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穿越 “陆云鸿,你别磨磨蹭蹭的了,赶快签下这放妻书。” “我女儿生来金尊玉贵,不是要跟着你家遭难的,你若是执意不肯,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陆云鸿,你如今已经是阶下囚,还端什么架子?我敬你也是个读书人,你若真想拖着我妹妹陪你死,那我可就要动粗了。” 陆云鸿? 谁啊? 刚刚睡醒的王秀睁开眼,入目的一切瞬间将她惊醒,整个人也控制不住地从稻草床上弹起来。 只见四面铜墙铁壁,压抑森严,外面更是烛火微微,血腥气极重? 再一看,眼前三个大男人望着她,目光皆是复杂古怪。 “你们……?”王秀试着交流。 这时那位老者便满含愧疚地走向她,眼中闪烁着泪意道:“秀儿,你放心,爹就是豁出去这把老骨头也会救你出去的。” 啥? 王秀懵逼了,难不成她穿越了? 她低头一看,只见自己穿着宽大的囚服,那个囚字上还染着鲜红的血迹,作为一名严谨的外科医生,人血和假血她还是分得很清楚的! 她再一看自己的手,白皙细嫩,虽然上面有些细细的口子,但一看就是最近才伤的。这显然不是她的手,她的手因为常年拿手术刀,右手食指下有细细的茧。 就在她沉凝期间,另外一个英俊挺拔的男子也走近道:“阿秀,你放心,陆家人犯的事与你不相关,陆云鸿和你成亲后就去了河南治水,这些事情太子都是知道的,他已经向皇上呈情,皇上也已经同意,只要陆云鸿签下放妻书,你便可以跟我们走了。” 王秀一脸懵逼,虽然大家都喜欢叫她秀儿,但那是调侃她的意思。 莫非她穿越到了同名同姓的王家女身上? 陆云鸿? 治水? 放妻书? 王秀看向边上那个男人,眼里闪过一丝惊恐。 历史上有个名人也叫陆云鸿,那便是八百年前的大燕赫赫有名的帝王师,三朝辅臣,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陆首辅。 他十七岁高中状元,本以为走马观花从此踏上青云路?谁知道急功近利跑去帮他爹治水,偏巧遇到百年难得的水患,造成黄河决堤,数十万老百姓流离失所,损失惨重。 皇上当即将他们全家下了大狱,准备不日问斩。谁知道他爹在狱中撞柱而亡,反倒让皇上顾念起旧日君臣之谊,便只将他们一家流放。 三年后,太孙继位宽恕陆家,陆云鸿重回朝堂,开启了他勾结宦官,称霸朝堂的一生。 曾有无数的史学家感叹,陆云鸿特莫的就是帝王之才,只可惜他没有儿子,他要是有儿子一定会造反的,到时候杀的就不是那些与他作对的官员,而是整个大燕的忠臣良将! 历史上谢皇后的胞兄不过是说了一句:陆云鸿无子,必好龙阳。结果就被陆云鸿当街挖了眼珠,踩碎了眼珠喂狗。谢皇后也因此被吓出病来,没过多久就死了。 只是眼前这人俊美非凡,挺拔如松,宽肩窄腰,怎么看都是个健健康康的男人啊,怎么会没有儿子呢? 莫非他真好龙阳? 恰好这时,陆云鸿睃了她一眼。 王秀只觉得他那目光猛地一寒,她顿时觉得后背发凉,心里暗道:没有儿子也是她惹不起的男人啊! 王秀生前活了三十二年,作为一名优秀的外科医生,她也见过太多各式各样的人。 但像陆云鸿这样,静静地站在那里,看你一眼就像是……鬼魅! 是的,鬼魅! 王秀咽了咽口水,在心里爆粗。 特莫的,穿越就穿越,为什么是在牢房里,而且还面对这样一个看起来就不太正常的男人? “呵!”陆云鸿冷嗤一声。 他不明白自己怎么就不太正常了?难不成是因为他是重生回来的,本来想拖着不写放妻书,狠狠给王秀一次教训。 谁知道他突然发现自己能听见王秀的心声,很明显,王秀跟他一样换了芯子。 前生因为王秀背叛,以至于他一生对女人厌恶至极,身边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哪里来的儿子?重活一世,他也没有什么好激动的,只想给王秀一个教训,吓唬吓唬她以后再休了她。 可是现在,他发现更有趣的事情了。 八百年后穿越来的是吧?还知道他最后权倾朝野却没有儿子? 明知道谢国舅的下场还敢猜测他好龙阳?? 很好,就是不知道她知不知道“王秀”的下场? 为了试探,陆云鸿大手一挥,故意签下了放妻书。 “你走吧,从今往后你王秀与我陆云鸿再无干系!” 王秀紧盯着陆云鸿递过来的放妻书,眼睛都红了。 日! 她还真成王家女,那个与她同名同姓的悲催女人。 陆云鸿给得到是爽快,可这王家的厄运便是从这张放妻书开始的。很快王家不仅家破人亡,王秀也落得个被人侮辱至死的下场。 原因是王秀和陆云鸿的婚姻是皇上亲赐的,因为太子求情,皇上表面上不追究,可王家竟然为了女儿不顾他一个当帝王的颜面,早就在心里深恶痛绝。 而过不了多久太子就会卷入巫蛊案,身为太子党的王家很快就被清算得干干净净。 王秀为了保命,竟然委身于安王做妾。不曾想三年后安王造反,王秀被乱兵侮辱,惨死在安王府的后院。 历史归历史,她又不是真的王秀,她犯得着给自己找条绝路吗? 王秀一把扯过放妻书,狠狠撕碎。 “秀儿!” “妹妹!” 王家父子心如刀割,看着王秀的目光满是震惊和疼惜! 王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再抬眸时,已满是泪痕。 不是她装,而是初来异世,又在牢房里,说不害怕是假的。 可她很清楚,如果她出去了,王家的厄运是注定的。她占了人家女儿的身子,就算不能孝敬人家,至少也不能害得人家家破人亡。 更何况,她知道陆云鸿不会有事,陆家只是被贬回乡下待了三年而已。 最重要的,陆云鸿不会生育,加之与宦官有勾结,就算不是好龙阳,那也一定是身体不行。 一个身体不行的男人对她能有什么威胁? 想到这里,王秀看向陆云鸿,因为害怕自己情绪不到位,她还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陆云鸿捏了捏拳,嘴角勾起一抹冷幽幽的笑容。 这个王秀果然知道原身的下场,看来她的确是八百年后穿越过来的不错。兴许是两个人的魂魄有异,所以他才能听到她的心声。 不过她说什么? 他身体不行? 对她没有威胁? 呵呵,女人,你给我等着! 第2章 谁断袖? “云鸿,我是你的妻子啊,你怎么能这么狠心要我离开?”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想让我活命。可是没有了你,我还活个什么劲,还不如现在就死了?” 王秀哭诉着,仰着头去看陆云鸿,泪眼婆娑,看着十分情真意切。 王家父子吓得心神不稳,连忙一左一右地拉着她,怕她做傻事。 陆云鸿明知她在做戏,见她那吧啦吧啦掉下来的眼泪,嘴角还是抽搐几下。 她不想走,刚好,他也不想让她离开。 后世还点评了他什么,他真的很想知道。 “秀儿不想走,那便不走吧,放妻书就此作罢。” “那怎么能行?” “就是!绝对不行!” 王家父子横眉竖眼,坚决不同意。 陆云鸿也不恼,只是看向王秀的目光似笑非笑,好像是在说:看吧,与我无关! 王秀心里堵了口气,幽怨地瞪了他一眼。随后起身道:“父亲,大哥,你们听我说。” “我和云鸿的婚事是皇上亲赐,倘若我这个时候背弃云鸿,那就是相当于在扫皇上的颜面,皇上会不高兴的。” 这些王家父子何尝不知,但跟王秀的性命比起来,那些便不重要了。 王文柏道:“秀儿,爹爹知道这样做对不起皇上,等你出去以后,爹就去辞官,我们一家回乡办个学堂,一定可以度日的。” 王林也道:“是啊,妹妹你别担心,再说了,王家的前程哪有你的性命重要?” 即便不是亲生女,此时的王秀也动容了。 原来父兄什么都知道,却还是选择救她而不计后果。这样的亲情,不正是她一直渴望而得不到的吗? 想到前生父母重男轻女,大哥挥霍无度父母都会纵着他,可是她不过是想念一个好一点的医科大学,都要自己勤工俭学才能去念。即便后来她有了一份体面的工作,对于父母来说,也不过是一个可以贴补家用的女儿,其他的什么都不是。 王秀再次跪下,给王父认认真真磕了一个响头。 王父去搀扶她时,她紧紧握住王父的手道:“爹爹听女儿一言。承蒙爹爹娘亲养育,五位哥哥爱护,女儿已是满怀感激。如今女儿不孝,已嫁做陆家妇。倘若父兄执意让我回家去,让我成为拖累整个王家的罪人,那女儿情愿从未投生过王家,宁可现在就死。” “求父亲成全女儿一片孝心,他日若真成为刀下亡魂,盼父兄能替陆家上下收尸,送返原籍安葬,也算是全了王陆两家的情义。” 王秀说完,再度叩首,亦是深深响头。 王文柏扶不住女儿,已经是泣不成声。 王林堂堂一个七尺汉子,又是五城兵马司指挥使,此时也是眼泪横飞。 陆云鸿没有再听见王秀的心声了,他知道此时的王秀是真心实意不想牵扯王家进入泥潭,明明只是一个异魂,又并非王家的亲生女儿,她竟能做到如此地步? 当年王秀要有这个觉悟,王家何至于连个后人都没有留下? 就在此时,他听见王秀的心声道:妈呀,还不同意吗?我都把自己感动得稀里哗啦,恨不得大哭一场了。 想一想,当年的王秀也是可怜,才十七岁,又是被父兄宠爱长大,哪里知道人间疾苦? 在这天牢大狱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一听说可以出去了,那还不跑得比兔子还快? 只是可惜,她应该至死都没有想通,她只是想像从前那般恣意地活着而已,为何如此艰难? 陆云鸿诧异地望着王秀,想不到她竟然还会替原身说话?虽然她不尽知实情,可他心里的怨气竟然淡了不少? 前生他恨了王秀几十年,也不是不明白王秀当时撇下他和陆家的无奈,但他就是原谅不了。 尤其是,王秀最后委身安王。这成了异党用来恶心他的事实,王家也变成了他们嘴里的秽臭鼠辈。他一直在想,如果王秀一直活到最后,她会不会后悔? 因此他重生想的第一件事,便是保住王秀的性命,让她亲眼目睹王家的惨状。 可现在,他已经没了这个兴致。不是因为此王秀非彼王秀。 而是因为他突然明白,王秀与他都是造化弄人,他们谁也不想落得那般结局,但谁都没有避过。 王文柏还在泣声道:“秀儿如此贴心懂事,让爹爹怎么舍得下?” 王秀抹去眼泪,大义凛然道:“爹爹必须舍,否则女儿岂不是枉受爹爹教诲?爹爹是太子少傅,一举一动,满朝文武谁不争相效仿?” “爹爹养育女儿一场,女儿成不了爹爹的骄傲,也不想让爹爹蒙羞。” 说罢,又唤王林:“大哥,我求你带爹爹走吧,莫要让我恨你们一辈子!” 王秀说完,转过头去,已不肯再看他们。 王林扶着父亲,二人皆是不忍,但见王秀心意已决,一时间痛心疾首,哽咽出声。 陆云鸿适时地出声道:“岳父,大哥,你们先回去吧,我再劝劝秀儿。” 王秀睁着红红的双眼,对陆云鸿怒目而视:“你若跟爹爹和大哥一样,那我就当白嫁你一回,日后若能活命,也绝不做你的妻。” 陆云鸿眉眼一动,猜测她是故意说的,便听她心声如何? 只听王秀在心里道:丑话先说在前头,日后再跑,想必陆云鸿也不会太吃惊了。 陆云鸿:“……” 你一个上知千年万年,下知八百年的历史活物,还想跑?? 陆云鸿看向王秀的腿,寻思从哪里开始打断为好? 王秀被他看得心发慌,跑过去撞了他一下,没好气道:“看什么看,你休想摆脱我!” 陆云鸿笑,执起王秀的手说:“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王秀:“……”?? 卧槽,他竟然摸我的手,那他究竟是不是死断袖啊? 请问现在我后悔了,我还能跑吗? 王秀下意识看向王家父子。 下一瞬,陆云鸿好死不死地直接挡在她的前面,凉凉道:“别看了,徒增伤心。” “你看你这衣袖都断了,夜里是不是会冷?你穿我的吧,我的没有断。” 看着陆云鸿准备宽衣解带的王秀:“……” 第3章 金豆子 “妹妹,你拿着这个,好好照顾你自己。” 王林冲上前来,撞开了准备脱衣服的陆云鸿,给王秀塞了一包重重的东西,听声音好像是金银之物。 眼下在天牢里,这些东西的确有用,王秀就没有推辞。 不过她掂了掂,好重啊。 王家父子离开以后,王秀打开一看,全都是实心的金豆子,一颗颗芸豆般大小,肥胖喜人。 王秀数了一把金豆子,一共五十六颗。她欣喜地抬头朝陆云鸿看去,本想说些什么的,突然就拧起了眉。 她记得她刚刚好像是要跟陆云鸿确定一件事的,到底是什么事情去了? 她怎么给忘记了? 王秀还在想,陆云鸿出声打断她:“别想了,这些都是你父兄给的,那些差役不敢碰,你收好就行。” 王秀当即蹙眉,暗道:他不会以为我要给他吧?啧啧啧,想什么东西呢?臭不要脸! 陆云鸿:“……” 王秀摸了几颗出来,把余下的都塞进她的腰带里,胀鼓鼓的。 “腰缠万贯”那个词,现在想起来真是贴切,还莫名地爽啊! 王秀看着来巡逻的差役,朗声喊道:“这位大哥,能帮个忙吗?” 那差役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走近道:“王娘子有什么吩咐?” 王秀见那差役对她很恭敬,猜想是因为她父兄的原因,当即掏出一颗金豆子递了出去。 那差役受宠若惊,垂首道:“若有违法纪之事,那是万万不敢做的。” 王秀先给一颗金豆子只是试探,见这差役这般模样,当即就明白了,在这大狱中,一颗金豆子也是很值钱的。 她在心里微微松了口气,面上却镇静自若:“这位大哥千万别误会了。我只是想打听一下,听闻我公爹受审,伤得可严重?” 那差役一听,连忙松了一口气道:“此案三司会审,皇上督查,无人敢对陆大人滥用私刑,陆大人现在还好。” 王秀又递一个金豆子过去,那差役都已经呆了,静听吩咐。 陆云鸿听见王秀的心声,还以为她知道金豆子的价值后会立即收敛,并且像防贼一样防着他。 谁知道下一瞬,他听见王秀道:“那能让我夫君去见见吗?不用进去,就在门口说几句话就行。” 那差役有些为难,不过看着金豆子踌躇着。 王秀当即又添了两颗。 这个时候,别说是差役,就是陆云鸿也愣住了。 她刚刚不是很在乎钱的吗?怎么转瞬间又变了模样? 就在陆云鸿狐疑时,那差役看向不远处几个兄弟,见他们微微点了点头,这才一狠心答应了。 像这种大案,一不留神就会被牵扯进去,他们也是拿着身家性命在赚银子了。 王秀见状,当即松了一口气,转头甜甜地看向陆云鸿。 那模样,娇俏中带着一丝容易察觉的骄傲,好似在说,看吧,我成功了。 陆云鸿深深地望向她,想再听听她心声说些什么,却什么都没有听见。 反而是王秀跑过来,悄悄在他耳边道:“这么大的案子,眼看我们都逃不出去了,我怕公爹会做傻事。” “你先过去,且宽慰他几句,然后告诉他,只要我不出去,我父亲和几位哥哥定会尽力周旋,就算他真的心灰意冷,也请再等上两天。” 陆云鸿心里微怔,都忘记了要推开王秀。 等她说完,他心里复杂难辨,一时间竟不知如何自处? 正发愣时被王秀推出牢房,她再次小声叮嘱:“你一定要说清楚啊,我还在这里,我没走。” 虽然不知道历史上的陆守常是不是因为王家弃他们不顾而心灰意冷,但现在她留下来就是个变数,再说了,皇上还是想保下陆守常的,毕竟发生黄河决堤之事纯属天灾,就是现代科技强大也防不胜防,更何况八百年前的古代? 没走远的陆云鸿听见王秀的心声,回头去看她。 只见王秀在铁窗里朝他挥了挥手,唇瓣轻启,坚定地望着他说:加油! 那是什么话? 陆云鸿听不懂,眼瞳微深,却还是勾了勾嘴角。 这个异魂不愧为医者,比他想象要正直善良。 陆云鸿走后,王秀松了一口气。 牢房里换了一茬人了,一个个见王秀站在牢房门口,路过都要打一声招呼,叫她:“王娘子好。” 王秀猜想,一定是刚刚金豆子效应。 王秀不知道现在金价换算,想来应该不低,不然这些人不会刻意过来巴结她。 从来没有花过金子的她,具体价值也不知。只是眼下不知道能不能将这些金豆子带出去,不如将它们花得有价值些。 更何况这些差役看起来都很谨慎,可见不是什么钱都敢赚的。 她叫来牢头,问道:“你叫什么?” 牢头恭敬道:“我叫郑三,王娘子有何吩咐?” 王秀将早就掏出来的一颗金豆子递给他,吩咐道:“我也不知道还有多久才能出去,近来就麻烦郑三爷替我跑跑腿,传些话。” 郑三接过金豆子,想咬,但是忍住了。 他们牢头也有高低贵贱之分,刚刚换走的那一茬都是京城里有人脉的,平时收受贿赂都会避开他们。想不到今天到让他捡了个漏。 郑三当即道:“我郑三在大牢里混饭吃的,当不起王娘子一声三爷,王娘子叫我郑三便可。” “有什么吩咐王娘子只管说,只要我们能办到的,绝不推脱。” 王秀直接又掏出一颗金豆子来,大方道:“刚刚那是给你的,这个给兄弟们分了吧。我在这大牢里一日,就劳烦兄弟们照顾了,等我出去,一定不忘大恩。” 这一下,郑三真的被震住了。 一出手就二颗金豆子,早就听闻王家大小姐最受宠,吃穿用度比她那五位哥哥还好,没有想到,这都到大牢里了,王家人还往她手里送金豆子,真不愧是王家嫡女。 牢头连忙把其他差役叫来,一同兑了银子分,然后他们看向王秀的目光越发尊敬了。 王秀也不跟他们客气,直接道:“官家不提审我们女眷,不知道这牢房可不可以换一换?” “也不要什么高床暖枕,就是干净点就行。” 郑三当即道:“当然可以,我那里有一床我媳妇刚做好的被褥,还没有用过,王娘子不嫌弃的话先用着。” 王秀刚刚见他们兑了银子,一颗金豆子换的银子大概有二十两左右,心想不如换银子使,当即又掏出一颗金豆子,故作为难道:“那这银子怎么算呢?” 郑三连忙道:“不用了不用了,刚刚给的够多了。” 王秀道:“你们挣的本就是辛苦钱,又要养家糊口的。再说了,这被褥是嫂子做的,你说了不算。” “我看就打一两银子吧,当是我给嫂子的辛苦费。另外的你给我找了零,我也好买些别的东西。” 其他差役一听,当即争先恐后地抢了起来。 有卖洗脸盆的,有卖香胰子的,还有卖衣服的,层出不穷…… 王秀来者不拒,全收了。 没过一会,她的新牢房里什么都有,而且还干干净净的。 王秀住得舒坦了,很快想起了她还有一个婆婆和三个小姑子,不知道她们现在怎么样了? 第4章 照顾家人 王秀很快向郑三打听起陆家女眷的消息。 郑三道:“她们在南所,那边关的犯人多,又湿又冷。咱们这边是北所,只有上面打过招呼,像王娘子和小陆大人这样的才能住进来。” 王秀当即压低声音问道:“可有什么办法没有?” 郑三小声道:“办法不是没有,但南所那边需要疏通一下,到时候就让他们编个借口,说有漏雨进水了,临时换过来的。” 王秀道:“你说要多少银两?” 郑三今日贪墨得多了,不敢再放肆,连忙道:“那边的兄弟好说话,二十两就够了。” 王秀听后,直接甩给他两颗金豆子:“钱多好办事,到时候再问问兄弟们有没有干净的被子,也给她们弄点进来,她们也都算是我的家人,我不忍心。” 郑三捧着金豆子心花怒放,又感叹王秀身处大狱不忘照顾婆母小姑,当即道:“王娘子放心,我一定给您办得妥妥当当的。” 因为使了银子,王秀的牢房压根就没锁,差役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给王秀说起了陆家的境况。 “小陆大人原先有个同窗,是户部尚书的独子计云蔚。听说他派人去河南查了,八百里加急求见皇上,势必要为陆家翻案。” “朝中还有太子殿下,梅大人,王大人等力保陆家,想必陆家会熬过去的。” 王秀一头雾水。 计云蔚是谁?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很快,王秀的婆婆陈氏和三个小姑子都来了。 陈氏是陆守常的发妻,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感情很好。 陈氏面善心慈,说话轻言细语,温温柔柔的,王秀对这个婆婆还是很有好感的。 三个小姑子,个个如花似玉的,看得王秀眼前一亮。 大姑子性格腼腆,叫了她一声嫂嫂,便没怎么说话了。 二姑子性格沉稳些,有点小聪明,还悄悄问她是不是使了银子。 三姑子年纪还小,胆子也大,一来就握住她的手,好像害怕她也受了委屈一样。 眼下她们三个,大的才十六,刚刚议亲的年纪,现在别说是姻缘,就是名声只怕也没了。 其余的一个十四,一个十二,花骨朵一样的年纪,真是可怜得紧。 王秀拥着她们,连忙道:“太太,三位妹妹,你们都来了。” “牢房我请几位大哥打扫过了,应该会比那边舒服些,你们看看可还行?” 陈氏见王秀迎了上来时,苍白的面色顿时缓和了许多。现在见王秀又关心着她们的处境,心里大感安慰。 她看了干干净净的牢房,还有被褥等物,眼里浮现着感激之情。 毕竟陆家落到这样的境地,最不好的结果她也想过了,左不过也就这几天的光景。 但王秀明显还可以出去,却能这样待她们,她对这个儿媳妇已经没有微词了。 “你也去休息吧,虽然他们没有拘着你,但咱们也不能太放肆。” 王秀颔首,乖巧地应了。 不过她看到三个小姑子那雪白的脸,还有那几双惊恐不安的眼睛,还是出声安慰道:“乖乖的听话知不知道,大嫂会想办法救你们出去的。” 三个小姑子一听,连连点头,都乖巧地应了。 王秀借着安慰她们的功夫,将她们送进牢房里,顺便让郑三给买了一桌子好饭菜。 陈氏看到王秀花钱大手大脚的,担心她以后没钱花了,便提点道:“在牢房里就不要铺张浪费了,我们随便吃点就行,你爹娘给你的钱还是留着吧,说不定往后用得上。” 王秀一边吃着烧鸡,一边道:“太太别说了,我已经决心和陆家共存亡。往后若是能平安出去,我爹娘还会给我钱的,太太别担心。” 陈氏:“……” 陆家三个小姑子:“……” 吃完饭,王秀把打包好的烧鸡递给郑三,说道:“劳烦跑一趟,这是给我公爹的。顺便问问,我相公怎么还不回来?” 不得不说,有钱就是大爷呢。 不到一刻,陆云鸿就回来了。 他明显洗漱过了,原本松散的头发都被他挽起来,让额头看起来干净整洁,面如冠玉,眉若刀削,整个人透着一股英气的潇洒,书生气少了许多。 尤其是那双幽幽的瞳孔望过来时,配上那一身黑色的交领直裾,仿佛就是一个从夜色中走来的贵公子,身处囹圄也未能折损他本分风采,反而更显得他气质不俗,矜贵不凡的本相。 王秀只觉得眼睛被烫了一下,等到陆云鸿走到跟前来才反应过来。 她借故摸他的衣服而掩饰自己的尴尬,开口问道:“他们还给你找了衣服来换?” 陆云鸿的身体几乎与她毫无距离,他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这样亲近了,忍不住抬头看她,目露狐疑。 却见王秀自然而然地牵着他的手走到床边坐下,心里嘀咕道:都说人靠衣装,这句话果然不错。刚刚还入不了眼的男人,这会子差点闪瞎我的狗眼了。 陆云鸿忍着笑意,心情舒爽道:“不是他们给我换的,是计云蔚回来了,他要为我们陆家翻案。” 王秀一头雾水:“计云蔚是谁?” 陆云鸿道:“我的一位知己好友。” 王秀坦言:“不认识。” 陆云鸿轻笑:“没关系,以后我介绍你们认识。” 王秀根本不在乎这些,便道:“这不重要?你去怎么说的,稳住公爹的情绪没?” 陆云鸿见她眉头紧缩,目光一动不动地望着他,深色的瞳孔里满是担忧,当即目光一怔。 “你说话啊?”王秀摇着他,心里还是担心陆守常的安危。 陆云鸿只觉得心脏揪了一下,说不清是什么情绪,却是忍不住将实话都告诉她:“别担心,都稳住了。” 其实早就他重生之际就做了安排,那时他被押解上京,途中便已经暗中托了计云蔚去查。 王秀忍不住狐疑:“什么叫都稳住了?” 陆云鸿道:“计云蔚在上游河堤找到故意掘堤之人,才使得水患蔓延,累及下游百姓。” 王秀愕然:这么快就找到替死鬼了? 那当初王家再忍一忍,是不是就不用死翘翘了? 可……命运啊,就是这么残酷! 王秀感叹完,发现陆云鸿盯着她,目光微深。 王秀紧张道:“你干什么?” 陆云鸿看了一眼焕然一新的牢房,似笑非笑:“没有什么,就是看娘子好像不太高兴。” 王秀惊呼道:“怎么可能?” 陆云鸿看了看四周,意味深长道:“不是吗?” 王秀不懂他的意思,只是奇怪地跟着看了一眼刚布置好的牢房,然后突然回过头来,一时间忍不住在心里哀嚎:你懂什么啊啊,这些都是我的金豆子啊!! 不行,我今晚一定要睡回来。 说着,悲戚地走向刚铺好的床,倒头就睡! 陆云鸿也走过去,不过他没有睡,就坐在床边。 忽然,伤心过头的王秀幽幽地转了个身,从后面抱住他的腰。 “嘘。” “别说话!” “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听!” 浑身僵硬的陆云鸿:“……”? 第5章 脱困 不知不觉,王秀睡了过去。 陆云鸿望着她,目光幽深如墨。 她那个世道,没有出嫁的小姑娘可以随便抱男人吗? 还是说,她已经把他当相公了? 如果她已经准备把他当相公,那他要把她当娘子吗? 想到和王秀成亲后就划出的楚河分界,一时间陆云鸿眉头深深,拿不定主意。 …… 夜深了,忙碌了一天的顺元帝终于得以歇息片刻。 他命人传了东宫一位内侍进来,淡淡地问道:“王家把人接走了?” 那内侍连忙跪地道:“回皇上,王大人和王指挥使都亲自去接了,小陆大人也写了放妻书,不过王娘子把放妻书撕了,说要和陆家共进退。” 这到是意外,顺元帝坐正身体,来了兴趣。 “你且仔细说说。” 那内侍连忙一五一十地说了,连王秀如何哭诉哀求等等一并告知。 顺元帝满意道:“这样才对,女子出嫁,倘若夫家有难就逃,那成何体统。” 那内侍知道皇上对王家的芥蒂消除,不敢欺瞒,连忙又道:“可那王指挥使临走前还给王娘子塞了金豆子,王娘子在狱中胡乱花费,还把陆太太和陆家三个女儿都接到干净的牢房里,实属奢靡。” 在深牢大狱里说“奢靡”?? 顺元帝光是想一想那个场景就好笑,尤其做这个事的人是王家女,她还把自己的婆婆和小姑子接来照顾,他当即笑着褒奖道:“蹲大狱还不忘孝敬婆母,照顾小姑,她一个被王家娇惯出来的大小姐做得已经是极好了,更何况她父兄都还在为太子办事,总不好真让她惨死在大狱里。” “传朕旨意,留陆守常和陆云鸿先受审,其余女眷无辜,且先放了,不许踏出府门便是。” 那内侍想不到陆家竟然能柳暗花明,连忙叩首后下去传令。 不多时,整个京城都知道,陆家的案子迎来了转机。 而此时的大狱里,王秀被叫醒了。 得了她许多金豆子的差役们惴惴不安,之前还真的以为要对陆家女眷多加照顾,可一夜不到,陆家女眷就被放走了。 那他们那些收下的金豆子…… 王秀也愁啊,她怎么能要回来,毕竟名义上的公公和丈夫还要被关呢?只能跟郑三他们交代几句,算是让他们交接一下差事。 郑三等人喜不自胜,连忙答应下来。 王秀垂头丧气地回到床边,等着和陆云鸿说完话就出去。 陆云鸿看她那萎靡不振的样子,低低地笑出声来。 王秀瞪了他一眼,心里别提多憋屈了。 那些花出去的,可都是金子啊。 就在这时,陆云鸿握住王秀的手,王秀一巴掌拍过去,没好气地问道:“干嘛?” 陆云鸿稳稳握住不动,意味深长道:“我们拜过天地了。” 王秀:“嗯?” 所以? 那与我有什么相关? 我又不是真的王秀! 陆云鸿黑眸渐深,捏住王秀的手也越发用力:“我们是夫妻。” 王秀疼得皱眉,又抽不开,连忙道:“我知道啊,所以你想干什么?” 陆云鸿抿了抿唇,莫名有些紧张道:“所以,我们是不是应该……” 王秀见他那喉结一滚,心里无端端慌了起来,拿个枕头就往陆云鸿脸上招呼,并怒骂道:“好你个禽兽。” “我告诉你,想都别想。莫说现在是在大牢里,就是在家里也不行。” 陆云鸿知道她误会了,老脸一红,连忙捂住她的嘴解释道:“秀儿,我的意思是,我们应该共进退,我谢谢你没有离开,往后我会好好待你的。” 王秀见他目光一片坦诚,面容也染上一层绯色,当即便知道是自己误会了。 可他那样说,又是在床边,她不得误会吗? 王秀狠狠瞪了他一眼,愤然挣脱他的手道:“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陆云鸿知道她想离开是真的,但他心里已经做了决定,绝对不能放她走的。 所以,他也得尽快出去才行。 王秀在心里想:眼下陆家的危机解除了,那王家的危机自然也一样。 不过出去以后,她暂时还不能和陆云鸿和离,至少要陪陆家渡过这个低谷。 反正老皇帝也活不了多久了,最多三年,老皇帝一死…… 啊哈哈哈哈哈哈啊哈…… 听到王秀狂笑的心声,陆云鸿顿住了。 这个女人,她的笑声真是狂野,可见绝不会坐以待毙的。 看来他得使点小小的手段了。 恰逢这时,差役来禀,说是王家人都来了,连火盆轿子都给她们备好了。 另外派了两个小丫头先进来给她们梳洗一下。 王秀一听,眼睛当即一亮。 心想,莫非就是王家那传说中的五位宠妹狂魔??? 好哥哥们,我来了!!! 王秀走向门口,这时陆云鸿拦住她,细心叮嘱道:“你千万别忘记了,你还有一位好相公。” 否则的话……你就不要怪我…… 还未等他把心里话说完,王秀一把推开他,嫌弃道:“闪一边去。” “爹,娘……” “哥哥们,阿秀来了!” 不过没走两步,她突然停住。 啊? 除了大哥,她好像还没有见过其他四位哥哥,那要是叫错了怎么办? 止住步伐的王秀回头,一脸懵逼的看着陆云鸿。 只见陆云鸿冷笑一声,视而不见。 王秀盯着陆云鸿,陆云鸿被盯得心生不忍,正想告诉她怎么辨认时,却听见王秀道:我傻了吗? 我看陆云鸿干什么? 难不成陆云鸿会告诉我? 他又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再说了,既然是哥哥们,出生年月肯定不一样,我若清楚的就叫二哥、三哥,不清楚就直接叫哥哥,这有何难? 于是,她很快露出一个欢快的笑容,直接跑了。 看着她背影的陆云鸿:“……” 陈氏看见儿子恋恋不舍的目光,走近道:“鸿儿,此番我们虽然脱险,你和你爹却要多加小心。” 陆云鸿颔首:“娘放心,我们会没事的。” 陈氏点了点头,惆怅道:“倘若……有什么万一的话,记得给你媳妇留句话,我瞧着她对你还是情深义重的。” 陆云鸿:“……” 那还真是没有呢! 不过她想跑,腿打断! 陆云鸿道:“娘出去以后,记得帮儿子看着阿秀,别让她被男人骗了。” 末了又加一句:“也不许她回娘家小住。” 陈氏:“……” 第6章 长公主难产 大牢外,灯火通明。 那阵仗,真是让王秀开了眼界了。 除了火盆、轿子等物,王家还备了吃食,瓜果,披风,看起来她这个王家嫡女的确很受宠。 父母都来接她出狱不说,五位哥哥嫂嫂也来,看得王秀晕头转向的。 好在大哥大嫂好认,五哥五嫂也好认。 其余从二哥到四哥,从二嫂到四嫂,她完全靠蒙。因为刚出狱,且婆婆和小姑子也在,他们寒暄没多久就准备起轿,一路直奔陆家。 经此一事,陈氏和陆家三位姑娘对王家好感备增,一路吃的用的,应有尽有,主要王家人还很热情。 陈氏心里熨帖,儿子的嘱托早就不重要了,等到了陆家大门口,她便带着三个女儿先行回去,留了王秀和王家人在门口说说话。 王文柏和妻子正在叮嘱女儿,让她回家后安心静养。 这时,夜深人静的街道上传来打马之声。王家恐怕陆家案子生变,连忙让人去打听。 没过一会,王家大总管急奔上前:“老爷,长公主今夜突然早产,太子爷都已经出宫了。” “什么?”王文柏大惊,身为太子的老师,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长公主对太子的重要性。 他当即对妻子杨氏道:“长公主早产,我不便探望,你且速去。” 杨氏面色一变,放开女儿的手:“秀儿快进去,娘明天再来看你。” 王秀却猛然拉住母亲的手不放,凤阳长公主,太子一母同胞的孪生姐姐。她因早产而亡,以至于太子一蹶不振,后限于巫蛊之案被废,自戕于宫中。 太子死后,王家也一败涂地。 “母亲,我与您同去。” 王文柏道:“不行,你现在是罪妇,不能随意走动的。” 杨氏也道:“吾儿乖,在家里等着,娘去去就来。” 王秀坚持不放,并跪地道:“爹娘有所不知,我幼时顽劣却读了不少医书,出嫁后在陆家又精进不少,现在说不定能用上。长公主是早产,太子都惊动了,情况可想而知。” 王文柏还是不同意道:“即便你知晓医理又如何?难不成能强得过太医吗?更何况这种事情凶险万分,万万不可随意沾惹。” 王秀坚定道:“爹爹,您身为太子少傅,我们王家与太子早就拧成一股绳了。此番太子出宫,您亲自带着娘亲和女儿去,太子若不问便罢,若问您据实所告,太子定不会生气的。” “毕竟,咱们王家只是想尽一份心意而已。” 王秀说完,王文柏动摇了。 王秀眼睛瞬间闪过一抹希翼,高兴得像个孩子。 王文柏看着执意要跟去的女儿,叹了口气道:“好吧。” 话落,王秀就立即道:“娘亲坐轿子,我和爹爹骑马,务必要快。” “既是去看长公主的,那一刻都耽搁不得。” 王家嫡女,自幼通文墨,精骑术,是位难得的才女。王秀当时因为姓名相同,多了解了几分。 此时到全用得上,王家人也没有怀疑,立即给他们备马。 王秀会骑马,皆因她有一位蒙古族的母亲。但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毕竟后来天天上班,她到哪儿去骑马啊。 因此跌跌撞撞骑到长公主府,拉缰绳时太急,马儿扬蹄,她惊恐之下摔了下来。 长公主府早就灯火通明,守门的人除了府上的,还有东宫的。 随着王文柏一声惊呼:“秀儿……” 门房纷纷涌出,连忙牵马的牵马,扶人的扶人。 待看清楚是王秀时,皆惊诧地看向王文柏。 王文柏没有理会他们,扶起女儿,关怀道:“可有伤到哪里?” 王秀摇头,催促道:“爹爹快去请令,就说女儿担忧,求太子应允。” 王文柏见女儿如此,想到近日寝食难安,当即奔入府中。 太子焦急难耐,等得躁动不安。听闻王文柏来了,心里甚慰,连忙迎出茶厅。 王文柏刚见太子身影,便先跪地请罪,说是把女儿带来了。 太子疑惑道:“少傅今日去接令嫒,不送回家中修养,怎么还带到这里来了?” 王文柏不知女儿究竟懂得多少药理,略有羞愧,却还是壮着胆子道:“归家途中,听闻长公主殿下身体不适,便想着小女略通医术,连忙将她抓来候着。” 太子一听,哑然失笑。“抓来?” 王文柏惭愧道:“她自己担心长公主殿下,因是罪妇之身,求老臣抓来的。” 太子闻言,心里一震。 他一直知道王文柏对他忠心耿耿,他也愿意给王文柏体面。 这次救王秀的事,他虽然颇有微词,但想到老师就这么一个女儿,还是去向父皇求情了。 想不到王秀竟然能顾全大局,先是不愿出大狱,如今竟然连夜赶来,可见到是个有心的。 “请她进来吧,我们都是男子,不方便打听内院的消息。” “就让她去内院,帮忙听听消息。” 王文柏叩拜,太子身边的宫人已经出去请人了。 太子没有见王秀,直接让宫人带她去了内院。 与此同时,王文柏见太子神色凝重,惴惴不安,便宽慰道:“内子就快到了,她生育五子一女,一定可以帮上忙的。” 太子一听,心里微暖,当即点了点头。 王秀刚进内院,便见偌大的主院外,已经站了许多人了。 给她带路的小太监道:“太医院能用的太医都来了,还有医女十二人,另有产婆五人,都是京城最好的产婆。” 小太监说完,便要转身离开。 王秀一把拉住他道:“公公,你是太子身边的人,我父亲是太子的亲信,我们都是一条船上的。” “我今天来这里的目的,不是来瞧长公主殿下的,我是想确保长公主殿下平安产子的。” “你留下,大家知道我是太子殿下请来的人,肯定会告诉我实情。” “再者,有什么情况你也好早点通知太子殿下。” 那小太监一听,当即重新打量起王秀。 王秀不卑不亢地接受他的打量,神情一如既往地冷肃。 “好,王娘子一片赤胆忠心,我余得水必定奉陪到底。” 王秀膝盖一软,险些跪倒在地。 她颤抖着问:“请问公公,余是家门余庆的余吗?” 余得水道:“正是。” 王秀:“……” 她运气怎么这么好? 穿越而来就是陆云鸿的原配嫡妻,如今竟然遇见历史上那位和陆云鸿勾结的大宦官,在宫中呼风唤雨的余得水。 第7章 长公主产子危急 余得水见她脸色不好,狐疑道:“王娘子听说过我?” 王秀险些哭了。 她何止听说过啊,即便是后面景熙帝明知道余得水做了很多包藏祸心的事,临终遗言也是让儿子放余得水一条生路啊。 做大太监做到他这个地步,那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她还一度怀疑,余得水和景熙帝有点什么,但是现在看来,又不太像。 至少她知道的景熙帝如今才三岁,但余得水怎么也有十六了。 是十六吧? 王秀又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他一眼。 唇红齿白的小太监,模样还挺俊俏的,不过太子身边的人,太丑的也入不了东宫吧? 不知余得水最后怎么得到景熙帝的信任,但现在明显还没有交集,她到是不用惧怕。 “听父亲说起过,余公公做事认真,写的字也不错。” 尤其是后面代写诏书,那可牛逼了,后世博物馆还有收藏呢。 余得水诧异地望着她,他可没在东宫写过字呢,王大人怎么知道的? 莫非是太子暗中让人调查过他,告诉王大人的? 一时间余得水端正起来,扶起王秀便道:“奴才侍奉太子之心,亦如王家。” 王秀一听,盟友啊,当即松懈下来。 可还未等两人再交谈几句,产婆双手沾满鲜血地冲到门口,朝院外喊道:“张院正,长公主殿下宫口迟迟不开,然而血流不止,得快想办法啊。” 几位太医当即商量,要用催产药才行。 余得水有些紧张道:“宫口不开危险吗?” 王秀道:“暂时还未可知,不过流血不止不是什么好兆头。等会他们开了药方,你偷过来给我看一眼。” 余得水:“……” 一刻钟后,王秀拿着太医们开的药方,给余得水竖起了大拇指。 “药没问题,这方子很温和。” “对了,驸马爷呢?” 余得水道:“兴许是在曹家,不过这会还没有过来,我也说不清楚。” 王秀:“呵,狗男人。” 余得水:“……”这么直接好吗? 曹驸马的娘永安侯夫人来了,趾高气扬的,还把伺候的宫人都骂了一遍,骂的那些话还含沙射影的,也就仗着长公主现在生孩子没空收拾她。 王秀看得火冒,心想逮到机会定要好好收拾这老婆子,太恶心了。 等催产药端进产房,不出一刻,产婆直接扑出来道:“长公主刚服下催产药便血崩了。” “什么?” 所有太医大惊失色,医女们也慌作一团。 余得水一把抓住王秀问:“你刚刚不是说,那药没问题吗?” 王秀紧蹙着眉,看着产房的门口暗暗心急。她拂开余得水的手,低斥道:“这么多人看着,药肯定没有问题。” 余得水惶恐不安:“那长公主怎么会血崩的,先皇后正是因为……生产时遭遇血崩没有救回来的。我告诉你,如果长公主有什么万一,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他一定会撑不住的。” 王秀皱眉,她当然知道啊。 可问题是现在着急也没有用,她沉心静气,想了想很快就道:“应该是长公主身体有问题,亦或者她之前服下什么药?我现在要进去,你快去找太子殿下。” “一定要把太子殿下请来,快点!” 王秀说着,就要往产房里闯。 余得水见事态有些不可控,连忙将腰间的令牌扯下来递给王秀。 “这个你拿着,如果有人问,你就说你是东宫里的人。” 他说完,一溜烟地跑出去了。 王秀拿着令牌,很快进入了产房。产房很宽敞,两个产婆在床头,两个在床尾。 长公主发丝凌乱,陷在高床暖枕之中,面色煞白。 另有两个严厉的嬷嬷守帘外,看到王秀拿着令牌也不假辞色,反而冷肃道:“你是谁,竟敢冒充东宫的婢女,来人,叉出去!” 外面的人一听这响动,以为要出事,一个个吓得面面相觑。 王秀见状连忙朝长公主喊道:“殿下,我乃太子少傅王文柏之女,深夜随父亲母亲来探望殿下。太子殿下说内侍传话恐有不便,着我进来看看。” “令牌是余得水公公给我的,他已经去叫太子殿下了,太子殿下马上就来。” 那两位嬷嬷一听,连忙转头去看长公主。 长公主看了一眼王秀,样貌的确像王文柏,况且她知道阿弟的性子,不是亲信之人绝不会放进来的,当即便道:“是王家姑娘不错,进来吧。” 王秀刚踏进去,永安侯夫人一阵风地冲进来,不悦道:“荒唐,你怎么能叫太子殿下来如此血腥污秽的地方?” 王秀不与她争辩,好言好语道:“长公主殿下产子,凶险万分,太子殿下有知情权,至于来与不来,那不是我说了算的。” 永安侯夫人见状,冷笑道:“你母亲是个知礼的,还知在外厅等候,你一个罪妇,皇上刚刚宽赦,你怎么好意思上长公主府来?” “来人啊,给我叉出去!” 王秀怒了,一把推开永安侯夫人:“闭嘴吧老太婆!我敬你是因为你是殿下的婆母,并非你的年纪。” 永安侯夫人气到咆哮,目露凶光:“你放肆!” “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如此目中无人的?” “孤给的!”太子殿下匆匆赶来,面如寒霜! 永安侯夫人吓了一跳,随即喃喃道:“殿下怎么来了?殿下不该来的,这里不干净。” 太子冷笑:“孤的确不该来,因为该来的人死了,所以才轮到孤来!” 永安侯夫人心口一跳,知道太子暗指她的儿子,又不敢还嘴,面上讪讪的。 太子却不给她脸面,直接吼道:“你还不快滚出去!” 永安侯夫人灰溜溜地走了,临走前还不忘瞪了一眼王秀。 太子看着王秀,眼神漆黑如墨,神情沉稳如山,直言道:“孤并非相信你,但孤相信少傅,孤在外等你。” 王秀屈膝一拜,等太子离开后,她这才赶紧给长公主检查身体。 宫口不开,血流不止,且有崩漏之象,大危。 张院正跪在太子的面前道:“殿下,让微臣去吧。现在为今之计,只有先弃孩子,保长公主殿下了。” 永安侯夫人在一旁低吼:”弃什么孩子,那是我们曹家的……” 太子怒声咆哮:“滚!!” 永安侯夫人吓傻了,惊得一跳。 曹驸马匆匆赶来,刚跪下就被太子狠狠踹了一脚。 “保长公主殿下!” “孩子……罢了。” 曹驸马说完,歪到在地吐了一口鲜血。 永安侯夫人看得肝胆欲裂,手上的帕子都要撕碎了,眼中满是怨毒。 太子冷眼看着,神情漠然如冰雪,厌恶道:“长公主若有闪失,孤让尔等陪葬!” 太子说完,已是难过地闭上眼睛,等他再次睁眼,目光却寒凉无比。 亦是决然地再补一句:“必将一个不留!” 永安侯夫人一颤,面色如纸,低垂的眼里闪过一丝惧意。 曹驸马跪直身体,只擦去嘴角的血迹道:“求张太医快下药方,保长公主殿下。” 话才刚说完,两个稳婆冲出来,焦急地道:“张太医,快点,长公主殿下她……她没气了?” “什么?!!” 张太医脚一软,险些瘫倒在地。 第8章 好消息 太子和曹驸马拽着张太医,硬生生将他拖进产房。 结果刚进去,三人都愣住了。 只见王秀跪在床上,正稳稳下针。 长公主突然缓过气来,睁开了眼睛。 虽然气息不稳,但好歹人有意识了。 太子急忙对王秀道:“你若有办法保长公主殿下平安,孤向你保证,一定……” 王秀猜到太子殿下要说什么,急急打断道:“太子殿下,长公主殿下一定会平安生下孩子的,我已经找到救长公主殿下的办法了。” 太子殿下喜出望外:“果真?” 王秀点了点头道:“太子殿下将张太医带出去吧,他帮不上什么忙。” 已经被吓软的张太医:“……” 太子看了一眼没出息的张太医,冷哼一声,阴翳地看了一曹驸马,甩手离开。 很快,曹驸马将张太医扶出去。 院中,众人屏息凝神,静静听着,生怕错过什么动静。 只听王秀道:“长公主殿下,您放心,不会有事的。” “血已经止住了,我这就开方,半个时辰内一定可以平安生下孩子。” “沸水煎药,一刻即好。” 稳婆拿着带血的方子出来,太子就道:“快点,照方子煎药。” 等药抓去煎了,太子才拿了药方给张太医看。 “如何?” 张太医擦着额头上的汗珠,紧张道:“良方,长公主和孩子有救了。” 太子冷哼,直接骂道:“没用的狗东西,孤回去再找你算帐!” 一刻后,丫鬟匆匆端了一碗捣腾凉了的药来,王秀嗅了嗅,确定无虞后给长公主全部喝下。 没过多久长公主突然惨叫起来,然而听声音却比刚刚有劲得多。 太子本想进去,产婆拦住他,高兴道:“太子殿下别担心,长公主有力气了,一会生下孩子就好。” 两刻后,孩子平安产下,是个男孩。 产婆洗干净抱起来,称了一下,有六斤重。 长公主产后虚脱,但看到孩子平安生下,眼睛里的光还是十分柔和的。 她看了一眼累到瘫软的王秀,眼里满含感激道:“本宫在鬼门关走了一回,来日必有重谢。” 王秀笑了笑,但很快收敛笑意,低声在长公主耳边说了一句话。 长公主殿下很快蹙着眉,一脸震惊地望着她。 王秀深深望向她,肯定地点了点头。 听闻收拾妥当,太子没有惊扰,只是静静地站在帘外看了一眼。 他会唇语,轻而易举就懂得了王秀说的意思。 皇姐早产竟然不是意外,而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 太子面色一沉,悄然离开。 天亮后,张太医给长公主和孩子把了脉,确定母子均安,王秀这才打着哈欠出去。 刚出长公主府便看见她爹娘在外等着,她高兴得奔上前去,倏尔间太子出现,吓了她一跳。 “太子殿下,您还没有回宫啊?” 太子复杂地看了她一眼,问道:“你与皇姐说的可是真的?” 王秀很快明白,当即道:“是真的。” 太子道:“那你为何不明说?” 王秀连忙道:“太子殿下恕罪,长公主殿下之所以早产,是因为长期服用药物所致,这种药物必是亲近之人才有机会下的,所以臣妇不敢打草惊蛇。” 整个长公主府都是长公主的人,唯一一个外人就是曹驸马。 她怀疑曹驸马这样的话,她怎么敢说,毕竟又没有切实证据。 太子也想到了,眸色一变,当即道:“你先回去吧,此事不可声张。” 王秀点头,匆匆跟着她爹娘离开。 皇宫里,熬了一整夜的顺元帝照旧上了朝,只是脸色很不好。 大理寺卿提议尽快查清陆家的案子给灾民们一个交代,顺元帝没好气地吼道:“户部尚书之子计云蔚不是都已经查清楚归来了吗?还查什么?” “让你们赈灾,你们头疼脑热的一个个推脱没有计策,让你们找人背黑锅,你们到是积极得很啊!” 大理寺卿连忙跪地说不敢。 顺元帝冷笑:“除了杀朕你们不敢,朕不知道你们还有什么不敢的?” 一众群臣都跪了,不知道皇上今天怎么了,火气这么大? 顺元帝也懒得啰嗦,直接颁布了两道旨意。 其一,封计云蔚为大理寺左少卿,尽快审结此案递交。 其二,陆家女眷无罪,可自行走动。 下朝后,很多大臣才得知,原来昨夜长公主早产,险些一尸两命。 难怪他们说,今天皇上的脾气如此暴躁呢,原来是担心长女一夜未眠。 回到寝宫,顺元帝轻轻咳嗽两声。 大太监李德福连忙命人拿了枇杷膏来,顺元帝吃了一口,感觉喉咙才舒服些。 他对李德福道:“但昨夜长公主府发生的事,让朕感觉冥冥中自有天意。” 李德福道:“皇上和太子仁厚,所幸长公主化险为夷,皇上不必再忧心了。” “朕是要睡一会。你找个人去问问,王家那丫头何时学的医术?顺便差人给陆家父子传个话,就说看再他们陆家娶了一个好媳妇的份上,朕也不会要了他们的命。” 李德福伺候顺元帝睡下,这才出去找人办事。 计云蔚刚刚上任,跟陆云鸿又熟。 李德福最后将两件事都交给他去办,也省事了。 计云蔚听李德福那口气,陆家的案子死罪可免,活罪还没有定,不过最惨不过抄家流放,眼下他们还可以求情,转圜的余地也大。 他匆匆去了大牢,看见陆云鸿支着小桌在喝茶,暗暗咋舌。 “谁给你弄的这些?” 陆云鸿看了一眼大牢中的差役,淡淡道:“夫人一番好心,我只好领受了。” 计云蔚嘴角抽搐,好一阵无语。 “你都蹲大狱了,还跟我这秀呢?” 陆云鸿看着他,一本正经:“不许说秀,那是我夫人的闺名。” 计云蔚:“……” “你怎么不死在河南呢,还回来干什么?” “招人烦。” 陆云鸿不理会他的牢骚,转而问道:“是有什么好消息吗?” 计云蔚一听,来了精神,进去与他道:“三个好消息,皇上的意思,死罪免了。好像是因为昨夜长公主早产遇险,你夫人救治有功,皇上特意恩赏的。还有便是我升任大理寺左少卿,一同督办此案,你和陆叔定会安然无恙。” 陆云鸿道:“明明是两个好消息,你升官与我何干?” 计云蔚冷笑:“得了便宜还卖乖,真不是好人。” 陆云鸿笑:“我的确不是好人。” 计云蔚道:“我懒得跟你贫,皇上想知道你夫人何时习的医术?” 陆云鸿面色微怔,他倒是想王秀低调度日,乖乖待在他的身边就好。 可眼下王秀已然出了名,他只能先维护她,等出去以后再提醒她注意藏拙,以免她被有心之人利用。 第9章 大哥好黏大嫂 “她因是自幼喜欢,不过她在王家没有机会施展,嫁到我们陆家的时候,我没少陪着她折腾。” “皇上若问,你便如实说吧。” 陆云鸿道,他其实也不知道王秀真正的医术到底如何?不过八百年后的医术,肯定比现在要强很多,故而他底气很足。 计云蔚一脸懵,他觉得陆云鸿说了跟没说一样。 简简单单两句话,怎么学的,跟谁学的,学了多久了,就这样一笔带过么? “你不是要来审案吗?” “搞快点,只要不死,让我们全家流放都没关系。” 计云蔚:“……”? …… 王秀本以为回到家,等待的将会是家人的逼问,或者一双双充满疑惑的眼睛。 谁知道父母先是把她送回陆家,紧接着给她送来两车医书。 她五位哥哥,更是给她找了几位名医的拜帖,让她有空去讨教一番。 婆婆更是怕她劳累,亲自剥了不少核桃仁给她送去。 三位小姑轮番给她整理书房,才半天不到,两个书架装得满满当当的。 王秀:“……” 呜呜呜,想哭! 她怕不是现代工作太苦逼,日夜颠倒没得休息,所以上天让她穿越到古代享福来了。 就这样,王秀像模像样在家里啃了三天的医书。 第四天的时候,关于陆云鸿和公公陆守常的判决下来了。 罢黜官职,家产充公,限期三日搬出府宅,不得逗留。 王秀愕然,竟然没有被遣回原籍?? 就在婆婆和三个小姑欢天喜地换衣服要去大牢外接人的时候,王秀还在想:我们不先藏点东西吗?? 比如古董花瓶啥的?? 懵逼又心疼家产的王秀被婆婆拉着,临出门还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 她在想,她的金豆子能不充公吗?? 大牢外,看到陆云鸿后,王秀苦着一张脸笑不出来。 这意味着,她的钱离她越来越远了。可婆婆以为她是欢喜过头了,还拉着她语重心长地说:“秀啊,以后我们一家人平平安安的,等你再给我们陆家生个大胖小子,我就是死也能闭眼了。” 王秀在心里咆哮:不,我不能啊! 婆婆,陆家那么多钱都快没了,我死也不能闭眼啊! 刚刚重见天日的陆云鸿险些笑出声,看到她那愁眉苦脸的样子,抿了抿唇道:“阿秀,我没事了。” 王秀瞅了他一脸生龙活虎的样子,越发生无可恋了。 大哥,我当然知道你没事了,可有事的是我啊。 我的钱…… 陆云鸿:“……”你确定是你的钱? “听说你救了长公主殿下。” 王秀点头:“是的。” 她仰着头,欲言又止地看着陆云鸿,心道:虽然,但是……我只是不想太子倒台,王家遭殃而已,跟你无关啊大哥,你不要自作多情。 陆云鸿抿了抿唇,他当然知道,不过这不妨碍他有个好心情。 “父亲过来了,给父亲问个安吧。” 陆云鸿微微侧身,让出身后明显有些佝偻的陆守常。 王秀屈膝行礼,心里还是很尊敬这位曾经以死护住全家人老者。 陆守常瘦了很多,他本不善言辞,这会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然而陈氏已经红了眼眶,低低地哭了起来。 陈氏一哭,三个小姑子也跟着哭。 王秀叹了口气,上前劝道:“爹都没事了,娘就快别哭了。如今我们一家人团聚,合该早点回家吃顿团圆饭才对。” 陆守常原先对儿子娶王氏有些不忿,但经过这件事,儿媳妇竟然没有趁机离开陆家,反而请求亲家公多番周旋,连太子殿下都公开为他求情,不免有些汗颜。 “走吧,听云鸿媳妇的,先回去。” 王秀懵了一下,直到陆云鸿揉她的头发,她才知道,原来公公说的云鸿媳妇是指她。 王秀拍开陆云鸿的手,低声斥道:“不许揉。” 揉什么揉,我又不是狗。 陆云鸿笑:“我洗过手了。” “那也不许。”王秀盯着陆云鸿看,暗暗警告。 这个男人前后变化太大了,一会可以给放妻书,一会又来撩她,指不定憋着什么坏呢? 陆云鸿心虚,面色讪讪的。 他故作委屈道:“阿秀,你怎么了,你从前不是很喜欢?” 王秀:“……” 那边的三位小姑子已经低笑出声。 王秀在心里各种狐疑:从前很喜欢?? 他们夫妻不是感情不好吗?不然王秀能撇下他跑路?? 如果他们夫妻感情很好,王秀却抛下陆云鸿跑路,那是不是就可以解释,陆云鸿后面为什么不喜欢女人啊? 苍天!!! 王秀好像发现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瞬间蹦离陆云鸿三尺远。 开什么玩笑,如果陆云鸿一开始喜欢的是女人,那她岂不是很危险??? 尤其是,她还演了一场虐恋情深的大戏! “咦……” 王秀嫌弃地轻哼,抖了抖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才不跟陆云鸿这个死变态做夫妻呢! 嘴角笑容逐渐冰冷且僵硬的陆云鸿:“……” 死变态是吧? 嫌弃他是吧? 不想和他做夫妻是吧? 呵呵,王秀,你给我等着!! 陆云鸿在深深看了一眼王秀以后,一转身,骑马走了。 马蹄声哒哒地响,带走了王秀的思绪。 直到三个小姑子把她扯上马车,全都一脸坏笑地看着她。 王秀懵逼脸:“怎么了?” 大姑子:“大哥对大嫂不一样了!” 二姑子:“大哥一定是喜欢上大嫂了!” 小姑子:“大哥好黏大嫂啊,出来以后目光一直在大嫂身上!” 王秀:“……” 一脸试探,小心翼翼:“你大哥他从前……不是这样吗?” 大姑子一脸嫌弃:“大哥以前无趣死了,都不怎么跟大嫂说话。” 二姑子点头附和:“就是,而且大哥持重守礼,以前在人前绝不会对大嫂动手动脚的。” 小姑子支着脑袋深想:“肯定是因为这次大嫂对大哥不离不弃,所以大哥才会情不自禁,大哥肯定是爱上大嫂了。” 王秀:“……” 好你个死陆云鸿,竟然敢骗我还占我便宜? 你给老娘等着!!! 第10章 决定一起回乡 下马车以后,王秀径直入府,甩给陆云鸿好大一张冷脸。 陆云鸿回头看了一眼三位妹妹,三位妹妹一溜烟跑了,嘴里异口同声喊道:“大嫂,等我。” 陈氏笑道:“经此一事,她们到是和睦了很多。” 陆守常道:“能娶王家女,是我们陆家之幸啊。” 说完,瞪了一眼儿子,示意他别惹儿媳妇生气。 陆云鸿:“……”倒也不必现在就开始捧着,要是您老知道真相,这会估计已经吐血了。 但事实上,陆守常根本不会吐血,因为王柏文来了。 带来的,还有城南五进院的宅子,京郊的庄子地契等等。 陆守常一看,这哪能收,连忙推辞。 王柏文苦口婆心劝道:“亲家这是干嘛,我若真是看不起亲家,直接给阿秀不就行了,我何苦跑来让亲家嫌弃?” “今日陆家遭小人陷害,没了家产。我王家家缠万贯,儿子众多,收入甚广,自然是要帮陆家度过难关的。日后我王家若是不幸遭难,难不成陆家就不管吗?” 陆守常眼皮狂跳,心虚得很。按照他之前的性子,那他铁定是不管的。 但是现在嘛,先承了王家的情,那就不能不管了。 不过他一直怀疑,满朝文武大臣,比王柏文有才的不知凡几,怎么就单单王柏文做了太子少傅? 现在他好像明白了。 王柏文有钱,儿子多,姻亲广,儿媳妇名下都置办了产业,可不是财源广进? 东宫有这样的属臣,太子可以省多少事情啊? 皇上不愧是皇上,可叹他到现在才想明白,真是愚不可及。 陆守常接过盒子,不准备死要面子活受罪了。 王柏文见状,开心道:“这样才对,我们要守望相助,这样孩子们也高兴。等你们搬过去了,我陪云鸿去把官府把手续办了。” 陆守常听明白了,东西交在他的手上,户主怕是要落儿子。 要是往常,他一定站起来就骂。不过现在算了,王柏文也是为了女儿,他到也能理解。 王柏文见陆守常竟然没有生气,一时间暗暗称奇。 陆家因为遭难,下人逃的逃,藏的藏,眼下也就一个老仆秦严一家还在。 秦严是管家,他媳妇和两个儿媳妇都在厨房忙,另外有两个儿子跑腿。 王柏文不耽搁他们一家人团聚,说是第二日再派人来帮忙收拾。 临走前,他想去看看女儿,可想到女婿刚回来,便作罢了。 房间里,王秀握着和田玉竹纹把件,目光望着雕花红木首饰盒,惆怅地靠着一堆的绫罗绸缎叹息。 这些都是钱啊,原本她都想抱出来挖坑埋了,亦或者请老父亲带出去藏着。 可因小失大的道理她懂,故而只是很惆怅,并不敢动。 陆云鸿站在窗外,被她那忧伤的情绪感染,本来觉得都是些身外之物,此时竟然也有些可惜起来。 “你若是舍不得,我到是有个办法。” 王秀被陆云鸿吓了一跳,转身看见他站在窗外的树下,正望着她,那目光怎么还有点爱怜呢? 王秀蹙眉,转过身去不理他,淡淡道:“你能有什么好办法?” 陆云鸿折了细细的枝条在外逗她,一边逗,一边道:“我们当初是皇上赐婚,你有不少陪嫁出自大内,眼下你救长公主有功,按例是该赏的。” “你修书一封送去长公主府,求长公主说情,希望能留一两件给我们将来的孩子做个念想,这样你能留下的,估计就不止一两件了。” 王秀眼眸一亮,问道:“那要是我们以后没有孩子,不算欺君吧?” 陆云鸿笑,目光微凉:“我们以后为什么没有孩子?” 王秀脱口而出:“你会生?” 陆云鸿笑容逐渐隐没:“不会。” 王秀无语:“那我们以后怎么会有孩子?” 陆云鸿望着她,目光幽深:“你会生。” 王秀看着他,上下打量。 陆云鸿突然有一种紧迫感,就好像他没有穿衣服似的。 而且下腹隐隐蹿出一团火,他压都压不住。 陌生的感觉在他的心头悸动,他目光一暗,拂袖离去。 王秀看着他的背影狐疑:“果真不会生吗?” 陆云鸿:“……”!! 捏了捏拳,陆云鸿暗下决心,他一定要让王秀知道,他到底能不能生? …… 一家人用过团圆饭以后,陆守常把儿子叫去书房。 将王文柏送来的房契地契拿出来,陆守常道:“这些是你岳父送来的,你拿回去吧。” “如今你虽然被罢黜了,以王家之力绝不会让你们夫妻在京城受委屈的。但是你娘不一样,她十六岁嫁给我到现在,我们已经做了二十五年的夫妻了,我不想临到老了还让她遭人白眼。” 陆云鸿道:“父亲想回乡?” 陆守常点头:“此番罪责被减,明面上我们也是受连累的,回乡也不算太难看。我有学识,做个教书先生绰绰有余,往后你就不必再担心我们了。” “至于你那三个妹妹,她们愿意就留在京城,由你和你媳妇照管,不愿意就跟我和你娘走,我们还没有老,会照管好的。” 陆云鸿将房契地契都收起来,认真道:“儿子也有回乡的打算。” “我们在京城,眼红王家的人何其多,王家没有地方下手,自然会转移到我和阿秀的身上。” “更何况阿秀救了长公主,暴露了她有医术,连太医院张院正都束手无策的病情,她竟然化险为夷了,不知有多少人暗暗妒忌,准备看她栽跟头呢。” “我们夫妻一荣俱荣,儿子也需要沉淀历练,爹就应允了吧。” “我们一家人回乡,也能热闹些。” 陆守常闻言,看了一眼儿子,见他面色沉静,显然已经是做好了决定的。 他当即问道:“阿秀知道吗?” 陆云鸿道:“知道,她愿意的。” 不愿意都要愿意,他的媳妇,还能跑了不成? 陆守常叹道:“那好吧,我们一家人回乡。” 陆云鸿抱着装地契房契的匣子,想到了岳父大人豁出一切对女儿的疼爱,当即勾了勾嘴角。 他突然想到一个更好的办法来帮王秀守住那些心爱之物了。 第11章 宛如尝到一口蜜 陆云鸿私下拜访王家,不料岳父大人和五位大舅兄太过热情,在知晓他的来意后一个个都赞叹不语,硬是拉着他在王家好一顿灌酒。 陆云鸿原本酒量很好,被五位大舅兄轮流招呼,回家时脚步都是虚浮的。 借着七分酒意,陆云鸿跌跌撞撞来到了房间里。 王秀此时已经睡下了,听闻陆云鸿回来的声音,便有些警惕地睁开眼睛。 她在心里默念:他不会过来,他不会过来,他不会过来! 原本打算去床边看看他的陆云鸿被她的碎碎念吵得耳朵疼,连内室都没有进。 王秀等好一会,听见陆云鸿胡乱洗漱后睡在了软塌上,根本没有过来,心里当即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这陆云鸿果然是不喜欢和原身接触的。 王秀开心地松了一口气,她本想继续睡的,过了一会转头看,发现陆云鸿什么也没有盖,怕他酒醒后着凉,便爬起来给他抱了一床软被。 陆云鸿感觉身上一暖,睁开眼睛时发现王秀正给他盖被子呢,还细心地帮他把手拿出来,压在被子上面,以防被子滑落。 此时房间里只剩下一盏灯了,微微的光影下,王秀眉眸温柔,神色恬静。陆云鸿只觉得心里一软,便有些控制不住地伸手了。 他拉住王秀,问道:“怎么还不睡?” 王秀先是被他吓了一跳,见他斜斜地靠着,也没有起来的打算,便拿开他的手道:“睡了,被你吵醒了。” “你也快睡吧,明天还要收拾东西呢。” 说着便要回去,陆云鸿也是一时失态,并没有打算做些什么? 他看着王秀的背影道:“我去看爹和几位兄长了,请他们出面帮你保住嫁妆。” 王秀一听,诧异地转头:这是什么操作?利用我? 陆云鸿听到她的心声,当即撑着身体坐了起来,幽幽道:“岳父大人给家里送来了许多房契田产,我寻思着可以用来兑换你的嫁妆,便去与岳父大人商议,岳父大人如今也同意了。” 王秀没有听明白,但她还是问道:“那会对王家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吗?” 陆云鸿摇头:“我想的办法,当然不会。” 王秀:呦呵,听这语气好像还挺傲娇的。 行吧,且信你一回。 王秀想着,却见陆云鸿傻乎乎地坐在软塌上,他微微仰着头看她,神色好像还有那么一丢丢委屈。 这场景不知怎么,莫名有点好笑。 王秀道:“我知道了,你休息吧。” 陆云鸿道:“那些产业最终都会拿回来的,这只是一个计策,我不会坑岳父大人。” 王秀见他固执地解释着,想着应该是要她夸奖亦或者感激。 她当即去给他倒了一杯茶,奉过去道:“那阿秀就先谢谢夫君了!” 灯光下,美人甜甜一笑,满室生辉。 陆云鸿只觉得从前的日子都白过了,忽然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他接过茶喝了一口,下意识道:“甜的。” 王秀疑惑:“怎么会是甜的?” 陆云鸿有意逗她,便递过去道:“不信你尝一尝,就是甜的。” 王秀将信将疑,接过去尝了一口。 “咦……”哪里是甜的,分明就是涩的,而且还有点凉。 “胡说,你果然喝醉了!” 她抬头,嗔怒地瞪向陆云鸿。不曾想却看见陆云鸿紧紧地盯着她,目光像着了火一样,眼神里透出直白的渴望。 王秀吓了一跳,慌忙放下茶杯:卧槽,可别酒后乱性啊!! “你快睡吧,我也要睡了。” 王秀说完,逃一般地回到床上去,只留给陆云鸿一个龟缩的背影。 她还在心里呐喊:你清醒一点啊,你不喜欢女人的!!! 救命啊,谁来救救我,我不是他真的老婆啊!!! 陆云鸿看着微微跳动的灯火,听着那人在心里抓狂的声音,险些笑出声来。 他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会这么高兴呢? 明明她如此抗拒,但他就是觉得,她好有趣啊! 想一想,他什么样的美人没有见过,哪怕上辈子到暮年时,都会有人给他送绝色的小丫头。 可他从未有过什么悸动的感觉,更别提做点什么? 然而就在刚刚,她叫他夫君的时候,那一刻,他真的感觉到心里甜丝丝的,宛如尝到一口蜜。 “阿秀……”他轻轻叫她。 是呢喃,也是他心里专属的称呼。 本以为王秀不会回应,谁知道她探出个小脑袋问道:“你又怎么了?” 这一刻,陆云鸿由衷地轻笑出声。 她果然跟“王秀”是不一样的,她更暖心,也更温柔。 陆云鸿捋了捋被子,轻声道:“我今夜醉酒,半夜怕摔着,房间里的灯可以一直点着吗?” 王秀闻言,转过头来,颇有些无语道:“陆云鸿,咱家缺这点灯油钱吗?” 王秀在心里埋怨:真是的,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要过来睡我了,只要你不睡我,咱们万事好商量,我一定什么都听你的! 陆云鸿:“……” …… 第二天下朝后,王文柏去东宫奉上了两万两的银票。 太子见状,疑惑道:“少傅这是何意?” 王文柏连忙跪下道:“太子殿下知道老臣最疼爱幺女秀儿,如今陆家家产皆要充公,老臣实在是不忍心她受冻受饿。求太子开恩,待陆家被抄完后,将小女的嫁妆归还一些给她。” 太子闻言,直接道:“少傅若是心疼女儿,眼下这两万两直接给她不就行了。如此一来,旁人也不会说些什么?” 王文柏长叹,苦笑道:“老臣昨日就将这些送去陆府了,可小女不肯收下,还让我那女婿亲自给我送回来了。如今她决心要和陆家共进退,还怕牵扯到我们王家,我是担心她年少不知世道险恶,眼下陆家失势,不知道多少人会落井下石,她没有银两傍身,往后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太子闻言,想到那个在长姐身上下针的小妇人,那干净利落手法看起来的确很果断,是个骄傲的性子。 “罢了,银票你留下,孤会去找父皇说的。” 王文柏喜极而泣,连忙叩拜! 太子见状,示意内侍扶起王文柏。其实他身边的老师不少,可他独独喜欢王文柏这份护犊子的心性,一个人若是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不在乎,又怎么能指望他能忠心护主呢? 太子看向匣子内的银票,目光晦暗不明。 第12章 娶妻要娶贤 顺元帝听说王文柏去了东宫,想着应该是替陆家求情的。 午膳时,他特意将太子召去,父子俩如常一起用膳。 等吃完了,太子还是没有开口,顺元帝狐疑,难不成是他猜错了,便直接问道:“今日王文柏来东宫没说些什么?” 太子道:“说了,他给了儿臣两万两银票,请求儿臣在陆家抄完以后,归还一些嫁妆给王秀。” 顺元帝疑惑道:“那他直接给王秀不就行了?” 太子道:“据说是昨天给了,但是王秀让陆云鸿还回去了。” 顺元帝笑了:“这倒有点意思,王家这个女儿很好啊,王文柏这个老狐狸儿子多,钱也多,就是女儿少了点。” 太子道:“王家五子一女皆是嫡妻所出,少傅为人重情重义,已经很难得了。” 顺元帝失笑:“朕又没有说些什么?” “罢了。” “朕记得当初赐婚时,也给王秀赐了些嫁妆。” “李德福,传令,王氏嫁妆乃为皇室出,不可抄没。另,王氏救治长公主有功,赏银两万两。” 李德福恭敬地下去传旨,只余太子呆愣地看着顺元帝。 顺元帝故作高深道:“怎么?还不满意?” 太子垂首,恭敬道:“那两万两,儿臣出。” 顺元帝轻哼:“不然呢?” 太子闻言,忍俊不禁。 …… 伴随着皇上新颁布的圣旨,王秀之名传遍京城。 众人都在惊讶王秀何时学的医术,却也深深明白,太子殿下是极护短的,王家一日不倒,陆家便绝不会倒。而有眼色的官员,已经开始前往陆府打探,准备等陆家重新安顿好以后,再行来往。 与此同时,陆家人都在帮着王秀收拾。在大理寺官员的监督下,王家拿着王秀的嫁妆一样一样地清点。 要不说哥哥多就是好呢,从头到尾王秀都没有机会插手,还在她爹的助攻下,她很快就能清楚地认识五位哥哥。 大哥王林,成熟稳重。现任五城兵马指挥使,能文能武,人脉极广,三教九流都有结交。 二哥王泰,温文尔雅,翰林院编修。精通文墨,学富五车,还有很多世家子弟的朋友。 三哥王祥,不善言辞,御前侍卫。功夫高深,深得皇上信任。 四哥王瑞,刚正不阿,大理寺左寺丞。断案高手,近来因为陆家的案子避嫌,不过现在已经回去当值了。 五哥王满,幽默风趣,国子监司业。资助了许多寒门子弟,在国子监颇有威望。 另外五个嫂嫂也各有来头,总而言之,王秀作为家里唯一的小姑子,那待遇真不是一般的好。 看到王秀嫁妆一箱箱抬出去,三个小姑子都很羡慕,她们也有一些女儿家的小饰品想带出去,但是又不敢说。 王秀看到她们焦灼又羡慕的样子,哪里不明白,当即上前问道:“几位大人,不知道我用自己嫁妆银子买来的东西,也算是我的嫁妆吗?” 其他几位官员面面相觑,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计云蔚笑道:“那是当然。皇上都赏赐两万两银子给王娘子了,又怎么会在乎几两碎银之物。王娘子还有什么心爱之物一并都拿来吧,计入压箱银子的账面就成。” 其他几位官员一听,也都点头附和,没有意见。 王秀当即谢过,连忙招呼三个小姑子道:“你们还站着干什么,快来帮我啊!” 三位小姑子见状,喜形于色,连忙奔向王秀,三人匆匆往内室去。 王秀在门外等她们,催促道:“要快些,不值钱的就不要拿了。” 大姑子陆云苒很快捧着匣子出来,手里另外拿着两对金镯子,十分不舍道:“大嫂,这个我不敢装,你能帮我戴出去吗?” 王秀一看,金镯子啊! “当然可以,快点!” 说完,连忙撸起了袖子! 陆云冉高兴得连忙放下匣子来帮王秀戴,不一会,王秀的左手就挂了四个大金镯子。 二姑子陆云媛和小姑子陆云珠一看,连忙拿着金手镯和玉手镯冲出来道:“大嫂,还有我们的!” 王秀定睛一看,好家伙! 羊脂白玉手镯,翡翠紫罗兰手镯,金手镯,金手镯…… 王秀两眼放光:“戴戴戴,都戴!!” 陆云媛十四岁,比王秀小不了多少,勉强也能戴上。可陆云珠才十二岁,戴的手镯圈口实在是太细了,王秀怎么也戴不进去。 看到小姑子都要急哭了,王秀当即道:“去拿线来,打了个络子,我当佩戴在腰间!” “可以吗?”陆云珠有些担心,可眼中还是燃起了希翼。 王秀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道:“当然可以,你放心,大嫂一定帮你带出去,以后留着给咱们云珠做嫁妆!” 陆云珠感动得眼睛都红了,连忙道:“谢谢大嫂,往后我一定乖乖听大嫂的话,再也不淘气了!” 陆云冉和陆云媛也来帮忙,不一会就将络子打好了,王秀当即戴在腰间。 她捧着三个匣子对三个小姑子道:“你们先别出去,一会登记好了你们再出来。” 说着,放下袖子,步伐稳健地朝外走。 陆云冉三姐妹看着她那远去的背影,心里焦急,暗暗祈祷。 同时感动得眼睛都红了,心里正后悔,原来往日不跟大嫂深交是多么愚蠢的事情。 王秀抱过去的时候,也是提了口气的。不过这次她学聪明了,直接抱到计云蔚的面前,屈膝行礼道:“劳烦计大人检查。” 计云蔚打开匣子看了一眼,点了点头道:“都是些不值钱的珠子,就记五两银子吧。” 一旁的几位大人险些吐血,那些所谓不值钱的珠子,都是上好的和田玉手串,翡翠手串,以及玉石挂件等等,少说也值五百两银子。 正在他们犹豫着要不要说句话的时候,计云蔚道:“嫂子,这些东西都不值什么钱的,你身为王家的大小姐,嫁到陆家来肯定花费了你不少嫁妆,要不我从陆家的账面上给你兑成银票如何?” 王秀诧异,心想还能这样? “那能兑多少?” 计云蔚道:“少说也要兑三千两吧。” 后面几位大人忍不住了,有一位直接上前道:“计大人,这兑银之事从未有过,我看还是让王娘子再回去找找吧。” 计云蔚有些为难:“这样啊?” 说着,低头朝王秀眨了眨眼睛。 王秀一下子明白过来,计云蔚这是在给她支招呢。想不到陆云鸿这个朋友这么够意思,心里诧异的同时,对陆云鸿交友能力表示了肯定。 站在不远处看着她一举一动的陆云鸿,不知怎么,嘴角一翘再翘。 他发现看她像小松鼠一样囤银子,一点一点往外挪,然后再偷偷藏起来的模样,真是太可爱了。 王秀决定不辜负计云蔚的好意,她当即道:“也好,那我就听这位大人的,再回去找找。” 不过这次,她拉走了婆婆陈氏。 “这……”陈氏有些紧张,她不太敢。 王秀果断挽住她的手腕,都不给她退缩的机会! 陈氏急得去看儿子,却见儿子笑了笑,并没有阻拦,心里才慢慢踏实下来。 看着那远去的婆媳二人,计云蔚感叹:“古人诚不欺我,娶妻要娶贤啊!” 陆云鸿看见母亲虽然紧张又担心,但在王秀的坚持下,眼里闪过一丝耀眼的光芒。 很显然,她老人家也有心爱之物。不得不说,王秀能想到她老人家,他也是很意外的。 计云蔚嘚瑟地朝他吹了一个口哨,那神情好似在说:看吧,我还是有点用处的! 结果,陆云鸿丢给了他一记刀眼,神情寡淡,好似十分不屑! 计云蔚:“……”昂?? 第13章 她现在就是古代顶级富婆 “娘,快啊!” 第一次跑到正房来的王秀在陈氏的梳妆匣里抓着冰种的阳绿玉如意,一边往自己脖子上套翡翠项链,一边抓住两根金条就往自己的腰带里塞。 陈氏在一旁都看呆了,一边惶恐不安,一边又觉得儿媳妇太虎,胆子贼大。 她咽了咽口水道:“够了够了。” 临走前,王秀还不忘问了一句:“这些都是娘的,那爹的,爹有什么心爱之物!” 陈氏惶恐道:“不用了,你爹的就不用了。” 王秀坚持道:“咱们不拿多,就拿爹的心爱之物,娘快说啊!” 陈氏看向衣柜的位置,王秀连忙上前打开,发现里面除了衣服,还有一个锁起来的匣子。 “钥匙呢?” 陈氏见儿媳执意要带走丈夫的心爱之物,感动得眼睛都红了,连忙上前打开箱子。 箱子里都是一堆私人印章,还有一些过往的信件,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但能保存在这里,显然对陆守常来说都是很重要的。 王秀二话不说,直接拿着就往袖子里塞,这还得多亏了王秀今日穿了一件大袖衫,这一塞,到让王秀发现新口袋一样,当正房里的宝贝都装得差不多以后,她又装了五根金条。 浑身上下重得都跟快挪不动步了,王秀笑得却梨涡浅浅,看起来特别端庄明媚。 她走出去,把明面上的东西都给计云蔚记账以后,便乖乖地站到陆云鸿的身边去。 因为太过得意,心里又很高兴,王秀忍不住给陆云鸿抛了个眉眼,心里狂喜:啊!!!你都不知道我都拿了什么,金条啊,还有满绿的翡翠挂件! 这些都是非常值钱的,我保住了陆家一半的产业!! 一半啊!!! 陆云鸿,你得好好谢谢我! 王秀看向陆云鸿,嘴角紧抿着,眼睛却亮晶晶的,看起来特别可爱。 尤其是她现在走路不方便,乖乖巧巧地站着,衣服的袖子被拉扯得直直的,看起来像是个不能动的木偶人。 陆云鸿伸手牵着她的手,问着:“累吗?” 王秀脑子里想的全是金条,眼睛还一闪一闪的,摇着头道:“不累。” 她想挣脱陆云鸿的手,陆云鸿低声道:“别动,他们在看,我帮你挡一挡!” 王秀朝计云蔚他们看去,果然只见他们都在盯着她,王秀心虚,下意识往陆云鸿的身后站。 就在这时,王秀的四哥发现端倪,朝王秀走了过来。 王秀瞬间头皮紧绷,忍不住在心里哀嚎:完了完了。四哥最是不讲情面,他一定会揭穿我的!!! 啊,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啊! 陆云鸿……你想想办法啊! 被王秀在心里点到名的陆云鸿嘴角轻抽,对上舅兄他能有什么办法,只能握紧王秀的手,轻声道:“稳住,他是你亲哥!” 只见王秀艰难地咽着口水,几乎将身体藏到陆云鸿的身后。 这时王瑞已经来到他们的身边,陆云鸿微微颔首道:“四哥。” 王瑞看了一眼陆云鸿,然后拉了下妹妹笨重的袖子。 就在王秀感觉四哥要揭穿她的时候,王瑞道:“走吧,我先扶你出去!” 王秀愕然,连忙抬头。 结果只见四哥无奈地望着她,轻叹道:“下不为例!” 王秀瞬间想蹦起来,奈何身体负重蹦不起来,只是喜笑颜开道:“谢谢四哥!” 王瑞见她那傻样,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板着脸的帅哥笑起来,那一瞬间就是如沐春风啊! 王秀都看傻了,她在心里各种惋惜:啊,这么帅的哥哥,为什么要是亲哥哥呢? 他要不是亲哥哥多好,我一定…… 陆云鸿瞪大眼睛,还没有从王秀这个脑回路中反应过来,突然:“啪”的一声,王秀打了自己一个耳光! 陆云鸿:“……”?? 王瑞:“……”?? 王秀强颜欢笑:“刚刚嘴角有点笑僵了。” 然而此时,陆云鸿却听见王秀在心里悲戚道:我在想什么东西?呜呜呜,四哥都已经成亲了,他是一位好丈夫,好哥哥,我怎么能肖想呢? 我这样怎么对得起四嫂啊,我真的好无耻啊,该打! 陆云鸿:“……”难道不是应该对不起我吗?是该打!! “走吧!”王瑞搀扶着妹妹,将她成功带出了陆家。 门外,两个丫鬟奔上前来。 “小姐!” 王秀一头雾水,不知道应该要叫她们什么? 王瑞在一旁解释道:“之前陆家出事,我让娘把她们带回去了。” 王秀点头,问道:“那现在她们是要回来跟着我了?” 王瑞道:“你现在身边没有人伺候,娘不放心,让她们来了。” “……那好吧!”王秀抖动了一下袖子里的金条,打算先不说话。 好在王瑞很快便道:“蓉蓉,楠楠,你们两个帮小姐把衣服换一下。” 说完,便折身回去了。 被叫蓉蓉和楠楠的婢女把王秀往马车一拉,很快就忙活起来。 王秀见她们跟原身很熟悉,试探着问了一句:“最近你们都过得怎么样了?” 她不问还好,一问两个小姑娘眼睛都有点红红的。 其中一个道:“我们都还好,是夫人和老爷他们吃不好睡不好的。” “蓉蓉。” 刚刚说话的小姑娘应声,王秀很快就记住了她的脸,那另外一个就是楠楠了。 王秀道:“我在狱中惊吓过度,有些事情突然间会想不起来,你们记得要时刻提醒我。” 蓉蓉和楠楠一听,顿时脸色大变,不过她们都是很担心王秀的,并没有怀疑。 很显然,王秀之前对她们也是真的好,那也就是说,原身除了大小姐脾气重了点,其他并没有什么问题。 王秀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连忙将身上藏的饰品和大金镯子取下来。 蓉蓉还道:“小姐别担心,我之前偷偷将你喜欢那一套玉手镯都带出去了。” 王秀疑惑道:“一套?” 蓉蓉解释道:“对,就是什么颜色都有,小姐收集的一套玉手镯。” 王秀咽了咽口水问:“那值多少钱啊?” 蓉蓉道:“应该值几千两。” 王秀惊讶地望着蓉蓉,心想你拿着几千两的玉镯竟然没有想着跑路,看起来是真的忠心了。 这时楠楠道:“小姐之前的私房银两我也带出来了。” 王秀大惊:“那又是多少啊?” 楠楠脱口而出道:“五万三千两。” 王秀震惊得嘴都合不拢,指着从陆家一箱箱抬出来的嫁妆,还有从陆家填补出来的压箱银子,狐疑道:“那他们现在算的银子是……” 楠楠傻眼:“什么银子?” 蓉蓉惊呼:“那不会是陆家账面上的吧?” 王秀:“……”艹!! 她是古代大官家的嫡女,同时也是大官家的嫡长媳,这会她总算是清楚地认识到,这意味着什么了! 意味着她现在就是古代顶级富婆啊啊啊!! 第14章 怕他媳妇跑了 陆家被抄的第一晚,王家盛情相邀。 无奈之下,陆家一家都去王家做客,连临时安置的别苑都没有机会踏进去。 王秀在爹娘和哥哥嫂嫂们热情的款待下,也跟着亲娘和婆婆的面认识了几位嫂嫂。 这不,她抓住机会跟五位嫂嫂熟悉,还不忘把自家院子里里外外跑了几遍,顺便连带着下人们也都认一认。 觉得已经差不多的王秀胸有成竹,想着自己一个人留在王家都能应付了,可陆云鸿却没有打算让王秀留下。 由于之前王秀演的虐恋情深太过逼真,王家也都没有人多嘴劝王秀留下来。 就这样,好几次欲言又止的王秀被陆云鸿牵着手,在家人的目送下跟随陆云鸿离开了。 上了马车,王秀还想再争取一下,就掀开了车帘。 这时陆云鸿适时地摁住她的手道:“别看了,越看越伤心,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的。” 王秀:“……” 她不想走啊,她现在是富婆,她只想在京城好好过日子! 陆云鸿一脸淡定地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温柔道:“靠着我睡会吧,一会就到了。” 今晚他们会先歇在别苑,明天天一亮才会出城。 王秀看了一眼陆云鸿,见他眉眸温柔,忍不住在心里轻叹。 之前演得很爽啊,现在报应来了吧? 在监狱那么惨都没有弃,现在若是弃了,岂不是前功尽弃? 罢了罢了,我还是乖乖跟着陆家离京吧。 陆云鸿听见王秀心里的决定,顿时放下心来,嘴角微微上翘。 不知不觉,王秀靠在陆云鸿肩上。随着马车摇曳,她很快睡了过去。 等醒来时,发现外面天都黑了,轿子里黑漆漆的。 王秀猛然醒来时,险些因为惊慌而撞到头顶。就在这时,陆云鸿掏出一颗大夜明珠来,直接递到王秀的面前。 王秀看着会发光的夜明珠,整个人都惊呆了。 “你哪儿来的?” 陆云鸿道:“原本就有的,前几日抄家,我请计云蔚带出来。” “那家伙贪墨了一颗,只剩下这一颗了。不过我跟他说了,将来若是有缘,我们做儿女亲家,他拿走那颗夜明珠迟早还是我们家的。若是无缘,便送他一颗当聘礼,让他早日娶个媳妇。” 王秀失笑,拿着夜明珠在手里把玩起来。 就在陆云鸿以为她会留下,谁知道她下了马车以后还给了他,并说道:“计云蔚拿了一颗,这颗我拿着就不合适了,夫君留着吧。” 陆云鸿拿着夜明珠转身就走,王秀见状连忙拉住他道:“你去哪儿?” 陆云鸿佯装生气道:“我去打断计云蔚的腿,把另外一颗也要回来。” 王秀“噗嗤”一声笑出来,很快挽着陆云鸿道:“夫君别闹了。计大人为我们家奔波也不容易,一颗夜明珠而已,等他成亲时,夫君再将这颗奉上,岂不是佳话一桩?” “再说我已经有很多私房钱了,不惦记夫君的。” 陆云鸿硬是将夜明珠塞到王秀的手里,并道:“我知道你不惦记,但夫君现在唯一可以给你的,便只有这颗夜明珠了。” “不过你放心,将来夫君一定可以给你更多。” 这点王秀当然相信,她突然觉得,留在陆家也并没有什么不妥。 虽然做王家的姑奶奶很舒服,可女子一直待在娘家也不像话,更何况……以后家里的侄儿侄女多了,说不定她也没有什么地位了。 王秀想,若是将来能与陆云鸿和离,她也是要开府别居的。 可就在她这个念头刚起,陆云鸿便握住她的手道:“你相信我,我一定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不止是我,爹娘,还有云冉她们,都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几句话说得王秀颇为感动,云珠也跑到大门口来叫他们:“大哥,大嫂,快来,就等你们用晚膳了。” 陆云鸿握住王秀的手,带着她往里走。王秀试着挣扎一下,换来的却是陆云鸿更加用力的握紧,无奈之下,她只好放弃了。 等进了敞厅,公公婆婆果然在等他们,王秀挺不好意思的。 可婆婆却笑着让她坐下,看着儿子还不放手,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陆云鸿,并低声警告道:“你这让阿秀怎么吃?真是的,这么大的人了还黏媳妇!” 话落,家里响起不大不小的笑声,王秀也忍俊不禁。 她觉得这样挺好的,至少她没有遇见恶婆婆,陆云鸿也不是很差劲。 只是才刚刚端上碗,秦管家就来回禀,说是长公主府的吕嬷嬷来了。 陈氏连忙站起来道:“我去看看。” 王秀放下碗道:“娘先用膳,还是我去吧。” 陆守常道:“让儿媳妇去,应该是长公主听说我们明天要离京了。” 果不其然,当王秀出去以后,吕嬷嬷很快说明来意。 长公主本想着出了月子再好好谢谢王秀,谁知道听说王秀要随陆家回乡,情急之下让吕嬷嬷来请王秀过府一叙。 王秀回禀公婆,得到允许后陆云鸿又将她送上马车。 离别之际,陆云鸿对王秀道:“别担心,我等你回来。” 王秀一点也不担心,毕竟她救了长公主,王家跟太子又紧密相连,长公主没有理由为难她。 不过看陆云鸿送出来还一副紧张她的模样,王秀忍不住笑了。 她点了点头,告诉陆云鸿道:“我回来想吃烤红薯。” 陆云鸿立即道:“好,那我烤好等你。” 王秀点头,随着马车远去。陆云鸿站在原地看着马车的影子,感觉才分开一会,他就挺不习惯的。 王秀那么能干,她真想要离开,有的是办法。 眼下她对他还没有感情,唯一能够留住她的,就是陆家温馨的家庭氛围。 陆云鸿决定了,以后一定要维护好王秀在陆家的地位,务必要让王秀深刻地认识到,她是陆家女主人的事实。 就这样,陆云鸿回去以后,当即去了厨房烤红薯。 陈氏听说以后,惊讶地对丈夫道:“云鸿这是怎么了?他不是一向最讨厌烟熏味的,怎么还去厨房了?” 陆守常把玩着儿媳妇给他带出来的玉石把件,心情奇好地道:“还能怎么着,怕他媳妇跑了呗!” 陈氏:“……”?! 第15章 左膀右臂 才刚刚戌时,长公主府却寂静无声,宛如深夜一般。 吕嬷嬷一路带着王秀往正房去,踏入正房时,里面传来婴儿小小的啼哭声,没过一会哭声渐止。 王秀坐在敞厅里等着,不一会见长公主抱着孩子出来。 王秀连忙行礼,长公主道:“不必多礼了,那一夜多亏有你在,否则我和孩子都未必能活下来。” 王秀道:“长公主福泽深厚,小公子也一定会平平安安的。” 长公主笑了笑,抱着孩子给王秀看。 小小的一团,就睡在长公主的臂弯里,看起来特别可爱。 王秀想伸手戳一戳他的小脸颊,不过还是忍住了。 长公主道:“我给他取名叫安年,赵安年。” 王秀诧异,她要是没有记错,驸马姓曹。 长公主也好像知道王秀的疑惑,她先是将孩子给乳嬷抱下去,这才道:“你上次说的事情我已经查过了,是他也不是他。” “药不是他下的,但东西是他给我吃的。我们夫妻本也没有多少感情,如今更是耗得一丁点也没有了。” “我叫你来,一是想要谢谢你。二是,那一日我正值生死关头,见你不管不顾地闯进来,一心就想要我活下去,我当时就在想,若能活着,定要与你结交一番。” “我从前对你们王家并没有什么期许,甚至于觉得你们王家嫡系众多,怕是自顾不暇。但我现在有了孩子才明白,只有像你父亲这样的人才能做好太子的老师。” 王秀道:“民妇惶恐,之前也有许多大不敬之处。可自从进了大狱,便深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 “长公主殿下请放心,日后王家,陆家,都是太子殿下的臂膀,一定会尽力辅佐太子殿下。” 长公主殿下微微颔首,继续说道:“眼下陆家出京避避风头是应该的,听说他们家祖籍在无锡,你们此去怕是没有一两年不能回京了。” 王秀道:“公公同夫君商议,回去办个学堂。” 长公主道:“也好,做学问还能博个好名声,只是可惜你这一身好医术了。” 王秀连忙道:“不可惜的,民妇会在学堂里开办医务室,专门为学子们提供义诊,会好好钻研医术。” 长公主觉得王秀很有自己的想法,还让人给她抬了两箱医书来。 随后才奉上她这次准备的谢礼。 看着呈上来的东西,王秀都懵了。 长公主道:“金银你不方便携带,我便让人给你备了两万两银票。另外有一瓶解毒丸,是宫里炼制的,我想你应该会有兴趣。再者便是我给你备了我的名帖和信物,若是在无锡有人为难你,你尽管欺压回去,到时候我和太子会为你做主的。” 王秀惶恐,眼泪都快出来了,这……很感动啊。 钱不钱的,现在也不重要了。 主要是长公主考虑周全,连信物都给她准备好了。 穿越而来,她本就想着先保命要紧,救长公主也是出于对王家和自己的考量。 但是现在…… 王秀连忙道:“殿下,之前皇上已经赏过了,还有我的嫁妆……” 长公主打断她的话:“我知道,那些原本也都是你的。收下吧,陆家如今被抄,就指望你的嫁妆度日了,这些你存起来,就当你自己的私房钱。” 王秀感动得直接哭了。长公主拿了手帕给她,轻笑道:“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当初吼张夫人的底气哪里去了?” 长公主嘴里的张夫人就是她的婆婆,永安侯夫人。 王秀擦着眼泪,小声道:“那怎么能一样,当时事关长公主性命,民妇不想和她说废话。” 长公主高兴地笑了起来,畅快道:“我就是喜欢你这份忠心和真挚,行了,你也别说废话了。” 王秀破涕为笑,只是当她擦干眼泪以后,却没有急着离开。 她看着初为人母,神色温柔的长公主,认真道:“殿下当我是自己人,那我就斗胆再跟殿下说些不中听的话。” 长公主见她神色凝重,当即正色道:“你说。” 王秀道:“殿下身为长公主,上有皇上撑腰,下有太子出头,凭什么要在曹家受他们的鸟气?” “永安侯和世子能征善战,那是他们的功劳,与驸马爷和张夫人何干?殿下何不趁此机会和离,一来殿下已经有了孩子,二来留下曹驸马对殿下并不是真心。那药无论是何人之手,总是曹家的过失,若真要追究下去,少不得要死几个人。” “可小公子年幼,这些杀生之事到底不太好。这一次他们害不成长公主,谁知道下一次会出什么幺蛾子?” “民妇是真心觉得,长公主殿下可以一个人带好孩子,至于那曹驸马……不要也罢!” 长公主听后,满目愕然。 王秀也知道自己说的太离谱,便道:“这些都是民妇的愚见,殿下听过便罢了,至于要如何做……” “你说的好啊!” “哈哈哈哈哈……” “你说的太好了,我正有此意。” 长公主大笑,随后看到王秀那傻萌傻萌的样子,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蛋。 “我已经和太子商议过了,等孩子满百天再提和离之事。我只是还没有想好,要如何处置背后之人。” “不过,或许你可以给我出个主意。” 说完,将曹驸马和他表妹张红玉两情相悦的事情说了出来。还有下毒的人其实是张夫人陪房,是从张家带来的,如今已经畏罪自尽了。 张夫人口口声声说不知道,现在还吓得卧病在床。 张红玉从头到尾没有露面,不过自从张夫人病了,她就被送回张家去了。 王秀道:“我想知道,曹驸马知道给公主用的膳食是有毒的吗?” 长公主摇头,惆怅道:“不知。我相信他的确不知,因为他每次送来,怕我觉得不干净,都会先吃一块。” 王秀道:“那应该是不知的,因为这味药不仅仅对孕妇有损,对男人也是一样的。” 长公主眸色微动,却没有说让王秀去诊治的话。 王秀见状,说回了正题:“打蛇打七寸,这件事情并不难处理。” “不论这件事是张夫人还是张红玉做的,她们都利用了曹驸马。被身边最信任的人背叛,想必曹驸马的心里最不好过了。” “尤其是,等长公主殿下与他和离后,他看着幼儿不在身边,母亲不能信任,喜欢的人又恐是幕后黑手,如何还能安生度日。张夫人见长公主和离而去,定会担心长公主日后寻机报复,若是她做的,她肯定惶惶不可终日。若不是她做的,她还不狠心一查到底?届时,张红玉想必也进不了曹家的大门了,那她和曹驸马那点旧日情谊,如何还能维系?” “他们现在仰仗的,无非就是长公主是曹家的媳妇,但倘若长公主不是了呢?到时他们和长公主就不是一家人,自然不敢再心存侥幸,死的是谁,或者谁又该死,指不定狗咬狗,就都出来了。” 长公主听后,面色一喜。 她握住王秀的手道:“我之前就想狠狠报复,又怕他们日日吵闹让我不得安宁。如今你这招甚妙,等我先行离开,再使计离间,还怕他们有好日子过吗?” “再者,因为孩子,我也不想和曹家闹到撕破脸的地步。” 王秀体贴地道:“咱们先忍一时之气,日后再看她们如何煎熬?无论如何,这口恶气总是要出尽的!” 长公主失笑,觉得王秀这有仇必报的性子和太子一样,若是早些能结交,她倒更喜欢王秀做她的弟妹。 不过现在……陆家虽然治水有失,但也不是全无可取之处。等过几年,治水风波过去了,她再让太子寻个机会起复陆家。 如此,王家和陆家才真正算得上是太子的左膀右臂! 第16章 离京 在初冬的寒风中,陆家的马车出城了。 此一去,山高路远,没有两三年都不能回来。陆云鸿看了一眼昏昏欲睡的王秀,昨夜她从长公主府回来没睡多久就早起,这会困得眼皮都在打架。 被迫跟着他离开,他以为王秀会在心里发发牢骚,结果王秀一路安静得不像话。 反倒是他,即将重回故地,想到他们回乡将会遇到的极品亲戚,一时间紧皱眉头。 王秀睡了一觉起来,得知他们走了三十多里路了,一时间不禁感叹,才三十多里啊,她睡得腰都痛了。这要是在现代,坐飞机的话,她早就从京城睡到云南去了。 陆云鸿耳朵微动,不禁在想:飞机是什么? “喝点水吧,等会找到茶寮就休息。” 陆云鸿给王秀给倒了一杯茶。王秀有些受宠若惊,但看到陆云鸿自然而然的动作,便没有拒绝。 她喝了茶,揭开车帘看了一眼。 乖乖! 山林间红枫耀眼,宛如一路飘扬的红绸,叫人看得心头舒畅。 再一细瞧,其中还有炊烟袅袅,勤劳的老百姓们,挑柴的挑柴,赶车的赶车,还有在荒地中不知拾罗什么的,看起来特别鲜活美好,像是一幅徐徐展开的古代卷轴。 这一刻,王秀突然对这个陌生的朝代有了异样的归属感。 她趴在车窗边,陆云鸿突然挤了过来。 真的特别挤,以至于王秀想回头都不能,两个人只能继续挤着。 无语的王秀微微侧着头,不曾想唇瓣擦过陆云鸿的脸颊,她连忙转过去,连之前想说什么都忘记了。 耳边是凉凉的风,王秀心不在焉地想:他该不会有什么反应吧? 不应该啊,会吗? 王秀悄悄地看,结果发现陆云鸿耳朵好红啊。不过就算这样,他也一本正经地望着前方,不知道的还以为前面有什么人在埋伏呢? 王秀收回目光,暗暗嘀咕:好闷骚! 不过,这是不是变相证明,陆云鸿其实是喜欢原身的? 王秀开始苦恼……她已经继承了原身的家庭,难不成她还要继承原身的相公??? 虽然历史上的陆云鸿最终也不属于原身,但把他变成她的人,是不是也有点不厚道呢? 陷入沉思的王秀压根没有注意到,陆云鸿那一翘再翘的嘴角,几乎是牙齿都咬不住嘴皮,像是一只快乐起来就藏不住的土拨鼠一样。 晚上他们歇在客栈里,陈氏怕陆云鸿不知轻重,还特意把他叫过去叮嘱。让他和王秀分开睡,以免在路上有了孩子,奔波下若是小产,到时候伤了王秀的身子就不好了。 陆云鸿觉得他没有这个烦恼,于是转头就将问题跟王秀阐述了一下。 王秀:“……”?? 我连要不要睡你都没有想好,你就跟我说意外怀孕??? “那我今晚去跟娘睡?” 陆云鸿一本正经:“不行,那爹怎么办?” 王秀:“……” 也是哦,老夫老妻也是需要恩恩爱爱的! 那…… 王秀抬头看着陆云鸿。 陆云鸿忙着打水洗脚,留了个背影给她。 因为公公说了要节俭,三个小姑子都凑一个房间呢,她若是出去的话,只能去跟蓉蓉和楠楠挤一间了。 这倒不重要,可万一让两位老人担心她和陆云鸿吵架,大半夜再过来劝,那就有点头疼了。 想到这几日陆云鸿都挺君子的,王秀决定,就在房间里给陆云鸿打地铺。 陆云鸿洗漱回来,见王秀在地上帮他铺床,还主动上前自己动手。 王秀见他没有什么意见,心里好感蹭蹭蹭上涨。 不过关于陆云鸿到底喜不喜欢女人还有待考量。如果喜欢,那她就要为自己打算一下了。 很快,大家都陆陆续续睡下了,王秀白天睡多了,再加上在陌生的地方有些不习惯,便点着灯靠在床边看书。 陆云鸿睡了,背对着她,盖上被子的时候说了一句:“小心烛火。” 王秀应了一声,看着他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男人! 活的! 自己睡了! 躺着的陆云鸿:“……”?! 女人! 又不想让自己靠近! 呵! 陆云鸿闭上眼,连白眼都懒得翻了,要不是担心她路途劳累,而且孤魂在异世没有安全感,他至于这么委屈自己吗? 真是的! 不知不觉,陆云鸿睡过去了。 “啊!!” 大半夜的,他突然被王秀的一声尖叫惊醒,还没有反应过来,王秀直接跳到床下,朝他扑了过来。 陆云鸿的脚被她踩到,在清醒的同时,整个人也疼得倒吸凉气。但他忍着没坑声,还是关心地问王秀:“怎么了?” “老鼠,有老鼠啊!!” 王秀惊魂未定,刚刚竟然有老鼠从她的被子上爬过,而且当时她还没有熄灯,就那样眼睁睁地看着…… “好大一只啊!!” 陆云鸿闻言,连忙翻身爬起来。他捧着王秀的双手检查,又看了看她的脚,问道:“有没有被咬到?” 王秀摇头,惶惶不安道:“这里的老鼠胆子太大了,直接从我的被子上爬过,而且还慢慢悠悠的,太吓人了。” “不行,我不敢睡了。” “我们换一家店住吧。” 王秀知道这附近还有很多家好一点的客栈,她们是因为公公陆守常要节约钱才住这里的,事实上还有更好的选择。 陆云鸿轻轻拍着王秀的肩膀道:“今晚你睡我这里,我给你守夜。从明天开始,你想住哪家客栈就住哪家客栈,陆家的家由你当,一切都由你做主。” 王秀突然感觉陆云鸿有点宠是怎么回事? 不过她想到好说话的公公婆婆,其实她并不愿意让他们难堪,便问道:“这……可以吗?” 陆云鸿肯定道:“当然可以。爹娘老了,以后不止是我,还有三位妹妹都要劳烦你操心,你有绝对的权利,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王秀:“……”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有老公撑腰?? “啪”房门被推开。 陈氏就站在门口,赧然地看着他们两个商量着要夺权! 很快,三个小姑子挤了进来。当看到王秀趴在陆云鸿怀里时,一个个“噗噗”地笑。 王秀连忙站起来,陆云鸿将她拉到身后,不悦地看着门口的几位“不速之客”。 “阿秀只是被老鼠吓到了,娘去睡吧。” “你们也是!” 陆云鸿犀利的目光扫过三位妹妹,三位妹妹瞬间奔逃,不知是谁的鞋子踩掉了,陈氏捡起来喊:“你们谁的鞋掉了……” “噗”的一声,王秀忍不住笑了。 第17章 她这剧本是不是拿错了? 婆婆怎么这么可爱? 三个小姑子也很可爱! 王秀想着,还笑个不停。 陆云鸿起身去把门关了,然后看了看乱七八糟的床上,他想过去收拾一下。 结果才刚走过去,王秀就立马站起来道:“你别碰了。” 陆云鸿回头望着她,王秀道:“有点脏……” 而且还很乱。 最重要的,她有小小的洁癖,对于老鼠那样的动物,她有着本能的抗拒。 陆云鸿听见她的心声,也没有再去忙活。 他套了件衣服,把灯拿到桌子上,然后打了个哈欠道:“你睡吧,我守夜。” 王秀刚刚把他从梦里拽出来,这会子要她自己睡,她怎么好意思? 但是如果没有人守着,她又不敢睡。 正踌躇时,陆云鸿道:“你先睡,养好精神。明天在路上的事情就辛苦你了,我可能要在马车里补个觉。” 王秀一听,两个人轮换休息,明天她不吵陆云鸿就行了,便乖乖躺下。 地铺有点硬,不过陆云鸿都睡暖和了,里面没有别的异味,有的是陆云鸿身上淡淡的气息。这段时间的相处让王秀渐渐接受了陆云鸿的存在,连带着他的气息也没有排斥。 很快,王秀睡了过去。 隔壁房间里,睡不着的陈氏叹了口气。 她想起自己问过小时候的儿子,问他娶了媳妇忘了娘怎么办? 儿子信誓旦旦地说:“娘,不会的。如果将来儿子娶的儿媳妇不孝顺,儿子就休了她。” 但是现在……她怕是要提前和儿子分家单过了。 就在陈氏胡思乱想时,陆守常都睡了一觉了,他翻身过来,看着幽幽叹气的妻子道:“你怎么了?担心儿媳妇会仗着嫁妆欺负你?” 陈氏想着王秀在狱中都不忘照顾她,当即摇了摇头。 陆守常轻哼:“这不就行了。再说了,云鸿以后起复还指望王家牵线搭桥呢,你别想太多了。” “这儿子成亲了,就有了自己的家,我们这些做长辈的,该放手就得放手。你实在是想管孩子,我们再生一个?” “啪”陆守常被打了一巴掌。 紧接着还有陈氏羞恼的声音:“你这个老不死的,你怎么不死在大狱里面算了,尽胡说八道。” 陆守常躲在被子里笑,低低地道:“行了,闹出动静你不害羞我还脸红呢,快睡吧。” 陈氏本来还想再揍他的,听他这样说只得改为狠狠掐了他几下,这才解气地睡下了。 经过一晚上的思量,第二天一大早陈氏就将家里仅剩的三千零五十两银票都交给了王秀。 “这是我跟你爹之前借出去的,咱们家被抄以后,人家赶紧拿来还。虽然不多,但咱们这一路的花费够了,你拿着。” 王秀哪里好意思要这个,她之前的压箱底银票都被楠楠带出去了,等到抄家的时候,官员拿着她的嫁妆单子清点,已经把压箱底的银票填补在里面,而那些都是陆家账面上的钱。 她现在除了那些古董和字画,以及布匹绸缎和珠宝首饰,还有回一趟娘家,几位嫂嫂塞给她的私房钱,她现在有十六万两的银票,还有五百两的碎银和半包金豆子。 她已经打听过了,就是一品世家的当家夫人都没有她这么富有的,而且这些还都是她可以随意支配的银钱。 王秀已经想好了,等将来尘埃落定,她要把这些银票换成金砖,全都铺在家里的地板下面。 这样她才会觉得踏实点,但是现在,她还真的不缺钱。 王秀不肯收,陈氏追上来直接往她怀里塞。一边塞一边苦口婆心地道:“娘知道你有钱,你现在也不缺这点钱。但是娘和你爹还没有老到不能动,我们到了老家以后一定会想办法养活自己的。这些钱你拿着,等你用完了娘再想办法。” 王秀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了,这婆婆未免也太好了吧。 原身如果不那么胆小,或许真的能一辈子幸福呢? 就这样,王秀被塞了三千零五十两的银票回去,上车以后,她想和陆云鸿分享一下她的心情。 结果陆云鸿从包袱里取了五千两的银票出来,直接递给她道:“爹娘现在能给你的不多,我这里还有五千两,应该不会动用你的嫁妆了。” “你拿着,路上该吃就吃,千万别委屈自己。” 王秀:“……”那啥?? 她这剧本是不是拿错了? 不应该是极品婆婆,外加一个渣男老公? 然后她斗极品,打老公,顺便再拐一个高富帅??? 这……发展的情况好像不太对劲啊! 这时,听到她心里话的陆云鸿一头黑线。 他当即提醒王秀道:“我怎么着也是少年及第,虽然被夺了官职,但功名还在。而且我一手好丹青连皇上都夸奖过,至今国子监都还挂着我的字帖。” “你放心,就算相公现在没有官职,也绝不会让你饿肚子的。” 还有那什么高富帅,想都不要想!! 陆云鸿握住往秀的手,让她将五千两银票捏得紧一些,这才道:“你从今天往后该吃就吃,该花就花,没钱的时候跟相公说,相公来想办法。” 王秀:“……” 那啥……原身到底为啥那么想不开,不要陆云鸿啊? 就在这个空档,陆云鸿无耻地将王秀搂入怀中,借机温存道:“一切有我呢!” 王秀:“……” 等等,你在干嘛?? 你说话就说话,怎么突然还感性起来了? 莫非……是在套路我?? 已经接近真相的王秀狐疑着,陆云鸿却已经心虚地放开她。 他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坐回位置上去。 得了便宜又卖乖这种事情,他还不太习惯,尤其是,他还能听见王秀的心声。 王秀看了看手里的五千两银票,算了,先不计较了。 不管如何,钱是真的! 至于男人,好像也没有那么重要。 王秀想着,回头看了一眼陆云鸿。 结果只见陆云鸿斜躺着,目光如炬地望着她。他那身姿说不出的慵懒,神色却透着几分飘然若飞的闲适,好像在……“研究”她。 没错,就是“研究”她。王秀肯定地想,因为渐渐地,陆云鸿看她的目光更放肆了。 第18章 我是你相公 王秀管钱以后,整个陆家的生活水平大大提升。一路上他们还添置了两辆马车,专门用来装他们沿途买来的稀罕物。 浩浩荡荡一行人,在走了一个多月以后,总算抵达无锡老家了。而在进村之前,陆云鸿支走了管家秦严。 王秀看见后,问陆云鸿道:“你让秦管家去干嘛了?” 陆云鸿道:“就快到家了,我让他去采买些东西。” 王秀想想也对,便没有放在心上。 彼时腊月,清泉村炊烟袅袅,村民们基本都在家里蹲着。 王秀他们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光是马车都有十几辆,很快就引来了村里人的围观。 这年头,消息不是随风一走几千里。早在陆家出事的时候,消息过了一个多月才传回来,到现在,整个清泉村的人都以为陆家凶多吉少,并没有把来人和陆家联系到一起。 直到浩浩荡荡的马车停在陆家老宅,那是个老式的四合院,虽然破败,但看起来当年建成的时候,也是很气派的。 不过现在嘛…… 那院门破破烂烂的,几只鸡蹲在上面拉屎,看起来像个养鸡场。 王秀提着裙子下车,看着愣住的公公婆婆,悄悄凑到陆云鸿身边问:“什么情况啊?” 陆云鸿淡淡道:“应该是见我们久不回来,村里人把我们家的房子占了。不过没关系,他们会还回来的。” 王秀一听,眼睛顿时一亮。 看看,这不就遇到极品了。 她当场撸起了袖子,准备大干一场。 下一瞬,陆云鸿给她扒拉下来,问道:“你撸袖子是要干什么?” 王秀道:“不是要准备吵架了吗?你放心,我一定给你吵赢回来!” 陆云鸿失笑,连忙将她拉到边上,还借机捏了捏她的脸蛋。 王秀:“……”!? 这又是什么剧本,她已经做好准备要贡献她三十多年的吵架经验,这是用不上了?? 陆云鸿笑着道:“用不上。” “这乡下地方,吵架有失你的身份,你等着,夫君去吵,保证给你吵赢回来。” 王秀:“昂??”!! 不对劲,超级不对劲!!! 作为古代大男主,陆云鸿怎么能去跟泼妇吵架呢?? 他这是练的哪门子邪功啊?? “别,还是我来吧!你这样我瘆得慌!” 王秀说完,还是坚持要去吵架! 陆云鸿一把将她拉回来,直接禁锢在车边,壁咚她道:“你究竟要不要听话?” 被困在陆云鸿的怀中,一抬头就看见陆云鸿那张英俊的脸庞,还有那双深沉如墨的眼睛。 王秀瞬间咽了咽口水,算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她还是不要插手陆家的家事了。 就在这时,陆云鸿已经给她撩起了车帘,几乎是推着她躲到车里去的。 王秀就纳闷了,陆云鸿怎么去吵架? 结果…… 人家陆云鸿哪里是去吵架的,他那就是去辗轧的。 原来在他们进城时,陆云鸿就已经让秦严去通知无锡知县。那无锡知县知道他们一家回来了,当即马不停蹄地赶来了。 在陆云鸿牛逼的社交下,很快便称呼无锡知县周旭为周兄,当场熟络起来。 这周旭和陆云鸿同届考生,不过当时他只中二甲进士第十一名,没考庶吉士就候补无锡县令一职。 陆家的事,清泉村的村民们一头雾水,只知道是犯了事,皇上震怒,后果很严重。 他们哪里晓得,皇上早就饶了陆家了。而且朝中同僚书信都到了好几封,皆是提醒他好好笼络陆家,怕是将来他要仰仗陆家也说不一定。 这不,事关仕途,他接到秦严递上的拜帖,当即赶来。 王秀预想中的撕逼斗极品并没有出现,反而是知县和里正出面后,陆家老宅很快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她连鸡毛都没有看见一根。 而那原本霸占房屋的,也是他们陆家的一位堂叔,当场就给了五两银子算租金,舍下了老脸求得了陆云鸿原谅。 再然后,不知里正如何动员的,傍晚村里就摆了席面,邀请他们一同去吃。 因怕他们不去,席面险些摆到陆家的大门口来。 见此,王秀悄悄给陆云鸿竖起了大拇指。 高啊! 自古民最怕与官斗,陆家死里逃生,虽然没有官职,但这与官场的关系还是在的。 她只是觉得自己准备了好久,本想着雄赳赳气昂昂地出场,拿出王家千金的风范给陆云鸿一家找回场子的。 现在……她已然没了用武之地。 热闹一场,清泉村都知道陆家被罢免官职,这次回乡是来办学堂的。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陆家儿媳妇有个当大官的亲爹,据说是当朝太子的老师。 太子,那就是下一任皇帝啊。太子的老师,那以后不就是辅政大臣。 那这陆家办的学堂,完全就可以直接推荐到王家那边去当门客,这说不定以后得到王家的赏识,谋个一官半职的也简单得很。 再者说,陆守常原先就是科举入仕当的大官,那可是有真才实学的人。陆云鸿更是年少成名,连县太爷的学识都不如他呢。 陆家开办的学堂,无论如何他们也要挤进去才行。 于是乎,当王秀他们吃席回来,发现老宅里已经堆满了大米,鸡蛋,以及几只被拴住的大公鸡。 为此,王秀只想说,那鸡要是不杀,还是先放出去吧,不然又是一屋子的鸡屎味。 晚上,洗漱完的王秀看着重新布置过的房间,还有崭新的被褥,心里挺满意的。 公公婆婆住在正房,三个小姑子住在后院,秦严一家住在倒座房。 伺候她的楠楠和蓉蓉住在耳房,这小小的四合院很快就挤满了。 看着在油灯下书写的陆云鸿,王秀擦着头发走过去问道:“你写什么呢?” 陆云鸿侧身让她看,原来是在记账。 “村里人送来的东西,娘让我帮她记个账,以后要还的。” 王秀惊讶地望着陆云鸿,以前写奏折又怎么样?现在回到乡下,还不是要给母亲大人记账? 而且记的都是,谁家的送来三升米,谁家送来三十个鸡蛋,谁家送来活大公鸡一只…… “啧啧。” 王秀咂舌,将手搭在陆云鸿肩上道:“好儿子!” “啪”的一声,陆云鸿推开她的手,一双眼睛瞪着她道:“说清楚,我是娘的好儿子!” 王秀:“……”? 那难不成是她的?? 陆云鸿猛然站起来:“我是你相公!!” 王秀被吓了一跳,连忙道:“我知道啊,你疯了?” “讲这么大声,吓到我了!” 陆云鸿冷哼,没好气道:“知道就好,那你今晚抱着我睡!” 王秀:“……”?? 啥?? 第19章 你还想干点别的? 王秀一边狐疑,一边往床边走。 心想这老狐狸装了两个月的正人君子,莫不是一直在找时机? 眼下回到无锡老家,又住进了老宅里,看样子短期内是不会挪动了。 那这……夫妻生活是不是也要安排上了? 俗话说“男儿本色”,但跟她有什么关系?她为什么要让他色?? 怀着忐忑的心情,王秀很快就上床睡觉了。不过她睡不着,只是想看看陆云鸿会不会有什么不轨的举动。 陆云鸿洗漱后很快就过来了,不得不说,陆云鸿这厮长得真好看,灯光下穿着白色的里衣,乌发如墨,唇红齿白,面如冠玉…… 啧啧! 这模样,再配上宽肩窄腰大长腿的身材,怎么着在现代也算是个极品吧。 想想她作为女人的终极梦想,不就是等攒够钱,然后去勾搭一个白白净净的小狼狗吗? 现在……有送上门来的,要还是不要呢? 王秀陷入了深思。 陆云鸿走到床边,居高临下望了她一眼。 白白净净的小狼狗是吧? 有上送门来的还要再三考虑? 看来她的确还没有为人妻子的自觉! 陆云鸿背对着她躺下,幽幽道:“熄灯了。” 王秀突然紧张道:“熄灯干嘛?” “睡觉!” 王秀狐疑:“只是睡觉?” 陆云鸿翻身过来看着她,玩味道:“你还想干点别的?” 王秀:“……” 不,我不想! 赶紧爬起来熄灯,只是灯灭以后,王秀看着躺好的陆云鸿就是一巴掌。 “你睡在外面,你叫我起来熄灯??” 反应过来的王秀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傻子。 陆云鸿在被子里闷笑,等王秀爬上床以后,他的手从被子里摸过去。 紧紧握住王秀的手,陆云鸿道:“阿秀!” 王秀没好气道:“干嘛!” 陆云鸿摩挲着她的手指道:“我们是夫妻。” 王秀冷哼:所以呢? 陆云鸿见她心情不太好,但是也不像之前那样防备他,便循循善诱道:“所以,如果你想做点什么,我也是会配合的。” 王秀:“……” 好一个不要脸的已婚男青年! 他怎么不去找找镜子呢?哦,不!他照过镜子了,是很好看! 不过那又怎么样,在没有确定自己的心意之前,她一定要守身如玉。 毕竟这古代又没有什么计生用品,她要是不小心怀孕了怎么办?养肯定是能养的,可问题是陆云鸿要跟她抢怎么办? 虽然王家的哥哥们都会帮她,可闹到撕破脸的地方,会不会对孩子不好呢? 哎……好烦啊! 看看,白捡一个老公也不是什么好事。总归不是自己找的,看哪儿都是隐患! 王秀叹了口气,决定不想了,睡觉。 在她闭上眼睛后,陆云鸿轻轻转头,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他想告诉她,他不是她白捡的丈夫。如果她真的还是从前的王秀,他们之间只有怨恨,不会再有其他。 正因为她不是,所以他才会有想要将她留在身边的想法。 再说了,他一直都是一个很禁欲的人,一定可以等到她先下手的。 陆云鸿侧着身,望着王秀入睡。只是这闭上眼,撩人的气息似有若无的,他总想再靠近点。 这磨磨蹭蹭的又不太敢,等王秀睡着,他这才移过去。 王秀睡得暖乎乎的,陆云鸿刚贴上就不想挪开了。啧啧,原来夫妻同床共枕是这样的感觉啊? 很不错啊!! 陆云鸿想着,大着胆子把某人搂进怀里来。 …… 第二天一大早,王秀起床的时候陆云鸿已经出门了。 他带着秦管家去城里采买年货,王秀知道的时候,暗暗给陆云鸿竖起了大拇指。这男人还挺有担当的,该自己干的活倒是很主动,没有给人念叨的机会。 王秀吃完早膳在院子里活动筋骨时,突然看见公公陆守常走了过来。 王秀连忙行礼。 陆守常点了点头道:“云鸿媳妇,你有空吗?” 王秀:“……”?? “爹有什么吩咐就说罢,儿媳一定能办到的。” 陆守常道:“我们准备开办一个学堂,这位置还没有选好呢,要不你跟去看看,斟酌斟酌?” 王秀:“……” 婆婆陈氏走出来,笑着递给她一个汤婆子道:“跟你爹去看看吧,等会里正也会来。村里的意思是不要建得太远了,但你爹的意思,还是要以日后扩建为主,不能当个私学办。” 道理王秀都是明白的,可想到公公要让她去帮忙斟酌,她就有点纳闷了。 她在陆家的地位,难不成已经仅次于陆云鸿了? 此时的王秀丝毫不知,这些都是陆云鸿安排的。他就是要让王秀对陆家有归属感,把陆家真正当成她自己的家。 以至于,日后家里有什么重要的决定,王秀都是必须要参与,并且她的意见也十分重要。 很快,里正和村长都来了。 当他们看见王秀的时候,也是一惊。 陆守常就解释道:“我们家现在是云鸿媳妇当家呢,这要建学堂,要在哪里建,建多大的,云鸿媳妇说了算。” 这妥妥给足了王秀面子,里正和村长也不敢小觑。王家大小姐,陆云鸿的媳妇,跟太子和公主都说过话的人物,那也是相当厉害的。 就这样,四人从村头看到村尾,都没有合适的。 王秀问道:“李叔会画图吗?” 里正名叫李学海,听见王秀叫他,连忙道:“会的。” 王秀道:“我回来的时候曾告知长公主殿下,陆家要回乡开办学堂的事。长公主还资助了一笔银子,大约五千两。所以咱们建的学堂一定不能小,日后要上报朝廷,要记录在案的。” “既然李叔会画图,那就将咱们清泉村周围的村寨,还有小镇线路图都大致画一下,我看看要在何处建才妥当。” 里正和村长一听,瞳孔瞪得大大的。 昨晚他们还以为陆家所谓的学堂,不过是个私塾,最多收几十个学生就了不起了。 可听王秀这一说,长公主不仅知道陆家要办学堂,而且还资助了五千两。 五千两啊!!! 整个清泉村所有人家的家当都加起来也没有这么多,那建好了岂不是跟大书院一样? 里正和村长当即决定,这件事要从长计议。 “守常兄,您可真是我们清泉村的大福星啊,这件事太重大了,我们估计还要联合其他村寨的里正商议,最后还要上报县令。” “您看……要不缓缓再说,咱们务必要选一个好的地基不是?” 陆守常也没有想到儿媳妇会把长公主搬出来,当即点头道:“那是当然。” 彼时王秀也道:“也好,不过还得请位风水先生看一看,咱们这是造福乡里的事,可不能马虎了。以免日后动工,磕磕碰碰的,有人说地不干净什么的?” 里正和村长对视一眼,心里一警。 他们刚刚都没有想到呢,那些借机闹事的乡痞流氓可不少,一定要事先做好防范。 与此同时,他们也不禁在想,这位王家大小姐可真是有见识的人物,不能以寻常妇人论之。 第20章 以后别卖画了,我养你 晚上陆云鸿回来,看见王秀在纸上写写画画。 他走过去看,发现是一幅简单的惠山和锡山相邻图。而王秀在映山湖边上,锡山脚下画了几个圈圈。 “你看好学堂的位置了?” 王秀道:“今天真的是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堂堂无锡县,竟然连一所官学都没有,各处不是私塾就是族学,根本不成气候。” “我想过了,要办就办官学。等书院建成了,我会请我爹上表,给无锡县争下一所官学的名额来。” 陆云鸿意外地看向王秀,没有想到她竟然有如此胸襟气魄。他当即道:“也好,到时候夫子的人选我会想办法。” 王秀道:“暂时不急。我想过了,官学必然是要建大书院才气派,到时候我们就在书院后建一所私宅,中间可以建一个园林相望,到时候方便爹他老人家照管书院。” 陆云鸿算了算,那要动用很多银子。他笑着道:“你想自己出资?” 王秀点头,认真道:“之前长公主给了我两万两,我觉得用这个钱很合适。到时候我还想请她为书院题名,想必长公主不会推辞的。” 陆云鸿道:“你的面子长公主自然会给的,不过既然是要办官学,少不得要去跟周旭商量,这件事我去办吧。还有绘制草图这些,我也比较在行。” “夫君没钱,就只能为夫人出些力了。” 王秀见他主动揽事已经很开心了,陆云鸿不愧是陆云鸿,还是很有担当的。 夫妻二人当即商议,很快表敲定章程。 村里的里正去衙门报备的时候,说是可以出资五千两建学堂的时候,周旭就想让陆家随便挑地方,到时候他再从中周旋。 谁知道等陆云鸿来找他,说资金大概在两万两左右,且书院建好以后,可以请长公主题名,并求取官学之名,一时间周旭喜不自胜。 无锡县若出官学,周围的学子还不纷纷涌来? 等科举入仕,无锡县学子榜上有名,这不也算是他的政绩吗? 周旭拍着他的肩膀,直言他是无锡县的福星。 陆云鸿道:“不,我不是,我夫人才是。与长公主有私交的是她,私房丰厚的也是她,能说求得官学之名的还是她。” “而我只是有幸,娶了她。” 周旭听了以后,突然道:“我怎么感觉你是在对我炫耀呢?” 陆云鸿笑道:“或许是吧,所以我现在要赶回去,不能让夫人觉得我冷落了她。” 周旭:“……” …… 无锡要办官学了,这一消息在腊月里如炮仗般噼啪炸响。 昆山有官学啊,瞧瞧昆山人,走路腰板都是直的。几乎是无锡县所有的里正都叫去县衙里商讨了,这书院要建在什么地方,这可得仔细考量了。 还有便是,那些不长眼的,不知道轻重的,最好都收敛些,否则耽误了建书院的进度,怕不是几顿板子就能解决的。 这件事由县令牵头,乡绅们原本想捐点银子的,可陆家那边还没同意呢。而且书院建成要请长公主题名,到时候可就是皇家书院,意义又不一样了。 无锡世代读书的人家,都想办法跟周县令和陆家搭上关系,想着就算这建书院的事情他们帮不上忙,但别的,比如找些能工巧匠他们还是可以尽一份心的。 等到了腊月二十三,事情基本上都敲定了。 有个叫乐远的举人,他兄长叔父皆在京城为官,和陆云鸿曾是同僚。靠着这层关系来陆家走动,连王秀都熟络起来。 这一日,他带着一个叫董祥的乡绅来,说是来求一副陆云鸿的墨宝。 倘若是别人,乐远也不愿引见。只是这董祥是当地有名的珠宝商,人脉手段都有,而且出手大方。 最重要的,董祥来求墨宝是因为他儿子。 董祥家世代经商,积攒了不少家底。本想培养儿子走科举入仕,出人头地,谁知道儿子体弱多病,每次进考场就昏迷不醒。后来他找一位仙师算了一卦,说是他们家祖上吃了读书人的苦,不愿后人再钻此道,若想化解,必须求得当世状元郎的墨宝,悬挂于正厅里,再苦学三年方可消除。 陆云鸿听后也没有吝啬,给他画了一幅锡山龙光塔图。 这锡山龙光塔是无锡县最高的建筑物,也是科举兴旺的象征。整张图都是用水墨画的,并没有填色,然而意境幽远,塔身高耸入云,一眼便感觉云海翻滚,金光在望。而锡山之上,树木葱郁,龙光塔耸立高绝,独树一帜。再看其山下四平八稳,稻田耕种皆在万物复苏之际,仿佛看见春日盎然之景,一派欣欣向荣。 董祥只一眼便大喜过望,求得墨宝后更是再三跪拜,最后奉上了两千两银票。 王秀得知以后,奔去书房。 乐远和董祥已经走了,只有陆云鸿一个人在收拾案桌。 王秀看见放在一旁的两千两银票,不敢置信道:“你挣钱了?” 乖乖! 这么快? 还这么多? 真是难以想象! 王秀在心里惊叹,看向陆云鸿的目光也十分崇拜。 陆云鸿把笔洗了,抿着唇将银票递给王秀。 王秀受宠若惊道:“给我的?” 陆云鸿道:“家用!” 王秀没有急着数银票,而是放在一旁,问道:“我能看看你卖出去的画吗?” 陆云鸿道:“那我要现画才行。” 王秀道:“那不用了,以前画的也行。” 陆云鸿就将他画的书院草图拿出来,放在王秀的面前。 他指着草图的一角,锡山龙光塔一景道:“刚刚给他画的就是这幅,他想给儿子读书讨个好意头,龙光塔就很不错。” 王秀定睛看去,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陆云鸿是怎么成为国子监一众学子的偶像,她好像知道了。 眼前这幅水墨画,简直亮瞎她的眼睛啊。 层峦起伏的山脉为底,在这山间水畔,勾画出一幅书院全景图。 一共两个跨院,分别为东西跨院。 其中西跨院为五进院,专供学子读书用。东跨院为四进院,分别为学子寝房,饭堂,以及诗社。 而每院中,除了树木台阶,连门窗都画得栩栩如生,仿佛一座书院就此落地而成。 没有看到这幅画之前,王秀赶来的想法是:那个买画的傻叉在哪里?再给她来两个。 可看到陆云鸿的画作后,王秀脑袋里只有一个想法:她也想当这样的傻叉!! 听到她心声的陆云鸿:“……” 这……倒也不必!! 可还未等他说些什么,王秀便已经捧着他的双手,眼里含着泪花,一脸郑重道:“以后别卖画了,我养你!” 陆云鸿:“……”!? 第21章 逛街 在清泉村的第一个年过得很热闹,周县令还有一些乡绅都来拜访陆守常,陆家门庭若市。 陈氏知道王秀不耐烦应酬这些,大年初二就让陆云鸿赶车带她和三个女儿上县城玩去了。 因为过年,县城里都很热闹。 王秀在一处泥人摊子面前挪不动脚了,一个个挨着看了又看,都很喜欢。 陆云鸿道:“若是喜欢,便一起买回去。” 小贩眼睛一亮,连忙热情招呼。 王秀看了看各式各样的泥人,大约有一百来个呢,买回去也没有地方摆放。 更何况泥人是小摆件,挑精致的就行,便对陆云鸿道:“我挑出来,你帮我选三个好不好?” 陆云鸿一口答应下来。 他回头看,发现大妹妹陆云冉在看面具,二妹妹陆云媛在看花灯,小妹陆云珠在瞧团扇。 陆云鸿叫住她们三个,说道:“不要走散了,一会不好找。” 陆云冉道:“大哥只管陪着大嫂就行了,我们姐妹三个有伴的,一会就到南禅寺前面那个街口汇合就行了。” 陆云鸿蹙了蹙眉,不太放心。 王秀很快就挑了三个泥人结账,陆云鸿见状问道:“不需要我帮你挑了?” 王秀道:“赶紧买了好看着妹妹她们,不然有什么闪失我怎么跟娘交代?” 陆云鸿嘴角轻勾,伸手帮她提着布袋子,这是王秀专门带出来装东西的,里面放了她的零花钱,还有几个小药瓶。 两个人正跟上呢,突然陆云珠跑去买红薯去了,王秀不放心便拉着陆云鸿跟了上去。 结果卖红薯的老人家因为铜板不够找,耽搁了些时间。 就在这期间,陆云冉买了一个面具,不过她看上一个绿玛瑙的珠花。 珠花是海棠样式的,里面镶了白色的淡水珍珠,看起来很漂亮。陆云冉问了价钱,要五百文。 她觉得价钱合适,也没有讲价,给了一两银子。 很快,那小贩就找给了她半两银子。原本银货两讫,陆云冉也准备走了。 这时那小贩连忙叫住陆云冉道:“小姑娘,你买的珠花还没有给钱呢?” 陆云冉当即道:“我给了,我给了你一两,你还找了我半两银子呢。” 说着,将那半两银子拿出来给小贩看。 可这时小贩却翻出钱袋,碎银和铜钱都混在一起,他一脸莫名道:“我这里没有一两银子,你自己看,哪有?” “你的珠花还没有给银子,你要不买就放下吧。” 周围的人都投来异样的目光,陆云冉还从来没有这么憋屈的时候,当即争执道:“我给过了。” 那小贩生气道:“你说你给的一两,可你看见了,我钱袋都掏出来了,哪里有一两?” “我这珠花也不贵,小姑娘看起来也是买得起的,何必要偷呢?” 陆云冉气到发抖,大声反驳道:“我没有偷,我给过了。” 那小贩直接伸手道:“算了算了,你把珠花还回来,我不计较了。” 陆云冉气红了脸,却忍着没有哭。她死死地捏着珠花,冷声道:“珠花是我买的,凭什么还给你!” 那小贩一听,当场就要来抢。 就在这时,一只大手捏住了小贩的手。 “啊……” “轻点,轻点……” 陆云冉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上前,捏着那小贩的手腕,像捏一只小鸡崽子一样。 他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她,只是盯着那小贩冷笑道:“老子盯你一天了,别的三文五文也就算了,可这位姑娘给你的是一两银子,老子亲眼看见的,你还不拿出来?” 那小贩被高大的男人吓了一跳,磕磕绊绊地道:“你是谁?谁拿一两银子了,你别瞎说!” 男人见小贩还不死心,当即冷笑道:“你不认也行,那我们就报官。” 说着,转头看向陆云冉道:“姑娘同意报官吗?” 陆云冉知道男人是为她出头的,当即上前一步道:“我愿意的。” 男人只是想吓唬这个小贩,谁知道小姑娘竟然真的敢报官,一时间倒有些愣住。 小贩见他们不好惹,当即对陆云冉道:“我想起来了你给过银子了,你快走吧。” “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 看到围观的人太多,陆云鸿和王秀拨开人群,才发现陆云冉在这里。 陆云冉见大哥大嫂来了,眼睛一红,很快就指着小贩道:“他收了我的银子却谎称没有收,还想污蔑我偷东西。幸亏边上这位大哥帮我作证,他才说实话的。” 陆云鸿猛地看过去,小贩瞬间背脊一凉,他还以为这个小姑娘是自己出来玩的,谁知道竟然还有哥哥嫂嫂。看穿着都很不凡,莫非是富贵人家的小姐?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记错了。” 陆云鸿充耳不闻,只是看着为妹妹出头的男人觉得有点眼熟。 这时男人连忙介绍自己道:“陆大爷,我是捕快黄子濯,我们在衙门见过面的。” “现在过年,衙门也没有什么事,我便出来逛逛,谁知道遇见这人明着坑令妹的银子,这才上前教训他。” 小贩这时已经傻了,原来抓住自己的人竟然是县衙的捕快,而眼前这个男人被捕快称为大爷,那肯定大有来头的。 一时间小贩叫苦不迭,连忙跪下磕头道:“各位大爷,行行好,别把我送到衙门去。我一时鬼迷心窍,家里还有老婆孩子等着我回去呢,求求你们了。” 黄子濯道:“陆大爷千万不要被他给骗了,我盯了他一天了,此人得手后不知收敛,反而对苦主多加苛责,无耻至极。” 陆云鸿道:“送官吧,交给周大人处置。” 黄子濯松了一口气,还真怕自己蹲守半天,最后被陆家人当做善事放了,到时候他可就憋屈了。 小贩一听这话,知道眼前姓陆的果然认识县太爷,那他进去还不被往死里整。 “嘭”的一声,小贩将摊子推翻,乘乱就要逃跑。 王秀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以为他要拔刀出来,下意识就将陆云冉拉到自己身后。 陆云鸿余光瞥见王秀惊惧的样子,眉头一皱,直接一脚将小贩踹翻在地。 “砰”的一声,小贩狠狠摔回去。 第22章 大哥是在吃软饭吗 冰冷的地面上,小贩疼得面容扭曲,嘴角溢出一抹鲜红,整个人痉挛着,连爬都爬不起来了。 黄子濯眼尖,心里涌上一股巨浪,他一直以为陆家大爷,这位曾是状元郎的青年才俊只是一位文弱书生。 可就在刚刚,他清楚地看见了陆云鸿的脚力,那是练家子才有的力道,一脚便可以断人几根肋骨。 压下心里的震惊,黄子濯揪着小贩道:“陆大爷放心,我一定把这个人抓去见县令大人。” 陆云鸿伸手扶着王秀的肩膀,点了点头,淡淡道:“你先去吧。” 黄子濯垂首,很快将小贩的货物都收起来,随后拖着小贩离去。 然而小贩很快疼得走不动路,黄子戳随便找了个大夫给他看,却得知小贩已经断了七根肋骨。 倏尔间,黄子濯面色发白。他好像发现一个秘密,可要不要告诉周县令呢? 一时间黄子濯犯了难! 小贩的摊位前,围观的路人都走了,只有空荡荡的摊位还在。 陆云冉看到这一系列变故,脸色苍白,看起来很不好。 王秀怕她吓到了,连忙搓着她的小手道:“没事了,没事了,接下来你想看什么,大嫂都陪着你去。” 陆云冉什么都不想看,就连买到手的珠花好像也没有那么漂亮了。她摇了摇头,小声道:“没事,我们继续往前逛吧。” 王秀点头,把陆云媛和陆云珠都拽过来,不许她们再单独逛街。 经过这件事,陆云媛和陆云珠倒是一直陪着陆云冉,看起来都很懂事。 王秀落后一些,看着她们姐妹三人微微叹了口气。 陆云鸿揽着她肩膀一个用力,王秀就往陆云鸿的怀里撞。 她不记得他们两个什么时候这么亲密了,却对陆云鸿的亲近抗拒不起来。 陆云鸿道:“那样的事情不会经常发生,别太担心了。” 王秀道:“话虽如此,但女儿家单独出来逛街的确不安全,我在想要不要请几个护卫。” 陆云鸿眉头微动,将这件事放在心里。 随后他对王秀道:“先不说这件事了,出来一趟,我们给爹娘买点礼物回去。” 王秀觉得陆云鸿想得还挺周到的,不禁给他竖起大拇指。 陆云鸿握住她的手,牵着她往茶叶铺去。 王秀对着陆云冉她们喊道:“云冉,我们去给买点茶叶,你们不要走远了。” 陆云冉她们看了看茶铺的位置,当即点了点头。 茶叶铺里,老板见他们穿着不俗,连忙将好茶叶都拿出来。 王秀问道:“爹喜欢喝什么茶?” 陆云鸿道:“毛尖茶。” 老板听了,连忙道:“毛尖茶好啊,我们店不仅有毛尖茶,还有云雾茶。” “都是贵州那边的贡茶,好得很。当地还有一句茶话,叫做:山中采云雾,口角噙异香”,就是说这个茶有一股子“野味”,喝了这个茶就像山中的仙者一样,沉浸在山野云雾中,心情特别舒畅,半点烦心事也没有了。” 不得不说,老板还挺会推销的。 王秀拿着那云雾茶看了看,最后竟然也想试一下。 陆云鸿最后一样买了两罐,一共二百两。他去付钱的时候,发现王秀盯着他瞧。 她在心里嘀咕:还有私房钱呢? 陆云鸿把钱袋解下来,五两的碎银子,二百两的银票,这一付,只剩下五两碎银了。 王秀再一瞅等在门口眼巴巴望着他们的三个小姑子,当即走上前去把帐结了。 陆云鸿笑着道谢,王秀道:“我那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吗?我那是……看在三个小姑子的面上。” 说着,摇曳着她的团扇走了。 陆云鸿提着茶叶跟上去,嘴角的笑容还没有来得及露出来,便听见云珠小声道:“大哥是在吃软饭吗?” 陆云鸿:“……” 陆云冉看见大哥突然僵住的嘴角,揪着陆云珠的耳朵道:“你不会说话就不要说了。” 陆云媛抿着唇笑,小声道:“大哥别介意,大嫂也不会介意的。” 王秀的确没有在意,她买吃的去了。 后面路过一家金铺子的时候,她突然想起陆云冉买的那朵珠花,那原本就不值什么钱的,怎么配得上她陆家大小姐的身份? 再说了,陆云冉到了年纪要说亲了,嫁妆也是时候备起来了。 王秀二话不说,拉着陆云冉就进了金铺。 陆云冉不知道王秀要给她买,还认真地帮王秀挑选起来。 结果她眼光真的很不错,她喜欢的王秀也喜欢。等陆云冉挑好了,王秀又把陆云媛和陆云珠叫到身边来,让她们挑。 这时陆云冉才后知后觉,刚刚她挑的那些估计是大嫂要给她买的。一时间陆云冉有些焦急,就朝陆云鸿看过去。 “大哥……” 王秀听见了,狐疑地看向陆云冉,又看了看陆云鸿,问道:“你叫你大哥干什么?” 陆云冉赧然的笑。 陆云鸿也看出来,便对王秀道:“她们还小呢,你给她们少买一点。” 王秀不赞同道:“就是年纪小,戴起来才好看呢。” 说着,给陆云珠挑两只珠花,镶的金铃铛和粉珍珠。给陆云媛挑了紫色的珠花,底部是纯金的,上面镶了白珍珠和紫水晶,做的兰花样式,十分耀眼夺目。 而给陆云冉买的,则是一副黄金镶红宝石的头面,上面点了翠,还有珍珠等物,另外还有一对梅花步摇和两只珍珠簪子。 等到结账时,王秀想了想,又回去添了一对镶有指头大小的南珠头簪,一块玛瑙刮痧板,以及一对和田玉碧玉手镯,和一块和田青白籽玉手把件。 结账时,一共花了三千两。 陆云冉已经呆滞了,还有两位妹妹也是,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从前陆家没有被抄的时候,她们也不敢买这么多啊? 更何况现在…… “大……大嫂……” 陆云冉有些结巴了。 王秀把她那份给她提着,然后笑着道:“我知道不够嘛,没事的。你的婚事还没有定,等定下了,我再带你来添些好东西,你放心,大嫂不会克扣你嫁妆的。” 陆云冉:“……” 放弃了,她劝不了。 呜呜呜,大嫂太好了。 另外的陆云媛和陆云珠已经呆了,因为她们拿到那一份以后,大嫂也是如此说的。 王秀提着给公公婆婆那份,满怀欣慰地看着三个小姑子。 真好啊,亭亭玉立的,以后得从她手里一个一个地嫁出去啊。 不远处,陆云鸿给老板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老板哪里不懂,连忙悄悄找了个精致的梨花木首饰盒来。 如果这个时候王秀回头,就会看见陆云鸿掏出的银票,那可不止二百两呢。 第23章 瞧你那点出息 从金铺出来后,因为担心被人盯上,王秀和陆云鸿商量了一下,决定先回清泉村。 他们走的时候,家里已经有人来拜年了。可没有想到,等他们回来了,家里的客人不仅没有减少,反而还增多了。 其中就有陆云鸿的舅母丁氏,以及她的两个女儿。 大女儿是继女,和陆云冉一般大。小女儿是亲生女儿,和陆云媛一般大。 前世的丁氏并未来陆家,直到陆云鸿起复后才稍有联系,但都很少,无非就是想求陆云鸿给陈安邦安排个体面的差事。 陆云鸿的舅舅是一位秀才,屡试不中后就嗜酒如命,后来还因此和原配和离了。直到他们陆家在京城为官,仰仗这层关系,他舅舅很快又娶了一个商户女儿为妻,就是丁氏。 丁氏很会做人,陆云鸿记得清楚的是,小妹云珠出生以后,丁氏带着两个女儿去了京城,让母亲大为感动。 果不其然,这会子丁氏已经看到王秀了。 她笑着站起来,十分欣喜道:“这就是外甥媳妇了吧,长得可真好看。你们成亲的时候,我怀你们小表弟七个月了,你舅舅不肯让我出门,不然我怎么会错过你们的喜宴呢?” “今日舅母来也没有什么好礼物送给你们,这是我亲手绣的一对枕头,祝福你们夫妻白首同心,幸福美满。” 丁氏很高,模样算不上漂亮,但是很耐看。 王秀接过礼物,陆云鸿便在旁边解释道:“这位是舅母,他们家住在苏州吴县木渎镇,小时候爹就是在苏州读书才认识娘的,有空我带你过去走走。” 丁氏连忙道:“那是要去的。你舅舅虽然只有秀才功名,但现在我们陈家在木渎也算是小有名望的,到时候你们去了就知道了。” 苏州木渎,王秀倒是有点兴趣的。 不过古代出行不方便,她突然察觉到,丁氏应该是大年三十就起程了,不然一天之内赶不到这里。 更何况她们都是女流,也不能骑马,是坐车来的。 想到这里,王秀便将今天买的东西都交给陆云鸿带回房,自己则留下来招呼丁氏用晚膳,好让她们早点去休息。 然而就在这时,丁氏已经看到她们买的东西了。 她佯装惊讶道:“这些都是外甥媳妇买的吗?是买了什么好东西,拿来给舅母瞧瞧,你放心,舅母不要你的。” 王秀笑道:“没有什么,是给娘和三位妹妹买的。” 丁氏道:“那更要看一看了,也让你两位表妹涨涨见识,免得以后做了别人家的媳妇,连怎么讨好婆婆和小姑子都不知道。” 王秀有些尴尬,这位舅母讲话还真的是……直接呢! 陈氏连忙打着圆场道:“我什么都有,你买的就带回房去吧。今年都没有给你发压岁钱,你还惦记着我干什么?” 王秀瞬间就知足了,别人什么样跟她有什么关系,婆婆好就行了。 她当即大手一挥,对陆云鸿道:“快把我给娘买的新年礼物拿出来,仔细点,别给我磕着碰着了。” 陆云鸿配合地笑道:“是,谨遵夫人之命。” 陈氏有些忐忑,怎么就要拿出来了呢?儿媳妇到底买了什么? 丁氏的两个女儿下意识走过来,也想看看。 王秀不认识她们的名字,丁氏就笑着介绍道:“你大表妹比云冉小三个月,叫陈胜芳,你小表妹比云媛小一个月,叫陈丽珠。” 陈胜芳比陈丽珠要漂亮些,人也格外清瘦。陈丽珠要圆润一些,笑起来有些不谙世事的天真。 王秀知道晚辈第一次到家里做客,长辈需要给一份见面礼。她不知道婆婆给过没有,便悄悄唤来楠楠,让她去取两串金丝玉的手串来。 王秀再回来时,陆云鸿已经将之前的茶叶先拿出来,并道:“这是阿秀给爹买的茶叶,花了二百两呢。” 对于陆家这样过惯富足日子的人家来说,二百两也不算多,丁氏笑着说了句:“那一定是好茶了,不知道我们有口福没有?” 陈氏当即拿了一罐给秦严家的,让她去泡一壶好茶来。 紧接着才是首饰,但陆云鸿微微让开些,看向王秀道:“阿秀,还是你来吧,我怕一会娘打我。” 这是什么话? 丁氏一头雾水,陈氏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王秀瞪了一眼陆云鸿,本来想在心里吐槽他的,可不知怎么,突然娇嗔了一句:“瞧你那点出息!” 话落,她险些捂住嘴巴。 可陆云鸿却见怪不怪道:“今日小妹都说我要吃软饭了,我哪还有什么出息?” 在古代,最忌讳这个了,所以男人们一般不到万不得已,都不愿意倒插门。 王秀怕婆婆生气,连忙拧了一把陆云鸿,没好气道:“云珠说笑的,你还跟小孩子一般见识了?” “再说了,堂堂陆大状元,一幅画就能卖两千两,我只求你别休了我就阿弥陀佛了。” 一席话说得陈氏宽了心,也不跟小女儿计较了。 陆云珠先是捏了一把了冷汗,这会子知道大哥的厉害,也知道大嫂的好处来,连忙挤到王秀的身边去。 一旁的丁氏母女三人,皆是瞠目结舌。 陆云鸿不是被罢黜了吗?一幅画还能卖两千两? 我滴个乖乖,以前当官的时候不能随意买卖,现在不当官了,陆家比以前还富裕了呗? 一时间,丁氏对自己的决定感到骄傲,她果然是有先见之明的。 与此同时,丁氏悄悄瞧了继女一眼。只见继女已然动心,不可遏制地看向陆云鸿,当即暗暗冷笑。这个继女仗着自己有一个已经考上举人的哥哥,对她这个继母向来是阳奉阴违的。 如今家中,丈夫不管事,继子早当家。她唯一的儿子还小,她不得不早做打算。 王秀见自己成功转移视线,心里松了一口气。就在这时,楠楠回来了。 王秀当即接过她拿来的手串,一模一样的两条手串,成色都很好。这年头金丝玉还没有大批生产,很多地方的人甚至于都没有见过。 王秀将它们递给陈胜芳和陈丽珠,笑着说道:“两位表妹第一次来家里,表嫂也不知道你们喜欢什么,这两串金丝玉的手串就送你们当见面礼了,还望两位妹妹不要嫌弃。” 陈胜芳和陈丽珠屈膝接过,金丝玉的成色很好,一颗颗颜色都不一样,而且上面还垂挂着一颗较大的玉如意,握在手里冰冰凉凉的,十分舒服。之前借陆家的势,她们也不是没有见过金丝玉,但那成色和王秀给的比起来,差的不是一星半点。一时间姐妹二人都很高兴,连笑容都真挚了许多。 陈氏之前已经给过见面礼了,丁氏见这会王秀又主动给,便对两个女儿道:“还不快谢谢你们表嫂。” 陈氏姐妹连忙道谢,这一茬算是揭过。 可见识过金丝玉后,丁氏对王秀买给陈氏的礼物越发好奇起来,催促她快快打开。 而陈氏姐妹也在带上手串后,暗暗投来了目光。 第24章 她什么时候才能正常一点? 在众人的目光中,王秀打开买来送给婆婆的礼物。 金铺的老板用盒子帮她一一装好,盒子上还有小小的如玉结,看起来特别精致。 王秀先是打开一对碧玉手镯,说道:“我知道娘的手腕跟我差不多大,所以这个一定戴得上的。” 碧玉的成色很好,一汪碧绿,已经起猫眼了。 这样一对,少说也要近千两银子,而这仅仅只是新年礼物? 丁氏震惊了。 可紧接着,王秀又拿出一对镶有指头大小的南珠头簪。 这对头簪底部是用金子打造的莲花底座,华丽大方,很适合陈氏这样的肤白的妇人。但一出手就是成双成对的,这个王秀是不是也太大方了? 就在丁氏诧异时,王秀道:“这手镯和簪子是他们家店里顶好的东西了,不过还是不如京城的。娘先戴着玩吧,以后不喜欢了咱们再买新的。” 说完,又将玛瑙刮痧板拿出来,递给婆婆陈氏道:“我听云鸿说娘喜欢刮痧,这个刮痧板您看可喜欢?” “还有这个青白籽玉手把件,这是给爹买的,您也一块收着吧。” 陈氏目不暇接,连忙推辞道:“你买这些花了多少银子啊?我不能要,我要刮痧板就可以了。” 王秀握着婆婆的手,一边给她捏了捏骨节的位置,一边顺势将手镯给她戴上去。 “这是儿媳妇孝敬的,您怎么能说不要呢?” “戴上看看,这不是很衬您的气质?” 丁氏也在一旁道:“外甥媳妇难得孝敬,大姐就别推辞了。” 陆云珠道:“大嫂才不是难得孝敬呢,大嫂一直都是很好的。” 说着,将自己的也拿出来,摆在了母亲的面前。 “这是大嫂给我买的。” “不只我一个,大姐和二姐都有的。” 一对珠花,栩栩如生,无论是材质还是做工,都是上好的。 陆云冉见状,也将自己的拿出来。 丁氏看着陆云冉拿出来的赤金头面,整个人只感觉眼睛被炫了一下,这个王秀到底会不会过日子啊? 陆家现在都已经被抄家了,竟然还买这么多贵重的首饰。 “这……突然间买这么多首饰干嘛?”丁氏狐疑道,怀疑陆云冉是不是定亲了,因为就属陆云冉的最多,也最值钱。。 王秀道:“这里不算什么,等大妹将来定亲了,我还给她再买几副头面,置办点好东西才行。” 说着,就将云媛和云珠拉到身边来,对陈氏道:“婆婆放心好了,我既然当了家,就一定会照顾好妹妹们。” 丁氏听这话就知道陆云冉还没有定亲,想到自己的来意,她顿时松懈下来。 陈氏感动得眼睛都红了,哽咽道:“这可怎么好……要动用你的嫁妆。” 王秀道:“我的嫁妆里也有陆家的一份,更何况我也会想办法为陆家谋生计的,娘不用担心。” 陆云鸿插科打诨:“娘担心阿秀不如担心担心我,儿子现在一分私房钱也没有了。” 陈氏见状,破涕为笑,连忙道:“合该让阿秀管着你才好。” 王秀哄了婆婆高高兴兴收下,随即以要换衣服为由回了房间,陆云鸿自然要跟她一起回去。 他们一走,陆家三个姑娘也走了。 丁氏看着陈氏晃动着手镯,提议给她插上簪子。 陈氏点了点头,丁氏给她插上以后,看着偌大的南珠心里很不是滋味。 “云鸿媳妇买的这些,少说也要几千两银子吧?她就这么有钱吗?” 陈氏道:“她嫁过来是皇上赐婚,嫁妆好多都是出自宫中,这次陆家遭难,多亏有她在我们才平安无事的。” “出京前,长公主连夜将她叫过去,又给了她两万两银票。” “两万两!!”丁氏惊呼! 她是家里的幺女,上面有四个哥哥,出嫁时嫁妆也不过五千两呢。 但在当时,已经是县里头一份了。 想不到这个王秀如此厉害。 陈氏谈到儿媳妇,那是满脸骄傲,当即道:“两万两不算什么?她嫁妆比这个还多,说到底是我们陆家拖累了她,否则她堂堂王少傅家的千金,就是世家夫人都做得。” 岂止是世家夫人啊,就是太子妃都做得呢。陈氏心想,却是没有说出来,毕竟现在太子有太子妃的,这样的话决计不能说出口。 陈胜芳和陈丽珠绞着手帕,眼睛里满是羡慕,还隐隐有些被刺伤的痛处。 那王秀看起来并没有比她们大多少,可他们攒了许久的银子,还抵不上人家送给婆婆的一支簪子,更别提旁的了。 就是她穿的那一身紫烟罗绣海棠的长衫,整个无锡县只怕也没有第二件了。 一时间她们心里五味陈杂,连笑都有些勉强了。 陈氏收到礼物很开心,也没有注意到,只是让秦严家的带她们先去后院住下,休息一会再过来说话。 回到房间的王秀瘫倒在床上,心里不禁在想:穷的时候看见人家数钱就心累,等自己富裕了,出去炫富发现也很累。 真的是……一言难尽。 就在这时,她发现有人在帮她脱鞋子。 王秀吓得缩了缩脚,连忙爬起来。 却发现是陆云鸿,而且他都已经帮她脱好鞋子,还摆得整整齐齐的。 这该死的……强迫症啊! 陆云鸿早就习惯她在心里吐槽的那些话,波澜不惊地道:“累了一天了,睡一会吧。” 说着,给王秀拉过被子。 王秀躺在床上看着他,突然有一种错觉。 她好像真的是王秀,是他的妻子了。 被子里有一股寒气,王秀在想事情,不知不觉就道:“好冷哦。” 说完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子,她在陆云鸿面前讲这个干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想邀请陆云鸿和她一起睡。 陆云鸿听到她的心声,嘴角忍不住抽搐几下。 他脱了鞋袜,坐在床边道:“你睡进去一点。” 王秀:“……” 自作孽不可活。 某人默默地往里躺,心里伤春悲秋,呜呜呜,她为什么要嘴欠。 然而陆云鸿的手从被子里伸进来,一句话都没有多的,只是在扣住她的细腰后道:“睡觉。” 被子里的温度急剧攀升,王秀侧躺着,闭上眼睛,调整呼吸。 睡觉是吧……好的。 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就真的睡了过去。 等到醒来时,只见房间里都点了灯,而此时被子里暖乎乎的,只有她一个人还躺在里面。 王秀伸了个懒腰,然后慢慢起床。 房间里送来两个熏笼,这会子还挺暖和的。桌上放着的茶也是热的,她到了一杯喝,发现了桌上有一个黄花梨木的盒子。 她好奇地打开,顿时惊了。 只见盒子里放满了漂亮的首饰,珠花,手串,手镯,簪子,金钗,步摇,吊坠……琳琅满目,应有尽有。而且看起来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成色都很好。 这时陆云鸿端了洗脸水进来,见她呆呆的,便问道:“喜欢吗?” 王秀拿着一串和田青玉的珠串,一百零八颗那种长串的,抓在手里问:“你是去打劫了吗?” 珠子从她的指尖滑落,莹莹丽丽,那画面说不出的柔美。 陆云鸿眉眸微动,垂首把盆放在盆架上,然后拿帕子递给她,摇了摇头。 王秀狐疑道:“那你哪里来的钱买的?” 陆云鸿解释道:“最近不是过年吗?很多人求我写对联,我寻思着大过年拒绝他们不太好,就都写了。” “所以呢?”王秀问。 到底挣了多少? 陆云鸿拉她过去洗漱,温柔道:“你喜欢就好。剩下的就别问了,我真的没有私房钱了。” 王秀看着眼前的百宝箱,里面那对大金镯子很显眼啊,她咽了咽口水,心想你有没有私房钱关我屁事,我在乎过吗? 陆云鸿:“……”呵呵,口是心非的女人。 洗脸的时候,王秀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对劲。 杜十娘怒沉百宝箱的故事她看过,陆云鸿怎么也给她弄了个百宝箱来? 他到底想干什么? 她要不要先跟他说清楚:她可没有真心给他考验? 听到她心声的陆云鸿:“……”!? 她什么时候才能正常一点?? 第25章 不答应 用晚膳的时候很热闹,不过陆守常和陆云鸿不在。 陈氏对王秀解释道:“你公公不爱凑热闹,云鸿去陪他了。” 王秀看了看丁氏和她的两个女儿,了然地点了点头。 用完晚膳,陈氏让陆云冉带着两位表妹去玩,陆云冉会意,连陆云媛和陆云珠也带走了。 房间里只剩下陈氏、丁氏,还有王秀。 王秀也站起来道:“娘,舅母,那我先回去了。” 丁氏拉住王秀道:“你别走,留下来替你大妹妹斟酌斟酌。” 王秀狐疑,看向婆婆道:“怎么了?云冉有什么事情吗?” 陈氏笑道:“没有什么。是你舅母说苏州府有一位秀才,叫段奇文,家资富足,人品贵重,想来给你大妹妹提亲。” 王秀诧异:“这么快?” 她今天才想着替大姑子备嫁妆呢,现在就有人来提亲了? 陈氏道:“只是说说,还没有定呢,不快。” 王秀知道婆婆误会自己的意思了,便道:“我只是没有想到,我们才回来就有人想来给云冉提亲了。” “既然那人请来了舅母,那不如我们先听舅母说说吧。” 陈氏也是这个意思,便点了点头,看向丁氏。 丁氏笑道:“请我来说亲的人家可多了,旁的不说,就木渎就有好几家。说是跟大姐是旧识,想做儿女亲家的,不过我瞧着一般,也就没应下。” “这段家在苏州府挺有名望的,稍稍一打听就知道了。他父亲原是盐课提举司的副提举,现在闲赋在家,不过他自己已经考取秀才功名了,今年二十四岁,尚未娶过妻室。” 王秀蹙眉,那什么盐课提举司的官员不过是段奇文的父亲,而且现在已经没有当值了。那段奇文都二十四岁了,竟然还想娶一位十六岁的小姑娘? 而且古人成亲都早,比如原身和陆云鸿,他们当时一个十八岁,一个十六岁,真的算是少年夫妻。 就现在而言,新年里她和陆云鸿都虚长一岁,但陆云鸿算起来不过二十,她也不过十八,怎么着都比这个段奇文还小几岁呢。 王秀当即就道:“不合适,算了吧。” 丁氏嘴角一僵,她没有想到王秀这么快就否决了。 陈氏还有些犹豫,便问王秀道:“你是不是看中什么好人家了?” 王秀摇头:“没有,我只是觉得那个段秀才年纪大了点。” “噗。”丁氏喷笑。 她还以为是什么难题呢,当即便道:“男人大一些好,大一些才会更疼人啊,更何况这段秀才今年就要准备秋闱了,指不定到时候就会高中,这样他们段家的门第也不算差。” “而且说到男人年纪大,你怕是不知道吧,你公公可比你婆婆大六岁呢,还有你舅舅,他可比我大了九岁呢。” 王秀:“……” “那又如何?云冉妹妹又不是找不到对象了,用不着凑合。” “且不说这段奇文能不能考上举人,就算考上了,还有会试和殿试呢。这天下的读书人多的是,有功名的更是不少。就咱们家云冉的品貌,干嘛不往翰林院去找?” 丁氏听得有点生气,阴阳怪气道:“这翰林院都是皇家御用的人才,你找得到吗?” 王秀点头:“我找得到啊!” 丁氏:“……” 陈氏见丁氏愣住,以为她不信,继续补刀:“阿秀是能找到的哦,旁的不说,她爹是太子少傅,手底下的青年才俊可不少。” “嗯,阿秀说得对,咱们得往翰林院找。” 丁氏:“……” “那要是找不到呢?” 王秀站起来道:“要是真找不到,那就往国子监去找,再找不到,我就出面去求长公主殿下。” 话到说到这份上了,丁氏只好先按捺下来。 不过这次她来陆家,那段奇文可是给了五百两银子。就算最后婚事真的不成,至少她要让陆云冉见一见段奇文。 到时候嫁与不嫁,就不是王秀说了算。 陈氏见王秀对女儿的事情这么上心,心里无限感动。 她对王秀道:“既然你这样说,那我就放心了,我还想多留云冉两年。” 王秀连忙道:“那是应该的,女子成亲太早也不好。” 说着,又列举些女子成亲太早而导致难产的事。 陈氏是听得越发谨慎,丁氏却瞧着王秀的肚子看,狐疑道:“都说外甥媳妇会医术,你和云鸿成亲这么久没有孩子,莫非是你有意……” 陈氏也有些紧张地看向王秀,生怕真是她不想要孩子。 王秀哪里知道,这把火烧到自己身上,便立马含糊道:“哪有?” “之前云鸿一直跟我分床睡来着,说是娘……” 陈氏想起自己叮嘱过什么,一时间老脸一红,连忙道:“那时是在路上,我想着你受颠簸不好。” “现在你们夫妻的事情,你们自己决定吧,娘不管了。” 王秀垂下头,小声道:“真的吗?” 陈氏以为王秀不好意思,连忙道:“当然是真的。你快回去吧,云鸿这会应该还在等你。” 王秀当即点头,离开前见丁氏还没有走,心里还有些担心婆婆会改主意。 她回房后,看见陆云鸿在给计云蔚写信,那字迹……飘逸如风,行云流水,让人眼前一亮。 不过她现在没有心情欣赏,而是说道:“舅母竟然是因为云冉的婚事来的,说什么苏州府的段秀才,叫段奇文的,父亲曾经在盐课提举司当值。” 早开王秀开口时,陆云鸿的笔墨就有些重了。 等王秀说完,他已然仓促收尾。 “不答应!!那段奇文不是什么好人!” 陆云鸿说这句话时,声音格外坚定,且透着一股厌恶。 王秀敏感地察觉,陆云鸿应该是了解这个段奇文的。 陆云鸿听见王秀的心声,忍不住冷冷一哼。 他何止是了解这个段奇文,此人最后是死在他手中的。表面谦谦君子,实际上阴狠歹毒,婚后不仅对云冉拳打脚踢,甚至于还想用云冉换取仕途功名。 此等畜生,本以为今生再无交集,想不到他竟然说动舅母来当媒人。 真是荒唐! 莫说他陆云鸿今生已不如前世那般落魄,即便是,也决不允许一个段奇文跑到他面前来撒野! 王秀见陆云鸿脸色越来越难看,关心地问:“你怎么了?你要是知道什么就快说啊?莫要到时候害了云冉一辈子再来后悔!” 王秀关心的模样让陆云鸿逐渐回神,与此同时,他突然明白。 每当王秀真正担心一个人,一件事的时候,她心里是宁静的,一点嘲杂的声音都没有。 而这时,她应该是在担心他吧…… 陆云鸿突然上前一步,将王秀紧紧搂在怀中。可还未等他说些什么,王秀的心声却忽然开始了。 草……这副模样? 该不会那个段奇文是喜欢你才来提亲的吧?? 陆云鸿:“……”???!!! 第26章 他忍不住破功了 陆云鸿猛然放开王秀,目光紧紧地盯着她的脑袋。 他寻思着,从哪里凿开看一看,指不定里面都坏掉了? 此时王秀觉得他格外怪异,直接推了他一下道:“你爱说不说,不说拉倒,反正云冉还年轻,我才不同意她嫁人呢。” “当然,这只是我的意见,我左右不了你,也不能和爹娘对着干,但我必须要说清楚我的立场,我是站在云冉那边的。” 大半夜,听说自己亲事的陆云冉悄悄过来,本想来跟大嫂打听一下进展的,谁知道听到大嫂这一番话,一时间感动得红了眼眶,连忙悄悄退回去。 只要知道大嫂也不会将她随便许配给人就好,至于爹娘,她很清楚,都是很疼她的。 陆云冉来过,又走了。 除了站在窗边,不小心看见的陆云鸿,王秀压根就不知道。 陆云鸿也找回自己的理智,淡淡道:“你别瞎想。我在朝为官的时候听说过段奇文的父亲,他父亲是贪污被革职的,他的秀才功名也是买来的。他们家原先伙同漕运的人做生意,攒下不少家底,现在一心只想洗白。” “这样的人家,云冉不能去。” 王秀没想到陆云鸿真的知道内情,她瞬间松了一口气。 “知道原因就行,我害怕找不到这个人的把柄,到时候娘就不好拒绝舅母了。” “怪不得我说大过年的,舅母怎么来得这么早,想必这其中也有段家的原因。” 陆云鸿点头,淡淡道:“云冉第一次回乡,按照乡俗,过完年就可以开始说亲了。段家是害怕来晚了,云冉的亲事定了。” 王秀狐疑道:“可怎么看中云冉的,他们又没有见过云冉。” 陆云鸿道:“因为我和爹被罢免官职,在段家看来,都有不愿被外人提及的痛处。更重要的,你父兄还在朝为官,陆家有起复的希望,但是他们段家没有。” 王秀很快就道:“借力!” 陆云鸿点头:“这样的人家,无利不起早,不能结交。” 王秀赞同道:“那是当然,你放心吧,我刚刚已经明确拒绝过舅母了,我会保护好云冉的。” 陆云鸿见她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便主动说道:“其实舅母对我们家来说没有那么重要,你不用怕得罪她,你的后盾是我,我答应不管你做什么,我都站在你这边。 王秀轻嗤,娇嗔道:“那要是我把云冉卖了呢,你也站在我这边?” 陆云鸿道:“你舍得你就卖吧,大不了我卖画再去买回来,实在不行,我去街口摆摊,给人写家书挣钱。” 说得可怜兮兮的,可陆大状元的名字还是很好使的。 也是,总共大燕朝就出了他这么一位少年及第的状元郎,可不稀罕吗? 王秀认真道:“我舍不得,我也不拿云冉她们三姐妹跟你说笑了。总之这件事我会办妥的,不过你得给我画一幅画。” “最好是美人图那种,我要挂起来别人一看,就知道是我!” 陆云鸿仔细端详了她一眼,眉眼如画,巧笑嫣然,面容温柔姣好,神情恬淡可亲,若画下来,只怕美人图也不及她的半分风华。 明明是一样的皮相,可她就是比真正的王秀更加适合这具身体,将这具身体所有的美好全都展现出来了。 而他呢? 陆云鸿看向镜子,铜镜里的人只能看到大致的轮廓,但不可否认的是,那张脸年轻得像是一块刚刚打磨好的美玉,而目光呢,却显得深邃极了。 在他年轻的面容下,隐藏着一颗沧桑而孤独的心,他曾经活得那么通透,连自己要如何死都算计得明明白白。可是现在,他突然感觉到前世所谓的活着,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而已。 当亲人逐渐离开,当他的生命已经被权谋耗尽,他唯一想的,念的,竟然是年轻时,那一段已经化为虚无的岁月。 突然,铜镜出现了王秀的脸。 她看着镜子里的他,再端详着他的面容,轻声说道:“你是被自己迷住了吗?” 倏尔间,陆云鸿感觉心里流淌着一股快乐的源泉。他好像突然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重活这一次了。 “阿秀,我们圆房吧。” 陆云鸿突然说道。 王秀直接傻眼。 “啊?” 搞了半天,原身和陆云鸿之前都没有圆房啊? 那王秀岂不是完璧之身,可她在抛弃陆云鸿以后,竟然甘愿委身当了安王的妾室。 堂堂王少傅的千金啊,就算是给太子做妾也比给安王做妾强啊。 啊……等等,那个时候好像太子已经死了。 太子!! 王秀脑袋里警铃大作,还未等她想出办法。 突然陆云鸿一个低头,吻住了她…… “唔……”混蛋! 她还没有想出办法呢,亲什么亲! “啊?” “嘶……疼……” “不是这样……唔……”啊啊啊啊,笨死了,接吻也不会!!! 轻点啊,轻轻的,温柔的,很温柔知不知道啊!! 陆云鸿,你这个狗男人,你不要咬我啊! ……唉……行吧,技术太烂了,是个没有经验的纯情少年不会错了。 王秀已经放弃挣扎了。 就在这时,一直被她吵得不能静心的陆云鸿眯了眯眼,搂住她腰身的手一个用力,随即温柔俯身,变得游刃有余起来。 温柔是吧? 轻轻的是吧? 不要咬,当然可以! 那……他舍不得放开,流连忘返一下也不过分喽? 渐渐的王秀的心声变了,她攀上陆云鸿的肩膀,一边小心翼翼地尝试着回应他,一边在想? 天才? 无师自通? 天赋异禀? 等等…… 死陆云鸿,你手往哪儿抓呢?? 王秀猛然推开陆云鸿,一边用手帕捂住自己有些疼的唇瓣,一边对陆云鸿怒目而视!! “我告诉你,你别想亲晕我以后为所欲为,我可是有底线的!” 底线? 底线个毛啊! 苍天,我就快坚持不住了,谁来救救啊! 他是帅哥啊,身材也不错,最重要的,他是贤夫良爹的好苗子啊!!! “噗。” 陆云鸿实在是忍不住,破功了! 看到他笑,王秀像看个精神病一样,随时准备出击。 她对陆云鸿道:“你笑什么笑?疯子!” “呵呵……” 愉悦的笑声从陆云鸿的胸腔里传出来,他控制都控制不住,那双深邃的眼睛里也瞬间熠熠生辉,看起来特别好看。 王秀甩了甩头,她才不能被迷惑呢! 陆云鸿看她这呆萌的样子,和她心里那左一句:我快坚持不住了,右一句谁来救救我?的两极反转给整乐了。 他是真的笑到肚子疼啊。 可现在的他对于王秀而言,就是个占她便宜得逞了的二傻子。 第27章 年礼 “我懒得理你!”王秀说着,准备离开了。 就在这时,陆云鸿抓住她的手,将她一把拽回来。 他将她紧紧地搂在怀中,不顾她的挣扎,凑到她的耳边蛊惑道:“阿秀,我知道你也喜欢我的,你就从了我吧。” 王秀恼羞成怒,大吼:“你胡说,我才没有!” 陆云鸿钳制住她的下颚,迫使她抬起头来,然后他们一起看向镜子里。 陆云鸿看到目光乱飞,面容羞赧的王秀,一字一句地蛊惑道:“你看,你的眼睛里全是我,还说不喜欢我?” 王秀看到镜子里,自己的脸红得都不能看了,眼角眉梢都是春水一般的风情! 这还是她吗?? 难不成她就要这样陷入陆云鸿编制的情网里? 啊啊啊,她忍不了了!! 王秀猛然捏了捏拳,低头一脚狠狠踩在陆云鸿的脚背上! 陆云鸿吃痛,哀嚎一声,连忙放开了她。 王秀得了自由,看着哀嚎的陆云鸿冷冷一笑:“我是喜欢你!” “我喜欢弄死你!!” 突然遭袭的陆云鸿:“……” 她想要下黑手的时候,都没有心里活动的吗??? …… 京城。 王家初三就收到王秀送来的年礼了。 有无锡当地晾的腊肉,无锡的丝绸布匹,无锡的太湖珍珠,另外还有无锡的风筝泥人等小物件。 王文柏和杨氏拿着一样样翻看,乐呵呵地笑。女儿将礼物置办得很齐全,证明她过得还不错。 杨氏把几个儿媳妇叫来,他们还没有分家,吃的都放进厨房的仓库里。 另外玩的,分一些去给两个小孙子和三个小孙女。 杨氏对五个儿媳妇道:“回礼我和你们公公会准备的,你们不用忙活了。阿秀是我们的幺女,我们二老平时会偏宠一些,你们也不用嫉妒。这家业该给你们的,早在你们成亲的时候就划归在你们名下了。现在我和你们公公花的银子,一是我的体己,二是你们公公的俸禄,没有动用公中的银子。” 几个儿媳妇一听,心里一紧。公婆对小姑子的好她们都知道,因为她们的丈夫对小姑子也很好。 王家家大业大,兄弟五个都是嫡子,自幼和睦长大,感情深厚。她们自从嫁进来,公婆已经私下给了好大一笔体己银子,再加上她们的嫁妆,以及各处铺子田产的收益,她们孝敬公婆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去惦记公婆的银子? 大儿媳是忠义侯的嫡女,嫁妆最为丰厚,当即表态道:“瞧娘说的,知道的说娘心疼我们,不知道的还不说我们不心疼阿秀?总共我们就这一个小姑子,若是妯娌五人都照顾不好,我们还好意思出去赴宴吗?” “娘和爹要如何回礼,我们可不敢过问。但是我们要给阿秀如何回礼,娘和爹也管不着。” 说着,从箱子里抓了一把珍珠,再拿一包珍珠粉道:“阿秀给我的信上说了,珍珠粉有我一包,她还教了我怎么做面膜呢。” 老大媳妇动手了,老二、老三、老四、老五紧跟其上,没过一会,一下子珍珠就垫了底,最后珍珠粉也只剩下两包了。 杨氏坐不住了,站起来轰她们:“滚滚滚,再拿我和你爹都没有了,快滚吧!” 几个媳妇笑着出去,一个个回去备回礼去了。 与此同时,王秀还给长公主府送了年礼,还有一份是给东宫余得水的。 长公主收到信件,看了以后问道:“东宫余得水是谁?” 吕嬷嬷连忙解释道:“就是殿下生产那一夜,殿下让带王娘子来的小太监,他和王娘子一直守在门外,后来王娘子见殿下大危,叫余公公去叫的太子殿下。” 长公主一听,觉得王秀都知道要谢谢余得水,她却忽略了,便又备了一份礼,让人连同王秀的一起送去了东宫。 太子殿下以为是阿姐送来给他的,结果听见下面的人说是送去给余得水的,不免惊讶。 好在来送礼的是吕嬷嬷,又笑着解释了一遍。 太子知道是王秀先送的,便有些好奇。不过他没有打开余得水的,而是问吕嬷嬷道:“王秀给阿姐送了什么?” 吕嬷嬷道:“都是些民间淘来的小玩意,大多是送给小公子的,送给长公主殿下的有磨好的珍珠粉,珍珠手串,珍珠头簪等等。另外还有养颜方子,和小儿养护详解,写得十分用心。” 太子听后,颔首道:“你转告阿姐,若她有什么难处,尽管明说便是。” 吕嬷嬷笑道:“那王娘子并没有什么说什么难处,她给长公主殿下的信里提到,长公主殿下给她的两万两,她已经在无锡惠山和锡山相邻之地选好了地建学堂,就在龙光塔下,等元宵节后就要动工了。建成后,还想请长公主题名,希望以此来激励学子们勤学苦读,踊跃龙门。” 太子眉头微动,这倒是意外。 不过他暂时没有表态,而是道:“且让她先建成,绘图来看。” 吕嬷嬷应是,随即去了余得水的住处。 余得水知道王秀给他送来了年礼,心里十分惊讶,也有些忐忑。 他担心王秀贿赂他,但东西又是吕嬷嬷送来的,他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果不其然,当打开以后,吕嬷嬷也愣了一下。 原来王秀给余得水送的是民间的一些小画书,民间人物小泥人,还有小水牛等,再然后便是两罐茶叶,王秀在信上说是贵州产的云雾茶,价钱虽然不贵,但胜在好喝。 且这种茶不需要洗茶,沸水浸泡即可。 吕嬷嬷等余得水都查看过礼物后才离开,她也将余得水的年礼默默记下,回去后照原样说给长公主听。 长公主没怎么在意,她正在看王秀写给她写的小儿养护详解,里面详细地写了小儿腹泻,小儿发烧,小儿咳嗽等疾病发生时,应该要用到的医治方法和药物。 她还在其中备注,希望长公主不要太紧张了,以免用药过度,造成小儿身体负担。 长公主看完以后,心里大为感动。她之前就是因为孩子腹泻,太过紧张以至于让太医换了不少方子,等孩子好些,脾胃却弱了。好在王秀这本书里就记载要如何给小儿调养脾胃。 虽然才看了十几页,但长公主却已经感慨道:“她若在京城多好,安年的身体一定会更健康的。” 吕嬷嬷连忙道:“王娘子不好抛弃夫家的,这也正是她的可贵之处。” 长公主何尝不知,只是有些感慨。长公主府每年不知道要收多少年礼,可这个年礼是她收到最感动的一份。远在无锡的王秀,亲笔给她写下了小儿养护详解。这一笔一划,一字一句,还绘图标注出小儿的五脏六腑,奇经八脉,生怕她过于担心。可如此一来,她定是查阅古籍,废寝忘食,专注于心才能赶着给她送来。 想到这里,长公主便道:“将封地送来那些古籍都写进回礼单里,剩下的我明日再亲自挑选。” “阿秀要建学堂,想必也是需要这些古籍的。” 吕嬷嬷会意,退下时心里忍不住暗惊。 除了太子殿下,长公主殿下还是第一次如此亲切地称呼一个人的闺名,想来这个王娘子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要回京了。 第28章 保护好你自己 大年初三,丁氏提议她们一起去南禅寺逛逛。 陈氏自然没有意见,还准备亲自陪她去。 王秀则道:“昨日我带三位妹妹都去过南禅寺了,不如我们今天逛惠山寺如何?惠山寺也很热闹的。” 年后到元宵,都有庙会。 商贩们会趁机摆摊做生意,所以来逛的人也很多,非常热闹。 陈氏当然不会拂了儿媳妇的面子,便道:“也好,我们去惠山寺。” 可丁氏觉得不行啊,她来的时候,段奇文也已经到了无锡客栈。 南禅寺是他们说好的,倘若换了惠山寺,段奇文就要重新做准备,而且还未必赶得上。 丁氏就道:“我见云鸿媳妇昨天买的簪子很好看,今天想带胜芳和丽珠去瞧瞧,这两个丫头也大了,不能只戴些珠花。” 陈氏听了,有些为难。 王秀则道:“这有什么,我们今天尽管去惠山寺玩,若是等会两位表妹挑不中好的,那回来以后,两位妹妹就去我的梳妆盒里挑。” 说着,看向陈胜芳和陈丽珠道:“两位表妹觉得怎么样?” 陈胜芳和陈丽珠压根不知道母亲的打算,而且她们也想见识见识王秀的梳妆盒,便点头同意了。 丁氏见状,暗暗瞪她们一眼。 随后她直言道:“云鸿媳妇啊,你娘也想去南禅寺呢。昨天是你带云冉他们去了,你娘还没有去过呢。” 陈氏连忙道:“算了算了,我们还是惠山寺吧,我不想去南禅寺。” 丁氏就道:“大姐,她是你儿媳妇,你怕她干什么啊?” 陆云冉不忿,正要上前说话,王秀便拉住了她。 王秀想着丁氏一定要去南禅寺,肯定不只是为了逛街买头簪这么简单。 她当即道:“也好,那我们今天就去南禅寺。说完便道:“既然是要出去逛街买东西,那我再回去拿点银票。” 王秀说完,转身就走。不过她不是回去拿银票,她是去找陆云鸿。 陆云鸿在书房里画房屋结构图,见王秀急匆匆地跑进来,当即搁笔问道:“不是说今天陪娘去惠山寺游玩吗,怎么还没有走?” 王秀道:“舅母非要嚷着去南禅寺,我怀疑她另有目的,你先悄悄跟着我们,说不定有用得着你的时候。” 陆云鸿眼眸微眯,浑身上下便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 他点了点头,认真道:“你们先走,我换套衣服就来。” 王秀叮嘱道:“你可一定要来啊,这说不定是因为云冉的事。” 弄不好,这可是要后悔一辈子的。 陆云鸿听见王秀心里的声音,见她面色紧张,心里感觉一阵熨贴。 对于她而言,现在云冉已经不仅仅是云冉,也是她的妹妹。 想到这里,陆云鸿便郑重道:“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王秀看到陆云鸿重视这件事,当即松了口气。 “那就好,我们先走了。” “阿秀!”陆云鸿叫住她。 王秀回头:“怎么了?” 陆云鸿定定地望着她:“保护好你自己。” 王秀愕然,随即看到他烫人的目光,脸颊倏尔一红。 “知道了,我会的。” 王秀说完,急匆匆就跑了。 等走到马车边,她还感觉脸颊烫呼呼的。陆云鸿这人,不声不响,却还挺会撩的! 羞人的是,她好像还挺喜欢他这一本正经的关心,就好像她对于他来说,也是非常重要的。 至少是和云冉一样重要! …… 当初因为要拉嫁妆,陆家从京城赶来的马车就有十几辆。眼下出游,坐惯宽敞马车的王秀大手一挥,直接要了三辆。 车夫是临时在村里找的,不过也不是第一次替陆家赶车,故而都很熟悉了。 丁氏母女三人坐一辆,陈氏带着云媛和云珠一辆。 王秀拉扯着云冉,临走时又将楠楠给叫上,三人一辆。 上车的时候王秀就想到了,那段奇文没有见过云冉,是不认识她的。如果舅母真的和段奇文密谋,制造一场偶遇,那么只能从云冉穿的衣服上辨别。 而今日云冉穿的是粉色绣荷花的褙子,袖口是白色的,绣了缠枝纹。头发梳了娇俏的双螺髻,带着簪花和珍珠发簪,很好辨认。 而她自己穿的是浅绿色的交领襦裙,外面罩了紫色的对襟大衫,因为怕冷,她还带了一件粉色的披风。 粉色的披风说不定用得上,不过她今天梳的是元宝髻,别人一眼就看得出来是个小妇人了。 王秀把玩着她腰间的穗子,轻声道:“我怀疑舅母今日要安排你和那段秀才见面,一会你紧挨着我,别被她们叫走了。” 云冉面色一惊,有些紧张道:“那娘知道吗?” 王秀摇头:“应该不知道,不过你别怕,我已经跟你大哥说过了,他会暗中保护我们的。” 云冉松了口气,再次看向王秀时,温柔道:“谢谢大嫂。” 王秀揽着她的肩膀笑道:“我们都是一家人,谢什么?” 说着又给云冉捋了捋头发,意有所指地道:“初春了,也该给你和云媛和云珠买几身好衣服了,等会你们好好选,别太着急。” 云冉会意,等到了集市上,她们便先去了成衣铺。 王秀出手很大方,不仅让云冉姐们三个选,还让陈胜芳和陈丽珠也来选。 五个姑娘看起衣服来,那是相当慢的。丁氏刚开始还等得了,后面就有些急不可耐了。 陈丽珠得了一套新衣服,心里正高兴呢,被母亲催得不耐烦,便道:“娘今天是怎么了?咱们是出来玩的,横竖要到天黑才回去呢,南禅寺早上香客多,我们晚点去不正好吗?” 丁氏暗骂女儿眼皮子浅,恼怒道:“你懂什么,娘是心疼你大表嫂,她今天为你们花了不少银子了,你们一个个年纪轻,不知道当家的难处,别总是缠着你大表嫂花钱。” 陈丽珠顿时闹了个大红脸,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眼看时间都浪费得差不多了,王秀站出来说了几句软和话,这件事就揭过了。等她去结账时,悄悄地对身边的楠楠道:“等会你盯着丁舅母,如果她跟什么人接头,说什么话,你也要记下来。” 楠楠很快点头,等出了成衣铺后,就一直不紧不慢地跟着丁氏。 快进南禅寺的时候,丁氏朝一个等候在边上的孩子使了个眼色,很快那孩子便朝丁氏撞过来过来,丁氏趁机塞给他一张纸条。那孩子拿了便兴冲冲跑远了。 这一幕被楠楠尽收眼底,很快,她们进了寺庙参拜。 陈氏信佛,捐了香油钱去求签去了。 王秀也给几位妹妹捐了香油钱,让她们去求姻缘签。大家求的签都很不错,一个个兴高采烈地往外走。 丁氏提议在寺里用些斋饭,陈氏还想带王秀去拜送子观音,便同意了。 几人各自打着主意,突然丁氏道:“我和你娘在这里歇歇,你们几个小姑娘出去走走,逛逛,看看有什么好吃的也给我们买点回来。” 王秀站起来,也准备离开了。 这时丁氏说道:“云鸿家的,你就别去了,等会你娘还要带你去拜送子观音呢。” 准备叫走王秀的几个小姑娘当场就愣住了。 王秀站起来,先是对云冉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安心。随即才道:“我才懒得跟她们一起出去呢,我想去给云鸿求道平安符。” 说着,带着丫鬟楠楠转去了大殿。 第29章 你想知道我是谁? 王秀带着楠楠绕从侧门出来,她看到一家玉饰店,客人不多,但是店面挺宽敞的。 她摸了摸自己的元宝髻,当即走进去。 她很快挑了两支玉簪,随即对楠楠道:“你先去把云冉找来,我在这里等你们。陈家小姐若是问起,你就说云冉来找我拿银子,请她们等一会。” 楠楠会意,很快就去找陆云冉。 王秀付了银子,借着店铺里梳妆镜准备梳一个双螺髻,老板娘见了,连忙上前帮忙,还给王秀推荐了玉梳。青白玉的,上面雕刻着一抹祥云,还描了金,看起来特别漂亮。 老板娘给王秀梳头,然后把玉梳给她当发簪戴在发髻上,那玉梳做得跟梳篦一样,还没有手掌大,小巧玲珑的。 王秀喜欢,便也买了。等陆云冉过来时,王秀已经梳好了少女的发髻,她穿着粉色的披风,娇俏的面容白皙如玉,一双凤眸熠熠生辉,看得陆云冉目瞪口呆。 大嫂原就长得不错,但因为成了亲,她们每每看到大嫂都觉得她端庄得体,明艳大方。却是不曾想,倘若大嫂未嫁,以她的品貌,怕是王家的门槛都要踏破了。 大哥他……还真是占了当年状元郎的好处呢,否则的话,王家大小姐怎么会嫁到他们陆家来? 王秀见陆云冉来了,便站起来拉住她道:“我先过去,你和楠楠一起,远远跟着。” “别走太近了,看得见我们就行,我带她们转一圈。今日不管那段秀才出不出现,你大哥都已经说了,此人不是良配。” 陆云冉连忙道:“大嫂放心,我晓得轻重。” 王秀见她一点就透,当即高兴道:“那就好,那你记得跟紧楠楠,她会保护好你的。” 陆云冉听后,心里涌上一股热流,鼻子也酸酸的。大嫂这么在乎她的安全,可她自己呢? 陆云冉还来不及劝她把楠楠带着,便见她提着裙摆跑了出去,瞧那背影,宛如扑蝶的少女一般,身姿翩跹。 楠楠在一旁道:“小姐就是这样,兴致来的时候,跑得比兔子还快。” 陆云冉问道:“大嫂她在王家……过得很好吗?” 楠楠道:“小姐她王家过的日子啊,那就是个女霸王。” “噗。”陆云冉忍不住笑了,她可以想象那样的画面,一定很有趣才是。 王秀快速拐上前面的街道,却在寺庙的拐角处掠过一道身影,那原本没有什么奇特的,可当看到那人的画板时,她突然来了个急停。 头上的珠翠摇曳出声响,骤然而止的脚步声也让一心画画的人回头。 那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看起来特别瘦弱,但个子却并不矮。 他穿着单薄的春衫,唇瓣因为寒风而显得干燥,都有些起皮了。那双眼睛平静无波,深邃得像是一口枯井。原本精致的五官因为消瘦而显得刻薄起来,像是岁月打磨出来的一把利刃,无声中透出一股肃杀之气。 这样小的年纪,按理说不该。 王秀忍不住朝他的画摊走过去,摆在摊子上的画大概有十几幅,那些画纸都已经旧了,有些甚至于已经泛黄。 但画看起来很新,就像是昨天才画好的。 王秀想到陆云鸿那些工工整整,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来的精美画作,脑海里突然出现一道声音,或许这个人会是下一个陆云鸿呢? 就在她准备询价的时候,有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来问道:“小子,你这画怎么卖?” 少年回答:“五两银子一幅。” 书生惊呼:“五两银子一幅,你怎么不去抢?” 少年蹙眉,淡淡道:“你可以不买。” 书生冷哼:“别整得跟大师一样,谁知道你从哪里偷来的,二十文钱,你愿意卖我就买,不愿意就算了。” 少年回头继续作画,冷漠道:“不愿意。” 书生啐了一声,没好气道:“给脸不要脸是吧,信不信我捉你去见官。” 说着,就要从那画摊上抽走一幅。 少年见状也站了起来,眼看冲突在所难免,不曾想一道悦耳的女声突然响起:“五两银子一幅是吧,这些画我全都要了。” 少年和书生都双双愣住。 王秀却从书生手中夺下画,卷起来递给少年:“我都买了,可以帮我用画筒装起来吗?” 少年看着站在画摊前的姑娘,只见她容貌出众,穿戴不俗,一看就知道是大家小姐。更为难得的是,此时她明眸善睐地笑着,看起来特别温柔。 “可以的。”少年接过她卷好的画,准备将余下的都帮她装起来。 书生先是恼怒,待看清楚身边的姑娘时,一时间面红耳赤。 “敢问姑娘芳名。” 王秀瞥了一眼那个书生,淡淡道:“你不配知道。” 书生哑然,随即面容扭曲着,眼睛里喷发出一股怒火。 他愤懑道:“我本想劝你不要买他的画,以免被骗,没想到你如此不知好歹,活该你被他骗。” 少年诧异,卷着画轴的手微微一顿,不知道要不要继续。 王秀见状,转头对书生道:“我不是活该,我是慧眼识珠。” “我看你做书生打扮,想必也读了几年书,不知是哪家书院教出来的好学生?” 书生见王秀说这些话的时候气定神闲,突然有些慌了,无措地问道:“你想干什么?” 王秀笑了笑道:“不干什么?等知道了,改天跟周知县说说,好去拜访你的恩师。” 那书生一听,眼睛里闪过一丝惶恐,连忙追问道:“你究竟是谁?” 王秀也没有瞒他,而是朗朗道:“你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我就告诉你我是谁?” “如何?你也不亏?” 书生的目光已经散了,他不敢正眼看王秀,甚至于怕王秀看清楚他的模样。他转过身,脑海里只有王秀额头上的玉梳,以及金簪上镶的那颗南珠,还有步摇上垂落的红宝石。 非富即贵! 在无锡县这样的地方,非富即贵的女子,又认识周县令的,屈指可数。 书生落荒而逃,才跑没多远就跌了一跤,摔得嘴皮都破了,脚也受了伤。 他快速爬起来,回头朝画摊看过去,女子正在掏钱。纵然隔得远,可大额的银票他大概还看得出来的,一时间惊惧上涌,跑得更快了。 王秀看他那一瘸一拐的背影,轻嗤一声。 还读书人呢,什么东西? “他叫方如贵,夏家村人,在夏家私塾念书。” 少年的声音清冽干净,王秀回过头来,愣了愣。 与此同时,少年也看向她,不过他默了一会,悄然低下头去。 王秀突然反应过来,笑着道:“你想知道我是谁啊?” 第30章 他果然是陆云鸿 耳边的风声似乎静了些,只有她戏谑的声音还在。 少年垂首,耳朵红了红,小声道:“你可以不说。” 王秀看他这害羞的模样,莫名觉得好笑。 她当即道:“清泉村你知道吗?我是陆家的人。” 少年诧异,但随即点了点头。 他拿着王秀给的二百两银票,局促道:“我没有钱找给你。” 王秀道:“那你就再多画几幅,然后一起送到我家去。” “清泉村陆云鸿家,你别送错了。” 说完便要转身离去。 少年急了,冲出画摊,准备要拉着她的,可伸出手又缩回去,只是着急道:“你不让我写个字据?” 王秀回头望向他,笑着道:“不用了,你的画价值千金,是我赚了。” 少年更加不懂了,喃喃道:“既是如此,你一幅都没有拿走呢,怎么就赚了呢?” 应该是陆家的大小姐,少年猜想。 也只有陆家的大小姐才会有资格视金钱为粪土吧?少年收拾着画摊,人却没有离开,他要再等一等,万一她回来呢? …… 王秀绕回南禅寺正门的时候,四个小姑娘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但看见是她,一时间又惊又奇,倒是冲淡了不少烦躁。 王秀一来就先让她们嘘声,然后压低声音道:“我偷偷溜出来的,云冉在替我,你们谁也别说,一会我买了好东西送你们。” 陆云媛和陆云珠见大嫂这么淘气,心里反而生起些小女儿家护短的心思,哪里会说。 陈丽珠惦记着好东西,连忙表态,她也不说。 只有陈胜芳笑了笑,没说话。 她刚刚看到有人探头探脑的,觉得眼熟,仔细一想就回忆起来了。 来陆家之前,继母带着她和妹妹去了苏州的段家,刚刚那人就是段奇文的小厮。 而且她也从陆家的下人嘴里听说到一些,陆云冉要议亲了。事情串联起来就不难猜了,只是王秀出现在这里是巧合还是故意为之,她暂时还不清楚。 王秀并不知道陈胜芳在悄悄盘算,对她来说,一个陈胜芳根本翻不出什么波浪。 她替云冉出来,一是不想让那段秀才得逞,二来,她是真的想出来玩一玩。 没有婆婆在一旁看着,她不用端庄贤淑。没有丁氏在一旁挑刺,她不用大方得体。 现在的她只是王秀,想吃就吃,想玩就玩的王秀。 对于古代的庙会来说,也不过就是吃喝玩乐。玩的有套圈,杂耍,皮影戏等等。 吃的就多了,糖炒栗子,酥油饼,花茶、糖葫芦、千层糕等等。 王秀虽然吃不了那么多,但是她大方啊,看见合心意的就买。 没过一会,四个小姑娘的手里都快拿不下了,王秀却只付钱,不惦记着拿东西,除非是她最爱吃的糖炒栗子。 就在她穿梭在集市上,出众的容颜瞬间引起不少人的注意,而她好像没看见似的,说话间笑语嫣然,行走时衣袂飘飘,给人一种翩若惊鸿之感。 已经跟了他们一会段秀才心痒难耐:“陆家长女,双螺髻,粉色的衣服,容色出众。” “就是她了,不会错。” “快,去把夏家那只肥猪引来。” 下人闻声,匆匆赶去。 与此同时,段秀才摩拳擦掌,眼里满是垂涎之光。 彼时,陆云鸿看见远去的王秀,目光一紧。 她竟然想着用自己来代替云冉? 五个姑娘站在一起,偏她最出挑,不仅仪态不俗,连容色都是最让人惊艳的。 这般耀眼的她,连他都没仔细看上一眼,就为了引蛇出洞? 想到那姓段的一眼就盯上她,陆云鸿眼眸瞬间掠过一丝杀意。 刚巧,段奇文找来的窝囊废就快到了,陆云鸿看了一眼,又将目光落在王秀拿在手里的糖炒栗子上。 只见他微微低头,拉了拉连帽。 在越过王秀时,从她的纸袋里抓了一把栗子。 陆云鸿速度很快,几乎只是转瞬之间。 但他忽略了一点,那就是王秀对他的熟悉。 或许应该说,对他身体的熟悉。 就在他成功的那一刻,他清晰地听到王秀的心声:陆云鸿? 卧槽,真的是他! 看背影都这么帅,他是怎么隐藏自己的? 其他人都没有认出来吗? 算了,那我也当不认识吧,或许他发现了什么? 王秀的警觉让陆云鸿很满意。他吃着糖炒栗子,眼睛里闪过一丝笑意。 与此同时,他手中的栗子飞速朝那个碍眼的矮胖子砸过去。 “哎呦”一声,矮胖子摔了个狗吃屎,身边的人急忙去搀扶。 矮胖子自己的随从,段奇文身边的人,全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原本要截堵的人就这样从他们的身边走过。 几个小姑娘还有说有笑的,看起来心情特别好。 而等候在不远处,随时准备出来英雄救美的段奇文愣住了。 “这帮废物!!” 他低咒一声,不得不追上前去。 王秀的身边,陆云媛小声地道:“前面这人的背影好像我大哥哦。” 王秀看了一眼,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你大哥有几根肋骨我都数得清楚,不是他。” 陆云媛当即收回视线,大嫂都说不是,那肯定不是了。 陆云珠压根没注意,她只惦记着吃的了。 陆丽珠和她一样,两个小姑娘挨着品尝美食,说说笑笑。 只有陈胜芳,她一早就觉得前面这个人很奇怪,一直走得不紧不慢的,还带着连帽。 当听到陆云媛的话以后,她顿时一惊。她看了一眼梳着少女发髻的王秀,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可言说的事情一样,整个人的面色也变得微妙起来。 就在这时,段奇文来了。 他拦住了她们,然后又像模像样地往后退了几步,摆出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道:“胜芳妹妹,丽珠妹妹,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们,你们也是来无锡游玩的吗?” 顿了顿,他看了一眼王秀又继续道:“你们身边这三位是……?” 陈丽珠傻眼,问道:“你是谁啊?” 段奇文捏了捏拳,面上端得一本正经道:“我是你奇文哥哥,前两日你母亲途经苏州,在我家歇息的,你忘记了吗?” 陈丽珠闻言,到是想起来了。 不过当时她没有正面见过段奇文,只是在客厅里匆匆瞥了一眼,因此也不敢认。 她当即看向姐姐陈胜芳。 王秀却在此时道:“胜芳,你认识这种……拦路的公子?” 陈胜芳当即闹了个大红脸,前面那个人影停住了,微微驻足后就转过头来。 她依旧看不清他的脸,但微微仰头的一瞬间,陈胜芳还是看见了他的轮廓。 他果然是陆云鸿!! 第31章 极度危险 陈胜芳捏了捏帕子,无比清楚地知道,段奇文认错人了。 但她也很清楚,她不能让段奇文拿她当借口接近王秀,因为陆云鸿就在不远处看着。 想到这里,陈胜芳鼓起勇气道:“这位公子,我想你认错人了。” 这一语双关的话,倘若日后段奇文追究,她也可以撇清自己。 陈胜芳定了定神,面色越发冷肃起来。 段奇文急了,就算丁氏没有说起过来陆家帮他提亲的事情,可陈胜芳那一晚明明是见过他的,她怎么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呢? “胜芳妹妹,你再想一想,那一晚你说家中的桃酥很好吃,临别前我还让下人给你备了两盒,你忘记了吗?” 陈胜芳当然没有忘,可她怎么能承认? 当即反驳道:“你胡说,我们在段家吃的明明是芝麻酥,哪里是什么桃酥?你究竟是谁?拦住我们想干什么?” 一旁的陈丽珠蹙了蹙眉,她看了看羞愤的姐姐,又看了看段奇文,恍惚间好像明白了什么? 她挤到王秀的身边,小声道:“嫂嫂,这个人我认识,但他不是什么好人,他想纠缠我姐姐,我们赶他走好不好?” 王秀愕然,再次看向段奇文时,总觉得此人太过滑稽。 而陈丽珠的话被陈胜芳听见,当即气不打一处来,她猛然将陈丽珠拉到身边时,突然下手掐了她一把道:“死丫头,你胡说些什么?” “我们根本就不认识眼前的人,你再胡说,我就把你丢在这里!” 陈胜芳太心急于撇清,根本没有注意到,陈丽珠只是想维护她而已。 而她突然下的黑手让陈丽珠都疼哭了,略带惊恐地看了她一眼,眼泪在眼圈里打转。 王秀见陈丽珠受了委屈,看向陈胜芳的目光也有些微妙起来。 这人怎么不知好歹呢? 看到王秀的目光,陈胜芳着急得哭了,她连忙道:“我是真的不认识他是谁,为什么你们都不信我?” 段奇文还在做最后的挣扎:“胜芳妹妹……” 陈胜芳怒吼道:“你闭嘴!!” 真是一个傻子,自己认错人也不知道,还在纠缠。可笑他胆大包天怎么不去纠缠王秀,一直跟她绕什么绕? 段奇文暗自恼恨,陈胜芳这个吃里扒外的,跟他要好处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现在竟然跟他装不认识!! 很好,先给他等着,等他成功搭上陆家再来收拾她! 王秀一手拉着陆云媛,一手拉着陆云珠,径直就要往前走。 眼看好不容易等来的搭讪机会就要没了,段奇文怎么甘心? 他拦在王秀的面前,恬不知耻地道:“这位是陆家的大妹妹吧,丁姨母说过,他们要来无锡陆家做客。” “我是苏州府的段奇文,我爹之前在盐课提举司当值,现在闲赋在家,陆大妹妹若是有空,改天可以和你舅母到我们家来做客。” 王秀被逗笑了,她一笑,玉面生辉,段奇文都看呆了。 可王秀不客气地道:“既然是官宦人家出生,怎么一点教养都没有?当街拦住女子的去路,你爹也是怎么教你的?” 段奇文脸颊涨红,连忙解释道:“我知道我有些唐突,可难得遇到陆大妹妹,便想着应该要问个礼才是。” 王秀冷声道:“什么陆大妹妹,我们可不认识你。” “既然是读书人,那就别寡廉鲜耻的堵住我们的去路,否则等我陆家的人来了,那你可就说不清楚了。” 段奇文着急地解释道:“陆大妹妹,你听我说,我已经有秀才功名了,这些你舅母都是知道的。只是不知何故,今日陈家妹妹都不肯帮我说话,不过你放心,我不日即将登门拜访,到时候陆大妹妹就知道我不是在骗人了。” 段奇文说完,阴翳地盯着陈胜芳。 陈家姐妹如此坏他的好事,他肯定要找丁氏算账的。收下他五百两银子,却连两个女儿都说不通,简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在边上看了一会的陆云媛,早在段奇文开口叫陆大妹妹的时候,她就明白了什么? 这会见段奇文恬不知耻地纠缠,便问道:“你确定你认识我大表姐?” 陈胜芳心里一惊,不解地看向陆云媛。 段奇文听她称呼陈胜芳为大表姐,当即猜测她就是陆家的二小姐。只听他连忙回道:“当然,她在我们段家歇了一夜,我们还说过话的。” 陆云媛“哦……”了一声,又打量了一眼陈胜芳。 陆云媛和陈丽珠可不一样,陈胜芳不敢吼她,也不敢掐她,只得求助一般朝王秀看过去。 若非陆云鸿看着,此时她一定拆穿王秀的身份,但现在她不能。 此时的陈胜芳不知,她这一求助的目光在陆云媛看来是十分心机的。只见陆云媛冷笑一声,直接对段奇文道:“我竟然不知,你们段家的人还有跨界认亲的行径。你既然认识我大表姐,那你只管找她好了,你找我们干什么?” “再说了,像你这样的人,我们陆家可看不上。” 说完,拉着妹妹,拥簇着嫂嫂,压根不管陈家姐妹。 段奇文眼看陆家姐妹如此厌恶于他,心已经凉了。 就在此时,夏家那个矮胖子突然追了上来,嘴里高喊道:“前面的小娘子,我来了!” 段奇文眼睛一亮,连忙撸起袖子道:“陆妹妹你们别怕,我这就去拦住他。” 说着,往前一站。 那矮胖子像一坨肥肉,跑起来感觉整个街道都在晃动。 王秀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嘭”的一声,不知什么东西打在那胖子的膝盖上。 “扑通”一声巨响,那胖子不偏不倚地摔在段奇文的面前。 他微微仰着头,一脸痛苦地喊:“表……表哥。” “不是说好只调戏小娘子的吗?你怎么……还让我摔了两跤。” 想不通的夏胖子委屈极了,一脸哀怨地看着段奇文。这两人原来是表兄弟,只可惜段奇文只当夏胖子是头肥猪,再加上夏家在无锡县有些势力,他原本是想利用夏胖子。 眼下英雄救美不成,夏胖子还点出了段奇文的身份。 一时间段奇文眼里喷火,恨不得踩死这个大胖子。但他第一时间是想去陆家人面前解释,可一转头,陆家的姑娘们早就走远了。 段奇文狠狠踩了夏胖子一脚,怒骂道:“废物!” 说完,他急匆匆地追了上去,嘴里喊道:“陆大妹妹,陆大妹妹,你听我解释啊!” “啊……” 随着段奇文一声惨叫,王秀带着两个小姑子转头,一眼便看见被陆云鸿踹翻在地的段奇文。 他那身体重重砸在地面上,扬起一阵尘土。 在王秀身后,亲眼看见陆云鸿暴行的陈胜芳惊呼一声,连忙捂住嘴巴。 陈丽珠也惊得跑到王秀的身边,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在众人惊慌失措,以为是有人当街杀人报复的时候,陆云鸿突然揭开连帽,露出冷肃的面容。 倏尔间,王秀耳边都是倒吸凉气的声音。 “大哥!” “大哥!” “大表哥!” “大……” …… 陆云鸿充耳不闻,目光直直地望向王秀,眼中电火石光,看起来极度危险。 第32章 别耽误她哄人 看到陆云鸿的目光,陆云媛和陆云珠都下意识抓住王秀的衣角。 大哥太恐怖了,他不会要当街打大嫂吧? 此时若是王秀知道她们的心声,定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陆云鸿打她??? 挣脱两个小姑子,王秀一脸委屈地朝陆云鸿奔过去,上手搂腰,一气呵成。 “相公,你怎么才来啊?” “刚刚这个可恶的段公子,他拦着我不让走,吓死我了,我以为都再也见见不到相公了。” 王秀朝陆云鸿眨了眨眼睛,心里喊道:你接啊,你不接怎么继续揍他呢? 揍死这丫的,狗男人! 长这副德性还敢肖想我们云冉,他是不是觉得自己的脸比马大,都可以当街卖脸了? 不同以往,陆云鸿没有因为王秀的心理活动觉得好笑,他的手不紧不慢地扣在王秀的腰上,虽然在王秀来看,他们只是配合做戏而已。 可对于陆云鸿来说,他真真切切感觉到别人对他妻子的觊觎,这是他所不能容忍的。 他转身,如王秀料想那样,狠狠一脚踏在段奇文的身上,并道:“我跟了你们一路了,纠缠我的妻子是吧?谁给你的胆子!” 说完又是一脚。 段奇文已经吐血了,他想搭讪的人不是陆家大姑娘吗?怎么成了陆家大奶奶,陆云鸿的妻子?惊恐之余,他求救的目光四处搜索着,最终锁在陈胜芳的身上。 他想说点什么,嘴角涌出的鲜血淹没了他的话,也吓到了陈胜芳。 陈胜芳不懂! 明明陆云鸿已经看见了,招蜂引蝶的人是王秀,为什么还会对段奇文下这样狠的手? 她更加不明白,长成王秀那个样子,随便撒撒娇,男人就会放下一切选择毫无条件的相信吗? 这一刻,陈胜芳迷惑了。 与此同时,围观的众人渐渐明白。被殴打的男人是因为觊觎了旁人的妻子,这是好相当忌讳的问题。 哪个男人能够容忍这样的事情,更何况是当街发生的。 于是乎,看热闹的人都自动离远一些,生怕被鲜血溅到。 只有段奇文的小厮赶来,还有夏家的家丁,他们的出现让看热闹的人觉得事情大发了,肯定要出人命。很快,有人偷偷去找巡逻的捕快。 陆云鸿和王秀被围在中间,那些人探头探脑的,想去救段奇文,却又不敢轻易招惹陆云鸿。 只有那夏胖子小声抱怨道:“我就说哪里会有天仙般的小娘子,原来是已经成了亲的小妇人了。表哥,你这次差点害惨了我。” 说完,带着他的人走了。 段奇文生生又呕出一口血,他的小厮看见,不得已连忙跪在地上道:“陆大爷,您行行好,我家大爷跟府上的舅太太相识,求您放过我家大爷吧。” 陆云鸿闻言,冷嗤一声,看向陈胜芳道:“胜芳,你认识他?” 陈胜芳哪里敢认,连忙摇头。 都到这个时候,段奇文怎么还不明白,自己被丁氏母女耍了。 他捏紧拳头,恨得咬牙切齿,嘴里喊道:“陈胜芳!” 陈胜芳被吓了一跳,连忙往陈丽珠的身后躲。 这个时候陈丽珠也知道大事不好了,姐姐一定认识这个段奇文,他真的是苏州段家的儿子。 想到这里,陈丽珠壮着胆子道:“大表哥,他估计真的认识我娘,你就放他一马吧。” “放他一马?”陆云鸿低头,脚下越发用力了。 段奇文被辗轧得生不如死,发出凄惨的哀嚎声,听得王秀都有点瘆得慌了。 陈丽珠更是捂住眼睛道:“大表哥,你不能杀人啊,杀人是犯法的。” 王秀见陈丽珠吓得不轻,连忙抱住了陆云鸿的大腿。 “相公,算了吧。我受点委屈没什么,你可不能因此杀人入狱啊,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情,以后谁来保护我啊!” “相公,相公……” 不得不说,陆云鸿大腿还蛮好抱的,结实有力。 就是抱得地点有点尴尬,不然靠上去睡一觉应该挺舒服的。 陆云鸿:“……” 大街之上,她在想什么东西?? 想睡他大腿?? 陆云鸿僵硬地把脚挪开,居高临下地望着王秀道:“你还不起来。” 王秀放开手后,站起来,有些委屈地望着他。 “你凶我,你竟然凶我?” “你说,你是不是嫌弃我了?” 王秀见陆云鸿愣住,还在心里充满期待地道:你说不嫌弃,然后我们感动地抱一抱,圆满结束战斗!! 陆云鸿:“……”? “让开让开,你们都围在这里做什么?” “发生什么事情了?” 黄子濯带着两个捕快赶过来,当看清楚是陆云鸿和王秀的时候,一时间有些愣住。 “陆大爷,陆大奶奶,出什么事情了吗?” 陆云鸿看着地上半死不活的段奇文,冷声道:“此人一路尾随我陆家女眷,多次阻拦,意图不轨,被我抓住教训了一顿。” 黄子濯看了一眼半死不活的段奇文,越发肯定了,陆云鸿是会武的。 既然陆云鸿已经不打算隐瞒,那他告不告知周县令,好像已经不重要了。 心里的负担消失,黄子濯连忙道:“此人心术不正,意图不轨,陆大爷不必脏了手,不如由我等抓去见周县令,一切由县令大人定夺。” 陆云鸿道:“也好,你把他带走吧。” “不过……元宵节之前,我不想再看见他!” 黄子濯连忙道:“好的,我会如数转达周大人。” 段奇文的小厮见县衙的捕快把他们家大爷抓了,当即追上去前去,压低声音道:“我家大爷是苏州府的段秀才,你们都小心点,我家老爷可不是好惹的。” 黄子濯冷笑道:“你们家老爷是不是好惹的我不知道,但你家大爷胆敢对陆家的女眷不敬,他的仕途算是完了。” 小厮一脸懵逼,不敢置信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黄子戳鄙夷地推了他一把,冷漠道:“陆云鸿的嫡妻王氏,乃是太子少傅王大人的千金,与长公主和太子殿下都有交情的人,你家大爷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然敢当街调戏?” “这下别说是他的仕途,就是他的功名都未必保得住!” 段奇文原本都已经缓和下来,突然听到黄子濯的声音,一时心急如焚,当场昏死过去。 …… 大街上,几个小姑娘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要怎么收场。 就在这时,陆云冉带着楠楠赶了过来,她们一直远远跟着,直到确定段奇文被衙门的人带走了才出来的。 王秀看到不苟言笑的陆云鸿,朝陆云冉使了个眼色,小声道:“云冉,你先把她们带回去吧,告诉娘,我遇见相公了,我们晚点回去。” 陆云冉担心道:“大嫂……要不还是我……” 王秀摇了摇头,笑着道:“瞧你那点出息,没听说过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吗?” “你们快走吧,别耽误我哄人!” 陆云冉:“……” 其他人:“……” 陆云鸿转头,撇开王秀,与她们背道而驰。 陆云冉见状,更担心了。 王秀却朝她们挥了挥手,冷冷一哼道:“瞧他那样,我给他脸了是吧?” 说完,撸起了袖子。 不知道为什么,陆云冉突然替大哥担心起来。 这边王秀见陆云鸿走了,直接大声道:“随他去吧,妹妹们,我们回家。” 结果没走两步,陆云鸿突然折返,直接拦腰一抱。 王秀被他别扭的性子逗得笑声不断,还伸手捏着陆云鸿的下巴道:“你跟谁生气呢?” 陆云鸿低头,额头重重地磕在王秀的脑袋上,在王秀痛呼之际,他低声道:“你!” 话落,他把王秀抱走了。 陆云冉:“……” 众人:“……”!! 第33章 陆云鸿动情了? 待到街角,人已经很少了。 受不了这般亲密的王秀连忙道:“行了行了,她们都看不见了!” 陆云鸿充耳不闻,依旧抱着她走。 王秀懵逼了,开始想要挣扎。 突然,陆云鸿将她抱进一个狭窄的胡同里,还未等王秀反应过来,他便将她压在墙上,俯身亲吻起来。 王秀:“……” ……雾……草…… 又来? “陆云鸿……唔…… “嗯……” 不要,不要在这里啊! 死陆云鸿,这是在外面,不可以这样!! 你再这样,我们两个说不定被会当作偷情的给抓起来,到时候你是想要跟我唱夫妻双双浸猪笼吗? 陆云鸿放开王秀,却将她紧箍在自己的胸前,他拉着她的手放在腰上,然后将下颚靠在她的肩窝,就好像两个人是非常甜蜜地拥抱在一起。 但实际…… 王秀感觉自己是被迫的。 她被迫仰着头,无语望天。 陆云鸿这厮……动情了? 王秀感觉心颤颤的,这要是她把这位大佬勾引到手了,那是不是就可以继续嚣张几十年了?? 感觉是挺划算的啊,但问题是……勾引了以后要负责的啊。 算了,还是先晾着吧。 晾着?? 他亲了半天,恨不得把她揉进身体里去,她想到的竟然只有晾着?? 这一刻,陆云鸿怒了。 他慢慢抬起头来,目光凉凉地看向王秀,嘴角噙着一抹冷笑。 王秀被看得背脊发凉,忍不住问:“亲都亲了,你还想怎么样啊?” 回家去还行,在这里可怎么好? 背后的砖墙还挺咯人的,光天化日之下也不太好,更何况初春呢,冷得要命。 王秀心里万分拒绝。 在这里?? 亏她敢想!! 陆云鸿阴翳地瞪了她一眼后,牵着她的手出去了。 她的手软软的,很暖,很滑,很好摸。 这是属于他的,也只有他可以牵,不知不觉,陆云鸿紧抿的嘴角缓缓勾起。 他对王秀道:“我不是告诉过你要保护好自己,你为什么要替云冉出来?” 王秀一听,顿时跑到陆云鸿的面前,她拦住陆云鸿,不敢置信地问:“你不会是在气这个吧?” 陆云鸿冷哼,不愿回答。 但他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王秀忍不住大笑出声:“哈哈哈……” 陆云鸿捏着她的手一紧,将她带入怀中,紧箍着道:“你笑什么?难不成你以为我在乎云冉就不在乎你?” 王秀摇头,她用额头撞向陆云鸿的额头,就像刚刚他对她那样。 可陆云鸿感觉到的不是疼痛,而是小鹿乱撞。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在他感觉心脏不可遏制地跳动时,王秀放开他的手,欢快的身影朝前掠去。 她回眸一笑,戏谑地道:“傻子,我哪有那么伟大?我只是在娘和舅母的身边憋太久了,想借机出来逛逛庙会而已。” “就像我们现在这样,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担心得不得体,端不端庄。” 从前的“王秀”会不会做陆家的媳妇王秀不知道,但现在的她,还在努力适应中。 当夫妻成为一体,荣辱与共,她就算不能为陆云鸿添彩,至少也不应该让他被别人诟病。 这也是,她选择跟随他来无锡的原因。 当然,不能回避的是,当初她在狱中,她欺骗了陆云鸿。 她说,她爱他! 真正倾心的感情是什么样的,她不知道,但至少,她要做好一位妻子的本分。 陆云鸿感觉自己的心突然变得很柔软,这种感觉就像是踩在云端,那种不真实的感觉又来了。 曾经的她活在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呢?竟然会如此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也会因为自己一个谎言,而心怀愧疚。 原来,不是他一个人对他们这份感情抱有顾虑,她也有。 只是她显得更为真实,反倒是他,目的不纯。 想到自己一开始的用意,陆云鸿便再难对王秀生气了,其实他也不是生气,但他也说不好自己是怎么了。 只是看到她像出笼的鸟儿,游刃有余地穿梭在街道上,潇洒而明媚地与旁人说说笑笑,他的心就遏制不住地涌上一股酸楚。 如果他不是占了她丈夫的名分,如果她也不是王秀,那么他们是不是不会再有交集? 甚至于,如果她成为了别人的妻子……那他又该怎么办? 他突然发现自己可能不是那个唯一,但却不能缺失她的存在,一时间就有些难受得紧。 哪怕像现在,他努力去牵着她的手,牵得紧紧的,他心里也会无端端升起一股慌乱,这样的感觉让他很不踏实。 “走吧,你不是喜欢吃糖炒栗子吗?我们再去买一份!” 陆云鸿揽着她的腰,几乎与她贴在一起。 感觉腻歪的王秀挣扎了一下,发现某人固执得很,便无趣地随他了。 她道:“我其实只喜欢吃栗子,糖炒的太甜了,吃太多了对身体不好。” 她现在只想买点生栗子,回去的时候自己炒,或者蒸煮也可以。 王秀的想法刚出,陆云鸿就道:“那我们就买点回去自己炒,不放糖。” 王秀诧异地望着他,那样的目光,看得陆云鸿嘴角轻勾。 呵呵,他也有惊到她的时候吗? 王秀在心里想,莫不是两个人相处久了,果真有心意相通的说法吗? 她狐疑地看着陆云鸿,还是觉得有点奇怪。 买了生栗子以后,陆云鸿道:“你不要和胜芳走近,她心术不正。” 王秀点头,认真道:“我回去也会提醒云冉和云媛她们的。” 陆云鸿道:“不用。云媛聪明着呢,她看出来了。她知道就会提醒云冉和云珠,她们姐妹间的事情,你不要掺和,免得到时候舅母给你乱扣帽子。” 王秀看着陆云鸿一本正经的模样,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陆云鸿问她道:“你笑什么?” 王秀道:“笑你竟然站在我这边。” 陆云鸿道:“你既是我的妻子,那我向着你有什么不对?” “而且,你不也向着我吗?” 他说着,拉着王秀的手往胸口一摸,大街上的,吓得王秀反手捶了他一下,连忙缩了回去。 看到她被吓到的模样,陆云鸿忍不住笑了:“我是想告诉你,我的心是热的,暖的。所以,但凡你对我好一点,我都知道。” “当然,我也会加倍对你好,这样你就逃不了了。” 王秀心里暗惊,面上却娇嗔道:“得当朝状元郎当相公,我为什么要逃?” 陆云鸿再次握住她的手,漫不经心地道:“谁知道呢?反正我听见你做梦时说,早晚有一天要休了我!” 王秀:“……”?! 第34章 真真是笑话!! 南禅寺里,趁着孩子们都不在,丁氏又说起了段奇文。 陈氏被说得都有些心动了,不然怎么说媒婆都有舌灿莲花的本事呢? 然而就在这时,陆云冉匆匆带着几位妹妹进来,面色不虞。 其他几个姑娘,或忧愁,或生气,看起来像是吃了什么暗亏一样。 陈氏担心女儿,连忙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在外面叫不长眼的给冲撞了?” 陆云冉看了一眼丁氏,丁氏心虚地笑了笑,随即看向两个女儿。 哪知两个女儿都不理她,一时间丁氏心里咯噔一声,有些不安。 陆云冉看向一脸担忧的母亲,第一次对她有了些许失望。大嫂都知道要好好考察段奇文这样一个人,母亲却只愿意听舅母说。 难不成在她的心里面,舅母真的就是一个可以相信的人吗? 陆云冉按耐住心里的不忿,出声道:“我们出去说吧。” 陈氏见女儿果真遇见不好的事情,当即连忙收拾一番,跟随女儿出来。 这时她还不忘找王秀的身影,陆云冉说道:“娘别找了,大嫂和大哥在一起。” 陈氏一听,当即松了口气,儿媳妇和儿子在一起,那自然不会有危险。 可出去之后,大街上说话也不方便,最后她们还是决定先回清泉村。 在路上,无论陈氏怎么问,陆云冉都不说。 而在陆云冉的坚持下,丁氏也跟她们同乘一辆车,自然也就没有机会问两个女儿。 等到了陆家,陆守常和里正李学海聚在一起喝茶说话,看见女眷回来了,里正便起身告辞。 陆守常也准备回书房去,可陆云冉却道:“爹先别走,今日女儿险些受人轻薄,还请爹为女儿做主。” 陆守常一听,当即看向陈氏。 陈氏也是一脸愁容,当即道:“到底受了什么委屈,你快说啊!” 陆云冉不再隐忍,而是冷笑道:“那就要问舅母了,到底是收了段家多少好处,竟然连外甥女的闺誉都可以置之不理?” “什么?”陈氏大惊! 陆守常蹙了蹙眉,看向丁氏。 他的女儿他知道,绝不会胡乱污蔑,更何况对方还是她的亲舅母。 “你大嫂呢?”陆守常问,儿媳妇是个明白人,对于事情的来龙去脉也应该很清楚。 陆云冉道:“大嫂今日替女儿受了委屈,好在大哥及时出现,他们晚些就会回来。” 连儿媳妇都牵扯进去了,陆守常不再顾忌丁氏的脸面,而是稳稳地坐在正厅里道:“你说,把事情都给我说清楚。” 陆云冉娓娓道来,听得丁氏是着急上火。 等听到最后,知道那段秀才已经被官府的人抓走以后,整个人险些昏死过去。 她连忙站出来道:“大姐,大姐夫,你们听我说,事情不是这样的。” “我怎么会让那个段秀才来调戏云冉呢,我再怎么样也不会糊涂至此啊?再说了,胜芳,你明明是见过段秀才的,你为什么要说谎?” “丽珠她年纪小,只在厅堂匆匆一瞥也就罢了,可我分明见你和那段秀才站在一起说话,你为何说不认识?” 陈胜芳绞着手帕,心里暗恨。继母果然拿她开刀了,可想要她一个人背黑锅,继母是不是想得太美了? 陈胜芳眼眶一红,当即道:“我见那段秀才突然凑到我面前来说话,我以为他是尾随我们到无锡的,又怕他是来找我的,我怎么敢认?” “谁知道他最后胆大包天,还敢拦住表嫂的去路,甚至于口口声声把表嫂换作陆家大妹妹……我……这让我怎么开口?” 丁氏一口气上不来,险些被陈胜芳气死。 “你真是好大的脸啊……段秀才追着你从苏州追到无锡?” “呵!” 丁氏嘲讽着,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陈胜芳。 陈胜芳知道自己被继母恨上了,可比起被继母厌恶,她更怕的是被姑母和姑父厌恶。 毕竟,她的出路不在陈家,而在陆家。 她当即跪在地上,楚楚可怜道:“姑母,我也是待嫁的女儿,已经及笄了。我看那段奇文谁都不找,就找我说话,我怎么能不怕呢?” “母亲若是真想替云冉姐姐做媒,为什么不早说清楚,哪怕跟我知会一声,也不至于……闹到如此地步。” 陈氏也糊涂了,丁氏来陈家为自己的女儿做媒,这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可她竟然连自己的女儿都不告诉,这是为何? 丁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慌张道:“大姐,你别听这丫头胡说八道。我是见这丫头在段家的时候和那段奇文走得近,偏人家又看不上她,这才没有告诉她的。” “再说了,好在今天出去的是外甥媳妇,那段奇文也被抓了,不如就算了吧。” “那段家怎么说也是官宦人家,那段奇文也是有秀才功名的,这件事闹大了不好。” “这……”陈氏拿不定主意,有些心慌。 “砰”的一声巨响,陆守常拍桌而起。 他怒视着丁氏,厉声道:“凭他段家什么出身,竟然敢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接近我的女儿,他就不是个君子,别说他只是被衙门的人给抓了,他就是被夺了功名也是活该。” “我还奇怪呢,弟媳妇是怎么回事?人家看不上你的女儿,你不为你的女儿鸣不平,你还上赶着去给人家做媒?” “我竟不知,天下间还有你这为人母的,莫不是觉得胜芳不是你亲生的,你糟践也无所谓?” 陈胜芳没想到大姑父竟然当面捅破了继母的虚情假意,一时间心里大喜,面上却哭得更加伤心了。 丁氏大惊,她当继母这么多年,向来只有说她好的,哪遇到过如此犀利的嘲讽。 她当即哭着道:“大姐夫说话好诛心,我嫁入陈家时胜芳才多大,她可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长大的,我会不疼她吗?” “今天这事,那段秀才做得不对,那咱们不应这门亲事便罢。如今他被关起来,也算是罪有应得,我并没有替他说话啊。我只是气胜芳,当时她站出来说一句,让那段秀才知道认错人了,那怎么会有后来的事情?” 陆云媛冷笑一声,心里满是鄙夷。舅母现在不为段奇文开脱是不敢,刚刚怎么没有的?刚刚她就是在为段奇文说话! 咽不下这口气的陆云媛直接呛声道:“舅母这话我不明白。大表姐认了又怎么样,不是我大姐姐那段秀才就会收敛,是我大姐姐那段秀才还不是要如今日这般无礼放肆?” “照你这样说,我大嫂顶了,便是活该。我大姐姐没去,反而给你们添了麻烦?” “真真是笑话!!” 陆云珠也愤懑道:“就是,反正就是你们不对,可你们竟然都不认!!” 第35章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丁氏被两个外甥女指责,一时间又羞又急。 但她知道自己的出路在陈氏这里,当即哭着对陈氏道:“大姐,我真的没有恶意啊,你们怎么说得我坏了心肝一样?” “当年我带着胜芳和丽珠去京城看你,回来还遇到劫匪,我都没有跟你说起过呢。” “什么?” “你当年回来遇到劫匪?”陈氏大惊,连忙站起来扶着丁氏! 丁氏顺势抱着陈氏哭泣道:“这件事胜芳是知道的,当时她已经记事了。那劫匪抢了我的盘缠和首饰,好在没有伤害我们,可我们几乎是要着饭回苏州的。” “当年那么苦我都没有想过要抛弃胜芳,刚刚大姐夫说的那些,我怕是死也辩解不了了。” 陈氏想到弟妹当年因为去京城看她。回来时险些没命,还被人抢了钱财,一时间十分内疚自责。 陆守常知道丁氏只是想蒙混过关,故意提起旧事让自己的妻子内疚自责罢了。 他冷哼一声,怒斥道:“当年的事情当年你既然不说,那挑现在说出来算什么?” “总是你处置不当,才导致几个孩子受了委屈。” 丁氏憋屈又愤懑,可陆守常当了那么多年的大官,现在虽然闲赋在家,可积威深厚,别说是她,就是陈明达在这里都不敢争执。 无奈之下,丁氏便道:“我知道今日是我对不住云冉,我给云冉道歉。等外甥媳妇回来,我就去请她原谅。” “从今往后,我和那段家再无来往,那段秀才做出此等恬不知耻的事,我也会如实告诉他们段家的,量他们也不敢来闹。” 陆守常鄙夷道:“他们家来闹?你知道你外甥媳妇是谁吗?那可是我陆家的长媳,他们段家但凡敢登门,看我不拿把大刀砍死他们。” 丁氏:“啊……这……” 众人:“……” 陆守常恐吓完,拿着自己的手把件道:“也就你会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出息!” “爹说谁呢?”王秀和陆云鸿回来了,刚进门就听见老爷子中气十足的声音。 陆守常轻咳一声,连忙端得一本正经道:“没什么,我是叫你舅母别怕段家,他们胆敢来闹,爹让云鸿帮你出头。” 众人:“……” 您老刚刚可不是这样说的? 王秀笑道:“他们敢!!” “那段家怕是不想活了,这件事若是传到我爹和我五个哥哥的耳朵里,我再哭诉一番,苏州还有段家吗?” 陆云鸿道:“有!” 王秀诧异:“陆云鸿,你什么意思啊?” 陆云鸿道:“段家族人嫌弃他们父子惹是生非,将他们赶出去段家,也不是没有可能。” 王秀听明白过来,挽着他的袖子道:“好个陆云鸿,你比我还坏。” 陆云鸿道:“为夫为娘子出头,怎么能叫坏呢?” “咳咳……” “行了,这件事就交给你们夫妻去办吧。” “不过切记注意分寸,莫要伤人性命。” 陆守常叮嘱完,准备走了。 王秀见状,连忙道:“爹放心吧,儿媳都知道的。咱们陆家与人为善,云鸿也不是心狠手辣之辈。” 不,他就是! 所以您老快回去歇着吧! 陆云鸿:“……” 陆守常离开后,丁氏哭哭啼啼给王秀道歉,看样子伤心是真的。 王秀连忙道:“多大点事,不至于。不过以后我这三位妹妹的亲事,舅母还是别插手了。” 面对如此强硬的王秀,丁氏一点招架之力都没有,哭得更伤心了。 王秀充耳不闻,拉着陆云冉她们道:“好了,都开心一点,这些都不算什么事?” “想一想我们陆家啊,什么屈辱的没有见过,别怕。有大嫂在,一定会给你们好好挑一个如意郎君的。” 陆家三姐妹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听话的下去休息了。 王秀对陈胜芳和陈丽珠道:“你们今天也受惊了,快下去休息吧。” 王秀说完,没有再管他们,和陆云鸿回房了。 沐浴后,累了一天的王秀清点银票,这才想起自己还买了画。 她不担心那个少年不把画送来,他看起来很聪明,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 王秀看着屏风后的陆云鸿,他在换衣服准备沐浴,不过她不是偷窥,只是颇有兴致道:“我今天遇见一个人,我觉得他很像你。” 陆云鸿挂衣服的手微微一顿,随即问道:“是谁?” 王秀摇头道:“我也不认识,不过他画画很好。你年少成名,一手丹青出神入化,自然不能跟你比的。” “不过我瞧着他很有天赋,若是你惜才,等过两日他来了你见见。” 陆云鸿蹙眉,声音略微生硬:“男的?” 王秀道:“还是个孩子呢。看着家境不太好,不过也有一身傲骨,我觉得行。” 陆云鸿笑了:“怎么着你就觉得行了?咱们家又用不着拉帮结派的。” 王秀道:“开办书院,本就是为国培养人才,日后若有两个得用的,未必不念着咱们的情。更何况,寒门子弟,肯下功夫念书的,帮一帮又何妨呢?” 更何况你现在是不拉帮结派,以后就说不准了,我是在帮你! 你这个大傻子! 王秀心想,颇有些幽怨。 陆云鸿在水里笑了笑,低头看着自己湿漉漉的身体,手指在肋骨上划过,一个坏主意顿时涌上心头。 “行,那到时候他来了我去见见。” 王秀轻哼,傲娇道:“这还差不多。” 陆云鸿洗完澡出来的时候,看见她坐在罗汉床上篦头发。小巧的玉梳还没有她的手掌大呢,她却好像格外喜欢。 陆云鸿走过去,拿过了她手里的玉梳。 王秀诧异,抬头问道:“你干嘛。” 陆云鸿拾起她乌黑秀丽的头发,声音惑人道:“帮你。” 王秀:“……” 倒也…… 昂?? 好像还挺舒服的。 “学过?” 陆云鸿轻嗤:“我看起来很闲。” 王秀低低地笑了,抬首时无意间瞥向穿衣镜,那里面映着陆云鸿的身影。 微微侧着,动作是有些生疏,好在他很有耐心,也十分温柔。 这叫什么呢?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吗? 王秀仰着头望向他,突然有些迷惑了。 陆云鸿听见她的心声,低头问道:“怎么了?” 王秀摇头:“没怎么?只是感觉有些不习惯。” 现在的陆云鸿,真的会是历史上叱咤风云的陆首辅吗?他现在应该还在历练当中,那她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还是帮他做出改变,能够更好地掌控大局呢? 她可不希望,自己陪伴着他,有一天也会成为历练他的磨刀石,如果真是那样的话,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撒谎,彻底抛弃他得了。 陆云鸿扣住王秀的手,扣得紧紧的。 王秀狐疑道:“你干嘛?” 陆云鸿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当初你既然选择了不离,那现在轮到我选了。” “你选什么?”王秀问,有点懵。 这个人他该不会变相要用承诺来套住她吧?他看起来可不怀好意呢! 陆云鸿笑了,毫不掩饰地道:“我选不弃。无论如何,你永远都是我陆云鸿的妻子。” 跑? 想都不要想!! 王秀:“……” 呵呵! 看吧,她果然猜中了! 第36章 你脱衣服干嘛? 王秀发现,陆云鸿给她篦完头发以后,把她的玉梳拿走了。 她当即问道:“你拿那个干什么?” 陆云鸿道:“定情信物!” 王秀惊讶道:“我给你了吗?” 陆云鸿道:“你的心许给我了。” 王秀:“……” 好油啊大叔,一点也不好笑! 陆云鸿看她那目瞪口呆的样子,忍不住笑道:“我是说这把玉梳,你的心默许送给我了。” 王秀:“……” 嘶……好冷!! 果断上床睡觉,王秀已经不想理他了。 结果她才躺下,陆云鸿来了。 来了就来了,这厮和往常不一样,站在床边就开始脱衣服。 可问题是他刚沐浴完,穿的是寝衣,哪有什么衣服可以脱? 王秀看见的时候,只见他都已经露出大片胸膛了,她吓得一下子坐起来,紧张地拽着被子道:“你干什么?” 陆云鸿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板着脸,一本正经道:“我脱衣服啊?” 王秀突然感觉,黄色擦边球都不够她想了。 她移开目光,端坐着道:“你脱衣服干嘛?” 陆云鸿狐疑道:“方便给你数肋骨啊!” 王秀:“……”?? “什么?” 她转过头来,正视着陆云鸿。 陆云鸿敞开衣襟,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前胸,手指往肋骨上拂过,迟疑道:“不是你说的,我有多少跟肋骨你都知道??” 王秀:“……”?! “傻子!” “男人和女人的肋骨一样多,都是二十四根。我知道我自己有多少根,当然知道你有多少根,我用得着数吗?” 王秀说完,继续躺下睡觉。 陆云鸿这个白痴,吓死她了。 她还以为他要做点少儿不宜的事情呢,真是的!! 陆云鸿幽怨地瞪着她的背影,衣服都没有穿好就上床睡觉了。 她怎么就不往下再想想? 少儿不宜的事情都有哪些? 分什么步骤? 他从哪里开始比较好? 什么情况下才能够不唐突又能够一举得逞呢? 陆云鸿望着帐顶,陷入了沉思。 过了一会,他等不来王秀的心声,万分憋屈。 于是他破罐子破摔,转身搂腰,一气呵成。 昏昏欲睡的王秀:“……!!” 好在陆云鸿并没有继续做什么,而是闷闷地道:“你数过自己的肋骨?怎么数的?” 王秀翻着白眼,无语道:“摸着骨架数的。” 陆云鸿应了一声“哦”,随即又低声道:“我以为你是摸着胸数的。” 王秀:“……”? 就算真的是这样,她摸的也是自己的胸,怎么从他嘴里说出来,就感觉怪怪的? 死陆云鸿! 大色狼!! 不过他应该不知道,她们学医的时候还要上解剖课的吧? 男人的身体! 女人的身体! 画人体骨骼示意图都是小意思啦! 她还记得有一次夜间值班的时候,有个男人开挂急诊,下体挫伤。 她脱了那患者的裤子一看,那哪里是挫伤啊?那简直差点断根啊!于是大半夜火速转去了泌尿科。 “啊!” “陆云鸿你干嘛啊!” 王秀突然被陆云鸿勒得难受,忍不住惊呼出声。 陆云鸿越发贴近她的身体,死死地扣住她的腰身道:“你转过头来!” 王秀发现自己连动都动不了,不知道要怎么转头? 再说了,她转头干什么?和陆云鸿两两相望,在被子里互相上下其手吗? 于是她望着床架,陷入了沉思。 下一瞬,陆云鸿一个翻身,死死地压住了她。 王秀转头,本想给陆云鸿一个死亡凝视的。 结果她却无意间瞥见陆云鸿敞开的衣襟,这厮…… 好胸……怀啊,真宽广!! 美男计?? 王秀瞬间就不知道要把视线往哪里搁了,她默默地把头转回去。 然后她听见陆云鸿说:“你看啊!” 王秀:“……” 看毛啊! 陆云鸿:“……” 毛? 哪儿呢? 他低头…… “啊……” 王秀抬腿,很好地教育了他一下。 陆云鸿那猝不及防的声音,传出房间二里外。他霎时间脸颊通红,不敢置信地望着王秀。 王秀顺势将他推倒,拿一床被子裹着他,顺便缠上带子。 陆云鸿感觉自己像一个巨大的茧,自己作的! 与此同时,王秀安心地躺在他的身边,整个人亲昵地贴在他的被子边上,笑嘻嘻地道:“睡吧!” 陆云鸿:“……”?! 有本事你把我放出来啊? 有本事你抱着我睡啊? 有本事……你先别睡着啊? 陆云鸿挣扎着从被子里爬出来时,王秀已经睡熟了。 卷缩成小小的一团,在热乎乎的被子里,气息那么绵长,让他的心也慢慢安静下来。 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她不耐烦地往被子里拱,然后他坏坏地把她拉出来。 感受到冰凉的气息,她轻哼一声,直接往他的怀里扑,像个树袋熊一样挂了上来,手脚并用。 陆云鸿真想给她拉开被子看看,凭什么她动手动脚就可以,他却不行? 可她娇小的身体就在他的怀中,他低头情不自禁地蹭着她的额头,眸色柔和,嘴角宠溺地笑着,只是低低地道:“今晚就先饶过你了。” 然后…… 那还有什么然后? 他拿了枕头垫着自己的手腕,以方便她枕着睡觉,他则微微侧身,抱着她酝酿睡意。 又是难熬的一晚,他想着,却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 段奇文被抓了,消息传回苏州,段家上下都震动了。 他爹段学林更是备上厚礼找到了苏州知府江文星,请求江文星随他跑一趟无锡,能够帮他把儿子捞出来。 结果江文星听说原委后,当场将段学林骂得狗血淋头,并斥责道:“倘若真的只是得罪陆家大姑娘也就罢了,我豁出这张老脸替你去求情。可你也不想一想,你儿子得罪的是谁?” “那可是王家千金,王少傅的嫡女。王少傅乃是太子之师,天下文臣之典范,日后要做首辅的人物。你让我跟着去掺和,你是想断我的仕途吗?” “滚!!” 段学林没有想到事情会如此严重,当他被赶出知府衙门的那一刻,一股寒意从脚底蹿到头顶。 好不容易回到家,在家人焦急的目光中,他又感到火急火燎的。 这一热一冷的刺激下,段学林当场吐血昏迷,直接病倒了。 想到儿子被抓,夫君又是如此惨状,段太太抱着丈夫的身体大哭道:“都是陈家那婆娘害的,倘若不是她,我儿又怎么会认错人?” “老爷,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就去杀了那婆娘。” 段老爷迷迷糊糊听到这里,脑袋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了救儿子的办法。 只见他瞬间睁开眼睛,宛如诈尸般道:“不能杀!!” 第37章 裴善 大晚上的,陆云鸿那声音几乎每个房间都听到了。 陈胜芳等了好一会,见陆家的人个个都在装死,竟然没有一个人起来去问一声,看看陆云鸿是不是受欺负了? 今天在正厅里,大姑父那一席话彻底震惊了她。 想不到如今的陆家完全靠着王家的关系度日,怪不得谁都不敢惹王秀,她可以挺直腰板当家,也可以理直气壮地跟自己的公公说话,她好像谁也不惧? 陈胜芳捏了捏拳,心里惴惴不安。 她这次来陆家就不打算回去了,为此还和大哥吵了一架,大哥现在一定不会管她的。她知道大哥不想她做妾,觉得有失身份。 可如果是跟大表哥…… 她是愿意的,毕竟婆母就是大姑母,她受不了什么委屈。王秀再厉害,嫁入陆家两年了还没有孩子,这就是她的机会。 陈胜芳越想就越睡不着,但她来陆家两天了,都还没有机会跟陆云鸿说话。 就在这时,陈丽珠见姐姐还不睡,便爬起来。 她揉着眼睛看着姐姐,问道:“姐姐,你是在担心娘吗?” “别担心,大姑母人很好的。” 陈胜芳回头,看着傻傻的妹妹,眼里平静无波。 继母有自己的孩子,有自己的私心,这无可厚非,她和哥哥也有呢。 可继母想拿捏她的婚事,这是她不能允许的。这么多年都相安无事,既然继母要撕破脸,她怎么能不成全? “你快睡吧,我今日惹娘生气了,我怕她一会要过来训我。” 陈丽珠听了,有些担心地爬起来。 “那我还是陪着姐姐等吧。” 陈胜芳看着妹妹,轻叹一声,随即上前道:“罢了,我们先睡,娘估计今晚不会过来了。” 临睡前,陈丽珠拽着姐姐的手腕问道:“那个段秀才已经被抓了,大姑父为什么还会那么生气啊?” 陈胜芳顿了顿,淡淡道:“或许是因为大表嫂吧,她是王家的女儿。” “王家怎么了?” “王家很厉害!” “比之前大姑父当的官还厉害吗?” “是的,比那个还厉害啊!” “啊?那大表嫂岂不是下嫁到陆家来的,怪不得她好像一点也不怕大姑父和大姑母,连大表哥都不怕。” 陈丽珠说着,却不知道自己无声中往姐姐心里捅了一刀。 可不是吗? 王秀是王家的嫡女,想让陆家休弃她是不能够的,就连大哥都说,陆家要指望王家起复。 所以就算她有什么想法,也只能悄悄谋划,不能在没有成事之前就暴露了,不然等待她的下场,怕是和段奇文差不了多少。 陈胜芳的呼吸重了些,她拍了拍妹妹的肩膀,小声道:“快睡吧。” 陈丽珠点头,小声地嘟囔:“大哥哥将来若是中了状元,我们是不是也可以像大表嫂一样,嫁给谁都不怕受欺负了?” “姐姐,其实我挺羡慕大表嫂的,大表哥对她真好。” 陈胜芳闭上眼睛,她不想再说这个话题了。这让她觉得,自己是在自取其辱。 …… 另外一边的厢房里,陆云珠睡着以后,陆云媛悄悄爬到了姐姐的床上。 还没有睡着的陆云冉看见她来了,揭开暖和的被子让她躺下。 “姐姐,你说今天芳表姐为什么不认那个段奇文,是因为她真的害怕段奇文是来纠缠她的吗?” 陆云冉闻言,轻嗤道:“怎么可能?舅母是真的觉得段家好,如果段家看中的人是胜芳,那舅母就不会到咱们家来了。” “我看当时是大哥走到大嫂前面去了,胜芳估计认出来了。” 陆云媛顿了顿,吃惊道:“她该不会是想看大嫂出糗吧?” “她到底在想什么?今天大嫂还给她买了新衣服呢,我看她挑的时候也没手软啊!” 陆云冉看着帐顶,眉头微皱,冷冷道:“谁知道呢,反正如果她想做什么伤害大嫂的事,我决不允许。” 陆云媛也连忙道:“是的,大嫂多好啊。咱们家被抄家那会,大嫂偷偷把我们的首饰带出来,出京后又怕我们没有零花钱,好几次借着买荷包就把银票装在里面。” “爹娘嘴上不说,心里都清楚,大嫂对我们好着呢。” “芳表姐要是想打坏主意,我们就和爹娘说,送她回陈家去。” 姐妹俩这边敲定主意,却不知那边的王秀呼呼大睡,压根没有把陈胜芳那点小心思放在眼里,一个陆云鸿她都在考虑要还是不要,更何况一个有心觊觎,却连自己觊觎了什么人都不清楚的小姑娘。 因为前一夜睡得很好,王秀天一亮就醒了。 陆云鸿难得还在身边,她发现自己枕着陆云鸿的手睡了一夜。 她摸着陆云鸿的手腕着,听着陆云鸿说:“别碰,麻了。” 王秀忍不住笑道:“傻子!” 说着又不忍心,仔细地替他揉了起来。 渐渐的,陆云鸿睁开了眼睛,静静地望着她。 窗户外透进来的光朦朦胧胧的,她那面孔在光影中却渐渐清晰起来,眉眸柔和,笑容甜美。 陆云鸿的心被勾得痒痒的,所谓夫妻,不正是这样吗? 和和美美,互相照顾。 “好点了吗?” “好点了。” “那快起床吧,我估摸着今天会有人登门。” 王秀说着,将陆云鸿拉了起来。 陆云鸿原本是没有赖床的习惯,可不知怎么,还往后跌了跌。 顺带着把王秀也给拉倒了,要不是蓉蓉听见他们起床端了洗脸水来,估计今天是别想早起了。 可怜的陆云鸿,在蓉蓉推门进来之际,还被王秀给捶了两拳。 蓉蓉只看见一阵拳风,有些摸不着头脑,匆匆放下洗脸盆就走了。 王秀深知被误会了,瞪了陆云鸿一眼,率先起床。 结果夫妻俩刚洗漱完,连早膳都还没有用,楠楠便来回禀,说是周县令来了。 王秀看向陆云鸿,轻哼道:“我说什么?” 陆云鸿道:“你放心吧,周旭不傻,不会为段奇文求情的。” 王秀道:“我担心的不是这个,总之给我们找了麻烦事,这几日别想清闲了。” 陆云鸿想想也是,便道:“这件事交给我来办吧,你去和云冉她们打叶子牌。” 王秀眼睛一亮,叶子牌有什么好打的,要打打麻将啊,当即把叶子牌改一改,让秦严送去县里找首饰店做,最好选用白玛瑙的材质做。 以后的娱乐项目有了,王秀心情还不错,打算把村里送年礼的人家统计一下,一并将礼还了。 这时秦严的媳妇卢氏进来,说是有个姓裴,叫裴善的年轻人来了。 “你说是谁?”王秀惊了一下。 卢氏道:“瘦瘦高高的少年,十三四岁的样子,说是之前我们府上的小姐买了画。可我去问过大小姐她们了,都说没有。” 王秀抬手,示意她知道了。 他叫裴善?是她知道的那个裴善吗? 倏尔间,王秀只觉得耳朵嗡嗡的,心里也腾升起一股莫名的惊颤。 第38章 他吃了个干醋 裴善,那个十六岁就考中探花,在京城留下一幅琼林士子图后打马出京,消失于历史的长河中。 但无疑,他的年岁和他的事迹,点缀在陆云鸿之前,就成为了后世史学家津津乐道的存在。 无数人曾说,裴善若肯留朝,首辅未必是陆云鸿的。 那叱咤三朝的陆云鸿,也就未必有那么大的影响力。 可裴善桀骜不驯,不服于官场的黑暗和势力,他的离开给他整个人生都笼上一层神秘的面纱,甚至于他画的琼林士子图也被保留到了后世。 那与其说是琼林士子图,不如说是琼林寻欢作乐图。里面的士子或坐或卧,或说或笑,都带着虚伪客套,那栩栩如生的神态,生动地将士子们志得意满的骄傲,尘埃落定的舒畅,以及对官场未来的憧憬,都描绘得淋漓尽致。 但裴善的画,其实是有很强的反讽意义,这也是裴善最后名声大噪的所在。不肯同流合污,自洁于世,最终放弃到手的功名利禄,潇洒离去。 后来有说他进山修道了,也有说他藏于敦煌断崖下的洞穴里,一生执着于壁画,研究了一辈子的佛像,最终顿悟后走进茫茫的黄沙中,结束了他的神秘诡谲一生。 这些都是编撰的野史,并不足信,但还是有作者以裴善进行创作,写了一本《繁华尽头是黄沙》,封面是有名的插画师画的,茫茫黄沙中的一抹红,飘荡在天地间,宛如心尖血点燃的一盏孤灯。因为那封面实在是太有意境,王秀还买来看过的。 可是现在这么巧,这个叫裴善的少年找来了。 他会是历史上那个裴善吗? 王秀深深吸了口气,莫名有些紧张起来。 偏厅里,穿着单薄的少年看了看露出来的半截袜子,微微皱眉。 早知道他就先去买套衣服再来,不过……也许人家只是一时兴起呢,不花那个钱,至少也能给别人一个后悔的机会。 正想着,突然门口传来一道温润的嗓音:“你在这里干什么?” 裴善连忙站起来,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位俊朗的男子,只见他眉眸朗然,面如冠玉。此时他穿着一身银色绣竹纹的对襟大氅,身后似乎藏了一个女子。 女子搂着他的腰,额头似乎不情不愿地靠在他的背上,像是在撒娇。如此这般,应该是他的夫人。 而在陆家,年龄和男人对得上的,那只有一个。 三年前名满天下的状元郎,陆云鸿! 陆云鸿看见少年了,目光微微一暗。竟然是裴善,这他倒是没有想到。 王秀在他的背后道:“你看见了吗?” 陆云鸿如实道:“看见了。” 王秀问道:“他在干什么?” 陆云鸿道:“他在看我们。” “啊?”王秀连忙探出头来,果然见裴善局促地站着,正抬眸向他们看来。 王秀顿时感觉到窘迫,伸手捶了一下陆云鸿,不高兴道:“你去陪周旭吧。” 陆云鸿不知她怎么生气了,笑着道:“周旭走了,我是特意来陪你见客的。” 王秀轻哼,却是没有反驳。 裴善和陆云鸿啊! 后世史学家们心里永远的遗憾,但在她这里,或许不会有了。 陆云鸿看向王秀的背影,心里沉了沉。 原来不止是他知道裴善,她竟然也知道。 那昨天…… 陆云鸿刚想,会不会昨天王秀就知道是裴善。 这时他听见王秀的心声道:如果我昨天知道他就是裴善的话,我一定会给他两千两。 呜呜呜,不管了,裴善的画我一定要妥善收好,将来给我的孩子们当传家宝。 陆云鸿:“……” 前几天不知道是谁称赞他画得好,而且还要美人图的。 呵,女人! 王秀走了进去,裴善看见她娇俏的面容微微发愣。 她不是……陆家的小姐。 她是王秀,陆云鸿的夫人。 怪不得出手那般大方,他早该想到的。 裴善作揖行礼,指着画卷道:“夫人买的画,我都送过来了,你验验。” 王秀看着那些一幅幅卷好的画,笑着道:“不着急。你来这么早一定还没有用早膳吧,先用膳。” 裴善连忙摇头道:“不用了,夫人看看,若没什么问题我就先回去了。” 王秀道:“那怎么行?你大老远送画过来,怎么着也要吃了饭再走。” 说着,看向陆云鸿道:“你去厨房说一声,让他们送两碗面条过来。” 陆云鸿指了指自己:“我?” 王秀蹙眉:“不是你是谁?还不快去!” 陆云鸿:“……” 呵呵! 裴善连忙道:“不用了,真的不用了,我吃过了。” 然后他的肚子不配合地咕咕叫了两声,他窘迫地站着,一时间尴尬极了。 王秀见状,连忙道:“大过年的,去哪儿不是吃这顿饭呢?你就安心吃了,热热乎乎地回去,我也能放心些。” 裴善默然,缓缓点了点头。 王秀看着他害羞的样子,觉得他好有趣哦。 她当即道:“我还没有问,你在哪家书院念书呢?” 裴善回道:“之前在夏家私塾,不过爹娘过世后,我便辍学了。现在在家自学。” 乖乖,自学都这么厉害,这简直就是个天才啊! “夏家私塾,那你是夏家村人?” 裴善摇头:“不是,我外祖父家是夏家村的,我家是西堠村的。” 西堠村,后世改称安镇。 是了,他就是裴善。 “陆……” 王秀回头,想跟陆云鸿分享一下她激动的心情。 结果她看到空荡荡的门口,突然想起来陆云鸿被她使唤去厨房了。 算了,她自己上吧! 王秀当即问道:“那你有没有考虑再找个老师,重新进学?” 裴善想到之前自己入不敷出,现在有了银钱,自然可以找个私塾上了,便点了点头。 王秀见状,以为他有了老师的人选,心里暗暗失望。 不过她还是想再争取一下,便道:“我们陆家要建书院了,过了元宵后就动工。到时候你要是不嫌弃,不如来我们书院念吧。” 陆家要在无锡建书院,成立官学。这么大的消息裴善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他只是没有想到,这样的好事会落到他的身上。 他当即道:“如果到时候老师肯收的话,我会来的。” 王秀大喜过望,眼睛闪闪发光道:“当然会啊,一定会的,你这么厉害,他们若是不答应,我第一个不同意。” “不同意什么?”陆云鸿端了两碗面进来。 王秀看见面还惊讶道:“这么快啊?” 陆云鸿道:“厨房知道有客人来,早早就备下的。” 王秀连忙站起来,端去给裴善。 裴善受宠若惊,连忙站起来接,两个人的手差点碰到一处。 陆云鸿眼睛都快喷火了,尤其是看到王秀狗腿地给裴善递筷子的时候,他皮笑肉不笑道:“阿秀……” 王秀没有听出他危险的声音,转头端剩下一碗就准备开吃了。 可一口咬下去,发现是陆云鸿的手。 “你干嘛啊?”王秀抬头,傻傻地望着陆云鸿。 这家伙是疯了吗?拿手指头给她吃! 陆云鸿听见她的心声,冷嗤一声,端着面把她挤开。 “客人我来陪,你回去吧。” 王秀:“……” 这简直就是晴天霹雳好吧,这支潜力股是她先找到的,凭什么要让给陆云鸿去笼络?? 再说了,她还指望将来和陆云鸿闹掰了还有一个大佬的腿可以抱呢,怎么能轻易放弃? 王秀捏了捏拳,看着陆云鸿夹起的面条,俯身就是一口。 陆云鸿望着她,傻眼了。 看什么看,面是我吃的,人是我陪的,跟你没有关系! 王秀也望着他,那嚣张的眼神配上她的心声,简直绝了。 陆云鸿嘴角抽搐着,突然感觉自己吃了个干醋!! 这个女人,连他气什么都不知道,简直了! 与此同时,裴善握着筷子,目瞪口呆地望着他们两个。 他这面是吃呢? 还是推过去让他们两个一人吃一碗呢? 好急啊,谁能帮帮他!! 第39章 第一个是谁? “吃啊,你快接着吃啊,别管我们!” 王秀看到裴善傻站着,连忙招呼他坐下吃面。 陆云鸿泄气地将筷子递给王秀,让她来“陪客”。 王秀这个人便是,你强她便强,你弱她则弱。 瞬间觉得过意不去的王秀,把面往陆云鸿面前推了推,小声道:“算了,还是你来吃吧。” 陆云鸿看了一眼挑动着面条的裴善,目光微微一闪,佯装思索道:“那要不我们一人一口?” 王秀:“……” “不至于,你吃你的吧。” 陆云鸿笑道:“夫人如此,这面我也吃不踏实,要不我们一人一半。” 王秀:“……” 装……乖?? “行吧,你先吃!” 王秀不在意地挥挥手,陆云鸿这厮不知道又在搞什么鬼,她决定静观其变。 好在裴善开始吃了,这让王秀十分欣慰。她突然想到,之前送来的年礼中有一包山楂糕,她当即去拿了。 王秀走后,陆云鸿低头吃面不说话。 裴善敏锐地察觉到陆云鸿的气息冷淡了不少,直到王秀回来,他突然勾了勾嘴角,一瞬间春风化雨,整个人柔和了不少。 怎么会? 莫非这个陆云鸿还有两副面孔不成? 裴善正这样想,便见王秀递了一包东西给他,笑着说道:“这是山楂糕,酸酸甜甜的,我觉得你应该喜欢吃。” 陆云鸿见状,目光微凉。 他抬头打量着王秀,似笑非笑:“你觉得?” 王秀愣住,随即点头:“对啊!” 孩子们不都喜欢吃这个?她瞧着云珠和丽珠就很喜欢吃啊,她自己也尝过,确实不错。 所以,有什么问题? 陆云鸿微微仰着头看她,欲言又止。 她的思想没有问题。 但是,她的行为很有问题啊! 裴善看见他们两个对视着,火花四溅,以为他们两个要为这包山楂糕吵起来,连忙道:“我……我喜欢吃的。” 他说完,放下碗拿了一块塞进嘴里。 嘶……真酸啊。 不过那一阵酸味过后,嘴里被甜甜的味道灌满,那是一种他从未尝过的滋味,忽然就喜欢上了,眼睛也因此亮了起来。 说到底不过是半大的孩子,喜欢都挂在脸上。王秀见了,高兴道:“你喜欢吃就好,下次我再买点,到时候给你送过去。” “对了,还没有问,你现在是住在夏家村还是住在西堠村?” 裴善顿住,随即垂头,喃喃道:“我现在跟外祖父住在一起,我们住在夏家村。” 王秀记得他家里应该还有一位哥哥的,后来裴善成名,哥嫂把他赶出家门的事情也被人翻了出来。他大哥受不住压力,把责任推给他大嫂,然后当众休妻。 他大嫂也因此上吊自尽,丢下两个年幼的孩子,让众人唏嘘。 原本是光耀门楣的事情,谁知道最后落得如此境地。 王秀记得自己曾经惋惜过,却也觉得他那大嫂罪不至死。 可看见裴善如今衣衫褴褛,身体瘦弱,便也会忍不住想,其实再坚持坚持就好了。 最多两年,裴善就可以出人头地了。 可惜…… “你应该会抄书吧?” “我从京城带了很多古籍出来,一直想找一个信得过的人帮我抄上一份,到时候可以供众学子们借阅。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我可以请周县令帮你在映山湖边找一处房子,作为书院临时的书库,你可以带着你外祖父暂住在那边。” “当然,我也会付给你们报酬的,抄书就按照市价。至于你外祖父,他可以帮忙照管书库,就按照看管员结算报酬,具体等我问过周县令再给你们结算,你觉得如何?” 裴善傻眼了:“这……妥当吗?” 他问着,看向陆云鸿。 结果只见陆云鸿站起来,附和道:“我夫人说的正是我想说的,我看你也是个好孩子,去抄书对你大有益处。更何况我夫人带来的古籍可并非一般人能够借阅的,你应该高兴自己是第二个。” 第二个? 那第一个是谁? 王秀也愣了,问陆云鸿:“他是第二个吗?我怎么记得……” 陆云鸿打断她:“你忘记了,古籍都是谁帮你整理的?” 王秀恍然大悟,瞪了陆云鸿一眼。 这在裴善看来,他们夫妻和睦,夫唱妇随,感情甚好。 听到可以查阅古籍,而且陆云鸿又同意了,裴善当即道谢。 不过他道:“报酬便算了,夫人卖画已经给得够多了,我会好好抄书的。” 王秀道:“你应当要明白,你的画绝不只值那点钱,所以不要妄自菲薄。你好好读书,将来一定会有一番成就的,我希望到那时你可以明白,我从未对你施舍过什么。只不过是你的才华犹如明珠般闪耀,而明珠就算是陷在淤泥中,亦不会折损它的价值。” 裴善彻底愣住,不敢置信地望着王秀,同时他的眼中也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那些光芒是璀璨的,也是带着痛意蜕变,就好像这一刻,他真正明白“明珠”的意义。 陆云鸿也十分诧异地望着王秀,他以为她的目的仅仅是先施恩,最后再去收获。 想不到,她竟然能说出这样一番话。 然而对于王秀来说,刚开始知道是裴善的时候,真的有想过做点什么,可是现在,她真的只是惜才。 那样在史书中惊鸿一瞥的人物,不应该埋没在历史的长河中。再说了,她见识过陆云鸿的才学,如果裴善将来能够跟他相提并论,那么理应要好好培养。 不知不觉,陆云鸿握住了王秀的手。 他吃醋的心理早在王秀准备将裴善安排去映山湖的时候荡然无存,他现在感觉到胸腔里有丝丝缕缕的感情交织着,复杂难辨。 他好像也渐渐明白了,眼前这个女子究竟是如何吸引他的,并非是外貌,也并非是这具原身的躯体,而仅仅是因为,她是她自己,她是王秀。 王秀看到握住她手的陆云鸿,以为他是想和自己秀恩爱。 她难得没有拒绝,反而配合地拍了拍陆云鸿的手。 不过此时她的目光看向的是裴善,并意有所指道:“某人门下还没有大弟子哦,一旦入门就是大师兄了,多好。” 裴善愕然,随即轻轻抿了抿唇。 如果可以拜师,他当然求之不得。 可问题是……如果真的拜师了,那可能会给陆家带来麻烦。 心中的火焰猝然熄灭,裴善的脸颊渐渐僵硬起来,目光也变得十分沉寂。 陆云鸿见他还有别的顾虑,联想到他的出身,便道:“一切等入学以后再说。” 这话既没有堵死了裴善拜师的路,也算是给了王秀一个交代。 王秀自然高兴,连忙道:“你放心好了,裴善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裴善见王秀如此信任他,甚至于还想为他谋个好前程,一时间心里满是感激。然而想到他目前的处境,又忍不住踌躇起来。 第40章 恃宠生骄 从陆家出来以后,裴善拿着山楂糕长长地松了口气。 他现在可以去买些年货了,元宵节没有到,县城各处都还是喜气洋洋的。 裴善先是割了两斤肉,买了大米,还有一壶酒。天公不作美,很快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等他好不容易赶回夏家村,就在村头那偏僻的树林里,一间小茅屋燃起了炊烟。 裴善越走越快,心里满满都是喜悦。推开房门的一瞬间,裴善的笑容凝固了。 大舅舅和大舅母都在,两个人围着柴火,看见他拎着的东西眼前一亮。 “裴善,你哪里赊来的?”大舅舅夏兴旺问道。 裴善道:“没有赊账,是卖了几幅画。” 夏兴旺站起来接过肉和酒,转手就递给了自己媳妇刘氏。 刘氏掂了掂,眼里闪过一丝惊喜。 “可以啊,你外祖父说以后靠你养老,让我们不用管他,我还不相信呢,现在看来倒是真的了。” “那行吧,我们就先回去了。” 说着,招呼自己的媳妇往外走,裴善伸手拦了一下。 他大舅舅瞬间提高音量,尖锐道:“裴善,你这是干什么?你在你外祖父这里住,你外祖父的一切都是我的,包括你们米缸里的米。” 裴善忍不住冷笑道:“家里的粮食不是被你们都搬空了吗?哪里还有米?” 他大舅舅一听,当即扬起手掌。 裴善也毫不示弱,目光倏尔间变得如冰刀霜刃一般。 “行了。” “善儿,让他们走吧,咱们祖孙两饿不死的。” 裴善看见外祖父站起来,他似乎更苍老了,佝偻着背。 裴善眼睛一红,微微侧开身体。 夏兴旺得意道:“看看,我才是亲儿子呢,你算什么东西?” 夏岩看着嚣张的儿子,不悦道:“行了,东西你们也拿了,以后别再来了。” 夏兴旺当即就不高兴了,回头大声道:“老头子,你现在说得好听不要我们管,以后死了呢?死了裴善一个人就能帮你办丧事了?” “让你回家帮我们看孩子你不看,你看谁家老人像你一样,竟然还跟我们分家照顾外孙。人家裴家都不管他,你管他干什么?他有能耐,不是会读书识字还会画画,你让他自己住会饿死啊?” 刘氏也不耐烦道:“爹,不是兴旺要说你,你跟我们回家去过不就没事了,兴旺可是您的亲儿子,裴善算什么?” 夏岩道:“你们想让我回去给你们看孩子,你们好多下地种些粮食,这些我都懂。再等一年吧,等,等善儿秋闱后我再回去。” 夏兴旺听见自己老爹肯回去,面色总算是缓和些,可看到裴善那阴冷的目光,他还是忍不住嘲讽道:“他十二岁就中了秀才又怎么样?他已经三年都没有念过书了,就算是提笔也只是会画画,这样的人你还指望他做什么呢?” “你今天要是跟我们回去,这些东西就留给他过年,我们也不贪图他的。如果你非要留下来照顾他,那就别怪我们狠心,都带回去了。” 夏岩淡淡道:“你们都带回去吧,好好过年,别再过来闹了。咱们夏家好不容易出这么一棵读书的好苗子,不能被埋没了。” 夏兴旺闻言,当即反驳道:“他姓裴!” 夏岩道:“是又如何?当年我迫于生计在外奔波,你娘喜欢赶集常常不在家里,你想想是谁照顾你长大的。如今你也是有儿有女的人了,等过几年兰兰也要找婆家了,到时候她生的孩子你也不认?” 夏兴旺说不上话,但感觉心里还是很憋屈。 前年他们家建新房子,最是艰苦的时候,裴善来了。 那个时候他压力大,不想再多一张吃饭的嘴。谁知道老头子二话不说,带着裴善就出来过了。 害得他们夫妻每天要劳作,要照顾孩子,起早贪黑连口热乎的都吃不上,他能没怨愤吗? 气冲冲丢下一块肉,夏兴旺拉着媳妇就走,米也没有拿。 其实他们今晚是给老头子送鸡肉来的,不是来吵架的。 等他们走了以后,夏岩把鸡肉端出来,招呼裴善道:“别生气了,快过来吃吧。” 裴善抹了把眼泪,他知道外祖父都是因为他才受尽委屈的,可他不想连外祖父都失去了。 裴家已经不能回,夏家也不能去。如果外祖父也走了,他就没有家了。 吃着已经冰冷的鸡肉,裴善啜泣道:“外祖父,是我对不起您。” 夏岩笑了笑,不以为意道:“臭小子,我们现在是卧薪尝胆知不知道?等你出息了,你大哥,你大舅舅,他们巴不得你不记恨呢,又怎么会真的不理你!” “人啊,就是这样。不过你也别怪他们,他们一辈子没有念过书,整天面朝黄土背朝天地干活,见识浅薄得很,只能看得见眼前对他们有利的事情。” “你是好孩子,是胸有丘壑的人,不要跟他们计较。我在地窖里藏了很多红薯呢,他们想要大米就搬走,咱们饿不着肚子。反倒是他们,拿了大米和肉就吃得香了吗?未必啊!” 裴善渐渐止住了泪意,端着碗憨憨地笑了起来,然后掏出了银票。 “您说的对,我们是在卧薪尝胆。” “今天买我画的夫人说:我的才华犹如明珠般闪耀,而明珠就算是陷在淤泥中,亦不会折损它的价值。” 夏岩拿着银票看了又看,等听完裴善的话以后,当即感慨道:“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我一直希望你能找到属于你自己的伯乐,然后好好施展你的才华。现在看来,你终于找到了。” “善儿,收拾收拾,快去投奔她吧。” 裴善有些踌躇道:“可她是位女子,而且已经嫁人了。” 夏岩捋着胡须,慈祥地笑道:“傻小子,贵人已嫁为人妇却依旧出手阔绰,证明她出身非富即贵,且一定是当家夫人。还有,她能说出明珠陷于淤泥中,是暗指她知道你的处境,希望你不要妄自菲薄。她一定是一位爱才且惜才的夫人,那么她的夫君一定不俗,可是那位陆状元?” “外祖父,您简直神了!” “正是他们夫妇!” 裴善说着,其实心里已经做了决定。 夏岩道:“那么,他们一定也替我做了安排。” 裴善放下碗筷,鼓起掌来,再次惊叹道:“外祖父,您应该为再世诸葛。” 夏岩摆了摆手,语重心长地道:“善儿,并非如此。而是当你遇到明主以后,你会发现,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周到的,也是令你折服的。也唯有这样的人,才能真正收复有能之士。” “你记住外祖父的话,一定不要恃宠生骄。” 恃宠生骄? 裴善懵了,这……师徒之间,就算是得意门生,也跟宠没有关系吧? 更何况“骄”? 外祖父是不是误会什么了?裴善有点想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一时间口干舌燥的,心里也着急起来。 第41章 陆云鸿,你别动不动就亲我 裴善走后,王秀把他的画一张张打开,看完以后又装起来。 她问陆云鸿道:“你知道哪里有裱画的吗?” 陆云鸿抽了一两幅看了看,不得不说,裴善的确很有天赋。但裴善最厉害的不是画画,他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这对于读书人来说是最厉害的天赋。 前生他知道裴善这号人物,还特意研究过他的字画,也曾经想过,为什么拥有这样天赋的人不是他。 可重活一世,他已经没有那种去跟裴善较量的感觉,他也有点王秀惜才的心思,便道:“你求我的话,我也不是不能替你裱几幅。” 王秀诧异地望着他道:“你怎么什么都会?” 陆云鸿打趣道:“哦,是吗?” “我觉得还有一样不会呢。” “什么?”王秀问道。 陆云鸿轻哼道:“不会替你笼络人呗!” 王秀:“……” 死陆云鸿又来了。 这么大个人了,当朝状元郎,历经家族的兴衰,又死里逃生回了老家,怎么还是这副没长大的样子? 难不成男人一辈子都是孩子不成? 陆云鸿撅着嘴,心里满满都是不高兴。 别的男人他怎么知道,不过他…… 算了吧,他也做不来装个孩子撒娇的事情。 将裴善的画都收起来,陆云鸿道:“夫人就放心吧,我一定替你把这些画都裱好,到时候我们再一起欣赏好不好?” 王秀点头:“好是自然好,不过这样你会不会太累了?” 陆云鸿状似为难道:“累当然会累,不过夫人若是肯给些私房钱,我应该可以克服的。” 王秀忍不住娇嗔道:“瞧你这点出息!” 陆云鸿放下画顺势搂住她,在她耳畔问道:“夫人当真不知我今天为何要吃那碗面?” 王秀轻哼道:“知道,怎么不知道?我要是想把裴善留下来,我看你吃的就不是面而是醋了。” 陆云鸿见她傲娇的样子格外呆萌,忍不住俯身吻了吻她的脸颊,大笑道:“知我者,莫过于夫人也!” 王秀羞愤地捂住脸,踩了他一脚道:“陆云鸿,你别动不动就亲我!” “裴善还是个孩子呢,跟孩子吃醋计较,亏你做得出来。” “再说了,你闹脾气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是谁啊?” “我王秀就算再怎么样,也知道婚姻是不容践踏的,怎么可能做出有损身份的事情来!” 陆云鸿听了,静静地凝望着她。 她生气,执拗,担心一个人的时候,也是没有什么心里话可以给他听的。 但他就是喜欢她这股认真的劲,就好像谁也别想污蔑了她,而她本身也极厌恶那样的人。 是啊,婚姻是不容践踏的。 当初的“王秀”若是明白这个道理,他何至于恨了那么多年? “阿秀……” “打住,你别过来!” 长这么帅的男人,一拳过去就破相了,她家暴不起来。 王秀警惕地盯着陆云鸿,一边往后退。等过了门槛,“咻”的一声,转身就跑。 陆云鸿看着她逃一般的背影哭笑不得,就她这小胳膊小腿的,还想家暴他?? …… 本来以为周县令来过就消停了,谁知道傍晚,段奇文的父亲段学林带着陆云鸿的舅舅陈明达来了。 段学林是不速之客,按理说陆家人是不见的。奈何有陈明达带着,陆家也不好将人拒之门外。 一同来的,还有吴县的县令卫石。 这三人都是为了段奇文来的,要不说这段学林原先当过官,不说人脉,手段还是有的。 他经妻子一番谩骂,突然想了个釜底抽薪的办法出来,那就是直接向陈明达提亲,等敲定了段陈两家的亲事,拿着婚书来找陆家说和。 如此,只要陈家同意不追究,那就没陆家什么事情了。处理得当,以后陆家也是他们的亲戚,并不算亏。 陆守常看到小舅子拿来的婚书,笑了。 “胜芳真的是你的女儿吗?” 陈明达丝毫没有羞愧,反而认真说道:“我知道大姐夫对我这行为很不耻,但我已经想明白了。胜芳的家世不能和她这几位表姐妹比,能嫁给段家这样殷实人家已经是很不错的。再说这段奇文遭此一事,定会有所收敛。陈家救段家于危难之中,自然会厚待胜芳,这已经是我这个当父亲的能为她谋划的最好婚事了。” 陆守常听后也没有再说什么,而是道:“区区一个段家我根本没有放在眼里,不过你要结亲,丑话说在前头,我们和段家绝无往来,就算看在胜芳的面上也不行。” “另外,这件事胜芳还不知道,如果她不愿意,你还是好好考虑考虑吧。” 陈明达道:“这也是她大哥的意思,至于她不同意,那我就当没这个女儿,左不过我还有丽珠呢。” 陆守常叹了口气,吩咐他们先下去敞厅喝茶,然后他叫秦管家去把陆云鸿找来。 不得不说段家这招釜底抽薪高呢,陆云鸿知道的时候也是微微一愣,王秀则直接拍掌了。 不过她担心道:“我觉得胜芳不会同意的,舅舅就不再考虑考虑?” 陆云鸿一边换衣服,一边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何况她大哥都同意了,这件事不好转圜。” “我今晚可能回来得晚些,你早点睡。” 王秀啐了他一口,没好气道:“说得我每天晚上要等你才睡得着一样,滚!” 陆云鸿失笑,趁她不注意,捏了捏她的脸颊才走。 王秀追出去,丢了个枕头砸他。 这一幕恰好被蓉蓉看见了,她捡起枕头道:“我滴大奶奶啊,你就不能收敛收敛吗,家里来了客,好歹给大爷留点脸面。” 王秀羞恼,“呸”了一声,转身回房了。 陆云鸿这厮,惯会装,连两个小丫鬟都被他收买了,一心只向着他。 那一头,陆云鸿刚到敞厅,便听见陈胜芳悲戚的哭声。 掀帘而入时,陈胜芳一头扎进他的怀里来,好在他身手够快,连忙避开。 陈胜芳没有料到他会避开,“嘭”的一声,直接绊住门槛摔出去了。 一时间众人连忙惊呼,起身去扶。 陆云鸿后怕地拍了拍胸口道:“怎么就逼成这样了,险些连我也撞下去。” 众人:“……”?! 第42章 为媳妇出头 丁氏是最先将人扶起来的,陈胜芳摔到了鼻子和嘴巴,看起来满脸都是血。 说话是不能好好再说话了,陈明达看得眼眸一跳,但他还是厉声道:“你以为爹是推你进火坑吗?爹前前后后为你盘算了多久你知道吗?还有你大哥,倘若段家真的一千个不好,你大哥能同意?” “他已经从嘉兴赶回来了,你不相信就等着。若非你是我的长女,你以为这门婚事能落到你的头上?” 丁氏心里一跳,连忙道:“老爷,胜芳只是一时没有想明白,您何苦逼她?” “现在她受了伤,我先带她下去清洗一下,晚点再说吧。” 陈胜芳又痛又难过,她看向陆云鸿,见陆云鸿在整理自己的长衫,一时间受不了打击,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丁氏很快扶着陈胜芳回去,那担心的模样也不像是装出来的。 敞厅里,段学林对陈明达道:“倘若胜芳不愿,那就不要勉强了。丽珠虽然年纪小些,但也可以先定亲,等丽珠及笄了再迎娶过门。” 陈明达叹道:“也不知她着了什么魔,从前是极听话的,现在越来越拎不清了。” 说着,看向陆云鸿道:“大外甥,舅舅今天来是替我那不成器的女婿赔不是的,希望你看在舅舅的面子上,不要再追究了。” 陆云鸿连忙道:“舅舅说哪里话,今天周县令过来,我已经让他关照段秀才,希望段秀才不要受了什么委屈。” “至于追究之事,我们陆家当然不想闹大,毕竟这对声名有碍。” “不过……” “不过什么?”陈明达连忙问道。 同一时间,卫石竖起耳朵,段学林握住椅子的手紧了紧。 陆云鸿却不紧不慢道:“这件事说简单,不过是认错人闹出的一桩笑谈,不值当什么?可怕就怕我那五位大舅兄和岳父大人当真了。” “几位有所不知,我这岳父大人统共就这么一位嫡女,还是幺女,最是疼爱不过。想当初她和我们深陷大狱,表面是和我们陆家共存亡,实则太子殿下早就求得了宽赦文书,只不过不曾对外公布罢了。” “这些几位知道便罢,切勿外传。” 其余几人听得是心头警铃大作,哪里敢多话,连忙点头应是。 陆云鸿见震慑住他们,便继续道:“眼下舅舅登门,我便即刻修书前往京城。不过东宫眼线遍布,事情发生时又交与衙门处置,能不能瞒住还是一说。若瞒不住,日后便是王家和段家的事情,与我们陆家不相干了。” 陈明达没有想到这其中还有如此厉害的地方,听得是心惊肉跳的。 卫石见段常林手脚发软,面色发白,生怕他被吓死过去,当即道:“虽然如此,但还请陆状元帮帮忙。一则是因为段奇文罪不至死,二则我相信陆状元一定有办法解决此次危机的。” 段学林见卫县令帮他说话,连忙下跪道:“陆状元,求你了,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万望保他平安。” “只要你能帮忙,我就算是散尽家财也愿意啊。” 陆云鸿见状,佯装为难。 陈明达也道:“外甥,大外甥,算舅舅求你了,你就解了段家之困,帮舅舅这个忙吧。” 陆云鸿叹了一口气:“罢了。” “舅舅之命,云鸿哪敢不从。不过只是愚见,若段家做不到,舅舅就不要管了。” 陈明达还未开口,段学林便连忙磕头道:“陆状元请说,我段家一定办得到。” 陆云鸿道:“眼下段秀才的功名还在,证明我岳父他们都不知道,段家好生把人接出去,叮嘱他安心静养便是。” “倘若过月余,段秀才功名被革,那证明京城那边已经知晓,并且不肯绕过。霎时段家还是将段奇文除名,以求自保。” “否则,怕是会影响段家人日后的科举和仕途。” 段学林一听,彻底软了。 这就是能救儿子的性命,却救不了儿子的前程。 陈明达也是一惊,连忙问道:“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陆云鸿闻言,有些生气道:“舅舅,您到底知不知道段家招惹的人是谁?王家的千金,我的妻子,我们是皇上亲自赐的婚,明面上她还算太子殿下的师妹。” “说严重点,段家是在藐视天威,是滔天大祸啊!” “如今若不是看在舅舅的面上,我若坐视不理,我岳父他们还要如何惩治我都是不知的,而他们一举一动都与东宫息息相关,你说各地官员会如何想?” “再则说,段家是苏州人,那为何今日知府大人不敢来掺和?” 陈明达彻底被震住了,不敢再说话。 石县令也感觉屁股底下的凳子太硬,坐不住了。但他还可以仰仗陈明达,自然不会太害怕。 段学林也明白过来,他唯有抓住陈明达这根稻草,才能真正让他的儿子活下去。 只见段学林装好婚书,连忙朝陆云鸿磕头道:“多谢陆大状元指点,段家知道该怎么做了。” 不能等到功名被革,而是现在就必须将段奇文逐出段家。 想到这里,他心痛如绞,但却没有办法。 陆云鸿见他们都已经清楚事实,便道:“那几位先喝杯茶,我这就去写信。” 陈明达他们不敢耽搁,连忙目送他离开。 等陆云鸿一走,段常林就道:“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明面上将他逐出段家,家产却都会给他的。等过几年他们有了孩子,这件事过去了再将他认回来,想必看到段家的孩子流着陈家的血,陆状元也会想办法周全的。” 这是打定主意绝不退婚了。 陈明达虽然后悔,可当着石县令的面也说不出悔婚的话来,只是幽幽叹道:“但愿如此。” 陆云鸿去了书房,发现他爹已经把书信写好了。 并古怪地看着他道:“很好,还没有把人吓死。” 陆云鸿诧异道:“爹什么时候也管闲事了。” 陆守常没好气道:“你为你媳妇出头是好事,但你能不能想想你老娘,她可就这么一个弟弟,你以为她不心疼。” 被教训的陆云鸿点头,淡淡道:“我知道了,这不是还没有吓死吗?” “砰”陆守常拍桌。 “吓死了,你表弟能跟你拼命!你说的这些能糊弄这几个老家伙,能糊弄你表弟?” “行了,见好就收,亲家那边我会去解释,段奇文若是真娶了胜芳,你不能断了他的仕途。” 陆守常说完,转身出去了。 陆云鸿拿着信件,嘴角噙着一抹冷笑。 老头子根本不知道前世云冉经历了什么,不然只怕恨不得将那段奇文剥皮拆骨。想要他放过,做梦呢! 陆云鸿想着,低头看了一眼信封,目光幽暗不明。 等他再出去时,无意识地研磨着指尖的墨痕,而书房外的绿色盆栽里,多了一些被撕碎的纸屑。 第43章 陆云鸿,你特莫的就是个人才啊 王秀早早躺下,不知怎么,一点睡意都没有。 她总是会注意门口的动静,听见一点声响就屏息凝神,可过了一会才发现,不是陆云鸿。 王秀躺平,反思了一会,觉得自己这样的行为要不得,怎么能因为那个睡在身边的男人没回来就睡不着呢? 要知道从前的工作多艰苦啊,值夜班的时候躺地上都能睡着。 于是她闭上眼睛,开始酝酿睡意。 半个时辰。 一个时辰。 一个半时辰…… 算了! 王秀放弃了,她满心愤懑地爬起来,披了一件厚披风就开门出去。 当冷冷的寒风迎面吹来,她当即就后悔了。 不应该啊! 她一名严谨的外科医生,还选修过心理课,怎么现在像个没安全感的小女人一样? 王秀心里万分鄙夷自己,然而脚却很实在,一直往前走。 她心想一定是腿自己抖着往前的,跟她没有关系! 要是陆云鸿在这里,估计都要笑出声了。 可这会的陆云鸿刚送卫石和段学林离开,回来就看见堵在垂花门下的陈胜芳。 大半夜的,她穿着白色的对襟褙子,长长的秀发披下,远远看着跟抹幽魂似的。 陆云鸿看见的时候,心里猛然一跳。倒不是他害怕,而是他想到了王秀,她要是看见,这会子只怕嗓子都喊破了。 陆云鸿蹙了蹙眉,不悦道:“胜芳,你大晚上不睡觉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陈胜芳哭泣道:“大表哥,我求求你救救我,我知道你一定会有办法的。” 陆云鸿笑了,怎么谁都跑来跟他说他有办法的? 难不成其他人是摆设吗? 他当即道:“我刚刚听舅舅说,你大哥就快到了,你等他来了再商议吧。” “段家之所以要结这门亲事,不过是想找个依靠,只要到时候依靠有了,他们段家不会步步紧逼的,他们也没有那个胆量。” 陈胜芳走近他,哭得梨花带雨的,伤心道:“不会的,我爹不会退亲的。我娘说了,段家给了五千两聘礼,我爹都把银票收下了。” “大表哥,你就帮帮我吧,只要你开口,我爹一定会取消这门亲事的。” 陆云鸿道:“我开口可以,但是我没有五千两赔给你爹啊。” 陈胜芳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呢,诧异地抬头,泪珠儿颤颤巍巍的,将落不落,好不可怜。 然而陆云鸿还在讲:“你先委屈几天,等你大哥来我和他商议商议。” 陈胜芳见他还是不懂,壮着胆子冲上去,想要一把抱住他。 陆云鸿何等身手,眨眼睛便移动着身子,让她扑了个空。 这是第二次扑空了,从未如此丢脸的陈胜芳伤心大哭,难过道:“大表哥,你是不是嫌弃我?” 陆云鸿道:“这话是怎么说的?我当然不嫌弃你,可你如今及笄,我也已经成亲,我怎么能抱你呢?” “你快点起来回去吧,我也要回去睡觉了。” 陆云鸿说完,转身就离开。 陈胜芳见状,急急追过去,嘴里喊道:“大表哥,你别丢下我,我想一辈子留在陆家,我想伺候你。” 垂花门后,刚刚找过来的王秀停住脚步。 卧槽,好劲爆啊,一来就听到这么直接的表白。 陆云鸿没想到王秀来了,一时间脚步微顿。 也就在这个当口,陈胜芳一下子抱住了他的腰。 陆云鸿那反应跟触电一样,瞬间就一把推开了。他厌恶地盯着陈胜芳道:“你年纪还小,今天的事情我就当没有发生过,赶快回去睡觉。” 陈胜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陆云鸿的目光像一把钢刀一样伤了她的自尊心,她开始口无遮拦道:“是因为你不敢吗?你害怕王秀!” 王秀:关我屁事,我又没有管着他。再说了,陆云鸿就是披着狐狸皮的狼,狠着呢,你连自己喜欢上什么人都不清楚,还来怪我? 陆云鸿:“……” 他觉得妻子王秀欠一些敲打,只不过现在不是时候。 他对陈胜芳道:“胜芳,你要是这样说的话,我可要问问你了?” “什么?”陈胜芳止住哭声,一脸懵相。 陆云鸿却冷哼道:“是你表嫂对你不够好吗?” “你为什么要做对不起她的事情?你不知道这样她会很伤心的?” “你要实在想对不起你表嫂,那行,反正我也阻止不了。只不过你花了你表嫂多少银子,能不能先折算给我?” 一墙之隔的王秀:噗!!! 陆云鸿,你特莫的就是个人才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 陈胜芳:“……” “呜呜呜,大表哥,你欺负我!” 陆云鸿冷笑:“我欺负你?” “你应该要庆幸我没有那个闲功夫,否则的话,像你这样吃里扒外的人,我是最厌恶不过,断绝往来都是轻的。” 陈胜芳彻底呆住了,“吃里扒外”这样的话对她来说太重了,她承受不住,更别提这句话是从陆云鸿嘴里说出来的。 眼睁睁看着陆云鸿离开,陈胜芳缓缓蹲下去,羞赧地捂住脸哭了。 这次是真伤心,已经顾不得陆云鸿了。 可很快,她听见了脚步声。 心慌意乱的她连忙站起来,却看见原本已经走了的陆云鸿一步步退回来,眼神中似乎还有些许忌惮。 陈胜芳呼吸一滞,联想到刚刚陆云鸿说的话,整个人惶惶不安,连心跳都比勾搭陆云鸿的时候还快。 可那个她最害怕的人还是出现了,王秀。 她披着狐裘披风,白白的绒毛像雪,而红色的绸缎像梅。她那张精致的面容宛如皎洁的月光,美得叫人不敢直视,可她那戏谑的目光如锋芒般刺入陈胜芳的心里。 陈胜芳捂住嘴巴,一点哭声都没有了,眼睛里只剩下惊恐。 王秀不知从哪寻来一根短短的树枝,直直地抵在陆云鸿的胸前。 她冷笑道:“大晚上不睡觉,出来勾搭小姑娘了是吧?” 陆云鸿一边退,一边解释道:“怎么会,你知道我不是那种人。” 王秀斜睨了一眼陈胜芳,似笑非笑:“你是哪种人?” 陆云鸿退无可退,整个人抵在影壁下,只得握住树枝道:“阿秀,我只喜欢你一个,而且我只为你守身如玉,你要是不相信的话,我们回去验验。” “我呸!”王秀啐了一口。 死不要脸的陆云鸿,这种话都说得出来。要不是她知道他是个什么人,这会子都要误会了。 陆云鸿听见她的心声,无比好奇,他在她的心里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禁欲的人?那是之前,现在她可真是高看他了! “阿秀……”陆云鸿轻轻地喊,那声音透着一股求饶讨好的意味。 王秀恶寒,连忙抖了抖身体,嫌弃道:“你闭嘴!” “当初在大狱你是怎么说的?今生今世只有我一个,但凡你有别人,我就杀了你。” “至于旁人……” 陈胜芳瑟瑟发抖,瞬间惊恐道:“大表嫂,都是大表哥的错,我只是出来看星星看月亮的,求求你了,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陆云鸿:“……”? 王秀:“……”?? 第44章 她觉得好好笑啊哈哈哈哈哈 虽然心里早就笑喷了,但王秀还是佯装嘲讽道:“看来你们的情意不坚啊!” 陈胜芳惶恐地摆动着双手,一再摇头道:“没有,我们没有!” 王秀充耳不闻,只是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恐吓道:“听说你大哥已经有举人功名了?” 陈胜芳的脸瞬间惨白一片,哀哀欲绝道:“大表嫂,你不能……” 王秀嗤笑:“我不能什么?” “你敢觊觎我男人,我就不能毁了你哥哥?” “真是好笑!!你算计别人的时候,就没有想过别人会以其人之道反击你?” 陆云鸿轻轻勾动着树枝,宛如勾动着王秀的心弦,他轻抿着唇,静静地看着她演! 王秀发现他那手指不老实,当即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在这严肃的时刻,她希望陆云鸿不要影响她发挥! 否则的话,她不介意拿陆云鸿开刀! 陆云鸿的手指微顿,很快便消停下来。 陈胜芳心里的恐惧被放大,眼泪几乎覆盖了她整张面孔,那张白扑扑的脸看起来真的像鬼魅一般。 她跪在地上,想往前挪动又不敢,就那样仰着头看王秀,哭声悲戚道:“大表嫂,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什么都没有做,大表哥还是清白的。” “噗”王秀破功,但很快又忍住了。 陆云鸿的脸黑了黑,看向陈胜芳的目光像在看一个傻子。 王秀继续嘲讽道:“现在他还是清白的,那以后呢?你胆敢有第一次,就一定会有第二次,我怎么相信你?” 彻底崩溃的陈胜芳道:“我答应嫁去段家了,我明天就备嫁,我再也不闹了。” “呵!”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段家算什么东西,你要是不想嫁来求我不就行了,非要使出这种下作的手段。” “现在好了,自作自受!” 王秀只是想吓唬一下陈胜芳,小小年纪心思不正,迟早是要吃大亏的。 陈胜芳现在是心如死灰,听了王秀的话也没有多少波动,而是继续央求道:“我知道我错了,只要大表嫂不报复我哥哥,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王秀提高音量:“真的让你做什么都行?” 陈胜芳瞬间感觉血液都冷了,那种恐惧的感觉宛如灭顶之灾,她知道自己逃不过,她也不敢逃。 短暂的纠结过后,她再次磕头道:“大表嫂,我说到做到,求你放过我哥哥。” 王秀见她还愿意牺牲自己保全哥哥,就知道她还没有坏透,便道:“行了,我能让你做什么?” “明天早上你来帮我把所有脏衣服洗了,记住了,要用冷水洗!” “顺便也把自己洗干净点,小小年纪就知道对男人投怀送抱,陈家名声可不是拿给你糟蹋的!” 陈胜芳没有想到竟然这么简单,可一想到王秀的话,脸便像架在火上烤一样,羞愧极了。 眼看陈胜芳被教训得差不多了,陆云鸿瞥了她一眼,语气冰冷道:“你还不走?” 陈胜芳见王秀没有再说话了,爬起来就跑。 王秀看着她那背影,终于忍不住笑出声:“呵呵,她这就走了?” 陆云鸿捏了捏她笑起来的脸庞,问道:“训也训了,你还想怎么样?” 大半夜出来演戏,也亏得她不嫌累得慌。 王秀惋惜道:“看来她对你不是真爱啊!” 陆云鸿:“呵!” 他倒是想问问她,你呢?你对我就是真爱了? 陆云鸿越想越气,尤其是刚刚陈胜芳抱他的时候,他心里那股厌恶又来了,极其汹涌。明知道是自己的熟悉的人,还是自己的表妹,但他就是控制不住的恶心。 可王秀是不一样的,她还没有走近,他的身体就会不由自主地向她靠近。 而他之所以放松警惕被陈胜芳碰到,不就是因为她来了? 回到房间后,陆云鸿把王秀扔在床上。 他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望着她道:“来了很久了吧,不知道替我解围就算了,还躲起来偷看?” 王秀心虚,揉着刚刚被闪到的老腰道:“我哪有啊。” 陆云鸿嘲讽地笑了笑,目光越发犀利。 王秀顶不住他那刀锋一般的眼神,便道:“我这不是想替你试一试,她对你有没有一点真心。” 陆云鸿心里怨愤更甚,怒声道:“有真心又怎么样?难不成你真的要同意她做妾?” 王秀反驳道:“怎么可能?” “她连自己喜欢什么人都不清楚,只不过是一时被眼前的利益迷失了心智而已。我敢打赌,用不着三年她就知道,她现在的行为是多么愚蠢。” “你知道的,对于像猪一样的对手,我是不屑于跟她较量的。” 因为她只会辗轧!!! 就陈胜芳那个小白莲,绿茶都算不上了,能成什么气候? 看到陆云鸿气呼呼地面孔,联想到他跟陈胜芳要钱的样子。王秀忍不住抿了抿唇,但是不敢笑出声来。 可她不知道的是,每次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熠熠生辉,那点欢脱的小心思怎么藏得住? 陆云鸿忍不住朝她伸出魔爪,一边怒声质问,一边上下其手:“你还笑是吧?你还敢笑?” “哈哈哈……唔……啊,我错了,我错了……” “陆云鸿……相公……夫君……云鸿……” 王秀忍不住了,一通乱喊,娇娇软软的身体直接往他怀里撞。 陆云鸿见她脸颊通红,眼尾都有了湿意,长长的睫毛抖动着,还有泪珠在闪烁,看起来可爱又可怜。 但就是气人得很! 看到别的女人对他表白,她不吃醋也就算了,还坏坏地等着借题发挥,一边想吓唬别人,一边还想惩治他。 他竟不知,自己被他人觊觎也是他的错了。 这是什么道理? 陆云鸿愤懑道:“再有下一次,你不早早站出来,你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王秀看着陆云鸿憋屈的样子,终于忍不住靠在枕头里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 傲娇一世的陆云鸿也有这么窘迫的时候,那他希望她干什么? 冲出去和陈胜芳打架吗? 且不说那陈胜芳能不能打赢她,就是陈胜芳看见她就吓软了,她也下不去手啊。 再说了,她不是把陈胜芳教训了一顿? 她只是没有想到,陈胜芳有勾引他的胆子,竟然没有和他同甘共苦的念头,一看到事发就把他推出来了。 他是谁啊? 他是陆云鸿啊! 就算是她,遇到这种事,看着陆云鸿那张俊脸也做不出来啊。 可陈胜芳做出来了,这才是王秀觉得好笑的事情!! 堂堂陆云鸿,竟然还有被人嫌弃的时候!每每想到这里,她就恨不得笑出鸡叫!!! 陆云鸿:“……” 事到如今,他也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了。 简而言之,她一点都不生气,她也不吃醋。而且在她的心里,他的脸比他这做丈夫的身份还重要! 这个该死的女人,那她以后遇见比他长得好看的人,她岂不是会移情别恋? 亦或者,别人一勾引她就跟着别人跑了呢? 陆云鸿看着笑到打滚的王秀,目光突然变得阴测测的。 第45章 别,柜子要塌了 陈胜芳一大早就到陆云鸿和王秀的房门外候着了,她一晚上没有睡,翻来覆去都是表哥厌恶的目光,表嫂居高临下的藐视。 她突然明白,她根本无法和表嫂较量,因为从一开始她就输了。 甚至于,表嫂都不屑于和她争风吃醋。 想到这些,陈胜芳是又害怕又羞愧,等天亮了,她又发现自己的眼睛肿得厉害。为了不让妹妹和继母发现,她早早就过来了。 她希望今天表嫂发发慈悲,给她留点颜面,她不想闹得人尽皆知,否则她活不成了。 王秀醒得迟,还是楠楠见陈胜芳都来一会了,这才去叫她起床的。 陆云鸿没怎么睡好,也没起,他的手搁在王秀的身上,像一只警惕的狮子,看得楠楠瘆得慌。 过了一会,幽幽转醒的王秀道:“怎么了?” 楠楠壮着胆子道:“陈胜芳来了,说是要给大奶奶洗衣服。” “啊?” 王秀打了个哈欠,慢慢想起事情的缘由。 陆云鸿见她还没睡醒,便做主对楠楠道:“你们带她去后山的小河边洗,别叫家里人知道就行了。倘若有人问,你们就说她心情不好,非要洗的。” 楠楠点了点头,很快就折身出去了。 王秀给陆云鸿竖起了拇指:“高!” 陈胜芳现在,可不是心情不好吗?应该都快郁闷死了。 陆云鸿握住王秀的手,惩罚性地捏了捏,随即道:“裴善今天应该要来,我到时候带他去找周旭。你也快起床吧,去厨房叫他们做一顿好吃的,舅舅和舅母下午应该要回去了。” 王秀听了,当即睁开眼睛。 但凡是裴善的事情她都不想错过,更何况以其待在家里和丁氏打擂台,她还是出去吧。 陆云鸿虽然听见她的心声,却也没有说话,他在等王秀开口。 果不其然,王秀很快就揪着他的衣袖撒娇道:“我跟你一起出门好不好,大过年的,你都没有带我好好出去玩。” 陆云鸿嘴角微抽,真想拆穿她的真面目。 不过小东西坏得磨人,尤其是在床上,晨光熹微,那点娇媚都给了他。 那他还能怎么办?就宠着呗! 陆云鸿低头,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这才大方道:“行吧,我同意了。” 王秀娇嗔地瞪着他,伸手去擦口水。 谁知道陆云鸿见了,气不打一处来,当即紧箍着她的肩膀道:“嫌弃我?” 被死死压着,抬头就看见某人双眼放狼光的王秀:“……” “这……我哪敢啊?” “只是……你还没有漱口呢。” 陆云鸿黑了脸,翻身起床漱口去了,他里里外外漱了好久。 然后等王秀洗漱后,夫妻二人准备去正房请安的时候,陆云鸿压着她在衣柜上亲了起来,王秀见状,连忙道:“别别……别,柜子要塌了。” 陆云鸿充耳不闻,好不容易逮住怎么能放? 王秀感觉衣柜门都要凹进去了,到时候他们要是被衣柜倒下砸中,而他们刚好陷进衣柜里去,那才叫丢人现眼。 毕竟丫鬟们应该只见过床榻的,哪里见过柜子塌的? 陆云鸿见她一点都不专心,这个时候还想柜子会塌?他伸手捂住她的眼睛,看她一下子像只慌张的小鹿,那颗原本就砰砰跳的心脏再也遏制不住,他微微低头,温柔而缠绵地吻上了她的唇…… 门外,两个小丫鬟一溜烟地跑远了。 等陆云鸿走后,王秀看着梳妆镜里的自己,红霞美眸,唇瓣微肿,一双羞红的眼睛流光溢彩,隐隐可见泪意,哪里是能见人的样子? 她破天荒地没去正房请安,直接到外坐马车去了。 恰逢撞见一行挨着从三辆马车上下来的男宾和女客们,一时间愣在原地。 秦管家朝她行礼道:“大奶奶要出门吗?” 王秀道:“和夫君去找周县令有些事。对了,他们是……” 秦管家压低声音道:“递来的帖子是常州知府高大人家。” 无锡属于常州府治下,眼下陆家要修建官学,常州知府会来并不奇怪。 王秀只是暗暗咋舌,这大清早的呢,她是不是庆幸她溜得快? 往后退了退,让出一条宽敞的大道来,王秀道:“那你带他们进去吧。” 秦管家连忙给高知府引路,他带来了他的夫人,一子两女,还有几个侍从仆人。 眼看陆家的院子都挤满了马车,王秀头疼地想,估计建书院和陆家别苑的事情等不到元宵节过后了。 高太太见王秀站在一旁,问清楚她的身份以后还诧异道:“那大奶奶怎么不进家去呢?” 王秀道:“夫君快出来了,我就在这儿等他吧。” “高太太快带着几位少爷小姐们进去吧,家里暖和。” 高太太见状也没有勉强,随即带着儿女进去。 陆守常在敞厅和高知府说话,身旁作陪的是陈明达和高知府的儿子。 高太太则带着两个女儿去了正房,恰好碰见请安出来的陆云鸿。 陈氏因不见儿媳妇过来,打听了一会才知道是儿子作的,便追出来叮嘱道:“再有明天,你也不必过来给我请安了,横竖我只稀罕阿秀。” 陆云鸿作揖道:“遵母亲大人命,儿子这就去把人哄好,晚上一定叫她亲自来。” 陈氏见他还皮,瞪着他道:“快滚。” 陆云鸿转头离开,见高太太等人进来,行礼后便快步离去。 陈氏见高太太带着两个女儿来了,连忙下台阶来迎,后转入暖阁里说话。 高家的两个女儿见陆云鸿玉树临风,风趣俊朗,一时间暗暗惊讶。 这就是陆状元了,听闻他年仅十七就参加了殿试,果然神采不凡。 高家两位姑娘给陈氏行了礼,陈氏也借机认识了她们。 大的叫敏瑶,今年十五岁。 小的叫慧瑶,今年十三岁。 陈氏给了见面礼,都落座后,高太太说道:“刚刚我们在门外碰见府上的大奶奶了,好个俊俏人物,不愧是王少傅家的千金。” 陈氏笑道:“她没失礼吧?如果她有什么失礼之处,我就在这里替她赔个不是了。” 高太太连忙道:“没有,没有,她还让我们快点进屋,暖和些,想是害怕我们受冻。” 陈氏道:“今日我那孽子惹恼了她,我叫他去哄了,等晚些她气消了就会过来的。” 高太太愕然,这……王家千金在陆家竟然一点规矩都没有,还要陆家上下都哄着不成? 不过联想到陆家目前的处境,高太太难得附和着,说了几句打趣的话 一旁的高家两个小姑娘面面相觑,她们来之前就听说陆家是王大奶奶当家,想不到竟然是真的。 陈氏哪里知道她们在想这些东西?她只是在想,今晚要命厨房多做点儿媳妇喜欢吃的菜才行,免得她因为跟儿子赌气不好好吃饭,到时候饿瘦了可怎么好? 第46章 他就是故意的 王秀在马车里等着,因为怕冷,她让蓉蓉给她拎了一个熏笼来。 蓉蓉想着要陪她一起去,不过王秀拒绝了。原因是今天家里来了很多客人,厨房和茶水房都要有人在,蓉蓉见状,只好作罢。 陆云鸿上车时,王秀没理他。不过见他一身寒意,还是把熏笼往他那边移了点。 陆云鸿想起往日和旧友们的玩笑,这有家室和没家室的区别是很大的,关键当时他体会不出来,只能一笑而过。 不过现在嘛…… 他把自己的手捂暖和以后,伸手去握住王秀的手道:“我在娘跟前承认错了,还被娘给训了一顿呢。” 王秀脸颊发热,没好气地道:“亏得你有脸说。” 陆云鸿大义凛然道:“这有什么?你忘记在来的路上,娘叮嘱我们的事情了?” “我当时就在想,我竟然能在她老人家的嘴里听到那些话,简直开了眼界了。” “噗。”王秀喷笑,把自己的手抽回来。 陆云鸿却很快又握住了,并帮她搓了搓,放在唇边哈了口热气道:“对不起了媳妇,我让你跟着我受委屈了。” 他那动作极为自然和亲密,说出的话跟掏了心窝子似的。 王秀的眼睛有点热,连忙移开视线没看他。 其实……陆云鸿也没有那么差,历史上的事情谁说得准呢? 也许是当年他落魄回乡,遭了欺负,被人落井下石后才心性大变的? 无论如何,她应该相信自己亲眼看见的才是。 王秀想着,幽幽地叹了口气。 她看着窗外的树枝发呆,光秃秃的树枝上偶尔能看见落单的鸟儿,叽叽喳喳的,像是在呼求着什么? 眼熟的电线杆不再有,街上铺的柏油马路也消失不见,现在的官道是泥土和青石板铺的,下雨就坑坑洼洼,十分湿滑。不下雨就颠簸起伏,尘土飞扬。 初春的天空很蓝,阳光从云层里穿出来,洒下一层层的金光。这里虽然落后,但好在国富民强,并没有被外族侵略。而她自己又是大夫,基本上没有什么后顾之忧。 她深深吸了口气,打算好好规划以后的人生,与此同时,她也感觉到自己胸腔里溢满了香甜的气息,仿佛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 一旁的陆云鸿握住她的手摩挲着,时重时轻。他清楚地知道,现在这个社会和她那个社会相距甚远,她可以向往未来的一切,但是他唯一可以向往的,唯有和她在一起的将来。 因为对他而言,从前的那些都是脏污不堪,还有让他厌恶的党派之争,那些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 陆云鸿拉回思绪,目光缓缓落在王秀的身上。他决定了,这辈子都要保护好她眼前这片干净地,谁若是想污了她的眼睛,那就别怪他重操旧业,拿人磨刀了。 …… 接到裴善后,他们很快去了知县衙门。 用过午饭,周旭和他们一起去了映山湖。等到了地方,周旭去找人了,陆云鸿在查看图纸。 王秀看见裴善站在一旁,湖边的风很大,他的鬓角都被吹起来。身上的春衫裹着他的身体,他僵硬得像木桩子。而他肩上扛的小包袱随风摇摆,看起来连件厚实的衣服都没有。 王秀问道:“你扛着的是什么?” 裴善的手紧了紧,赧然道:“是我换洗的衣服。” 王秀心想,那还真是单薄。也不知道周旭找的房子是什么样的,如果太简陋了,她和陆云鸿还得帮忙置办。 正在看图纸的陆云鸿抬起头。 王秀诧异道:“你看什么看?” 陆云鸿:“……” 也没看什么,就是难得在裴善的面前听到她在心里念叨他的声音,有些意外而已。 这时,裴善不明所以地望着他们夫妻。 陆云鸿便道:“我在看裴善。” 裴善:“……”? 陆云鸿紧接着对王秀道:“他穿的衣衫太薄了,你问问附近有没有成衣铺,帮他买件棉衣先换上。” 王秀眼睛一亮,像是找到知己一样。 “你也觉得啊,我刚刚就想说。” “那行,你慢慢看啊,我带他去转转。” 裴善闻言,连忙摆手道:“不,不了,我不冷的。” 王秀道:“就算你不冷,衣服也是要买的,现在春寒,夜里还冻霜呢。” 陆云鸿合上图纸,看向裴善道:“你会赶车吗?” 裴善点头:“会的。” 陆云鸿道:“那好,你来赶车,我陪你们一起去。” 王秀看着走到身边的陆云鸿,嘴角张了张,好半天没说一句话。 她怀疑陆云鸿是故意的,但她没有证据,毕竟车夫也乐意闲着。 拉着她上车的陆云鸿表示,他就是故意的。 刚刚她那句:“那行,你慢慢看啊,我带他去转转。”说得太欢脱,让他有一种放她出去就很难再拉回来的感觉。 所以他想了想,还是跟着媳妇比较重要。 赶车的裴善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现在感觉冷得要命。 等周旭找到人回来时,留在原地的只有车轮印。好在车夫上前说明,他们便在原地置了火架等着。 半个时辰以后,陆云鸿他们也回来了。 不过驾车的裴善裹得像个粽子,他险些没有认出来。 等马车停下,他们还搬了不少东西下来,比如棉被,棉衣,糕点等。 周旭上前问道:“你们这是为裴善去添置的?” 陆云鸿点头,看了一眼裹得严严实实的裴善,有些无奈地对周旭道:“有一种冷是我夫人觉得他冷。” 裴善赧然,害羞地低下头去。 周旭见状,忍不住大笑起来。 他们一行人将裴善送去书库,只见里面摆满了十几箱的书,新做好的书架还没有用,只是放了几卷竹简。 裴善逐一查看,很快便欣喜异常,决心要好好抄书。 当地的里正得知这些书都很重要,连忙叫来两个村民帮忙看守。王秀让裴善把他们的姓名都记下来,以后每天几时来的,几时走的,都要记清楚,到时候她按时间给他们算工钱。 一听说有工钱,那两个村民当即一脸干劲。 临走前,王秀还是让裴善把他外祖父接过来,方便照顾。至于工钱,照样结算的。 裴善想着自己现在有了银子,可以照顾好外祖父了,来的路上就想了一肚子婉拒的话。可听到王秀说,接过来是方便他可以照顾外祖父时,他突然就说不出口了。 喉咙哽咽着,一股感激从胸腔里冲了出来,裴善当即跪在王秀的面前道:“谢谢夫人!” 王秀见状,连忙伸手扶起他道:“男儿膝下有黄金知不知道?快起来!” 裴善磕了个头才起来,眼睛却已经红了。 因为他突然想起,王秀去买被子的时候,坚持买两床被子的用意了。 与此同时,陆云鸿对周旭道:“懂得感恩,这是棵好苗子,你得帮我看好了。” 周旭会意,连忙道:“当然,像他这个年纪有功名的可不多,是之前的县令埋没了。” 被陆家夫妇看中的人,前程怎么可能会差呢? 周旭知道,从此刻开始,裴善已经不仅仅是个穷酸潦倒的小秀才了。 第47章 我怕她又扑过来抱我 傍晚的时候,陆云鸿看出王秀还不想回家,便提议带她去城里逛逛。 王秀怕婆婆等他们吃饭,还是和陆云鸿回去了。 果不其然,陈氏让下人们做了许多王秀爱吃的菜,正等着他们开席呢。 陈明达夫妇因为高知府在这里也没有急着走,就想借陆家的关系认识认识,以后也算多个门路。 这不,晚膳就置了两桌。 男宾们一桌,女客们一桌。 陈胜芳洗了一天衣服,累得腰酸背痛的,脚也起了冻疮,不敢过来。 陈氏左右分别是丁氏和高太太,王秀就挨着大姑子陆云冉坐。 几个小辈说说笑笑,宽敞的花厅顿时热闹起来。 陈氏对王秀道:“书库的事情忙得怎么样了?” 王秀回道:“有周县令帮忙,都已经弄好了。” 陈氏微微颔首,随即道:“那辛苦他了,等改天不忙了,你们要置个席面感谢才是。” 王秀连忙应下:“这是应该的,娘放心好了。” 高太太敏锐地察觉是跟书院有关的,便问道:“什么书库,书院不是还没有动工吗?” 王秀解释道:“书院过两天就动工了,今天也跟周县令说了,他也说越快越好,帮忙找人去了。只是有几箱书是我从京城带来的古籍,里面有些是我的嫁妆,也有长公主赏的,还有我几位哥哥送的,这些书以后都要供学子们借阅的,我先租了个书库放着,顺便请人抄写备份,以免遗失了。” 听到有长公主赏的,高太太瞬间凝重道:“那是要看好的,抄书的人信得过吗?” 王秀点头:“信得过,是咱们县里的秀才。” 高太太也没有问是谁,想着既然是秀才,那自然是在官府过了门路的。保不准就是周县令举荐的,这个时候就看出和陆家交好的门路来了。 高太太想到儿子,也是秀才功名呢,不知道…… 她按耐住心里的想法,想着等会就跟丈夫商量,实在不行他们今晚就跑一趟县衙,有周县令出面举荐,陆家应该会同意的。 看着桌上的姜汤羊肉,高太太道:“今天出去吹风了吧,快喝点羊汤暖和暖和。” 王秀还没有说话,陈氏便道:“您快吃,阿秀她不喜欢吃羊肉。” 说着又对陆云冉道:“云冉,给你嫂子盛碗鲫鱼汤。” 王秀连说不用,要自己动手。 陆云冉将她摁坐在椅子上,出声道:“嫂子出去一天还不累吗,我给你盛碗汤怎么了?” 陈氏也道:“就是,她是你妹妹,伺候你吃饭是应该的。” 王秀受宠若惊,连忙打趣道:“娘说的,我是那让小姑子立规矩的人吗?我心疼她们还来不及呢。” 说着,给云冉行了个谢礼道:“那嫂嫂就谢谢大妹妹了。” 陆云冉娇嗔地瞪了她一眼,转而又给她挑了鱼刺。 看到这一幕的高太太和高家两位小姐不淡定了。 莫不是和睦的场景里其实掺杂了刀光剑影,指桑骂槐,意有所指? 否则怎么感觉陆家太太和几位小姐都宠着王秀一样? 一顿饭吃得她们心不在焉的,等吃完了她们总感觉有几分不真实。 天色已经黑下来了,高大人一家也要离开了。 临别前,高太太带着儿子来给陈氏问安,刚巧王秀也在,便也一同见了。 高咏怀年仅十七,已经有了秀才功名。他们这次来的主要目的,是希望得到陆守常的指点,看看能不能让高咏怀在今年秋闱博一博。 要知道,十七岁的举人是很少的,如果考中了,说亲就更容易了。 但陆守常以精力不济为由拒了,高志安也知道陆守常因为治水的事情受了打击,不想收徒弟是正常的,也没有勉强。 不过陆守常还是给高咏怀出了两道题,高咏怀答得还可以,就是字迹潦草些,陆守常叮嘱他回去勤加练字。 高咏怀面上答应,心里有些不以为意。直到他看见陆家花厅里挂的字,大气磅礴,苍劲有力,以为是陆守常写的,便道:“怪不得陆伯伯说我的字写得不好,他老人家的字真是游云惊龙,令人震撼。” 王秀抬头一看,当即笑道:“你说那幅“天道酬勤”?” 高咏怀连忙点头:“正是。” 王秀道:“那是你陆大哥写的,不过你陆伯伯的字也是铁画银钩,不常得见的。” 高咏怀只感觉脑袋里“轰”的一声,一股热气就往他脸上撞,他连忙弯腰道歉。 王秀道:“这没什么,我刚开始见他的字,也是很震惊的。” 陆云鸿的字,理应配得上最好的称赞。 她正想着,陆云鸿走了进来,看了一眼她道:“又在夸我呢?” 王秀嗔了一句道:“夸你又怎么样,你是要上天吗?” 陆云鸿道:“岂敢,我只是一时间找不到回夸夫人的地方,很是头疼呢!” 眼下人多,王秀不想给他没脸。 便道:“这有何难?你就说多谢夫人夸赞,不过还得谢谢夫人勤俭持家,否则这幅画早就流落他乡了。” 一席话说得众人忍俊不禁,就连高太太都不得不高看王秀一眼。 高咏怀则尴尬地站着,面色赧然。 他听说陆云鸿的字千金难求,之前不信,现在却感觉是自己少年得志,狂妄了些。 想到这里,高咏怀突然不想走了,他想留在陆家好好学习。 不过他知道现在说出来会很突然,只能先憋着,等回去以后再想办法。 高家人就这样各怀心思地离开了陆家,不过他们今晚会先在城里住一晚,回常州还要等天亮。 陆云鸿和王秀也回去了,刚出正房没多远,就在廊道里遇见陈胜芳。 她披着个披风,脸颊冻得通红,脚有些不自在地动着,怯怯道:“大表哥,大表嫂,我今天把衣服都洗干净了,我没有找人帮忙,都是我自己洗的。” 说着,怕陆云鸿和王秀不相信,又抬起头来道:“那小河边还有村子里的人去打水,我没有撒谎。” 陆云鸿往后退了退,站到王秀的身后去。 王秀回头看了他一眼,却听见他道:“我怕她又扑过来抱我。” 王秀:“……” 陈胜芳:“……” 第48章 京城来人了 “呜呜……我再也不敢了。” “大表哥,大表嫂,我真的不敢了。” 陈胜芳一下子跪在地上,哭的声音都是破音的。 王秀瞪了一眼陆云鸿,伸手去拉陈胜芳,却发现她的手跟冰钩一样。 而陈胜芳碰到她时,猛然把手缩回去,嘴里连声道:“大表嫂,我不是故意装可怜的,是我出来好一会了,所以手才凉的。” 王秀蹙眉,伸手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 然后她让陈胜芳看着陆云鸿,问道:“你还喜欢他吗?” 陈胜芳把头摇成拨浪鼓:“不,我不喜欢,我从来都不喜欢。” 陆云鸿抬头看了看天,心想没错,这样才对。 王秀则道:““克己复礼”知道吗?我不是非要扭转你的喜好,而是就算你真的心生仰慕,也要懂得克制,不要想着觊觎。当你觊觎一个有妇之夫,并且还想给他做妾的时候,你本身就已经卑贱了。” “我把你当奴婢只是希望你记住,这是你自找的。否则你现在还是陆家的表小姐,我见面都要客客气气叫你一声胜芳表妹呢。” “这件事到底为止,我和你表哥谁都不会提起,你自己好自为之。” 王秀说完,径直走了。 夜幕掩盖下,她听见陈胜芳的啜泣声,断断续续的,显得很压抑。 陈胜芳的哭声和昨天不太一样,王秀想着,她应该是悟了一些的。 陆云鸿追上前去,想去拉她的手,不过王秀不给他机会。 郁闷的陆云鸿以为王秀是在生气,却在下一瞬听见王秀的心声道:拉什么拉?你不是很厌恶陈胜芳的触碰?我这只手刚刚才碰过她呢。 陆云鸿脚步微顿,恍惚间心脏突然紧缩了两下,不是疼痛,是酥酥麻麻的感觉。 原来昨天晚上,她不动声色的就记住了他厌恶陈胜芳的触碰。 陆云鸿抿了抿唇,想笑,眼睛却莫名染上点点湿意。 他的阿秀,她怎么那么好啊! 房间里,沐浴后陆云鸿躺在床上,让出床边大片宽敞的位置。 王秀还在卸珠钗呢,他就在床上喊着:“阿秀,快来!” 王秀:“……” 顶着一头长长的秀发,王秀拨了好些挡住面孔,就想去吓死他算了。 一天干什么事情都不积极,叫她睡觉很积极。 问题是她睡觉就是睡觉啊,他以为能干什么? 陆云鸿表示,他什么也不想干。 或者想干的可以徐徐图之,但眼前他就想抱着她睡觉。他已经习惯了,有个人往他怀里钻,伸手搭在他的腰上,头枕在他的臂弯里。 王秀不紧不慢地走过去,刚一到床边,话都还没有说上一句,陆云鸿手一拉,被子一盖,搂住她道:“快点啊,我都等不及了!” “要死了陆云鸿,你轻点!” “勒疼了吗?我吹吹!” “滚!!” 一墙之隔,睡在耳房里的两个小丫鬟:“……” …… 初六,陆云鸿他们量好地基以后就动工了。 作为监工的陆云鸿忙了起来,作为管账的王秀自然也免不了来回奔波,陆运鸿和周旭商量了一下,给王秀找了个护卫,顺便能赶车的。 因为段奇文那件事,县衙的捕快们有些犹豫,黄子濯就自告奋勇站出来了。 这时周县令才道:“陆状元的意思是,保护好他夫人的安全,月银五两。若有什么劳累之处,还可以另加。” 其他捕快一听,当即后悔了。可周县令就喜欢看他们后悔的样子,毕竟陆家又不是一般的富户,哪里轮得到他们挑三拣四的。 书院开建了,放了一下午的鞭炮,那动静震得十里八乡都知道了。 各处乡绅,老秀才,富人家的老爷等等,开始学着京城那一套,给陆守常递拜帖。 比如什么梅里的张老先生,常州府的刘员外,太湖的李老爷等等。 陆家门庭若市,惹得村里人艳羡不已。 与此同时,王秀在县城里开了一个商会,从中挑选好的商家供货,签订买卖协议后先付一半货款。 每日流出的银子成百上千,可王秀眼睛都不眨一下。周旭忍不住跟陆云鸿感叹:“陆贤弟,我瞧着弟妹真乃是女中豪杰,你们家若是以后生个女儿,许给我家做媳妇好不好,我一定把她当亲闺女待。” 陆云鸿道:“等你家生了儿子再说。” 周旭的妻子谢氏是梅里的,现下家里有一个两岁的女儿,她的妻子如今已怀有七个月的身孕,请大夫看过说是儿子。 但陆云鸿知道,周旭的第二个也是女儿,第三还是女儿,他第四个孩子才是儿子。 周旭以为有戏,兴致勃勃地说起当他儿媳妇的好处来。 殊不知陆云鸿左耳进右耳出,只当他是在白日做梦。 这边,王秀从黄子濯的嘴里知道,周旭的老丈人家是做太湖石生意的,因为怕被人说闲话,所以不在这次商会的名单上。 王秀当即去找了谢氏,见她带着孩子在家,还给周旭缝补衣服,心下十分诧异。 谢氏解释道:“夫君自幼家贫,节俭惯了。这几日跑工地跑得勤,说是要穿旧衣服去,以免新衣服弄脏了。” 王秀微微颔首,说明来意。 谢氏又惊又喜:“这怎么好,夫君说过,书院的事情不许我们家掺和的。” 王秀道:“他是怕别人说闲话,不过书院是我们陆家要建的,出的又不是官家的银子,你放心吧,碍不了他的仕途。” “嫂子若是信任我,便叫谢家的人来商会角选,只要选石不差,我自会公平裁夺。” 谢氏听后,连忙叫丫鬟去梅里报信,傍晚谢家就拉着准备好的奇石来了商会。 王秀坐镇其中,从选石,选木材,选地砖,门窗等等,都要顶好的,材料不可弄虚作假,价钱更不可以虚报,否则一旦查出,取消供货资格,还要追回货款。 有官府的人坐镇,来商会的人都是正经商人,在常州无锡一带都是有名气的,故而隐患极小。 动工不过七八天,却已经花费不小,王秀略算一下,怕是两万两不够。 元宵节,他们给工人们放假。 陆云鸿和王秀也终于有时间陪伴家人,不过清泉村的里正和村长知道此次修建官学事大,怕等建好以后,村里的孩子们都不能进学,所以元宵节这天特意办了全村聚集的流水席,好借机跟陆家人攀攀关系。 他们希望陆家能整一个内部名单,先把村里的孩子记上,免得到时候被挤得没有名额了。 陆守常回乡开办学堂,本意就是造福乡邻,因此很快和里正,村长达成协议。村里想上学的孩子都可以报名,不过十岁以上的孩子要先小考。倘若小考都不过的,到时候再想办法。 里正和村长一听,当即放下心来,找了几个村民代表转达了一下。 不消多时,村民们把席面办得热热闹闹,陆守常被众星拱月般请到了上桌,陈氏也有一众女眷陪着。 王秀带着三个小姑子和陆云鸿在家,他们想自己清清静静吃顿饭,谁料村民们接二连三来请,一时间在门口僵持不下。 就在这时,秦管家高兴地道:“大爷,大奶奶,京城来人了。” 话落,一众村民吃惊地转头看去,只见不远处缓缓驶来十几辆马车,领头的青年骑马佩剑,好不威风。 第49章 她已经在依赖他了 王秀和陆云鸿抬头看去,两个人也瞬间愣住。 “五哥,你怎么来了!!” 王秀惊呼,连忙迎上前去。 王满一跃下马,快步走到妹妹身边:“还说呢,紧赶慢赶,总算在元宵节这天到了。” “你都不知道这一路我有多累,水路,陆路,什么游山玩水,我一点乐趣都没有享受到。” “要不是为了早点来见你啊,我估计要三月初才到得了无锡。” 王秀心里十分欢喜,可见他手心都起了血泡,当即心疼道:“我一会让蓉蓉给你擦点药。” “先进屋去吧,吃点东西好好睡一觉。” 王满朝后面看了一眼,叫来了随从:“你帮大小姐清点完再进去,我先去歇一会,可累死我了。” 陆云鸿见状,连忙上前带路。 王满道:“你跟我客气什么,去照顾我妹妹去。” 说完,由蓉蓉带着先进去。 王秀叫不出五哥随从的名字,一时间愣在原地。 好在对方连忙道:“大小姐,我是钱管家的儿子钱良才,奉老爷的命令和五爷一起给大小姐送新年礼的,这是老爷给大小姐的信。” 说着,连忙从怀中把信还有礼单一并掏出来。 王秀接过去看,却听钱良才道:“年礼除了我们府上的,还有长公主府和东宫的,老爷说陆家建书院是好事,他愿资助一万两,银票也让小的带来了。” “一万两啊?乖乖,陆家又发了。” “嘘,别说了,陆家不是一直都很有钱的?”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陆家都被抄家了,哪里来的钱,都是王家的。” “刚刚进去的那是王家的五爷,听说他也是当官的,怎么来我们这小地方,不会也被贬了吧?” 村里的人小声地议论起来,王秀睃她们一眼,很快周围静得只有风吹的声音。 “家里来了客,我们也不方便去吃席了,还请几位婶子见谅!” “哪里哪里,那下次有机会再一起吃!” 她们有些怵王秀,连忙推搡着走了,不过没走多远,还是一直回头在看。 王秀见状,将信件连同银票一起递给陆云鸿。 “还是夫君保管吧,这也是爹的一点心意。” 陆云鸿知道在外人的面前,她给他面子呢,便接过收下了。 十几车的礼啊,王家的占了十二车,另外三车,有两车是长公主府的,一车是东宫的。 钱良才还拿出的余得水的回信,王秀当即喜出望外。 陆云鸿看了看东宫的礼单,不像是太子准备的,又见余得水写了信,便问道:“你单独给余得水送礼了?” 王秀道:“是的,不过我是请长公主转交,并未麻烦爹和大哥他们。” 陆云鸿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先看信。” 王秀点头,拿着信往屋里去。 陆云鸿把礼单递给秦管家,抬步跟上。 王秀沉浸在信里面,并没有注意陆云鸿跟她进来了。 余得水并没有说些什么,只是在信里感谢她,不过委婉地提点了她,太子知道她单独送了礼,后面还问了回礼的事情,生怕他准备得不妥当,还做主添了两样大件的。 王秀暗暗猜测,余得水是想告诉她,下次也给太子备一份礼。 可她备的礼太子会看得上吗? 王秀原本想借此机会和余得水结交,便于打听东宫的事情,可现在看来,余得水不愧是能成为大太监的人,行事太过谨慎了。 陆云鸿听了王秀的心里话,突然就想起太子将会卷入巫蛊案,一时间也是紧皱眉头。 王满正在喝茶,见妹妹和妹夫进来了,便道:“爹不放心,非要我来看看。” “现在瞧着你们过得还不错,我回去也能交差了。” 王秀收起信件,问道:“余得水知道五哥要来吗?” 王满道:“知道啊。” 王秀道:“那他没有说些什么?” 王满摇头,笑着道:“他一个小太监能说什么?倒是你,下次不要给他备礼了,在东宫,他担不得你如此厚待。” “反倒是太子身边的亲信花子墨,你日后见了需要客气些,他是东宫的大总管。” 王秀颔首,她知道花子墨,后面太子死了,他也跟着殉主了。 眼下距离巫蛊案只有不到一年的时间了,这件事难就难在,对手是安王。 安王虽然谋划时间很久,但真正实施却是最后那几天,所以她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而污蔑亲王是重罪。 就目前来说,巫蛊案像是被尘封的一道禁术,真正让顺元帝相信并且怀疑太子,是因为顺元帝当时大病了一场,已经有些疯癫之症。 顺元帝也是因此元气大伤,没过多久就撒手人寰了。 王秀像是突然抓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一样,整个人都松了口气。 她一直抓住太子被诬陷这件事,却忘记了,真正能够改变整件事的,只有顺元帝。 如果他没有生病,亦或者,当时他神智清楚,断然不会不给太子辩驳的机会,所以就目前来说,她还是得多多取得太子和长公主的信任。 这样,后面她才能够帮得上忙。若有万一,历史不可更改,她还有陆云鸿呢,还有整个陆家。 王秀定了定神,下意识看向陆云鸿。 可看了以后她才有点懵,好像无形之中,她已经在依赖他了。 然而就在她愣住的这一刻,陆云鸿却轻轻地抿着唇笑了。 他要的,不就是她下意识的亲昵和依靠?这其中的滋味如何?也唯有他自己清楚。 陆云鸿的手搭在王秀的肩上,温柔道:“爹和娘一会就要回来了,你去吩咐厨房做些好吃的,一会我陪五哥小酌几杯。” 王秀点了点头,往厨房去。 王满看着妹妹的身影,对陆云鸿道:“你能娶到我妹妹,是你之幸,亦是陆家之幸。” 陆云鸿笑了笑,说道:“你们王家有她,何尝不是一大幸事?” 至少,命运都已经改变了。 说到这里,王满开心道:“我之前吧,觉得她挺任性的,又喜欢告状,我都不敢指望她能像今天这样懂事。” “不过……自从她嫁给你之后,她还是改变了很多。” “旁的不说,就说她决心和你们陆家共进退,不仅让我们刮目相看,也让皇上和太子刮目相看,这不,皇上龙心一悦,她反而没什么事了。” “等她出狱又救了长公主,那对我们王家来说,又算一大助力。现在也不瞒你了,当初我爹颇得太子信任,但却始终入了不了长公主的眼,可自从阿秀救了长公主以后,长公主多次往我们王家送礼,我爹现在在东宫都是横着走的。” 陆云鸿道:“所以我说,有她是你们王家之幸。” “当然,也是我陆云鸿之幸。” 第50章 她是陆家隐藏的决策人 之前陆家回来的时候,阵仗虽大,但村里人还是有不少等着看他们家的笑话。 可王家人的到来,让他们知道了排场。 那一车车的礼物,很多都是他们听都没有听过的,随便找个懂行的人问一问,便知道是天价了。 村里的土财主钱兴,家里开糕饼店的,在县城已经有三家分店了。平时也是住在城里,元宵节也想借机见见陆守常,所以带着妻女回来了。 女儿嫌弃乡下地方,坐在村头的马车里不肯下来。 钱兴被里正和村长请去陪陆守常,没空理会她。 众人正举杯敬陆守常,喝得高兴呢。听闻陆家来客,是京城王家的人,这不,陆守常当即就起来了。 村长和里正怕陆守常夫妇要走,连忙说陆云鸿夫妇在家,要留他们继续吃喝。 陆守常见众人围着,知道一时走不了,便也踏实坐下,心想应该是王家的人不放心,借着回礼的机会来看儿媳妇了。 果不其然,这才吃了没两口,几个嘴快的妇人就跑到跟前道:“陆叔,是云鸿的舅兄来了,排行第五。” “我滴个乖乖,带了十几车的礼,说什么还有长公主府和东宫的,那礼单好长一串,云鸿家的看都没看完就递给云鸿了。” 旁边的人按捺不住问:“都有些什么啊?” 那妇人道:“我听他们家的秦管家在对账,什么长公主送的古籍两箱,古董两箱,玉首饰一箱,王夫人送的更多,不过好多药材名,除了人参燕窝这些,别的咱们也听不懂。王家五位少夫人送的就更不得了,什么布匹绸缎,什么金丝银线,还有织锦马甲,做好的衣服都有二十套。” “陆叔,陆婶子,你们快回去看看吧,我瞧着秦管家对账对得眼睛都花了。” 众人羡慕的大笑,想说跟去看看,可人太多,他们也不好开口。 倒是里正和村长听说王家来人了,便向陆守常打听,这王家第五子在京城是个什么官位?他们也好备个礼去见见。 陆守常知道,这些都想探探王家的底,便道:“国子监知道吧,大燕第一学府。” 众人连忙低头弯腰:“知道,知道。” 这怎么能不知道呢,但凡家里有孩子念书的,那做梦不都想进一回国子监? 哪怕看看也行,那样的地方,也不是一般人可以进的。 陆守常捋着打理得干干净净的小胡须道:“这王家五郎啊,也就是云鸿媳妇的五哥,他就是国子监的司业,相当于国子监的夫子,专门负责教导国子监学子们的。” 众人一听,傻眼了。 他们看王家这个行事,有点像个暴发户啊,怎么……好像还是书香门第呢? 钱兴心里一震,见自己挨着陆守常,这机会不是常有的,连忙问道:“那照陆兄这么说,这王家五子可是个厉害人物,那不知其他王家子弟,也是如此?” 众人探头探脑,暗暗屏息凝神,这个时候谁敢出声嘀咕,立马换来周遭的白眼。 很快,只听陆守常道:“王家强就强在这个地方。” “先说我那亲家,他科举出身,学问扎实。夫人又是名门之后,温柔敦厚。这不,夫妻二人教养出的子女,那是一等一的出彩。” “除了今日来的五郎,另外的大郎,二郎,三郎,四郎,都在朝中各居要职,娶的也都是世家名门之女,妯娌间没有龉龃,自然一心对小姑子好。” “行了,我也该回去看看了,五郎远道而来,我虽然作为长辈,也不好不见啊。” 众人早就听懵了,脑袋都还没有转过来,只知道下意识退开,哪里还能问些什么? 倒是里正和村长面面相觑,之前他们一心巴结陆守常,却忽略王秀。 听陆守常说来,王家的势力已然遍布朝堂,那王秀就是陆家隐藏的决策人啊! 怪不得他们就说,来清泉村以后,陆守常夫妇就感觉不太管事了一样。原来真相竟然是这样? 与此同时,钱兴站了起来。 他虚扶着陆守常,表面上像是怕陆守常喝了酒摔倒,实则是想借机进陆家看看。 不说做生意的人都比较圆滑呢,反应也很快。 里正见状,也连忙伸手扶住了陆守常另外一边的胳膊。 无从下手的村长看着他们:“……” 陆守常抽不动手,哭笑不得。 不过他喝了两杯酒,的确有点晕,便也随他们了。 刚到陆家门口,挤在那儿和村里人看热闹的钱云柔眼睛一亮,凑过来脆生生地喊:“爹。” 她以为她爹和陆家是亲戚呢,心里正得意,谁知道她爹不耐烦道:“你来干什么?” “回去!” 从来没有被她爹这么吼过的钱云柔瞬间红了眼睛,而且周围看热闹的人也很多啊,又不只有她一个。 陈氏被两个妇人拥簇着,其中一个正是钱云柔的亲娘马氏,马氏看见丈夫的动作,很快便挤到陈氏的身边,凭着一脸富态的模样挽住了陈氏的手。 此时她看见女儿,便道:“云柔,你爹没空呢,你先去车上等我们?” 陈氏见状,连忙道:“把她叫进去吧,跟着你们,可别走丢了。” 马氏佯装不好意思道:“这怎么行?” 陈氏道:“进去喝杯茶,抓点糖果给孩子吃。” 马氏听了,这才对钱云柔道:“还不快跟上?” 钱云柔心里一喜,跟上之前,她还转头去看了那些跟她差不多大的小姑娘们。 看看,只有她才能进陆家呢。 陆家的院子里,摆了一箱一箱的贵重之物。看见陆守常回来了,秦管家连忙上前扶着他。 钱兴和里正便在院子里转了转,暗暗数了数。 因为王家的护卫,还有车夫都在院子里休息,而且也看见了他们。 一行人起身给陆守常夫妇行礼,那阵仗比县衙开堂时还齐整严肃呢。 里正和钱兴瞬间感觉如坐针毡,两人连忙告辞出来。 他们一走,马氏和另外一个妇人也待不住,便也告辞了。 钱云柔被吓得藏在父母身后,离开时忍不住探了探脑袋,结果就看见一个箱子打开了,里面一个玉石盆景映入她的眼帘,她险些惊呼出声。 就在这时,她娘把她拉走了。 乖乖,陆家这是挖了宝藏吗? 钱云柔想着,心有余悸。 陆守常夫妇没去见王满,他们先是回了正房换衣服,然后下人才来回禀,说王家五爷过来了。 很快,在陆云鸿和王秀的陪同下,王满正式拜见了陆守常夫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