咐,不要忘了吃药的时辰。 等立在谢府门前送谢云初上马车时,两人已经哭成了泪人儿。 “六郎从小到大还没有出过远门,身子又弱,也不知道会不会水土不服!”陆氏担心的不行。 骑在马背上的谢二爷勒住缰绳,看着对他一句叮嘱都没有,只顾伸长脖子眺望谢云初马车的陆氏,最终还是开口:“你放心,父亲让魏管事将平日给六郎看诊的大夫请了来,一路随行照顾。我……也会看着她的!” 立在灯笼下的陆氏听到这话,一怔,也很给面子,难见的对谢二爷福了一礼:“多谢二爷!二爷也多加保重。” 谢家三房太太陈氏也泪眼滂沱上前,同谢二爷行礼:“我家五郎,也有劳二爷也多照顾些。” 谢氏一族的宗主谢老太爷要去汴京之事,昨日便惊动了谢氏三房。 三房听说父亲这次去汴京要带着谢云初,谢家三爷连夜将近年不准备参加科考的小儿子五郎谢云溪从书院唤了回来,替自家儿子收拾好行囊,送到了谢老太爷跟前,说六郎身子不好,五郎正好能跟着伺候祖父。 谢氏族中有两家同三房交好的也得了消息,在谢家三爷去接谢五郎的时候,顺道也将自己家的孩子接了回来,寅时就送来了谢府…… 说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让自家的孙子跟着谢老太爷去汴京城见识见识。 谢老太爷如今看重谢云初,有意让谢云初和自己的堂兄,还有族中兄弟培养感情,就都带上了。 谢二爷同谢三太太颔首,提缰跟上了队伍。 · 永嘉城古老而沉重的城门,在渐盛的晨光之中,缓缓打开。 四十多位骑着红鬃骏马的劲装护卫打头出城,身后紧跟着十三架用油布裹盖,载着谢老太爷和几位郎君行李的载货马车,马车上插着写了“谢”字的旗帜。 六驾榆木青围宽敞的精雕马车紧随其后,穿着竖褐身形魁梧的佩刀护卫,护在马车两侧疾步而行,马车檐角的铜灯上,亦是刻着一个“谢”字,青围马车之后,有六十多轻骑护卫殿后。 队伍浩浩荡荡从城门内出来。 天不亮就等待入城的百姓和商贩连忙避让两侧,见谢氏一族出行的场面,在城门外等待入城的外来商人,不禁感慨……陈郡谢氏一族虽然在朝堂之上没落,可家底子没有丢。 就这一百多匹身姿矫健的红鬃骏马,就绝非寻常富户能够养的出来的。 只是不知道,这谢家是要去哪里。 一出城,路就没有城内平整了。 马车内,沉香木案上雕瑞兽的青铜傅山香炉,盖子跟着颠簸发出细微磕碰声。 倚在软枕上闭眼小憩的谢云初睁开眼,抬手将雕菱花的车窗推开,往外瞧了眼。 与他们车队逆向而行的,不是挑着扁担的贩夫走卒,就是押送货物等待入城的镖车或商队,偶有零星衣衫褴褛带着幼童讨饭的百姓。 她刚合了车窗,就见元宝兴奋地将另一侧车窗推开条小小的缝隙往外看:“这是我头一次出远门,也是六郎头一次出远门!就是五郎还有五郎那两个跟屁虫也跟着,路上指不定要欺负六郎!” “不在一驾马车上,还好……”谢云初忍不住低低咳了两声。 元宝忙将车窗关上,给她倒了杯茶:“六郎眯一会儿。” 她点了点头。 从永嘉城出来,一路快马急行走了六日抵达杭州,改走水路。 谢氏不比寻常百姓,有自家的船坞,又有自家的水手拉纤,若是白日行船,夜里靠码头修整,约莫二十多天便能抵达汴京。 (本章完) 第14章 吩咐 第15章 谋划 第15章谋划 后来,她身受重伤,担心死后被敌军发现她并非是太子妃云昭,忍着恐惧,拼尽了最后一口气跳下悬崖。 她的死亡,和她的出生一般,惊天动地,却也无人知晓。 或许,当战事结束,她没有能从那座城中走出来,纪京辞能猜到她已带着“太子妃”这个名头死了。 毕竟,纪京辞是那样一个聪明绝顶之人。 想到纪京辞,谢云初眼角有泪,她勉强稳住了凌乱地呼吸,拿出苏明航的账本,静心盘算入汴京城后的事情。 前世的云初已死,一切便都烟消云散。 今生她是谢家六郎,当拼尽全力护住长姐和母亲才是。 一连七日,谢云初都窝在厢房内未曾出来。 入夜,谢老太爷沐浴后坐在床榻上,问魏管事:“马上要入汴京了,六郎和五郎他们还是没有说话?” 魏管事替谢老太爷按摩着腿部,笑着道:“老太爷知道的,六郎是个喜静的性子,自打上了船,就没有出过房门,几位小郎君碰不见,自然也就没有机会说话。” 谢老太爷叹了一口气,眼底似有愁云:“以六郎的聪慧,不会瞧不出老夫是希望他们能多亲近!我瞧着……这次若非是为了替他长姐出头,六郎还不会显山露水。” “这是好事啊,说明六郎沉得住气!这世上……有才华的人多,喜欢卖弄才华的人亦多,可真正能沉得住气的却少,越王勾践卧薪尝胆才终得复国,咱们六郎十三岁就有这样的性子,实属难得!”魏管事既然知道了谢老太爷的心思,自然是捡好听的说,“当下老太爷应当操心的,是六郎的身子!” 谢老太爷点了点头,思索了片刻,又道:“既然此次的事,是六郎谋划的,这入了汴京之后的事就也交给六郎来办,你看着点儿他,他安排任何事你都提前来和我说一声,也好趁这个机会瞧瞧……六郎到底是只有谋士之才,还是个有谋必践之人。” “好,老奴明日就去同六郎说。” 第二日一早,魏管事便去寻了谢云初,将老太爷的意思告知了谢云初:“老太爷的意思是六郎这两天不必晨昏定省,此事是六郎盘算的,便一事不烦二主,由六郎来管,老奴即日起也听从六郎调遣。” 正喝药的谢云初将最后一口苦药喝光,未看低眉顺眼立在竹帘外的魏管事,接过元宝递来的蜜水漱口。 她知道,谢老太爷这是在给他出考题。 谢老太爷可能已隐约猜到,她此番替谢家大伯谋划并非为了谢氏,而是为了长姐。 不过,此事关乎长姐,她一定会拼尽全力。 即便是谢老太爷不将此事交给她,她今日也会劝说谢老太爷提前做准备和布置,她亦会在暗中推波助澜,如今交给她更好。 谢云初帕子擦了擦嘴,才缓声道:“那就有劳魏管事,三日内……找十来个雅言纯正读过书的忠仆,也辛苦祖父……这几日卧榻为好。” 魏管事也不多问,长揖称是。 送走了魏管事,谢云初又问元宝:“这些日子,有人向你打听,祖父为何如此着急去汴京的事情,你可说了?” 元宝认真点头:“按照六郎的交代,装作什么都知道,憋了一肚子话的样子,但什么都没有说!厨房的厨子、管水的王家的,还有五郎身边的小厮长平也来同我打探消息!我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六郎放心!” “好,今日……你便将大姑娘被苏明航打得失了子嗣,命险些没了逃回永嘉的事情,原原本本说给厨房的厨子听。记着……只说给他一人听就行了!就说……苏伯爷也追到了永嘉,强权欺压,说他们苏家没有和离,只有丧妻!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如今大姑娘是他们苏家的人!要么谢家再陪些丰厚的嫁妆让他们带大姑娘回去,要么谢家只能领大姑娘的尸首回谢家!苏伯爷还说……他们苏家如今背靠大皇子府,谁都不怕!老太爷这才拖着病躯上京为大姑娘讨和离书。”谢云初看着一个劲儿点头的元宝,问,“我说这么多你能记得吗?” “六郎放心,我记得!”元宝用力点头。 谢云初颔首:“好,去吧!” 世上从无不透风的墙,再大的秘事……只要说于了与此事利益无关的一人听,便不再是秘密了。 谢云初太清楚奴仆对主人家秘闻的兴趣有多大。 船上的奴仆这一路,应该已经听到了一些风声。 如今只要从元宝这里将事情透露出去,不出两日……这船上的谢家奴仆和纤夫水手就能全都知道了。 再加上谢老太爷卧榻不起,这苏伯爷仗大皇子之势欺凌士族的消息,会在这船上热议沸腾。 等到船靠岸,这些谢家水手船夫在汴京码头等候返程的时候,能不对外说两嘴吗? 但,仅仅如此,这还不够…… 谢老太爷这位教导出两位状元的鸿儒,在文人学子心中如此有分量,文人高风峻节,风骨看的比性命还重要。 苏家伯爵背靠皇子,以权欺压士大夫,文人最是不能忍! 魏管事办事的速度很快,第三天晌午,便将谢云初要的人带来了。 谢云初粗粗瞧过,这些奴仆身上的确是有一些书生气的,若是换下这身谢家仆从的衣裳,换上袍服必定更像读书人。 “六郎放心,这些都是谢家的家生子,对谢家再忠心不过了。”魏管事同谢云初道。 谢云初先教了四人,昨日同元宝说的那番话。 又教另外四人对外宣扬……苏家称,背靠大皇子的宠妾,苏伯爷亲口告诉谢老太爷称女儿在大皇子面前得宠,来日大皇子荣登大宝,便要册立他的女儿为皇后,在永嘉之时……苏伯爷以国丈自居。 剩下两人,谢云初将苏家称背靠大皇子之语,换成……苏家称背靠长公主。 让他们揪住苏家曾送了长公主十二颗红宝石石榴说事,并且将苏明航记了送礼账本的事情,一并在文人中宣扬岀去。 ?  ?小可爱们,强迫症千又来改文了,又双叒叕要辛苦你们从这一章开始重看,今天是3月1日,在这个时间之后看文的小可爱不必从头再看! ? ???? (本章完) 第16章 打死 第16章打死 “你们几人,下一个码头下船,自行决定从水路还是陆路入汴京,不能结伴,需单独出发,时间上错开!这个辛苦魏管事安排。”谢云初见魏管事恭敬颔首,接着道,“入汴京后,在书肆、酒楼、烟花柳巷之地,若是听旁人提起此事,便说上一嘴,听到与你们各自去宣扬的有所不同,也可以争论一番!” “是!” 几人齐齐称是。 “魏管事……”谢云初示意元宝将人带出去后,又同魏管事说,“还有件事有劳魏管事帮忙!” “六郎客气了!老太爷有命,让老奴听从六郎调遣,六郎吩咐就是了。”魏管事忙道。 “我外祖母传下来的那十二颗红宝石石榴,大长公主那里的怕是要不回来了,可还有两颗……一颗被苏明航卖了,一颗被苏明航送给了明月馆一位叫甘菱的姑娘,还请魏管事帮忙赎回来!”谢云初拿出一个锦盒递给魏管事,“这是我走前母亲给的,此次不计较花费,只要能求回传家宝!” 魏管事俩忙双手推辞锦盒:“六郎放心此事老奴一定放在心上,二太太的东西老奴实在不敢代为保管,六郎还是收好,等到需要的时候,老奴自会来向六郎讨!” 听魏管事如此说,谢云初也没有勉强…… “为了让陈郡谢氏和祖父的名字尽快送达天听,我们安排人扯上了大皇子和长公主这两位圣上面前的红人!等事情闹开……我怕那甘菱姑娘担心被长公主知晓,她这个娼妓手中有与长公主一样的红宝石石榴而丢性命,不敢出售而毁了石榴!”谢云初朝着魏管事长揖一拜,“还要辛苦魏管事,一到汴京城后尽快办此事!” 魏管事避开了谢云初的礼,恭敬应声:“六郎放心!此事老奴一定办妥!” 如今谢云初是谢老太爷看重的嫡孙,魏管事自然是有求必应。 · 船行十二天,终于抵达了汴京渡口。 谢家船队入码头声势浩大,已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谢老太爷更是被从船上背下来上的马车,马车又径直奔向伯爵府。 拖着病躯入京的谢老太爷朝伯爵府苏家递了名帖,被孙子和管事扶下马车,刚入伯爵府没有半盏茶的工夫,竟是晕着被谢二爷背出来的。 伯爵府的夫人一路小跑跟了出来,眼看着谢家的马车朝吏部侍郎府上驶去,连忙道:“快!快去将大郎找回来!就说谢老太爷和他岳丈来了!快去!” 伯爵夫人这心扑通扑通直跳。 她的夫君苏伯爷明明亲自去了永嘉,怎么伯爷还没回来,这谢老太爷人就到汴京了? 难不成是错过了? 更让伯爵夫人无法安心的,是这谢老太爷进门茶也未喝,就说要来讨要和离书! 她不过说了句,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就算是和离也应当让两个孩子面对面见一面,这谢老太爷人就倒下了! 这位谢老可是大邺极有名望的鸿儒,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他们伯爵府怕是得惹一身腥。 谢云初坐在马车上,推开马车车窗,同骑马跟在一旁的魏管事说:“魏管事,派我们永嘉来的人盯着伯爵府,若有异动我们也好提前准备!” 谢家抵达汴京后,不利于伯爵府的的消息传开,伯爵府必定也会收到消息,伯爵府要么会设法反击,要么就是尽快和离平息事情! 如今苏伯爷还未回来,伯爵府是伯爵夫人当家…… 谢云初从之前长姐和刘妈妈所讲的那些事情中,大致能够判断出,伯爵夫人是个自己做错了事后,哪怕扯谎造谣,也必定要让自己立在道德至高点的人。 这样的人,应当很难束手就擒,绝不会眼睁睁瞧着自家名声没了。 魏管事示意谢云初安心:“六郎放心,老奴已经安排了。” 谢云初回头就见谢二爷面色阴沉看着她:“这就是你的办法!要让你祖父装病下船直接回谢府就是了!为何非要来苏府一趟?!你祖父是鸿儒!是天下学子的楷模!竟被逼得要陪你行这场闹剧!简直有辱斯文!” “若不来苏府这一趟,怎么逼得苏明航登谢府大门?”谢云初清亮的眸子看着谢二爷,“祖父是鸿儒,君子名声在外,又是天下学子的楷模,这是我们谢家如今最大倚仗!儿子读书不如祖父、父亲多,资质蠢笨还未能领会何为斯文,只知如何能不伤及无辜……只利用自身优势来达到目的!若父亲有助大伯拿下吏部尚书之位的君子之道……还请父亲教我!” “你……”谢二爷被堵的一口气上不来。 反倒是谢老太爷摆了摆手,示意二人不要再争论:“只要能让谢氏更上一层楼,哪怕让老夫舍了性命和名声,老夫也是愿意的。” 这头,谢老太爷被背入府中,谢府忙慌慌拿了帖子去请相熟的太医,吏部侍郎谢瑾元闻讯也告假赶回家中。 谢老太爷嫡女……谢云初的姑母谢瑾华也套车赶去了侍郎府。 正当值的苏明航听说谢老太爷和岳丈来了,心里其实是有些害怕的,忙追问来报信的仆从:“我父亲呢?是不是也一同回来了?” “没有!”仆从摇头,“夫人说,算来往永嘉的日子,许是伯爷和谢老错过了。” 苏明航听了这话,更慌了。 他这一次差点儿打死谢雯蔓,是实在是被气得恨了,他从未见过如此拖累自己相公前程的女人,加上喝了酒,又想着这汴京城没人给谢雯蔓撑腰,当时失智了一般,是真想把谢雯蔓打死。 可酒醒之后,他也吓了一跳。 再后来,谢雯蔓身边那个胆大妄为的刘妈妈,竟偷偷带着雯蔓离府回永嘉去了。 他原想亲自去永嘉谢府负荆请罪,然后把人接回来的。 可父亲怕他去了永嘉受委屈,这谢氏虽然没落了,可到底是曾经的士族,苏明航去容易被欺负不说,也显示不出郑重。 再者,苏明航还正在当值……冒然告假几月,恐怕会让事情闹大,苏伯爷这才亲自去了一趟永嘉。 (本章完) 第17章 酦酵 第17章酦酵 谁知道,能给自己撑腰的爹没回来,谢老和岳父竟先一步到了汴京! 还说要和离,这是来给谢雯蔓撑腰的啊! “大郎快别耽搁了,夫人让您赶快同上司告假回府,夫人正为大郎准备厚礼,让大郎带上去谢府,咱们伯爵府面子上决不能被人挑出错来!谢老是鸿儒……若事情闹大,被那些吃饱了撑得参一本,对伯爵府不利!” “好!好!”苏明航连连点头。 很快,苏明航告假后带着厚礼来到谢府门前,可谢府却迟迟没有让苏明航进门。 反倒是汴京城内出自云山学院的官员和学生,还有曾经受过谢老恩惠之人,登门递上拜帖都被请了进去。 苏明航被从谢府进进出出的文人和官员来回打量,只觉得脸上骚的慌,几次三番吩咐身旁的长随去问问谢府门房,怎么还不请他进去。 此事,谢家有意闹大,刚过晌午便闭门谢客。 苏明航在谢府门外等了一个多时辰,又灰溜溜的回去了。 傍晚,鸿儒谢老太爷病重入京,见了学生却闭门不见孙婿的消息,就在汴京城中传遍了,偏偏谢府门户紧闭,什么风声都没有透出来。 反倒是码头从谢氏船队下来踩踩实地的水手纤夫,在码头旁闹市吃喝时,忍不住透替谢家打抱不平…… 经过船上这几日,伯爵府仗势欺人之事在船队里传的愈演愈烈,更有人添油加醋,让这所谓“秘闻”变得更为刺激来博人耳目,等再到汴京城时,虽然大致差不离,却也将苏家越发描述的面目可憎。 说是苏明航几次三番差点儿打死了文坛鸿儒谢老的孙女,这就不说了,苏家为了算计谢老孙女的嫁妆,竟然连谢老孙女腹中的孩子都不顾了,还要偷偷杀了谢老的孙女,谋人家谢家的嫁妆,这谢老的孙女被打的差点儿丢了命,被忠仆护着回了永嘉! 谢老的意思是让孙女和离,谁知道苏伯爷追到了永嘉,仗着苏府的女儿现在是大皇子的宠妃,背靠大皇子府,坚决不肯和离不说,谢老的孙女是他们伯爵府明媒正娶的,生是伯爵府的人,死是伯爵府的鬼! 还说,若是谢家想要自家孙女儿过的舒坦,就再赔上一些嫁妆,否则下次谢老见到的就是孙女的尸首。 谢老一代鸿儒,哪里见过如此无耻之人,当时就气晕了! 当世鸿儒,自有文人傲骨,从不畏强权,哪怕拖着病躯去敲登闻鼓,也要为孙女讨公道。 正是如此,谢老才拖着病躯来了汴京。 不少文人听了顿时怒气填胸,不过是送了个妾给大皇子,竟然就敢如此张狂,如此欺辱读书人! 在国子监读书的谢云霄得到祖父入京的消息,快马赶回。 入谢府,便被魏管事拦在了谢老太爷下榻的院门外。 “三郎见谅,老太爷正与大爷、二爷谈事,还请三郎稍后。”魏管事笑盈盈道。 “好,我在这里等等就是。”谢云霄同魏管事说完,瞧见立在一旁的元宝。 元宝连忙行礼:“三公子……” 谢云霄并未将元宝放在眼里,拢了拢披风立在一旁等候。 这小厮好似是六郎的人,难不成六郎也在上房内? 谢云霄皱眉,看着远处游廊中正挨个点亮灯笼的仆从。 祖父拖着病躯入京来为长姐讨公道的事情,他刚回来的路上已经听到有不少人在热议了,说今日苏明航提着厚礼登门,却被拒之门外,在门外等了好几个时辰祖父都不见。 回来后,他更是发现谢府上下门户紧闭。 谢云霄不傻,猜到其中有蹊跷,却不知是什么蹊跷。 按照道理说,如今大伯正在争吏部尚书这个位置,苏家又背靠大皇子,即便是祖父真的心疼长姐想让长姐和离,也应该是等到吏部尚书之位尘埃落定之后。 为何此时,便急吼吼来了汴京。 · 正房,灯火通明。 今日因谢老太爷突然抵达汴京,而措手不及谢大爷坐于谢老太爷下首。 听谢老太爷将整件事说明白,谢大爷诧异抬眸,朝坐在黄花梨木束腰高几下,神容沉静的谢云初看去。 “六郎有一句话说的很好!即便谢家最后还是要涉入党争之中,也不能是为了吏部尚书之位主动向党派靠拢,应该先得到尚书之位……由大皇子党和三皇子党来争取谢家。”谢老太爷目光里掩不住的赞赏。 灯影在小郎君脸上摇曳,她就静静坐在那里,宠辱不惊,丝毫没有被谢老太爷夸赞之后的欣喜,也没有对他这位大伯表露出任何不满。 就在半个时辰前,谢大爷跨入这间正房,看也不看谢云初便沉声说:“长辈说话,不是你能听的,岀去候着!” 他实在是没有想到,远在永嘉远离朝堂的小郎君,竟然能一针见血指出,长公主荣宠不衰的因由是不涉党争。 更难相信,这样连人心都谋划其中的计策,不涉党争,却很有可能助他拿下吏部尚书之位的谋划,是出自一个十三岁孩童。 自从谢云初才学和身子都不中用,成为谢氏一族弃子之后,谢家大爷如同谢老太爷一般,眼里就再也没有了谢六郎。 可一转念,想到当初年仅九岁的谢六郎,得了神童举覆试的魁首,当时所做的诗……如今还在流传,是连皇帝都称赞过的,又觉得六郎如此早慧是在情理之中的事。 谢大爷手撑着座椅扶手,压下心中的惊讶,问谢云初:“既然你要将此事闹大,今日苏明航登门,就该趁着你祖父的学生登门闹开来,为何逼着苏明航登门,又将人拒之门外?还让谢府上下紧闭门户,一个字都不许往外说。” 谢云初朝谢大爷行了揖礼:“六郎曾听酿酒师父说,欲得好酒……的关键在于酦酵,若是酦酵好了,能产更多酒,酒也更烈!而酦酵的关键,在于将坛口封的好不好,窖内的温度如何!同样的道理……若是想要此事愈演愈烈,让祖父和伯父的名字抵达天听,就要先沉住气,等待酦酵!” (本章完) 第18章 把柄 第18章把柄 此时,外面越是传的沸沸扬扬,谢家就越是要紧闭门户,什么都不说。 一来,是为了让勋贵人家和百姓的猜测和好奇持续酦酵,将更多人的目光吸引到此事上来。 二来,也是为了体现谢家不背后说人的正派风骨。 苏家是错了,但谢氏即便没落也是曾经的士族,应当展现出……做为士族,胸襟比这些如同穷人乍富的勋爵更为广袤,愿意给彼此都留下一两分体面。 如此,等到最后事情闹到一发不可收之时,谢家便是占情占理。 谢大伯久在官场,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没有想到……一个十三岁的小郎君,竟也能有这份儿心胸,如此沉得住气。 谢大爷深深瞧了眼谢云初,转而又看向谢老太爷道:“父亲,即便六郎心中有谋略,可到底只是一个孩子,此事还是儿子来办吧!免得在节骨眼儿上出什么意外……” 谢二爷也点头表示赞同:“事关谢氏前程,谨慎起见,此事应交由大哥或是儿子!” 坐在灯下的谢云初不吭声。 她早就猜到入了汴京城后,谢家这位习惯了掌控大局的谢家大爷,是绝不可能将此事交给她这个十三岁的孩子。 届时她在汴京城就会孤立无援,没有人手可用。 所以,为了以防万一,谢云初在船上时,已经将该安排的都安排妥当。 即便现在被勒令不能再插手此事,不再给她人手,她也应付得来。 谢云初主动道:“祖父,六郎在船上时,已将能想到的事情都安排了,但到底年纪小,或许也有未能顾及到的地方,大伯和父亲接手正好可以拾遗补缺。不过,六郎以为此时多少人都盯着谢府,我们谢家要做的,就是紧闭门户,大伯向吏部告假,在家中为祖父侍疾!如此才不会让人抓住把柄。” 谢老太爷点了点头,又同谢大爷说:“你就别沾手此事了,专心侍疾,若是六郎有什么遗漏的地方,有你二弟和魏管事看着!不会出乱子!” “估摸着,今夜苏明航辗转难眠,明日定还是要来登门的,请大伯吩咐下去,明日我们谢府还是接了苏明航的帖子,但不要将人请进来,晾他在谢府外面……”谢云初又说。 “六郎,此事你不必再操心了!”谢二爷不悦同谢云初道。 “是!”谢云初乖觉应声。 谢云初与谢二爷从正房一出来,立在院门外的谢云霄忙跨进院门,长揖行礼:“三郎见过父亲!” 已经十七岁的谢云霄银线暗纹左襟青衫,身姿修长,已经显出贵公子的清雅风貌。 人也似比过年回永嘉祭祖时,显得更为挺拔。 谢二爷立在廊庑下,负在身后的拳头收紧,他不想见谢云霄……如同不大愿意见谢云初一般,甚至不想见的情绪更甚。 一见谢云霄就会想起,他那么出色的嫡子六郎,是被谢云霄生母毒死的。 “嗯……”谢二爷敷衍着应了一声,率先走下台阶,朝院外走去。 谢云初瞧着这位迟迟没有直起身来的庶兄,见谢二爷已经出了院门,这才拎着直裰下摆,不紧不慢走下台阶。 与谢云霄擦肩时,谢云霄突然直起身开口:“六郎,不管你信不信,长姐的事情,我并非有意。” 谢云初未回头,抬脚跨出院门。 谢云霄还想说什么,看到毕恭毕敬送同谢云初说话的魏管事,最终将话咽了回去,转身去求见祖父。 “一到码头,老奴便已经派人去查谁人买了苏明航出售的红宝石石榴,估摸着明天就能查到!老奴已派人去了明月馆寻那位甘菱姑娘,先将一颗红宝石石榴买回来再说。”魏管事同谢云初说道。 谢云初同魏管事行礼:“辛苦魏管事了!不论甘菱姑娘开了什么价,魏管事只管来找我取。” 魏管事连忙避开:“六郎折煞老奴了!这都是应该的!” · 今夜,与谢云霄般一头雾水的,还有伯爵府。 此时,伯爵府亦是灯火通明。 伯爵夫人坐在软榻上,看着不住在自己面前走来走去的苏明航,烦躁道:“好了!别走来走去了,晃的我头晕!” “娘……”苏明航在伯爵夫人身旁坐下,“如今父亲还没回来,这谢老突然入京,还同您说了要我和离,怕是来者不善啊!今日我在谢府门口,进进出出的同僚和文人都看我,跟看那山上的猴子一样他们都不请我进去!我腿都快站废了!简直是……无地自容了!” 伯爵夫人瞪着苏明航:“你说你也是的!当初下手那么重!好歹那谢氏也怀着你的孩子!” “我……我那不是喝多了嘛!”苏明航从伯爵夫人身旁挪开,在椅子上坐下,又道,“现在要说的是眼下怎么办?您揪着我的错不放有什么用!谢老在文人学子之中声望如此高,又是从咱们伯爵府倒下的,我听说到现在太医都没有能从谢府出来,这要是真出了什么事,那些酸儒文人必定要口诛笔伐!我们伯爵府能被唾沫星子淹死!” 如今苏伯爷没回来,伯爵夫人陈氏心里也是慌的,心里咒骂谢雯蔓:“一个嫁入了我们苏府的妇人,不得夫家允准便私自去了永嘉,谢家教出如此不知轻重毫无教养的女儿,还敢打上门来提什么和离!还士族……毫无廉耻之心!” 说着,陈氏又瞪向儿子:“要不是你这个不成器的打人,切实被谢家拿住了把柄,谢家能如此张狂吗!” “当初让我打谢雯蔓的不是母亲吗?!那个时候您怎么不这么说!”苏明航见陈氏的眉梢高高吊了起来要同他理论,他忙道,“哎呀!好了好了!娘……现在不是推卸责任的时候,如今谢老在汴京,咱们该如何是好?” 陈氏听到这话才将怒斥儿子的话咽了回去,沉默半晌道:“明日,你继续告假去谢府!还是那句话……面子上咱们不能被抓住把柄!你妹妹现在在大皇子府颇为得宠,即便是谢老爷子为了孙女冲昏了头,可谢侍郎正眼巴巴盯着那吏部尚书之位,指望着咱们在大皇子面前给谢侍郎说好话!今夜谢侍郎定会好好劝谢老爷子不要轻易得罪大皇子,明日他们肯定会毕恭毕敬将你请进府中!” (本章完) 第19章 婉拒 第20章 不善 第20章不善 谢二爷看着谢云初胸有成竹的模样,忍下心中的怒火,一言不发带着魏管事离开,出了院门就吩咐魏管事派护卫去抓人。 毕竟关乎谢氏一族女眷名节,越多人知道,对谢氏越不好! 先把那些收了银子传流言的人抓回来,避免流言越传越不成样子。 谢云初将元宝唤了进来,替他将此次带来汴京的衣裳中,最为华贵的一套取了出来换上,随即便去了谢老太爷的院子。 “魏管事已经遣人前去拿人,若是京城巡检的人拦住不许将人带走,大伯要为祖父侍疾自然是走不开的,派府上管事亲自去解释!若是京城巡检的人连同我们的人抓走了,就请大伯府上的管事大张旗鼓去要人!”谢云初说完,又同谢老太爷长揖行礼,“祖父和大伯还有父亲三位长辈抓到这些污蔑长姐的奴仆原本是想要报官的,可伯爵府行事太过阴险下作,险些要我长姐性命,又气病了祖父,我是个不知轻重的毛头小子,自是要带着已经抓回来的这五个伯爵府仆从,登门去讨公道!如此事情便能尽快闹大,上达天听!” 谢大爷皱着眉正要开口,就听谢云初又道:“祖父是鸿儒,大伯是为官者,父亲也是读书人!知道我带人前去伯爵府闹事,自然是要去带我回来,称陛下治下的朝廷朝政清明,必能还我谢家青天明镜!” 谢大爷转头看向立在上房正厅中,姿态恭顺的谢云初…… 伯爵府周伟住的,都是达官贵人,谢云初这是想借着此事闹大,给他一个拍陛下马屁却又让人瞧不出是拍马屁……更像是表忠心的机会。 谢老太爷搓了搓腿,拍板道:“六郎去吧!魏管事……六郎需要什么人,就给他什么人!六郎……你要记着,你是陈郡谢氏大宗嫡子!” 谢云初同魏管事朝谢老太爷和谢大爷、谢二爷行礼后,退出上房…… “父亲!让六郎一个十三岁的小郎君去伯爵府,会不会出什么事?要不然……让五郎他们陪着?”谢二爷很是不放心。 “能谋划出这一连串事情的小郎君,可不能小视啊!况且……正是因为六郎年纪小,做错了也不打紧!”谢老太爷又对自己大儿子说,“你去同府上管事说一声,全力协助六郎!” 谢老爷子也明白了,谢云初年纪虽小,但善于谋亦善于行。 从今晚的事看来,六郎临危而果敢,实在是个难得的好苗子…… “是!”谢大爷应声。 · 伯爵府苏家的五个奴仆被谢家护卫五花大绑,拎小猫崽子似地拎过来丢到院子里,五个人嘴里塞着抹布,哆哆嗦嗦起身跪在院中,大气都不敢喘。 眼瞧着谢家身体结实的护卫佩刀,各个都举着火把,那架势……活像是要杀到伯爵府去一般。 “六公子,马车已经备好!”谢府的管事同谢云初行礼道。 已经从那五人手中得到口供的魏管事,拎着长衫下摆走上高阶,将口供递给谢云初,道:“六郎,这是口供。” “马车就不必了,能动马车定然是要得家中长辈允准,不合适。”谢云初接过口供看了眼,将口供叠好交给元宝,弹了弹自己身上并没有的灰尘,抬脚往外走,唇角似噙着笑意,眼中暗芒锐利,“就这么走过去!两位管事不必跟了!” 也只有就这么走过去,才会吸引更多人的目光,才能让此事闹大。 魏管事和谢府管事,应声称是,目送以谢云初为首,高举着火把的护卫,拎着那五个伯爵府的奴仆,从谢府大开的六扇正门而出。 魏管事立在廊下,见摇曳火把映着撩袍而出的小郎君,气势逼得人不敢直视。 他算是看着六郎长大的,见过这位小郎君身为神童之时……高高在上的模样,也见过这位小郎君死里逃生失去神童之才后,羸弱冷清的模样。 却没有想到,这位瞧着风淡云轻目空一切的小郎君,身上竟还有这样凌厉气势,像是要带兵出征的将军般,全无平日羸弱之态,步伐稳健,英姿勃发。 谢府的管事忍不住问魏管事:“这六公子……不是说没了神童之才,且身体羸弱吗?” “是啊!”魏管事回神应声,却未深说。 谁知道这六郎是真的丢了神童之才,还是藏拙了呢。 · 长街入口牌坊灯笼明亮,一眼看过去,灯火通明,亮如白昼,行人车马往来不歇,摊贩的吆喝声和嬉闹声此起彼伏,喧闹中尽显汴京的繁华。 与这喧闹长街相通的钟灵巷,突然出现几十把火光乱窜的火把,映亮了整个幽暗的巷道,排列齐整有序而出。 所有的达官贵人都住在城南,故而从谢府所在的钟灵巷到伯爵府所在的积恩巷并不远,只不过要从长街绕行一截。 钟灵巷这么大的动静,不止惊动了沿途的官宦人家,也引得不少百姓驻足看热闹。 走在最前的,是个生得如玉般冷清,身着华贵云锦白衣的小郎君。 小郎君绷着一张冷冷清清的面容,带着大队护卫气势汹汹而出,身后还押着五个被五花大绑嘴堵抹布的仆从。 堵在钟灵巷口的百姓纷纷将路口让开,猜测这是哪家的小郎君出行,竟如此大的排场。 谢云初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从长街招摇过市,很难不引人注目。 酒楼上,倚栏看长街尽头灯火楼宇,吟诗作乐文人、公子也被惊动,不住往下瞧。 “那是谁家的小郎君?” “不知道,听说是从钟灵巷出来的!” “哟,瞧这架势,像是去者不善啊!” 汴京城中达官贵人极多,但这钟灵巷住着的可都是朝中四品往上的大臣,其家眷……住在汴京城的这些公子哥即便是没有深交也都见过,这么一个玉雕雪砌让人一见难忘的小公子,没道理不认识。 楼上一青衫华衣的公子见那十三岁的小郎君小小年纪,竟有些郎艳独绝,举世无双的意思,忙问身旁的人:“这是你们钟灵巷哪家的小郎君?” ?  ?妈耶……我以为没啥人追更,就动手改文了! ?      想着把男主的戏份删了挪到后面去,先不让他出来! ?      让他轻轻来,再悄悄的走…… ?      没想到啊想不到……居然有这么多小可爱跟着呢! ?      我太内疚了!要不……我给大家表演一个劈叉吧! ? ???? (本章完) 第21章 前程 第21章前程 “这小郎君还真是从未见过,应当不是我们钟灵巷的吧!”那少年双手撑着倚栏伸长脖子往下瞧,“哦……对了!许是谢家的!不是说……鸿儒谢老来了汴京嘛,可能是谢老在永嘉的孙儿。这是要干什么去呢?怎么瞧着像是去积恩巷呢!” 一提到积恩巷,众人恍然,想起今日外面纷传,谢老拖着病躯来汴京,要为长孙女讨公道的事。 “走走走!我们也去瞧瞧!” · 有不少好事的百姓,跟在谢云初所率护卫身后,一同到了积恩巷。 见谢云初一行人,在亮着灯笼府门紧闭的伯爵府前停下,百姓们也都站在不远处瞧抄着袖子热闹。 “去敲门!就说……谢雯蔓胞弟,陈郡谢氏大宗嫡孙谢云初,来找苏明航讨说法!”谢云初负手而立,瞧着雪雕似的小人儿,积石如玉,列松如翠,说话竟是掷地有声。 两个举着火把谢氏护卫冲上伯爵府高阶,用力敲砸伯爵府黑漆金钉的大门:“开门!开门!” 伯爵府门房正在屋内剥花生闲聊,听到这气势汹汹的砸门声,连忙打帘出来,一边小跑着去开侧门,一边边扬声问:“谁呀!谁呀?” 谢府护卫看到一人从侧门出来,道:“转告贵府苏公子,陈郡谢氏大宗嫡子,谢家大姑娘胞弟谢云初,来找苏公子讨说法!” 那门房被眼前人高马大的护卫吓得躲回门内去,只朝着高阶下那如玉公子瞄了眼,也不敢多看,便匆匆关门:“你们稍等……我这就去通报!” · 苏明航被母亲勒令不许出府去寻欢作乐,又看倦了家中的那三个美妾,一个人在房中投壶,想到明日还要去谢府心中就堵得慌,怎么也投不进去。 “大郎!大郎!”苏明航身边的长随冲到廊庑下,隔着门高声同苏明航道,“大郎,太太的胞弟陈郡谢氏大宗嫡子谢云初在咱们府门外,说是来找大郎要说法!” 歪在隐嚢上的苏明航一个激灵站起身来,紧紧攥着手中的羽箭,人立时慌了,心虚开口:“要……要什么说法?” “没说是来要什么说法!门房那边儿只说,太太的胞弟是带着护卫来的,后面还跟着些百姓,瞧着像来者不善!”长随语声焦急,“您要不要也带着人岀去看看?” 就在苏明航正在犹豫不决之时,又有仆从小跑着前来报信:“公子!公子!那个谢家六郎在外面说,手里有公子亲笔记下……用太太嫁妆行贿送礼的册子,公子若是一盏茶的时间还不出去,他就当众诵读,然后带着太太的嫁妆单子,挨家挨户去讨要太太的嫁妆,少了一样东西……就将账本交到御史府上去,去敲登文鼓!” 苏明航一听这话,转身去就翻找自己的记账册子,匣子一打开…… 果然,里面什么都没有! 苏明航顿时脸色发白,脑中嗡嗡直响…… 谢雯蔓竟然偷走了账本! 苏明航怒火中烧又怕得不行,那账本可是牵扯了不少人。 “怎么办?这可怎么办?”苏明航慌了手脚不知如何是好。 谢雯蔓真是好狠的心,她这是要他死啊! 谢家人一个个的如此狠毒,竟如此逼他!他们想干什么!想干什么?! “公子……要不我们去报官?”仆从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苏明航惊得双眸瞪大:“不能报官!” 不能报官,那册子上他送旁人的礼每一笔都记的清清楚楚,真报官了……谢家把册子交出去,他就要将半个汴京城的勋贵得罪光了! 今个儿母亲说,谢老来苏府一开口就是要和离书。 那……谢家六郎定然也是来要和离书的! 一想到谢家六郎只给了半盏茶的时间,苏明航不敢耽搁,匆匆开门从屋内出来,疾步往外走。 若谢家六郎只是来要和离书的,那就给他就是了! 苏明航慌慌张张从伯爵府大开的正门出来时,伯爵府门前围观的百姓已越来越多。 他一出门,就瞧见了被高举火把的护卫护在当中,面容清秀,龙章凤姿,如圭如璧的白衣小郎君。 苏明航见谢云初人多势众,下了两节台阶便不敢再上前。 他心里全都是那账本,脸上带着笑容,上对谢云初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六郎……咱们有话进去说!” 谢云初闻言,猛地抽出身旁护卫腰间佩刀,就要朝苏明航冲去…… “谢云初你想干什么!”苏明航吓得向后退了两步,被台阶绊倒在地,惊声喊,“快来人!” “六郎!”紧攥着伯爵府仆从口供的元宝装作被吓了一跳,冲上去跪着抱住谢云初的腿,“六郎!六郎可不能为了苏明航这个畜牲断送了你自己的前程啊!要是让老太爷知道了,老太爷怕是要被活活气死!” 站在谢家护卫身后看热闹的百姓,听到这话,忍不住凑上前来,伸长了耳朵。 “你给我起开!”谢云初见无法挣脱元宝,气急败坏用刀指着苏明航,黑白分明的瞳仁锋芒逼人,“苏明航我原以为你不过是个贪财忘义的小人!没成想你竟然是个寡廉鲜耻猪狗不如的东西!当初我阿姐嫁入伯爵府的时候,你们伯爵府穷的连宅子都快抵出去了!我阿姐未曾嫌弃过伯爵府你们破落,用嫁妆将你们伯爵府这摊子烂账填了又填,才保住了这你们现在这府邸!” “我陈郡谢氏从不缺这黄白之物,也从未想过让你感激我阿姐,只盼着你能敬她怜她,相伴一生绵延子嗣!你们倒好……蹬鼻子上脸,一家子鼠辈贼子合起伙来偷我阿姐的嫁妆!你竟还偷我阿姐压箱底的头面给明月馆的娼妓!你自己要为那娼妓赎身没银子,就找我阿姐要!我阿姐拿不出你就将我长姐往死里打!我长姐的嫁妆这些年早就被你们一家子连偷带拿作践完了,你敢说你不知道!” 被仆从扶起身来的苏明航拳头紧紧攥着,心里又慌又乱,见伯爵府门前围了不少人,只能故作强硬嘴硬道:“你胡说!我从来没有偷过你阿姐的嫁妆!你血口喷人!” (本章完) 第22章 抵赖 第22章抵赖 谢云初根本就不接苏明航的话:“我阿姐还怀着你的孩子!就因我阿姐已拿不出让你去给那娼妓赎身的银子,你竟在长姐怀着你的骨血时,不顾长姐有孕在身对长姐下死手,那是你的骨肉啊!虎毒尚且不食子,你竟比个畜牲还不如!拖着我满身是血阿姐将她头往墙上撞!要不是我们谢家忠仆舍命相救,我阿姐就已经死在你们苏家了,你父亲竟也有脸来我谢家耀武扬威,以国丈自居,倚仗大皇子……不肯和离,让我谢家每年给你苏家上贡钱财消灾,否则就要将我阿姐尸首送回我谢家!你们苏家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苏明航心里一颤,见谢云初如此的义正言辞,也不知父亲是否真的在永嘉说过这话,一时有些拿不准,辩白的话还未出口,谢云初理直气壮的声音又紧跟着来了…… “小小一个伯爵,也敢让我陈郡谢氏’上贡’,以为你们苏家是大邺皇帝吗?!大皇子还没有登基!你们苏家的女儿也还不是皇后!”谢云初白净的五官显得冷硬,直直盯着苏明航,“我祖父被你们苏家气得吐了血,险些没有撑过来!拖着病躯一路扬帆拉纤赶来汴京,指望着……天子脚下你们苏家能有几分忌惮,也希望你是个明理的,痛痛快快给了和离书,咱们两家也都留些颜面,从此一别两宽!你们伯爵府倒好……你母亲狗仗人势前脚气晕了我祖父,后脚竟然让人编排我阿姐偷人!想要我谢家女眷一道去死!天下怎么会有你们苏家这种如鼠蚁般令人作呕的龌龊畜牲!” 谢云初最后辱骂苏家的话,彻底激怒了苏明航,他恶狠狠指着谢云初:“谢六郎!你不要仗着年纪小在这里满口喷粪给脸不要脸!我为什么打你阿姐你们谢家心里没有数?要不是你阿姐偷人还怀了野种,我能动手打她!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她谢雯蔓若真怀的我的孩子,我能连孩子都不要了?!” 苏明航想着既然母亲已经安排人去传谢雯蔓偷人之事,还传到了谢家耳朵里,干脆就趁着人多将此事嚷嚷出来。 “我阿姐待你伯爵府恩重如山,仁至义尽,你这个无情无义,不知羞耻血口喷人的畜牲,简直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谢云初话音一落,转头扬声:“把人带上来!” 伯爵府五个被五花大绑的仆,由谢家的护卫押着从后面走了出来。 跟在苏明航身边的长随,认出这是他们伯爵府的人,忙低声道:“郎君,这好像……真是咱们伯爵府的人!那个穿灰衫的是夫人身边嬷嬷家的男人。” 那五个被困得结结实实的奴仆见了苏明航,不住的呜咽求救,奈何嘴里塞着抹布根本就不出声来。 “我阿姐了天大的委屈,忍辱含垢关门对此事闭口不言,还想着你们伯爵府留一点脸!没想到你们反倒恶人先栽赃,将污水往我阿姐头上泼!派人到处散银子……买通那些贪图钱财之人,编造我阿姐偷人的无稽之谈,在汴京散布!”谢云初从元宝手中抽出那五人的口供,“这是你们家奴仆招认的口供,他们都是受了你们伯爵府之命,四处散布栽赃我阿姐偷人!你还敢抵赖!” 苏明航看到那口供,再看向那五个呜呜直嚷的伯爵府仆从,心虚的不行。 谢云初一手举着口供,一手以刀指着苏明航:“我陈郡谢氏是没落了!可我们谢氏一族的人还没有死绝!岂容你们这一窝子畜牲如此作践!” “这就是陈郡谢氏教出来的郎君?!”伯爵夫人扶着贴身嬷嬷的手跨出伯爵府,冷眼看着手握长刀的谢云初,声音拔高,“简直是狂妄无礼!” 伯爵夫人得到消息赶过来时,苏明航已经和谢云初对上了,她没有立时出来,就是为了躲在后面看看这谢云初到底抓到了什么把柄,竟然带人如此声势浩大打上伯爵府来。 直到看到谢云初让人将五个伯爵府的仆从带出来,又高举口供,这才明了的事情的来龙去脉,底气十足走了出来。 “我们伯爵府是破落了,虽不及你们陈郡谢氏,也是有底蕴在的!犯得着偷儿媳妇的嫁妆?!简直是荒缪!你阿姐自愿将嫁妆拿出来为我儿谋官职不假,那也是因夫妻一体,夫荣妇荣的关系!到你这黄口小儿的口中,反倒成了我伯爵府偷你阿姐的嫁妆!”伯爵夫人语声尖而锐利,视线又扫过被五花大绑的伯爵府仆从身上,“奴告主,这可是大罪!死罪!他们都是我伯爵府的奴仆,怎会告主?谢家郎君胡乱抓了我伯爵府的奴仆就屈打成招……还有没有王法!” 伯爵夫人这话,是说给那五个伯爵府出身的奴仆听的! 大邺律法,奴告主……死罪! 她就不相信了,这些奴仆一家子人的身契都在伯爵府,即便是被谢府许诺了什么暂时蛊惑了,难不成就真的不怕死了?! 果真,那五个奴仆吓得全身一颤,挣扎哭求呜咽着什么,却被谢家护卫死死按在原地。 “伯爵夫人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舌灿莲花,颠倒的一手好黑白!也难怪我祖父当世鸿儒会被你气得口吐鲜血!可伯爵夫人,你须知一句话,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谢云初瞧见了这位伯爵夫人反倒也不恼了,随手将手中长刀丢给身旁的护卫,“伯爵夫人可以用奴告主之罪,镇住你们伯爵府的家奴!难不成也能镇住……被你们伯爵府用银子收买的那些人!伯爵夫人……我谢府既然能抓住这几个伯爵府的奴仆,自然也能抓住被你们伯爵府收买之人!” 谢云初推开抱着她腿的元宝:“伯爵夫人与我站在这里说话的间隙,想来京城巡检已经拿了你们伯爵府派出去传流言的奴仆,和收了你们伯爵府银子要去传流言的人!人赃并获!你还如何抵赖?!” (本章完) 第23章 应对 第24章 叨扰 第24章叨扰 只见这粉雕玉啄似的小郎君上前,彬彬有礼递上名帖,又翻开苏明航亲笔所写的册子,道:“在下陈郡谢氏谢云初,从吏部侍郎谢大人府上而来,此来……是因我家阿姐嫁妆中喜鹊登梅金丝镶嵌南珠的摆件被偷,苏明航亲笔记录的账本里,记载着……苏明航为求官职送到了永寿伯爵府大公子手上!在下特带来了我阿姐的嫁妆单子讨要,还请永寿伯爵府务必奉还!这苏明航亲笔所写的册子记的很清楚,在下绝非无理取闹……” 说着,谢云初将那册子展开给那门房看,元宝也上前将他们家大姑娘的嫁妆单子展开,指着上面的喜鹊登梅金丝镶嵌南珠的摆件给那门房看。 送了什么礼,送礼是为了什么,苏明航这账本子记的有多清楚,谢云初就说的有多清楚,她不管这门房认不认识字,可样子必须做。 她越是将话说的不客气,永寿伯爵府就会越憎恨苏明航。 至于……永寿伯爵府会不会憎恨谢家,这就要看谢家大伯诉苦的能耐有多强,与她谢云初无关了。 百姓们和那些公子哥儿们,一个个眼睛瞪的老大,不住往前挤,想亲眼见证这大热闹。 “娘!娘!”苏明航急得一直喊他母亲,实在是拿不出任何法子。 伯爵夫人陈氏是六神无主,不知该如何应对,脑中闪过刚才谢云初刚才说京城巡检,一把抓住身旁的嬷嬷:“快!派人去西城巡检处将表少爷请来,就说有人聚众在积恩巷闹事!还恶意攀扯大皇子,让他赶快过来拿人!只要他维护了大皇子的名声,我就让咱们家姑娘在大皇子面前说一说他的好!快!” 陈氏最是了解自己那个外甥,若不牵扯出大皇子,自己那个侄子是绝不会为了他们伯爵府去抓谢六郎,从而得罪吏部侍郎谢大人! 可眼下,若真让谢六郎挨家挨户去讨要谢雯蔓的嫁妆,他们伯爵府的脸要被丢尽了不说,怕是还会被别家记恨。 只能先让自己的外甥将人抓起来,千万不能让谢六郎再到处讨要谢雯蔓嫁妆了! 这积恩巷内,本是跟着过来看热闹的各家奴才见状,连忙跑回去,将此事禀报自家主子。 但凡得了消息的人家,着实也是被惊到了。 连忙让自家人去拿礼单,看看这苏明航有没有给自家送过礼,可别倒时候让人家谢家的小郎君讨到自家门上来。 后来这积恩巷内的达官贵人同自家女眷一聊,才知这谢家女嫁入苏家,脾性人品都没有得挑! 陈郡谢氏名门之后,一向重视风骨和品行,这苏家若非做的太过火,如何能将人家谢氏逼到这脸面都不要,也要鱼死网破的份儿上。 刚刚出府门准备按照计划去苏府唤回谢云初的谢家大爷,听闻谢云初已经开始挨家挨户讨要谢雯蔓的嫁妆,刚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 他想起谢云初那句,先闹开……让谢云初这个十三岁的小郎君先把人得罪了,然后他这个大伯再出面去赔礼诉苦,这样能加深交情,便又回正厅坐下。 那就让谢云初先在积恩巷闹着,等多闹几家子,他再派人将六郎唤回来。 谢家大爷将管事喊了过来,先命人准备明日去登门赔罪时,要带厚礼。 · 永寿伯爵府内是乱糟糟忙慌慌的。 管事带着管库房的去开库房,去寻那喜鹊登梅金丝镶嵌南珠的摆件。 账房带着账房先生依照永寿伯的吩咐,将礼单铺开在正厅查礼单,看是不是已经将东西送去了别家。 “找到了没有?!”永寿伯忍不住催问。 永寿伯的大公子刚才亲自出门去迎谢家的小郎君,可谁知这小郎君不进门,说是讨要了自家阿姐的嫁妆之后,还要去下一家接着讨要。 汴京城内勋贵人家谁家遇到过这样的事情,送出去的礼……还要要回去! 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人家带着嫁妆单子讨上门来,他们永寿伯爵府可不是苏府那没脸没皮的玩意儿,耍赖不给! 再说,门外还那么多百姓,和吃饱了没事儿干来看热闹的公子哥儿瞧着,要是真不还给人家谢家六郎,他们永寿伯爵府还指不定要被旁人怎么说呢! “找到了伯爷!”永寿伯爵府账房先生满头是汗,捧着礼单上前道,“伯爷,这……喜鹊登梅金丝镶嵌南珠的摆件去年三月的时候,常大人府上的老太君寿辰,咱们送出去了!” 永寿伯一听这话,气呼呼看向自己儿子:“你说你收那苏明航送的礼干什么!喜鹊登梅金丝镶嵌南珠的摆件……这么名贵的东西,能是他苏家能送得起的!你收礼的时候怎么不动动你的脑子!这都叫什么事儿!怎么办吧……你说!” “爹……你要这么说,可是要冤死我了!我这当时怎么知道,这后面还有来把礼要回去这一遭!”永寿伯爵府的大公子也委屈的很,“要么,咱们寻一个更贵重的,我亲自去同这位谢六郎解释!这谢六郎不过是为了替自家姐姐出一口气,不见得是真的想要回嫁妆!” 永寿伯一想也是,忙吩咐去库房寻更名贵的摆件,忍不住在心里将苏家那窝子祖宗骂了一个边,搁下杯子想到自己的妹夫也收过苏家的礼忙道:“派个人去同你姑父说一声,让他准备准备,人家谢家六郎今夜要挨家挨户替自家姐姐要回嫁妆了!让他赶快准备!” “是!”永寿伯大公子应声称是。 很快,永寿伯爵府的大公子带着厚礼出来,示意仆从上前,将红木锦盒打开,长揖同谢云初致歉:“小郎君,实在是抱歉,令姐的喜鹊登梅金丝镶嵌南珠的摆件,去岁之时被我们伯爵府送出去了!不过我们寻了一个差不多的,小郎君看看……是否能够抵偿。” 谢云初连忙还礼,客客气气说:“是六郎搅扰贵府了!既然喜鹊登梅金丝镶嵌南珠摆件已经不在贵府了,那六郎便不叨扰了!” (本章完) 第25章 指教 第25章指教 说着,谢云初再拜行礼,带着谢家护卫浩浩荡荡又去敲另外一家的门。 听了永寿伯爵府的遭遇,别家早早就翻看礼单,命人将苏家之前送的礼能找出来的都找出来,就防着谢云初上门讨要。 第二家,谢云初讨要的很顺利,拿到了阿姐的嫁妆,便长揖道谢,多谢别家奉还。 等谢云初刚刚从积恩巷怀化中郎将李府讨要完嫁妆……正同怀化中郎将家的小郎君行礼告辞时,苏府伯爵夫人陈氏的外甥陈光耀便带着京城巡检来了。 陈光耀瞧见这积恩巷内人头攒动,火把摇曳,握紧了腰间佩刀。 “表少爷,他就是谢家六郎!”伯爵府的仆从指着谢云初恶狠狠道,“就是他带着人打杀上我们伯爵府,血口喷人,胡乱攀扯大皇子,这要是让他再这么闹下去,明日就有御史弹劾大皇子了,我们夫人说……您赶快把这谢六郎抓走,她一定让我们家姑娘将您的好告诉大皇子!” 陈氏的外甥陈光耀闻言,立刻带人上前,高声询问:“何人在积恩巷闹事!” 百姓们不敢得罪当官的,忙将路让开…… 正行礼的谢云初起身,朝着身着京城巡检官服的陈光耀看去。 “就是你在积恩巷闹事?!”陈光耀一手攥着腰间佩刀,一手指向谢云初,“来人,将他给我拿下!” 谢家护卫立时上前,团团将谢云初护住,挡住京城巡检差役拿人的步子。 谢云初客客气气同陈光耀行了礼:“不知这位大人,为何拿人?” 陈光耀上下打量了谢云初一眼:“你有功名在身?” “不曾……”谢云初回话。 “不曾有功名在身,为何拿你不得?”陈光耀实现扫过护在谢云初身前的护卫,语声极为严厉,“怎么,还想要以武抵抗不成!” 跟随来看热闹的公子哥,认出陈光耀来,不怕事大的吆喝着:“哟!这不是苏府伯爵夫人的外甥陈光耀么!你们城西巡检……怎么还跑到城南来抓人了?” “这还用问么!定然是担心人家谢家小郎君讨要自家阿姐嫁妆,让他姑母一家子偷儿媳嫁妆的事情露了底,赶紧来抓人呗!” 那群闲着没事干的公子哥们立时笑成一团。 陈光耀恼火的不行,偏偏那些有都是汴京城内出了名的纨绔,还招惹不得。 他咬牙握紧了腰间佩刀,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他还真不能就这么把人抓走。 怀化中郎将家的公子是个心思透亮的,知道今日这事一闹,苏家是完了。 这谢六郎是吏部侍郎谢大人的亲侄子,可是得罪不得的,便上前,同陈光耀道:“陈大人,此处并无人闹事,不过是谢家小郎君来讨要自家阿姐丢失的嫁妆,我们府上误收也已归还!” “既然如此,那就尽快散去,不要凑做一团!”陈光耀视线扫过那些百姓,言辞中带着警告,“谁若在皇城之内找不痛快,我就让他去巡检处痛快痛快!都散了!” 谢云初瞧着陈光耀勾唇笑了笑,翻了翻手中的账本,同身边护卫道:“走……去双杰巷,礼部侍郎曹大人府上。” 她这话是说给百姓听的,既然陈光耀要将积恩巷的百姓赶走,那就来双杰巷继续看热闹。 谢云初话音一落,百姓们就自发的往积恩巷外走,就连看热闹的公子哥也都说要去双杰巷瞧瞧。 从怀化中郎将李府高阶之上走了下来的谢云初,示意谢家护卫门收了刀,看向挡住她去路的陈光耀开口:“大人……劳烦挪步。” 陈光耀冷眼看着谢云初,想到刚才苏家奴仆说……姑母会让表妹在大皇子面前说他好的话来,便道:“小郎君初到汴京,还是不要乱走瞎逛,尽快回去的好!” “多谢大人提醒!”谢云初还是那彬彬有礼的模样,“劳烦大人挪步。” 谢云初并不想在这里和陈光耀纠缠耽误时间,这个时辰已经不早了,再耽搁下去怕是别家都要睡了,她必须赶在御史歇息之前,将事情闹得更大一些……然后将苏明航这本册子交到御史的手中去。 陈光耀看着眼前十三岁的小郎君,这么多人看着,刚才怀化中郎将家中公子又表明了并无人闹事,他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怎么拿人,只能侧身让路让开,只希望这谢六郎听懂了警告,快快回去! 谁知,谢云初带着人刚走出积恩巷口,便高声道:“去双杰巷!” 陈光耀身侧的手一紧。 “表少爷!这……这就让谢家六郎去双杰巷去闹吗?这谢六郎还抓着伯爵府的奴仆呢!”伯爵府的仆从焦急看着陈光耀,“那牛御史就住在双杰巷!” 陈光耀也明白,万一惊动了牛御史……明日早朝怕是要参苏家,这可不是就要牵扯到大皇子了! 但这众目睽睽之下,他有什么理由拿了谢六郎…… “慢着!”陈光耀扬声疾步上前,拦住了谢云初的去路。 谢云初丝毫不惧看着比他年长且魁梧的陈光耀:“大人还有何指教?” “小郎君即便是谢侍郎的侄子,也没有抓着伯爵府奴仆不放的道理,这五个人……小郎君还是交给我们京城巡检的好!”陈光耀道。 “这五人是伯爵府的奴仆不假,却作恶害我谢家,我谢家为何不可抓!我手中有这五人的供状,谢府并非平民,府上自有护卫自会将人押送至提点司或知府衙门,不会擅自扣押!就不有劳陈大人出手相助了,免得这五个奴仆要是有什么万一,陈大人和苏府有亲戚关系,倒时候大人可就说不清了!” 谢云初说话态度上,对陈光耀恭敬有加无可挑剔,可确实是实打实的没有将陈光耀放在眼里,话说完便绕开陈光耀浩浩荡荡朝双杰巷而去。 而谢家护卫果真就兵分两路,一路由元宝带着怀揣口供,押着那五个伯爵府苏家奴仆前往衙门,一路以谢云初为首前往积恩巷前面的双杰巷。 (本章完) 第26章 告状 第26章告状 这汴京城内的纨绔公子们是实在没有想到,这位谢家的小郎君看着年纪不大,胆子倒是大得很……竟然真的就敢在这高官勋贵云集的汴京城闹开来。 早在刚才谢云初敲开永寿伯爵府大门,讨要自家阿姐嫁妆之时,双杰巷内的勋贵便已经陆陆续续……从自家看热闹的奴仆那里得了消息。 有些的确与苏家有过来往的达官贵人,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让自家账房查看礼单。 吩咐仆从将苏家曾经送的礼都找出来,若是已经送了旁人,就找个差不多……但要更名贵的备着,以防谢家小郎君登门要东西,他们拿不出来,他们不是苏家真丢不起那个人。 约莫是双杰巷的达官贵人都已准备好,被谢家护卫敲响大门,倒也不慌…… 都是各家的公子、郎君这些晚辈出面,若是家中晚辈不在的就让管事出面,将苏明航送到他们府上的东西原物奉还,还不了的就还个差不多。 谢云初还是一如之前,只要了自家的东西,便道谢离开。 当牛御史府门被敲开时,正在泡脚的牛御史心里纳闷…… 自打着陈郡谢氏的嫡女嫁入苏家这三年多,他们牛家没有过什么大宴小宴,牛御史又是个不过生辰的,他们牛府……也没有收过苏家什么礼啊,这谢家小郎君跑他府上做什么。 “父亲,要不然儿子去同那小郎君解释解释?”牛御史的长子询问父亲。 牛御史想了想,从婢女手中接过抹脚布擦脚:“估摸着是谢家小郎君来我们府上不是为了讨什么嫁妆的,是有话要说的!你去……把人请进来!” “是!”牛御史长子应声出门去,亲自去请谢云初入府。 为了将事情闹大,一直过府而不入和看热闹百姓一同立在各府门外的谢六郎,竟然真的就跨进了御史府。 这下别说围观的那群公子哥,就连百姓都反应过来…… “这谢家小郎君入御史府……怕是去告状去了吧!” “这事儿,御史也管?” “仗势欺人这种事情……只要没有闹出人命和大乱子,你告到官府未必有人能管,可告到御史这里,可不就有人管了么!”有公子哥笑着道,“这伯爵府仗着大皇子的威势欺凌读书人,这牛御史也是读书人出身,最看不过眼的就是勋贵恃强凌弱!” 正如这位看热闹的公子哥所言,谢云初进去之后,也是这样同牛御史说的。 看着头发已有些花白的牛御史,谢云初言词非常恭敬,也很诚恳:“小子斗胆,实在是不能眼看着阿姐险些被人害死,祖父被气吐血,母亲以泪洗面而无动于衷。祖父想要给两家留些脸面,撑着一口气来到汴京,指望着皇城天子脚下,苏明航有所忌惮,能够痛痛快快给了和离书,从此两家再无瓜葛!可那苏府的伯爵夫人竟颠倒的一手好黑白,气晕了我祖父不说,还派人四处去造谣,用银子买通那些见钱眼开者,让他们散播流言说我阿姐偷人!幸亏我父亲有所防备……让人盯着伯爵府,否则……我谢氏一族女眷就只能去死了!” 说着谢云初起身,撩袍对牛御史行跪拜大礼:“小子虽然年幼,却也是谢氏儿郎,苏家欺凌我谢家至此,决不能忍!哪怕拼得我这条性命,我也要为谢家讨一个公道!不见晴天明镜绝不罢休!” “如今苏家派出去用银子买通旁人传流言,已经被我苏家人赃并获!苏家派出去第一批传流言的人被我带去了苏家对峙,苏明航请其在京城巡检任职的表兄前来想要将人带走,若非小子还算熟知京城各部的职责,官威之下……怕认证已经让其表兄带走了!” “如今,苏家派岀去另一批污蔑我阿姐的奴仆,如今也已经被送去衙门!小子这里有我阿姐的嫁妆单子,和苏明航亲笔记在的送礼账本,上面记载着苏明航给谁家送了什么,还记有苏明航为何送礼!苏明航偷盗我阿姐嫁妆,我阿姐曾发现并报官!苏明航见事情闹大才承认是他偷的,哀求我长姐去销案,府衙应有记载可查!足以证明我阿姐并非自愿将嫁妆赠予苏明航!” 谢云初对着翻看账本的牛御史再拜:“小子人卑言轻,故……斗胆求到御史跟前,求御史为我谢家主持公道!御史可遣人详查,小子绝无一字虚言!” 翻看账本的牛御史抬头看着跪在堂下的小郎君,徐徐开口:“你大伯吏部侍郎,谢大人本身就有上奏之权,小郎君为何非要求到本官这里?” “虽是家丑,小子也不敢欺瞒大人!”谢云初抬眸看向御史,目光灼灼,“我阿姐嫁入汴京这么多年,她被苏明航打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京城勋贵人家应都有所耳闻,可我大伯何曾为我阿姐出过头?我阿姐身边的管事妈妈不止一次前去求过大伯母,可大伯母却说什么床头打架床尾和!大伯身居吏部侍郎,但凡他有一次……哪怕一次替阿姐出头,苏家何敢如此欺凌我阿姐,打得我阿姐没了孩子,连命也差点儿葬送在苏家!所以我宁愿自己舍命求这个公道,也不愿意依靠大伯!” 牛御史摩挲着手中账本子,见眼前小郎君的眼底好似燃烧着一团火,心中了然这小郎君的愤怒和硬骨…… 是啊,正如这小郎君所言,谢侍郎若有一次替他的侄女出头,陈郡谢氏的嫡女如何能被欺凌至此! 就连他这个毫不相干的人,也隐约听自家妻室提过一两嘴,说着苏府对待儿媳刻薄。 “小郎君起来吧!”牛御史放下账本子,起身将谢云初扶了起来,“账本小郎君若放心,就留在我这里!你说的这些,本官会派人去查,若都属实自当行言官本分!” 谢云初后退一步,又朝牛御史长揖行礼:“多谢御史!” “大郎,送谢小郎君出去吧……”牛御史同儿子道。 ?  ?明天加更! ? ???? (本章完) 第27章 防备 第27章防备 很快,谢云初从御史府邸出来。 原本看热闹的纨绔和百姓以为,这谢云初找御史告了状后,就要回去了,已经散了不少人。 不成想,谢云初还要挨家挨户去讨要自家阿姐的嫁妆,简直是要大闹汴京的架势。 伯爵府里,伯爵夫人和苏明航本就惶惶不安,只能派人将消息送往大皇子府,再另想对策。 结果对策还没有想出来,就听说谢云初进了御史府。 苏明航惊得站起身,直嚷嚷着自己没给御史府送过礼! 还是伯爵夫人陈氏先反应过来,整个人如遭雷劈。 那谢云初并非是去御史府讨谢雯蔓的嫁妆,那挨千刀的谢六郎是去找御史告状去了,说不准连他儿子的亲笔账本一并交上去了! “快!快备礼!我们去御史府!”伯爵夫人站起身高声道。 苏明航也反应了过来:“对对对!厚礼!备厚礼!” 随后伯爵府的仆从又回来报信,说谢云初又接着去宗正少卿府上讨要嫁妆了! 伯爵夫人一怔。 “宗正少卿我的确是送过礼的!”已经慌得手脚冰凉的苏明航,忙问伯爵夫人,“娘,这谢云初……要是还在接着讨要嫁妆,是不是账本就还在他的手里?那我们还去不去牛御史府上了,这……去了旁人会不会觉着我是不打自招了?” 见母亲没有吭声,苏明航又说:“娘……你说,那谢家六郎捏着我的亲笔账本,会不会就是等着我乖乖送上和离书?要不……我去找谢六郎,将和离书给他!求他别再闹了!” “晚了!谢六郎已经去了御史府上,即便是没有将账本交出去,定然也和那牛御史说了不少咱们家的话坏!”伯爵夫人扶着小几坐下,拼命催着自己想办法挽回局面,可心怎么也静不下来,什么办法也想不出来,“你父亲也没有回来,也不知道他在永嘉是不是说了那些话!” “我爹那个性子您还不了解吗!肯定是说了啊!”苏明航抱怨道,“早知道还不如我亲自去一趟永嘉,这事情也不会闹成这个样子!娘……您也是的,您派人去传谢雯蔓偷人干什么,现在好了……这么大一个把柄落在谢家手里!现在怎么办吧!” “你现在倒怪起为娘的来了?你当初动手打谢雯蔓的时候怎么不想着会有今日?”伯爵夫人陈氏被苏明航的话气得眼眶子都红了,“若不是为了这伯爵府和你的名声,娘派人去传谢雯蔓偷人干什么!你自己说!” “娘……儿子没有怪你的意思!好了好了都是儿子不好!那现在如何是好?”苏明航也跟着红了眼眶,“照谢家六郎这么个讨要嫁妆的法子,可是会让咱们苏家将半个汴京城的权贵得罪光了的!儿子日后还怎么有脸出门!” 伯爵夫人拳头收紧,她也不知道应当如何是好! 她前脚派人岀去传谢雯蔓偷人,后脚人就被谢府的人抓了,想来……谢府这是已经盯上他们伯爵府了,接下来不论她做什么,只要派人出府有所动作就会被谢府的人知晓。 现在事情闹得这么大,即便是最后他们苏府咬紧了牙关不和离,谢府只要找来当初谢雯蔓被打后,替谢雯蔓诊断的大夫,证明谢雯蔓伤都在要害,官府也是会判义绝的。 即便是她现在派人去收买大夫,恐怕也已经来不及了。 看来,这一次谢家是有备而来! 这件事,她不相信谢侍郎一点儿都不知道,谢家六郎闹了这么久,谢侍郎就算是正在侍疾也该得到消息了,却迟迟没有派人阻止,说明这根本就是他们谢家一门子沆瀣一气狼狈为奸,故意派出一个十三岁的小郎君挑头! 否则一个十三岁的小郎君,又是从永嘉那种小地方来的,哪里来的底气登伯爵府大门闹事,哪里来的底气在这到处都是勋贵的汴京城内横冲直撞,挨家挨户去讨要他姐姐谢雯蔓的嫁妆! 现在将整件事连起来想…… 她能断定,谢老一下船便来他们伯爵府横着出去,也是他们谢府往伯爵府泼脏水的计谋中的一环! 先是故意散布流言,拿谢老晕着从伯爵府岀去说嘴。 再派人盯死了伯爵府,直到伯爵府有所动作,趁机抓住把柄闹起来,为他们谢家壮声势,将他们伯爵府踩到泥里去! 这一环扣一环,绝非一个十三岁的小郎君能盘算的! “不论如何这件是得告诉你妹妹,让你妹妹同大皇子说一声!”伯爵夫人神情凶恶,道,“毕竟这谢家可是扯上了大皇子!既然谢家要将我们伯爵府踩到泥里,那谢侍郎这吏部尚书之位也就别想了!” 伯爵夫人陈氏转而同自己的贴身嬷嬷道:“你男人被抓了,我知道你担心,但你放心,既然他是为我们苏家办事,我们苏家就不会不管你男人,让你儿子机灵点,亲自走一趟大皇子府!甩开后面跟着他的谢家人!务必要将谢家故意攀扯大皇子……而且谢家六郎还告到了牛御史那里的事情夸大!就说……我们苏家派人去给大殿下提个醒,以免明日早朝之上牛御史参奏大皇子,大皇子没有准备!告诉咱们家姑娘,一定要说……我们苏府叮嘱大皇子,千万不要因为苏府连累殿下自身!提醒殿下这谢侍郎怕是已经倒向了三皇子,让大皇子防备一二!” “娘!怎么还要这么说呢!应该让殿下救救我们伯爵府才是!”苏明航沉不住气嚷嚷道,“都这个时候你还只关心女婿!” “你懂什么!这就是为了让殿下念及我们伯爵府忠心,救我们伯爵府!”伯爵夫人陈氏定了心神,同贴身嬷嬷说,“去吧!要快!” “是!”嬷嬷应声,迈着碎步出了正房大门。 “大郎现在就去写和离书,再去稳住那个谢家六郎!不能让他再这么挨家挨户的去讨要嫁妆了!”伯爵夫人当机立断,“你同谢六郎说,和离书今日就给他们谢家!” (本章完) 第28章 惊惧 第29章 狠毒 第29章狠毒 “谁知道你们苏家会使什么阴毒手段,我拿着刀防身!你若不想说……那就此别过!”谢云初说着就要将刀还给护卫。 “你等等!”苏明航指着谢家护卫腰间的刀鞘,“你把刀放在刀鞘里!” 这样,即便是谢云初想做什么,拔刀之时他还有反应的时间。 谢云初将刀插入刀鞘,只同苏明航走出离人群不到二十步,便停了下来:“你说吧!” 苏明航看着眼前又瘦又矮的小郎君,又朝伸长脖子往他们这边瞅的人群看了眼,压低了声音道:“谢六郎,只要你不在闹了,这和离书我双手奉上,你阿姐的嫁妆我们伯爵府会以我母亲的嫁妆双倍奉还!但……你若非要这么执意闹下去!那……逼急了我们伯爵府,我母亲她是会豁出去和你们谢府拼命的!你想想……到时候我母亲若吊死在你们谢府门口,你们怎么收场?” 谢云初抬眸看着满脸算计的苏明航,没有吭声,想看看这苏明航还要说些什么。 见眼前白白净净的小郎君默不作声,苏明航以为自己是吓住了谢云初,心里暗暗得意,眉毛也挑了起来。 “你想想看,若我母亲吊死在你们谢府的同时……再留下遗书自证清白,指认谢雯蔓早年曾经谋害我母亲这个婆母,我母亲现在虽然还活着,可身体受损大不如前,我呢……是个孝顺子嗣,自然会因此事记恨谢雯蔓多年,这才会在偶尔喝多的时候,难以控制情绪……动手打谢雯蔓这个谋害婆母的毒妇!” 他视线扫过谢云初手中的刀,见他说谢雯蔓毒妇谢云初都没有要挥刀的意思,这才敢接着说:“至于说你姐姐偷人之事,大可以说……我母亲心善又吃斋念佛这么多年,想着自己如今到底能活着,就留谢雯蔓一命,说她偷人也算是给谢雯蔓一个教训!没想到谢家逼人太甚!揪着我们伯爵府不肯放,还不断造谣生事,我母亲没有办法只能以死求伯爵府的清白!谢六郎……你想想看,那个时候我母亲以命求公道,谁还会信你们谢家?你还小可能不知道,按照大邺律法,谋害婆母……可是要判腰斩的!” 说着,苏明航将和离书递了过去给谢云初:“六郎……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不想和你姐姐走到这一步,我更不想让我母亲走到以命相博这一步!我也就这么一个母亲,你也就谢雯蔓这么一个姐姐,咱们两家子就此和离,我把和离书给你,回头也会让人将赔偿送去谢府,咱们就都到为止,不然就是两败俱伤,我母亲和你姐姐都活不成了!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谢云初也不知道是苏明航和伯爵夫人陈氏蠢,还是他们以为她蠢,竟然在此时如此急不可耐的用此事来要挟她! 也是…… 或许在他们伯爵府看来,她不过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今日上伯爵府闹,上汴京城达官贵人家去讨要嫁妆,背后是谢家人指使的,若是他们伯爵府此刻拿长姐的性命与嫁妆对她软硬兼施,又用这话来要挟她,寻常十三岁的孩子,必定已经怕了!加上已经拿到了最想要的和离书,自是要就坡下驴偃旗息鼓的。 这位伯爵夫人想要和她拼谁能豁得岀去? 呵…… 若是伯爵夫人真能为伯爵府豁得岀去,就应当不声不响,明儿个一大早自挂在谢家大门前,再留下一封以死明志的遗书,那才是真的豁得岀去! 眼看着已经不能把控此事,自己又舍不得死,迫不得已让苏明航用这些话来吓唬她这个十三岁的“小郎君”,伯爵府可真是会挑拣软柿子试探着捏。 可实在是不好意思,谢云初……还真不是她伯爵夫人所想的软柿子。 既然他们伯爵府不想收手,还想要垂死挣扎,还敢用这种鱼死网破的说辞来威胁她。 那她……便索性一次性连他们伯爵府的这路,都给断了! 苏明航私下威胁,那她就非要把这威胁挑到明面儿上来,再扯上大皇子……让这汴京城更热闹些! 谢云初看着眼底含笑的苏明航,抬了抬眉,唇角亦是勾起了一抹讽刺的浅笑。 还不等苏明航弄明白谢云初笑什么,就见寒光寸闪,谢云初竟已拔刀朝苏明航砍去,声音陡然拔高:“苏明航你这个天杀的畜牲!” 本就心存忌惮的苏明航慌忙后退两步,谁知竟被自己绊倒,手脚并用向后退躲开谢云初用力朝他挥来的利刀,惊慌失措高声呼救:“来人!快来人拦住他!” 谢府的护卫和伯爵府的护卫见状,立刻朝着两人冲去。 原本被两府护卫拦在身后看热闹的百姓和那些公子哥儿们,一见这谢云初真的动了刀,一个个表情按耐不住兴奋,急吼吼跟着护卫一起往过那边儿冲,生怕错过什么! “天爷啊!又动刀了!快快快!我们去看看,这可是汴京城从未有过的大热闹!” “等等我!一起去一起去!快快!” 元宝更是冲在最前,与刚才一般跪在谢云初面前,死死搂着谢云初的腰身:“六郎不可啊!杀人是犯国法的!不值得啊!” “你给我闪开!就是拼了我这条命,我也要杀了这个畜牲不如的狗东西!”谢云初想要用脚踢开元宝,却被抱得更紧。 眼见苏明航已经被苏府的护卫扶起,她如同急了眼,一如刚才在伯爵府门前般刀指苏明航:“用我阿姐的命要挟我,我也就当你是个披着人皮的畜牲!可苏伯爷和伯爵夫人那可是你的亲生父母……生你养你的父母双亲!你竟然狠毒到用你父母的命来与我谢家同归于尽!苏明航……你当真是旷古未有的畜牲东西!狼心狗肺、寡廉鲜耻、人面兽心、丧尽天良,你不得好死你!” 苏明航脸色一白,意识到谢云初怕是要将他要挟之事挑开,慌忙呵斥道:“谢云初,你想干什么!你给我闭嘴!” ?  ?小可爱们!节日快乐呀! ? ???? (本章完) 第30章 人证 第30章人证 “诸位!诸位!”还握着刀的谢云初,同那些来看热闹的人揖手,“苏明航这个畜牲不如的狗东西诓我与他私下说话,竟是威胁我说……若我们谢家不肯就此罢休,对外承认是我阿姐偷人……是我阿姐自愿将嫁妆给他用的,灰溜溜滚出汴京去。就要苏伯爵和伯爵夫人……在我谢府门前假装上吊以死明志,留下血书指认我阿姐早年曾谋害公婆,是我大伯以权势欺压他们伯爵府不得举发此事,而他苏明航每每将我阿姐打个半死,是因记恨我阿姐谋害过他双亲,致使他双亲身体受损!再让大皇子参我大伯利用职权维护侄女,将他双亲的血书送御前,请陛下亲自定我谢家的大罪!大邺律法谋害公婆是死罪!为了陷害我阿姐……你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竟然连自己双亲的性命都不顾了!你就不怕你双亲假死……弄假成真吗?!简直是畜牲!不……你连畜牲不如!畜牲还知道反哺!” 众人见面容白净的小郎君被气得脸都红了,说话时声音急得劈了音,可见是真的气狠了! “哎哟!苏伯爷那个身子受损?没听说……上个月在明月馆,一夜御三女,这可不像身子受损啊!”有纨绔高声揭苏伯爷的丑事。 苏明航恼羞成怒,脑子嗡嗡直响,生怕牵连大皇子,指着谢云初脱口就出:“谢云初你胡说,我什么时候说要让大皇子参你大伯,什么时候说要我爹娘要假死!” “那你告诉众人,刚才在这里……你与我说了那么许多,说的是什么?!为何又让我闭嘴不许我说!”谢云初刀指苏明航,“你说啊!” “我……我……”苏明航这才意识到,这谢云初哪里是被推出来挑头什么都不懂,胆子又小的小郎君,分明就是一匹恶狼,他慌乱道,“我就是求你放我伯爵府一码!别再去各府讨要嫁妆,我愿意将和离书给你!嫁妆也双倍奉还!你却在这里颠倒黑白胡说八道!” “不过是求饶而已,为何不在众人面前说,非要避开人?还说若是我不听你说的话便会后悔!你倒是和众人说说……你和我说了什么让我不听会后悔的话!你倒是说啊!”谢云初指着苏明航的刀并未放下,步步紧逼,“我谢云初敢对满天神佛起誓……你刚才同我说的那些话里,句句都是损伤你亲眷性命来威胁我谢家,若有虚言我陈郡谢氏全族无后,全族死无葬身之地!你可敢起誓……你刚才威胁我的话中没有一句是损害你父母性命的话!若是有一句……你仕途前程从此无望,断子绝孙,命根绝断!你敢吗?” 神佛之说,苏明航心里敬畏的很,实在是不敢胡乱开口起誓。 他酷爱女一色,又重视前程,若让他命根绝断,前程无望他怎么肯?! 苏明航气得直哆嗦,又无可奈何,他什么时候扯自己的父亲了!什么时候扯上大皇子参奏了! 可偏偏,他不能开口辩驳! 谢云初将假话……不利于伯爵府的话,真真假假的掺到其中,让他辩无可辩! 他虽然不聪明,可也明白谢云初这么真真假假的强逼,分明就是想要他忙中出错,将真话抖出来! 这是一个十三岁的孩童能算计出来的事?! “我……我没有!我没有说!”苏明航只觉血气一阵一阵往头顶上冲,半天说不出什么,只能生硬狡辩,“我是为了故意吓唬你,让你与我说话!” “求人还要吓唬人啊!我头一次听说!”有纨绔开口。 “就是!苏明航……你倒是说说能让人家谢家小郎君后悔的话是什么话,我们也好给你断断官司啊!” 纨绔们看着苏明航明显慌了手脚的模样,在一旁煽风点火推波助澜。 “既然说不是,那就起誓啊!怎么不敢起誓啊苏明航!你该不会是真的这样吓唬人家谢家小郎君的吧!” “这谢家小郎君还是个孩子呢!苏明航你可真出息!” 谢云初全然不给苏明航开口起誓的机会,在这些纨绔拱火之后,便先一步开口:“先是栽赃我阿姐偷人,眼见一计不成被我们谢家识破,抓了一个人赃并获,现在竟然又要损害自家双亲安危,用栽赃我阿姐给公婆下毒这样的恶毒伎俩来要挟我!苏明航我告诉你……陈郡谢氏一族是没落了!可谢氏的硬骨未折!” 谢云初今日做了太多事情,说了太多话,身体已经有些支撑不住,可该说的话却不能不说完:“我谢氏开设云山书院,为大邺培育出两位状元,进士、举子、秀才更是数不胜数!门下学子……各个都是忠君爱国,风骨峭峻的君子!我等读书人更是自有傲骨,从不屈膝折节受人辖制!你有龌龊阴毒的手段层出不穷,我亦有君子的阳谋正道可行!我有登闻鼓可敲!我有御状可告!我有在这里的仁人义士为我谢家人证!这件事不闹到直达天听,我决不罢休!有本事……你就让苏爵爷和伯爵夫人真去我们谢府门前自尽!让大皇子去参我大伯!我就不相信……假的能成真!我就不相信堂堂皇城天子脚下,我谢氏拼上一族人的性命,在大邺讨不了一个公道!” “好!好一个亦有君子的阳谋正道可行!” “果真是陈郡谢氏教导出来的好儿郎!” “龌龊伎俩,怎么同阳谋正道相提并论!” 来看热闹的有不少读书人,听到谢云初提及云山书院,提及陈郡谢氏!提及读书人的傲骨,竟是被这小小郎君一身的傲骨和正气所撼,心中大受触动,忍不住为这小郎君喝彩。 就连那些纨绔都开口:“谢家小郎君,你只管去敲登闻鼓,我等……都愿意为你人证!” 这群纨绔中,还有其父亲曾在云山学院求学的,听谢云初说……门下学子哥哥都是忠君爱国,风骨俊俏的君子,不知为何……竟然喉头梗塞,有种莫名的情感在胸口翻腾着,似与有荣焉。 (本章完) 第31章 反驳 第31章反驳 脸色苍白的谢云初余光瞧见谢大爷府上的管家,心底松了一口气,将手中寒光熠熠的长刀丢在地上,放心的显露出疲态来。 “走!去敲登闻鼓!去面圣!” 她想做出底气十足可心有力不足的模样,旁人都以为这瘦弱却倔强的小郎君是在硬撑羸弱的身子,拼着一口气,要为自家讨公道,心中感怀万分,这就是读书人的风骨,绝不向权贵屈膝。 “六公子……”谢家大伯府上的管家听到谢云初要去敲等稳固,连忙装作急吼吼赶来的模样,气喘吁吁,用衣袖擦着自己额头的汗,同谢云初行礼后说,“六公子,您怎么闹到这里来了!大爷都说了……此事等到老太爷的身子好一些,他自会上奏禀明陛下,陛下圣明也定然会还我们谢家一个公道!六公子还是先回吧!” 不知是谁低声说了句…… “是吏部侍郎谢大人!” 围在四周看热闹的人纷纷散开,一身常服的谢大爷绷着脸,负手缓缓朝谢云初走来:“六郎,回家!” 许是因常年身居高位,持钧秉轴的缘故,谢大爷身上除了文人的书生气之外,更多了几分寻常人难有的威慑力。 谢云初勉强立直了身子,长揖同谢大爷行礼:“大伯想要息事宁人,可不见得人家伯爵府愿意相安无事!背靠大皇子的苏伯爵和伯爵夫人……正要在我们谢府门前假装自尽被救下,然后再让大皇子参大伯一本!现在已不是退缩忍让的时候了!” 听到谢云初牵扯到大皇子,谢府管家吓得一个激灵,看向谢大爷,却见谢大爷纹丝未动。 “谢云初你胡说!”苏明航高喊,“你……你们谢家的人,一个个都太有心计了,怕是全身上下都长着心眼子吧!当着众人的面这么胡说一通,这是想要将我们伯爵府至于死地啊!” “大伯……您看看,这么多双眼睛,这么多双耳朵!苏明航这种畜牲说过去的话就可以不承认!今夜要是不将此事上达天听,这样无信无义的小人不知道背后还有多少阴损招数等着我们!”谢云初指着苏明航,看起来痛心疾首,紧捂着心口,脚下步子踉跄,整个人好似快要喘不过气来。 “六公子!”谢府管家连忙上前扶住谢云初,看向谢大爷,“大爷,六公子身体自幼就弱,可不能再折腾了!还是让人快快将六公子背回去吧!” “谢云初你……” 苏明航上前正要说什么,谢大爷极具压迫感的眸子朝苏明航看去,苏明航立刻哑声,紧紧抿着唇。 “我……我还要……讨公道!”谢云初强撑着推开谢府管家,一个踉跄,在众人的惊呼声中,被眼疾手快的谢大爷扶住。 谢大爷看着谢云初,似是对年幼且身体弱的侄子无可奈何,低低叹了一口气,抬手扣住谢云初的发顶,语气缓和了下来,十足十一个疼爱晚辈的大伯。 “大伯说了多遍……要相信陛下,相信我们大邺的律法能还我们谢家公道,不论这些魑魅魍魉怎么使阴损诡计,陛下总会明断圣裁,回吧!听话……” 事情闹到这一步,已经足够大了…… 苏明航账本上记载送礼的人家,谢云初已经走的差不多,该办的事情元宝也都已经办妥当。 再加上,伯爵府两次出手,都被她在光天化日之下,以轰轰烈烈的方式剥了个干干净净,就算是伯爵府再出手往长姐身上泼脏水,也绝不会有人再信,她也可放心了。 众人见那年幼却傲骨嶙嶙的小郎君紧捂着心口,全身上下都写满了不甘心,却还是敌不过自家长辈,迫不得已点了头,心中不免心疼起这小郎君来,尤其是围观人群中年长一些的读书人。 谢府管家见状,连忙上前接替谢大爷扶住谢云初,冲着护卫招手:“快!快快!背六公子回府!” 谢大爷扶着谢云初上了护卫的背,这才扭头看向苏明航:“你们伯爵府有什么阴损手段尽管用,我们陈郡谢氏……身正不怕影子斜!更相信陛下能够英明神断,不会被你们伯爵府这样的小人糊弄。” 苏明航面对谢大爷,大气都不敢喘一个,只低声辩解了一句:“我没有,都是谢云初冤枉我们伯爵府的!” “我的侄子,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他是陈郡谢氏的大宗嫡子,品性不是你这种穷人乍富的伯爵府上能比的!他更是永嘉最为出名的神童,当年他身体抱恙无法参加神童举,陛下深觉可惜……曾言六郎能做出如此磅礴大气诗词,风骨品性当也是世间难寻的清正!”谢大爷双手拱起朝着皇宫的方向拱了一拱手,“还是……你觉得陛下不如你能慧眼明断,竟然看错了我家六郎,我家六郎并非陛下所说的风骨品性清正,是个……胡乱冤枉人的小人?” “可他……” 苏明航正要急赤白脸和谢大爷辩驳,伯爵夫人陈氏派去盯着苏明航的人就忙拉住苏明航:“公子,陛下称赞过谢六郎!” 苏明航脸色顿时一白,全身僵硬立在原地,说不出半个字,圣上的话……他能反驳? 看着苏明航不吭声的模样,拂袖而去。 伯爵府两次出手,两次都被谢家那个十三岁的小郎君以迅雷之速反击,苏明航这回是真的怕了,也明白了这谢云初并非他们揣测的那般胆小无能…… 谢云初颠倒黑白之时,那谢侍郎一直都没有出现,等到谢云初什么都闹完了,该说话的都说完了这才出来,分明这一切都是计划好了的! “瞧瞧人家谢家小郎君年纪小小可却有读书人的一身傲骨,再瞧瞧他……亏他也是个读书人,还伯爵府出身!果真是穷人乍富,竟然贪墨妻室嫁妆,还险些将怀有他子嗣的妻室打死!” “可不是么,人家母家来讨公道……他们只会用些龌龊手段,往人家身上泼脏水说人家偷人,被抓住,又用自家双亲性命要挟,简直是畜牲不如!” (本章完) 第32章 求情 第32章求情 “苏明航,你还打算让苏伯爷和伯爵夫人去挂在人家谢家府门前吗?” 纨绔们笑着起哄。 百姓面对伯爵府虽然不敢如同这群纨绔这般大声嚷嚷,却也忍不住小声嘟哝,听到这话难免跟着笑了起来。 苏明航在众人或轻视或鄙夷的目光中,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慌忙逃回伯爵府,去找自己的母亲拿主意。 伯爵夫人坐在临床软榻上,听自己儿子讲完国子祭酒府门前发生的事情,手死死扣住小几,惊骇之余,心中更是恼恨不已……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竟然娶了谢雯蔓这么一个扫把星!”苏明航坐不住,骂完谢雯蔓,又开始埋怨苏伯爷,“都是父亲,当初非要设计让我娶了谢雯蔓!这下可好了……你看看父亲挑的好儿媳,将我们伯爵府害成什么样子!娘……你快想想办法啊!” “现在还有什么办法,两次出手,两次都被这谢家六郎在众目睽睽之下搅和了!如今就算是有再高明的法子,只要出手……怕旁人也只会以为,是咱们伯爵府故意陷害!”伯爵夫人心口起伏剧烈,脸气得蜡黄,“这谢家人果真是没一个好东西!一肚皮子的脏水坏水!难怪出了谢六郎这么个满腹阴谋诡计手段下作的低贱东西,你当他真敢去敲登闻鼓吗?!他就是在吓唬你这个蠢的!” 她实在是没有想到,这谢家嫡长女谢雯蔓那么蠢,那谢侍郎的女儿瞧着也不怎么聪明,就连他们谢家的神童……长公主独子身边的伴读谢云霄,也就是那么回事儿! 可这谢家十三岁的小郎君谢云初,竟然如此厉害,远远超乎她的预料。 苏明航一想到刚才那些人看自己的眼神,觉得羞臊难安,又催促道:“娘……您还有什么法子没有?这要是等爹爹回来,发现伯爵府名声没了,怕是要打死我!” 伯爵夫人心里也是有些怕的,自己夫君那个脾气禀性她是知道的,能耐没有……可却是个十分能狠得下心肠的! 若是知道他们母子二人连番出手,都被一个十三岁的小娃娃打得灰头土脸,怕是她和儿子都逃不过一顿毒打。 但这一次的事情,说到底也是他追去永嘉,在永嘉谢氏闹出来的,又并非全然是他们母子的过错,即便是丈夫再生气,也不会真的打死儿子。 “你现在还有心情关心你爹会不会打死你,你应当担心你的仕途!”伯爵夫人训斥的话到嘴边,瞧着儿子坐立不安的模样又咽了回去,转而安抚道,“你也别太怕了,你爹就你一个儿子……把你打死了就没有儿子了!再说……这件事你爹也有错!他没事儿在永嘉吓唬人家谢老干什么,那读书人……尤其是士族出身的读书人,脾气是又臭又硬,这话他自己都说过,去了永嘉……行事竟也不知收敛!” 说着,伯爵夫人又问身边的嬷嬷:“你儿子要是回来没有?说了没说……大皇子府上怎么说?姑娘怎么说?” 等了半天插不上话的嬷嬷连忙道:“正要和您说呢,姑娘说,既然咱们伯爵府已经被谢府的人盯住了,就不要再派人前往大皇子府了,此事大皇子已经知晓,大皇子的意思是让咱们公子去谢府负荆请罪,好好的将和离书给谢家,求个好聚好散!此事能揭过去就揭过去,如今这谢大人也是吏部尚书的人选之一,即便谢大人不是吏部尚书也是侍郎,能不得罪就不要得罪,不然高兴的就只有三皇子!” 苏明航顿时就坐不住了,睁大了眼,眉梢高高吊起:“就这些?让我去负荆请罪?没别的了?那明日牛御史若是参我们伯爵府怎么办?都没有说吗?娘……你听听这话,大皇子摆明了是不会为了我们伯爵府得罪谢府的。” “好了!你先坐下!”伯爵夫人陈氏皱眉摆手,脑子里飞快转着,“以前就算谢雯蔓身边那个刁奴求到谢府,这谢大人从不曾为谢雯蔓出头。可这一次……谢老亲自来了汴京城,压着谢大人出面,这可就不同了!” “这我还能不知道吗!”苏明航气恼地坐了下来。 陈氏在心中略作盘算,转而看向自己的儿子:“儿啊,恐怕得委屈你,现在就去谢府负荆请罪!最好就是谢府还在气头上闭门不见你,你就只管在门口跪着不要起来,只有如此……明日牛御史若是参奏,大皇子才能以你已知错,正负荆请罪在谢府门前跪了一夜替我们伯爵府求情!这也是为了你的前程着想!” “可这……可这刚闹了那么两场,我现在去负荆请罪?我还要脸呢!”苏明航不愿意去,赌气将头偏过去,“要去您去!” 伯爵夫人想了想点头:“你说的对!娘……得跟着你一起去负荆请罪。” 苏明航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看着自己的娘亲,他去负荆请罪还不够,他母亲一个堂堂伯爵夫人竟然也去。 陈氏语重心长劝导自己的儿子:“儿子,脸面有什么打紧的?此事最后我们伯爵府会落个什么结果才重要,你的前程才重要!他日你飞黄腾达,谁人还记得你当年的丑事?成王败寇就是这个道理!面子……不过是人的执念罢了!我们伯爵府要实惠!如今屈己,是为了来日的居高临下!我们伯爵府的爵位,去年被你父亲作践的已不能世袭罔替了!你的前程得靠你自己去争!” 苏明航听着母亲的话,心绪稍稍平静了些。 “我们去谢府门前跪,一来呢……这读书人都讲究宽以待人,谢老仁厚的名声在外,为了一个好名声,也不会让我们母子俩跪太久,以免旁人说他们陈郡谢氏刻薄!”陈氏从软榻上下来,扣住儿子的肩膀,接着说,“明日即便是牛御史参奏我们,谢家都谅解了伯爵府,陛下自然是也不会揪着不放!大皇子也好为我们伯爵府求情!” (本章完) 第33章 算好 第33章算好 “那要是谢家人不要脸,就让我们在门口跪着呢?”苏明航心里还是有些不大乐意。 “就算是他们谢氏的人真的怒火难消,让我们母子二人在门口跪了一夜,那……明日早朝牛御史参奏的时候,大皇子也有个口子以我母子二人在谢府门外跪了一夜为由,给我们伯爵府求情了!这才是大皇子让你去负荆请罪的缘由。” 这一下,伯爵夫人的劝告苏明航算是听了进去,起身同母亲长揖行礼:“儿子明白!这就去负荆请罪!母亲就别去了……” “不,我们一起去!”伯爵夫人很是豁得出面子,“既然用强硬的撼动不了谢家,也争不赢,那就示弱……我们伯爵府越是将自己姿态放的越低,对我们伯爵府越有利!” · 谢云初被背回了谢府,二郎谢云敬、三郎谢云霄、五郎谢云溪和谢氏族中的另外两个族兄弟才知道,谢云初竟然已经在汴京城内大闹了一场。 几人惊骇不已,原本要过来看谢云初,都被谢二爷给挡了回去。 留在谢府的太医亲自给诊了脉,当着谢云初的面儿虽然没有说什么,可出了内室,便不住对谢二爷摇头。 这位马太医还算与谢家有渊源,便也没有瞒着谢二爷,同谢二爷说:“六公子当初中毒坏了身体的底子,实在是太孱弱了些,老夫这里就算是有清余毒的药也不敢给六公子用,就怕药性太猛,六公子招架不住,反而坏事,还是先调理好六公子的身子再说吧!” 谢二爷听到这话,心情十分复杂。 还没等他同太医多说两句,身边的长随便进来在谢二爷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谢二爷脸色一边,思索了片刻,欲言又止看着谢云初,最终只是嘱咐谢云初好生歇着,便离开了谢云初下榻的院子。 谢云初见谢二爷步履匆匆,接过元宝奉上的汤药,低声说:“你去同魏管事打听打听,看是不是苏家又出了幺蛾子。” 元宝应声称是,盯着谢云初将汤药都喝完了,这才端着碗退出去。 很快,元宝便气喘吁吁回来了。 他关上房门,绕屏风刚进来……坐在临床软榻上的谢云初便将一盏茶递给他。 元宝抱着茶杯在柏木踏脚上坐下,咕嘟咕嘟喝完,用袖子抹了下嘴,仰头同谢云初道:“这苏家的伯爵夫人和苏明航两个人,背着荆条在大爷家们外负荆请罪,说是要是谢家不肯谅解,便跪在门外不起来,还说已经写好和离书,还是抬着双倍赔偿大姑娘嫁妆的物什儿来的!我还去瞧了眼……都不知道有多少抬东西,排成两列积恩巷都容不下,动静闹得很大了!可气的是……老太爷竟然让大爷亲自去将两人给请进来了!” 谢云初一怔,虽然错愕,却也是在意料之中的。 伯爵夫人这是眼见永宁伯爵府站不到便宜,便做出卑微求和的姿态,以弱凌强,算准了祖父惯来看重名声,以温厚仁善之名立世,是断断不会让他们母子俩跪在谢府门口,不闻不问。 即便是谢家被欺负的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明日早朝之上,少不得有人会说谢家得理不饶人,让身负品阶的伯爵夫人和朝廷官员跪于谢府门前不闻不问。 若是谢云初没有猜错,祖父定然会嘱咐大伯和父亲,拿了和离书便放过永宁伯爵府,他们苏家赔偿的嫁妆不要,只要拿回长姐剩下没有被作践完的嫁妆,两家一别两宽。 如此得理饶人,才更显得谢家气度大。 毕竟,这事情已经在汴京城闹得人尽皆知了,大伯也在众人面前对皇帝表过忠心,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其实,谢云初心底是很佩服这位伯爵夫人陈氏的。 这位伯爵夫人,真是个不愿意服输的人,一计不行就用另一计,强的不行……便用弱的,拿得起架子,也舍得下脸面,只要自己能得实惠。 长姐在这样的婆母手里,日子过的可想而知。 想来……这些年,也正是因为有陈氏在,伯爵府才没有彻底败落。 “六郎要出门去劝劝老太爷吗?”元宝见谢云初从软榻上起身,也跟着站起身问。 “不了,人……谢家已经请进门了,断没有再赶出去的道理!传热水……洗了睡吧!” 从船上下来到现在,谢云初还没有好好歇过,此刻也实在是疲乏了。 元宝连忙放下茶杯去传水伺候谢云初洗漱。 谢云初将双手浸入铜盆热水之中,缓声开口:“你明日一早,找个由头岀去见一见王二,问问他事情办的怎么样了!务必要确保将长姐嫁妆是十二颗红宝石石榴,和明月馆甘菱姑娘有与长公主一模一样的红宝石石榴,这两件事传入长公主府的奴仆耳中。” 元宝忙将帕子递过去:“奴才知道了!” 见谢云初擦完脸,元宝又忙将帕子接过来,跪下来伺候谢云初洗脚:“可奴才不明白,您不是托魏管事帮忙买回那两颗红宝石石榴吗?怎么还要让王二去教那个明月馆的甘菱姑娘,让她在明月馆卖那红石榴价高者得?咱们要买回红石榴……不是越便宜越好吗?” 元宝一向唯谢云初之命是从,虽然觉着了六郎让王二做的这件事对收回红石榴宝石无利,但还是按照谢云初的吩咐本本分分的去把事情办了。 谢云初将酸痛的双脚放入水温微烫的木盆中,道:“明月馆可是个好地方的,是汴京城中那些纨绔子弟最喜欢去的地方,明月馆的甘菱若是贪心一些,真的听从了王二的教唆,将这红宝石石榴高高挂起来卖,长公主很快就能听到风声……” 这一步一步,谢云初都是算好了的。 先是让魏管事派人去寻这为甘菱姑娘,表露谢府愿意出钱收回自家大姑娘的嫁妆红宝石石榴。 再让王二假扮成不久前也买到了一颗红宝石石榴的富商,去明月馆去寻这位甘菱姑娘,表示自己愿意收了另一颗红宝石石榴,凑做一对当做传家宝。 (本章完) 第34章 羞辱 第34章羞辱 这个时候的甘菱姑娘,可就明白自己怀里揣着的是个宝贝。 两家争抢,自然是价高者得,为了抬这红宝石石榴的价格,甘菱姑娘或许会将先前谢家已经有人来寻她,要买回这红宝石石榴的事情告诉王二。 这时王二再急不可耐的抬一倍价钱,这甘菱姑娘若是贪心,自然会让王二先等等,她要看看谢家出的价钱会不会更高,王二便可以再将价钱提一倍…… 谢云初让元宝叮嘱王二,若这甘菱姑娘还是想要再问问谢家的意思,便让王二同这甘菱姑娘说,他其实也是刚买到这红宝石石榴,听说谢家正派人打听谁买下了这红宝石石榴,他是个商人……就想着陈郡谢氏不缺银子,他赚钱的机会来了,鼓动甘菱姑娘在明月馆里将这颗红宝石石榴吊起来卖,价高者得。 再让王二进一步哄劝这甘菱姑娘,说……谢家人如此想要寻回这红宝石石榴,肯定要来卖石榴,他到那天也过来,在一旁抬价,谢家人势在必得,一定会一直加价码。 到时候,甘菱姑娘手中的红宝石石榴能卖出一个好价钱,王二手中的红宝石石榴也能跟着卖一个好价钱! 这甘菱姑娘能不心动? 若……这甘菱姑娘是个头脑清醒的,怕将来事情闹开了得罪长公主,见王二开价高,就将红宝石石榴卖给了王二。 王二便会奉命,捧着红宝石石榴在明月馆内招摇宣扬…… 称他早在永嘉的时候就知道这十二颗红宝石石榴,可惜谢家不肯割爱,没想到后来听说陪嫁给了谢家大姑娘,他也就歇了这个心思。不承想,来了汴京竟听说苏明航给长公主贺寿时只送了十颗,将另外两枚的红宝石石榴送给了这甘菱姑娘,他过来碰碰运气,没想到……传言果然是真的,真的让他买到了他思慕已久的宝贝,就是银钱不阔绰,否则一定买下两颗。 谢云初太清楚那红宝石石榴是什么样的宝贝,只要出现在明月楼,必定会夺人眼球,就如同当初让苏明航在长公主寿宴上出风头一样。 甘菱姑娘不管是反驳王二,说苏明航只送了一颗红宝石也好,或是……干脆装作不知,或者是不承认都不要紧! 谢云初是需要能长公主知道,苏明航送给她这位尊贵的长公主……且令她十分喜爱的红宝石石榴,同样也送给了娼妓,让一个低贱的连尘埃都不如的娼妓,拥有了她一样的物件儿。 长公主受宠多年,即便在皇帝面前再收敛,背地里怕也不容人,更遑论如此大的羞辱。 可以说,谢云初醉翁之意不在红宝石石榴,是在长公主。 而谢云初之所以选了王二,除了在船上元宝和王二交好之外,也是因王二长得白白胖胖,又见惯了谢家这些爷们做派的,换身衣服一打扮,出手阔绰一些,舌头刁一些,短时间内糊弄糊弄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只是……不知道让苏明航如此上心的这位甘菱姑娘,到底是贪呢,还是不贪。 谢云初赌这位甘菱姑娘,是个贪心的。 若不贪心,又怎么会这么有胆量,收下这红宝石石榴,且在苏明航打算为她赎身时,又不曾拿出来。 也一如谢云初所料,明月馆的甘菱姑娘也的确没有让她失望。 谢雯蔓嫁妆里的那枚红宝石石榴,此时已被捧上了平日里舞姬跳舞的灯火红台…… 通明灯火映照下,那红宝石石榴似有鎏金般灼烁耀目的光华,一看便是稀世珍宝,让人挪不开眼。 众人纷纷叫嚷着,问明月楼的老鸨这红宝石石榴多少钱卖。 自然了,也有勋贵人家的公子哥,认出这红宝石石榴……与当初长公主寿宴上,苏明航送长公主的那十枚一模一样,当时长公主爱不释手! 瞧着红宝石石榴的成色和光泽,竟是一模一样。 一身富贵装扮的王二高声道:“这红宝石石榴我可认得!瞧这光泽,瞧着成色!应当是陈郡谢氏嫡长女的嫁妆无疑了!我当年路过永嘉的时候就知道有,这红红宝石石榴呢,一共有十二颗,当年我想要买,可谢家不肯割爱,后来听说当了这陈郡谢氏嫡长女的嫁妆,我呢……也就想着这辈子无望能再见到这样的宝物了!谁知道我这做生意来了汴京城,竟听说……那伯爵府给长公主贺寿的时候送了十颗!我前几日侥幸得得了一颗,明月馆里甘菱姑娘的这一颗,应当也是那十二颗红宝石石榴的其中一颗吧!是不是啊,甘菱姑娘?” 媚骨天成的甘菱,倚在三楼铜镶边的雕花倚栏上,摇着手中团扇,眉目间全都是笑意,听到王二提到大长公主时,摇团扇的动作一顿,眉头皱了皱,担心会得罪长公主。 可想了想,又觉得明日她就要将这红宝石石榴出手了,也无妨…… 甘菱只当这富贵商人是为了让谢家人知道他手中也有这红宝石石榴,且十分喜欢,好方便他后面抬价,便应声道:“先生真是好眼力!” “甘菱姑娘,这红宝石石榴我可是惦记很久了!不如……您开个价,给我得了!我正好凑做一对!”王二笑盈盈开口,“价钱不是问题!三千两如何?” “三千两……” 明月馆热议沸腾。 一来,是没有想到这富商竟然如此阔绰。 二来,也是觉着起价就三千两,这红宝石石榴怕是要卖上天价了! “若是先生想要,那就明日再来吧!明日……这颗红宝石石榴会在明月楼出售,价高者得!”甘菱姑娘笑着站起身,福了一礼,便回自己的厢房了。 被同窗好友半强迫着拉来明月馆的长公主独子晏知见,就立在二楼,面色沉沉瞧着一楼正中央那颗红宝石石榴。 “知见,你瞧那红宝石石榴,是不是同长公主寿辰永宁伯爵府送的一模一样!”同晏知见交好的同窗瞪大了看着那红宝石石榴,“这永宁伯爵府是什么意思!这是羞辱长公主不成!” (本章完) 第35章 狼藉 第35章狼藉 晏知见听到这话,拳头攥的更紧了些,绷着脸开口:“许只是像似罢了!” “可刚才那个富商可是说了,这红宝石石榴是陈郡谢氏嫡长女的陪嫁!听说前一阵子永宁伯爵府的这个苏明航和这甘菱姑娘打得火热!云霄呢?他不是一直跟着你,他就是谢家子嗣,那是他长姐的嫁妆,他应该最清楚了!”晏知见的同窗好友忙道。 “今日谢老来了汴京城,听说一下船就去了永宁伯爵府,后来是被背着出来的!后来……云霄就回谢府侍疾去了!”另一个同窗看向晏知见,想了想道,“知见,此事关乎长公主颜面,我看不如趁着事情还没闹开,咱们把明月馆的老鸨叫过来,从这甘菱姑娘的手中将这红宝石石榴买下来!这甘菱姑娘要是识趣儿,就不会扣着不给!” 晏知见脸色阴沉,转过头看着守在门口的两个婢女,高声道:“去把你们老鸨给爷叫过来!” 旁边厢房出来看热闹的贵家子弟认出晏知见,连忙转身回了厢房,当下就幸灾乐祸与同伴道:“好家伙!这苏明航竟然给一个娼妓也送了红宝石石榴!这娼妓胆子也是大,竟然在明月馆叫卖,还让晏小侯爷逮了一个正着!想当初长公主见到那红宝石石榴有多高兴啊……” “晏知见……竟也会来明月馆这地方?他不怕被长公主禁足吗?”搭话的人一脸意外。 “我刚才听安平将军府上的三郎说,说这陈郡谢氏的嫡孙……也就是苏明航的小舅子,正带着苏明航送礼记账的小本子挨家挨户的讨要他长姐的嫁妆呢,听说已经去了牛御史府上!不知道这苏明航给咱们这位牛脾气的牛御史送了什么礼!你们说……他会去长公主府讨要吗?” 纨绔们你一句我一句说着,坐在他们身边的那些妓子们,心底也在高兴不已…… 这明月楼的甘菱已经风光了太久,还总喜欢装清高将自己吊高了卖,还成日里对她们耍威风! 今日甘菱自寻死路,公然在明月馆叫卖这红宝石石榴,恐怕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得罪了长公主,这晏小侯爷既然知道了,甘菱必定不会有好果子吃。 “那谢家的谢云霄是晏知见的伴读,估摸着看在这个情分上谢家小郎君也不会去长公主府讨要这红宝石石榴!不过……我瞧着晏知见都快气疯了!哈哈哈……”刚才瞧见晏知见的一脸阴沉的纨绔,端起酒杯,忍不住幸灾乐祸,“你们不知道,我曾听苏明航亲口说过,这明月馆的甘菱姑娘眉目有那么些许同长公主像似,不少恩客都是因此才不惜一掷千金求一夜情缘,都是想着……尝过这甘菱姑娘的滋味,也就当时也睡了一回长公主的枕榻!我还听苏明航说……他在床榻上就是唤这甘菱姑娘做长公主!光是想想将长公主那样高高在上的女人按在身下求饶娇……” 那纨绔话音还未落,厢房的门陡然被人一脚踹开,不等众人看清来人是谁,就见一道水蓝色的身影冲了进来,金线祥云镶边的鹿皮白靴踩住满是佳肴美酒的矮桌案,一脚就踹在了那说话的纨绔心窝子上。 描金碟盘、酒壶、酒杯在尖叫和惊呼声中,碎了一地。 那纨绔更是连带着隐几一齐撞在了背后的十八幅美人屏风上,立在矮桌上的晏知见不解气,三步并作两步,又一脚狠狠踹在那纨绔的嘴上,那纨绔顿时鼻血直冒,连牙齿都跟着松动了。 “小侯爷!” 厢房内的其他人认出晏知见,吓得慌忙站起身,立在原地动也不敢动,不知所措唤着小侯爷,心里惴惴不安的揣测,刚才他们说的那些话,晏知见都听去了多少。 “小侯爷……” 那纨绔的同伴要上前阻拦,却被晏知见的同窗们拦住。 “小侯爷的事情,我奉劝你们都不要插手,不要动!” “晏知见!”被晏知见踢得头晕目眩的纨绔,摸了一把脸,满手是血,惊得睁大了眼,看着眼前杀气腾腾的晏知见,高声道,“晏知见!我爹也是堂堂二品朝廷命官你敢如此羞辱我!” 那纨绔话音还未落,绷着脸的晏知见就已经骑在他身上,拳头狠狠朝着他脸上招呼。 “唉唉你推什么!”晏知见的同窗转头指着那动手推他的富家子弟,“你再给我推一个试试!” 那富家子弟一把拍开晏知见同窗的手:“你再给我指一个试试!” 好嘛!两人一言不合也打了起来! 原本是晏知见与旁人打架,不知怎么的,就演变成了两方人马一同打起了群架。 闻讯赶来的的老鸨,一进门看着满地狼藉,惊慌失措。 她不知是该去拦晏知见,还是去拦其他人,左右为难,高声喊着:“哎哟我的小侯爷!我的各位小祖宗,各位小爷们!快别打了!别打了!小侯爷您息怒,这红宝石石榴老奴给您拿来了……唉唉唉!别砸!那是汝窑花瓶!” 老鸨这尖细的一嗓子嚎,加上噼里啪啦碗碟花瓶碎裂,姑娘尖叫的声音,和其他人劝和的声音,引得更多人朝着这厢房围过来看热闹。 一时间,明月馆内热闹的一塌糊涂。 听到花瓶碎裂的声音,老鸨都快哭了,又见晏知见把人往屏风上踹,高呼喊:“我的美人屏风!” 屏风也破了…… 老鸨子顿时心疼不已。 “求各位小爷高抬贵手,别打了!快别打了!”眼看着这厢房内年轻气盛的小郎君们打得难舍难分,老鸨一咬牙一跺脚,冲着门口明月馆的护卫高声道,“都是死人啊!还不快滚进来拦着各位小爷!快呀!” 明月馆晏知见动手打人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勇毅侯府。 勇毅侯听说自己儿子去了明月馆,惊得站起身来:“你说什么?你说见儿怎么了?” “大郎在明月馆,同户部尚书家的四郎在明月馆打了起来,还……还惊动了京城巡检,人已经被带走了!”勇毅侯府的管事忙道。 (本章完) 第36章 目的 第36章目的 勇毅侯面色沉沉,开口道:“这样……你亲自走一趟,去把见儿给带来回!吩咐下去,先瞒住,别让公主府那边儿知道了!” “是!”管事连忙应声,急急退了岀去。 长公主府就建在勇毅侯府旁边,长公主嫁于勇毅侯后命人在两府之间开了一道门,勇毅侯府这边儿有什么消息,长公主那边儿很快便会知道,勇毅侯这才专程交代了一句。 · 翌日,长公主因今日要入宫,起了一个大早,这会子正坐在菱花镜前梳妆。 婢女正用翠玉梳子抹了桂花油,梳长公主一头乌黑柔亮的青丝时,长公主的贴身嬷嬷才同长公主说了……昨夜谢家小郎君在汴京城挨家挨户讨要自家长姐嫁妆之事。 “我倒是不知道,云霄那个孩子竟然还有这份魄力,他那长姐被一个破落永宁伯爵府欺凌了这么多年,也不见他插手,我还当那孩子不在意呢。”长公主闭目靠在黄花梨木的矮椅上,手肘担在两侧团枕上,两个婢女跪于两侧,将长公主玉管似的纤纤玉手浸入羊乳之中。 “哪里是云霄公子,是那苏谢氏一母同胞的亲弟弟。”长公主的贴身嬷嬷吴嬷嬷用手挖了香膏,在手心里搓热了,轻轻按压在长公主光洁白皙的脸上,“听说就是四年前没能来参加神童举殿试的那个永嘉神童,您当时还赞过这小神童作的诗来着!” 长公主未睁眼,想了想应声:“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我记着……说这神童病了一场,之后就没有了神童之才,再未做出过什么诗来。” “正是呢!”吴嬷嬷替长公主匀面后,又净了手接替了梳头婢女的位置,替长公主梳头发,“奴婢同殿下说这事儿,可不是为了在殿下面前嚼闲话的,我是听咱们府上下人说,好似殿下您上次生辰永宁伯爵府送来那十颗……您爱不释手的红宝石石榴,就是那苏谢氏的陪嫁,不知殿下打算如何处置?” 长公主闻言眉头一紧,狭长的凤目睁开,透过菱花镜看着立在自己身后的吴嬷嬷道:“怎么,昨日那谢家小郎君来公主府讨要了?” “那倒没有!”吴嬷嬷连忙道,“殿下您何等尊贵,这红宝石石榴又并非是您抢过来的,谢家那小郎君如何敢来要?只不过……这谢老可是我大邺的鸿儒,在学子之中名望极高,老奴这才多嘴问殿下一句。” 长公主将手从羊乳之中抽了出来:“这十颗红宝石石榴,本宫瞧着意头极好,眼看宸妃要临盆,前几日已经许诺今儿个进宫带去送宸妃了,这样吧……你从库房之中挑拣几样珍宝,派人替本宫送去谢府,就说……这红宝石石榴,本宫已经许诺送给宸妃,实在不好食言。” 两个婢女连忙用柔软的帕子替长公主擦拭干净。 “殿下还是心善,想来谢家也不会说什么!”吴嬷嬷含笑道。 吴嬷嬷话音刚落,长公主的贴身婢女玉蝉便走了进来,跪在长公主身侧,掩唇在长公主耳边低语。 长公主凤眸猛然一缩,转头瞧着玉蝉,面露怒色:“明月馆?” 玉蝉颔首:“侯爷怕殿下着急,所以让人先瞒着殿下!大郎昨夜已经被接回来了,身上带了点儿伤。” “见儿身边的人都是怎么伺候的!怎么能让见儿去明月馆那种下三滥的地方!”长公主怒火中烧。 “殿下,奴婢已经问清楚了,大郎是被同窗拉去明月馆的,也是头一次去!同户部尚书家的四郎打起来,起因是那明月馆中有一个娼妓是苏明航的相好……竟有和殿下一模一样的红宝石石榴,据说……这红宝石石榴是永宁伯爵府儿媳苏谢氏的陪嫁,一共十二颗!昨夜在明月馆里那娼妇公然说要售卖这红宝石石榴价高者得,户部尚书府上的四郎又说苏明航之所以只给长公主送了十颗,又将另外两颗送给那娼妇,是因这娼妓同……同……” 玉蝉话到嘴边,又不敢说下去了。 长公主抬手示意正在梳头的吴嬷嬷停下,双手扶着矮椅扶手挺直腰脊,厉声道:“同什么?说!” “苏明航曾说这娼妓同长公主有几分像似,苏明航他是真把那娼妇当成长公主!所以才将送了长公主的红宝石石榴留了两颗给那娼妇,还说……那苏明航在床榻上竟是唤那娼妇做长公主,不干不净的说什么光是想想将殿下这样高高在上的女人……” “行了!”吴嬷嬷厉声打断了玉蝉的话,“什么脏的臭的都在殿下面前说!” 玉蝉连忙叩首,头也不敢抬:“大郎这才同户部尚书家的薛四郎打起来的!” “放肆!放肆!”长公主用力握住坐椅扶手,气得面色发红,“好一个永宁伯爵府!好一个苏明航!好一个薛四郎!竟敢如此放肆!” “殿下!”吴嬷嬷将手中的翠玉梳子搁在黑漆描金妆奁盒旁,柔声劝慰长公主道,“殿下不要和那种低贱之人生这种闲气,殿下若觉得气不顺,派人去将那娼妇结果了便是!永宁伯爵府……您想收拾只要一句话,下面多的是人为殿下您办事!眼下红宝石石榴的事情闹大,不论真假……瞧着是不能往宸妃娘娘那里送了。” 长公主缓缓靠坐回矮椅靠背上:“是啊!不能送宸妃娘娘了不说,本宫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自是要去找皇兄哭诉一番的!” 敢如此羞辱她,不将永宁伯爵府踩到泥里难消她信头之恨! · 天还未完全放亮,元宝就已偷偷回了谢府,见谢云初已起身,便绘声绘色将昨夜明月馆发生的事情同谢云初描述了一遍。 “听说那晏小侯爷打得那薛四郎门牙都掉了一颗!京城巡检去的时候……两拨人还打得难舍难分,只不过可惜了那红宝石石榴,那个甘菱姑娘一听晏小侯爷的名头,连忙将红宝石石榴给了晏小侯爷,说是已经被晏小侯爷的人带走了!”元宝将帕子递给谢云初,“今儿个晚上,怕不能如六郎的愿,热热闹闹卖那石榴了。” “无妨,目的达到了就好!” 谢云初本意也不是真的卖石榴。 (本章完) 第37章 狂悖 第37章狂悖 长公主的独子晏小侯爷出现在明月楼,又动手打了人,事情的轰动程度,远远要比在明月馆叫卖红宝石石榴来的更大。 尤其是后来有人说苏明航曾言,甘菱姑娘和长公主长的像似……什么床榻之上乌七八糟的话,简直是意外之喜。 且看着吧,长公主……是绝不会放过永宁伯爵府的。 她也是不会放过苏明航的。 谢氏和祖父要博宽厚的名声,便让他们去博! 苏明航险些将长姐打死,又至长姐不能再有子嗣之事的仇,自有她来报。 长姐没了孩子,那苏明航……就得断子绝孙,这样的畜牲这辈子也不配有孩子。 谢云初垂眸掩住眼底锐利的暗芒,用帕子擦脸:“告诉魏管事,派人盯紧了苏明航,在大伯拿到吏部尚书之前,苏明航去了哪儿,有什么动作,一定要来同我说,以免伯爵府又出什么幺蛾子。” “是!”元宝应声后,又不放心追问,“可六郎,若是今日……牛御史不在朝堂上参永宁伯爵府怎么办?” 谢云初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将帕子搁在一旁:“即便牛御史不上奏,这件事牵扯上了大皇子,三皇子的人就不可能只眼睁睁看着,不拿此事做文章?再说……这不是还有长公主呢么。” 谢云初从牛御史、三皇子、长公主,三方面着手,还怕伯爵府不倒? 她来汴京一趟不容易,能借助谢氏的人手办事更不容易,所以既已出手,那就要确保能打得伯爵府永无翻身之地。 · 早朝前,不少大臣因为昨夜谢云初闹事,都没有怎么睡好,哈气连天。 也有收过苏府礼,给苏明航办过事的官员,紧张的手脚颤抖,心里惦记着苏明航那个王八犊子记的账本,也不知道那账本在不在牛御史的身上。 早朝时,大臣们怀揣心事,时不时往牛御史那里瞧,想着这谢侍郎告假在家为老父亲侍疾,牛御史今天早朝肯定是要参奏苏家的。 以至于年迈的礼部尚书,说北魏平安侯夫人要回大邺省亲祭拜双亲……不日便会抵达汴京的消息时,大臣们也有些心不在焉,频频看向站的笔直的牛御史。 北魏如今是强国霸主,地位非大邺能匹敌,可即便如此,北魏的平安侯夫人回大邺省亲祭祖也不至于将此事提到朝堂只上来议。 只是这位安平侯夫人的身份可不一般,其母是大邺的大长公主……虽已仙逝,却是当今陛下的嫡姑母。 当年大邺用的是近交远攻之策,是为了稳固和蜀国的关系,才将大长公主唯一的嫡女封了荣华公主嫁去了蜀国,成为二皇子妃。 后来,北魏伐蜀,蜀国不敌,这位二皇子替父投降,蜀国宣告灭亡之后,北魏皇帝为了羞辱蜀国二皇子,封了这蜀国二皇子一个降国侯。 当初,大长公主恳求陛下接回自己的女儿,大邺也派人去了北魏都城,与北魏皇帝达成协议,可以将自家的公主接回来,可荣华公主却决意与自家夫君共进退,不愿回大邺。 再后来,降国侯和荣华公主诞下一位伴着祥瑞而生的女孩,这女儿的出生……让北魏连下了两月的大雨停了下来,北魏皇帝欣喜不已,封这小女娃娃为云昭郡主。 这云昭郡主及笄之年,便被指给了太子,北魏皇帝也给降国侯改了封号,改为安平侯。 再后来,云昭郡主嫁入东宫成为太子妃的头一年,随安平侯夫妇回已归入北魏的蜀国旧地,以祭祖之名替北魏皇帝安抚蜀国旧民之心。 没想到,就在安平侯一家子准备折返北魏都城之时,戎狄来犯! 平安侯的女儿……北魏的太子妃,为振士气,为救蜀国旧民,脱下红装换戎装,带着半幅面具率守城将士死守抗敌,为蜀国旧民争取逃离的时间。 可守城军不过一千,面对戎狄大军,城门毫无意外的被戎狄破开。 北魏太子妃带着仅剩的五十将士,视死如归,且战且退,将要活捉她的戎狄将士们引到了无妄山山顶,纵身一跃跳下了悬崖。 北魏太子继位之后,追封太子妃为皇后,至今未再立后,又将安平侯和安平侯夫人后来收养的女儿纳入宫中,听说这个养女与当初的太子妃长的极为像似,为北魏皇帝诞下皇子后得封贵妃,宠冠六宫,更是从太后手中接过了后宫之权,堪称北魏的无冕之后。 以这位安平侯夫人在北魏尊贵的地位,和安平侯夫人在大邺荣华公主的身份,大邺自是不好怠慢的。 这迎来送往他国使臣、贵客一向都是礼部的事情,礼部自然得拿出个章程来给皇帝,否则岂不是白食俸禄。 “荣华公主此次归国省亲祭拜大长公主和驸马,臣等商议后,以为……可由长公主出面代陛下以家礼招待,不知陛下以为如何?”礼部尚书道。 皇帝想了想,道:“既然荣华公主此次是归国省亲祭拜大长公主,就……以我朝公主之礼相迎,让长公主代朕出城迎一迎,于宫中设……家宴吧。” 家宴,便是不需要臣工出席了。 “陛下思虑周全!”礼部尚书连忙高呼皇帝圣明。 户部尚书薛大人心里一直想着昨天晚上,自家儿子和长公主独子晏知见在明月馆打架斗殴之事今日早朝前他虽已同勇毅侯请罪了,可还是担心御史参奏,心里一直惴惴不安。 眼看着快要下早朝了,牛御史也没有用他那洪亮如钟的声音,在朝堂之上高喊臣有本要奏,户部尚书薛大人心里松了一口气。 大皇子可不觉得这牛御史那么喜欢参奏旁人,这会儿没动静觉不是打算放过苏家,应当是在心里憋着什么坏呢。 牛御史身在御史台,经常在这朝堂之上行言官之责,每每出手必定都是要证据确凿,昨日那谢家的小郎君固然是登门拜访,言词恳切的说了那么许多,也送上了账本,然……他还是打算再查一两天,看看这伯爵府是否当真行事如此狂悖。 (本章完) 第38章 马前卒 第38章马前卒 大皇子看了眼牛御史,金线祥云的广袖中,手不住收紧。 这苏府是个上不了台面的,没了也就没了……可苏伯爷这个蠢东西,以为天高皇帝远……竟在永嘉说自己女儿受宠将来他要封苏家的女儿为皇后,以国丈自居,向谢家讨要钱财,气病了鸿儒谢老。 大皇子就怕此事沾到自己身上。 三皇子是个见不得大皇子好的,尤其是听说大皇子近来似乎十分疼爱苏家那位姑娘,加上这苏伯爵在永嘉都说大皇子要继承大统了,这无疑是戳他们如今还正身强体壮的父皇心窝子,他哪能放过这个机会。 眼看着就要散朝了牛御史还没有动静,三皇子干脆侧身示意自己在御史台的人出面弹劾。 接到三皇子的暗示,御史中丞在心中略略整理好措辞,上前一步:“微臣有本要奏!微臣要参奏大皇子目无君上,犯颜谋逆、大不敬、结党、徇私、欺君等罪!” 大皇子不等御史中丞说完便急赤白脸的嚷嚷:“你胡说什么!” 说着,大皇子便撩袍跪下:“父皇儿臣冤枉!” 御史中丞接着开口道:“大皇子府上妾室之父远宁伯苏焕章纵容其子,贪墨儿媳谢氏嫁妆,将怀有身孕的谢氏险些打死,谢氏被忠仆从远宁伯府救出逃回永嘉谢府,远宁伯苏焕章追至永宁以国丈自居,称大皇子即将荣登大宝,登基之后便要册立苏焕章的女儿为皇后!” “皇兄可真是好大的志气啊!父皇身体康健,你就想着荣登大宝封后了?父皇平日里可真是白白疼爱了你!”三皇子冷声道。 带了半幅银色面具,银丝镶绣祥云玄色蟒袍的二皇子萧予礼事不关己站在一旁,仿佛未曾看到自己的兄长和弟弟相争一般,摆弄着自己腰间飘着抹红色的白玉玉佩。 大皇子仰头看向自己面色难看的父皇:“父皇!儿臣从未说过这样的话啊!父皇正值壮年,儿臣只盼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绝无这样的蠢念头!都是苏焕章胡说八道!求父皇明鉴!” 御史中丞跪在大殿中央,中气十足道:“苏焕章倚仗大皇子威势不肯与谢家和离,并让谢家年年给苏家上贡钱财消灾,否则就要将谢家女尸首送还谢家!我大邺鸿儒谢老,被苏焕章气得吐血,拖着病躯……扬帆拉纤赶至汴京,想着天子脚下苏家必有忌惮!谁知竟又被苏焕章的夫人,气得晕了过去,横着出了伯爵府!现在还卧床不起!” 皇帝听鸿儒谢老被气吐血,歪在团枕上的身子坐直,表情认真了起来。 “昨夜……永宁伯爵府又派人岀去用银钱买通市井之人,欲攀诬谢氏女偷人,被京城巡检人赃并获,此次随谢老入京的陈郡谢氏小郎君忍无可忍,押了伯爵府的奴仆前去与永宁伯之子苏明航对质,拆穿永宁伯爵府手段之后,拿着苏明航亲笔记载这些年行贿的账本,挨家挨户讨要谢氏女嫁妆!永宁伯爵府一计不行又施一记,威胁谢家小郎君若是不承认谢家女偷人灰溜溜滚回永嘉去,永宁伯和永宁伯夫人便会留下血书,假装自尽于谢府门前,称谢家女曾对公婆下毒,且大皇子已经允诺会永宁伯和永宁伯夫人的血书送到御前,请陛下亲自定谢家的大罪!” 皇帝阴沉沉的朝自己大儿子看去,大皇子慌忙摇头:“我没有父皇!我从没有允诺过!” 御史中丞说完再次朝皇帝叩首:“陛下,永宁伯爵府与大皇子早有来往,其女入大皇子府后,更是铁了心跟随大皇子!陈郡谢氏乃是士族大家,谢老更是我大邺文坛鸿儒,开设云山书院,育两位状元,为我大邺培养无数读书人,谢老温厚君子乐善好施之名在外,在文人学子之中声望极高,如今京中学子热议纷纷,短短一日,已有沸反盈天之势,直指大皇子仗势欺凌读书人!此事陛下若不处罚,必会寒了天下学子之心啊陛下!” 御史中丞很明白,话中多半是他所知道的真事,中间只参了一点点假,可就这一点点假,就能让皇帝对大皇子起厌恶之心。 即便是皇帝再疼爱大皇子,也无法容人自己的儿子在他身体康健的时候,盼着他死,想要早日登基。 “父皇,这都是永宁伯爵府做下的事情,和儿子无关啊!”大皇子膝行上前,同皇帝叩首,眼眶发红,言词恳切,“父皇,儿子是您看着长大的,您还能不知道儿子吗?儿子承认是想要做太子,也一直在为成为一个让父皇满意的太子而努力,因为儿子知道……父皇一定会选最疼爱和最优秀的儿子为太子,儿子……儿子是想做父皇膝下最优秀的儿子,想做一个能让父皇骄傲儿子,才争太子位的!可登基封后这样的话……儿子绝对没有说过!” 大皇子和他的母亲一样,很清楚大邺这位皇帝的脾气和心性。 你若是想要什么就要坦然的同皇帝说,但……你想要这个东西的目的,一定要是为了皇帝,不管是为了得到皇帝的疼爱,还是得到皇帝的重视,如此……皇帝才能安心。 正是因高贵妃掌握了皇帝这个心性,这么多年以来才会荣宠不衰,才会被皇帝认为是没有心计,只知道一味在他面前争风吃醋,又性子要强的小女子。 原本,大皇子还想将昨夜伯爵夫人陈氏和苏明航去谢府负荆请罪,且已经得到谢家谅解的事情说出来,拉永宁伯爵府一把。 可眼下,这把火已经烧到了他的身上,他就决不能为伯爵府说情,只能弃车保帅,更何况在大皇子的眼里,伯爵府连一个马前卒都算不上! 三皇子听到大皇子这番话,就知道坏了…… 果然,大皇子这番话说完,皇帝看着大皇子的眼神就没有了刚才的冰冷,反倒多了几分温情和心软 三皇子连忙上前:“父皇,若皇兄没有同收入房中的苏家姑娘许诺过什么,这永宁伯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说女儿要当皇后这样的话吧!” (本章完) 第39章 怔住 第39章怔住 “三弟如此言之凿凿……”大皇子愤愤看向三皇子,“难不成还趴在了为兄的窗户上听了墙角不成?” “行了!你们俩争什么!”皇帝抬手按了按突突直跳的额头,“都先起来!” 大皇子连连对皇帝叩首:“多谢父皇明察圣断。” 三皇子紧抿着唇,藏不住表情,面上露出不悦的表情来。 皇帝心里已经认定了,是永宁伯爵府背地里扯着大皇子的大旗,想以大皇子之威压着陈郡谢氏不能和离,还再同谢家要些好处,简直是个蠢货,平白连累了大皇子。 且先不说那士族自有士族的傲骨,即便是现在士族没落了,可硬骨还在。 越是有名望的读书人,就越是清高,那脾气又臭又硬,连他这个皇帝都要礼贤下士! 他永宁伯倒好,不过一个小小伯爵,竟然还敢扯着他儿子的大旗,去要凌陈郡谢氏。 想起陈郡谢氏,皇帝就想起这吏部侍郎谢大人好似就是鸿儒谢老的庶长子,开口问道:“吏部侍郎谢大人可在?” 吏部尚书闻言上前:“回陛下,昨日谢大人便告假在家,为父亲侍疾去了!” 早朝上皇帝没有说怎么处置永宁伯爵府,只把大皇子和三皇子给留下了。 御书房内,皇帝勒令大皇子管束好自己后宅,三皇子以后不要煽风点火,又命两人齐心协力助长公主办好此次迎荣华公主回大邺祭拜双亲之事,这才让两人滚出去。 听闻长公主已经入宫去给皇后请安了,皇帝揉了揉涨疼的太阳穴:“正好,你去请长公主过来同朕用早膳,朕和她说说安平侯夫人回来祭拜双亲之事。” “是!”皇帝的贴身太监邓忠笑着应声。 “等等,你再……派人带着太医和补品,去一趟谢府,让太医好好替谢老看看!”皇帝摩挲着手上的扳指,“你去点拨点拨大皇子,让他做出礼贤下士的姿态,亲自去一趟谢府,他……若是不听,便罢了!” “陛下虽然训斥了大皇子,但心里到底是疼爱大皇子的,这都是为了大皇子好,大皇子必会体会陛下苦心,亲自去一趟的!”邓忠笑着宽慰皇帝。 很快,大皇子在皇帝派内侍和太医去谢府之后,也亲自登门做出礼贤下士的姿态,探望谢老,又同谢家解释,自己从未允准永宁伯爵府仗自己的威势去欺压陈郡谢氏,将陈郡谢氏好一通夸赞,说自己从来都是敬仰陈郡谢氏风骨的。 倚在床榻上,气色苍白的谢老连忙同大皇子说:“老朽自然深信是永宁伯扇子以大皇子之威欺压我谢氏,而非大皇子本意,否则……老朽也不会入汴京来求公道!昨日全因我家六郎见老朽被气晕不醒,永宁伯爵府又出龌龊手段,这才沉不住气带人闹开来,小子年轻气盛还请大皇子见谅!” 说着,谢老太爷转头,看向按长幼嫡庶之分立在谢云溪身旁垂眸不吭声的谢云初:“六郎,过来同大皇子致歉!” 谢云初闻声上前,同大皇子长揖致歉:“小子实在莽撞,还望大皇子恕罪。” “这是哪里的话!”大皇子虚扶了谢云初一把,“昨日之事,是永宁伯爵府胡乱攀扯大皇子府为其为非作歹张目,小郎君铮铮傲骨,不畏强权,为自家长姐讨公道,不愧是谢老教导出的大宗嫡孙,吾心中亦是敬佩的!你放心,苏家也给了和离书,我也已知晓,必会督促户部明日将一应文书送至谢府。” “多谢大皇子!”谢云初连忙再次长揖致谢。 她明白大皇子这是告诉谢家,户部已经投效他了。 三皇子听说大皇子亲自登门,也坐不住了,带了厚礼前来谢府看望德高望重的谢老,同谢老说定会为谢氏争一个公道。 知道昨夜带人闹事的谢云初与他一般为嫡出,又见谢云初一身白衣,面容白净细致,干净的不沾染一丝世俗,如美瓷莹莹,虽然年纪小,瞧着体质病弱,却真真儿是个琼枝玉树般的人物,也不吝惜将谢云初赞了个遍。 惹得谢大伯府上的庶子谢二郎谢云敬、三郎谢云霄、五郎谢云溪和谢氏族中的两位族兄弟谢云柏、谢云岚几人不住朝谢云初看去。 见谢云初那宠辱不惊的模样,那两位族兄撇了撇嘴,似乎很瞧不上。 三皇子看着态度恭谨的谢云初笑着同谢老说:“北魏鸿儒泰山闵不舟老先生,见纪京辞先生时言……除却怀之三尺雪,天下谁人配白衣,今日一见谢家小郎君,瞧着这一身白衣与纪先生倒是风华像似。” 怀之……是纪京辞的字。 听到故人的名字,谢云初藏在袖中手心一紧,再次长揖:“小子怎敢同纪先生相提并论,不过是东施效颦罢了。” “小郎君自谦了,都说后生可畏,小郎君如今还年幼便已显琼枝玉树之风骨,来日前程不可限量!”三皇子抬手拍了怕谢云初的肩膀,又道,“不日,荣华公主将要到汴京省亲,纪先生也要送我那不成器的五弟回来,届时……蹴鞠、茶会、马球会是少不了的!小郎君一定要来,小郎君或可见到纪先生。” 谢云初怔住。 她的母亲和……纪京辞,要来汴京了? 此生,谢云初从未想过还能和前世的故人能有什么交集。 她心中被复杂的情绪的填满。 这些年她刻意忽略北魏的消息,可虽然在永嘉,到底当年陈郡谢氏一族中有一脉去了北魏,往来书信之中,多少有提及,她做为谢氏大宗嫡孙也是知道一些的。 听说,她死后……她的父亲和母亲,每年她的忌日他们都会前往无妄山。 听说,她死后……纪京辞也离开了北魏,行踪不定。 “六郎?”谢大爷眉头紧皱,望着出神的谢云初,“殿下在同你说话!” 她闻声连忙告罪。 送走了三皇子,谢老太爷让孙辈的孩子们岀去,独独让谢云初留下。 (本章完) 第40章 注目 第40章注目 “三郎你的课业要紧,祖父已经大好了,你不用在府上守着祖父,明年你就要殿试了,你可一定要给我谢氏一族争口气才是!” 谢云霄连忙长揖应声:“祖父放心,三郎一定拼尽全力。” “去吧!” 谢云霄跨出谢老太爷的院子,听到前面谢云溪和谢云敬几人,正叽叽喳喳兴奋说着……纪京辞先生要入汴京的事,他回头朝着正房看了眼。 想到刚才大皇子和三皇子对谢云初的另眼相看,想到祖父看着谢云初慈爱的目光,他拳头攥紧,半晌才垂眸……跟上二郎和五郎,还有两位族弟的脚步离开。 正房。 谢老太爷同谢大爷说:“一会儿你去各位大人府上致歉时,将六郎也带上。” 谢大爷眉头紧了紧,他明白……谢老太爷说是让谢云初同他去致歉,实际上是想让他带着谢云初这个谢氏嫡孙前去给各位大人留一个好印象,看来父亲这是要重视六郎了,那三郎云霄呢? “父亲,六郎……年纪还小,身子也不大好,不如让三郎以兄长的身份替六郎前去致歉吧!”谢大爷缓声同谢老太爷开口。 谢老太爷摆手:“六郎,昨夜你闹得各家不得安生,今日你可要好好给各位大人致歉。” 谢云初颔首:“孙儿知道了。” “你去换一身衣裳,一会和你大伯一道出门。”谢老太爷同谢云初说。 她同谢老太爷和谢大爷、谢二爷行礼后退了岀去。 “大皇子和三皇子先后来了谢府,估摸着一会儿子还会有人登门,老二……你替你大哥好生招待!”谢老太爷叮嘱谢二爷。 “是!父亲放心!”谢二爷应声。 “你先去吧,我同你大哥再叮嘱两句……”谢老太爷缓声道。 直到听见谢二爷打帘出门的声音,谢老这才沉着脸开口:“老大,为父知道……因为你是庶出,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很不容易,所以对庶出但有才华的云霄你很是在意,哪怕三郎不是你的儿子,可他的才气好似让你看到当年的那个自己,你愿意尽心尽力去扶持三郎。” “父亲……”谢大爷听到父亲如此说,索性便摊开了道,“儿子承认,对三郎……的确是如同看到了年幼时的自己所以才对三郎多加照顾,希望三郎能仰仗自己的才华……被记做嫡子,完成儿子最想却没有能实现的念想,可儿子也是为我谢氏一族长远计。儿子以为父亲应当多抬举抬举三郎才是,三郎是我们谢家孙辈之中最为出色的,六郎云初……即便是有才,但身体怕是不成,当初族中为六郎寻了多少名医,都说六郎不成!如今进京来太医也看过,还是不成!用药吊命……能让六郎维持到什么时候,身子羸弱又如何为陈郡谢氏出力?” 谢老太爷深深望着谢大爷:“你说的,为父都想过!对三郎……为父并非打算就这么放弃,但同时……六郎你也要重视起来,以后之事谁也不敢说有什么万一!六郎这个孩子,平日里寡言少语,实则拙言敏行,他内里……要比你这一次看见的更为厉害,也更为狠得下心肠!所以有一点……为父希望你记得,不论如何云初和雯蔓都是你的侄子和侄女,你们体内都留着谢家的血,这世上最珍贵的就是血脉之情!若你真的想要咱们陈郡谢氏好,就要盼着……六郎身体健康,长命百岁!好让我谢氏再出一能人!” 谢老太爷这是在告诉谢大爷,因谢大爷对谢雯蔓在汴京伯爵府受辱之事,谢云初恐怕已经对谢大爷有了不满,若是谢大爷再刻意压着谢云初,以六郎狠的下心的心性,不论是成为陈郡谢氏宗子,或是入朝为官,谢大爷必不会再像今日这般,能得到谢氏全力支持…… 再者,若谢云初能好好活着,以他如今所展现的能耐,假以时日必定成大器。 谢大爷手心微微收紧,站起身来同父亲长揖:“儿子受教!父亲的话……儿子都记住了,绝不敢忘。” 谢老太爷点了点头:“去吧,好好提点提点六郎。” “是!”谢大爷应声也退了岀去。 谢老太爷长长叹了一口气,从枕下拿出谢雯蔓写的那本……苏明航送礼的册子。 昨夜,伯爵夫人陈氏和苏明航负荆请罪,送上了和离书和双倍的嫁妆赔偿,末了……苏明航跪求他将亲笔所写的送礼账本还给他,放他一条生路。 魏管事端着汤药进来,瞧见谢老太爷抚摸着账本出身,笑着道:“老太爷想什么,想的这么出神?” 谢老太爷又叹了一口气,将账本放在一旁身手端过魏管事送来的药,说:“就是想到昨夜那苏明航哭求让把账本还给他之事,也不知道这苏明航是真被六郎吓着了,还是……苏明航的亲笔账本其实被雯蔓带回了永嘉,可六郎不相信我这个祖父,所以给了我一本誊抄的。” 魏管事笑着宽谢老太爷的心:“六郎是个聪明孩子,这些日子以来,老太爷有意抬举,六郎是瞧得出来的,怎么会不相信老太爷。” 谢老太爷将苦药喝完,摇了摇头,又接过魏管事奉上的漱口水,漱了口用帕子擦完嘴,才道:“这可不好说,就怕六郎与谢家已经离了心啊。” “人心都是肉长的,只要老太爷对六郎好,六郎不会不记恩,您瞧……六郎为了大姑娘的事情,多上心,可见六郎是个重情重义的。今儿个一早六郎还遣了元宝来说,让老奴在大爷拿到这吏部尚书之前,派人盯紧了苏明航,以免苏家又出什么幺蛾子。” 听到这话,谢老太爷心稍稍宽了些,点了点头:“但愿,六郎心里是有谢氏的。” · 谢云初换了衣裳,心不在焉立在谢府门口候着谢大爷。 她心里惦记着三皇子说纪京辞,和她前世母亲要来大邺之事,想了想吩咐元宝:“这次去各府致歉,你就不要跟了,你去打听打听这长公主独子晏知见的品性和脾气。昨夜出了晏小侯爷与人在明月馆斗殴之事,你出去打听这晏小侯爷平日里的言行也不会太惹人注目。” (本章完) 第41章 藏拙 第41章藏拙 “六郎放心!”元宝点了点头。 “去之前,你先去同魏管事说一声,让他设法打探打探大邺已故大长公主之女荣华公主,和……纪京辞先生来汴京城的日子。” 谢云初话音刚落,元宝余光瞧见谢大爷撩袍出来,忙恭敬退到一旁,行礼:“大爷!” 谢大爷瞧了眼对他长揖的谢云初,扶着长随的手率先上了马车,谢云初紧随其后。 许是想到刚才谢老的一番话,谢大爷对谢云初的态度倒是和煦不少,问她:“六郎让魏管事打探荣华公主和纪先生来汴京的日子做什么?” 谢云初同谢大爷一礼,而后开口:“祖父和大伯的目标,是内阁,既然如此……至少在汴京城内,消息一定要灵通,不论大事小情,但凡是这汴京城内达官贵人家的事情,大伯手下得力之人一定要了如指掌,大到朝堂党派纷争,和他国侯爵夫人省……亲陛下决定以何种礼节相迎,小到……哪一家和哪一家不和,因什么不和,谁家和谁家结了亲家,谁家后宅内哪个小妾得宠,家中是否宠妾灭妻,这些消息都会在意想不到的时候起到作用,绝不能轻视!就如同列国之间都安插有探子,将消息送回母国,这是一个道理。” 谢大爷听到谢云初这话,手轻轻摩挲着衣摆,他们谢府在汴京城内,铺面还是比较多的,有这个条件,只是打探消息这样的事情,下面的人自会操心,谢大爷倒是没有废过什么精神。 问这么一句,谢大爷也只是随口一说,可此时倒是上心了些,觉着谢云初说的有些道理。 摇晃的马车内,谢大爷瞧着十三岁的小郎君,缓声开口:“六郎,你长姐的事……你可怪大伯未曾出面为你长姐出头?大伯……也有大伯的无可奈何啊!” 谢云初抬眸,平静黝黑的瞳仁望着谢大爷,沉默了片刻才开口:“当年赫赫有名的陈郡谢氏,为何到最后没落至此,没有如同琅琊王氏那般留长,六郎以为……是因为谢氏后来人都盯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目光没有放在全族,放在大局之上,没有将整个谢氏一族与自己当做一体。” 谢大爷的目光陡然凌厉了起来:“六郎这话便是诛心之语了。” “谢氏一族,并非只有大伯一人入阁,便是荣耀!同宗同族同气连枝,共荣共损!哪怕是谢氏女,也是上了谢家族谱的谢氏子孙!长姐在苏家受的委屈,汴京城中几乎人尽皆知,大伯却不曾为长姐出头过一次,大伯亲生的二姐姐,其婆母看到大伯不管侄女委屈,难道不会有样学样在小事上委屈二姐姐?” “若些许小事,大伯不替二姐撑腰,二姐婆家会不会给二姐更大的委屈受?大伯伯出头,大姐姐婆家不会拿自己姐姐的事情来说嘴,说大伯伯小题大做,插手女儿夫家之事?”谢云初直视谢大爷,语声不卑不亢,“退一万步说,二姐姐婆家依旧爱重二姐姐,不给二姐姐委屈受,可旁人……尤其是大伯的政敌,若他们觉得谢氏一族并非同心同德,难道不会轻视谢氏?” “就拿我长姐几次三番险些被苏明航打死的事情来说,若是我长姐真的死了,我母亲受不了丧女之痛,给父亲吹吹枕头风,在我母亲手下讨生活……唯我母亲之命是从的妾室,也给父亲吹一吹枕头风,再加上有人有意挑拨,我父亲一向疼爱阿姐,耳根子又软,我父亲是谢氏大宗嫡子将来的谢氏宗主,他即便是个泥人,经历丧女之痛,也会对大伯心存怨言吧?” “长姐死后,祖父祖母难道不会因大伯从未出手相助对二房新生愧疚,而后大房的所有要求,只要二房反对,祖父祖母就不会拼尽全力,三房自然是希望留在永嘉的东西多一些,来日等祖父母不在了,他们分的也就更多一些,大伯觉得没有永嘉的全力支持,大伯的官途能走多远?” 谢云初一席话,让谢大伯头脑顿时清明,连带看着谢云初的眼神都变了。 谢大爷从未想过这样的问题。 在他的心中,他是如今谢氏一族在仕途走的最远之人,谢氏一族想要强盛,想要重回乌衣巷时的荣耀,便别无选择,只能全力支持他,哪怕他最开始是个曾经不被看重的庶子…… 就像谢氏如今全力支持孙辈的谢云霄一般,哪怕谢云霄的生母断送了谢家一个嫡女,害得当初谢家最为出色的神童谢六郎险些也丢了一条命,谢氏还是会允准谢云霄被记做嫡子。 “大伯,当年我们是赫赫有名的陈郡谢氏,可最终为什么走到了今天这一步?大伯雄心壮志,前程远大……当引以为戒才是。”谢云初道。 自从成为谢氏六郎,谢云初看到了太多谢氏一族的弊端,也明白了陈郡谢氏做为当初与琅琊王氏齐名的王谢,最终为了衰落到了今天这一步。 陈郡谢氏……是所有士族门阀的缩影,士族之所以衰落,许多人都说是科考制度给了寒门之子出头的机会,这才削弱打击了士族对官场的垄断。 可,寒门能读书的,能有几家? 百姓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求世道太平,求一口热饭,求一件暖衣,有了余钱才会让孩子去读书。 十年寒窗苦读,又多少人家能供得起读书人? 士族门阀的衰落,有皇帝想要削弱门阀的外因,更有他们太重功利的内因。 谢大爷看着能平静与他说出这番话的小郎君,全然不像这个年纪孩童,沉稳内敛的通透模糊了年岁,仿佛他是个比他更年长之人。 后来的一路,谢大爷再未开口,他有些明白了谢云初为何中毒苏醒之后,便再未曾显露过神童之才。 这孩子,怕已经对谢氏失望,又无法改变,故而才选择闭口不言藏拙的吧。 谢云初同谢大爷从各府致歉回来,天已经黑透了。 ?  ?二皇子前面写过,为啥没有参与夺嫡呢?明明是先皇后嫡出……因为出生的时候脸上有胎记,在北魏当质子! ?      小可爱们……不要忽略二皇子!千万不要…… ? ???? (本章完) 第42章 利益 第42章利益 两人一起去给谢老太爷请了安,谢云初便以身体不适为由退下了。 倒是谢大爷,显得有些高兴,如此光明正大在各位同僚家中走一圈,谢大爷同其他同僚的感情倒是真的加深了不少,对谢云初亦是越发的另眼相看,特地嘱咐身边长随让府医去瞧瞧谢云初。 “父亲,今日我听永寿伯提起说,北魏有一位神医,有起死回春的盛誉,父亲可以去信给北魏谢氏族人,询问他们是否真的有此神医,若是真的……那六郎的身子也就有望了,看看能否请神医入大邺,或是让六郎去一趟北魏,给六郎看一看!” “出发来汴京前,我便已让人送信去北魏,让北魏谢氏族人给六郎寻名医,若真有此人,想必他们会回信告知。”谢老太爷又问,“这次你走了这么一圈,还打听到什么消息。” “旁的到没有什么,就只礼部侍郎说,陛下让二皇子与长公主一同负责北魏安平侯夫人回大邺之事。”谢大爷对这件事并未怎么上心,“陛下以为二皇子曾经质于北魏,对北魏较为熟悉,且在云昭郡主未曾成北魏太子妃前,与云昭郡主还有如今的北魏皇帝交好,同长公主接待安平侯夫人最合适不过,可惜……二皇子天生面带胎记注定是无缘帝位的。” “夺嫡之事瞬息万变,在储君之位大定之前,切不可轻视任一位皇子!”谢老太爷叮嘱谢大爷。 “是,儿子谨记父亲教诲。” · 谢云初一回来,元宝便将打听到的长公主独子晏知见的品性,详细同谢云初描述了一番。 说这晏知见平日里虽然脾气大,却是个洁身自好有几分才气和傲骨的郎君,平日里不招猫逗狗,可若是将晏知见惹急了,就是当朝的五皇子……晏知见也是真的动手打过的。 “哦,对了……”元宝说完晏知见的脾性,又道,“六郎您让查的那位北魏安平侯夫人,说是明日晌午便会入城。” 她喝药的动作一顿。 元宝怀里抱着黑漆描金的方盘,嘴里还在絮絮叨叨说着:“魏管事还说,纪先生到京的具体日子目前还不知,这些年纪先生深居简出,消息很少,也只是知道纪先生要送当朝五皇子回汴京,应当快要到汴京了,六郎既然想知道,等查清楚了魏管事再同六郎说。” “好,我知道了……” 她将药一口饮尽,搁下药碗,却是辗转难眠。 前世,她曾费尽心机小心翼翼讨好母亲……只为了能得母亲疼爱。 她以为当自己重生成谢家六郎,前世云初的往事便和她再无瓜葛。 可今时今日,再听到前世母亲的消息,听到纪京辞的消息,她心口还是会不可抑制的闷痛。 她告诫自己,都已经过去了。 她即便是现在站在前世母亲的面前,站在纪京辞的面前,他们也一定不会认得她。 而且,她现在有谢家阿娘和长姐,她们对她掏心掏肺,她不该再沉溺于过去的伤怀和悲痛中,平白让她们忧心。 第二日,北魏安平侯夫人入城之时,声势浩大,大邺长公主亲自出城相迎,以姐妹相称,同坐一辆香车入城。 这位安平侯夫人身后,除了跟着延绵不绝手挑铜雕香炉的华衣美婢之外,还有北魏黑骑护卫,那黑骑将士们骑马入城,毛发油亮的黑色骏马身披锁子甲,将士们玄色铠甲于艳阳之下熠熠生寒,压迫感极强。 大邺的百姓哪里见过这阵仗…… 立在长街两侧,和繁华楼阁上的富贵公子哥也都沉默着,这也是头一次意识到,大邺和北魏这个强国霸主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那样的高大矫健通体黝黑体型几乎如出一辙的骏马,在大邺……向来都是皇室贵族才能养的起的,可北魏竟然有黑骑军队。 那日随谢云霄一同前往长明楼看热闹回来的谢云溪,与谢老爷子说起今日的盛况,也终于明白为何陈郡谢氏的另一支要去北魏,北魏的强大或许已远远超出他们大邺子民的想象。 谢老爷子听完谢云溪的话,抬手拍了拍谢云溪的脑袋,看着室内的两个儿子和孙子们,缓声开口:“我们之所以不去北魏,是因我们谢氏的根在大邺,这里……是我们的国,我们的家!我们不能因为大邺不如北魏,便舍国舍家而去!谢氏为何要建立书院?因为……少年是一国的希望!大邺和北魏将来谁强谁弱……是由你们这一代少年来决定!要使国家强盛,你们这些少年便需开智启蒙,读书识字,博览百家,辨析百家诸子所长,取其精华来辅佐君王治国治世!这是大邺……读书人的责任和担当!每一个大邺好儿郎,都应该有将我大邺变为强国的志向。祖父希望……来日你们能用自己的才学,将我们大邺建立成一个更好,更强的国家,而非弃母国而去!至少我们谢氏一族……决不能背弃母国。” 谢云初抬头朝谢老爷子看去,见谢老爷子眼眶泛红,眼底似有泪水莹莹,藏满了故事。 她有些不明白…… 她一直以为,谢老太爷只关心谢氏一族的兴衰,以为谢老太爷办书院,以仁厚之名立世,帮助那些学子,都是带着功利目的的。 为了那些从云山书院出来的学子,和他帮助过的读书人,将来为官之后,知恩图报,报答谢家。 她从不否认谢老太爷的深谋远虑,故而……觉着谢老太爷是在为谢氏一族,下一盘很大的棋局,因此她从未想过谢老太爷办书院,是因对大邺的少年给予厚望,是因热爱他的母国。 谢云初对谢老太爷突然间,便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这位老人家,或许迂腐,或许注重宗族利益,可这位老人家……也很爱自己的母国,也在尽己所能的,为母国出力。 资助、帮扶那些读书人,谢老太爷许有功利在其中,可这也是他的赤子之心,两者并不矛盾。 (本章完) 第43章 孤臣 第43章孤臣 可若说他是大邺一位慈祥的老者,他却对自己的子孙……有利抬举,无利牺牲或放弃,干脆利落的无丝毫犹疑和拖泥带水。 余光注意到谢云初正盯着他,谢老太爷知道自己失态了。 他清了清嗓子缓声开口:“蜀国……因为弱小,所以被北魏吞并!我们大邺因为是弱国,在北魏的手上也受过不少屈辱,祖父年纪大了,想起来难免伤怀!” 谢云初曾经生活在北魏都城,了解北魏的繁盛,明白北魏朝堂的峥嵘,自然也知道大邺的弊病在哪里,她内心其实很为大邺可惜。 大邺比起北魏,占据沃野耕地,可粮食产量却不如北魏多,耕地大多荒芜。 大邺有如汴京和杭州这般繁华的城池,但都在少数,且多为勋贵士族盘踞之地。 坐拥天赐佳水,又有运河便利,可朝廷腐烂……皇子只手遮天,鱼盐航运之利都进了皇子和勋贵的口袋,大邺国库日渐空空。 而大邺最大的弊病,在于朝廷之中,没有真正能针砭时弊的耿直孤臣。 朝廷上下曲意逢迎,都是些揣摩君王之意,善君王所喜之言的官员。 皇帝自幼受苦,登基之后喜好奢靡,不已弱国自警,反而高高在上,以大国皇帝自居。 百姓未开智启蒙,愚昧无知,自以为母国为强国。 读书人要么深觉自己母国弱小,羞于启齿,弃母国而投奔北魏。 要么,为官之后,为了前程,没了傲骨,与一众同僚,一同醉生梦死。 皇帝心底或许也明白这个道理,可他放不下架子,舍不下面子,又贪恋眼前奢靡的日子,所以皇帝不管百姓苦不苦,天下苦不苦,只要他这个皇帝不苦,他便得过且过。 或许是因为谢云初他们年纪太小,谢老太爷并未说得更为深入,直到谢大爷府上的管事将大长公主府上送来的邀贴送来,谢老太爷才从伤怀的情绪之中走出来。 “长公主……这算是点名要六郎去参加三日后的花宴了,怕是推辞不得。”谢大爷看完帖子后,转而看向谢云霄,“三郎,你对长公主府熟悉,到时候可要顾好六郎。” 谢云霄起身恭敬长揖应声,明白因替长姐讨要嫁妆一事,头次来汴京的谢云初已以极为短的时间,在汴京城里打响了名头。 长公主的花宴是早两个月前就定下的,该给各家下的帖子早就已经下了,如今还要特意再给谢家下帖,点名要谢云初前去赴宴,这传出去,对谢云初日后踏入汴京勋贵圈子是有助益的。 而且,大伯似乎也已经开始重视谢云初了。 谢云霄抬头看向谢云初,见谢云初神色淡漠垂着眸子,似乎还有些心不在焉,并未露出欣喜的神情,这到让谢云霄疑惑了…… 谢云初带人在汴京城里闹那么一通,不就是为了能让他这个人迅速被汴京城中的勋贵记住吗? 现在得偿所愿,竟让长公主记住了名字,还邀他前去花宴,他当真就能做到宠辱不惊? 谢云初此刻脑子里乱糟糟的,大邺皇帝命长公主和二皇子接待安平侯夫人,后日花宴……或许她前世的母亲安平侯夫人也在。 她藏在袖中的手微微收紧,许是因从未想过重生一世还能见到前世的生母,她心绪有些复杂,不知道自己后日若是见了前世的母亲,能不能做到心静如水。 或许,她以为自己放下了,可心中还是有怨和不甘。 那个人……毕竟是她上一世,费劲了心思只求她分给自己一点点疼爱的母亲。 “六郎,后日你就跟着三郎,三郎是晏小侯爷的伴读,两人关系亲密,又与汴京城中其他公子相熟,正好将你引荐给他们。”谢老太爷看着沉静自持,心思不溢于面的谢云初,心中更高兴了些,“你记住,你是我们陈郡谢氏的大宗嫡孙,切不可坠了我们陈郡谢氏的名声。祖父知道你是个心中有章程的孩子,自会拿捏好与那些勋贵公子交往的分寸。” 谢云初长揖称是。 · 每年五月长公主的赏花宴已是汴京城的惯例,每每此时,便是各家小郎君吟诗作对出风头,各家小娘子显露才华的机会,更是各家相看在室小娘子,和未曾婚配、定亲小郎君的时候。 所以每年四月底五月初花宴之时,各家小郎君和小娘子都是卯足了劲儿装扮,盛装出席。 谢云初带来的衣裳中,最华贵的那套,在前去各府讨要长姐嫁妆的时候已经穿过了,自是不能再穿的。 这天前往公主府参加花宴时,她穿了一身银线流云暗绣的霜色左襟长衫,腰束祥云纹镶白玉的宽腰带,缀着与白玉禁步,虽说没有多华贵,却显出几分清雅出尘的气质来。 花宴男宾由晏侯爷招待,谢大爷、谢二爷和二郎谢云敬、三郎谢云霄、五郎谢云溪和谢氏的两位族兄,与谢侯爷行礼之后,谢大爷便让谢云敬和谢云霄带着五郎、六郎去给长公主问安。 到底,这六郎是长公主亲自下帖唤来的,该去在长公主面前露露脸。 谢云初跟在谢云霄、谢云敬身后,袖中的拳头轻轻攥住。 刚才……晏侯爷说,长公主与她前世的母亲北魏安平侯夫人同在兰花阁。 来之前,她在脑海中想过无数次同安平侯夫人相遇的情景,自以为已能够做到从容应对,可檐下快要见到了,她心中反倒有些莫名吃力。 兰花阁设在公主府的兰花园中。 重檐楼阁只用二十四根精雕细琢的红漆乌木柱子撑起,四面通透,檐下半垂的竹画帘,月华白纱帐被鎏金缠枝的铜钩勾在两侧,坐在这兰花阁内,风过便是芬芳馥郁,转眸便是平日里在外头见不到的名花香草。 各家贵女在晏侯爷几位侄女的陪同下,在园中赏花。 晏侯爷的侄女瞧见熟悉的谢云霄,正要打招呼,便注意到谢云霄身边那个眼生的小郎君,那小郎君生得那般白净又身着白衣,在这花丛鹅卵石铺就的十字路上行走,超尘脱俗。 (本章完) 第44章 不可貌相 第44章不可貌相 闺女们用团扇掩着唇,叽叽喳喳议论跟在谢云霄身后……那两个面生的小郎君是谁家的,又偷偷议论哪个长得更清秀。 兰花阁内坐着说话的,除却大长公主和北魏安平侯夫人之外,还有几位……皆是幼时同北魏安平侯夫人有交情的夫人。 谢云初听到兰花阁内安平侯夫人那熟悉的笑声,垂眸拎起长衫下摆拾阶而上,恭顺入内,忍不住抬头朝安平侯夫人看去。 北魏安平侯夫人正与长公主坐在矮榻上…… 她穿着水蓝色银线绣蝶的单衫,恰恰好露出中衣白色的领缘,下着一条藏青色织金纹的十六幅月华裙,又梳了高高的凌云髻,满头珠翠,光是头上那镶了硕大南珠的千叶牡丹簪,便价值连城,一看就是北魏宫廷内造的物什。 不知长公主说了什么,安平侯夫人笑得直用帕子沾眼角。 多年不见,安平侯夫人好似还是谢云初记忆中的模样,面容白皙,眉目极为精致漂亮,岁月好似格外优待安平侯夫人,四年时光……并未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谢云初此时终于明白,她在见到安平侯夫人之前,心里的不舒坦是因……不甘心。 她知道她的死亡,对安平侯夫人和安平侯来说,并非心痛,而是解脱。 也清楚,她死后……他们没有人会记住她的。 就连去无妄山祭拜,都是他们不得不做给世人看的。 因为她知道,他们没有人会真心为她流下泪水。 不经意间,四目相对。 谢云初脚下步子一顿,明明时过境迁……应是恍如隔世,可曾经安平侯夫人的横眉冷目却似就在眼前。 她忙垂下眸子,可在看到安平侯夫人身上那块翡翠玉佩时,她手心一紧,一阵酸涩的热流狠狠冲入她的心口。 那玉佩是她亲手雕琢……送安平侯夫人的。 前世,安平侯夫人曾赞过她送妹妹云昭的玉佩不错,她就巴巴的挑了好几块翡翠,雕的手上全都是伤,才得了那么一块能拿得出手的。 她忐忑的揣在怀里一个多月,只希望母亲看到时能喜欢,能对她笑一笑。 后来,她穿着男装带上面具,护送父母和妹妹回蜀国祭祖,途中……妹妹留书出走,称不愿再回北魏太子府,只想与心爱之人远走高飞。 安平侯夫妇惊慌失措之下,让她暂且扮成妹妹,装作脸上生疮不愿见人,糊弄住太子府的人,暗中派人去寻找妹妹云昭。 再后来,在队伍行至无妄城,戎狄来犯,得知妹妹在城外遇险,安平侯夫妇不敢惊动太子府的府兵,只得让她换上男装,佩戴面具,带领同安平侯府护卫出城救人。 她九死一生……才将妹妹救回来,浑身是血,伤口疼得撕心裂肺。 本以为,她至少能得到一句关怀。 可安平侯只对她摆手,示意她退下更衣包扎伤口,千万别被人发现,如同对待一个下人。 她倒下去之前,只记得安平侯夫妇将妹妹搂在怀中,满目心疼的责骂。 等她醒来后,戎狄便来了。 戎狄将领称,要活捉北魏太子妃。 她听到消息,知道无妄城的守兵定然是无法抵挡戎狄强兵,强撑着起身,想去找安平侯夫妇商议让他们带妹妹快些从东门逃走。 可在安平侯夫妇窗外,她却听到安平侯夫妇商议,如何说服她假装妹妹云昭留下,让戎狄大军觉着太子妃就在无妄城中,吸引戎狄大军注意力,给他们争取更多时间逃命,否则现在出城逃走,还是会被戎狄大军追上。 她那时站在窗外,一腔热血瞬息凉透。 她知道,自己再一次,被父亲和母亲抛弃了。 其实,就算是他们不在背后谋划骗她,她也是愿意代替妹妹赴死的。 在她看来,骨肉亲情是这世上最无价,也是最不能割舍的。 所以,她拖着不知道还能撑多久的身子跨进了房间,同他们说……她愿意留在无妄城,以太子妃的身份,为他们和百姓拖延时间逃离。 她便是那个时候,将这玉佩给安平侯夫人的。 她说,愿意用这一身的血肉,偿还他们的生恩,从此两不相欠,生生世世再无瓜葛。 安平侯夫人忙不迭点头收下,扯着她进去更换妹妹的衣裳,又将她的面具斩成两半,遮挡住她脸上丑陋的火红胎记,让她以与妹妹一模一样的半张脸示人,全然没有注意到玉佩已滑落跌于地衣绒毯上,在他们脚下被踩来踩去,如同她曾对安平侯夫人的一腔孺慕之情…… 可,她死后四年再见,她却将玉佩佩在身上。 是否……这么多年,她至少曾有那么一瞬,想起过也有过她这么一个女儿,也曾后悔过没有在她活着的时候,给她一点疼爱。 “六郎?”谢云霄扯了扯谢云初的衣裳,“愣着干什么,上前给长公主和荣华公主行礼。” 谢云初回神,上前长揖行礼:“小子见过长公主……荣华公主。” 长公主笑盈盈瞧着谢云初,见眼前的少年郎生得白净,这一身白衣更是将少年衬得如白璧无瑕,在谢家几位小郎君之中……竟是最为打眼的那个。 “原来,这就是那日替自家长姐讨嫁妆……大闹汴京的谢六郎。”长公主语声中并无责怪的意思,似还带着些笑意,“本宫听几个混小子说……这谢家小郎君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原以为是夸大了,这么一瞧还真是!本宫这里有十颗红石榴宝石,听闻也是你长姐的嫁妆。” 谢云初不清楚长公主突然提起十颗红宝石石榴,是什么意思,便道:“回长公主,长姐嫁妆中的红宝石石榴一共有十二颗,云初正在寻另外两颗的下落,原本打算寻到另外两颗……再来与长公主叩首陈情。” 听到云初二字,正在喝茶的安平侯夫人抬眸,也打量起眼前的小郎君,瞧着这小郎君白白净净,看着像个病弱的,竟然为了给自家长姐撑腰,大闹汴京城,可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本章完) 第45章 逃命 第45章逃命 “这倒不用小郎君再费工夫了,另外两颗红宝石石榴,本宫已经替你找了回来,不过……这红宝石石榴本宫可不能让你这么轻易拿走!”长公主语声中带着和煦的笑意,“本宫曾看过小郎君幼年时所做的诗词,连陛下都称赞……能做出如此磅礴大气诗词,风骨品性当也是世间难寻的清正,只可惜后来小郎君病了未能来神童举殿试,正好今日宴上安排了诗画比试,还有投壶这些凑趣的,小郎君只要能在任何一项比试中能拔得头筹,便可以带走十二颗红宝石石榴,如何?” 听到这话,有贵妇人用帕子掩住唇,笑着打趣长公主:“长公主,必是瞧着谢家六郎是个如此好看的小郎君,就变着法儿将这十二颗红宝石石榴塞给这谢家六郎呢吧!” “可不是么!我记得我也听过谢家六郎的诗词,的确是磅礴大气,今日旁的不说,诗词上……谢家六郎必定能夺魁!长公主这可是明着偏向谢家六郎了。” 长公主听到这话,笑容越发明媚,有一下没一下摇着团扇:“重情重义的孩子,本宫都喜欢……” 谢云霄身侧的拳头收紧,薄唇紧紧抿着,只觉长公主这话……好似说给他听的。 谢云敬和谢云溪倒是为谢云初捏了一把冷汗,谢云初中毒醒来之后,便全然没有了神童作诗之才,投壶这类游戏更是从未见谢云初玩儿过。 虽然谢云溪不喜欢这个曾经高高在上总压他一头的六郎,可他到底是谢家的人,他若丢了人,那就是谢氏一族丢了人! 谢云初没有吭声,这长公主果然与她想的一般,是个不能容人的。 谢家三郎谢云霄在公主府这么多年,长公主会不知道谢家六郎已经没了神童之才,如今已是被谢氏遗弃的废人? 今日长公主特意将陛下夸赞过谢六郎所做诗词之事说出来,旁人瞧着……是长公主喜欢谢云初这个孩子,特意将另外两枚红宝石石榴寻来,找个由头还给谢家。 可若是,谢云初选了诗词,却无法拔得头筹,便是对不住陛下曾经的赞赏,让所有人都知道这谢家六郎已从神童变得平庸。 到时,这红宝石石榴不能归还谢家,可就不是长公主的错,就是谢家也没有借口再厚颜来讨。 又或者,长公主可以在花宴之后,再派人将十二颗红宝石石榴送回谢家。 这样以来,不论如何都是谢家欠了长公主的人情,谢云初又在汴京城丢了脸面,给长公主出了一口恶气,一举两得。 “六郎……还不快谢过长公主!”谢家二郎谢云敬见谢云初不吭声,低声提点。 谢云初长揖同长公主道谢后,道:“长公主有心将十二颗红宝石石榴还于谢家,云初铭感五内,只是……长公主有所不知,云初九岁那年大病一场之后,便再无作诗之能,小子无能……恐怕要让长公主失望了。” 长公主摇着团扇的动作一顿,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心高气傲的小郎君,当真就当中承认了自己没了神童之才。 “那就……不拘什么,只要能夺魁,十二颗红宝石石榴,便由你带回去!”长公主面上不显,装作是诚心想让谢云初将红石榴宝石带回去的样子,依旧含笑。 长公主话说到这一步,再不接……就是谢云初不识好歹了。 谢云初道谢的话音刚落,就见晏侯爷身边的管事,在长公主贴身嬷嬷带领下拎着长袍走了进来。 “长公主、荣华公主,各位夫人。”候府管事行礼后,才笑着开口,“前面投壶的场子已经摆开了,结果旁人都赢不过工部尚书家的柳四郎不愿再战,这柳四郎便嚷着要同谢三郎比试,侯爷和小侯爷这才遣老奴过来请谢三郎。柳四郎说……长公主有一把象牙折扇,斗胆请长公主为这局添做彩头。” “哎哟!我们家那个皮猴子……”工部尚书夫人轻嗔了一声,可眉目间又都是慈母爱意。 长公主听到这话,眉目间全都是笑意,同工部尚书夫人道:“四郎孝顺,这是惦记着本宫上次赢了你的象牙折扇,来找我讨了!” 工部尚书夫人一直同长公主交好,知道长公主不会因为这小事生气,忙道:“这孩子就老天爷派来磨我的小魔星!他要是有晏小侯爷一半的进退有度,我也能少长几根白头发,您瞧瞧我……这才多大,头发都被他气白了!” 长公主笑得越发开怀,她看向谢云霄:“云霄的投壶之术很是厉害,不过倒还真是未曾同柳四郎比试过,玉蝉,去将本宫库房里那把象牙折扇取来,就当是本宫给小郎君们添的彩头。” 听到这话,北魏的安平侯夫人也笑道:“既然如此,我也来凑个趣儿!” 管事身后捧着托盘的婢女连忙碎步行至安平侯夫人面前,双膝跪地,将托盘高举过头顶。 安平侯夫人在自己头上摸了摸,似乎是觉着送小郎君头饰不大好,瞧见自己腰间佩戴的翡翠玉佩,她笑着将翡翠玉佩摘下…… 看着那枚她亲手雕琢的翡翠玉佩,被安平侯夫人放在黑漆描金的托盘当中,谢云初面上的血色尽褪。 跟在安平侯夫人身边的王嬷嬷,看到玉佩忙上前压低声音开口:“主子,那可是……她临死前送您的!” 见安平侯夫人似乎有些想不起来,王嬷嬷又道:“无妄山。” 安平侯夫人一怔,视线又落回托盘当中,好似是有这么一回事儿…… 今儿个一早,她在首饰盒中看到这枚玉佩,只觉与她今日的衣裳很是搭配,倒是忘记了……这玉佩是那个被她百般嫌弃的女儿,在无妄城送给她的。 她有些恍惚,好似记的,那孩子对她说……愿意用一身的血肉,偿还她的生恩,从此两不相欠,生生世世再无瓜葛。 她记的自己说了都依她,而后就慌忙拉着她……给她穿云昭的衣裳。 那时,正是鱼游沸鼎燕处焚巢的危急之时,她只顾着带丈夫和女儿慌忙逃命。 后来……得知云初从无妄山一跃而下,没有被人看到尸身,她才松了一口气。 (本章完) 第46章 投壶 第46章投壶 “荣华姐姐这是怎么了?可是这玉佩为旁人所赠不好送人?”长公主笑着给安平侯夫人找台阶,道,“也怪我……没有提前告诉荣华姐姐今儿个要添彩头,荣华姐姐定然是觉着打赏的金裸子和首饰不适宜给小郎君们添彩,无妨的……我正好有要送姐姐的东西,还来得及送去,姐姐从里面挑拣一样添彩头就是了!” 安平侯夫人回神,笑着开口:“哪里,不过是偶然得了这一物,翡翠倒是好翡翠,不过雕工乍一看还成,终究是有些上不了台面,王嬷嬷觉着……自己带一带还成,送给小郎君们添彩头,怕旁人以为我们安平侯府小气。” 谢云初身侧的手缓缓收紧。 寒意如同吐着信子的毒舌,从她小腿蜿蜒而上,一口咬在了她的心口处,生疼…… “姐姐这是哪里的话!”长公主笑着拿起那块翡翠玉,“这翡翠一丝杂质都没有,干净通透,实在是难得!这雕工……的确不如姐姐身上其他物什儿精致,可也算是上乘了!姐姐这是见惯了好东西,咱们觉着是宝贝儿的东西,都入不了姐姐的眼了!” 几位勋贵夫人,跟着用帕子掩唇直笑:“咱们荣华公主幼时被大长公主金尊玉贵的宠爱着,自小呀……那眼光都是极高的,咱们打小都知道。” 长公主含笑将翡翠玉佩放在托盘之中,别的夫人也都跟着添了彩头。 从兰花阁退出来。 谢云初立在耀目骄阳之下,紧攥的拳头才缓缓松开…… 她看着谢云溪谢云霄他们走远的身影,眼眶酸胀的厉害。 是啊,对安平侯夫人来说,上一世的她,可不就和那玉佩一样,是上不了台面的么。 被抛弃了那么多次,被嫌弃了一辈子,已经都死了一次,还这么不清醒,还要这么可怜巴巴的,心存妄念吗? 本就知道的事情,她又有什么计较的。 她轻轻笑了一声,抬脚朝前厅走去。 即便安平侯夫人觉得她精心雕刻的玉佩上不得台面,那也是她的东西! 安平侯夫人不要…… 她要! 谢云初跨进设了投壶的葳蕤厅时,谢云霄已经推拒了同柳四郎的比试。 谢云霄心中清楚,长公主刚才让人将象牙折扇取来,分明就是想要借柳四郎之手还给工部尚书夫人,他若是赢了柳四郎,定是要得罪人的! 可要是故意输给柳四郎,好不容易挣来的名声可就没了,不如借这象牙折扇之说……成人之美。 谢云初看了眼被安平侯夫人说上不得台面的玉佩,问正同谢云霄说承让的柳四郎:“不知道柳四郎是怎么个比法?” 旁人听谢云霄说这象牙折扇是柳四郎母亲的爱物,原本这局都已不打算与柳四郎较量,没想到谢云初却出声了。 柳四郎一向自视甚高,上下打量了一眼衣着不凡的谢云初,眼睛一亮:“我见过你!你是……钟灵巷谢家的六郎!” 那晚,他见谢六郎带着高举火把的护卫家丁,从钟灵巷浩浩荡荡走出来,他还跟着去看热闹了。 谢云敬笑着颔首:“正是,这是我家六郎。” 谢云初同柳四郎行礼,道:“先给柳四郎赔个不是,长公主心善替谢家寻齐了我长姐陪嫁的十二颗红宝石石榴,长公主原想……六郎幼有善做诗词之名,便言六郎若能在今日任意一项比试中夺得魁首,便允将红宝石石榴带回,可四年前一场大病,六郎已失了作诗之能,也只有投壶尚能拿得出手。” 说着,谢云初又是一礼:“今日柳四郎是为了替母赢回象牙折扇,六郎……是为外祖母传下来的传家宝,都是为了自家长辈,六郎无颜请柳四郎相让,只能斗胆请柳四郎一战,还请柳四郎包涵。” 谢云初这番话也算是情真意切,都是为了拿回自家长辈之物。 “好说!好说!”柳四郎语声爽朗,抽出一根羽箭,“六郎小小年纪傲骨嶙嶙,我愿与六郎一战,但小六郎……你可别说我欺负你,旁的不敢说,投壶……除了没有同你庶兄谢云霄比试过之外,还从未遇见过敌手!就连晏小侯爷也是我的手下败将!” 谢云初再次行礼:“还请柳四郎全力一战!” 谢云溪颇有些担心,谢云初自打四年前中毒醒来后,就越发的不爱与人来往,他从未见谢云初投过壶,他身子那么弱……能成吗? 要是输了,丢的可就是谢家的脸面了! “唉唉唉唉!我说这么着比没有什么趣味,咱们不如来下注吧!看是长胜不败的柳四郎能赢,还是咱们不知道实力如何的谢六郎能赢!”户部侍郎家三郎合了手中摇晃的折扇,在掌心里敲了一下,从椅子上起身站在柳四郎身旁,高声喊道,“我做庄,你们来下注……来来来来!” 隔着十八幅楠木精雕的嵌珊瑚的屏风,正陪二皇子说话的晏知见转头看正在隔壁闹腾的小郎君们。 “小六郎,可是你让我全力一战的!我可就不让着你了!”柳四郎抽出一根羽箭,走至正对投壶正中央的位置,略作瞄准,便将手中羽箭投了岀去。 羽箭冲出,直中贯耳。 “有初贯耳,二十筹!” 小郎君们这边儿顿时沸腾了起来。 原本坐在椅子上看的小郎君都站起身来,只觉这柳四郎的第一投便已经定了江山,这谢六郎定然是追不上了。 就连正在喝茶闲谈的长辈们都听到了动静,忍不住朝着隔壁喧闹的小郎君们看去。 坐在主位上,带色半幅银色面具的二皇子,端起茶杯,徐徐往茶杯中吹着气…… 隔着氤氲而起的浅薄热气,二皇子余光瞧见屏风另一边,一位身着白衣的小郎君走至箭筒旁半晌未动。 他漫不经心转头朝着那小郎君看去,只能看到那小郎君白净如瓷的侧脸轮廓,和那小郎君交襟长袍中露出的洁白的领缘。 二皇子曾经在北魏的时候,识得一人……投壶投的极好,很少能遇见对手。 只是,她已离世有四年了。 (本章完) 第47章 惊喜 第47章惊喜 谢云溪看向面色如玉苍白,带着病弱之态的谢云初,替谢云初捏了一把冷汗,虽然他不喜欢谢云初,谢云溪心底却还是希望谢云初能赢的,但这开局便是二十筹……谢云初怕是追不上了吧! 谢云初立在箭筒前,面色沉着,在满室小郎君的催促和起哄声中,脚尖轻踢箭筒底部,抓住弹起的第一根羽箭箭尾,羽箭轻盈在她细白如玉的中指间一转,食指按住箭尾,转身,投出…… 她谢云初用心雕出来的东西,别人弃如草芥,可在她眼里是无价之宝。 羽箭入壶利落,壶身未动分毫。 “有初贯耳,二十筹!” “也是有初贯耳!谢家六郎厉害啊!” 隔壁爆发出一浪高过一浪的高呼声。 二皇子瞳仁一紧,那个投壶动作…… 他目光不自觉被那小郎君吸引,脑海中那灵动活泼的云昭郡主,仿佛再次活了起来! 那一身鹅黄裙衫的少女,为替他出头与人比投壶,她便是这样的动作,这样的干脆利落,第一箭便中了贯耳。 他还记得……云昭看向他时得意骄傲的表情,记的她凑到自己跟前,掩着唇说……这绝招是她缠着姐姐教她了半个月,幸亏她天资聪颖很快便学会了。她那双眼明亮又清澈,干净的像是这世上最璀璨的明珠。 二皇子回神,看向屏风那头如同鼎内沸水的小郎君们。 他听到那些小郎君的惊呼和盛赞,可投中有初贯耳的白衣小郎君却表情沉静,没有丝毫雀跃,二皇子看得出……那并非是装出来的宠辱不惊。 那暗藏锋芒的双眼深处,是真的沉静如一潭死水。 谢云霄惊讶看着谢云初…… 谢云初什么时候竟投的这样一手好壶? 投壶动作干净,羽箭入贯耳不碰壶身,其功力远在他之上,更远在柳四郎之上。 谢云溪和两位族兄对视,他们从未见过谢云初投壶,没想到……背地里竟还有这么一手。 小郎君们这边连着两个有初贯耳的热闹动静,到底是惊动了喝茶寒暄的大人们,有人坐不住绕过屏风也来小郎君们这边看热闹。 柳四郎也实在是没有想到,眼前这个看着羸弱的小郎君竟然如此厉害,心底燃起斗志:“厉害啊小六郎!既然如此……哥哥我可就不客气了,小六郎……你可看好了!” 说着,柳四郎抽出一根羽箭,瞄准后,投了岀去…… “连中贯耳,十筹!” “好!” “柳四郎厉害啊!” 与柳四郎交好的小郎君们纷纷拍手,就连来看热闹的长辈也忍不住跟着点头叫好。 “小六郎,要是我赢了,你长姐的红宝石石榴可就是我柳四郎的了,你可答应?”柳四郎全身都是斗志。 “自然!”谢云初看着前方壶口,抽出一根羽箭,箭身轻盈在她指尖一转,她食指按住箭尾……投出。 “耳倚杆!十五筹!” 小郎君们再次沸腾了起来。 “耳倚杆!这谢家六郎小小年纪竟如此厉害!” 连中贯耳可以算已经是相当厉害了,这谢家六郎在连中贯耳之余竟是……还是耳倚杆,也不知是运气,还是真就这么厉害。 谢大爷和谢二爷都看向谢云初,颇为意外。 就连柳四郎也忍不住替谢云初叫好:“小六郎厉害啊!” 柳四郎抽出一根羽箭,同谢云初笑道:“这样投没意思,小六郎……不如这样,你我投壶之前,先报出自己要投的是什么,投的要与说的相同……才算是投中,怎么样?” 柳四郎也觉谢云初投中了耳倚杆有运气的成分在,觉着如此才能显出真本事。 谢云初同柳四郎行礼:“都听柳四郎的。” “好!那这一箭……我便投耳倚杆!”柳四郎瞄准壶耳,动作轻盈将羽箭投出。 “耳倚杆!十五筹!” “好家伙!柳四郎你什么时候练了这么一手!竟然说什么投什么!” “这谢家小郎君,不知道还行不行?” “柳四郎敢提出如此投壶,定然是有十足的把握,我看这谢家六郎怕是要输!” 二皇子萧知宴也走了过来,众人慌忙给萧知宴让开一条道。 谢云初正弯腰从箭筒抽羽箭,余光瞧见萧知宴腰间的玉佩,抬头…… 对上萧知宴那双冰冷不见底的深眸,看到他脸上那半幅面具,谢云初有一瞬间的怔愣…… 是他。 谢云初捏着羽箭的手顿了顿,收回视线,抽出羽箭,箭身轻巧在她指尖一转,她道:“龙首……” 谢二爷听到谢云初说龙首二字,心中大惊,忙道:“六郎,龙首是那么好投的?小孩子家家的,别一时义气胡闹!” “谢二爷不必多虑,小孩子们玩闹,输了也不打紧!”晏侯爷笑着安抚谢二爷。 谢云初将羽箭利落掷出…… 只听的咻的一声,羽箭入壶,倚杆停住,箭头指着的正是谢云初的方向。 “龙首,十八筹!” “好!”晏侯爷最先喊了一声好,拍起手来。 周遭叫好声连连,这下……旁人也都知道,谢云初刚才投出的耳倚杆并非运气,而是确有其能耐。 谢二爷表情震惊。 他……可从未见过女儿投壶,她什么时候投了这么一手好壶? 他直愣愣盯着女儿,听着身旁的人夸赞六郎,说他孩子教的好,谢二爷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记的多年前这样被人围着称赞孩子教的好,还是真正的六郎……五步成诗之时。 谢二爷看着静静立在人群之中,喜怒不显的谢云初,竟觉得自己好似越发不了解自己的女儿了。 谢大爷负在背后的手轻微摩挲着,六郎带给他的惊喜实在是太多了! 他装作不经意打量着其他人的表情,心中清楚……今日之后,谢云初将在汴京城中得到一席之地。 若是谢云初留在汴京城,来日……前途不可限量。 柳四郎此刻正色看向谢云初,朝着谢云初一礼:“是我小瞧六郎了,技不如人甘拜下风,不过……即便知道自己这投壶之术不如六郎,我还是想和六郎战到最后!” (本章完) 第48章 浪壶 第48章浪壶 谢云初连忙还礼:“六郎侥幸。” 柳四郎没有丝毫嫉妒和不甘,脸上笑意更明媚。 他抽出羽箭,攥在手中想了想才道:“我也来试试龙首……” 羽箭投出,柳四郎的箭在壶口转了一圈后倚栏停住,但箭头却指的不是柳四郎的方向。 “浪壶,十四筹!” 可柳四郎有言在先,投的要与说的相同才算是投中,这十四筹自然是不能算的。 “哎呀!差一点!”柳四郎拍了下手,又看向谢云初,“小六郎,可不能以为我必输无疑留手或掉以轻心,我可是随时能追上的!你必须尽全力,不然你就是瞧不起我柳四郎,我可不依!” 谢云初又朝柳四郎行礼:“六郎必定全力以赴。” 她抽出一根羽箭,指尖一转,食指按住箭尾:“贯耳!” 羽箭掷出,稳稳当当入壶耳。 “贯耳,十筹!” “谢家六郎……这要比谢云霄厉害多了吧!” 这话戳痛了谢云霄的心。 他注视着谢云初,六郎本就是大宗嫡子,即便是没有神童之才,只要能活下来……将来就是谢氏一族的宗主。 他只是一个庶子,所以他得为自己的前程争。 他以为自从六郎中毒伤了身子又失去神童之才后,便是一个废人,不能再称之为他的对手。 没想到自六郎入汴京以来,做的每一件事都在颠覆他的认知。 从今日开始,他不得不再次正视六郎。 柳四郎抽出羽箭,稳住心神还想着要追回来,再次尝试龙首,可还是败了。 谢云初在筹数上已稳操胜券,接下来并未卖弄投壶之术,稳稳当当以全壶赢了柳四郎。 “输给六郎,我心服口服!说投什么就能投什么……除了纪京辞先生,小六郎你可是唯一一个了!”柳四郎怎么看谢云初怎么喜欢,扫了谢云霄一眼,故意挑事道,“你是嫡出,这投壶之术,必定比你庶兄谢云霄胜出许多吧!” 谢云霄抿着薄唇,含笑不语。 谢云初道:“六郎如何能与兄长们相比,柳四郎高看六郎了。” “这话我可不信,谢云霄……你可敢与小六郎比一场?”柳四郎嚷嚷着,“陈郡谢氏出身的小郎君六艺学的都好,我们比不过……你们可以自己来比比,反正魁首肯定是你们家的,也让我们看看热闹,是不是!” 柳四郎这么一嚷嚷,其他纨绔也都跟着起哄。 晏知见瞧得出这谢六郎投壶之术怕是远在谢云霄之上,他知谢云霄是个庶子在汴京城中很艰难才立住脚。 他出声维护谢云霄,笑着说:“你们快都别起哄了!谢六郎是三郎的弟弟,我母亲又允了谢六郎夺魁首才准将红宝石石榴带回去,这可不仅仅是个魁首的事!” 谢云初从婢女的盘子中,拿过那把象牙折扇走至柳四郎面前,双手递给柳四郎:“六郎头次入汴京,为了外祖母的之物不得已,斗胆与柳四郎比试,你我同为拿回长辈心爱之物,六郎也能意会柳四郎的孝心,若柳四郎不计较六郎莽撞,还请收下令慈的象牙折扇。” 他看了眼谢云霄:“至于今日让六郎与三哥比试之事,怕是要让柳四郎和各位小郎君失望了,三哥与六郎一般都重视长姐,欲替长姐拿回传家宝,比试中难免会相让,六郎……不愿胜之不武,但若其他小郎君愿赏脸同六郎一战,六郎绝不扫兴,也定不会……让柳四郎将象牙折扇再拿出来,柳四郎放心收下。” 谢云初语声清亮,却十分有分量,看过谢云初投壶的小郎君们,已经知道谢云初的能耐,谁还会去和谢云初比试丢脸? 谢大爷不自觉想起谢云初在马车上同他说的那番话,谢氏……共荣共损之语。 谢大爷看了眼身旁的二弟,此事若是年幼的他……他必定是作壁上观,最好能赢了二弟这个嫡子。 可六郎有如此高超的投壶之术,却没有追着三郎打压,反而是维护。 这孩子的心胸,的确是……要比他这个大伯更为宽广。 他的确是应该好好反思反思。 柳四郎瞧着眼前投壶厉害,说话又有礼有度,玉雕雪砌似的小郎君哪里会生气,恨不得自己也有这样一个弟弟。 他笑着接过折扇:“小六郎要是不嫌弃,就叫我一声哥哥!我家中没有兄弟……和你很是投缘!” “柳兄……”谢云初乖觉同柳四郎行礼。 婢女将投壶所得的彩头捧给谢云初,她含笑道谢,只将那枚翡翠玉佩拿起……紧紧攥在手心里。 其余的都让元宝拿着,前来与谢大爷和谢二爷说身子不适,想先行回去。 谢大爷吩咐长随:“你送六郎回去,让府医好好给瞧瞧!” 谢云初再同谢大爷和谢二爷行礼后,又与晏知见告辞,这才离开。 二皇子萧知宴看着谢云初手中玉佩垂下的穗子,想到刚才那小郎君看到他时一顿的动作,那眼神……像是认识他一般,却又没有敬畏。 萧知宴似不经意问了谢大爷一句:“这谢家小郎君的投壶之术可谓难寻敌手,不知是和谁学的?” “这孩子四年前病了一场,醒来之后体质极弱,平日里除了读书也就是练练投壶来强身,当是自己琢磨的。”谢大爷忙恭敬道。 四年前…… 那倒真是巧了,云昭……也是四年前在无妄山没了。 萧知宴端起茶杯,许是因这谢六郎投壶的动作与云昭像似,名字里又有一个云字的缘故,他倒对这谢六郎生出几分好感来。 · 摇晃的马车内,谢云初垂眸看着手中的翡翠玉佩,用拇指轻轻摩挲着。 记的当初雕这翡翠之时,她雕的满手是血,可一想到能得到母亲一个笑容,她是甘之如饴的。 还有大邺二皇子萧知宴身上那枚凤血玉佩…… 谢云初攥着翡翠玉佩的手收紧,几乎要将玉佩捏碎在自己的手心里,心痛的闭上眼…… 凤血玉佩是师父带她出候府时,赠予她的。 师父说,她就像这凤血玉佩,脸上天生带着火红胎记,白壁有瑕却能成就她的独一无二。 (本章完) 第49章 县试 第49章县试 师父告诉她,她只是天生带了胎记,并非犯错,不需要自怨自艾。 她将那凤血玉佩看的比自己命还重要! 可当云昭知道师父送她凤血玉佩时那番话……开导了她后,便用更加名贵的玉佩来同她换。 云昭说大邺的二皇子同她一样天生面带胎记,又被送到北魏来受尽欺凌一蹶不振…… 云昭想要用这个玉佩和故事,来安抚二皇子萧知宴,让萧知宴也能像她一样好好活着。 那是她头一次拒绝云昭。 她说玉佩是师父所赠,不能送人。 可师父却说不过一块玉佩,让她不要眼皮子这么浅,云昭想要就给云昭,她是姐姐要让着云昭。 那时她只以为,云昭天生能得所有人的喜欢,哪怕心痛的在背地里哭了数次,还是将依照师父所言将玉佩给了云昭。 后来啊,她才知道…… 她出生时,北魏暴雨停歇,天降祥瑞异象,司天监是根据她的生辰八字,预言随祥瑞而生的女子有凤凰命格。 被她视作救赎的师父,其实……是父母请来为她和妹妹转换命格的大师。 她的师父,是为了云昭而来,并非为了她。 谢云初死死攥着玉佩,手背青筋凸起,她紧咬着牙,即便是闭上眼……泪水也不断从眼角冲出。 她从出生起,便一次又一次的被人抛弃。 她眉头紧皱,用衣袖擦去眼泪。 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本就不属于她的玉佩她不稀罕,她亲手雕的玉佩如今就在她的手中。 这是天意让她同上一世告别。 都过去了…… 此生,她借着“谢六郎”这余毒未清的身子,得到了最珍贵的骨血亲情。 她不知道能活多久,她必须在死前为她的母亲和长姐铺好未来的路,这才不枉费母亲和长姐疼她一场。 谢云初用帕子将翡翠玉佩包了起来,放入怀中,将马车车窗推开一条缝隙。 她看着这车水马龙行人摩肩接踵的繁华汴京,心中明了谢老太爷、谢大爷、谢二爷还有谢氏族人,还有这世人……看重的是什么。 她没有更为贵重的身份,空为谢氏嫡孙,身子孱弱,又无功名在身,谢氏一族才会轻视母亲和长姐,苏明航才敢对长姐下此狠手。 他们都觉得母亲和长姐,没有人撑腰。 可她要是有功名呢? 她若并非一届白衣,功名加身,成为童生、秀才、举子,甚至是进士…… 母亲和长姐才能在谢家和未来婆家有底气。 她考绩越好,谢氏便越会想办法找大夫、找药材来给她续命,她就有更多的时间为母亲和长姐谋划未来。 · 谢大爷回府之后,将今日在长公主花宴上谢云初投壶一鸣惊人之事同谢老太爷说了后,又道:“父亲,儿子觉得,不如……就将六郎留在汴京您看如何?” 谢老太爷看向大儿子。 谢大爷接着说:“汴京到底是大邺国都,能人众多可以为六郎寻更好的大夫,二来呢……六郎到底是我们谢氏大宗嫡子,与大都城这些勋贵家子嗣来往多对他有益处,今日在长公主的花宴上,后来的大皇子和三皇子都问了六郎,就连二皇子也称赞六郎投壶之术……” “不可!”谢二爷脱口而出。 正在细思的谢老太爷看向自己的二儿子:“老二?” “父亲……”谢二爷起身同谢老太爷行礼,“六郎身子孱弱,留在汴京儿子实在是不放心。” 自己的“儿子”可是个女儿身,留在汴京城被人发现了可如何是好? 尤其是现在父亲对女儿正看重之时,只会罚得更重。 他的妻室陆氏怕就活不成了。 谢大爷一怔,想起谢云初在马车内同他说的那番话,他看着自己嫡出的弟弟,以为谢二爷在心里怪他。 谢大爷放低了姿态:“二弟,大哥知道……雯蔓的事大哥没有出面,你心里是怪大哥的,担心六郎独自在汴京城中,大哥也会不闻不问!二弟大哥虽然有自己的无可奈何,可雯蔓之事的确是错了!大哥……先给你赔个不是!” 谢大爷站起身,长揖同谢二爷致歉。 谢二爷眉头紧皱,本想说并非因雯蔓之事不能谅解兄长,可他又不能说其实六郎是个女子这话,只能抿着唇不吭声,干脆默认。 他只对自己父亲道:“父亲,儿子……就这么一个嫡子,身子那么弱,出了雯蔓的事,将六郎一人留在汴京,您觉得……六郎的母亲陆氏能答应吗?” 谢老太爷想了想后同谢大爷道:“老大,你先坐下!父亲知道你想让六郎留在汴京,实是为了六郎的前程,可六郎身子孱弱……在永嘉那样气候宜人的地方养着尚且离不了汤药,汴京城夏热冬冷,六郎怕是受不住!还是先调理六郎的身子,等六郎身子好些了再说其他的。” 尽管谢老太爷这么说了,谢大爷还是不死心,道:“父亲,不如……咱们把六郎那孩子叫来,问问他的意思!六郎那孩子心中一向有成算,听听孩子怎么说吧,您觉得呢?” 谢云初很快便被谢大爷的长随唤了过来。 谢大爷说完想要谢云初留在汴京城之后,又道:“今日大皇子、二皇子和三皇子都问起过你,六郎……留在汴京城对你的前程来说,是有好处的,大伯在汴京城中也会成为你的依靠。” 谢二爷生怕谢云初答应,忙说:“六郎,你想想你母亲和长姐,你若是留在汴京,他们能放心吗?” 谢云初起身同谢老太爷和谢大爷、谢二爷一拜,直起身,郑重开口:“大伯的好意,六郎明白!但……六郎想回云山书院,明年二月参加县试。” 谢二爷手猛然收紧,也不知这是谢云初搪塞谢大爷之言,还是真的异想天开想去县试。 “为何突然说要县试?”谢老太爷撑起自己的身子,定定看着谢云初白净的小脸。 这孩子藏拙了这么多年,他还以为要劝这孩子下场参试要费一番功夫,谁知道他竟主动提了出来。 (本章完) 第50章 报仇 第50章报仇 谢云初抬眸直视谢老太爷,缓声开口:“随祖父来汴京的路上,孙儿一直在想,为何……苏明航敢那般对长姐,无非……是觉着我这个弟弟白身,又体弱,若我能得功名,长姐有个出息的弟弟撑腰,来日也能再寻得好姻缘。” 原来……是为了自家长姐。 谢老爷子见谢云初眸色清澈,知道这孩子说的是实话,他想起魏管事说谢云初是个重情重义的孩子,忍不住点了点头。 “你愿意参试,这自然是好事,祖父自然高兴,就怕你身子吃不消!”谢老太爷语声徐徐,“不过也不碍事,到明年县试还有十个月的时间,回去后好好调一调你这身子!” 谢云初忙长揖同谢老爷子道谢:“多谢祖父。” “老大,既然如此……六郎还是回永嘉,一来永嘉气候宜人,二来……我可亲自教导六郎的学问。”谢老太爷道。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谢大爷自然已无话可说,只得颔首。 临从谢老太爷院子告辞,谢云初又说……还未见识过汴京城夜市的热闹繁华,想岀去转转。 刚才来之前,元宝来报,说盯着永宁伯爵府的人回来,说苏明航出府了,而且是一个人从角门偷偷岀去的,没带护卫和长随。 谢老太爷笑着看向谢云初,只觉……谢云初说要出去看热闹,才显出几分十三岁孩童该有的孩子气来。 他道:“这是应该的,你和五郎,还有你两个族兄,都是头一次来汴京,是该好好去看看!” 谢大爷也说:“这几天就让二郎和三郎带着你们岀去走走,岀去的时候记的带着护卫。” 从谢老太爷的上房打帘出来,谢二爷负手看着谢云初,绷着脸道:“跟我来!” 元宝原本正要同谢云初说话,听到谢二爷这话,惴惴不安退到一旁。 “是,父亲。”谢云初应声。 一路回了谢二爷住的院子。 谢二爷屏退左右,在黄花梨木的临床软榻上坐下,盯着乖觉立在他面前的谢云初,一肚子的火。 他知道,谢云初要去参加县试之言,不止是说说,是真有这个打算。 “你怎么去参加县试?你知不知道你……”谢二爷声音顿了顿,拳头攥紧,“要是被发现了,整个谢氏一族都得被你连累!” “我这个身子,父亲有什么可担心的?”谢云初清冷的眸子中,带着凉薄的浅笑,“即便现在起,学问上有祖父指点,我拼尽全力,可我能活得了多久,谁又知道?能不能撑到殿试……谁又知道?” 谢二爷心像被针狠狠扎了一下。 “我不过是,想要在死前……最大程度成为母亲和长姐的倚仗,绝不会连累谢氏,父亲安心。”谢云初再次朝谢二爷行礼,“父亲若没有其他事,六郎就先告辞了。” 谢二爷嘴唇嗫喏,还未出声,谢云初便已经恭敬退至屏风处,转身离开。 他听到女儿打帘而出的声音,喉头翻滚,紧攥的手缓缓松开。 想到今日投壶时,周围人看着女儿赞叹敬佩的目光,女儿胸有成竹的沉着表现。 不知道为何,他只觉……似乎越来越不了解自己这个女儿了。 谢云初从谢二爷的院子中出来,元宝便连忙迎了上去。 元宝看了眼谢二爷的长随,跟着谢云初走出一段距离才道:“六郎……魏管事说您当初在运河上分批让入京的人已经陆陆续续到了。” 谢云初点了点头。 等牛御史派出去的人,在这些“从永嘉”而来的读书人嘴中,打听到他想知道的事情,也就该上奏了。 想来苏伯爷也快要回汴京了。 不知,苏伯爷看到汴京这个局面,会不会觉得惊喜…… “对了,刚才晏小侯爷派人来请三郎,好像说今夜汴京城有名的那个凌仙楼出了什么新的舞曲,一会儿要在湖中画舫上演,说京中不少勋贵人家小郎君都去,将才六郎被大爷叫了过去,所以只有五郎和云溪、云柏两位公子跟着一起去了。” 负手而行的谢云初,侧头看了元宝一眼,唇角挑起:“你去找魏管事,就说我想去汴京夜市转一转,祖父已经允准,让他从永嘉带来的护卫中,挑几个听话且身手好的,换上便服,跟着我岀去一趟。” “咱们也去凌仙楼的画舫吗?”元宝追问。 谢云初唇角笑意凉薄:“去报仇……” 谢云初从谢府角门出来,正要上马车时,去盯着苏明航的人送信回来,说苏明航往明月馆去了。 “六郎,那我们去哪儿?”元宝问。 谢云初同元宝说:“你同马车一路去画舫,走慢一些……这一路你沿途买些好吃的和好玩儿的,带给母亲和长姐还有四妹她们,别着急!务必让人以为我就在马车中。” 怀里抱着谢云初披风的元宝一听这话,额头顿时冒出汗来,有些紧张,看了眼魏管事派来跟着六郎的十二个护卫。 “去吧,别怕。”谢云初从元宝手中拿过披风,披上。 “六郎小心!”元宝道。 谢云初带上兜帽,只带了四个护卫朝着幽暗的巷子深处走去。 元宝也上了马车。 见马车动了起来,谢云初也走远,剩余那八个护卫队率,同自己的下属道:“回去同魏管事说一声!快去!” “是!”护卫从角门跑了进去找魏管事。 · 明月馆。 甘菱正跪坐在苏明航的脚下,身子贴着苏明航的腿,娇娇媚媚哭着:“郎君……甘菱生怕连累郎君!甘菱若是早知道郎君会被谢家拿住把柄,就是碰死在这里也绝不让郎君为我赎身!” 苏明航怜爱轻抚着甘菱发顶:“不怪你!我从未怪过你……” “这次卖红宝石石榴的事情,我原只是想为郎君出一口气,让谢家出一大笔银子买这红宝石石榴,如此……郎君手中也就有些活钱了,可我没想到事情竟然闹到晏小侯爷这里,还还害得郎君为我得罪了长公主,我……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甘菱哭得越发伤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