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序章(1) 难逢中秋佳节,京城之中遍地灯火,俨然一副阖家欢乐的模样,而京城之中最鼎盛的青楼入云阁,更是歌舞升平,人声鼎沸。 入云阁的姑娘们迎来送往,脸上堆满了笑意,前脚刚送走常来光顾的客人,后脚就投入了新来公子的怀抱,入云阁的姑娘们,个个貌美如花,可偏偏,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红万人尝。 许清墨就被困在了入云阁的阁楼里,她依靠在软塌上,身边的香炉袅袅冒着青烟,她穿的很单薄,轻纱下的手腕上,分别一道狰狞的伤口。 她原是征战沙场的巾帼将军,却被人暗算,挑断了手筋与脚筋,被人圈养在这个莺歌燕语的风月场所里,成了一个苟延残喘的“东西”! 门外传来脚步声,下一瞬,门被轻轻推开,许清墨没有神采的目光忽然动了一下,她眉目半睁,淡淡的瞧着推门而入的这个女人——颜朱诺。 “原来你真的没死!”颜朱诺掀开珠帘走到许清墨面前。 许清墨眼睛都没抬一下,她只是淡淡的看着面前的青烟:“颜姑娘到这里来,就不怕污了自己的清誉?” 颜朱诺缓缓上前,弯腰捡起地上的那一节粗壮的铁链,眼中满是嘲讽:“堂堂的巾帼将军许清墨,竟然被圈养在了这里,也不知道,许老将军要是知道,会不会恨的从棺材里爬出来!” 颜朱诺看了一圈屋子里的陈设,极其的简陋,除了那张床和软塌,竟然什么都没有,她回头看向许清墨,目光逐渐阴冷:“许清墨,你为什么还没死?” 许清墨缓缓回头看向颜朱诺,她一身奢华,相比曾经的落魄,如今的她已经是万人之上,是了,她差些忘记了,颜朱诺已经嫁给太子,成了太子妃了! 太子,太子! 许清墨有些恍惚,她被她衷心保护的太子出卖,精兵五万,与她一起被困在了这个狭窄的山谷里,太子让她认输,只要认输,她许清墨就能活,可她是许家的人,铁骨铮铮,又怎么可能被叛她守护的大好河山呢! 她被太子一剑穿心,她以为自己就要去见她的爹爹和兄长,却不想,醒来的时候,就被关押在了这个暗无天日的阁楼里,成了一个生死不由己的行尸走肉。 “颜朱诺!”忽然一阵怒吼声,将许清墨生生的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听这个声音,许清墨就知道,来的是那位每隔一日就要来这里坐一坐的太子殿下——谢苏羡。 谢苏羡踢开门闯了进来,他一把抓住颜朱诺的手,冷声斥责:“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谢苏羡,你在外面藏着这么一个人,还问我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你疯了吧!”颜朱诺没有半点示弱。 二人吵得不可开交,许清墨却连眼都没抬一下,她只是静静的看着自己面前的那个香炉,她在想,这个香炉里的安魂香,还要多久才能燃尽。 没过多久,颜朱诺就被谢苏羡的人带走,他走到许清墨的身边,他在软塌边上坐下,轻轻的握住许清墨冰冷的手:“她是不是吵到你了,是我错了,我绝对不会再让她来这里叨扰你!” 许清墨不想看他,敛着眉目,静静的听着,就像是一个没有生命力的木偶,没有半点声息。 谢苏羡缓缓低头,轻轻的吻了一下许清墨的额头,许清墨依旧不动,就在谢苏羡的吻即将落在她的唇上时,许清墨别过了头。 谢苏羡顿了一下,然后轻轻叹了一口气:“听花娘说,你不肯吃饭!” 许清墨回头看向窗外:“没有酒,没有胃口。” “你不能喝太多酒的!”谢苏羡有些无奈,抬手轻轻的抚摸着许清墨的脸颊,“这酒,该戒,还是要戒的!” 许清墨低垂着眼,淡淡的不说话。 谢苏羡看着许清墨良久,最后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就这一次!” 许清墨这才抬眼看向谢苏羡:“不行!” 谢苏羡一脸的无奈,宠溺粉捏了捏许清墨的脸:“真是拿你没办法!” 谢苏羡让花娘备了酒菜,没多久,花娘就亲自端着酒菜上来了,谢苏羡扶着许清墨坐起来,解开了她手上的铁链:“我记得你最喜欢吃松鼠桂鱼,特地让他们做了,你多吃一些!” 许清墨看着面前满满一桌子的菜,却只是指了指最远的酒壶,她依旧没有力气,没有力气夹菜,没有力气拿酒,只能软软的靠在谢苏羡的怀里。 谢苏羡这么养着她,只是因为她的性子实在太烈了,稍微有一点没注意到,她就会自戕。 许清墨就这么靠在谢苏羡的怀里,一口菜,一口酒,或许是因为她太瘦了,吃了一些,就再也吃不下了。 谢苏羡也不强求,他让人把东西拿下去,今天的许清墨难得的乖巧,他看着她脚腕上的淤青,想着先给她抹些药。 许清墨靠在躺椅上,谢苏羡轻轻的卷起她的裙摆,许清墨没有一点的反应,她只是淡淡的看着窗口。 谢苏羡一点一点的给许清墨擦药膏,一边轻声说道:“你知道的,我不喜欢颜朱诺的,他虽然是你的表妹,但是样样都不如你,可是他的父亲如今是护国大将军,你也明白的,我总是要娶一个武将的女儿的。” 许清墨眼睛都不想抬一下,她很清楚的知道,接下来,谢苏羡会说的话:“当初在战场上你若是肯答应我,如今成为太子妃的就会是你。” 许清墨有些恍惚,耳畔响起谢苏羡对她说的话:“……只要我们缴械投降,我就可以保下你的性命……至于那些兵将,你该知道,哪个朝代不是用骨血尸山堆积起来的,他们不死,死的就会是我们!” 那是用性命保家卫国的兵将啊,而在这个当朝太子眼里,就只是用来堆积的骨血尸山。 许清墨一旦想起这件事情,就有些胸闷,许家人都死光了,明明是被皇家争权所害,最后,却落了个通敌叛国的罪名。 第2章 序章(2) 满门忠良,马革裹尸,却被指通敌叛国! 何其可笑,又何其可悲! 细细去想,当初若是她许清墨没那么傻,为了这个害死她全家的人披甲上阵,若不是她在战场上亲眼看着谢苏羡临阵倒戈…… 如今,她大约还是那个整日里雾里看花的千金大小姐吧! 许清墨其实早就死了,在谢苏羡一剑刺向她的时候,她就已经死了,只是这个躯壳还被困在这里。 “你知道的,颜朱诺只是一个工具,我需要她父亲的兵权,这个太子妃,她只是虚坐着的,等我登基,我一定让你从中宫大门抬进来,一身正红嫁衣,做我的皇后,我曾经就答应过你,你是我唯一的正妻!”谢苏羡轻声说道。 许清墨看着谢苏羡,只觉得恶寒,当初他就是用这种鬼话骗得她,乃至整个许家对他死心塌地,可是后来呢,许家被他迫害得满门覆灭! 她实在是想不通了,许家都没了,自己还要什么值得他这么哄骗呢? 谢苏羡涂好了药,拿起一旁的铁链准备重新拷上。 许清墨抬了抬眼,忽然拉住谢苏羡的手,谢苏羡愣了一下,抬头看向她:“怎么了?” “我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觉得盛装打扮的颜朱诺,这么漂亮!”许清墨的声音很轻。 谢苏羡有些听不清,就靠近了些:“你说什么?” 许清墨撑起腰身,靠近谢苏羡,附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谢苏羡,你去死吧!” 手中的珠钗狠狠地扎进谢苏羡的心口,他的瞳孔瞬间放大,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推开他,疯狂的往外跑,撞倒了早就熄灭了的香炉,香炉里的灰烬落在她的脚上,可她却来不及感受滚烫,她只想跑出去。 推开门的那一瞬间,迎面而来的便是青楼里的喧嚣! 低头一看,到处莺歌燕舞,虚幻的繁华下,尽是悲戚的白骨。 谢苏羡追了上来,他的脸色苍白,像是看到了什么很可怕的东西,他伸出手,试图抓住许清墨:“墨儿……” “谢苏羡,尊贵的太子殿下……”许清墨爬上栏杆,她看着谢苏羡冷声说道,“我愿以我的性命起誓,诅咒你,诅咒你永生永世,众叛亲离!” 许清墨向后倒去,没有半点犹豫,极其的决绝,亦如她当初抱着必死之心上战场时的模样,分明孤身一人,却好似身后有千军万马。 “不要……”谢苏羡冲上来,他眼睁睁的看着许清墨的裙角从自己的手心里滑走。 轰然落地,一声巨响,许清墨就像是一个破布娃娃,从高楼坠下,落在了地上,血从她的嘴里不断地溢出来,身后的血迹也缓缓浸湿她的衣衫! 她看着站在高处,满脸震惊的谢苏羡,缓缓露出了最后一丝微笑,决绝,且释然。 谢苏羡声嘶力竭地喊着她的名字! 而就在下一刻,就凭空出现好几个人,捂着他的嘴巴,坚决地把他拖走! 许清墨知道,那是他的暗卫。 早就死了的许清墨在入云阁坠楼,这个事情若是被朝堂上的那些人知道了,难免会起疑心! 尤其是那个坐在高位上的男人,身为君主,他疑心身边的所有人。 而许家的覆灭,原本就疑点重重,所以当朝太子若是被发现出现在这里,所有的疑点,都会指向这位东宫太子。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东宫,可不是那么容易坐的。 许清墨从来没有想过,在最后一刻,送她解脱的,是那个一直与她作对的颜朱诺,她满头的朱钗,琳琅满目! 她清晰的记得颜朱诺在她耳边说:“……你早就该死了,只有你死了,我才能成为真正的太子妃!” 只可惜,这个颜朱诺没出息了这么多年,至今还是没出息! 她明明可以亲手弄死许清墨,却不敢下手,只敢偷偷的把朱钗塞进她的手里,簪子尤其的尖锐,只要轻轻的划破咽喉,她就可以一命呜呼。 只是,她可是许清墨啊,就算死,也得让所有人都知道,她许清墨死了,而不是悄无声息的死在这个肮脏的地方。 太子也好,太子妃也罢,她纵然是死,也得让他们知道,许家人的血肉不是那么容易吃下去的。 许清墨死在了入云阁,皇帝必然要彻查,谢苏羡被颜朱诺的簪子刺伤,他也必然会借机整治她,她一死百了,可总要有人彻夜难眠,以藉慰她的亡灵吧! 因为许清墨的坠楼,入云阁,尖叫四起,乱成一团,所有人都在往外跑,却有一个人缓缓走过来,他在许清墨的面前蹲下,他看着她,轻声问道:“许清墨,你不是早死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许清墨缓缓回头,面前的少年,她认得,是永昌侯府的世子爷孟和桐,是已故永昌侯的独子,算是个纨绔子弟,但是手头上没有人命! 像是中了邪一般的,许清墨看着他,伸出手拉住了他的衣摆,轻声说道:“小世子,带我走,哪里都好,一卷草席就好……” 这是许清墨最后的一丝丝傲骨,她是许家的人,她可以死在战场,马革裹尸,却不想躺在这个烟花之地。 许清墨的声音已经很轻了,可是他听到了! 他看着她许久,久到许清墨以为他会拒绝的时候,他却脱下外袍,弯下腰,轻手轻脚的将她裹起来,抱了出去。 走出青楼的那个瞬间,阳光刺眼,她看着那一抹久违的阳光,竟然轻轻的笑了:“若是有下辈子,我一定报答你……哪怕一卷草席……” “死都死了,还说什么报答呢!”孟和桐看了许清墨一眼,眼中竟然透露了几分心疼。 许清墨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便没放在心上:“……谁知道呢,万一有下辈子呢……” “下辈子?若真的有下辈子,你给我做媳……” 许清墨听不到他说什么了,她缓缓的闭上眼睛,眼前逐渐黑暗。 真正的许清墨,终于死了! 那个曾经名扬五湖四海的女将,用最可笑的方式死了,死在了青楼,连为她收尸的,都是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纨绔子弟。 第3章 重生 许清墨是被一阵哭哭啼啼的声音吵醒的,她有些懊恼,活的时候没有清净日子过,死了以后怎么还成天有人在她坟头哭丧,她一个死人,你再怎么哭,她也不可能从土地爬上来安慰你啊! 就在她想要开口骂人的时候,她忽然想起来,许家人都已经死光了,是谁在她的坟头前哭丧呢? 许清墨有些疑惑地缓缓睁开眼,一睁眼就看到了面前粉色的床帐,她有些懵,好半晌都没反应过来,反倒是那个一直哭哭啼啼的女娃娃一把抱住了她:“姑娘,你可算是醒了,隔壁二爷的温大娘子他们都说要给你办丧事了,大娘子被他们气的一直哭,却没有半点法子……” 许清墨推开面前的女子,看着她许久,有些怀疑,有些不可思议:“花楹?” “姑娘,我是花楹啊,你怎么了?”花楹看着许清墨,一双眼睛哭的通红。 她抬手轻轻的摸了摸花楹的脸:“花楹?你真的是花楹?” “姑娘,是我啊,你怎么了……” 花楹明明早就死了,还死在了她的眼前,难道她是在地狱吗? 许清墨抬眼看着面前的床帐,这藕粉色,是她那个没出息的后娘最喜欢的颜色,她还总爱将她的屋子也装扮成这个颜色,她总是不大喜欢,可耐不住她的那个后娘喜欢的紧,只能由着她。 许清墨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那双手纤长白皙,光滑的没有一点茧子,这样的手,只在她没有上战场前出现过。 许清墨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是温热的,她还活着? 她还活着! 她活过来了,回到了她还在家做闺阁女儿的时候。 许清墨抬眼看着花楹,忽然想起,她十四岁的时候,就在她及笄礼前,她被隔壁二婶的女儿许清灵推下了河,差点淹死,她醒过来的时候,温大娘子竟然已经给她准备了棺材,而她那个没出息的后娘,被温大娘子逼得只知道哭,啥都不知道! “……我是不是,被许清灵推下了河?”许清墨抬眼看向花楹,试探性的问道。 花楹红着眼,不停的点头:“是,我亲眼看着二姑娘把姑娘你推下了河,可是到了温大娘子的嘴里,就成了是姑娘你自己贪玩落了水,奴婢百口莫辩,只能任由着他们颠倒黑白!” 是了,她是活过来了,回到了她十四岁尚未及笄的时候! 那么,这个时候,父亲还在世,兄长也还没有上战场,一切的一切,都还来得及! 许清墨满脸的震惊,她正要说些什么,却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了嘈杂声,其中便有她那个没出息的后娘哼哼唧唧的声音:“大夫只是说她昏迷,你们怎么就要给她发丧了,我们墨墨只是昏迷了……” 许清墨听着许大娘子的哼声,就一脸的无奈,她的这个后母,比她父亲小的多,成天的被她的几个妯娌欺负,今儿个,可不就是又欺负到她脸上来了! 许清墨都没能来得及多想,她的那个二婶婶就直接推开了她的房门,嘴里还嘀咕着:“……大夫都说不行了,那就趁早准备起来,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门一打开,温大娘子一眼就看到站在那里的许清墨,脸色骤然一变,许清墨眉头紧锁,一脸的怒意:“你说谁不行了?” 温大娘子直接被许清墨看的硬是把话憋了回去,温大娘子看着许清墨好半晌,满脸的震惊,过了好一会儿,才将笑容端了出来:“呀!你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啊,真是菩萨保佑,那大夫都说你不行了,我和你母亲正商量着要给你父亲寄信呢!” “是准备给我发了丧然后再跟我父亲说吧!”许清墨冷眼瞧着许温大娘子,脸色铁青。 许大娘子一看到许清墨,眼睛立马就红了,她赶紧走到许清墨身边,上看看下瞧瞧,确定许清墨没什么事了,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我就说你没事,你身体那么好,怎么可能呛几口水就不行了呢,都怪那个庸医乱说话,等你爹爹回来了,一定要去砸了他的铺子!” 许大娘子说着说着就开始哭了,许清墨有些无奈,但毕竟是自己的嫡母,虽然没出息的很,动不动的就哭哭啼啼,但是她这些年愣是哭哭啼啼的把自己养大了,也的确是辛苦。 许清墨捏着衣袖擦了擦许大娘子的眼泪,然后冷眼看向温大娘子:“婶婶现在是越来越威风了,自己的女儿把我推下了水,还颠倒黑白说是我自己掉下水的,我是瞎还是不会走路,长这么大了还能自己掉到水里?我看你们是怕东窗事发,到时候许清灵被二叔揍个半死,这才想着赶紧发丧,送我归西吧!” 温大娘子打心里怕这个许清墨,许清墨自己本身就是个厉害的,京城之中,哪家的千金姑娘不怵她几分,她是许家嫡支唯一的一个女儿,宠爱的厉害,外祖家更是清源何氏,虽然早已经不在京城了,可是百年大族,余威尚在! 而如今这位再娶的小许娘子也不是个好惹的,因为是家中幼女,脾气软糯些,可她的那些兄弟们,能文能武,没一个是好相与的,她也凭着宁远侯的名头得了个诰命,温大娘子原本想着趁早把许清墨的人送出去,那她怎么死的,都跟自己的女儿没关系了,只是她怎么都没想到,许清墨竟然醒了过来。 “哎呀,你可不能这么误会婶婶,实在是那个大夫胡说八道,婶婶也是真的以为你已经不行了,好在你已经醒了过来,既然醒过来了,那就是好事,那些话,你可千万别当真啊!”温大娘子赶紧说道,这个节骨眼上,可得把许清墨哄好了,不然闹了起来,吃亏的还是她们母女两个! 许清墨没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温大娘子,许家人都是硬骨气的,几代人的忠骨都埋进了许家祠堂,可在前世,这位许温大娘子的尸骨却没能进许家祠堂,不因为旁的,只是因为,她曾陷害自己的父亲。 第4章 落水 温大娘子被许清墨看的有些脚底生寒,许清墨到底是死过一次的人,看人的目光总有些不一样,更何况她还是一个在战场上历经百战的人。 “我自然不会当真!”许清墨笑了笑,然后看向许大夫人,“我没事了,只是我忽然落水,大约吓到了灵妹妹,母亲陪着我一起去看看?” 许大娘子并不想让许清墨去见许清灵,她从骨子里不喜欢这对母女,总觉得她们心思不正,可许清墨既然说要去看,她自然也是要陪着的,总不能再让许清灵推她女儿下水吧! “那我与你一起去,我带着你,你别怕!”许大娘子牵着许清墨的手,小小的人儿硬是挺着脊背,走在许清墨的身前。 许温大娘子自然明白许清墨这是要去兴师问罪了,赶紧拦着:“你这刚刚醒过来就好好休息,到处乱跑算怎么回事……” 许清墨看着拦在自己面前的许温大娘子,目光渐冷:“你要是不想让这件事情闹到我爹那里,你就给我让开!” 温大娘子被许清墨看的心肝一颤,浑身发寒,最后只得让开。 许家早就分了家,但是许清灵和许清墨的院子就隔了一堵墙,当年分家的时候,许家的几个嫡庶兄弟感情都很不错,就在院子里开了一道门,所以从这道门走过去,没一刻钟,就走到了许清灵的院子里。 许清灵因为把许清墨推下了水,害怕的不行,这会儿竟然发起了高烧,躲在被窝里不敢见人。 许清墨却不是那种会随随便便就放过你的人,她走进许清灵的院子,当着温大娘子的面,直接把许清灵从床上拎着起来,然后揪着她的头发将人拖到了湖边,温大娘子心疼的不行,奈何被许大夫人还有花楹拦的死死的,根本摸不到自己女儿的衣服。 许清灵在看到许清墨的那个瞬间,就吓得浑身颤抖,被许清墨揪着头发走到池塘边的时候,许清灵的脚都已经软了,她开始哭喊着求饶:“姐姐,堂姐,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会游泳,你放过我!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姐姐……” “哦!”许清墨看着许清灵,微微挑眉,然后抬手轻轻的推了一下许清灵的肩膀,“你不是故意的,但我是故意的!” “噗通”一声,许清灵被丢进了水里,赶来的温大娘子大声呼喊,给许大娘子吓得一激灵。 许清墨拉着花楹和许大娘子,头也没回的径直离开了。 花楹听着身后传来的呼喊声,乐的眼睛都只剩下一条缝了。 “有这么开心?”许清墨回头看向花楹。 “当然开心啊,成天的欺负姑娘!”花楹一想起许清灵,一脸的不满,“哪有她这么恶毒的人,和姑娘你一言不合就直接把人推到水里去,实在是太恶毒了!” 许大夫人抬头看了一眼许清墨,有些心疼:“你这刚醒过来就大动肝火的,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啊?” 许清墨看着许大娘子,忽然想起前世,她当着自己的面,直接撞死在父亲棺椁前的样子,心口一窒,她紧紧的握住许大娘子的手:“我好的很,母亲不是知道,我身体向来好,壮的跟头牛似的!” 许大娘子微微皱眉:“乱说什么,好好一个小姑娘,怎么可能壮的跟头牛似的?清灵也真的是太不像话了,竟然把你推下河去,真的是,太不懂事了!” 许清墨微微垂眼,眸中目光清冷:“她可不是什么不懂事,她就是太懂事了,才会做出这种不知所谓的事情来!” 许清灵和她母亲在前世做的那些事,许清墨历历在目,许清灵不满自己的父亲是许家庶子,勾结外人几次三番想要害死自己的父亲兄长,包括这一次忽然推自己下水,说到底也不过就是她们两个年岁相仿,许清灵担心她阻拦了她的大好姻缘罢了! 回到房里,许大娘子本想陪陪许清墨的,奈何她屁股都还没有坐热,就被管家请走了,许大娘子过门有十年了,因为怕许清墨不喜,所以一直没有再育,虽然性子软糯,但为人处世倒也圆滑,将府里的事务打理的井井有条。 许清墨看着许大夫人离开的背影,满脑子都是她头破血流的拉着自己的手,告诉自己要好好活下去的样子,许清墨心里一阵一阵的酸楚,她从来没有想过,那么软软糯糯的一个小人儿,赴死的时候,竟然可以那么的决绝。 “你父亲前些日子来信,说再过些日子就回来了,陛下派他去查盐税的事情,一去就是大半年的,可算是要回来了!”许大夫人想起这件事情,就忍不住抹眼泪,“你说,你要是出事了,你让我怎么跟你父亲交代!” 许清墨一看就知道她的这位后娘多半又要哭哭啼啼的絮叨许久,她正觉得烦,花楹就上前扶住许大娘子:“大娘子,你可别再哭了,明儿个,大公子可就要回来了,你这么一哭,明天肿着眼睛,大公子又要担心了!” 许大娘子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擦了眼泪:“是,是我忘记了,不能让泉哥儿看见我这样子,不然指不定又要去隔壁闹腾了!” “那大娘子你赶紧回去敷敷眼睛,姑娘这里,有奴婢照顾着呢!”花楹笑着安慰道。 好不容易送走了许大娘子,花楹本想留下来照顾许清墨的,但是也被许清墨给支走了,许清墨一个人坐在屋子里,看着桌子上的那套琉璃茶具,那是他父亲南征北战时给她带回来的。 许清墨有些懵,她忽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梦,还是之前发生的那些事都是梦,她明明记得自己已经死了,为什么她会回到她十四岁这一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在许清墨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她忽然感受到自己的脚有点发烫,她脱掉脚上的鞋袜,然后就看到了脚背的星星点点,那一点点的泛红,分明是被香炉灰烫伤的痕迹。 第5章 堕胎药 许清墨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尖叫出声,她回来了,她是真的回来了,而脚上的烫伤分明就是在告诉她,那些事情都是真实发生过的,而她现在,也是真的回来了! 所以,许家还没有覆灭,她的父亲,她的兄长,都还尚在人间,一切都还有机会,一切的一切都还有机会! 许清墨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她给自己倒茶水,却因为手止不住的颤抖而将水洒在了手上,滚烫的茶水落在她的手上,烫的她一个激灵,也就是这么一个激灵,让她慢慢冷静了下来。 许清墨放下手里的茶杯,还是回忆这一年,到底还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记得自己落了水以后,醒来的时候,温大娘子已经准备给她发丧,那个时候她人还是昏昏沉沉的,所以也没能给许清灵一点教训,这件事,就与曾经大不相同,后来,大哥就从军中回来,大哥知道她被许清灵推下水以后,将许清灵丢下水,算是给她报了仇。 但是这个时候的许清灵已经和户部尚书的嫡幼子有了首尾,那位富贵子弟为了给许清灵出这口恶气,设计将她的大哥骗到花会,十几个人灌醉了许延泉,将一个得了花柳病的女子同他睡在一起。 因为吃了酒,许延泉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向来正直,觉得是自己耽误了这个姑娘,便硬着头皮将她带回了府上,并且给了她一个名分。 但也正是因为这件事,让许延泉一直都没能娶上一个好人家的媳妇。 最后许延泉战死沙场,竟然是这位花娘为许延泉扶的灵。 许清墨目光微沉,她的哥哥一身傲骨,正气盎然,却中了小人的暗算,名声尽毁,这辈子,虽然是她把许清灵丢下了水,但是未必人家就肯放过她大哥。 许清墨沉思,手指轻轻地在桌面上敲打,良久以后,她轻声喊道:“花楹!” 花楹赶紧走进来:“姑娘……” “派个人去盯着许清灵的院子!”许清墨抬眼看向花楹,“一定是要信的过的!” 花楹有些惊讶,自家的小姐,一直以来都是最直来直往的,什么事情都是摆在明面上的,但也就是因为这样,总是会在暗处吃一下亏,所以许清墨忽然让花楹派人去盯着许清灵的时候,花楹都有一些反应不过来。 花楹许久都没有动静,许清墨就知道是自己的举动太反常了,便解释道:“她都敢推我下水了,谁知道她会不会再做些什么事情来害我!盯着她一些,我也好放心一些!” 花楹这才应下:“姑娘早该这样了,我这就去!” 花楹离开以后,许清墨看着自己面前的茶盏发愣,她自幼熟读兵法,甚至比她大哥都要强一些,但是她和她大哥一样,从小到大都是被父亲教养,所听到的,最多的就是,做人要光明磊落。 所以在面对内宅里的肮脏手段,许清墨总是不屑,可前世,正是她不屑的内宅手段,将许家一步一步推向灭亡。 花楹前脚才派人去盯着许清灵,后脚,许清灵的贴身丫鬟就悄悄的出门,出门的是许清灵跟前的一等丫鬟,可那丫鬟偏偏换了粗使丫鬟的装扮走了出去,是个人都看的出来这个事情有问题。 更何况花楹派去盯着许清灵的,还是他们这里最机灵的曲莲。 曲莲年岁小,却是个顶聪明的,跟在许清墨身边读书写字,大约是从小跟着许清墨,性子都有几分相像,火急火燎的回来,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便赶紧说道:“二姑娘跟前的风铃偷偷摸摸的出去了,奴婢让小厮偷偷跟着,愣是等她回来了,才来和姑娘禀报!” 花楹看着曲莲满头的汗,赶紧拿起帕子,给曲莲擦汗:“那你也收拾收拾,这么风尘仆仆的,就不怕惊着姑娘?” 曲莲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去打水洗脸,花楹看着曲莲这幅急冲冲的样子,还是有点无奈,曲莲虽然机灵,但是毕竟年纪小,很多事情还是做的没那么妥当。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曲莲就赶了回来,大致的事情花楹已经和许清墨提过,所以这会儿,她正坐着,等着曲莲来将事情说清楚。 曲莲掀开帘子进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许清墨,对着她行了一个规规矩矩的礼,然后说道:“姑娘!” 许清墨点了点头,然后看了一眼花楹,花楹便走了出去,将外头的婢女都赶了出去,小心的关上了们,然后走回到许清墨身边,她这才看向曲莲:“说吧!” “花楹姐姐让奴婢去盯着二房,奴婢刚去没多久,就看到二姑娘身边的风铃偷偷摸摸的出去了,原本婢子出去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但是风铃的举止太过奇怪了,奴婢便让信的过的小厮一起跟了出去!”曲莲看着许清墨轻声说道。 许清墨点了点头,示意曲莲接着说。 “等到小厮回来,奴婢才知道,那风铃竟然是去替二姑娘送信物的!”曲莲微微皱眉,“那小厮也是个聪明人,使了些银子,就哄得那门房把什么事情都说了出来,原来户部尚书的嫡幼子在几个月前的花会上看上了二姑娘,便托人给二姑娘送了信物,一来二去的,两人竟然是有了些联系!” 许清墨微微皱眉,却也没有打断曲莲。 “那门房虽然只是看管着门户,但是家里头的亲戚却是尚书府里头得了脸的老人,他也是因为这隔了好几代的关系,才得了这么个活计,所以里头的事情总是比旁人知道的多一些,他与小厮说,前些日子,他们家公子,还让人往咱们府上送过药!”曲莲微微低下头,“听说,是堕胎药!” 许清墨猛地站起身,手里的杯盏也在瞬间,被捏了个粉碎。 尖锐的瓷片划破了许清墨的掌心,鲜血瞬间喷涌而出,花楹吓了一跳,赶紧对着曲莲喊道:“愣着做什么,赶紧去请大夫……” 第6章 药渣 “等一等!”许清墨立即喝止花楹。 花楹满脸担忧:“姑娘……” 许清墨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然后说道:“许清灵被我丢进水里以后,可是请过大夫?” “说来也是奇怪,平日里最是娇贵的二姑娘,这回竟然没有请过大夫!”曲莲这才忽然想起来,许清灵竟然真的是没有请过大夫,真真是奇了怪了! 许清墨看着自己满是鲜血的手,随手拿了花楹怀里的手帕,将伤口包住,便坐了回去:“落了水不知道请大夫,倒是记得给尚书府的那个纨绔递信,还真是我的好妹妹啊!” 花楹和曲莲都是聪明人,哪里能猜不到这个事情的原由,只是兹事体大,他们不过是婢子,这种事情,她们哪里敢开口说什么。 许清墨坐在那里想了许久,然后开口道“去,去找一找那个门房所说的那贴药,有一些事情我们也不能听别人的一面之词,凡事都要讲究证据。” 花楹细细的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说道:“姑娘,这个事情,我们是不是还是当做不知道比较好?这个事情若是闹开了,许家的所有姑娘,怕是都要,都要一根白绫以证清白了。” 许清墨看向花楹,她当然知道花楹说的是对的,但是眼下,她要做的,就是不能让自己的大哥被那些纨绔盯上:“若这个事情是真的,我父亲是家主,二叔也是明辨是非的,自然会在府上解决,若是真的闹开了,大不了绞死了她,我许家还落个家风严谨!” “姑娘……”大约是许清墨说这番话的时候,眼神中透露了几分杀气,花楹竟然也有几分被吓到。 许清墨看了一眼花楹以后,微微收敛外露的杀气,轻声说道:“你想得到的事情,她许清灵难道会想不到吗?如果逼急了她,你觉得她不会拿全家人的名声来威胁我父亲吗?与其到时候被她威胁,倒不如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上。” 花楹这才点了点头:“奴婢这就去办!” 花楹走了以后,曲莲就那么站在那里,她扣着自己的手指,有些紧张,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要做些什么。 “明天你到屋子里头来伺候吧!”许清墨淡淡的说道。 曲莲愣了一下,满脸的震惊:“姑娘……” “只是你该读的书还是要读,该学的字,还是要学!”许清墨看着曲莲,笑了笑。 前世的时候,许家家破人亡,她披麻戴孝上了战场,被困陷阱,就是这个小丫头,带着十几个许家内宅的婢子,拼死把她救了出来,十几个女子,只有她一个人,带着昏迷不醒的许清墨逃了出来。 曲莲聪慧,只是性子跳脱急躁,在内院里,如此的丫头大多得不到重用,所以就算是许清墨也没发现,这个丫头不仅聪明,而且读书习武,一样都没落下,最后竟然拼着一死,救了自己一命。 只是最后,因为她错信太子,落了个客死异乡的下场。 许清灵到底是个聪明人,没能让花楹找到那副药的药方,但是花楹壮着胆子,买通了许清灵院子里的粗使丫头,在他们埋药渣的地方做了标记,然后趁着深更半夜的时候,带上曲莲一起去把那块地方挖了出来。 挖药渣的时候,花楹气的牙痒痒,不为别的,只是恨毒了这位二姑娘,要不说这些年许清墨怎么就能在许清灵身上吃那么多亏呢,她做事谨慎也就算了,而且尤其恶毒,这种药竟然让人偷偷的埋在了许清墨的院子里。 “二姑娘真的是死性不改,都烧成那样了,竟然还想着害咱们的姑娘!”曲莲气的咬牙切齿,“要不是我们留了一手,到时候东窗事发,在我们院子里挖出这东西,咱们姑娘真的浑身张满嘴都说不清楚了!” 花楹咬着牙不说话,只是仔仔细细的将地里的残渣一点一点的收拾干净,再把挖开的土埋好,不让任何人看出来这里有半点的异样。 花楹拿着药渣回到厢房的时候,站在那里,气的脸都有些发红。 许清墨看着两个不怎么开心的丫头,再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药渣,忍不住笑道:“你们丧着个脸是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快不行了呢!” “姑娘!”花楹气的眼睛都有些红了,“二姑娘实在是太过分了,自己不知廉耻也就罢了,竟然还敢把这种东西放在我们的院子里,这是摆明了想要陷害姑娘!” “她陷害我的还少吗?”许清墨倒是满脸的不在乎,“你与她有什么好生气的!” 花楹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有些委屈。 许清墨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从荷包里拿出一小颗碎了半颗的珍珠,丢进了药渣里,花楹看着许清墨的举动,有些惊讶,便凑过去细细的看了看,珍珠珍贵,眼前的这颗珍珠微微泛黄,看起来也并不是很圆润,显然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花楹还在细看的时候,曲莲已经反应了过来:“这不是二姑娘院子里那个二等丫头的东西吗?” “嗯!”许清墨淡淡的应了一声,“先前丢许清灵到河里的时候,顺手摘的,不过用的力气大了些,碎了小半颗,不过这样倒是显得更真实些!” 花楹立刻就反应了过来:“姑娘,你这是早就知道……” “我不知道!”许清墨摇头,“只是觉得,他们不会那么简单的放过我而已!” 花楹沉默良久,然后问道:“姑娘,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仔细盯着,到底是死了个孩子,她总是要出去见一见那个孩子的父亲的!”许清墨低垂着眸子,淡淡的看着面前的那个杯盏,“我们要做的事情就是等着!” 花楹看着如此的许清墨,忽然觉得有些陌生,眼前的姑娘依旧是姑娘,但是却在一夜之间沉稳了许多,若是之前,姑娘就算知道了这些事情,也只会把事情推出去,丢给许大娘子,然后就不会再管这些事情了。 第7章 糖葫芦 许清墨察觉到了花楹的目光,沉默了半晌,然后轻声说道:“她都敢要我的性命了,你觉得她一个女儿家有这么大的胆量,她的背后必定有人,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后宅之事,没我们想的那么简单!我以前只是觉得她小打小闹,懒得与她计较,但是她既然已经与许家分了心,那她的所作所为,可就不是小打小闹了!” 花楹恍然大悟。 许清墨熟读四书五经,能文能武,许大将军曾经不止一次惋惜,说许清墨生做女儿生,若是她生做男儿身,必然会是一个能文能武的谋将,可护一方太平。 这些年,二姑娘闹腾的那些事,姑娘从来都是知道的,只是不屑与她与争那些钗环衣裙,她向来不看重那些,只觉得,若是许清灵喜欢,那边由着她拿去就是了,不过都是些身外之物。 但是这一次,许清灵竟然想要谋害许清墨,若是被他们算计成功了,那么接下来,他们想要的,可就不是那些身外之物了。 许清墨看着花楹一点点明亮的目光,知道她是明白了,便点了点头,然后挥了挥手:“你们去休息吧,明日大哥回来,别到时候一个个都愁眉苦脸的!” 花楹想起自家那位把姑娘放在掌心上宠爱的大哥儿,眉眼都带了笑:“花楹知道了,姑娘也早些休息!” 花楹服侍许清墨躺下以后,就离开了,许清墨躺在这张满是粉嫩床幔的床上,依旧有些恍惚,好不容易睡着了,梦中却总是那些倒戈铁马。 梦中时光荏苒,她似乎是一缕轻魂,她看到了自己的墓碑,无名无姓,自然也无人祭拜,许清墨想,这大约便是自己死后的模样。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皇帝驾崩,太子登基,谢苏羡终于还是坐上了那个他魂牵梦绕的位置。 许清墨坐在自己的无名碑上,有些呆滞,不悲不喜,大约亡魂就是如此,没了什么七情六欲。 只是许清墨怎么都没有想到,作为一个无名碑的她,竟然在某一日,迎来了一个人的祭拜。 没有酒肉,没有纸钱,只有一串糖葫芦。 许清墨看着眼前这个潦倒的男人许久,才想起来,这就是那个给了她一卷草席,还给她立了个无名碑的人——孟和桐。 许清墨看着孟和桐许久,只觉得好笑,好好的一个纨绔,竟然变得这么潦倒,纵然他不学无术,但是家中的那些的金银财宝,总是能让他此生无忧的,难不成是染上了什么不得了的恶习,输光了家长的银钱? “我娘死了!”孟和桐的声音很轻,轻的许清墨差点没有听到。 许清墨就坐在自己的石碑前,就这么看着孟和桐,而孟和桐低着头,自顾自的说道:“我知道她怪我,怪我害死父亲……可她不说,只是依旧像从前那些对我,关怀我……哪怕她骂我一顿,打我一顿,也好过在我面前强颜欢笑不是……” 孟和桐说的细细碎碎,许清墨只听了个大概,他大约是在悔恨自己害死永昌侯的事情。 许清墨并不知道永昌侯府曾经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永昌侯离世后,这位世子爷一直不肯袭爵,每日里只知道醉生梦死。 随后,孟和桐便走了。 许清墨看着地上的那串糖葫芦,有些发愣,没过多久,就有附近的小乞儿来捡走了这串糖葫芦。 许清墨看着那串沾了灰尘的糖葫芦,忽然有些想念那个味道。 后来,这位世子爷便时常来,每次来,都会带一串糖葫芦,虽然许清墨不知道,这位世子爷为什么尤其钟情给她带糖葫芦,但是有人能记得她,她也挺开心的。 那是一个雨天,孟和桐来了,这一次,他多带了一串糖葫芦,一串给许清墨,一串他自己一口一口的吃了,那一日,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石碑,他似乎消瘦了许多。 就在孟和桐吃完那串糖葫芦以后,许清墨听到孟和桐说:“你说,你一个能带刀上战场的女人,怎么就输给了谢苏羡那个狗杂碎呢?” 许清墨愣着了,她愣愣的看着孟和桐,而就在那个瞬间,孟和桐抬起头来,雨幕中,两个人的目光撞在一起,远处一声天雷,许清墨在孟和桐的眼中看到了自己! “墨墨!” 许清墨猛然惊醒,而她的身边,坐着的,正是连夜赶回来的许延泉,许清墨有些懵:“大哥?” 许延泉满眼的担心:“我听说你落水了,可是无碍了?” “早就无碍了!”许清墨看着许延泉,忽然看到他脖子上的伤口,目光骤然变了,“大哥,你的脖子怎么受伤了?” “嗯?”许延泉顿了顿,摸了摸脖子,随后反应过来,“回来的时候听说你落水了,就快马加鞭的回来,路上的碎石崩起来,划伤的,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伤口!” 许清墨这才松了口气,定睛一看,才发现许延泉浑身尘土,俨然是快马加鞭赶回来的:“大哥可是还未去陛下那里?” “还未去,一路上只想着你落水的事情,旁的事情都先等一等!”许延泉看着许清墨,轻声说道。 许清墨皱眉,赶紧起身,推着许延泉往外走:“那可不成,大哥快些去宫里,去面圣……衣裳也不要换了,就这般去,快些!” 许延泉有些懵:“这是怎么了,这次的事情你大哥我办的很好,陛下不会为难我的!” 许清墨自然知道皇帝不会为难许延泉,毕竟现在的许家如日中天,可是前世里,许清墨清晰的记得,许延泉出事的时候,有一份奏折,写的便是许延泉渎职,办事回京不先禀报事务,而是回了家,对皇帝,对朝堂不忠,不敬! “朝中大事要紧,你快些去!”许清墨有些恼火,用了些力气,才把许延泉推了出去。 花楹虽然不明白许清墨这是什么意思,但是也没有多问,她知道许清墨向来是个心里有打算的,她让许延泉先去陛下前汇报事务,总是有她的想法的。 第8章 人言可畏 许延泉走了以后,许清墨便再也睡不着了,她脑海里满是梦中最后的那个对视,她很确定,那个时候的孟和桐,是真的看到了她。 许延泉进宫面圣,许清墨便披了件衣服坐在院子里,等着许延泉回来。 许久以后,就在花楹有些昏昏欲睡的时候,许清墨忽然开口道:“花楹!” “姑娘!”花楹随即回过神来。 许清墨看着花楹的样子,便知道她是困了,便笑着说道:“你赶紧回去睡吧,我就等一会儿,等大哥回来了,我就去睡了!” “姑娘,我不困,我在这里陪着姑娘!”花楹强撑着睡意,轻声说道。 许清墨也不强求,只是笑了笑。 许延泉回来的时候,天微亮,他看着坐在院子里的许清墨,眉头紧锁,赶紧解下身上的披风,裹在了许清墨的身上:“你坐在这里做什么!” 许清墨抬头看向许延泉, 许清墨轻轻的笑了笑:“屋子里头反倒闷得慌,我太想念大哥了,只想赶紧等到大哥回来,第一眼就能看到大哥!” 许清墨虽然平日里大大咧咧的,和他这个大哥也很是亲近,但是却很少说这些话,许延泉平日里虽然很宝贝这个妹妹,但是自己的妹妹性子太刚硬,平日里他也曾羡慕过人家那些娇娇滴滴会撒娇的妹妹。 可真的当许清墨像小时候那样,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自己的时候,许延泉只觉得自己的心疼的不得了,自己最宝贝的就这么一个妹妹,他是最了解的,但凡心里没那么委屈,都不可能这么看着自己。 许延泉心疼坏了,伸出手拍了拍许清墨的肩膀:“别怕,大哥回来了,许清灵那个臭丫头,竟然敢推你下水,我这就去教训他!” 许延泉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说走就走,许清墨差点没反应过来,好在她眼疾手快把人拉住了:“大哥可别再去了,我早就教训过她了,直接把她丢水里去了!她这会儿可能还在发烧呢!” 许延泉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大笑起来:“不亏是我妹妹,就不带吃亏的!” 许清墨看着眼前大笑的许延泉,脑海里划过他满脸血污躺在那里的样子,心里猛地窒息:“大哥!” “嗯?”许延泉看着许清墨,顿了顿,“怎么了?” “前些日子,我听许清灵说,京城的府上总是会举办一些诗会,酒会,我许久不曾出去玩了,到时候,若是有人请你去,你带上我呗!”许清墨拉着许延泉的手,轻声说道。 许延泉看着许清墨亮晶晶的眼睛,有些无奈的揉了揉一下许清墨的头:“你若是觉得无趣了,大可以下帖子让你那些玩的好的手帕交一起来府上玩的!” 许清墨轻轻晃了晃许延泉的手:“那多麻烦啊,我还得收拾,去别人那里玩,结束了回去便是了,多好!” 许延泉看着许清墨略带稚嫩的脸,哪里还会说什么,只得赶紧应下:“好好好,若是有什么诗会,我一定带你一起去!” 许清墨立即就笑了,许是心里松了劲儿,竟然有些犯困了,开始打哈欠,许延泉看着许清墨眼底的青黑,心疼的不得了,便赶紧说道:“你去睡一会儿,我去给母亲请安!” 许清墨点了点头,许延泉担心许清墨的身子,回来以后就直接去了许清墨哪里,然后就被许清墨赶去面圣了,一直没去见主母,虽然许大娘子并不是会在意这些礼节的人,但是人言可畏,该做的礼数,还是周到些的好。 许延泉去见许大娘子的时候,花楹就服侍许清墨睡下,她现下身子还没全好,就算不去请安,旁人也不会说什么。 服侍许清墨休息的时候,一旁的花楹忍不住问道:“姑娘,往日里,你是最不喜欢去那些诗会的,今儿个,怎么想起来让大哥儿带着一起去了?” “那些诗会,着实没什么好去的,不过是一群没见过众生百态的富家子弟,在那里风花雪月罢了!”许清墨冷笑一声,“只不过,许清灵如今出了事,他那个相好的,总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吧!” 花楹恍然大悟:“姑娘是怕他们对大哥儿做些什么?” 许清墨看向花楹,目光微冷:“许清灵是被我丢下水的,但是平日里,我也甚少出门,就算出去,也只是去马场骑马,他们找不到出气筒,指不定就会对我大哥出手,我大哥行伍多年,性子直爽,对这些小人,总是不怎么防备的!” 花楹沉重的点了点头,因为侯爷性子淡,府上没什么花花绿绿的女人,所以将两个儿女都养的性子耿直,豪爽,可也就是因为如此的性子,许清墨才总是会在许清灵的手上吃些亏,京城之中,后院肮脏的人家多了去了,京城外的义庄上,每日都会多些后宅女子的尸身。 许清灵既然敢以清白之身勾搭男子,她就没有什么敢做不出来的,万一使了什么手段,大哥儿又没有防备,指不定就要中了暗算。 花楹想了想,还是有些担心:“姑娘,我们要不要和您的外祖说一说咱们府上的事情啊?” 花楹说的外祖,自然是许清墨的嫡亲外祖,清源何氏,何氏一族是百年大族,虽然几年前已经离开京城,但是那毕竟是根基深厚的大家族,许清墨的祖母如今依旧是何家的当家主母,凡事与她商量,总是没有坏处的! 许清墨却只是摇了摇头;“外祖母年事以高,几个舅舅如今还没能在朝堂上站稳脚跟,她顾着何家就已经是劳心劳力,不好再让她为了我这点事情操心的!” 花楹想了想,也没有再说什么。 花楹是家生子,她的母亲早些年便是许清墨嫡亲母亲的贴身婢女,原本是得了赏赐,脱了奴籍嫁了出去的,却不想她母亲也是个苦命人,生她的时候,难产而死,她那个父亲没过多久,就又重新娶了一房,花楹没人教养,在村子里讨吃的。 第9章 小门小户 还是已故的何大娘子将她抱了回来,养在了许清墨的身边,虽说是大丫头,却并不是奴籍,后来,花楹的外祖母从何家传来消息,让花楹随她回去,花楹却记着何大娘子的好,待在了许清墨的身边,一待,就是一辈子。 花楹离开以后,便回了自己的屋子,她是大丫头,在院子里,有自己的厢房,虽然没那么大,但是足够温馨舒适,昨天夜里她值了夜,姑娘现在去休息了,她便也能回去休息一会儿。 花楹回到屋子里,喝了一杯凉茶,坐了好一会儿,还是决定给在何家做事的舅家写了一封信,等到花楹写好了信,托人送出去以后,已经过了大半个时辰,她去许清墨的屋子里看了看,见她已经睡熟了,便放心的走了出来。 正巧曲莲准备去屋子里打扫,遇上了从姑娘房里出来的花楹:“花楹,你怎么还不去休息啊?你昨天夜里守了一宿,这会儿该好好休息一下的!” “姑娘刚落水不久,虽然看起来没什么事了,但是我总是不大放心,就来看一下!”花楹对着曲莲轻声说道,“平日里,你大多时候都在这个院子里,你多注意些,别让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混进来!” 曲莲自然明白花楹是什么意思,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你放心!” 曲莲在许清墨的屋子里已经好些年了,只是平日里总是咋咋呼呼的,所以一直都在屋子外头伺候着,很少进姑娘的屋子,这一次,曲莲办的事都很仔细,而且就因为他平日里总是咋咋呼呼的,旁人反倒不怎么防备她,事情办起来反倒容易许多。 花楹笑了笑,然后回了自己的屋子。 许清墨在屋子里睡了一整天,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还是被外头的嘈杂声吵醒的,许清墨摸索着从有些昏暗的屋子里走出来,一走出房门,就听到许清灵那个母亲拉着许延泉哭哭啼啼的说着她把许清灵丢进水里的事情。 “……清灵只是不小心,她怎么就能这么直接把清灵丢进水里呢,她年纪小,不懂事,她怎么可以和清灵这么计较,你是她的大哥,那也是我们清灵的大哥……” “所以呢?”许清墨慢慢悠悠的走出去,抱着手臂,冷冷的看着温大娘子。 温大娘子早些年的时候,一共生了三个孩子,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可惜这位温大娘子命里无子,那两个孩子一个没出月子,呛奶呛死了,一个好不容易长到三岁了,被她喂了一口汤圆,噎死了! 后来,温大娘子对这个唯一的女儿,那是百依百顺,不论她要什么,都想尽办法满足,不愿意读那些圣贤书,那便不读,渐渐的,就将许清灵养的不明事理,每日里,除了与旁的千金小姐攀比,就是风花雪月的,一点都不像是许家的儿女。 温大娘子肯定是一直到许延泉回来,就去堵人了,许延泉肯定也是躲了许久,最后被温大娘子,在自己的院子门口抓住了。 温大娘子看到许清墨的时候,先是愣了半晌,然后挺了挺胸脯,深吸一口气,随后就红了眼,满脸委屈的看向许延泉:“延泉,你是侯爷唯一的儿子,如今你二叔不在,我和清灵没有谁可以依靠的,你二叔是庶出,凡事,我们都小心翼翼……” “小心翼翼的害死我吗?”许清墨冷眼看着温大娘子,“你们若是把你们那些心思放在别的地方,什么事情都能做的很厉害了吧!” “早些时候,婆母还没去世的时候,就曾和我说过,说温家是小门户出生,就算是嫡女,也透着一股子小家子气,要不是二叔眼皮子浅,偏偏瞧上了温家的嫡次女,我们许家到底也是看不上温家这种门庭的!”许大娘子听说温大娘子拉着许延泉没完没了的时候,就赶紧跑了过来。 温大娘子娘家只是个小官,早些年的时候,虽然许二只是个庶子,但是出身侯府,再怎么样,也是轮不到温家人和许家做亲家的,只是许二偏偏瞧上了这个娇气做作的温大小姐,哭着求着,让老夫人出面求亲。 老夫人到底只是个主母,并不是许二的亲生母亲,许多事,也不好管的太多,只得应下,后来许二成婚,虽然老夫人依旧看不上温大娘子的那些做派,但是到底,温大娘子也是一连失去了两个孩子,都是做母亲的,难免于心不忍,便也很少为难他,后来分了家,也就更不会去干涉他们。 温大娘子平生最讨厌的,就是旁人说她的娘家,早些年的时候,她也是用了手段,才能嫁给许二的,那个时候,她心气高,诗会的时候,她原本是想与侯爷套近乎的,但是侯爷是个榆木脑袋,并不搭理她,她这才,把目光放在了许二的身上。 许二是个庶出,又对侯爷唯命是从,以至于这些年,温大娘子一直抬不起头来了,好不容易等着许清墨的母亲过世了,以为自己能掌家了,却不想那个老不死的,竟然赶在那个时候分了家,她掌着侯府的家,让她一点便宜都没有占到不说,还被分了家! 后来老夫人身子渐渐不好了,温大娘子原本想着,媳妇熬成婆,却不想老夫人临死还给侯爷找了个家世半点不输许清墨亲娘的续房。 温大娘子这些年在许家一直抬不起头,恨极了旁人说他们的身世,平日里许大娘子也尤其的好说话,只是她尤其的宝贝侯爷的这两个孩子,温大娘子先是惯着许清灵推许清墨入水,如今,又抓着许延泉不依不饶的! “大夫人,你不能这般说话,我,我温家是不如你娘家,但我们好歹也是妯娌,你……你……” “你也知道我们是妯娌啊!”许大夫人冷眼瞧着温大娘子,“前些日子,听我母亲说,你那个外放的大哥,求到了我兄长那里,似乎是在外头惹了什么祸事,据说事情还不小,我原本想着,大家都是亲戚,帮把手也没什么的,不过如今看来,你温大娘子并不想和我做亲戚啊!” 第10章 弟弟妹妹 “二婶哪里还会顾着她的娘家人,她满心满眼只有她那个宝贝女儿,她自己日子安生的过着,怎么会想得到她的那些哥哥嫂嫂还有老母亲呢!”许清墨瞥了一眼温大娘子,冷飕飕的说道。 温大娘子立刻就忘了自己原本想要说什么了,张了张嘴,不知道是应该反驳许清墨呢,还是要先给自己的娘家人求情。 她兄长的事情,温大娘子自然是知道的,所以这一次,才没有去许大娘子跟前闹,也想尽办法的讨好许大娘子,想着许延泉难得回来,她这个大侄子,虽然偏爱许清墨,但是真的教训许清墨的时候,也是下手很厉害的! 温大娘子原本想着,挑唆许延泉教训许清墨,让他们兄妹不和,这才一大早的就在去往许清墨院子的必经之路堵着,就是为了堵住许延泉,谁想到,许大娘子竟然会来的这么早。 “我,我……”温大娘子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而眼前的三个人,也并没有想要送她一个顺水人情,给她一个台阶下。 最后还是温大娘子身边的婢女有眼力界,开口道:“大娘子,天色不早了,我们该去姑娘那里看看了,说不定姑娘已经醒过来了!” 温大娘子虽然不甘心,但是眼下也只能踩着这个台阶下:“走吧!” 许大娘子看着温大娘子离开,然后回过头看向许清墨:“也不知道你二婶怎么想的,把一个女儿惯得无法无天的,也不怕以后惹出祸事来!” “你的女儿懂事不就是了,你管别人做什么?”许清墨抱着手臂,睡眼惺忪。 许大娘子看着许清墨不修边幅的样子,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你好歹也是个女儿家,怎么就不能稍微注意一下自己的样子呢!” 话音刚落,花楹才慌慌忙忙的跑来,想来是起的太急了,眉毛竟然有一半没一半的,显然是没有装扮好:“大娘子!” “你怎么也是这副德行?”许大娘子一看到花楹的样子,眉毛都挑高了,随后回头看向许清墨,“你这个小妮子是怎么回事,花楹原本是最守规矩的,你看看跟着你,都变得这么的,这么的……不拘小节了!” 许大娘子性子好,虽然管的严厉,但是对下人们几乎从不打骂,就算是责备,也很考究用词,许清墨走到花楹身边,将头靠在花楹身上:“我觉得不拘小节就挺好,大哥,也很不拘小节啊!” 许大娘子猛地回头,然后就看到许延泉的领子外翻了出来,许大娘子心里的那股子气就直接卸了:“你们兄妹两个,一个早就该娶妻了,迟迟没娶妻,一个马上就要及笄了,还野的跟个猴子似的,真是……真是……” “真是太为难你了!”许清墨顺着许大娘子的话说下去,然后忽然开口道,“那母亲,不如再生个听话的弟弟妹妹?” 许清墨这话一出,不仅是许大娘子,就连许延泉都有些震惊:“墨墨,你说什么?” 许清墨却是满脸的随意:“我都这么大了,也用不着母亲照顾了,母亲总该给自己生个孩子吧!不论是男孩还是女孩,再生个一两个,也挺好的!” 许大娘子看着许清墨许久,最后微微红了眼:“你就不怕我生了自己的孩子,就对你们不好了?” 许清墨看向许大娘子,满脸的认真:“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这跟生不生孩子有什么干系呢?再说了,难道母亲生了孩子,就对我和大哥不好了?” 许大娘子笑了起来,只是一双眼睛,依旧是红彤彤的:“这个事咱们不说,往后再去说这个事情!” 许清墨也只是点到为止,其实许大娘子一直没能有自己的孩子,和许清墨多多少少有些关系的,她小的时候不懂事,大哥和父亲也没有时间照顾她,便是只有十几岁的许大娘子照顾着。 那个时候的许清墨不明白,为什么她的母亲换了一个人,为什么她要叫那个并不熟悉的人母亲,她总是不明白,总是与她作对,可许大娘子,明明自己也还很年轻,却耐着性子教养许清墨,虽然没能把她教的温柔贤淑,但是起码,性子没有走歪。 可也是因为许清墨小的时候一直不喜欢许大娘子,所以成婚多年,许大娘子也一直没有生养自己的孩子,怕有了自己的孩子,就没有精力去照顾许清墨了。 许清墨心里记着,也愧疚着,所以借着玩笑话的样子,就这么说了出来。 “大哥这么一大早的来我这里,是有什么事吗?”许清墨看向许延泉,转移了话题。 “圣上让我休息几日,我想着带你去城里逛一逛,给我妹妹买一些漂亮的锦缎,精致的珠钗,总归的,得给我的宝贝妹妹宠着一些!”许延泉看着许清墨,笑着说道。 珠宝钗环,锦缎良衣,这些东西,她从小到大都不在乎这些东西,但是能光明正大出街去玩,许清墨还是很高兴的:“你不早说,我这就去换衣服!” 许清墨拉着花楹就跑了回去,许延泉回头看了看许大娘子,有些奇怪:“墨墨很久没出去玩了吗?” 许大娘子摇头:“她那个性子你还不知道吗?三天两头的跑出去,不过最近倒是乖乖的待在家里,毕竟能和她玩的上的姑娘也没几个!” 这个话听起来虽然有些怪怪的,但也是事实,许清墨性子爽朗,出去玩的时候,不是骑马就是去射箭,也很少带随从,京城里能跟她玩的上也都是那几个武将的女儿。 许清墨的性子和那些娇娇弱弱的千金小姐玩不到一块,毕竟人家在那里风花雪月的时候,许清墨在那里耍枪弄剑的,因为这个事情,许大娘子已经和侯爷吵了好几次的架,说若不是他们父子的缘故,许清墨好好的一个姑娘家,怎么可能会养成这么一个假小子。 许延泉倒是不在意:“那些姑娘家娘们唧唧的,和她们也没什么好玩的,屁大点事哼哼唧唧的,墨墨这样挺好! 第11章 炫耀 许大娘子气的皱眉:“什么叫做人家姑娘家娘们唧唧的,女孩子就是要娇气些才好些,难不成都跟你一样五大三粗的!” 许延泉知道说错话了,赶紧开溜,一边走还一边说:“墨墨,我先去套车,你快些来!” 许清墨也赶紧一溜烟的躲进了屋子,气的许大娘子不知道要骂哪个,最后还是她贴身的婢子秋蝉哄着说道:“姑娘和哥儿一直都是这个性子,大娘子与他们置气做什么!” 许大娘子细细想了想,然后长叹一口气:“罢了罢了,由他们去就是了!” 虽然嘴上说着由他们去了,但是许大娘子还是进了许清墨的院子,给她挑了一件粉色的衣裙,看着她穿上了,才慢悠悠的走了。 许清墨看着自己身上的粉色衣裙,即便再来一次,她也依旧不喜欢这样的衣裙,但是这一次,她没有偷偷换了衣裙,而是梳了一个相适配的头,攥着自己的小荷包高高兴兴的出门去了。 许清墨走到大门口的时候,许延泉早就在那里等着,因为要去逛街,所以他也没有骑马,而是备了马车,看到一身粉色的妹妹时,竟然有片刻的不敢认,还是许清墨喊了一声:“大哥!” 许延泉这才反应过来,看着她说道:“今儿个怎么打扮的这么漂亮?” “大哥那样多的同僚,人家的妹妹都是娇嫩可爱的,我总不能显得太差劲!”许清墨笑着走到他身边,“你妹妹我漂亮吗?” “漂亮啊!”许延泉看着许清墨,有些尴尬,“你和娘亲生的很像!” 这个娘亲说的就是许家已故的许大娘子。 许清墨的亲生母亲虽然早逝,但是在京城中的名声依旧,当年的清源何氏的嫡长女,那可是京城第一美人啊! 许何氏的母亲是扬州人,扬州出美人,许何氏就生了一张标准的江南美人脸,如今的许清墨也像极了当年的许何氏,这张脸可是在满月的时候,就被圣上夸赞过的。 “我们走吧!”许清墨将手放进许延泉的手里。 马车缓缓而行,许清墨坐在马车里,缓缓的掀起车帘,她看着热闹的街道,有些恍惚,她真的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样繁荣和平的街道了。 没多久,就到了闹市,马车停了下来,许延泉亲自掀开帘子,对着许清墨伸出手:“我们到了!” 许清墨将手搭在他的手里,从马车上跳下来,脚踩着青石板的那个瞬间,她就听到了街道上的喧闹声。 “糖葫芦,又甜又红的糖葫芦……” 许清墨下意识的回头,果然,一个小贩扛着糖葫芦一边吆喝一边从他们身边经过:“糖葫芦!” 许延泉赶紧上前:“卖糖葫芦的,你等一等!” 小贩赶紧停下,笑得谄媚:“爷,您是要糖葫芦吗?” 许延泉点头,随后从随身携带的荷包里拿出一块碎银子:“拿个四串!” 当许延泉拿着四串糖葫芦回来的时候,许清墨的眼睛都在发光,大概是梦里的自己真的太想吃糖葫芦了,她一看到糖葫芦,就满口生津,馋的厉害。 许延泉自然是把最好的那串糖葫芦递给了她,随后,再分给了花楹,小厮麦冬和车夫,唯独他自己没有。 许清墨看着自己手里的糖葫芦,犹豫了片刻,然后递给许清墨:“大哥你先吃一个!” “我不吃这个,甜的很,我不喜欢!”许延泉拒绝的很干脆。 “哦!”许清墨有一点点失落,伸出去的手,缓缓的收了回来。 许延泉哪里舍得看到自己的宝贝妹妹这么失落啊,赶紧握住她的手,咬了一颗糖葫芦,然后昧着良心说:“真好吃!” 许清墨立刻就笑了,其实她知道,许延泉一点都不喜欢吃这些东西,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想让他尝一尝,尝一尝糖葫芦的味道,见他吃了,才一口咬下去。 酸酸涩涩的味道在口腔里爆开,许清墨很满足的眯起眼睛,明明很寻常的味道,却在她的脑海里预演了无数遍。 许延泉看着许清墨这个小表情,忍不住笑起来,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头:“有这么好吃吗?” “有啊!”许清墨看向许延泉,眼睛发着光,“你要再来一口吗?” 许延泉赶忙拒绝:“不了不了!” 附近商铺的掌柜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许延泉了,但是一看到他就纷纷说道:“世子爷这是带妹妹来逛街了!” 掌柜的一招呼,许延泉便笑道:“你都知道我带我妹妹来了,还不把好东西拿出来!” “世子爷这边请!”掌柜的赶紧将人请进去。 眼前的这家商铺,是京城之中最好的首饰铺子了,京城之中的勋贵人家大多都是去这里采买,许清墨因着是宁远侯的独女,算是这里的贵宾了! 首饰这些东西,大多都是女子采买,所以一上了楼,许延泉就直奔那几张椅子过去,掌柜的正从里面拿出来几件新来的好物件,一掀开帘子,就看到了这兄妹两同时奔着那两张椅子去,坐下以后,就开始大眼瞪小眼。 “你在这里坐着干嘛?”许延泉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许清墨,眉头紧锁。 “休息啊!”许清墨理直气壮。 “我带你来这里买东西,你休息个屁啊!”许延泉的眉头都可以夹死一只苍蝇了。 正巧这会儿又有人走了上来,也是个贵人家的女儿,穿着奢华,体态轻盈,一圈一圈的走着看着,时不时的拿出一个镯子试戴一下,兄妹两个就这么看着这个贵女,直到许延泉开口说道:“你看看别人,你应该去看看,逛逛,选一选,不然我都没有做哥哥的成就感!” 许清墨的白眼差点翻到天上,她这个大哥就总是如此,羡慕人家娇俏可爱的妹妹,每回回来,总是拉着她到街上溜达,说是带她买东西,其实就是去和那些同僚亦或者同窗炫耀,他也是有妹妹的人! “还不快去!”许延泉抬手猛地推了一下许清墨。 许清墨虽然不情愿,但还是慢慢的站了起来,却正巧瞥到许延泉腰上的玉佩,这个玉佩是早些年的时候,她随手买来送给他,后来他就一直佩戴着,这些年跟着他风里来雨里去的,竟然有了一丝裂缝。 第12章 玉簪 许清墨虽然不热衷金银财宝,但毕竟是从小到大把玩的东西,看都看的熟悉了,她并不爱逛这些东西,就站在掌柜的面前看他专门拿出来的物件,都是些金钗头面,做工精良好看,只是她并不喜欢这些东西。 她的那些首饰头面,许大娘子每年都会添置不少,她外祖母每年在她生辰的时候也会派人送一些,实在是多的很了,有些东西,还是宫里头赏赐的,所以她看了一圈,实在是没看上一个满意的。 就在她准备离开的时候,她在一个柜台上,看到了一个玉簪子,簪子很简单,用的玉倒是上好的温玉。 “姑娘可是喜欢这个玉簪子?”掌柜的眼疾手快,赶紧走了过来。 许清墨看了一眼掌柜的,然后点了点头:“拿下来给我看一下!” 掌柜的一边拿簪子一边说道:“姑娘真是好眼光,这个簪子用的可是上好的独山玉,因为玉质好,玉匠舍不得打磨了,就做的简单了些!” 许清墨拿到玉簪,细细的看了一圈,玉簪真的很简单,乍一看完全没什么特色,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这个簪子尤其的眼熟,花楹凑到边上看了一眼:“这是男簪吧!” 掌柜的笑道:“算是吧,但是女儿家也能佩戴,只是素净了一些!” 许清墨细细的看着,然后放到掌柜的手里:“包起来吧!” “啊?”掌柜的愣了一下,随后赶紧应下,“哎,好嘞!” 那只簪子并不是很好看,但是许清墨总觉得她似乎见过,但是又想不起来,好在玉质不错,就想着买下来,骑马射箭绾男冠的时候,总是可以佩戴的。 就在掌柜忙着包簪子的时候,许清墨看到了另外一块玉珏,上好的和田玉,细纹都极少,算的上是极品,玉珏上顺着纹理刻着淡淡的竹子,很温润。 许清墨踮起脚才将玉拿下来,看看玉,再看看身后坐着的那位汉子,她的这个大哥,生的一副小白脸的模样,长年累月的风吹雨淋,也没有半点晒黑的意思,依旧白里透着红,瞧着风花雪月的,与眼下的这块玉珏倒是挺相配。 掌柜的包好簪子,转过头来,就看到许清墨拿着那块玉珏,正要夸赞,不想冲过来一个人,伸手就要抢她手上的那块玉,她都没看清楚来人是谁,一个瞬退横踢,躲开了那只手的同时,顺便还踹飞了那个来抢东西的人。 随着一声尖叫,铺子里瞬间乱成一团,木质的地板踩得吱吱呀呀,也不知道谁的人来来回回的跑,直到一声尖叫响起来:“许清墨,你竟然敢踢我!” 一直到这个时候,许清墨才看清方才那个伸手来抢东西的混账正是翰林院院士付正康的孙女——付媛儿。 许清墨并没有去看付媛儿,而是看向站在她身后的那个女子,付昭昭。 付昭昭是付媛儿的嫡姐,付媛儿一个庶出怎么敢到自己的手里抢东西,自然是得了旁人的依仗,借着旁人的势到这里来狐假虎威了。 许清墨记得前世,付昭昭对太子是一片真心,为着太子,不少给自己下绊子,后来许家出事,她的那个祖父,也是明里暗里的“帮”了不少的忙。 许清墨微微皱了一下眉头,然后将手里的玉珏放到花楹手里,再回头,目光就变得尤其冷冽,她低头看着坐在地上的付媛儿:“我的东西也要抢?难不成付正康的手已经伸到我们宁远侯府里来了不成!” 直呼长辈姓名算是许清墨失礼,付昭昭正想开口责问,却被许清墨一个眼神吓唬住,好半晌没能说出一个字来,最后还是许清墨冷声说道:“付昭昭,你一个女儿家,别总是惦记着别人的东西,要是真的有本事就自己来抢,让你的狗来蹦跶算什么东西!” 许延泉远远的看着,也不出声,他向来如此,并不插手女儿家的纷争,更别说这个付昭昭,从小到对大,对她妹妹都没什么好颜色,那个混账付正康也是,年纪一大把了,前几天还纳了一个刚刚及笄的女娃娃做妾,一家子不害臊的狗东西。 只不过许延泉不管,可并不代表付昭昭那几个没出息的哥哥就不管了,许延泉抬眼间就看到付昭昭嫡亲的哥哥付罗林正要上前,他稍稍伸出一只脚,付罗林就在眼前摔了个狗吃屎。 付罗林正要骂人,一抬头,却发现绊倒自己的正是许延泉,他们曾经是同窗,他在许延泉手上,吃了不少的亏:“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许延泉冷笑一声:“怎么,我不在的时候,你们就是这么欺负我妹妹的!” “我,我……” 付家子孙不济,儿儿女女的生了一大堆,可偏偏没一个有出息的,文不成武不就的,就是从商也能亏个底朝天,一个比一个的差劲,一家老小几百号人,挤在一座宅子里,也正是因为如此,付正康才会七十好几了,还坚定的在朝为官。 付昭昭本来还想和许清墨吵几句,一回头,就看到自己的哥哥被打了,便赶紧跑过去,正要指责,抬头间却看到了许延泉:“许大哥?” 许延泉其实对付昭昭没什么印象,只知道自家妹妹与她不怎么对付,但他到底是个男儿郎,总不能和一个女儿家计较,便淡淡的应了一声:“嗯!” 许清墨看着眼前的闹剧,缓缓走到许延泉身边,从花楹手中接过了玉珏,然后轻声说道:“大哥,你看这个玉珏好看吗?” “不是让你给自己挑首饰,怎么看了这个?”许延泉看着眼前的玉珏,微微皱眉,“这不是男儿才用的嘛!” 许清墨看了一眼他腰上的玉佩,微微叹息:“你的玉佩都戴了多少年了,都开裂了,早就该换了!” 许延泉这才发现自己的玉佩,的确是有一丝丝的开裂,他看着许清墨半晌,然后有些无奈的笑了笑:“你呀,也不知道给自己看!” “首饰什么的,我多了去了!”许清墨笑着挽住许延泉的手,“我们走吧!” 许延泉揉了揉她的头,让麦冬去结账,自己则带着许清墨直接走了,眼神都没有给付家兄妹留一个。 第13章 矫情做作 回到马车上,许清墨就开始托着腮回想关于付家的事情,记忆里,付家的子弟一直都没能上榜,生孩子倒是一流,付正康付老太爷虽然教养后辈的本事是一塌糊涂,但是命长,加上趋炎附势,倒也给后人留了一条康庄大道。 早些年的时候,许家和付家也没什么矛盾,虽然宁远侯看不上付正康,但是对前辈也是非常尊重的,后来宁远侯和付正康闹掰的原因也是因为付正康想让自己的孙女,也就是付昭昭嫁给许延泉。 那个时候的许延泉因为那个烟花女子,声名狼藉,京城之中精贵的女儿家没有一个愿意嫁给他的,付昭昭的母亲倒是个理的清的,上门说亲,但是唯一的一个要求就是驱走那位烟花女子。 许延泉一身正骨,做不出这等不容人的事情,两方僵持不下,最后许家与付家结亲不成反而结了怨。 而这个付昭昭,也的的确确不是什么好姑娘,心思深沉,断了许家婚事,便盯上了选秀,削尖了脑袋要嫁给太子,便和许清墨撞上了,虽然最后便宜了旁人,但是付昭昭对着许家,也是明里暗里的做了不少肮脏的事情。 许清墨低垂着眼沉思,许久以后,忽然开口道:“大哥,我讨厌许昭昭!” 坐在外头的许延泉愣了一下,随后大笑道:“我也讨厌她!” “啊?”许清墨有些懵,掀开车帘伸出一颗脑袋,看向许延泉,“你为什么讨厌她啊?” “矫情做作!”许延泉回头看向她,轻声说道,“肚子里没有几两墨,却总是一副风月的样子,面色红润身体倍棒,却总装的一副娇娇弱弱的模样,我甚是不喜!” “哦……”许清墨长长的“哦”了一声,然后钻了回去。 许清墨本来正在酝酿怎么说付昭昭的坏话,让大哥厌恶她,那她这辈子照旧不可能进得来许家,没想到她大哥就不喜欢她,瞬间,她就半点不操心了,不过也是她忘记了,她大哥本来就不喜欢那种矫揉造作的女人。 许延泉拉着许清墨到处逛,布料首饰买了许多,她被人夸赞了一路,她大哥的虚荣心也就满足了一路,好不容易要回去了,却在回程的路上,遇到了许家的马车。 那辆马车跑的飞快,像是刻意躲着他们,许延泉没放在心上,以为是府上的人出来采买,而许清墨却分明看到,坐在马车上的那个小厮,正是温大娘子身边那个婆子的儿子。 许清墨缓缓放下车帘,没有做声。 兄妹两一到家门口,就遇到了许清灵,她正往外走,呼吸平顺,像是来迎接的,只是不经意间露出的绣花鞋上,沾满了尘土。 许清灵走到许延泉身边,轻声抱怨:“大哥怎么只带姐姐出门啊!” 许延泉并不喜欢许清灵这幅娇憨的样子,微微皱了一下眉头,然后说道:“你不在屋子里躺着,到这里来做什么?” 许清灵的脸色的确不太好,虽然上了胭脂,但还是肉眼可见的苍白:“大哥可还是为了姐姐的事情在怪清灵啊!” 许延泉见她一副要哭的样子,就烦的很,赶紧搪塞了几句就往外走:“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大哥,晚饭记得回来吃!”许清墨招呼了一声,也不管许延泉有没有听到,越过许清灵就要离开。 “许清墨!”许清灵冷声呵斥。 许清墨停住脚步,回头看向她:“有事?” “你别以为大哥回来了,就有人给你撑腰了!”许清灵恶狠狠的看着许清墨。 许清墨看着许清灵半晌,然后笑起来:“撑腰?” “大哥虽然偏爱你,但是他总是讲道理的……” “那又怎么样?”许清墨冷笑,“他是我哥,不是你的!” 许清灵愣住了,还想再说什么,许清墨却已经离开了。 许清灵咬牙切齿,死死的掐住婢女的手,一直等到人都走远了,才缓缓松开手,冷哼一声:“我们走!” 许清墨一回到院子里,曲莲就小跑过来,正要开口,就看到花楹对着她摇了摇头,曲莲赶紧闭上了嘴,跟着许清墨回了屋子。 许清墨坐下,花楹赶紧倒了热茶:“姑娘先喝口热茶吧!” “许清灵去见谁了?”许清墨看着面前的那杯热茶,冷声说道。 “奴婢不敢跟的太近,他们去了附近的一处茶馆,等二姑娘走了,我还等了许久,然后就瞧见了户部尚书的嫡幼子林少阳林公子!”曲莲看着许清墨,小心翼翼的说道。 许清墨并不惊奇,淡淡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曲莲还想说什么,就被花楹拉着走了出去,一直走到门外,曲莲才满脸的奇怪:“姑娘这是怎么了?” “我们回来的时候,就在外头遇上了二姑娘!”花楹拉着曲莲往边上走,“二姑娘赶在我们前头跑了回来,装作是来迎接咱们姑娘和哥儿的,其实就是从外头赶回来的,我还看到了她鞋子上的尘土,姑娘肯定也是看到了的!” “你说,二姑娘去林公子做什么?难不成是谈婚事?”曲莲忍不住问道。 花楹对京城之中的局势,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便摇了摇头:“二爷早就和咱们侯爷分了家,虽然二位爷兄弟情深,但是二爷毕竟只是一个四品武将,尚书府的,怕是看不上咱们这位眼高于顶的二姑娘!” “那二姑娘这般,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曲莲惊呼道。 花楹眉头一皱,掐了一下曲莲的手:“你不会小声一些!” 曲莲赶紧闭嘴。 花楹看了看周围,确定没有人以后,才轻声说道:“林家的几位庶出公子都被教养的很好,中榜的做官,会算账的经商,好读书的为人师表,可偏偏那位大娘子,生的两个嫡子都没甚出息!那位大娘子一直憋着一股子气,又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儿子娶一个四品武将的女儿呢!” 曲莲恍然大悟,但是随后又说道:“万一那林公子非她不娶呢?” 第14章 不知廉耻 花楹冷笑:“你以为是什么话本呢?那什么千金小姐非要嫁穷书生,富家子弟坚贞不移的,都是那些文弱书生写的东西,高门贵族的,哪个不讲究门当户对,二姑娘与林公子,门不当,户不对,如今又非完璧,想入尚书府,宛如登天!” “就算那位林公子非二姑娘不娶,那又能如何?他家做主的,毕竟是那位林大娘子,她不愿意,二姑娘就走不了正门!”花楹目光清冷,“而且,二姑娘闺阁失贞,那位林大娘子,有的是法子逼死二姑娘!” 曲莲听得浑身发寒:“那万一二姑娘被逼着拖咱们姑娘下水,那姑娘……” “所以,我们可得盯紧了这位胆大包天的二姑娘啊!”花楹深吸一口气,冷声说道。 许清墨坐在屋子里,她看着摆在桌子上的那些首饰布匹,都是她大哥给她买的,值不上黄金万两,却也是心意满满。 许清灵已经去见了林少阳,她衣领下若隐若现的斑驳证明了这两个人的苟且,一个尚未及笄,一个并未及冠,却贪图鱼水之欢,许清灵更是盯着刚刚小产的残破身子去见得那位林家公子,实在是,不知廉耻。 许清墨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她心知肚明,许清灵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去讨好林少阳,必然是要对许延泉动手,她思索良久,忽然想起了那个身着青衣的纤弱女子。 “花楹!”许清墨轻声唤道。 花楹赶紧推门进来,手里还端了一壶新冲泡的茶水:“姑娘!” “去准备一下,用过晚膳以后,我要出门!”许清墨看着花楹,轻声说道。 花楹愣了一下,好半晌以后才反应过来:“姑娘,这,这不太好吧!” “让你去,你就去!”许清墨微微皱眉。 花楹虽然还是有些不放心,但还是点了点头:“是,姑娘!” 许大娘子有个习惯,便是一定要一家子坐在一起吃饭,往常都是母女两个一起吃,如今许延泉回来了,便也顺道着一起用膳了,饭桌上,其乐融融。 用过晚膳以后,许清墨又陪着许大娘子说了许久的话,一直到许大娘子有些累了,这才起身离开。 许清墨回了屋子以后,也不着急,只是等着,直到曲莲来报:“大娘子和哥儿的院子都熄了灯,大约是就寝了!” 许清墨点了点头,随后起身,曲莲赶紧拿起一旁的斗篷,轻轻地搭在了她的身上:“姑娘,外头冷,要不再多穿件衣裳?” “不必了,你在院子里守着,若是有人来,你便说我去许家陵园了!”许清墨看着给自己系带子的曲莲,轻声说道。 曲莲点了点头:“奴婢明白!” 曲莲陪着许清墨走到了后门,小厮快步上前,看到是许清墨的时候都愣了一下,随后赶紧行礼:“姑娘!” “我去一趟陵园,别让大娘子知道!”许清墨看了一眼小厮,淡淡的说道。 小厮愣了一下,随后点头:“是,姑娘!” 许清墨幼年丧母,去陵园看的最多的,也就是她那位早逝的亲生母亲,再过些日子就是她生母的忌日,这个时候有了些念想,也再所难免。 花楹早早的就备好了车马,看到许清墨出来了以后,便赶紧上前:“姑娘!” “路上小心!”曲莲不放心,看着花楹多说了一句。 花楹点了点头,然后扶着许清墨上了马车,曲莲多心看了一眼车夫,便知道那并不是府上的人,倒像是哪个庄子上的。 上了马车,花楹才对着那个车夫说了一声:“蔡叔,我们走吧!” 蔡叔应了一声,然后驾马而去。 蔡叔是庄子上的管事,那片庄子是许清墨生母的嫁妆,一直都是许清墨的外祖母代管着,但是这些管事也都明白,何老夫人不过只是代管,他们未来的主子还是这位姑娘,所以花楹去庄子上找他的时候,蔡叔没有半点犹豫,便赶紧来了。 这片庄子离许家的陵园不远,蔡叔来接人就更不会惹人怀疑。 马车一开始的方向的的确确是往着陵园去的,但是出了城以后,就转了个方向,去了另一个地方。 花楹隐约有些不安,便忍不住问道:“姑娘,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去一个,不太吉利的地方!”许清墨淡淡的说道,眼睛都没有抬一下。 许久以后,马车停了下来,蔡叔掀开帘子,轻声说道:“姑娘,我们到了!” 一直低着头的许清墨缓缓抬头,然后起身,扶着花楹的手下了马车。 花楹看着眼前的房子,有些惊讶,房子很破落,周围也就只有这么一户人家,若是仔细去看的话,这个房子也是盖的砖瓦,只是长年失修,逐渐破败:“姑娘?” “跟我一起进去吧!”话音刚落,许清墨率先走了过去。 花楹没再说话,只是跟着许清墨往前。 刚走到屋子前,许清墨就听到了一阵哭喊,她的脚步一顿,但还是走了过去,院子里的门是虚掩着的,轻轻一推就打开了,而屋子里的人沉浸在悲伤中,并没有发现有人进了院子。 院子中有一间厢房燃着晕黄的灯光,许清墨缓缓上前,站在门口轻轻扣响大门:“有人在吗?” 院子中的哭声戛然而止,许久以后,门被轻轻打开,半晌以后,一位身着白色衣裙的女子打开门,她看到许清墨的时候有些惊讶,脸上满是陌生与害怕,但还是装作一副很镇定的样子:“你们找谁?” “请问,你是安南吧?”许清墨看着眼前的女子,轻声问道。 女子愣住了,半晌以后才变得慌乱:“我不是,你们找错人了……” 花楹见她就要关门,赶紧上前拦住:“安姑娘,我们是您母亲的故友!” 安南推门的手立刻顿住了:“你们,你们不是我爹他找来的?” 许清墨自然是不认得什么安南的母亲的,只不过前世的时候,她去调查过安南,她家早些年也算的上是清白人家,祖父是个进士,父亲也是个秀才,可是后来,秀才被猪油闷了心,迷上了赌博,一来二去的,安家也就落败了。 第15章 安南 安南的母亲是江南富庶人家的女儿,只是子嗣不济,生了好几个女儿,后来老爷子身子不好,家产也就叫那些旁支兄弟瓜分了。 前世的时候,安南母亲也就是在夜里死的,据说当时家里连出殡的银钱都没有,可就是这样,第二天天一亮,安南就被她父亲卖去了青楼,后来染了病,被林少阳买了去,丢在了许延泉的床上。 许清墨看着安南如今稚嫩的面庞,脑海中闪过她为许延泉扶灵的场景,她看着安南许久,然后开口道:“你母亲与我乳母是旧相识,我乳母求我来帮你,你父亲如今正在赌局上,明日就会将你抵押给妓坊,如果你愿意,我现在就可以带你走!” 安南看着许清墨许久,愣是说不出话来。 许清墨微微侧头看向厢房内,床上,她的母亲平躺在床上,手微微垂了下来,俨然已经没有气息。 “你如果愿意跟我走,我会想办法安顿你母亲的……尸身,也可以让你去到一个你父亲永远也找不到你的地方,改头换面重新生活!”许清墨再次开口道。 安南依旧不说话。 “你母亲已故,我想她最放不下的,应该就是你了!”许清墨看着安南,轻声说道。 “你为什么帮我?”安南的眼眶再一次泛红,紧紧咬着牙根。 “女子本就艰难,我过得稍微自在些,对你拉一把手,又有什么难的呢?”许清墨淡淡的说道,“我没有太多的时间,给你一炷香考虑!” “不用了!”安南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向许清墨,“我不跟你走!” 许清墨微微皱眉,正要说话,安南却再一次开口道:“祖父待我母女甚好,祖父再没有其他子女,我不愿改名换姓的生活,但是我只要还在京城,我爹就会阴魂不散,既然你说,他会卖我入妓坊,那便卖吧,总好过一生被他纠缠!” “随你!”许清墨也不多劝,既然安南想要如此,那便随她,她本就有法子对付林少阳,只是心疼这位女子,想要报她当年为许延泉扶馆一事罢了。 许清墨正要转身离开,却听到安南柔柔的说道:“多些姑娘跑这一趟!” 许清墨抬起的步伐硬生生的没有落下,她长长的叹息一口,头也没回的说道:“我会想办法买走你的身契,在这之前,你能不能做个清白的姑娘,就要看你的骨头有多硬了!” 安南眼睛一亮,还想说什么,许清墨却已经离开了。 回到马车上,马车缓缓想着京城的方向走着,花楹在忍了许久以后,还是忍不住问道:“姑娘,方嬷嬷她并没有找过姑娘,姑娘你为什么帮她?” 方嬷嬷便是许清墨的乳母,早几年就已经回家带孙子去了,如今倒是成了许清墨忽悠旁人的借口。 “她是个可怜人!”许清墨一笔带过,并没有打算和花楹解释太多。 花楹也不问,她甚至不知道许清墨为什么会认识安南,但是她知道,姑娘这么做,总是有她的缘由,而她要做的,就是信任姑娘。 马车缓缓的向前,轮胎碾过地面的时候,还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许清墨有些犯困,便轻轻地靠在花楹的肩膀上:“我做了个梦,梦里只剩下我一个,花楹,我接下来还会做很多很奇怪的事情,你要信我,知道吗?” 花楹心里咯噔一声,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坐着,一直到许清墨的呼吸逐渐和缓,她才轻声说道:“奴婢,只相信姑娘!” 马车回到府上的时候,已经是三更天了,小厮来开门的时候,正不停的打哈切,花楹抬手掐了一下小厮腰上的软肉:“让你守门,你竟然还睡着了,你说你该不该打!” “小的该打,小的该打,花楹姐姐饶了小的吧!”小厮赶紧求饶。 花楹捏着拳头作势吓唬了一下小厮,然后问道:“可有人来问过姑娘去哪里了?” “隔壁院的来问过,小的没说!”小厮颇有几分自豪。 花楹戳了一下小厮的额头,然后丢给他一个荷包:“算你聪明!知道谁是自己人,谁是外人!” 小厮捧着荷包,笑得见牙不见眼的:“花楹姐姐大方!” “天气渐渐的冷了,棉衣棉服府上都会派发,平日里你也收拾的干净些,这些银钱拿着给你妹妹买点好看的棉线,让她年节的时候,也好穿一穿漂亮的新衣服!”花楹多说了几句,“别总想着买酒吃!” “小的知道!”小厮笑着应下。 花楹不再和他多说什么,拍了他一下,便赶紧跟着许清墨离开了。 “许清灵来打探了?”许清墨回头看向花楹,冷声说道。 花楹点了点头:“这是个家生子,靠得住的!” “我们府上的自然都是靠得住的!”许清墨淡淡的说道,“这几日你让人去大哥的院子里稍微盯着些,但凡有人来了帖子什么的,都要立刻同我说!” 花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还是应下:“是!” 回到院子的时候,曲莲还在等着,一见到许清墨便赶紧小跑过来:“姑娘,你可算回来了,再不回来,天都要亮了!” “别咋咋呼呼的!”花楹轻轻地拍了一下曲莲的手,“没得引了人来!” 曲莲赶紧闭上了嘴。 天色的确已经不早了,两人伺候许清墨洗漱了以后,便赶紧去休息了,就在花楹准备离开的时候,许清墨叫住了花楹:“你派几个信的过的人去安家盯着,看看安南那个猪狗不如的爹,准备把她卖到哪里去!” “姑娘,先夫人的那些庄子铺子,咱们是不是拿一些回来?”花楹想了许久,还是开口说道。 许清墨知道,自己在京城多年,又是闺阁女儿,身边没有几个得用的人,花楹她们又都是女儿家,许多事办起来束手束脚的,的确是得有几个办事得力的男子在边上。 “我知道了!”许清墨应下,随后说道,“你早点休息!” 花楹这才转身离开。 第16章 入云阁 许清墨是到第三天,才得到安南的消息的。 安南的那个父亲,在赌坊输了个底朝天,回到家也没去看自己重病的妻子怎么样了,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的女儿卖掉。 安南的父亲是真的没人性,直接把安南卖给了人牙子,人牙子对着安南那是一个满意,刚刚及笄不久,生的好模样,又是雏,连着倒了好几手,最后才落入了入云阁。 许清墨知道安南被卖到入云阁的时候,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冷笑:“毕竟是整个盛京最大的妓坊了,辗转到了那里倒也不奇怪。” “那姑娘,我们……” “先前让你准备的东西都准备了吗?”许清墨抬头看向花楹,轻声问道。 花楹顿了顿,随后点了点头:“准备好了,只是姑娘,我们要不要和大公子说一声?” “和他说什么,我们自己去就是了!”许清墨起身,淡淡的说道。 花楹虽然不安,但也没说什么,将早些时候准备好的男装拿了出来。 许清墨五官深邃,模样也很娇俏,穿上男装也没有半点儿男儿家的味道,花楹看着自家姑娘许久,最后还是摇头:“姑娘,我们这样,真的进得去入云阁吗?” “自然进得去,那种风月场所只管着赚钱,并不在意你是男是女,是人是鬼!”许清墨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捏了捏腰身,“这衣服还是有些大,花楹,你给我别几针!” 花楹应了一声,然后去拿了针线,帮着缩小一些腰身:“姑娘这些日子瘦了不少,该多吃些东西才是!” 许清墨看了看自己的身板,笑了笑:“还好,不瘦!” 花楹没应声,但是心里还是憋了一股子劲,准备过段时间好好给自家姑娘补一补,正巧是长身子的时候,这样瘦小,万一不长个了,可怎么是好。 许清墨性子张扬,盛京城里头无人不知,所以她穿着男装出现在众人面前,本就不算奇怪,就算是隔壁院里头的几个,也没有太当回事,只是看了一眼,随后嘟囔了一句“没规矩”,也就走了。 既然是男装,自然也没有坐马车的必要,两人骑了马,趁着天色还没晚,向着入云阁去。 侯府在东,入云阁在西,盛京城偌大,快马加鞭的赶,也过了大半个时辰。 停在入云阁的时候,天色已经昏昏,入云阁的灯已经点燃,声乐起,开门迎客。 许清墨和花楹站在入云阁面前,将手中的马匹交给迎上来的小厮,随后就大摇大摆的进了入云阁,许清墨和花楹虽然身段婀娜,其中的那些女子,看一眼便知道他们两个人女扮男装。 女扮男装到入云阁的,也不是少数,入云阁向来来者不拒,寡妇上门来找小倌儿也不是没有的,只是许清墨瞧着年纪甚小,多半是那户人家的千金小姐,来这儿看热闹的! 毕竟是女儿身,一直没人凑上前去,直到老鸨瞧见了这两位站在大厅正中间的少年郎,才小跑着来:“二位公子这是头回来吧,是看舞呢,还是听小曲儿呢?” 老鸨名叫花娘,年轻的时候也是个苦命人,好在生了一张花容月貌,做了花魁,后来上了年纪,顶替了曾经的老鸨。 这一世,许清墨是第一次见她,可在前世,她那是一日三餐都能看到这张浓妆艳抹的脸。 许清墨微微皱眉,避开花娘伸过来的手,然后轻声说道:“我们来赎人!” 花娘一听到这个话,就有些不喜:“呦,公子真是好大的口气呢,我们入云阁的姑娘那可都是价值千金的,不知道公子想要赎的是谁呢?” “你这里新来的姑娘,安南!”许清墨看着花娘,一字一句的说道。 花娘顿了顿,然后大笑道:“倒的确有一个叫安南的姑娘,只是不知道,她与公子是什么关系呢?” “她是我乳娘妹妹的女儿!”许清墨看着花娘许久,然后开口说道,“今日,我必须赎下她!” 花娘有些不喜:“我们这儿,有我们的规矩,既然已经入了入云阁,不脱层皮那是出不去的,公子这么大的口气,小心等会儿下不来台!” “我要见她!”许清墨只当做没听到,淡淡的说道。 花娘虽然不高兴,但是上门便是客,更何况许清墨一身华服,这盛京城之中,一个不慎,就可能得罪了皇亲贵族的,她总是要小心些的,所以磨蹭了片刻,还是带着花娘去见了安南。 安南被关在一间漆黑的屋子里,一推开门,许清墨就闻到了一股子血腥味,花娘点燃烛火,然后就看到被捆绑在床尾的安南。 安南浑身是伤,只是这张脸依旧干净,这边是妓坊的手段,不听话的姑娘,打到听话,可偏偏就是有分寸,怎么打,都不会伤到脸。 “这丫头倔得很,不肯接客,就被奴家关着了!”花娘走到安南身边,轻轻地踢了一脚,“醒一醒,有人来看你了!” 安南悠悠转醒,她看到许清墨的时候,愣了一下,随后低下了头,不肯在说话。 “这些伤可不是我们打的!”花娘轻轻扇着手里的扇子,“她在来这里之前就已经受了伤,你们也是知道的,那些人牙子,总想着能在出手前占点小便宜,这妮子呢也是有骨气,死都不肯,那些人牙子怕伤了她的性命,做了赔本买卖,这才全须全尾的卖到我们这里来!” 许清墨看了一眼安南,然后看向花娘:“那你们就不怕做了赔本的买卖?” “想死还不容易啊?”花娘大笑,“来这里的时候,哪个姑娘不是以死相逼不情不愿的,最后不还是乖乖的脱了衣服去接客?妓坊里的手段啊,你们这些千金大小姐,那是怎么都想不到的!” 许清墨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花娘。 她被豢养在花楼整整三年,花楼里的那些肮脏事,她看的太多,为了让这些姑娘乖乖的听话去接客,她们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都做得出来,金碧辉煌的虚假面目下,有的只有那些女子求死不能的狰狞和绝望。 第17章 身契 “公子冒着身败名裂的风险到这里来,只是为了赎下安南吗?”花娘忽然回过头看向许清墨。 许清墨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你开个价吧!” 花娘见许清墨这般爽快,笑道:“这丫头虽然倔得很,但是生了一副好皮囊,甚是不错,若是打扮打扮,接起客来应该也能赚个不少……不过,既然公子这么想要,那,便算个三千两白银吧,您看如何?” 三千两白银,要知道,二十两银子就已经是普通人家一年的开销了,而人牙子卖安南的价格,也不过是一百两白银。 许清墨深知花娘这是在坐地起价,但是眼下人已经到了入云阁,不脱层皮,人定然是出不来的,她想了想,随后说道:“三千两,我也不是拿不出来,只是,我想和她单独谈谈!” 花娘顿了一下,随后笑了:“自然是好的!” 花娘起身往外走,走到许清墨身边的时候,细细的看了一眼:“公子的皮肤可真好,眼睛也水灵的很,我们这儿最怕漂亮的姑娘,都不如公子生的好呢!” 许清墨没有说话,一直等到花娘出去了,才走到安南身边,她微微皱眉,略微有些不喜:“让你早点跟我走,你不肯,如今倒好,三千两白银平白无故的就得花出去了!” 安南听着这番话,有些难为情的低下了头:“姑娘……” 安南一开始不肯跟许清墨走,一是因为祖父和母亲,再来,她也不相信她的父亲会这么没有人性,竟然真的把她卖掉。 所以当人牙子走进她家家门的时候,安南当下就被吓哭了,她拼命的挣扎,痛哭,而且她还亲耳听到她那个畜生父亲说:“给她卖到窑子里去,那价格是不是高一点?她还是个黄花大姑娘呢,你多给些银钱……” “我会带你走,但是我想,你帮我一个忙!”许清墨蹲下身,看着安南,轻声说道。 安南愣住了,好半晌才开口道:“只要能离开这个地方,下刀山,下火海,安南在所不辞!” “你弱不禁风的,怎么下刀山,下火海呢?”许清墨笑了笑,“我只是需要你帮我演一场戏,仅此而已!” 安南看着许清墨半晌,才缓缓点头:“好!” 现在的许清墨,对安南来说,就是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她能做的,就是紧紧的抓抓这一根救命稻草。 正巧花娘重新走了进来,许清墨缓缓的起身,回头看向安南:“三千两白银,安南的身契还有奴契,我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花娘顿了一下,她看着面前的许清墨,忽然多了几分趣味:“公子这般年岁的,就算是大家贵族的,也少有知道有奴契的,向来,公子小小年纪,已经开始管家了不成?” 许清墨知道,花娘这是在试探她的身份,她也不在意这些旁的,她出身侯府,纵然花娘知道了她的身份,也不敢在外头胡说八道:“我是谁,是不是在家里管家,也用不着你操心,你要做的,就是收了这三千两的白银,然后把人给我,明白吗?” 花娘顿了顿,随即笑了:“那是自然!” 来之前,许清墨就算到了花娘多半会狮子大开口,所以特地带了不少的银票,她母亲早逝,那些嫁妆虽然都是外祖母在打理,但是每年的收益,外祖母都会让舅舅舅母送过来,所以在京城之中,她算的上是手头最宽裕的千金大小姐了! 一手交钱一手契籍。 拿到契籍的时候,许清墨就将这薄薄的两张单子递给了安南:“这是你的身契,你好好拿着!” 安南看着眼前的身契,沉默良久,然后轻声说道:“姑娘,这个身契,就放在您这里吧!我一个女儿家,孤苦无依的,就算是拿着它,也未必受得住,万一被我爹知道,指不定,又会再把我卖掉!” “也好,不过,我这里只有你的身契,至于奴契,我自会烧掉!”许清墨说完就讲身契递给了花楹,“接下来,你要做的,就是帮我好好的,演一出戏!” 安南看着许清墨的眼睛,郑重的点了点头。 花楹将安南交给了一个随行的小厮,走回到厢房的时候,许清墨正和花娘坐着喝茶,花楹低着头,快步走到许清墨身边,很有规矩的站着。 花娘看了一眼花楹,随后笑道:“姑娘身边的这些丫头,倒是护主的很!” 许清墨没接茬,只是继续说道:“入云阁身后的贵人,多少,我也知道一些,安南不过是个小姑娘,母亲刚刚亡故,又被父亲坑害,她母亲的尸身,多半是一卷草席丢在了乱葬岗,我想烦请花娘帮个忙,给那个可怜人,收个尸!” “姑娘是怕,她的那个无赖父亲,会缠上你?”花娘微微挑眉,“所以,想借用我们入云阁的手?” “在这入云阁的姑娘,都是可怜人!”许清墨看着花娘,淡淡的说道。 花娘点了点头:“也罢,不过是叫几个人出门收个尸的事情,只是这棺木,得姑娘出钱!” 许清墨笑:“那是自然!” “姑娘好心肠!”花娘深深的叹息,随后笑道,“若每个苦命人都能遇上姑娘,这天下早就太平了!” “我并非好心肠,只是她有恩于我!”许清墨缓缓起身,“但行好事,莫问前程,福报,总是在后头的!” 花娘没在说话,只是在许清墨出门的手,起身松了松:“姑娘慢走!” 许清墨离开入云阁以后,骑着马往回走的时候,花楹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姑娘为何要与那位花娘说这么多?” “我有事情需要安南帮我办,那花娘的嘴,就必须封上,她多年奔波流浪,心中的苦比旁人都要来得多,我与她说那么多,不过就是让她对安南,多可怜些!”许清墨淡淡说道。 花娘虽然是太子的手下,但是许清墨很清楚,花娘只是一个守着入云阁的女子,对那些朝堂纷争并不在意,更甚至,也见不太到太子,她多说那一番话,只不过是希望,她能在太子盘账的时候,好好解释这三千两白银的事情。 第18章 阳春面 许清墨回到家的时候,正巧在门口遇上了吃酒回来的许延泉:“墨墨?你怎么这身打扮?” 许清墨顿了顿,然后说道:“去靶场了,回来的时候饿了,就去城西吃了个阳春面!” “城西的阳春面啊,那康老儿煮的面汤的确好吃!”许延泉没有半点疑心,笑着说道。 “改日大哥和我一道去吃!”许清墨轻轻笑着。 许延泉浑身带了些许的酒气,怕熏着许清墨,便往后靠了靠:“那自然是好,再过些日子就是你的及笄礼了,那个时候父亲也该回来了,你想想,你有什么想要的?” “还早着呢!”许清墨笑了笑,“再说了,大哥给的,什么都好!” 许延泉看着自家小妹,心里熨帖的很:“这几日一直忙着应酬,都没工夫带你好好出去玩一趟,过几日,咱们便出趟门去玩,可好?” “快中秋了,你让母亲给你做几身漂亮的衣服,咱们也好去花灯会走一走!”许延泉看着许清墨,轻轻笑着说道。 “好!”许清墨笑道,“过几日我就和母亲一起去做几身衣裳!” 许延泉自然是满口说好。 敷衍完许延泉,许清墨便赶紧回了院子。 奔波多时,许清墨有些疲惫,说了几句便回了自己的院子,曲莲早早的备了热水,她一回来便赶紧换了衣服去洗漱。 泡在热水桶里的时候,许清墨的脑海里全是入云阁的那些女子,前世她被关押在入云阁的阁楼之中,除了花娘,她再没见过旁人,花娘待她不错,可怜处处受限,给她备的吃食都是上好的,每日里,也会和她说说话。 只是那个时候的许清墨,一心求死,哪里听得进去花娘的那些话。 大约是太累了,没多久,许清墨竟然靠着浴桶睡着了,曲莲瞧见了,也没有打扰,只是时不时的试一下水温,避免她着凉了。 睡梦中,许清墨看到了当初许延泉,他坐在床上,床边睡着昏迷不醒的安南,她脸色苍白,没有半点生气,只是若是仔细看的话,还是可以看到她背上红点,那就是花柳病前期的征兆。 许延泉被用了药,是实打实的和安南发生了些不该发生的事情,林少阳也是真的想要和让许延泉染病。 他们是同僚,但也是对手,许延泉年少有为,有军功傍身也就算了,科考还得了个探花,有军功的探花郎,何其张扬,何其有名。 因为许延泉,林少阳不论有多努力,在他父亲那里,总是得不到夸赞,动辄便要打骂,他心中对许延泉早就有了不满,所以,许清灵找上他的时候,他也就半推半就,他是拿许延泉没有办法,但是让他的堂妹给自己做妾,就够恶心他的了。 这一次,许清灵明里暗里的让他给许延泉一点颜色看看,他自然是乐意的。 林少阳是在合欢苑遇到安南的,前世的安南,也是先落入了入云阁,后来因为她染病,才被入云阁的花娘典卖了出去,而辗转去了合欢苑,相比起入云阁,合欢苑的档次那是差的不止一点半点。 而林少阳,如今既无功名,也无身份,手头上也没那么宽裕,自然是去不了入云阁那般的销金窟的,他也只能退而求其次去了合欢苑。 染病的安南是最下贱的娼妓,二两银子就能一度春宵,她被关在一个小房间里,人来人往,来的都是那些市井平民,一个接着一个。 林少阳只是去如厕的时候,瞥到了一眼合欢苑的后院,瞧见了面容姣好的安南,也知道了,她染了病。 买下安南,只花了他二十两白银,把她送到许延泉的床上,只花了一包药粉,从此,许延泉声名狼藉。 许清墨悠悠转醒,她看着不远处的盒子,那个盒子里摆放的,正是安南的身契。 这一次,她断然不能让这件事,再次发生。 “姑娘!”花楹走到许清墨身边,见她的目光一直盯着桌子上的盒子,便轻声说道,“安南的事情已经安排妥当了,我再三嘱咐了,定然不会让人伤害她的!” 许清墨点了点头:“嗯,多派几个人守着,千万别出什么茬子!” “是!”花楹应下,然后从一旁的屏风处拿下布帛,轻轻的擦拭着许清墨的手,“姑娘,我们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许清墨沉默了半晌,然后抬头看想花楹:“花楹,你信我吗?” 花楹点头:“我自然是相信姑娘的!” “那你只要知道,我这么做,都是为了许家!”许清墨低垂着眼,轻声说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宁远候府,在京城之中负有盛名,父亲军功鼎盛,而大哥,又年少有为,这个京中,有太多的人盯着宁远候府,盯着许家了!” 花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我明白!” 许清墨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坐在床头,花楹燃了熏香,熏香一点一点的充斥着屋子,清香,安神,稳定心神。 花楹和曲莲就这么守着,直到许清墨睡着了,才起身离开。 一走出许清墨的厢房,曲莲就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这一晚上,我一直胆战心惊的,就怕大娘子或者大哥儿来找姑娘!” 花楹看了一眼曲莲,随后说道:“我们回来的时候就遇上了大哥儿,大哥儿提起姑娘及笄的事情,听大哥儿的意思,侯爷多半能赶在姑娘及笄礼的时候回来!” “姑娘的及笄礼不是还要好些时候?”曲莲有些惊讶。 “及笄礼何其重要,该准备的,咱们也该准备起来了,旁的夫人都会准备,但是给上门贺礼的姑娘们做的回礼,还是得我们自己准备着的!”花楹轻声说道,“这几日你看着些,挑几个得力的丫头到内院里头来!” 曲莲更加惊讶了:“花楹姐姐,这……这不应该你来挑选吗?” “就指望着我一个人,你累死我算了!”花楹轻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曲莲眼睛一亮,赶紧不要脸的凑上去,一下一下的晃着花楹的手:“姐姐,花楹姐姐,我没选过人,你教教我嘛,免得我出错!” “我就教你一回!”花楹傲娇的看了一眼曲莲,面上不耐烦的很,只是眼角满满的都是笑意。 第19章 请帖 许延泉是在七日以后收到花会邀请函的,那一日,许延泉一大早便出了门,去了校场练功,邀请函送到了管家的手里,管家本想等着大哥儿回来的时候转交的,却不想遇到了出门采办的曲莲。 曲莲听说是给许延泉的邀请函,便多留了个心眼:“我就要回去呢,反正都要经过大哥儿的院子,我给管家你带过去吧!” 曲莲最近正得用,管家也没有多想,将请帖给了曲莲,多嘱咐了几句就去忙了,曲莲则带着请帖三步并做两步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一走进屋子,曲莲便喊道:“姑娘,姑娘!” 花楹皱着眉头掀开帘子:“什么事情这么火急火燎的?” 曲莲带上门,凑到花楹耳边轻声说道:“林家公子的请帖!” 花楹眉毛微挑,接过请帖:“你去外边守着,别让旁人过来!” 曲莲应了一声,便转身出去了。 躺在软塌上的许清墨看着花楹走了回来,她缓缓的放下手里的书:“可是林少阳的帖子?” 花楹点了点头,然后将帖子递给许清墨:“说是尚书府后院的贡菊开了,尤其美艳,让大哥儿去赏菊!” 许清墨看了一眼帖子,便将帖子给了花楹,她早些时候算了算日子,差不多就是这几日了,所以这几日便让曲莲时不时的出门去,果不其然被他给撞上了。 花楹想着这林少阳与许清灵有染,只怕这场赏花,算是个鸿门宴,顿时心慌的不成:“姑娘,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啊!” “晚些时候把请帖给大哥送过去!”许清墨重新拿起书,细细的看着书上的文字,“他知道我看到了,必然会带着我一起去的!” 花楹点了点头:“是,姑娘!” 许延泉是到夜里才回来的,花楹去送请帖的时候,许延泉还有些奇怪:“这林少阳向来和我不对付,怎么想着给我送帖子了?” “或许是太久没见过世子,想和世子叙叙旧吧!”花楹笑着说道。 “也罢!既然是赏花会,你同墨墨说一声,与我一道去,这些日子见她总是闷在院子里,是时候出去玩一玩的!”许延泉一边喝水一边对着花楹说道。 花楹低下头,淡淡的应下,并没有半点惊讶。 花楹离开以后,许延泉有些奇怪的说道:“我记着以前的花楹没这么稳重啊,怎么我出门一段时间,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大姑娘也变了许多呢,这些日子竟然静的下心在屋子里看书了!”麦冬一边帮着许延泉更衣,一边说道。 许延泉挑眉:“说什么呢,墨墨从小就过目不忘,读书写字自然不在话下,只是性子像了我,欢脱些,什么叫静的下心了,不会说话!” 麦冬赶紧讨饶:“是,是,是,大姑娘什么都好,是小的不会说话,都是小的的错!” 许延泉轻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 “世子,你这在旁人看来,就是惯宠,姑娘在你心里就是什么都好,好的不得了!换种说法,也叫做捧杀,可不是什么好事!”麦冬嘟嘟囔囔的。 许延泉听了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气的拿手上的腰带丢他:“我妹妹能文能武,我惯着怎么了,我就是宠上天又怎么了,用的着你多这个话?” 麦冬撇了撇嘴没再说话。 花楹回到屋子的时候,许清墨正好洗漱完,她看到花楹回来了,便淡淡问了一句:“可是见到大哥了?” “世子刚回来,我便把帖子递上去了,世子看了一眼便说要带姑娘一起去了!”花楹笑着说道,“世子还是最心疼姑娘的!” 许清墨笑了笑:“他就我一个妹妹,不心疼我的,难不成还去心疼隔壁院的?” 花楹应下:“花会就在明日,姑娘可是要准备准备?前些日子订的衣裳也都准备好了,姑娘要不要选一选?” “不过就是一些草包办的赏花会罢了,用不着费心,随便选一件衣裳穿就是了!”许清墨拢了拢衣服,在一旁的软塌上躺下,随手拿起自己搁在一旁的书册,“随意些才是,我可不想去抢那些千金大小姐的风头!” 花楹微微皱眉,有些不服:“姑娘可是侯爷唯一的女儿,本就该比那些千金小姐来的金贵些,什么叫做姑娘抢他们风头!” 许清墨听出了花楹话语里的不满,愣了一下,随后笑道:“你可知道人家去那种花会都是为了什么?” “不就是吟诗作对,博些美名嘛!”花楹低声嘟囔。 “既然你知道,还非得让我和她们争个先后做什么?”许清墨微微挑眉,“我和这些风花雪月的姑娘本来就玩不大来,何必专门去她们眼前讨人嫌呢?你说是也不是?” “姑娘俊秀内敛,比之那些花蝴蝶不知道好了多少,可偏偏外头传言……传言那般难听,姑娘总是要正名的!”花楹依旧不满。 许清墨见花楹是真的不高兴了,便放下手里的书册,笑着劝解道:“自然是要正名的,但是不急,什么事情,太着急了都不好!” 花楹站在那里,低着头不肯说话。 许清墨见她那副模样,便知道她心里还是想不明白,最后只能退步:“去吧,去选你觉得最好看的衣裳和首饰!” 花楹眼见一亮:“姑娘说的可当真?” “自然当真!”许清墨笑起来,“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花楹这才心满意足的去衣柜里头挑选满意的衣裳,还叫来曲莲一起选明日要用的首饰,许清墨看着两个丫头你一言我一语的选着,也不管他们,只是侧了侧身子,好让手中的书册更清晰一些。 身后两个丫头吵吵嚷嚷找合心意的衣服首饰,虽然有些吵闹,但是许清墨还是忍不住轻轻地笑起来:“别只顾着挑选我的衣裳,也给自己找一身体面的衣服,免得被别人家的丫头笑话!” “用不着姑娘操心,我们早就准备好了!”曲莲头也不会的应道。 许清墨有些惊讶的回头看向花楹和曲莲,最后忍不住笑着站起身,卷起书册就要去打曲莲:“臭妮子,竟然敢埋汰我了!” 曲莲笑着求饶,花楹看着眼前这一幕,也忍不住笑起来。 这是自打姑娘落水后,第一次,笑得这样开心。 第20章 应约 第二天一大早,花楹和曲莲也不管许清墨是不是睡醒了,愣是把人从床上拖了起来,又是换衣服,又是梳头,硬是折腾了一个多时辰。 许清墨困的睁不开眼,直到许延泉来敲门,她才打了个哈切,提起精神:“去开门!” 曲莲打开门,就看到许延泉一脸意气风发的站在门口,她微微欠身行礼:“世子!” “你们姑娘可是起来了?”许延泉看着曲莲,轻声问道。 “姑娘早些时候就起了!”曲莲轻声说道,然后让开路让许延泉进去。 许延泉刚要抬步进去,但想了想还是挺住了:“同你们姑娘说一声,我在会客室等她!” 曲莲愣了一下,随后赶紧说道:“那世子爷小坐一会儿,奴婢去沏茶!” 坐在会客室的许延泉,茶喝了半盏,许清墨就打着哈切缓缓的来了。 许延泉听到声音,抬头看向许清墨,只见她穿着一件红白的牡丹裙,裙身用的纯白的锦缎,绣着淡淡的粉色牡丹,裙尾则渐渐变作了正红,颜色由浅至浓,牡丹也从含苞待放至娇艳欲滴的盛开。 许清墨看到许延泉的目光,笑了笑,随后在他面前转了个圈:“好看吗?” “好看!”许延泉站起身,拉着许清墨的手臂,细细的从上到下的看了一眼,然后说道,“一直知道你最近个子抽条的厉害,没想到你长得这么高了,这身衣服谁给你选的,可真是好看,配我妹妹,那可真是实打实的好看!” 许清墨笑:“大哥你在外头可别这么说话,到时候怪叫人笑话的!” “有什么笑话的?”许延泉挑眉,“我知道,京城中的那些千金小姐,总是学那副娇弱的做派,一副娇娇柔柔的模样,你平日里总是骑马射箭的,人家难免觉得你粗野,但是你不要管他们,娇柔的未必美丽,喜欢骑马射箭的,也不一定粗俗,我妹妹就是一顶一的好看!” “我就说姑娘穿这一身好看吧,你看世子都转不动眼睛了!”曲莲凑在花楹耳边,轻声说道。 “咱们姑娘本来就生的好看,如今长开了模样,更加娇俏了!”花楹轻笑起来,“可比那些动不动就西子捧心的姑娘,好看了不知道多少倍!” 曲莲附和:“就是!” 许清墨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两个丫头:“我平日里没有和你们说过吗?在外头,咱们要谦逊!” “这不是还在府里嘛!”曲莲小声嘟囔。 许清墨有些无奈,最后却也只能笑笑。 许延泉早些时候便备了马车,这会儿正在门口等着呢,许清墨走出大门口的时候,麦冬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等到她上车了以后,才忍不住说道:“咱们家大姑娘,什么时候这么看了?” 正要翻身上马的许延泉听了一耳朵,一巴掌就甩到麦冬头上去了:“你瞎说什么呢!我妹妹本来就好看!” 麦冬挨了揍,不敢吭声,只得骑上自己的马,但还是忍不住咕哝:“真是女大十八变呢,也就有些日子没见大姑娘,忽然就生的亭亭玉立了,好看的紧呢!” 马车在林府的正门停下来,林府的管家,看到是宁远侯府的马车,便赶紧出门来迎接。 许延泉翻身下马,然后快步走到马车边上,掀开帘子,扶着许清墨下了车。 一旁拿着马扎的管家瞠目结舌,不知道这马车里的是何方神圣,竟然能让世子爷亲自扶着下车。 管家看到许清墨的时候,也是惊讶了一个瞬间,他在京城之中还没有见过容貌这般出众的女子,而且看她的模样,如今的年纪应该还不大,尚且还没有完全长开,就已经有如此样貌了,再过些年,只怕更是美艳。 管家收回目光,看向许延泉,笑着问候道:“我家公子已经在宴会厅等候许久,世子爷可算是来了!” “出门的时候,等了一会儿我妹妹,就稍稍晚了一些!”许延泉看着管家,淡淡的说道。 世子爷的妹妹? 永宁侯就生了两个孩子,但是传言中的许清墨年岁不大,但是性格张扬,最爱舞刀弄剑的,而且据说,模样生的也不是特别好看,有些女生男像,但是眼前的女子,分明生了一张极好的容颜。 管家想了许久,最后还是谨慎的没有去提及许清墨的身份,只是对着她颇有规矩的说道:“世子,许姑娘,请!” 许清墨点了点头,跟在许延泉的身后向前走。 “你总是在院子里闷着,要么就是去马场,都不在京城中多走动走动,你看看他们,都不认识你!”许延泉回头看了一眼许清墨,轻声嘟囔着。 “是母亲说,我如今尚未及笄,少去这种有的没的宴会,怕我学坏了!”许清墨见许延泉一副要训斥自己的样子,便赶紧搬出许大娘子。 许延泉一听到许大娘子,便赶紧闭上了嘴,没有再继续嘟囔了。 许清墨跟着许延泉走到花厅,因着他永宁侯世子的身份,在场的公子哥纷纷起身迎接,作为主人的林少阳更是笑着上前:“世子可算是来了,再不来,我都以为你要放我鸽子了!” 林少阳颇显热情,若不是许清墨早就知道他肚子里的弯弯绕绕,只怕也会觉得这是个温润好客的小公子了。 “这位是?”林少阳从许清墨一走进花厅的时候,目光就落在了许清墨的身上,在和许延泉寒暄了几句以后,便赶紧找了个机会问道。 “我妹妹,许清墨!”许延泉笑了笑,轻声说道。 许清墨对着林少阳,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她虽然是女子,但也着实没必要和林少阳太客气。 林少阳看到许清墨的时候,眼睛都在发光,听到许延泉的介绍以后,更是惊喜:“这就是你那位嫡亲的妹妹啊,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呢!” 林少阳就是个老色批! 这个事实,许清墨在前世的时候就知道了,那个时候,许延泉在林府出了事,她跟着许大娘子一起到林府接人,她也是在那个时侯遇上了林少阳,当时,他的目光也是如此,就好像要黏在她身上一样,后来更是时不时的想办法接近她。 第21章 贡菊 一想起这些事,许清墨就莫名的觉得反胃,但是如今毕竟是在别人的地盘上,说什么,她也得把自己端庄贤淑的形象保持住了。 花厅里男女同席,许清墨自然是挨着许延泉坐着的,眼前的糕点酒水做的精细,但是她没有半点胃口,只是端坐着,偶尔瞥一眼坐在主位上的林少阳。 今日是林少阳做东,说是要赏菊,就将这席面摆在了花厅里,男子大谈学问上的东西,便有几个女儿家坐不住了,起身去赏菊的,其中竟然也有几个女子壮着胆子来叫许清墨。 许清墨不大愿意去,但是许延泉却觉得,妹妹应该多认识认识京城中的闺秀,不然整日里闷在院子里,总是怪无趣的。 许清墨虽然没什么想法,但是人在外头,总是要多给自己的兄长一点面子的,便也跟着去了,许延泉没有带婢女,只带了麦冬,她便让花楹留在花厅里,自己则带着曲莲去赏花了。 花园中贡菊盛开,满园芬芳。 许清墨看着满园的贡菊,目光淡淡,她并不是很喜欢贡菊,即便花卉珍贵,但是对她来说,也只不过是昌盛年代中,众人的消遣。 曲莲倒是颇有几分惊讶:“这些贡菊,与我们平时看到的,都不大一样!” “自然是不一样的!”身后走过来一个女子,她看向许清墨的目光带了几分不屑,“这可是贡菊,堂堂宁远侯府的独女,竟然连这个也没见过?” 许清墨回头看了一眼女子,她认得,这是户部侍郎的嫡长女叶青青,生的俊秀清丽,印象里,她似乎是嫁给了林少阳,记得,是做了个贵妾。 许清墨想起她的未来,忍不住细细的多看了两眼,随后便觉得她可怜,被自己的父亲送给了尚书府,明明可以嫁一个富庶人家,做一个正头娘子,平安喜乐的过一辈子,却被利益熏心的父亲拿去做了交易,实在是可怜。 “我们府上不种这些!”许清墨淡淡的说道,“我向来更偏爱牡丹一些,牡丹雍容华贵,娇艳欲滴,更好些!” 叶青青听到许清墨的话,眉头紧锁,随后阴阳怪气的来了一声:“庸俗!” 曲莲恼火,上去就要顶嘴:“你……” 许清墨拦下曲莲,随后低下头轻轻地理了一下裙摆:“叶姑娘个子高挑,肤色白皙,明明应当穿的艳丽些,那般才好看靓丽,可偏偏学什么文人墨客,穿的这般素雅,女儿家美艳的也就那么几年,还是随着自己的欢喜去打扮才好!” 叶青青原本以为许清墨会仗着自己是侯府的女儿辱骂自己,却没想到她并不在意自己说她庸俗,反倒挑明了她学旁人素雅。 年纪轻轻的女儿家,哪个不喜欢穿的花红柳绿的,但是京城中的贵公子们,大多都喜欢柔弱的女子,她本就身量高挑,若是再穿的艳丽,便与柔弱两个字没有半点干系了,被人戳破心思,她难免有些恼凶成怒:“你,你懂什么!” “与其讨好那些公子哥,倒不如实实在在的做自己来的自在!”许清墨看着叶青青淡淡地说道,“那些公子喜欢又能如何,婚姻大事,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我想,这个世道上,没有哪个父母想要给自己的儿子找一个看起来病恹恹不能生养管家的正妻吧!” 站在许清墨身边的叶青青,听着这番话,脸色一点一点的苍白下来。 许清墨看着叶青青的脸色,随后笑道:“我的性子就是如此,张扬,肆意,我便是喜欢牡丹,世人说我庸俗又如何?这个世上能比牡丹更娇艳的话又有几何呢?” 许清墨说完这番话,再没有搭理叶青青,径直离开了。 叶青青站在那里良久,看着面前的贡菊,忽然便有些不喜了,她又何尝不喜欢娇艳欲滴的牡丹呢,只是总会有人说牡丹俗气,久而久之的,她为了不让旁人觉得她庸俗,就喜欢了梅兰竹菊四君子,四君子美则美矣,却是不及牡丹娇艳的。 “姑娘何必与她说那么多?”曲莲想起叶青青方才说许清墨庸俗,便有些不喜,“哪有人一上来搭话就说别人庸俗的!” 许清墨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原地,满脸失魂落魄的叶青青,轻笑了一声:“附庸大势的人,才叫做庸俗!” 曲莲愣了一下,随后笑起来:“姑娘说的对!” 许清墨说的声音不小,叶青青听了一耳朵,她抬头看着许清墨的背影,眼眶微微泛红,身旁的婢女瞧见了自家主子的目光,有些心疼:“姑娘……” 良久以后,叶青青苦笑一声:“她说的对,我们这种人,才叫做庸俗!” “姑娘不要许姑娘这句话放在心里,姑娘同他,原本就不同!”婢女看着叶青青,出声安慰道。 叶青青看了一眼婢女,随后苦笑:“是啊,我与她原就不同,她出身显赫,又是独女,受尽宠爱,而我……我那个父亲……罢了,罢了,到底是我自己趋附大势罢了!” “姑娘……”婢女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瞧着自家姑娘伤心。 许清墨倒是满不在乎的继续往前走着,林府的贡菊长势喜人,喜爱贡菊的女子纷纷在花丛中穿梭,她却觉得有些无聊,便找了个地方坐下,靠着柱子看着那些在花丛中飞舞的小姑娘们。 “姑娘不去同她们一起玩吗?”曲莲看着许清墨,轻声问道。 许清墨却只是笑了笑:“不了!” 早些年的时候,许清墨也喜欢这般玩耍,闹腾,每日里都是很开心的,性子张扬不知收敛,可如今,看到这些女儿家的欢闹,却只觉得无趣,大约是在战场上磨了心,少了女儿家的那种天真烂漫了。 曲莲看着许清墨这边,莫名的有些心疼,姑娘在落水前,虽然喜欢骑马射箭,但也有女儿家的欢脱,可自从出事以后,便老成了许多,她和花楹看在眼里,却也是疼在心里。 第22章 螃蟹 就在主仆两各自沉思的时候,林少阳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他比许清墨大了几岁,便自称一声兄长:“妹妹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可是不喜欢这满院子的贡菊?” 许清墨看了林少阳一眼,然后缓缓的起身:“不过是些花罢了,没有什么喜欢或者不喜欢的!” 林少阳凑到许清墨面前,他面容姣好,养的白嫩,活脱脱一副话本子里青年才俊的模样:“那不知道妹妹喜欢些什么呢?” 许清墨淡淡的退后一步,抬头看向林少阳,淡淡的说道:“林公子的肠胃似乎不大好,说话的时候,都带着一股子酸臭味呢!该好好看看大夫了!” 林少阳的脸一僵,他下意识的回头看向身旁的小厮,小厮不敢吭声,小心翼翼的站在一旁,半晌以后,他才开口道:“大约是吃了太多的牛羊肉,有些上火了!” “那便少吃些,如今正是膏蟹肥美的时候,吃些膏蟹下下火也是好的!”许清墨淡淡的说道。 林少阳的脸色瞬间就变得很难看了,要知道他们身在北方,但是想吃些肥美的螃蟹也是没那么容易的,采买不易,保存更不易,最早上市的那一批都是进贡皇亲贵族的,可不是有点银两就能买到的。 他父亲虽然已经是户部尚书,但与有爵位的许家还是不能相提并论的,更何况,她许清墨的外祖,本就是清源何氏,沿海人家,想吃些螃蟹还不是最简单的事情。 许清墨自然也是知道这个时候,林家只怕还没吃上螃蟹,可偏偏林少阳要说什么牛羊肉吃的多了,那就别怪她张口溜出来螃蟹,毕竟她早晨出门时,还吃了蟹黄汤包呢! “宁远侯府自然是比我们要来的富贵的多,刚刚入秋就能吃上螃蟹了!”林少阳硬是扯出一抹笑容来,“许姑娘,这泼天的富贵,都比得上宫里头的娘娘了!” 许清墨瞥了一眼林少阳,满脸的嫌弃:“不就几只螃蟹,早些时候皇后娘娘就给我家赏赐了好几箩了,听娘娘身边的宫人说,娘娘都吃的有些腻了,怎么,林公子到现在都还没有吃到螃蟹不成?” 林少阳的脸顿时更黑了,站在周围的诸家公子也有没忍住偷笑的,虽然这里头在这个时候就能吃到螃蟹的人本就不多,但是被人挑明了说,那实在是丢人的很! 林少阳强行稳住气息,尽可能的让自己看起来和蔼可亲:“许姑娘,似乎对我有偏见啊!” “是有一点!”许清墨大大方方的承认,“我天生嗅觉灵敏,公子大约吃了太多的羊肉了,便是刚走到我身边,都有一股羊骚味,一张嘴,更是酸臭,实在是难闻的很,所以,难免会有些偏见!” 林少阳这下子就仿佛是吃了一口热汤圆,还正巧卡在了咽喉里,吐不出来,还烫的人活蹦乱跳,恼火的厉害,可偏偏除了自己忍着还没有半点法子。 “许姑娘,还真不是一般人呢!”许久以后,林少阳才憋出来这么一句话。 许清墨笑了笑,没有再接话,只是偏头看了看,见没有见到许延泉,便知道,多半是被林少阳的人带下去了,便冷声说道:“我哥呢?” 许清墨忽然冷下来的目光满是杀气,林少阳对上那样的目光,只觉得整个脊背发寒,下意识的打了个寒战,但还是强作笑意说道:“他喝多了,让他去休息了!” 许清墨看着林少阳,眼中的杀气一点点浓郁,她冷笑了一声:“我家有个妹妹,年少不懂事,前些日子将我推下河,最后被我丢进河里淹了好几口水,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不知道林公子,想不想认识一下呢?” 林少阳还没反应过来,许清墨就提起裙摆,向着林家后院的厢房冲了过去。 几乎是下意识的,林少阳伸出手去烂,奈何刚刚伸出手,就被许清墨一脚踹了出去,在旁人看来,她那一脚踹的并不重,但是她却是踩着肋骨的缝隙踹下去的,鞋尖还轻轻地扭转了一下,最是疼的厉害。 林少阳撞到一旁的柱子再滑下来,坐在那里许久都站不起来,最后还是小厮小跑着去将人扶起来:“公子……” 林少阳只觉得肚子里翻江倒海,肋骨处更是疼的无法言喻,但是他还是指向许清墨的方向,用尽力气怒吼道:“拦住他!” 身旁的小厮先是一愣,随后赶紧上前:“许姑娘……” 许清墨哪里是那么好拦的人,曲莲见人追来,便听了下来,随手抄起放在一旁的一把笤帚:“谁敢动我们家姑娘!” 许清墨回头看了一眼曲莲,然后冷笑一声:“放开了胆子打,这里的,没一个敢惹我的!” “许清墨,你这是自持身份,你别欺人太甚!”附近的一个公子哥,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听到许清墨这么说,也不由的有几分恼火。 “那又怎么样!”许清墨冷笑一声,快步向着厢房跑步。 去往厢房的必经之路上,花楹已经等在了那里,看到许清墨过来,便赶紧上前:“一个婢女将酒水洒在了世子的身上,然后便引着世子去更衣了,麦冬跟着一起去的,也没有回来!” 许清墨的目光越发的冷:“去西厢房!” 花楹愣住了,她偷偷找了好几个厢房,的确没有去西厢房,因为西厢房住的是林家大公子的妾室,她怎么都不敢想,许延泉竟然会被带到那边去。 两人到西院的时候,西苑门口正守着两个小厮,这两个小厮略微有些眼熟,多半是林少阳身边的,小厮正想要拦,就听到麦冬的喊声:“姑娘!” 许清墨眉头紧皱,一把推开自己面前的小厮,快步向着麦冬走去,麦冬额角有淤青,显然是被人打过,她一把揪住麦冬:“我哥呢!” “我一进这个院子,就被人打晕了,公子也不见了!”麦冬双眼通红,“姑娘,现在怎么办?” 第23章 一箭双雕 许清墨回头看向那两个小厮,目光越发的清冷:“你和花楹堵住院门口,一只苍蝇都不许放进来!” 说完话,许清墨便没有再回头,只是坚定地向前走去。 前世,便是如此,她和许大娘子赶来的时候,整个西院都已经围满了人,麦冬浑身是血的被林府的小厮摁在地上,他跟着许延泉一起在战场上厮杀拼搏,学的都是取人性命的本事,又怎么可能打不过这些小厮,只不过是碍着他的公子不知所踪不敢动作罢了。 林少阳这一招,真的是一箭双雕,试图用一个得了花柳病的女人毁了许延泉,让他身败名裂,再加上,这个妓女是从林家大公子院子里来的,坊间便有了传言,说妓女是林家大公子找来陷害许延泉。 林大公子是庶子,但是文采卓绝,深得林尚书喜欢,而这一招,即毁了许延泉,也让林大公子在他父亲面前百口莫辩,实在是一箭双雕啊! 许清墨坚定地向前,整个西院空无一人,林少阳为了让事情顺利的发展,早早的清空了西院。 许清墨按照记忆里的路径一直往前走,果不其然在西院最角落的厢房里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两个婢女,她记得很清楚,就是这两个婢女,咬死了说是许延泉拉着女子进的屋子,坐坐实了许延泉的罪名。 两个婢女看到许清墨的时候,都吓了一跳,她们先前都在外院伺候,也是她们把被下了药的许延泉骗到了这里,但是很快,她们就反应了过来:“许姑娘,这里是后院,你不应该到这里来!” 许清墨不理,继续往前走,两个婢女却赶紧拦在她面前,下一瞬,她猛地抬手,一巴掌甩在了拦在自己面前的婢女:“滚!” 婢女被打的一个踉跄,后退好几步以后跌倒在地,另一个婢女赶紧上前去扶,却发现她已经被许清墨吓得动弹不得了。 许清墨缓缓上前,打开了眼前的那扇门。 门被推开的时候,安南就站在那里,她先是吓了一跳,回头看到许清墨的时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姑娘!” 许清墨快步上前,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许延泉,见他面色红润,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才看向安南:“他怎么了?” “被下了药,已经吃过解毒丸了!”安南看着许清墨说道。 安南按照许清墨的意思,一直待在妓坊,因为许清墨的保护,她一直很安全,直到林少阳出现,她才在那那个虚伪的公子哥儿面前演了一出戏,这才被她买了下来。 安南原本还在担心,不知道林少阳是想要让她去陷害谁,没想到,来的竟然是世子爷,她还尚且在家中的时候,就曾看过凯旋的世子爷,所以当她看到许延泉的时候,就知道,为什么许清墨要养着她了。 许清墨看着安南有些凌乱的头发,便知道,她也是用了不少力气才让许延泉躺下来的,她看着安南,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辛苦你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安南看着许清墨,难得的露出了一抹淡淡的微笑。 许清墨走到许延泉身边,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脸,见他没有半点要清醒的样子,便弯下腰,抓起他的手,猛地一用力,将许延泉背了起来。 安南震惊的倒吸了一口凉气,一个十几岁的女娃娃,背起了一个五大三粗的男子,安南赶紧上前帮忙:“姑娘,我帮你一起吧!” 许清墨的脸憋得有些红,但还是出声道:“不用!” 就这样,许清墨背着许延泉一步一步坚定地地往外走,安南则在一旁扶着,她们走出厢房的时候,外头的婢女瞬间白了脸,站起身想要去拉扯,却被许清墨一个眼神吓得不敢再上前。 许清墨就这么背着他往外走,直到走到院门口,原本闹成一团的人在看到兄妹两人还有安南以后,才停了手,发髻凌乱的曲莲和花楹小跑到许清墨身边:“姑娘!” 麦冬撂倒手边最后一个人,然后跑到许清墨身边,从她背上接过昏迷不醒的许延泉。 许清墨看了看花楹和曲莲,两个丫头发髻凌乱,脸上也带了几分剐蹭,她缓缓抬头去看躲在众人身后的林少阳,冷声说道:“现在的尚书府真是不得了,请拜帖让我们上门赏菊,然后下药迷晕了我哥哥,还打伤我的婢女,难不成这个京城已经是你们林家说了算不成!” 偌大的罪名直接扣了下来。 林少阳死死的盯着安南,她早就不是最早见到的模样,她穿着素净,脸上的红斑也已经消失不见,她躲在花楹他们身边,显然是和他们熟识的,林少阳也是个聪明人,事情已经败露,他能做的,就是把事情推脱出去。 就在所有人都不知所措的时候,林家的大公子,林少华缓缓的走了出来,相比林少阳,他更加俊秀英朗,眉眼间也满是正气。 林少华站在许清墨的面前,目光中带了几分绝望,但还是坚定的说道:“许姑娘,我们说话,要有证据!” “林大公子,你若是继续窝在这个林家,你的前程,也就只是如此了!”许清墨看着林少华,目光中带了几分怜悯,“我们为什么会从你的院子里出来,没有人比你更清楚了吧!” 林少华沉默,只是看着许清墨。 “今日的事,你们林家,必然是要给我们一个交代的!”许清墨冷笑一声,“至于你要怎么撇清自己,就看你的本事了!” 许清墨抬步离开,或许是她周身的杀气太多瘆人,她往前走的时候,周边的人纷纷让开一条路,在经过林少阳身边的时候,她停下了脚步,用只有他听的得到的声音说道:“安南可不是什么失足女子,她是我早就安排在妓坊的人,等的,就是你!” 林少阳的脸色骤变:“许清墨,你陷害我!” “到底是谁陷害谁?”许清墨冷眼看着林少阳,“你说,如果我把你和许清灵的事情上报到我父亲那里,你爹,会怎么做呢?” 林少阳的瞳孔逐渐变大,呼吸也变得急促,他死死地盯着许清墨,眼中满是怒火,可偏偏什么都做不了。 第24章 苦命 许清墨带着许延泉回到府上的时候,许大娘子已经收到消息等在门口了,回来的路上,许延泉就已经醒过来了,只是头痛欲裂所以一直躺在那里休息。 许大娘子看着许清墨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满眼的心疼:“墨墨,你有没有受伤?” 许清墨摇了摇头,然后回头看向身后被抬下来的许延泉:“我没什么事,但是大哥中了毒,虽然已经解毒了,但是也得休息好几天才能恢复精神了!” 许大娘子看着满脸苍白的许延泉从马车上抬下来,眉头都要皱到一起了,正要说什么的时候,就看到安南也跟着从马车上下来,便有些奇怪:“这位是?” “是我救下的一个姑娘,今日,她帮了我们一个大忙!”许清墨淡淡地解释了一下,然后便往里走,“先让大哥进去吧,请郎中来细细看一下,若是有什么不适的,要趁早说,免得落下什么病根!” 许大娘子赶紧点了点头:“说的是,是应该好好看看,那这位安姑娘,你好好照顾着,我去看看你大哥哥!” 许清墨点了点头,然后就看着许大娘子火急火燎地跟了进去,满脸的焦急。 等到所有人都进了府,许清墨才带着安南回了自己的院子,人还没有坐下,她便说道:“这些日子,你待在我们府上,哪里都不要去!” 安南看着许清墨一脸的严肃,便赶紧点了点头:“是!” 许清墨这才坐下来,先前背许延泉的时候,整个头发都被勾丝了,这会儿乱糟糟的不能看,花楹和曲莲上前帮忙拆发髻,安南便有些局促地站在一旁,不知道何去何从。 最后还是花楹发现了安南的窘迫,走到她身边,轻声说道:“姑娘早就命我们给你准备了厢房,你跟我去看看你接下来住的地方吧!” 安南有些受宠若惊,但还是乖乖地跟着走。 花楹带着安南一边走,一边说道:“我们院子的人都是信得过的,但是你得记住了,除了我们院子里的人,旁人问你什么你都不要说,尤其是今日里的事,除了我和姑娘,别人问什么你都要说你不知道!” 安南虽然出身简单,但是他的母亲也是从大宅院里面出来的,他听母亲说过这些院子里面的勾心斗角,便乖巧地点头:“我明白!” “今天还真的是多亏了你,好在我们家姑娘神机妙算,早些时候就安排了你,不然都不知道今天要出多大的事!”花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姑娘不让你离开府里,是因为事情还没有尘埃落定,尚书府的人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所以这段时间你待在府上才是最安全的。” 说话间,花楹已经推开了一间厢房的门,她一边往里走,一边说道:“姑娘说了,等这些事情结束了,你想去哪里便去哪里,也可以留在我们姑娘身边,若是不愿意在京城这个是非之地待着了,姑娘便送你去江南,我们姑娘的外祖家便是在江南!” “花楹!”安南打断花楹,“我毕竟是从妓坊里出来的,就这么住在姑娘的院子里,不太好吧?” 花楹顿了顿,随后笑道:“什么叫做你是从妓坊里出来的?你要记着,你的身份可是清白的,只不过是在妓坊附近的屋子里小住了几日,你的身契还在我们姑娘这里呢!” 安南听到花楹的这番话,忍不住红了眼:“姑娘她……” “姑娘说,她原本是不打算让你帮这个忙的,但是林家的那个嫡幼子何其恶毒,她就怕出点什么意外,这才让你在妓坊待了那么多时日,帮着我们演了一出戏,那个地方鱼龙混杂,你在那里住了那么多日,才最是委屈!”花楹看着安南,轻声说道。 “我何德何能,值得姑娘如此怜惜?”安南说着,便落下了泪。 其实这句话,花楹也问过许清墨,那个时候她只说:“安南是个好的,只是命苦了些!” 花楹一直到今天出事了,才明白,姑娘当时为什么花重金救下安南,虽然她至今不明白,姑娘到底是怎么知道安南这个人的,又是怎么知道世子会出事的,只是姑娘不说,她便不问,依着姑娘的话去做事。 “姑娘自有她自己的打算!”花楹轻轻地拍了拍个安南的肩膀,“姑娘同我说过,她说过,你是个好的,只是命苦了一点。” 安南想起自己的身世,难免委屈,但经过了这么多事,她也认清了自己的父亲,虽然难过,却也坦然。 花楹一边给安南铺床,一边说道:“姑娘说你生得好看,如今的世道呀,女子生得好看些,若没有依仗,在这个世上活着都是个奢侈!” 安南没有再说话,只是细细地听着。 许清墨将自己收拾妥当了,换上了干净的衣裳,便火急火燎地去了许延泉的院子,许大娘子早就拿了宫牌去宫里请了太医,然后便惊动了宫里的娘娘,皇后娘娘身边的刘内官便一起跟着来了。 许清墨看到刘内官的时候,也并不惊讶,毕竟前世的时候,这件事就已经闹到了皇宫,她对着刘内管行了个礼,然后便走到了许大娘子身边:“母亲!” “你可是有被吓到?”许大娘子将许清墨揽进怀里,细细地问道,“方才麦冬都同我说了,你一个人闯进了他们的院子,愣是将你大哥哥背了出来,你可有伤到?” 许清墨摇头:“大哥怎么样?” “问问张太医吧!”许大娘子摇了摇头,随后看向张太医。 张太医把完脉,这才站起身走到一旁写方子:“世子这是中了媚毒,这是妓坊里惯有的东西,大多时候都是用在不听话的女人身上,下毒的人恐怕是担心世子爷健壮不容易中毒,便多下了些!” 听到这话,许大娘子便有些着急了:“那可会如何?” “这个药太烈,好在世子爷及时吃了解毒丸,降低了毒性,不然怕是会伤了根本,如今倒还好,好好养些日子,便能恢复如初了!”太医一边说,一边写下方子,“下毒的人歹毒得很,如今侯爷不在府上,夫人还是要多上些心才是!” 许大娘子连连点头:“这是自然!” 第25章 三长两短 送走了刘太医,许大娘子便忙着让人给许延泉熬药,等到事情都忙得差不多了,许延泉也睡下了,这才将许清墨叫到身边:“墨墨,你跟母亲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许清墨抬头看着许大娘子许久,看了看周围的婆子和婢女,最后还是没有说话。 许大娘子微微皱眉,许清墨向来心思大,如今却变得这般小心谨慎,只怕是真的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她看了一眼身边的向妈妈,然后说道:“你们都出去,将院子给我守好了,一只苍蝇都不许放进来!” 向妈妈赶紧带着婢女都走了出去,将整个院子围得水泄不通。 等到屋子里就只剩下许大娘子和许清墨以后,许大娘子才再一次问道:“你跟母亲都不愿意说实话吗?” “许清灵和林少阳有了首尾!”许清墨看着许大娘子,一字一句的说道。 “你说什么!”许大娘子猛地起身。 许清墨的目光没有半点的躲闪,她冷声说道:“许清灵在早些时候,便搭上了尚书府的林少阳,而今天的事情,也正是因为许清灵!” 许大娘子紧紧地抓着桌子,许久以后,才慢慢坐下:“你把事情的原委,仔仔细细的,给我说一遍。” 许清墨看了一眼许大娘子,上前为她添了一杯茶水,然后轻声说道:“许清灵把我推进河里以后,我便多留了一个心思,让我身边的曲莲去盯着她,却不想,发现她和尚书府的林少阳有了首尾,甚至……有了孩子。” 许大娘子端着杯子的手猛地收紧:“接着说!” “林少阳送了堕胎药来,而那个药渣,许清灵偷偷地埋在了我的院子里,正好被曲莲他们发现!”许清墨轻声说道,“再后来,我发现许清灵偷偷去见了林少阳,还和他串通要陷害大哥,我这才想办法安排了安南!” 许大娘子听得心里发慌,放下手里的杯子,许久以后才缓了过来,她指着许清墨,压低声音:“你好大的胆子,出了这样大的事情,你都不跟我说,今日你与你大哥,若是有了个三长两短,你让我怎么和你父亲教交代。” “我明知他们要陷害我大哥,总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许清墨低着头。 “这样大的事,你应当与我说,我是你母亲,这种事情我自然会处理,你怎么敢一个人去办这样的事,行差半步,她许清灵名节败坏也就罢了,你也是个女儿家,你若是出事,到时候该如何!”许大娘子是真的恼火了,“还将人安排在妓坊,许清墨,你怎么敢的?” 许清墨知道许大娘子是真的生气了,便低着头不敢出声,一副乖乖听训斥的样子。 许大娘子一看到许清墨这副样子,更是气得气不打一处来,她在屋子里面转了一圈,拿起了鸡毛掸子,最后还是满脸无奈的放了下去:“你等着,等你父亲回来了,我偏得让他教训你一顿!” 许清墨知道,许大娘子还是没舍得揍她,她赶紧上前抱住许大娘子的手:“母亲,接下来,你是不是就该进宫了?” “自然是要进宫的,没道理,我们家的孩子被别人欺负成这个样子,我做母亲的,还要忍气吞声的。”许大娘子看了一眼许清墨,还是恼火地戳了一下她的头,“但是我也警告你,你再不许有下次,你若是出事情了,我怎么同你父亲交代?” “母亲待我和哥哥向来都是最好的,哪里用得着同父亲做什么交代?”许清墨看着许大娘子,轻声说道。 许大娘子沉默半晌,最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我只希望你同你大哥哥,能够健健康康,一辈子风调雨顺,不要有什么大风大浪!” 许清墨笑着依偎在许大娘子的怀里:“嗯!” 许延泉是在半夜的时候清醒过来的,大约是吃了太多解毒的药草,他只觉得嘴巴苦得说不出话,吃了好几个蜜饯,才稍稍降低一下嘴巴里面的苦味:“那位姑娘可还好?” 许清墨见许延泉一醒过来就在问安南的事情,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也不问问你自己怎么样了!” “我自幼习武,身子健硕着呢,我当时中了毒,鲁莽得很,只怕伤了那位姑娘。”许延泉看着许清墨,有些担心。 许清墨给许延泉端了一碗绿豆粥:“她好着呢,我让她在我的院子里安顿下来了,你不要太担心,倒是你,这个毒挺厉害的,刘太医都说了,好在及时吃了解毒丸,不然怕是要伤到根本。” 许延泉微微皱眉,良久以后才说道:“我与林少阳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他做什么要害我?” “哥哥可是傻了?”许清墨看着许延泉,微微挑眉,“莫非真的是仗打的多了,连匹夫无罪,怀璧其珠的道理都不懂了?” 许延泉沉默良久,最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明白了!对了,那位姑娘可是救了你兄长,你可得好好对待人家。” “那姑娘原就是墨墨身边的人!”许大娘子走了进来,看着许延泉便气不打一出来,“你一个丈二高的男子汉,如今倒还不如墨墨有城府,你们打仗的时候倒是知道兵不厌诈,平日里读的那些书,都塞到狗肚子里去了?你如今是在京城,可不是跟着你爹在外头,凡事都得小心谨慎,小心谨慎,我同你说过多少遍了,这一次,如果不是墨墨小心,你这辈子都完了!” 许延泉自然知道是自己错了,哪里还敢顶嘴:“是是是,都是儿子的错!” “明日我便要进宫去见皇后娘娘,你给我安安稳稳地待在府里,哪里也不要去!”许大娘子看着许延泉,冷哼了一声,“竟然敢给我们下绊子,那就得受着我们的怒火!” “那万一皇后娘娘不管呢?”许清墨小心翼翼的说道。 “若是皇后娘娘都不管,那我便去敲登闻鼓,说什么,我们家也不可能就把这个亏给咽下去了!”许大娘子猛地拍了一下桌子。 第26章 入宫 许大娘子的性子绵软,平日里在府上,时常被妯娌欺负,可她也是最护犊子的,哪里忍得了人家这般明目张胆的陷害,所以第二日一大早,就把许清墨从床里头拎出来,简单的打理了一下,就急冲冲地去皇宫了。 皇后娘娘昨日就已经知道了宁远侯府上出了事情,皇后娘娘和许大娘子是从小到大的交情,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她的性子呢? 所以一大早便让贴身的宫人在宫门口候着了。 许大娘子和许清墨刚刚下了马车,走进宫门,就看到了候在那里的刘内官。 刘内官眼疾手快,没等她们反应过来,就快速走到了她们面前:“侯夫人,皇后娘娘听说您今日递了宫牌入宫,便早早地让奴婢在这里等着了!” 许大娘子看着刘内官笑了笑:“娘娘最近身子可好?” “好着呢,只是有些想念侯夫人了,前些天还在惦念着,没想到今天侯夫人就来了。”刘内官一边说着,一边引着许大娘子往凤栖宫去。 许清墨跟在后面,听着许大娘子和刘内官寒暄,这些话,她在前世的时候就听过了,那个时候的许大娘子也是不依不饶地找皇后娘娘告了状,但是林少阳却早将事情撇得干干净净,他那个大哥替他顶了罪,可许延泉的清誉也早就毁于一旦了。 没多久就到了皇后的凤栖宫,刘内官引着两人进去,皇后早就等在了那里! 许清墨和许大娘子跪下参拜:“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快起来吧!”皇后娘娘说完,便有宫人去安排落座。 皇后娘娘和许大娘子的确是从小到大的交情,他们本就是嫡亲的表姐妹,皇后娘娘的母亲正是许大娘子的姨母。 而且姐妹两个命运多舛,一个做了继后,一个做了宁远侯的填房,虽然受宠,却总是难过已故前人的那一关。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际遇,表姐妹两个的感情才变得更加好,只是皇后娘娘身处后宫,姐妹两个这才渐渐地少了见面。 “你难得入宫,可是为了你那个嫡子的事情?”皇后娘娘端起一杯茶,淡淡的说道。 “皇后娘娘,这不是明知故问吗?”许大娘子轻哼了一声,“我们家世子,从小到大都是最上进的,在外头奔波那么久,好不容易回来了,却要被人这样暗算,若不是我们墨墨留了个心眼,如今都不知道会出什么大事!” 皇后娘娘放下手里的茶盏,满脸的不满:“你呀你,一年到头也不见你进宫来瞧瞧本宫,你那个嫡子一出事,你就巴巴地来告状了!” “你有宫人照顾着,孩子孝敬着,陛下宠着,哪里还用得着我来瞧你,倒是我只有这两个孩子,他们父亲又不在,我不紧张些,谁给他们撑腰呀!”许大娘子摸了摸一旁许清墨的头,满脸的心疼。 “你们家这两个孩子,能文能武的,还能叫别人欺负了去?”皇后娘娘不满。 “你知道什么!”许大娘子有些不高兴了,“你是没有看到昨天的场景,我们墨墨带的婢女全被他们打了一顿,她自己背着她大哥哥从那个院子里头出来的,我们墨墨才十四岁,回来的时候,脸都吓白了!” “才十四岁就知道给那林少阳下套子了!你可别以为本宫不知道,那个被你们带走的姑娘,是你闺女安排的!”皇后娘娘瞥了一眼许清墨,“她可比你精明!” “那我们家墨墨要是不够精明,我们家世子现在还有好的?”许大娘子不服气,“你说这么多的意思,就是不想帮我出这口气呗!要是这样子的话,那我就去敲登门鼓,总归我不可能让你们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的。” 皇后看着许大娘子,不免有些头疼:“你们家侯爷是出去办事,什么叫做孤儿寡母的,你会不会说话的!” 许大娘子却是不管,“哼”了一声,别过头不再搭理皇后,俨然一副生气的模样。 皇后盯着许大娘子许久,最后无奈地说道:“本宫可真是怕了你了,你若只是去敲登山鼓,那给你由着你敲,总归是陛下去应付你,是怕你到时候还要去本宫母亲那里闹腾,说本宫不管你了!” 皇后可真是把许大娘子的招数了解得相当透彻了,可偏偏她就是拿这个妹妹没有办法,长长叹了一口气以后,说道:“这件事情本就是那林少阳的过错,昨夜太医回来禀告的时候,陛下正好在本宫这里,听了个明明白白,今儿个,林尚书只怕要受些罪了!” “他不过是受些罪,最多捱两个板子,说他教子有过,我们家世子可是伤到了身子,他那个身子可是带兵打仗的,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许大娘子说着就开始流起了眼泪。 许清墨站在一旁,满脸无辜地看着许大娘子,她其实有些佩服自己这个嫡母,那个眼泪就像是不要钱一样的,说掉就掉,吧嗒吧嗒的,就掉进人家心里去了。 果不其然,没多久,皇后娘娘就心疼了,赶紧走过来,捏着帕子给许大娘子擦眼泪:“本宫也没有说不给你做主,你怎么就哭得这么伤心了呢?” “我们家侯爷早年丧妻,就只有这么两个孩子,可平日里又忙于公务,他们从小到大就没有受到什么关爱,我又没有什么本事,他们也总是受人欺负,我都不知道要怎么跟侯爷交代……”许大娘子说着说着就又哭了。 许清墨看着身旁的许大娘子,表情有些木然,小时候她闯祸,许大娘子来找皇后娘娘帮忙的时候,也是如此,一般这个时候,她要做的就是站在一旁听着,什么也不要做,什么也不要说,只要听着就是了! “行了行了,你成天就想着要怎么跟你那个侯爷交代,你尽心尽力给他照顾着家里,有什么好可交代的?”皇后娘娘一边给许大娘子擦眼泪,一边说道,“再说了,我也没说不给你主持公道啊!” 第27章 告状 说话间,身后忽然走来两个人,许清墨下意识的回头,就看到了一抹黑色,这是陛下下朝后,最喜欢穿的颜色。 许清墨赶紧跪下:“陛下万福!” 许大娘子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跟着皇后一起行礼。 皇帝看到许大娘子的模样,便知道她是来告状的了,忍不住调侃道:“是谁欺负朕的小姨子了,到皇后这里来哭鼻子了?” 许大娘子比皇后小了许多,皇后入宫那几年,许大娘子还是个孩子,时常来找皇后玩耍,见到皇帝的时候,也会软软糯糯地喊一声皇帝姐夫。 许大娘子有些臊得慌,就站在一旁不吭声了。 皇后看许大娘子这副样子,满脸嫌弃,但还是一边扶着皇帝坐下,一边说道:“她来给她的宝贝儿子叫屈了,已经哭哭啼啼一个早上了,还同臣妾闹腾来着,说若是臣妾不管,就要去敲登门鼓了!” 皇帝看了一眼许大娘子,无奈地笑了笑:“你还要去敲登闻鼓,那林尚书一大早就来告状了,说你女儿把他儿子院子里的婢女都打了一顿,你倒是还来皇后这里来告状了!” 许大娘子瞬间就生气了:“他简直就是胡说八道,陛下你看看我们家墨墨,她才多大呀,文文弱弱的一个小姑娘,怎么可能把他院子里面的婢女都打了一顿呢,他那简直就是血口喷人!” “文文弱弱”的许清墨站在一旁,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觉得自己应该装扮得文弱一些,可又不知道该如何装扮,最后只得呆呆地站在那里,当做什么都没有听到。 皇帝看了一眼许清墨,见她满脸的不知所措,一时之间没忍住,竟然笑出了声:“行了,你看你把你女儿逼的,她从小骑马射箭的,哪里来的文文弱弱,你就是要哭诉,也得找点像样的理由!” “陛下……” “行了,你也别哭了!”皇帝打断许大娘子,“事情的始末我也都了解了,许延泉的确是吃了些亏,但他也应当吃的,这般大的年纪,都快娶妻生子了,连这点防人之心都没有!不过你这个女儿倒是好的,年纪不大,倒是有些心思,这一次若不是她早些有了准备,许延泉这回就是哑巴吃黄连,没有半点法子!” 许大娘子委委屈屈地闭上了嘴,眼角还挂着两滴晶莹的泪珠。 皇后看着许大娘子这般,有些心疼:“陛下说的是,可那林少阳也的的确确是起来害人的心思,一个少年郎,然后心思如此歹毒,要是不给他点教训,往后还不知道会如何呢?” 皇帝拍了拍皇后的手:“你放心,朕已经给了他们教训,那林少阳自然是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的,朕罚了林尚书一个教子无方,他老子挨得板子,回家自然是要教训儿子的!” 皇后这才松了口气:“小小年纪就起来害人的心思,也不知道他们两个是有什么龃龉,竟然会用这么恶毒的手段。” 皇帝轻轻地叹了口气:“少年郎的事情,我们怎么会知道呢?” 许大娘子知道林尚书挨了打,心里好过了一些,但还是委屈:“那昨日他们的下人打了墨墨的贴身婢女,这事怎么算呢?” “这事怎么算?”皇后微微皱眉,“他们打了你们的婢女,你们就不会打回去?姨母那个性子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只会哭哭啼啼的丫头!” 许大娘子“哼”了一声:“那可是皇后娘娘说的,我们打回去了,可别又说我们欺负人!” 皇后看着许大娘子许久,只觉得头疼,但是最后还是说道:“本宫给延泉那个孩子准备了些滋补的药,他的身子可得好好护着!” 许大娘子稍稍满意了些:“臣妇明白!” 事情告一段落以后,皇后便想拉着许大娘子说体己话,许清墨还没有出嫁,有些话不便她去听,皇后便让宫女带着她去御花园走走。 许清墨离开的时候,正听到皇后说:“……你什么时候再给宁远侯生两个孩子……” 许清墨被带出去以后,皇帝和皇后便轮番问许大娘子,尤其是皇后:“你成日你总是说宁远侯只有这么两个孩子,那你什么时候再生一个你自己的孩子?” “墨墨她们还小……” 许大娘子话没说完,便被皇帝打断了:“你是嫡母,合该有一个你自己的孩子!” “是啊,早些年的时候,你便说那两个孩子年岁还小,怕你自己照顾不过来,如今他们的年岁可就不算小了,是时候养一个你自己的孩子了!”皇后语重心长地说道,“你是做嫡妻的,没有自己的孩子,像什么样子!” 许大娘子抬头看了一眼皇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前些日子,墨墨也同臣妇说,希望我能给她生个弟弟妹妹,可这毕竟是侯爷的孩子,还是得侯爷自己说了算!” 这个锅直接就甩到了远在天边的宁远侯身上,这宁远侯常年在外,又是给陛下去办事,一时之间,皇帝和皇后都没有办法继续说什么。 许清墨跟着宫女去了御花园,天气微凉,御花园里除了贡菊也没有开放的什么花,她转了一圈便觉得有些无趣,随意找了个地方便坐了下来。 许清墨坐在那里,想着许大娘子同皇后娘娘撒泼耍赖的样子,再想起后来,许大娘子身披孝服撞死在灵堂的样子,心里一阵阵的发酸。 现在的姐妹情深又如何,最后还不是因为几封通敌叛国的书信,毁于一旦,许清墨至今都还记得皇后的那句话:“本宫能做的,就是让他们的尸首回到许家!” 许清墨坐在那里,目光戚戚,他的父兄为了守卫疆土,马革裹尸,却换了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她的嫡母为了保住她的性命,一头撞死在灵堂,而她,却为了还许家一个清白,以女儿之身,披甲上阵,最后被背叛,圈养,死在了入云阁。 何其可笑,何其可悲! 第28章 储位之争 就在许清墨发愣的时候,远远地走来一个少年,少年远远地看着她的侧脸,竟然有一瞬间的惊艳,便看向身旁的宫人:“她是谁?” “回太子殿下是宁远侯府的嫡女,许清墨!”宫人轻声回答道。 太子谢苏羡顿了一下,随后笑道:“这是来告状了?” 宫人不明白谢苏羡的意思,便没有说话。 谢苏羡却径直向着许清墨走过去。 许清墨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缓缓回头,就看到了那个总在午夜梦回时,潜入自己梦境里的人,藏在衣袖下的手紧紧地握着,但面上依旧没有半点情绪,她只是淡淡地行礼:“太子殿下万安!” “免礼!”谢苏羡笑了笑,“许姑娘今日怎么到宫里来了!” 许清墨看着谢苏羡,有一瞬间的茫然,前世的时候,因为许延泉伤了根本,许大娘子一直不依不饶地在皇后宫里闹着,她也就没有功夫到这御花园来,没想到这一世,竟然提前见到了他:“母亲递了宫牌,我也便跟着来了!” “记得上一回见你,还是你很小的时候,年纪不大,胆子却不小,在母后宫里乱窜!”谢苏羡看着许清墨良久,然后笑着说道。 许清墨有些恍惚,她想起来,前世的谢苏羡,在她十四岁及笄礼见到她时,他也是这般说的,一个字都不差。 许清墨的心里升起了一股嘲讽,但还是答应道:“我如今的性子也没变化太多,只是个子抽条了许多!” “许姑娘有十四了吧!”谢苏羡忽然想到。 许清墨笑着点头:“再过几个月,就十四了!” “真是女大十八变!”谢苏羡笑着摇头,“你小时候生得可爱,一张小脸也很是圆润,如今却是大变样了,真真是女大十八变啊!” “呸!见色起意的老色胚!” 许清墨在心底咒骂,但是面上还是笑意盈盈的。 上辈子的时候,许清墨满脑子都是玩乐,年少无知,除了平日里的读书写字,最多的就是去靶场上骑马射箭,每日里风尘仆仆的,成了旁人嘴里的野丫头。 但就是这样的一个野丫头,在她及笄礼后,上门提亲的人也是踩平了侯府的门槛,而这些人,除了看中了宁远侯府的门第,更多的,求的还是许清墨的这张脸。 而眼前的这位太子谢苏羡,与那位陷害自己大哥的林少阳,都挤在这群人里。 “太子殿下夸赞了!”许清墨皮笑肉不笑地应了一声,脚步稍稍后退了一步,她真的恨极了谢苏羡身上的这股子檀香。 谢苏羡见许清墨似乎并不喜欢自己,想了想,才又说道:“听说你哥哥身子不适,如今可好些了?” “好些了,只是依旧下不来床!”许清墨淡淡的说道。 “那许姑娘今日入宫,多半是为了你哥哥的事情吧!”谢苏羡看着许清墨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 许清墨顿了顿,然后睁着一双懵懂的眼睛:“我只是陪我母亲来的,大哥的事情,自然有我母亲给我们做主!” 谢苏羡看许清墨这么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便也不再继续搭话,只是说道:“我与你大哥曾经也是同窗,过些日子我得去你们府上看看他。” 许清墨依旧只是笑着,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谢苏羡自觉没趣,寻了个借口也就离开了。 等他人好不容易走开了,许清墨藏在袖口下的手,才缓缓松开:“烦人!” 身旁的宫人听了一耳朵,赶紧说道:“姑娘慎言!” “身边就只有你,你是皇后娘娘宫里的,难不成还会把话说给太子殿下听不成?”许清墨淡淡的看了一眼宫人。 “奴婢不敢!”宫人低下头。 许清墨看了一眼宫人,随后走到一旁坐下:“烦得很,这花无聊,这人也无聊!” 宫人见许清墨一副小孩子脾气,便赶紧哄着:“许姑娘耐着性子等等,侯夫人与皇后娘娘有些日子不见了,总是要说一些体己话的,姑娘可要喝些茶,吃些茶糕?” “我不爱吃那些茶水!”许清墨摇头。 宫人继续哄着:“宫里有果茶,用新鲜的果子冲上茉莉花茶,最是去燥,姑娘可要尝一尝?” 许清墨想了想,然后点头:“也好!” 宫人让人去备茶水和糕点,自己则陪着许清墨说话:“太子殿下如今才华横溢,很得陛下宠爱,姑娘方才合该与太子殿下多说话的!” “我不喜欢他!”许清墨抬头看着宫人,满眼都是清澈,仿若一个没有心机的少女。 宫人有些惊讶,继续问道:“不喜欢,太子殿下模样俊朗帅气,姑娘怎么就不喜欢了?” “我觉得我父亲,还有我大哥才俊郎!”许清墨侧头看向不远处的花圃,躲开宫人的探视以后,目光里哪里还有半点清澈,“他,太秀气了,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与那个林少阳差不多,一点也不抗揍!” 宫人噗嗤一声笑出声:“这个世道上,谁敢揍太子殿下呀!” 许清墨看了一眼宫人,随后摇头:“反正我不喜欢!” 宫人也不再问,正巧茶水糕点也端了上来,许清墨便端着茶吃糕点,其实她并不喜欢这些甜腻的东西,但还是大快朵颐。 许清墨很清楚,这个宫人是皇后的人,正是来盯着她的! 皇后是继后,也有自己的嫡子,只是太子早早立下,她虽然面上一派贤后的模样,但是谁又不想让自己的儿子坐那个九五之尊的位置呢!皇后所出的七皇子和太子之间,虽然表面上兄友弟恭,但是一直背地里较着劲,虽然众人称赞太子才华横溢,但是说到底,他与一般的读书人无异,平庸至极。 而七皇子,三岁提笔作诗,是个奇人,如今朝堂之上,所用的平戎策,正是出自七皇子之手,他高瞻远瞩,相比太子,更胜一筹!在皇帝的心里,也更受宠爱… 而如今,随着两位的年岁渐长,储位之争,已经迫在眉睫! 第29章 孔武有力 宁远侯手握重兵,又得皇帝信任,本就是皇权争夺的对象,只是宁远侯一直都是皇帝身边的人,对太子和七皇子也是不偏不倚,所以渐渐地,他们就将主意打在了许清墨和许延泉的身上。 许大娘子在皇后宫里待了好几个时辰,走的时候还带上了不少的滋补品,回去的马车上,许清墨依靠在窗子上,淡淡地说道:“我在御花园遇到了太子!” 许大娘子抬眼看向许清墨,微微皱眉:“然后呢?” “他同我说了会儿话,最后没有什么趣味了,便走了!”许清墨头都没回一下。 “皇宫里头的,都不是什么好人,你千万别掺和!”许大娘子满脸的严肃。 许清墨顿了一下,然后回头看向许大娘子:“皇后娘娘可是母亲的表姐呢,母亲怎么这般说?” “她先是皇后,再是我的表姐!”许大娘子淡淡地说道,“那里头的事,乱得很,往后你没什么事,不要去宫里了!” “今日若不是你拉着我,我才不去呢!”许清墨回过头继续看向窗外热闹的街道,看着卖糖葫芦的小贩从眼前走过去。 许大娘子有些尴尬,但还是说道:“知道了,往后我不让你去了!” 正巧卖糖葫芦的小贩走到马车边上,许清墨伸手便拔了一支,小贩正要说话,便有一个白晃晃的东西落在眼前,接住一看,是一枚碎银子。 小贩眼睛一亮,看着缓缓离去的马车,喊道:“多谢姑娘!” 许清墨坐回到马车里,咬了一口糖葫芦,满眼星光。 “你以前不是不爱吃这玩意儿吗?”许大娘子有些惊讶。 “现在爱吃了!”许清墨笑。 许大娘子也不再多问。 宫里的皇后陪着皇帝用了膳,好不容易等人走了,刚坐下歇会儿,陪着许清墨的宫人便走了进来:“娘娘!” 皇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才开口说道:“说吧!” “回娘娘,许家姑娘在御花园的时候,遇上了太子殿下!”宫人低着头,轻声说道。 皇后的眉尾微微挑了一下,随后立刻恢复了原样:“然后呢?” “太子殿下对许姑娘颇有几分热情,但是许姑娘一直淡淡的,似乎还有些厌烦!”宫人依旧低着头,“奴婢试探过许姑娘,这位姑娘似乎不太喜欢太子殿下这样温润的男子,反倒更喜欢孔武有力的男子!” “这倒是少见,闺阁女儿,哪个不喜欢俊秀公子?”皇后笑,放下手中的杯子,“只怕是装得浑不在意,心里早就小鹿乱撞了吧!” 一直陪着皇后的宫人慧珠走到皇后身边,轻声说道:“皇后娘娘,奴婢觉得,这恐怕是真的!” 皇后愣了一下,挥了挥手,跪在面前的宫人便赶紧离开了,她抬头看向慧珠:“什么意思?” 慧珠看着皇后,轻声说道:“许姑娘年幼丧母,一直都是许大娘子亲自带大的,只怕性子也与许大娘子相近!” 皇后沉吟。 当年选秀,原本许大娘子也是在其中,她的身份地位并不比她低,但是她性子傲,不肯入宫,在家中装病,宁死不肯给皇帝做妾! 要知道,许大娘子的容貌一直都在她之上,身段也是实打实的好,若是入宫,必然能得宠!到时候,到底是谁做皇后,就说不准了! 后来,皇后继位,许大娘子嫁给宁远侯做填房,她召许大娘子入宫,问她为什么选宁远侯,许大娘子是这般说的:“他生得英俊,且孔武有力,不似我那些兄长,只会读书,羸弱得很!” 所以,就如慧珠所说,许清墨或许真的,喜欢习武之人。 “就算如此,她也是个祸患!”皇后垂眸,“这孩子,出落的,太漂亮了,你若非没瞧见?她抬头的时候,陛下都看得失了神,保不齐太子就动了心思,才十四岁,就这般模样了,再往后可还得了?” “这倒是,京城之中,总是吹捧那丞相的孙女,说是倾城倾国,奴婢瞧着,竟然还这位许姑娘出众些!”慧珠笑道,“或许是看多了病西施,她朝阳似火,尤其让人心动吧!” 皇后却只是摇头:“你可别忘了,她的那个生母,自远就是出了名的艳丽,宁远侯年轻时更是英俊潇洒,他的两个儿女,容貌上,自然也是数一数二的!” 慧珠点了点头,却没再说话。 皇后沉默许久,喝完了一盏茶,等慧珠给他添茶的时候,才说道:“让然儿,与许清墨见上一面吧!” 慧珠愣了一下,随后点头:“奴婢明白了!” 回到府里的许清墨,正拿着剑在院子里练,却忽然觉得脊背发寒,冷不丁地打了一个冷颤。 许清墨猛地回头看向身后,却也没发现有什么人,曲莲赶紧上前:“姑娘,怎么了?” 许清墨将手里的剑递给曲莲,接过帕子擦汗:“没什么,只是忽然觉得像是有什么人,要谋害我!” 曲莲有些懵:“啊?” 许清墨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隔壁院的怎么样了?” “没什么动静!”曲莲摇头,“自打夫人知道二姑娘联合外人害世子以后,便将两个宅院都看管了起来,连只蚊子都飞不出去,更别说消息了,她现在大约还不知道到底出什么事了!” “母亲是想等父亲和二叔回来再处理这个事情!”许清墨放下手机的帕子,端起一杯温水,小口小口地喝着,“那边院子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肯定知道出事了!” 曲莲点了点头:“是啊,这些日子时不时地派人过来,一会儿送点心给世子,一会儿送滋补汤给世子,总是想方设法地想要见世子一面!” “多半是想确认一下,大哥到底怎么样了!”许清墨目光清冷,隐隐带了几分杀气。 “那我们要怎么办?”曲莲问道。 “若要其败,必要其乱!”许清墨眯着眼,“想办法让他们知道,大哥没出什么事,养就好了,但是林少阳却是挨了家法!” 第30章 顺水人情 “哦,我知道了!”曲莲眼睛一亮,但是随后又满脸地疑问,“姑娘,我记得我原话应该是,天若欲其亡,必先令其狂吗?” 许清墨回头看了一眼曲莲,然后淡淡地说道:“我们要学会灵活运用。” 曲莲“哦”了一声,然后转身干活去了! 关于林少阳受了罚的消息早早的就传了出去,许清墨每日里都是,读书,练武,然后柔嫩的掌心都因为握剑磨出了一层又一层的茧子,花楹心疼,每日里都是一遍一遍的不厌其烦地给她抹手油。 许清墨不喜欢手油的味道,却也奈不住花楹的坚持,只能由着她折腾。 天气渐冷,愈发干燥,许清墨刚吃完一碗冰糖燕窝,正准备小憩一会儿,忽然听到门外有动静,便又坐了起来。 花楹也赶紧出去看,然后就看到了站在院子门口的许清灵,花楹有些不待见她,但是人家毕竟是主子,便硬是扯出了一抹笑容:“二姑娘今日怎么有空来我们姑娘这里了?” “姐姐可在院子里?”许清灵说着,也不等花楹的回答,径直走进院子里。 曲莲有些着急,正要说话,却被花楹一把拉住了手:“我们姑娘正准备小憩呢,二姑娘可是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姐姐有没有空,陪我出去走走!”许清灵一边说着,一边推开了许清墨的房门。 屋子里的许清墨早早的听到了许清灵的声音,正因为知道是她,便又重新躺了下去,靠在了软榻上,手里拿了一本话本瞧着。 许清灵不请自来,进了屋子也就自己找位置坐,花楹恼火,却又不敢说什么,只得站在一旁干瞪眼。 许清灵一进屋子就看到了摆放在桌子上的小碗,碗里还剩了一些底汤,显然就是刚吃了燕窝。 许清灵口舌生津,心里顿时涌起了一股无名火,她小产了那么多日,吃得最多的就是鸡汤,这种好东西,不论她怎么求,她母亲都买不来,倒是许清墨这里,随随便便来,喝的都是顶好的燕窝。 虽然许清灵嫉妒的心理扭曲,但是面上还是一副温婉的样子:“姐姐这是吃的什么呀,好香啊!” 花楹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许清灵每回这么说,都是自己嘴馋想吃了,虽然两个都是许家的姑娘,但毕竟早早的分了府,各自的主母当家。 许大娘子持家有道,手底下的营生个顶个的能挣银子,所以侯府里的吃穿用度一直都宽裕,许大娘子又是个心疼孩子的人,对许清墨尤其大方,燕窝,灵芝这些滋补的东西从来没克扣过。 可那位温大娘子,原就没什么本事,但依着侯府的帮衬,多少也能过着,可偏偏她连自己都顾不上了,竟然还要帮衬娘家人,一来二去的,自己府上的用度也就大大的减少了。 从小到大,许清墨的手头都比许清灵宽裕得多,许清灵嫉妒,便时常陷害她,她不太计较这些小事,渐渐地,也就将许清灵的胆子,越养越大。 许清灵怎么可能不知道许清墨吃的什么,她刻意的去问,就是因为以往,她只要开口了,许清墨就一定会给她,吃的,用的,都是如此。 “燕窝,今日稍甜了些!”许清墨回答,却没有顺着许清灵的意思继续说下去。 许清灵等了好久,许清墨都没有半点要让婢女去给她准备一份的意思,她心中恼火,却也不好直接表现出来,不然就显得她太小家子气。 许清灵深吸了好几口,才把心里头的那股子火气压了回去:“姐姐,我好久没有出门去玩了,我们一起去走走好不好,再过些日子就是中秋了,应该会有好看的灯会,我们一起去吧!” 许清墨看着手中书册,并没有什么表情:“你往年不都是同你那些手帕角一起去的,今年怎么来找我了?” 许清灵面上不显,心里确实恨得牙痒痒,要不是你们将两处院子围堵起来,她根本出去,他又怎么可能会去找许清墨抢她的风头。 只是这些话,许清灵自然是不可能说出口的,便笑着说道:“只是觉得很久没有和姐姐一起出去了,是时候该一起出去走走了!” “我知道了!”许清墨淡淡地应了一声,“哥哥也快好了,到时候,我们和大哥一起去吧!前些日子大哥给我买了几匹新的料子,颜色鲜艳得很,我不大喜欢,你带着去做几身新衣裳吧!” 许清灵虽然不满,但是能白白得到几匹上好的布料,她也就将这口气乖乖地咽了下去。 前些日子得的那些布料,料子的确是不错,但是颜色有些斑斓,总归不是那么的好,压在库房里也是压着,倒不如做了个顺水人情送给许清灵,所以花楹也显得很客气,将库房里所有这种类似的布料全都给了许清灵。 曲莲却多多少少有些不满,好不容易等着许清灵走了,才气鼓鼓地走到花楹身边:“花楹姐姐今天好生大方,这么好的料子,竟然都送给了她,实在是糟践!” “这红色呀,从浅到深,哪一种都不一样,这种粉色呀,最显得人俗气,还衬得人发黄发黑,姑娘向来是不用这种布料的,布料再好,若是这颜色不好,那便都是白搭!”花楹笑了起来,“那些料子放着也就是放着了,给她做个顺水人情也没什么的。” 曲莲虽然不高兴,但也没有再继续说什么,只是疑惑:“自打上会出事,这二姑娘便再也没有上过门,今日怎么好端端来找咱们姑娘了,可别是又有什么烂心肠的主意!” “她今天是来约中秋节灯会的,说是想让咱们姑娘陪着一起去灯会,如今两边府邸的大门,都被咱们大娘子堵得死死,没有咱们小姐带路,她二姑娘压根就出不去这大门口!”花楹笑着说道。 曲莲微微皱眉:“姑娘可是应下啦?” 花楹点头:“应下了!” 第31章 祈福 曲莲心里有些发虚:“我总觉得这个事情没这么简单!” 花楹想了想,随后说道:“我也觉得,但是总不能就不应她,这样反倒显得我们小心过头了!” 曲莲点头:“说的也是,总归咱们姑娘神机妙算,也不怕那些小人作祟。” 花楹笑着拍了拍曲莲,然后转身回了屋子。 屋子里,许清墨依旧在看那本书,目光淡淡的,看不出来什么情绪,花楹在一旁守着,忽然,许清墨开口道:“安南如今如何了?” “还在客房住着,她每日里也不怎么出门,安分守己地待在屋子里。”曲莲回答道。 “她不便在京城久留,我给外祖母写了信,等风头过了,你亲自送她去清源!”许清墨看着花楹,轻声说道。 花楹有些惊讶,正要说话,就听到许清墨说:“她坏了林少阳的事,害得林府在京城颜面扫地,户部尚书连带着受了责罚,他们势必会拿安南出气,所以为了她的安全,你得亲自送她走!去清源,去舅舅的地界,强龙不压地头蛇,只有那里,没有人敢动她!” 花楹这才点头:“奴婢明白!” 许清墨看了一眼花楹,见她满脸的紧张,随后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等过完中秋,你们再走!” “为什么是过完中秋?”花楹有些迷惑。 因为,中秋节那一日,户部被盗,户部尚书罪责难逃,被陛下责令抓捕盗贼,林家自身难保,乱成一锅粥,根本没有力气去管别人的事情。 只是这些话,许清墨并不能同花楹说,便说道:“许清灵来找我,想要中秋去参加灯会,其实就是为了见林少阳,她知道先前的事情败露,还害得林少阳受罚,她如今正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自然是要纠缠林少阳的,那时候,林少阳应付她就已经很吃力了,哪里还有功夫管安南是不是要出城呢?” 花楹恍然大悟,随后点头:“姑娘,我明白了!” 许清墨也就没有再继续解释,有些话说得越多,就错得越多,不过许清灵也的确是这般打算的,她失了身,又落了胎,但林少阳迟迟不曾派人来见她,她心中慌乱,她与林少阳苟且,本就是看中了他的身份地位,若是他翻脸不认人,那她便什么都没有了。 回到院子里的许清灵看着眼前的那些布料,一个一个地比对着:“去,去把绣娘给我请过来,我一定要做一套最漂亮的衣裳,我得打扮得体面些,不然我怎么见她!” 婢女们也只得火急火燎地去请绣娘。 而许清灵这边的动静,全部入了许大娘子的耳朵里,许大娘子知道是许清墨给的料子,也就没说什么,只是心疼女儿,又去选了几匹料子给许清墨送过去。 许清墨看着许大娘子送来的双倍的料子,有些哭笑不得,但许大娘子的好意,她还是得接着的! 中秋节那一日,一直卧床修养的许延泉也起了个大早,许大娘子每日里精心的照顾着,好汤好水不要钱似的往许延泉的肚子里倒,没几日也就生龙活虎的了! “墨墨可是起了?”许延泉看到花楹,便大声问道。 花楹笑了笑:“起了,已经在梳妆了,世子爷稍等等,小厨房做了绿豆冰糕,世子爷先吃一些垫垫肚子!” 许延泉自然没什么意见,乖乖地坐着吃茶。 至于许清墨那里,却多多少少有些不好受了,她哪里是能起得这么早的人,还不是天将亮,许清灵就专门派了人来叫,说什么先去寺庙祈福,等天晚一些了,正好去灯会! 许清灵是个什么想法,许清墨很清楚,但是也没有打算戳破她,便忍着起床气爬了起来,花楹准备那衣裳和首饰。 依照许清灵的性子,她今日必然会穿得水水嫩嫩,瞧着娇弱,花楹知道自家姑娘向来不在意这些,但是她这个做大丫头,却见不得别人压自己家姑娘一头。 因着是要去寺庙祈福的,不能穿得太鲜艳招摇,花楹便选了一身水蓝色的衣裙,裙子看着简单,但是上头的绣花用的都是上好的琉璃银线,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犹如水波纹一般好看。 许清墨坐在梳妆台上装扮了有一个多时辰,出门的时候,许清灵竟然还没好,兄妹两个愣是在门口等了一炷香,她才顶着满头的首饰,叮叮当当地小跑着来! 许延泉一看到许清灵这幅花枝招展的样子,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还是许清墨拉住了他,他才没数落许清灵的! 许清墨坐的是许大娘子的马车,诰命夫人的规格车驾,往日里,许清灵都是抢着要坐那辆那马车的,今日里却是难得的说,要坐自己家的马车,许延泉虽然奇怪,却也不好问,许清墨知道,却也不想说。 然后,许家便有两辆马车从家中出发。 所谓祈福,就是去最近的清安寺,清安寺在山上,马车只能停在山脚下,接下来的路,便只能他们一步一步地走上去。 许清墨和许延泉都是练武的,爬山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兄妹俩气定神闲地一边聊天一边往上走,倒是提议来祈福的许清灵,刚刚小产不久,身子还没完全恢复,没走几步就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许清灵原本是想在半山腰的时候休息一下,但是没想到前面两个人健步如飞,稍稍停顿一下就看不见人,没办法,她也只能咬着牙继续往前走:“两个人跟头牛似的,就知道一个劲儿地往前走,半点不顾及旁人。” 婢女听到许清灵的抱怨,忍不住说道:“姑娘还是歇歇吧,姑娘的身子可不能与他们较劲!” 许清灵还是摇头:“还是早些上去,不能让他们看出来我身子不舒服!” 婢女虽然心疼,但是也没有办法,只能陪着许清灵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往上走。 几千个台阶,许清灵走了足足有一个时辰! 好不容易到了山顶,还被早就坐在那里吃茶的许清墨笑话了一句:“妹妹的身子是越来越差了!” 第32章 投怀送抱 许清灵面对许清墨的嘲讽,难得的没有生气,反倒是笑了笑:“我的身子原本就弱,姐姐又不是不知道!” 许清墨没有接这个话茬,一个成天只知道坐在院子里面,平日里也没什么事情,也不怎么动弹的一个人,身子怎么可能好呢? 宁远侯在清安寺给已逝的许大娘子立有长生牌,为此,逢年过节的时候,她们也都会抽个空到这里来。 许清灵本就不是打算来这里祈福的,自然不会一直陪着许清墨他们烧香祈福,跟着他们走了一会儿,就说自己身体不舒服,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许延泉虽然有些不高兴,但是也没有多说什么,许清墨对许清灵的打算更是心知肚明,自然也不会阻拦着,只是许清灵前脚刚走,后脚曲莲就紧跟其上。 许清灵趁着今日出门的时候,就派人给林少阳递了消息,让他到清安寺来。 逢年过节的烧香祈福,是大多数人家的习惯,所以他们约在这里也不会让旁人起疑心,而且清安寺里头有许清灵熟悉的小僧弥,可以帮他们安排一间厢房。 许清灵走到后院的时候,小僧弥就已经等在那里了,看到他的时候,便带着他去了厢房,动作一气呵成,显然她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 曲莲躲在暗处,因为他没发现,一直躲得很远,就在她以为许清灵真的只是到这里来短暂休息一下的时候,林少阳和他小厮走了过来。 曲莲眼看着林少阳进了厢房,顿时满脸厌恶,虽然她早就知道这两个人有苟且,但是她怎么都想不到,她们竟然胆大包天到尽量不敢在寺庙的后院里面做这种苟且之事! 曲莲不忍直视,却又有许清墨的命令,不得离开,便只能一脸晦气地蹲守在那里! 而厢房内,许清灵一看到林少阳,就小跑着上前,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你怎么现在才来啊!我真的好担心你!” 林少阳低头看着怀里的许清灵,目光中带了几分不耐烦,但是言语间还是很温柔:“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我听到消息说,因为许延泉的事情,你被责罚了,侯府那边这些日子把我们府上看管得很严,我哪儿也去不了,也不知道你现在怎么样了,可担心了!”许清灵抬头看向林少阳,目光中甚至带了几分泪意。 林少阳笑了笑:“那是我爹,又怎么可能对我下死手呢?倒是你,也不知道你的身体怎么样了,最近有没有什么哪里不舒服的?” 许清灵摇了摇头,然后紧紧的抱住林少阳的腰身:“我都好,只是太想你了,夜里做梦的时候,也总是能梦到你,可偏偏就是没有半点你的消息。” 林少阳依旧是敷衍着:“我也是,特别想你,尤其是到了晚上的时候,梦里全部都是你。” 许清灵颇有几分感动,抬起头,很主动地去亲吻林少阳的下颚,他这些日子因为许延泉的事情,被林尚书禁足,一直关在府上,哪里都不许去,每天都在房里读书写字,早就闷得不行了。 但是这一次,他的父亲是真的动了怒气,说什么也不肯放他出去,今天也是正巧碰上中秋佳节,这才让他出来游玩,不然今日他还是得再府上念书。 每天对着家里的那几个没什么味道的婢女,林少阳只觉得日子都少了许多趣味,时隔多日,如今又有了一个投怀送抱的女子,他又怎么可能耐得住这么多天积累的寂寞呢? 干柴烈火,不过就是在一瞬间迸发的! 守在外头的丫头和小厮,听着厢房里传出来的声音,都已经习以为常了,只是非常警惕地看着四周,不忽略任何一个细节。 许延泉与寺庙里的方丈有几分交集,祈福结束以后,就被请去吃茶,留下许清墨一个人没什么事,便带着一两个婢女在寺庙里到处逛着。 已经入秋,漫山遍野的桂花香,沁人心脾。 许清墨站在寺庙的围墙上,迎面吹来的风已经带了一丝丝的寒气,想来今年的冬天会是一个寒冷的冬季。 在没过多久,曲莲就走了回来,她小跑着回来,走到许清墨身边的时候,便是满脸的嫌弃:“姑娘,林少阳和二姑娘在后厢房里!” “在里头多久了?”许清墨眼睛都没抬一下。 “有一炷香了!”曲莲眼睛亮了一下,“姑娘,我们要不要……” 许清墨回头看向曲莲,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想什么呢?就算我们抓住了他们的现行,又能怎么样,就只有我们几个,他们只要抵赖,那就什么事情都没有,而且就算真的被人发现了,两家人为了平息事情,最后可能也只会让他们成亲,好堵住悠悠众口!” 曲莲愣住了,许久以后才问道:“那我们今天在这里,是为了什么?” “就只是看看,看看她许清灵,到底还有些什么花招!”许清墨目光清冷地看向不远处的桂花。 曲莲没再说话,只是跟着四处走着。 当许清墨漫无目的的走到清安寺后厢房的时候,竟然正面对上了刚刚从厢房里面出来的林少阳,他满目春光,一副餍足的样子,这种表情,许清墨在妓坊里,看到了太多。 林少阳看到许清墨的时候,并没有太多的惊讶,只是愣了一下,随后便笑道:“呦,这不是许家大姑娘吗?” 许清墨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林少阳,完全没有要把他放在眼里,掠过他就准备离开,却被他抓住了手。 许清墨一个扭转甩开了林少阳的手:“林公子请自重!” 林少阳看着自己忽然空了的手,有些失落,随后缓缓的收回手,冷笑道:“自重?许姑娘闯我家后院的时候,怎么没有半点自重呢?” 许清墨接过曲莲递过来的帕子,轻轻的擦了擦手,随后说道:“看林公子这副样子,这是已经见过我妹妹了吧,不知道林公子打算什么时候上门提亲呢?” 第33章 灯会 林少阳见许清墨主动提起许清灵,先是有些不可思议,随后反倒笑道:“这许家的两位姑娘,倒是一个比一个漂亮,尤其是许大姑娘,早些时候传出来的,都说你粗鲁野蛮,如今我瞧着,倒是聪慧美貌,比你那个堂妹,倒是好了许多!” 许清墨并不理会林少阳,只是继续说道:“林公子多半是还没有见过我那位婶婶吧!” 林少阳皱眉,忽然有些摸不清许清墨的招数,一时之间,竟然接不上话。 许清墨却是继续说道:“我那个婶婶啊,出生小门小户,没念过什么书,也不懂得什么道理,这膝下也就只有我妹妹这么一个女儿,尤其的宝贝,要是有人伤了她的女儿啊,她那可真的是愿意拿命出去拼的,就是不知道,到时候林公子,能不能轻易的脱身呢?” 许清墨很了解林少阳,好色,却又利益熏心,他和许清灵在一起,说到底,不过是图他有几分姿色罢了,但是他这般利益熏心的人,又怎么可能会娶许清灵做妻子呢,所以许清灵这般的铤而走险,最终也只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可偏偏,许清灵年纪不大,别人你又不关心这些世事,他的那个母亲,更加是个猪脑子,那得想得明白这些事,这觉得若是事情真当捅破了,林少阳也必定是要娶自己女儿的,便也由着她一步一步堕落。 而林少阳立刻就明白了许清墨的意思,眼中带了几分胁迫:“许清墨!” “林公子长这么大,大概还没有见识过市井门户,那些泼妇撒泼的样子吧!”许清墨看着林少阳,冷声说道,“就是不知道,到时候林公子在家里的地位,是不是就远远的,不如你那位庶出的大哥。” 尚书府的后院远远比他们许家来的麻烦得多,且不说长子是个庶出的,就是说它那个长子是养在姨娘膝下的,就可以很清楚的知道,这户部尚书的后院啊,是出了名的宠妾灭妻。 可偏偏这位庶出的长子,还尤其有出息,早早地中了举,还得了贵人的眼,还娶了一门妻子,夫妻恩爱,日子过得是一日比一日的好,而眼前的这位林公子,却已经是连续两年落榜,在家中的日子,举步维艰。 要是这个时候,这位林公子走娶了许清灵这般家世普通的女子,往后在家里,那便真真切切的是抬不起头来了。 所以,林少阳是绝对不会允许许清灵进他们林府的大门的! 林少阳还想再说什么,许清墨却是已经不搭理了,她兀自离开,独留林少阳一个人站在那里。 许清墨之所以敢说这番话,就是因为前世的时候,许清灵费尽心思,他的那个母亲温大娘子,更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可最后她还是没能进林家的大门。 今日遇上林少阳本就是意外,不过许清墨并不介意吓唬吓唬他,再说了,她说的原本就是实话,温大娘子那个人,确实很有泼妇的气质,闹腾起来,真的是让他家宅不宁,而且前世的林少阳,也的的确确就是一个这位温大娘子,吃了不少的亏。 许清墨又等了一会儿,许延泉便回来了,许清灵紧随其后,她的面色也好看了许多,大概发生了什么事情,许清墨自然是心知肚明的。 下山的时候,许清灵动作都轻快了许多,大约是心里没有了负担,如释重负,让他们没有用多久,就到了前脚。 一就是骑马的骑马,坐车的坐车,只是在回城的时候,许延泉看到了不远处停着林家的马车,许延泉一直到现在都有些想不明白,林少阳为什么要害他? 但是他也不是那种愣头青,会直接上门抓着林少阳,问他为什么,所以虽然多看了两眼的,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径直离开了。 兄妹三人在酒楼用了膳,喝了一些茶水,吃了一些茶糕,没过多久,天就暗了下来。 天黑的时候,整条街的灯都亮了起来,中秋节的灯会算是开始了。 许清墨坐在酒楼之上,看着下面的人越来越多,商户点出来的灯也越来越漂亮,许清灵到底还是孩子心气,没一会儿就坐不住了,叫嚷着要下去猜字谜。 许清墨自然不会拦着,只说让他早些回府,旁的便也没有再说,直到许清灵离开以后,许延泉才开口道:“你怎么不与他一起去啊?” “那些都是小孩子玩的,我不感兴趣。”许清墨有些无奈地笑了笑,随后指向楼下的人群,“你看,人群里的都是年轻女子和男子,大多都是和心上人一起出来的,要么就是那些小孩子围着一些零嘴,跑出来闹腾,我既不是小孩子,也没有什么心上人,这灯会玩起来也是没意思。” 许延泉看着老气横秋的许清墨,莫名地有些无语:“你怎么就不是孩子啦?” “我都多大了,怎么还是孩子呢?”许清墨笑,“大哥想去走走,便自己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许延泉看着自家妹妹这副样子,多少心里有些不对劲,便起身拉着许清墨下楼:“你光坐着看,肯定是没什么意思的,你别看那些字谜简单,有些字谜很难得很,我们一起去看看!” 许清墨没能躲开许延泉,硬是被拉着去了,一到灯会上,许延泉第一件事就是给两个人买面具,连带着身边的麦冬和曲莲都没有少。 “其实我最不喜欢这个东西了,每年都会有好人家的女儿,因为在上面就跟家人走散了,然后被人拐走,这东西摆放在这里售卖,本就不合适。”许清墨看着手里的狐狸面具,嘟嘟囔的。 许延泉觉得自家妹妹聒噪,就将随手买的糖葫芦塞给了他:“别说话了,就你事儿多,别人家的姑娘都没说什么,就你东想西想的。” 许清墨原本是想反驳的,但是看到手里的糖葫芦,忽然就觉得也没什么干系,便由着许延泉拉着逛灯会! 第34章 执金吾 就在许延泉买了荷花灯,拉着许清墨准备去河边放灯的时候,忽然一声巨大的轰鸣声,许延泉几乎是下意识的,将许清墨拉到身后,展开双臂,死死的将她护在身后。 “走水了,走水了,户部衙门走水了……” 不多时,执金吾带着部下从眼前飞驰而过,一个个地背着云梯,俨然一副要去救火的样子,许延泉上前拦住执京吾:“方才那可是火药爆炸的声响?” 当今的执金吾是何家的何文林,少年时曾与许延泉一同在书院读书,颇有几分交情,便停了步伐:“出事了,快些让你家女眷回府上去,没什么事情就不要出来!” 许延泉立刻就明白了,他拉着许清墨回了马车:“我去找许清灵,你现在就回府,回到府上以后,就和母亲将大门禁闭,谁来都不许开门,知道吗?” 许清墨看着自己面前满脸认真的许延泉,认真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许延泉走的时候,将麦冬留了下来,千叮咛万嘱咐地说道:“你一定要将姑娘送回府上,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得安全地将姑娘送回到府上!” “是,世子!” 许延泉骑了马奔向着火的户部衙门,许清墨则被麦冬快马加鞭地送回了府邸,许大娘子听到消息以后,就赶紧派人出去找了,看到许清墨回来的时候,才算是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可左看右看,却也只看到她一个人:“你大哥呢?还有许清灵吗?他们不是和你一起出去的?” 话还没说完,许清灵的马车就回来,隔壁的温大娘子一看到人,就赶紧上前,“嗷嗷”地叫唤,好歹许清灵还知道自己在旁人心中的形象向来都是美好善良的,便上前同许大娘子行礼:“大娘子,大哥让我转告一下大娘子还有姐姐,他去户部衙门帮忙了,让你们不要太担心!” 许大娘子虽然担心许延泉,但是也知道他的本事,便稍稍的放了心,但还是让麦冬去找:“你赶紧去找世子,好好护着他,千万别让他出事了!” “是!”麦冬应了一声,便赶紧去了。 许大娘子似乎是放了心,一直绷着的情绪松垮了下来,一时之间,竟然有些站不住脚,婢子便赶紧扶着许大娘子进去休息了。 所有的人都散了,许清墨便撑着月黑风高,外头又乱作一团的功夫,换了身衣服,和花楹一起,带着安南,悄悄地从后门溜了出去。 花楹备好的马车,早早的就等在了那里,许清墨带着安南上了车,花楹则确定周围没有人以后,才让车夫启程。 马车里堆了大包小包的行李,都是早些时候,花楹就准备好了的,安南坐在那里,有些紧张,许清墨轻轻地拍了拍安南的手:“你长这么大,大约还没有去过江南吧,就当是去游玩,那是我外祖母的地界,你若是不愿意久留,就当是去游玩,等风声过了,你再回来!” “姑娘,我何德何能,让你这般费尽心机!”安南看着许清墨,眼眶微微湿润。 “你只需要记得,你值得我这般去帮你!”许清墨笑了笑。 许清墨将人送出城门口,便下了车,如今户部大火,没有侯府的手牌,花楹他们根本出不了城,所以她必须亲自送她们出城。 眼看着安南和花楹离开以后,许清墨这才缓缓的往回走,为了回去的时候方便,许清墨出来的时候专门换了一身黑色的男装,发髻也梳得高高的,就是怕半夜遇上那种调戏良家妇女的酒鬼。 虽然她并不惧怕这些人,但总归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只是许清墨怎么都没有想到,户部衙门被炸了,这户部尚书的儿子,竟然还在外面吃酒,而且,还好死不死的被她给撞上了。 许清墨可不想让林少阳发现自己穿成这幅样子在外面,不然以他的心思,只怕马上会察觉到安南已经出府,到时候难免多事,她环顾四周,皆没有由得她躲藏的地方,没奈何,许清墨便翻身上了房顶。 只是这人啊,就不能做贼,但凡做了贼,随便出个门,都能猜到狗屎 而现在,许清墨就蹲在房顶,和眼前的这个黑衣人,眼对眼的盯着,而下面的街道上,正是林少阳和他的那群狐朋狗友。 两个人都不敢有动静,一边防备着对方,一边警惕被街道上的人发现,两个人就互相盯着对方,生怕对方有一点动静,暴露了自己。 不过,草包就是草包,房顶上躲了两个人,林少阳一行人也是半点没有发现,这若是换了个武功高深的,必然早就听出来这个地方,还有其他人的呼吸声,好不容易等到他们离开了,许清墨和那个黑衣人依旧不敢有大动作,就怕对面的,忽然给自己来一下狠的。 偶然一阵风从黑衣人那个方向吹过来,许清墨闻到了他身上浓郁的焦油味道,她微微皱眉,冷声说道:“户部衙门是你炸的!” 对方俨然没有想到许清墨竟然敢管这个闲事,目光死死地盯着许清墨:“我奉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许清墨原本也不想多管这个闲事,但是她依稀记得,当年纵火的那个人最后也是没有抓到,但是因为这件事情,整个朝堂震荡,几乎所有在京的大臣都被审讯了一边,当时户部尚书为了撇清自己的干系,拉了许多大臣下水,而其中,大部分都是七皇子党。 太子与七皇子的储位之争也是从这把大火,正式开始。 也就是这场大火,让太子开始了将目光投在了保皇党,宁远侯府的身上。 “你炸了户部衙门,搅浑京城里的这一趟浑水,拉这么多人下马,到底是为了什么?”许清墨看着眼前的人,缓缓抽出缠绕在腰间用作护身的软鞭,“又或者说,你到底是谁!” 黑衣人在听到许清墨的话以后,瞬间目露凶光,眼中杀气凛然,抽出了剑:“小姑娘,我警告过你,不要多管闲事的!” 第35章 明朗少年 许清墨缓缓捏紧手中的软鞭:“我乃是宁远侯府的人,你在中秋节炸掉户部衙门,你说,我这算不算是多管闲事!” 许清墨看着眼前的黑衣人,目光逐渐阴冷,她到底是在战场上厮杀下来的人,虽然这一世她还没有上战场,但是战场那种血肉模糊的场景,是深刻地印在骨髓里的。 黑衣人感受到了许清墨升腾起的那股子杀气,只觉得基本发寒,他有些无法想象,就这么一个还没长开的小姑娘,怎么会有这么大气场和杀气,宛如一个从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魔,何其恐怖。 但是眼下,退是退不了了,他只能硬着头皮对上:“宁远侯又怎么样,你非要多管闲事的话,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许清墨懒得和他废话,她下意识的觉得,自己要抓住这个人,或许,抓住了这个黑衣人,太子就不会那么早的对宁远侯府下手,那她也有更多的时间来避免以后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手中的鞭子直勾勾地甩了出去,黑衣人原本以为许清墨只是个假把式,没想到她的鞭子竟然甩得那样准,躲避不及,被甩到了肩膀,衣服瞬间拉出来一道口子,肩膀上的肉也登时变得血肉模糊。 黑衣人吃痛,冷声咒骂:“死丫头,你找死!” 两个人在房顶上打斗,时不时地打落几块瓦片,好在附近都是铺子,到了夜里也没有什么人,不然就他们这般打法,早就被发现了。 许清墨虽然有些前世的记忆和鞭法,但是到底没有那些日子的磨练,力度小了许多,虽然一开始占了上风,但也的确有些吃不太消,几个轮回下来,竟然有些受不住了,好几次差点被黑衣人伤到。 就在许清墨节败退的时候,忽然冲过来一个男子,没等她看清楚来人,那人就直勾勾地冲着黑衣人去了,锋利的剑在银光下闪着几道银光,许清墨回过神来,赶紧上去帮忙。 黑衣人心知不敌,丢下障眼法就准备要跑,却被许清墨的鞭子缠住了脚,硬生生地拉了回来:“抓住他!” 男子动作很快,迅速踩住了黑衣人的手腕,手中的剑刃也抵在了黑衣人的脖子上。 好不容易抓住了人,许清墨也有几分吃力,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男子回头看向许清墨:“你没事吧?” 一直到这个时候,许清墨才借着月光看清了面前的人。 面前的前面英俊潇洒,眼中也满是光彩,与她曾经见到的那个总是沉迷声色的孟和桐有很大的不同,她有些震惊,甚至有几分不敢相信:“孟和桐?” “嗯?”孟和桐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看向许清墨手中的鞭子,笑了起来,“你就是许延泉那个宝贝的妹妹吧!” 是了,孟和桐和许延泉本就是同龄人,一起上过学,记得习武的启蒙师傅都是同一个。 “你怎么在这里?”许清墨看着孟和桐,满脸的不可思议。 孟和桐绑好黑衣人,回头看向许清墨,忽然用剑柄轻轻地敲了一下她的脑袋:“没规矩!你该喊我一声哥哥!” 许清墨莫名的挨了一下打,有些不高兴:“不要脸,谁要喊你哥哥了!” “那我就告诉你哥,你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这里打架!”孟和桐看着许清墨,明目张胆地威胁她。 许清墨不满:“我在这里,跟你有什么关系!” “小姑娘家家的这么凶,做什么?”孟和桐看着许清墨,笑道,“身手不错,比你哥那个莽夫要来得灵活!” “你怎么会在这里?”许清墨看着眼下这个开朗的少年,还是没办法把她和记忆里那个颓废的纨绔联系到一起。 孟和桐收起剑,笑道:“我说路过,你信吗?” 许清墨自然是不信的,但也没打算就这个事情一直纠结下去:“这个人,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自然是交给执金吾,我不过是不小心经过,顺便抓了个人而已!”孟和桐笑,“不过,许家的小姑娘,你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来这里,只怕就不是顺路了吧?而且,我怎么不记得见过你,你怎么认得我的?” 许清墨有些心虚,前世的这个时候,她的确还没有见过孟和桐,她记忆中的孟和桐就是一个游戏人间的纨绔,每日喝酒作乐,哪里是现在这幅雄姿英发的样子。 “你管我来这里干嘛?你成天地在大街上溜达,认识你还不正常?”许清墨搪塞,“你记着把他交给衙门,可别让我知道,是你放走了这个贼人,不然我一定要告诉我大哥!” 孟和桐笑,眼里满满的笑意:“不如,你看看下面站的是谁?” 许清墨愣了一下,低头去看的时候,就看到自家亲大哥,这会儿正在外街道上,叉着腰,满脸怒火的看着自己。 许清墨下意识地想要逃跑,就被许延泉喝止:“立刻马上给我下来!” 许清墨虽然不情愿,但也只能乖乖地从房顶上跳下去,孟和桐紧随其后,他将黑衣人交给边上的护卫,自己则轻轻的拍了拍许延泉的肩膀:“你这个妹妹,人小鬼大,本事不错配得上你辛辛苦苦寻来的鞭子!” 许延泉冷冷地瞥了一眼许清墨:“这还用得着你说?” 孟和桐自然是知道许延泉这是生气了,挑了挑眉,没再说话。 许清墨低着头走到许延泉身边,心里有些发虚:“大哥……” 许延泉原本还气得头顶冒烟,但是听到她这么委委屈屈的一声大哥,顿时也狠不下心教训她了,最后只得轻轻地弹了一下她的脑袋:“有没有伤着哪里?” “没有!”许清墨看着许延泉,踮起脚凑到他耳边说,“我趁乱把安南送出城了!” 许延泉立刻就知道她为什么大晚上的从府上偷溜出来了,虽然有些生气,但是更多的还是自责:“这事,应该是大哥我来安排的!” 许清墨赶紧抱住许延泉的手臂:“就这一次,绝对没有下一次了!” 许延泉哪里舍得自己的宝贝妹妹受委屈啊,只得应下:“你记着自己说的话,不许有下一次了!” 第36章 花花肠子 孟和桐回头看向许延泉,忍不住笑起来:“向来铁面无私的许小将军,怎么到自己妹妹这里,就变得这么没有原则了?” “管你屁事!”孟和桐气得抬脚踢他,“你一个独生子,懂什么叫做贴心小棉袄吗?” “你们家这个是哪门子的小棉袄,看那打架的气势,分明一个钢盔铠甲!”孟和桐跳起来躲开许延泉飞踢过来的脚。 许延泉气得要打他,被何文林紧紧拉住:“孟和桐,赶紧闭上你的嘴!” 孟和桐笑着上前拍了拍许延泉的肩膀:“开玩笑呢,你生什么气,这么好看的小妹妹,肯定是小棉袄啊,再厉害也不可能变成钢盔铠甲啊!” 许延泉这才稍稍消了气:“你记着了,这是我妹妹,可由不得你这么调侃,再有下次,小心我揍你!” “不敢不敢!”孟和桐一把揽住许延泉的肩膀,“你这个妹妹是个厉害的,和她打,我还未必打得过呢!” 许延泉懒得搭理他,看了一眼被绑在一旁的黑衣人:“这个人,好生看管着,我先回去了,大晚上的,人都抓到了,你们也早点回去,好好的一个中秋节,都没能吃个团圆饭!” 说到这个,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几分无奈,大过节的,还没吃到月饼呢,就一直在外面奔波,说好的中秋团聚,最后却在外面抓贼。 许延泉原本就是来帮忙的,这会儿摆了摆手,就拉着自家的妹妹往回走了。 走的时候,许清墨还是没忍住好奇心,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孟和桐,没想到他也正好瞧着自己,视线相撞的时候,他正巧对着自己笑,一双眼睛亮得发光。 许延泉发现许清墨一直看着孟和桐,心里升腾起一股子不好的预感,赶紧捂住她的眼睛:“别看他,那就是个男版狐狸精,就会勾引你们这些漂亮的小姑娘!” “啊?”许清墨有些懵,满脸的疑惑。 “那是永昌侯府的独子,孟和桐,鬼机灵,心思特别的多,特别爱骗你这种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小姑娘,你不要搭理他,往后在外头见到他,也不要和他说话!”许延泉看着许清墨,劳心劳力地叮嘱着。 许清墨看着许延泉这副紧张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他还没大哥好看呢,勾引不到我!我只是觉着,他瞧着明朗,像是个心底善良开朗的人!” 许延泉低头看了一眼许清墨,随后笑道:“你这丫头倒是会看人,他确实不坏,只是有几分花肠子,若是做朋友兄弟,倒也不妨事,若是做夫君,那是万不可的!” 许清墨顿了一下,随后用尽了全力,锤了一下许延泉的后背:“你瞎说什么呢!” 许延泉被许清墨这一下,打得差点吐血,好半天才回过头来,一抬头,就看到许清墨已经走出老远,这才一边扶着背,一边追:“怎么生气了呢?大哥也就是说着玩的,你别生气啊!” 许清墨倒也不是真的生气,只是也不愿意搭理许延泉,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想,这样一个清朗的少年,怎么好端端的就成了一个酒乐声色的酒囊饭袋了呢? 前世的时候,许清墨第一眼见到的孟和桐,就是一个只知道寻欢作乐的纨绔子弟,也听别人说过,他曾经俊秀明朗,前途无量,可那个时候,她只当那是别人的笑话,毕竟那个时候的她,怎么也想不到,那样一个只知道吃酒喝肉的纨绔,曾经也是一个俊秀少年。 一路上,许清墨叹了无数次的气,她在惋惜,惋惜这样的一个少年郎,竟然被岁月折磨得失了心性。 许延泉以为许清墨是生气了,便想着法地哄她:“你今天的那套鞭子用得真不错,平日里肯定练得很辛苦吧!” 许清墨淡淡地瞥了一眼许延泉:“我用鞭子的时候,你还没来呢!” “这……”许延泉有些语塞,“那,那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想要的,我现在就去给你买!” “我现在只想回去睡觉!”许清墨看着许延泉,淡淡的说道。 许延泉有些手足无措,犹豫了很久,还是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不会是看上孟和桐那小子了吧!” “大哥!”许清墨更加无语了,瞬间白眼翻上了天,“你这满脑子都在想些什么啊!” “你真没看上?”许延泉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真没!”许清墨有些恼火了,“你在这样,我要去和母亲告状了!” “别呀!”许延泉立刻说道,“我也就是说着玩的,那小子虽然平日里吊儿郎当的,但是会读书,武功学得也不错,算得上是能文能武的,就是爱玩了一些,什么酒家啊,书院啊,哪儿都去……” 许延泉说得小心翼翼,许清墨却是半点没在听,她对孟和桐的关心只是因为前世的缘分,因为他给自己收了尸,立了墓碑,后来又时常来看望自己,仅此而已。 一路上,许延泉一直絮絮叨叨的,好不容易回到府上以后,他也没有和许延泉多说什么,只是满脸疲倦地回了院子,曲莲蹲在院门口等她,见到她回来,便赶紧小跑着过来:“姑娘,你可回来,外头一直喊打喊杀的,可吓人了,你有没有遇到什么坏人啊?” 许清墨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她是真的有些累了,如今的这副身子娇气的很,打了一架就跟全身散了架一样,她这会儿就只想躺到床上去,半句话都不想说。 曲莲是个很有眼色的丫头,她察觉到许清墨的疲倦,也没有一直缠着她说话,帮着她换了衣裳就赶紧下去准备沐浴的东西,没一会儿,就有几个婢女抬着浴桶和热水进了屋子。 “姑娘先洗个热水澡再睡吧,这样子夜里才能睡得香甜!”曲莲一边说着,一边往浴桶里加热水。 许清墨没说话,只是看着眼前活蹦乱跳的曲莲,再想起前世曾见过的颓废的孟和桐,心中越发笃定,她绝对不能让曾经的那些事情,在许家再一次上演。 第37章 独善其身 户部衙门在中秋佳节这一天的时候被炸掉的事情,举国震惊,皇帝震怒,下令彻查,而那个被抓住的黑衣人,就成了案件的突破口。 黑衣人被连夜审讯,几乎所有的刑法都受了一遍,但就是没有半点要松口的意思,但即便如此,黑衣人的身份和背景,还是被翻了个底朝天。 黑色人原名陈彪,早年是个镖夫,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做了土匪,杀人如麻,没有半点人情,江湖人称——丧彪。 丧彪自幼习武,武艺高超,飞檐走壁都不在话下,无父无母,无儿无女,对这个世道原本就没什么牵挂,被抓到以后只一心求死,求死不能,便生生挨着那一下接着一下的刑法,愣是一声都不吭。 没用多久,这个丧彪就没剩下几口气了,但即便如此,他依旧不肯承认身后的人究竟是谁,皇帝震怒的同时,也起了疑心,不再让大理寺审讯,而是将人羁押至刑部! 刑部尚书何天钰与宁远侯乃是挚友,皆是保皇堂,只听命于皇帝。 而这位刑部尚书,正是执金吾何文林的父亲。 何文林与许延泉算得上是发小,自打许延泉回京以后,二人便时常相约游玩,但是最近京城之中风声太紧,皇帝震怒,草木皆兵,他们也不愿意在外头相聚,何文林便在休沐的时候到府上来玩。 何文林来的时候,许延泉正在许清墨这里看书,听到是发小来了,便赶紧去迎,却不想这些人刚刚走出院子,就遇上了被下人带过来的何文林。 何文林瞧见许清墨的时候,下意识的就要伸手去捏她的脸,就在快要碰到的时候,及时停住了,随后有些不好意思的拍了一下自己的手:“你看看我,管不住自己的手,墨墨都这么大,这小脸蛋子可是不能摸了!” “那是不能摸了,让人瞧见要说闲话的!”许延泉一把揽住何文林的肩膀,“今儿个怎么有空来找我?” “我爹着急上火的,看谁都要发脾气,我趁机溜出来,我猜你就在你妹妹这里,你们两个院子离得近,就溜达过来看看!”何文林笑着说道。 许延泉看了看何文林,又看了看许清墨,难得有空,原本想要多陪陪妹妹,但是发小又来了,两边都舍不得,最后就在府里的荷花亭搭了个台子,他们两个坐着吃酒,许清墨便坐在一旁看书。 何文林见周围没什么人,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自打户部出了事,陛下将事情交代给我爹以后,他日日不着家,着急上火的,嘴里都生了一圈的燎泡,我母亲心疼的不行,便成天成天的念叨,我这上职一天,累得半死就算了,回家还得听唠叨!” 许延泉听着何文林的话,略微有些同情:“难免的,火烧户部衙门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户部尚书现在都被免职,陛下信任伯父,有他出面审查,不偏不倚,最是公正了。” 何文林自然也是知道这个道理的,环顾了一圈,发现没有外人,便轻声说道:“你以为陛下为什么把人从大理寺带出来?” 许延泉微微挑眉:“嗯?” “他在大理寺没几天,就差点断了气,不给吃,不给喝,用的刑又特别重,要不是我父亲去看,那人怕是早就死了!”何文林皱着眉头说道,“据说当时供词都已经写好了,只要他点头,马上就能签字摁手印。” “什么都没有招供,词就写好了?”许延泉满脸的不敢相信,“这不是明摆着要冤枉别人吗?” 何文林满脸的无奈:“这才把人交到我父亲这里,这个事情明面上只是户部,但是谁不知道最近户部尚书和太子走得近,到底是什么事,我们心知肚明!” 许延泉沉默,没有作答。 七皇子与太子争储,倒霉的就是他们这些没有站位的臣子,太子与户部走得近,户部就被炸了,是个人都会怀疑是七皇子派人做的事,但这么简单的道理,七皇子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可偏偏事情已经发生了,纵然与他没有半点关系,这场战役已经打响,七皇子只能打断门牙和血吞,咽下这件事。 所以,天下人都知道,这件事就是七皇子干的,而皇帝将这件事情委派到户部,就是要让太子和七皇子明白,他如今还在这个位置上,轮不到他们作威作福。 皇家的内斗,却折腾的何尚书难以入眠,每日里急得团团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皇帝让他来做这杆秤,他虽不情愿,却也推脱不掉,只是即便做成,那也需要有理有据,可眼下,唯一知道事实的人,已经被大理寺折腾的只有出地气,没有进地气了! “这些日子,我父亲请了许多人,只是为了能让丧彪开口,但他被打得太厉害了,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么大的案子,满京城无人不晓,所有人都在等着答案,我父亲也实在是为难得很!”何文林长叹一口气。 “为人臣子,实在是难!”许延泉也随着叹息。 一直站在一旁的许清墨忽然开口道:“那为何,旁人都急急忙忙地表忠心,我们却不这么做呢?” 许延泉愣了一下,随后笑道:“我们许家打了几代人的仗,守了几十年的边疆,我们守卫的是这个国土,他们怎么闹,是他们的事,我们只管问心无愧!” 许清墨听着许延泉的这番话,并不陌生,因为前世的时候,许延泉也是这么回答的她的,那个时候的她,觉得大哥说的吗对,他们许家保卫的是国土,谁做皇帝又有什么干系呢? 只是这一世,许清墨却不这么认为:“京城的水已经搅浑了,我们真的能在这趟浑水里,独善其身吗?” 许延泉和何文林喝茶的水瞬间停在了那里,他们回头看向许清墨,目光中带了几分惊讶。 好半晌,何文林才放下手里的杯子,有些无奈的自嘲:“谁说不是呢?” 第38章 茶糕 何文林愣是在宁远侯府邸蹭了个晚饭,才不依不舍地回家,何尚书照旧还没有回来,何大娘子心里焦急,便拉着何文林不停地说话:“你今日一大早便出了门,是去什么地方了?” 平日里,何大娘子这般追问,何文林只当是母亲关心她,也不会有太多的怨言,可这些日子,母亲每日里反反复复地唠叨的那些话,他实在是听得有些厌烦了,这会儿听到她又咄咄逼人地问,他今天究竟去了哪里,顿时只觉得脑壳嗡嗡的痛。 可偏偏何大娘子是个不怎么会看眼色的人,她瞧不出来何文林的焦躁与不耐烦,她只是觉得,夫君忙于事务,日日夜夜的不着家,她能依仗的,便只有自己的儿子。 “我去宁远侯府上了!”虽然不耐烦,但是何文林还是尽可能的耐着性子回答的。 “去他们府上做什么?那许延泉前些日子才闯出来那样大的祸事,你与他结交什么?到时候还连累了你的名声。”何大娘子一听到宁远候便忍不住责骂。 其实早些年的时候,何大娘子就非常厌恶宁远候府邸的人,除非是宁远候自己上门,不然但凡是提到宁远侯府上的其他人,她都能嘟嘟叨叨念叨非常久。 何大娘字面上说得冠冕堂皇,说的是许延泉前些日子被诬陷的事情,可实际上他厌恨的,是宁远侯府上那位,已故的宁远侯夫人。 已故的宁远候夫人出生清源何氏,是出了名的美人,便是当年的陛下,也是百般的夸赞,而这位何尚书,年轻的时候,与宁远候便是挚友,二人偏好相似,便连喜欢的女子都是同一人。 只是二人都是君子,并不屑用那些阴沟里的手段,由着她去选,最后那位美妙绝伦,才华横溢的女子,选择了年少宁远侯。 他们大婚以后,何尚书独身多年,而何大娘子自小便对何尚书有几分情义,何大娘子的母亲未必多次像何家提亲,最后,还是因为何大娘子的年纪拖得有些大了,何老爷子于心不忍,逼着何尚书应下了这门婚事。 多年以后,许大娘子已故,何大娘子与何尚书虽然说不上伉俪情深,却能安稳度日,可偏偏,何大娘子这心里总是有一个结,他极其厌恶宁远侯府上的任何一个人,可偏偏她唯一的儿子,与那个混账小子还是挚友。 何文林并不喜欢何大娘子因为上一代的事情,而对晚辈耿耿于怀,便微微皱眉:“他原本就是被陷害的,一个被陷害的人,却没了名声,这算是什么事情?难不成这天底下的黑白任由颠倒了不成?” “你懂什么?这一个巴掌拍不响,那许延泉若是自己不去那屋里,又怎么可能会被陷害?”何大娘子冷哼一声,满脸的不屑,“那个女人的孩子,大多与她相似,不知检点!” 何文林读圣贤书,每每看到何大娘子这般,便会忍不住反感,可偏偏她又是自己的嫡亲母亲,忤逆不得。 可是今日,何文林已经积蓄了好几日的怨气,这会儿又听到何大娘子说出来这样子不分辨是非,黑白的话,顿时怒火中烧:“母亲这么多年了,还是非要记着那些往事吗?延泉文韬武略,样样精湛,他的前途不可限量,母亲说这般话,听在儿子的耳朵里,只觉得满满酸意,全是嫉妒!” 何大娘子愣住了,她看着何文林,满脸的不可置信:“你说我嫉妒她?她一个死人,有什么值得我来嫉妒的……” 何文林看着歇斯底里的何大娘子,只觉得心累,不要再听她叫嚷,甩开她的手,快步离开。 家里回不去,衙门也已经关门,何文林在街道上随意逛着,不知不觉,又走到了宁远候府的大门口。 宁远候府的管家自然是认得何文林的,快步走过来:“公子可是来找我们家世子的?” 何文林本就无处可去,想了想,便说道:“我来喊他去吃酒,你去喊一声!” “公子进来坐坐先,世子这会儿在练剑呢!且要等一等的!”管家一边说着,一边将何文林往里请。 何文林在许延泉的屋子里坐下,婢女沏了茶,他便安稳地坐着,就是这般坐着,也比在家里待着,来得自在。 就在何文林看着茶杯走神的时候,忽然有人掀开帘子走了进来,他下意识的抬头,就看到了站在门旁满脸惊讶的许清墨。 何文林有些尴尬,放下手中的茶杯:“我来找许延泉去吃酒!” 许清墨这才恍然大悟,她莞尔一笑:“我还以为文林哥哥就没回去呢?” 何文林尴尬地笑了笑:“你来找你大哥?” “我今日学着做的一些茶糕,我自己不敢尝,就想着让大哥尝尝。”许清墨一边笑着说道,一边接过曲莲手上的糕点,将它摆在何文林面前,“文林哥哥要不要尝一尝?” 何文林犹豫了一会儿,最后看着许清墨满脸的期待,还是拿起了一块茶糕,咬了一口。 火候还差一些,但是口感还不错。 何文林看着许清墨,看着面前的这一盘茶糕,有一些惊讶:“墨墨真的是长大了,现在都会做茶糕了!” “好吃吗?”许清墨在何文林边上坐下,看着他满脸认真的问道。 “好吃!”何文林笑着回答道。 许清墨这才拿起一块茶糕,小心翼翼地吃着,茶糕有点甜,带着淡淡清香:“嗯,曲莲,你也尝一尝,真的挺好吃的!” 曲莲凑上前,尝了一口,也是满脸的惊喜:“姑娘真是厉害,第一次做茶糕就做得这么好吃!” “火候还差一点,但是确实味道还不错!”许清墨轻轻笑起来,“留一个给大哥就行了!” 何文林看着面前灵动活泼的许清墨,忽然有一点羡慕,羡慕许延泉有一个会想着给他留糕点的妹妹。 许清墨感受到何文林的目光,有些奇怪:“文林哥哥,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何文林摇了摇头:“没,只觉得墨墨长大了以后,真漂亮!” 许清墨有些惊讶,但还是笑眯眯地应下,留下茶糕,转身离开。 第39章 出殡 户部衙门被炸的案子拖了许久,最后赶在年前定了案,或许是因为抓到了人,虽然没有供出主谋,但是案子到了刑部,就由不得大理寺的人颠倒黑白地去说。 案子的确不好断,何尚书犹豫再三,最后各打五十大板,太子的人被查了一半,七皇子的人,也被查了一半。 事情牵扯甚广,有人革职,有人入狱,更有人被害,沸沸扬扬地闹了许久,整个京城人心惶惶,但到底,还是将案子平了下来。 那一日,许清墨晨起练功,忽然听到院外纷扰,她出门去看,就看到了许大娘子正火急火燎地往许延泉院子里走,她的身后,跟着以为头戴白花的女子。 头戴白花,身着黑衣,是来报丧的! 许清墨拿着剑,出现在院门口,有些茫然,是谁亡故了呢? 许清墨努力的去回忆,脑海中忽然掠过一个人——永昌侯。 前世的这个时候,许清墨还没有及笄,外头的事甚少挂念,但是她记得,这一年,她的确参加过一个葬礼,而那个已故的,便是永昌侯。 再没过多久,许延泉便火急火燎地冲了出去,麦冬抱着狐裘追在他身后。 许大娘子从许延泉的院子出来以后,便瞧见了她,她赶紧走了过来:“这么冷的天,你怎么穿得这样单薄?” “我在练功!”许清墨应了一声,然后问道,“大哥这是去哪里?” “永昌侯府出事了,你去换身衣服,跟我一起去帮忙!”许大娘子看着许清墨,轻声说道,“穿得素一些!” 许清墨应了一声,也没有多问,只是乖乖地换了一身衣服,然后乖乖地跟着许大娘子去了永昌侯府。 永昌侯府已经挂上了白绫,刚走进门,许清墨就听到哭声,凄凄惨惨。 许清墨陪着许大娘子走进灵堂,然后就看到了跪在那里的孟和桐,他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也不知道他现在是悲还是苦。 来的路上,许清墨听许大娘子说了个大概,永昌候的死,和户部衙门被炸一事有干系。 永昌候年轻的时候受过重伤,身子早就不好了,只是吃着药强撑着,这一次户部衙门被炸,本与永昌候无甚干系,可偏偏,永昌侯世子孟和桐,与七皇子交好。 永昌候为此被皇帝召入宫中,没打,没训斥,只是在宫中待了数日,可偏偏天气寒冷,永昌候在没有炭火的厢房住了好几日,感染了风寒,他的身子原就虚空,回到府上以后,挨了半月,终究还是不行了。 永昌候夫人与永昌候本就是少年夫妻,伉俪情深,永昌候过世以后,永昌候夫人哭晕数次,根本没有办法操持永昌候的丧事,只有孟和桐一人,里里外外地奔波。 许清墨看着跪在那里烧纸钱的孟和桐许久,最后走到他身边,拿起一沓纸钱,跪坐在蒲团上,帮着他一起烧纸钱。 孟和桐看到许清墨的时候,才微微抬了一下腰,正巧一阵风吹过来,面前的火被吹得老高,孟和桐伸手护住他,自己的手,却被烫伤,烫出好几个泡泡。 许清墨赶紧抓住他的手,想要拉他去上药,却发现怎么都拽不动他,她回头看向周围的人,却发现所有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没有任何一个人管他们。 “你受伤了!”许清墨站在孟和桐身边,看着他说道。 孟和桐低垂着眼,重复着手里的动作,没有半点回答。 许清墨看着他许久,最后也没有再坚持,只是继续陪着他一起烧纸钱。 “……如果不是世子爷不懂事,侯爷又怎么会感染风寒……” “夫人那双眼睛,若是再哭下去,只怕真的是要瞎了,你说世子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呢?” “好好的永昌候府,就被世子爷毁了,这算什么事啊!” “这就是个纨绔啊……” 絮絮叨叨的话语传到耳里,许清墨皱着眉头看向周围,就发现是一群家仆在絮絮叨叨,她恼火,起身训斥:“有没有规矩了?永昌侯府的下人就是这么议论主子的?” 许清墨气势十足,下人们纷纷低下头。 许清墨见没人再议论了,便回头看向孟和桐:“你便由着他们去说?” “他们说的也是事实!”一直没有开口的孟和桐,忽然说道。 许清墨看着孟和桐许久,好像忽然明白,为什么前世的他,会变成那副样子,又没什么会在自己的灵前哭得像个孩子。 他在怪罪自己,他把永昌侯死的原因全部归结在自己的身上,是愧疚感将他压迫得无法呼吸。 许清墨试图安慰他,张了张嘴以后,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这个院子里挤满了人,所有人都在忙碌,可偏偏孟和桐跪在那里的时候,浑身布满孤独,她站在那里,看着他许久,伸手想要安慰他,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良久以后,许延泉忙完了手头上的事情,挤到孟和桐身边,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和许清墨一样,什么都没说。 许清墨看看许延泉,许延泉看看她,两个人互相嫌弃对方,最后也就只是一左一右的陪在孟和桐身边。 大约两个时辰以后,许清墨只觉得膝盖发麻,她抬头看了看身边的两个人,再看看在不远处忙碌的许大娘子,最后只得揉揉膝盖,接着跪下去。 许清墨一边往火盆里放纸钱,一边在心里嘟囔:“陪你跪了这么久,欠你的那卷凉席总该全是还清了吧!” 最后,还是许延泉心疼妹妹,给她找了个誊写佛经的活,免了她接着跪接下来几个时辰。 永昌候出殡的那一天,许清墨起了个大早,跟着许大娘子一起去的永昌候府,还专门给在永昌候府住了好几日的许延泉带了一身衣服。 封棺,灵起,孟和桐身穿丧服,以孟家嫡子的身份,送永昌候出殡。 许清墨跟着许大娘子站在一旁,下一瞬,哭声喊起…… 唢呐起,白帆扬…… 悲歌可以当泣,愿望可以当归…… 第40章 回府 永昌侯出殡的那一日,下起了初雪,洋洋洒洒的下了一天一夜,将整个京城都变成了银色,离开永昌侯府的时候,许清墨看着那漫天的鹅毛大雪,轻声说道:“明年,会是一个丰收之年呢!” 后来,便传出,永昌侯世子,拒绝陛下封侯的旨意,只愿做一个世子,甚至以放弃永昌侯爵位来逼迫陛下。 永昌侯的死,皇帝原本就心存愧疚,皇后更是如此,便不再追究孟和桐的罪过,没过多久,京城就传出了孟和桐是个纨绔子弟的传言。 许清墨甚是唏嘘,却也无可奈何! 花楹倒是在不久后从江南回来,回来的时候,大包小包的带了不少江南的特产,花楹前脚刚整顿好,后脚曲莲便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姑娘,姑娘……” “怎么了这是?”花楹刚换了一身衣裳,一出门就看到了冲了回来的曲莲,赶紧将人拦住。 曲莲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但还是忍着胸口的刺痛,大声说道:“侯爷,侯爷回来了!” 原本还在屋子里的许清墨猛地推开门:“你说什么?” 曲莲用了好半天才缓下呼吸:“侯爷回京了,这会儿已经入宫述职了!” 许清墨愣了半晌,然后算了下日子,也的的确确就是这两日里,前世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她记不太清日子,只记得,她与母亲守在府邸的门口,一直等到傍晚,父亲和大哥才从宫中回来,随后,便下起了雪。 所以,记忆里,宁远候是在一场大雪时回来的,而今日,正是艳阳高照的时候。 没过多久,许大娘子身边的婢女就来传话,说是侯爷回来了,让她一起去门口等着。 许清墨换了一身暖和些的衣裳,便赶紧去了许大娘子的院子,宁远候回来的突然,许大娘子什么都没有准备,这会儿才火急火燎地让下人打扫院子,晒被子,衣服,整个院子忙做一团。 许清墨看着满脸慌乱的许大娘子,上前拉住她的手:“母亲,父亲去述职,还得一些时候才能回来,你别太着急!” “是是是,你看我,都忙忘了!”许大娘子一下一下地拍着许清墨的手,“你父亲也真是的,都要回来了,也不知道招呼家里一声,这下子搞得我手忙脚乱的!” 许清墨看着许大娘子眼里的惊喜和喜悦,也忍不住笑起来:“父亲大约是忙着去述职,所以来不及和母亲说吧!” “是啊,公事要紧,公事要紧!”许大娘子一边说着,一边帮着一起整理。 后来,屋子里整理干净了,许大娘子也坐不下来,在屋子里来来回地走了好一会儿,最后拉着许清墨一起去了府外等着。 寒风萧瑟,没一会儿,站在身边的花楹就冻得流鼻涕了,许清墨悄悄地把手里的汤婆子递给了花楹,自己则拢了拢狐裘,将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 这个时候,花楹不得不佩服许清墨的先见之明,她之前出门换衣裳的时候,花楹还阻止她来着,觉得她穿得太厚了,但是现在,花楹就不这么觉得了,甚至觉得她很是英明。 就在天色逐渐灰暗的时候,许清墨看到了不远处骑在高头大马上的父亲,他缓缓而来,天空中也落下了雪花,一如记忆中的父亲,从雪中而来。 宁远候翻身下马,快步走到许大娘子和许清墨面前:“这么冷的天,怎么在外面等着,就不怕着凉了?” “父亲!”许清墨看着宁远候,轻声唤了一声, 宁远候看到许清墨,原本威严的脸上登时露出了几分柔情,他伸出手,轻轻地摸了她的头:“墨墨都长这么高了!” 许清墨看着眼前的父亲,眼眶微微泛红,她记得上一次见到父亲的时候,他已经躺在了冰冷的棺木里,清瘦得不成人形,哪里还有如今这般伟岸的样子? 宁远候察觉到许清墨的伤心,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拿出一个纸袋子:“我记得你最喜欢吃宫里的核桃酥,今日述职的时候,我正瞧见陛下手边有,便厚着脸皮向陛下讨了赏!” 许清墨看着宁远候手里的纸袋子,眼泪滴答滴答地落了下来,她一时没忍住,伸出手抱住了宁远候:“爹爹,墨墨好想你!” “墨墨……”宁远候看着自己怀里的许清墨,有一瞬间的僵硬,但是随后,便笑着拍了拍许清墨的后背,“傻丫头,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我们先进去,外头冷,我们先进去!” 许清墨没再继续矫情,跟着宁远候就走了进去,只是眼睛红红的,鼻子红红的,被许延泉嘲笑了许久,然后他就被宁远候揍了。 但是宁远候府,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晚膳的时候,许大娘子准备了一桌子的菜,都是他们喜欢吃的,宁远候看到的时候,便看向身边的婢女说道:“去做一条鲈鱼来,你们大娘子喜欢吃!” 婢女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笑着去准备了。 用膳的时候,宁远候先是聊了几句家常,随后便说道永昌侯去世的事情:“我在回来的路上就知道了,户部衙门这么轻易的就被炸了,户部尚书脱不了责任,如今,满朝文武因为这件事人心惶惶,他倒是将自己摘了个干干净净,真是可笑!” 许大娘子听到宁远候这般说以后,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先前,你在外头办事,我怕你担心,就没和你说,户部尚书的嫡幼子,林少阳,之前暗算延泉,给他下药,还安排了一个娼妓,若不是墨墨有戒心,事先防备了,还不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呢!” 宁远候的眉头越皱越紧:“他在朝中为官数十载,是个老人了,有点心思很正常,但是做事情,太没有分寸了,有些过了!” 许延泉不愿意这些事情打扰了一家人难得的相聚,便赶紧打断道:“父亲此番去查盐税,一路上可还顺利?” “算不上太顺利,但也是有惊无险的!”宁远候放下手里的筷子,有些无奈,“如今的官场,混成一团黑水,陛下是该下手整治一番了,不能再这么放任下去了!” 第41章 奏章 宁远候都没能在家里休息一天,第二天就直接去上朝了,然后人还没有回来,许大娘子就收到了消息,说宁远候奏了户部尚书一本,说户部尚书看护不力,害得户部衙门被炸,却祸水动心,搞得满朝文武,鸡犬不宁,为此,文武两方,在朝堂上大吵一架。 传话的人刚走没多久,就有人来传话,说宁远侯在下朝以后,刚走出大殿就把户部尚书揍了一顿,下手尤其的重,当下就被抬走了。 然后宁远侯就被皇帝叫走了。 皇帝看着面前站着的人,满脸的不可思议:“揍人,你竟然在皇宫里打人,许孝文,你现在倒是出息了,竟然这么大的脾气,敢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在皇宫里揍人了?” 许孝文梗着脖子不说话,摆明了一副我没错的样子。 皇帝看着许孝文这幅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来来回地走了好几趟,最后随手拿起一个砚台砸了过去,可偏偏许孝文反应还贼快,直接就躲开了,皇帝登时更气了:“你还敢躲,许孝文!你竟然还敢躲!” “我没错,我不挨这个打!”许孝文满脸的理直气壮。 皇帝看着许孝文半晌,最后愣是被气笑了:“许孝文啊,许孝文,你现在都已经多大了,儿子女儿都好成亲了,再过些日子都是当爷爷的人了,怎么还能这么愣头青呢!” “孟易死了!”许孝文低垂着眼,轻声说道。 皇帝心里咯噔一下:“你在怪朕?” “臣不敢,臣只是觉得委屈!”许孝文低着头,声音里带了几分委屈,“臣与他,是少年时的情分,这么多年,我们战场上是战友,私底下是兄弟,他的伤,还是为了救臣,臣却没办法送他最后一程,臣心里委屈!” 皇帝看着许孝文这幅样子,心里又多了几分歉意:“朕不知道,他的身子已经这般弱了,朕只是想要杀鸡儆猴,吓唬吓唬旁人,你与他,向来是朕最亲近的……” “臣知道,臣很明白,臣也相信,孟易是愿意的,但是臣就是不服,就是心里委屈,他管辖不力,却安然无事,户部被烧,多少册籍不翼而飞,陛下难道就不心疑吗?”许孝文抬头看向皇帝。 皇帝心里咯噔一下:“你什么意思?” “陛下分明壮年,身子好得跟头牛似的,太子虽然并不出色,但也从无过错,哪个皇子没有脑子,敢在这个时候对太子动手?”许孝文看着皇帝,轻声说道,“陛下,这事有蹊跷!” 皇帝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又拿起手边的茶盏丢了过去:“什么叫做朕壮的跟头牛似的,许孝文,你要是不会说话,就给我把嘴巴闭上!” 许孝文躲开茶盏以后,却是不依不饶的:“比起我们这些老胳膊老腿,陛下还能生一串娃娃,年轻得很,就是比牛还要壮实” 皇帝看着许孝文,已经不想说话了,他有些挫败地坐下,沉默许久以后,才说道:“你想怎么样?” “户部尚书的嫡幼子,陷害臣的儿子,延泉如今也在朝堂上为官,算是陷害朝廷命官,虽然没成功!但那是因为我闺女聪明,为此,我闺女的婢女还被打了,这事儿,总得算吧!”许孝文低声说道。 皇帝直接被气笑了:“你闹这么一出,就是为你儿子闺女出气的吧!” “算,也不算!”许孝文抬头看见皇帝,“臣子的夫人已经闹过了,户部尚书也被打了一顿了,但是不痛不痒的,微臣略微有些不服,所以今日,出手揍了他一顿,也不算过分!” 皇帝和许孝文也算是年少的情分,他们年少时便相识,颇了解对方的性子,皇帝知道,只是揍一顿户部尚书,许孝文心里绝对是不够痛快的,要是自己不出面给户部尚书一个教训,后面指不定还得出什么幺蛾子! 皇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别拐着弯子说话,你到底想怎么样!” “说到底,如果不是他,孟易也不会出事,微臣觉得,他不适合再做户部尚书这个位置!”许孝文看着皇帝,面不改色气不喘! “户部尚书的母家,是先皇后的外祖家!”皇帝看着许孝文,一字一句的说道。 许孝文低着头:“若是陛下不方便,微臣也不介意见他一次打他一顿,就不知道他哪个身子骨,抗得起几次!” 皇帝没说话,就这么看着许孝文,许孝文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皇帝,大约一炷香以后,站在一旁的内官已经紧张的开始出汗了,最后还是皇帝叹了一口气,起身说道:“拿笔,拟旨!” 许孝文低着头,不着痕迹地笑了。 许孝文以为自己笑得很低调了,却没有想到,还是被皇帝看见了,皇帝气得拿起手边的书架就丢了过去:“要笑给老子滚出去笑,混账玩意儿,这满朝文武,也就你个小瘪三敢威胁老子了!” 许孝文这一次没有躲,乖乖地挨了打,然后装作一副很委屈的样子:“陛下,您要控制情绪!” “滚,给老子滚!” “是,微臣这就滚!”许孝文赶紧走了,走的时候,那个笑容都要裂到嘴角去了。 皇帝气的不行,但还是拟旨停了户部尚书的职位。 圣旨送出去的时候,皇后正好过来,这些日子,也因为户部的事情,她一直不敢言语,明知这件事和七皇子没有干系,还是得咬着牙应下这件事,虽然心里恨毒了户部尚书,但是奈何他是先皇后的表亲,一直不敢言语。 如今,因着许孝文,倒是给了他一点颜色看,实在是大快人心。 “……宁远候这分明就是在威胁陛下,陛下何必这般迁就他,陛下才是九五之尊啊!” 皇后刚走到外室,就听到了内官的声音,皇后微微皱眉,有些不喜。 “你是收了谁的好处,在朕的眼睛里下钉子?”皇帝的声音清冷,还带了几分肃杀。 内官被吓得半死,赶紧跪了下来:“陛下恕罪!” 站在皇后身边的李内官才是皇帝的亲信,听到里头的声音,有些无奈,又是个眼皮子浅的,收了旁人的好处,栽了自己的性命。 第42章 老实人 李内官是跟着皇帝从潜邸出来的,所以他很清楚,许孝文这批人对皇帝的重要性,这些保皇党都是早些时候跟着皇帝打天下,旁人不清楚,他却是最明白的,永昌侯府孟易死的时候,皇帝将自己一个人关在佛堂里整整一天一夜,一口水都没有喝。 当初的那些少年,如今都已经上了年纪,死的死,病的病,还在朝堂活动的,就剩下这么几个身子强健的。 按照皇帝的说法,许孝文就是一头倔牛,又倔又犟,可偏偏就是他这样的性子,还能在皇帝面前耍一耍少年时的不羁,皇帝也偏偏惯着,皇帝酒后曾和他说过,少时的模样,唯有在许孝文这头倔牛身上,还能看到一二。 永昌侯逝世的时候,满京城的人都觉得,曾经的那些名臣都已经到了日薄西山的时候了,总有些愤世嫉俗又没什么本事的狗屁书生,还在那里高歌,说什么,老一辈的官宦都到了该退场的时候,接下来,就是年轻人的天地。 殊不知,这些所谓的老一辈,年轻的时候,是何等的风华正茂。 而如今,户部尚书停职的圣旨一下,满朝文武皆惊,原来,陛下并不曾忘却这些曾经跟随着他立下汗马功劳的臣子,他依旧宠爱这些,曾经为他冲锋陷阵的臣子。 户部尚书停职的消息像是一阵风,没一会儿就吹遍京城的所有边边角角。 宁远侯府一直在宫门口,等到下圣旨的宫人,才乐颠颠地骑着马回去,一家子的人早早的就等着了,一到家门口,许大娘子就冲了上去:“许孝文,你就是个泼猴,哪里来得这样大的胆子,竟然敢在殿上打架的!” 许孝文看着自家向来温柔贤惠的大娘子,这般撒泼,显然是气急了,便赶紧笑着握住大娘子的手,安慰道:“大娘子别生气啊,我这不是要给咱们儿子闺女出气嘛!” “什么儿子闺女,你就是在给永昌侯打抱不平!”许大娘子和宁远侯也是多年的夫妻,自然明白他的性子,但还是觉得他胆子太大了,“你就不能忍一忍,等到出了宫门,找一个阴暗的小角落,给他套个麻袋,然后打个半死不活的?” 宁远侯听着许大娘子一本正经地说这番话,忍不住大笑起来:“大娘子好主意,下次我一定这么干!” 许大娘子见宁远侯像是哄孩子一般的哄着自己,虽然依旧生气,却没崩住,笑出了声:“这么大的事,你还敢有下一次?” “不敢了,不敢了!”宁远侯拦着许大娘子进府,许清墨远远地看着,没有上前打扰。 许清墨见父亲安然地回来了,便回了自己的院子,她坐在火炉前暖手,就听到花楹有些奇怪的问道:“姑娘方才怎么不上前去了?” “大娘子已经在了,她对父亲,可比我更伤心些!”许清墨笑了笑,“再说了,我去又能说些什么,左不过就是和大娘子一样,埋怨几句父亲,可是在怎么埋怨关心,若是有下一次,父亲依旧会这般做!” 花楹看着许清墨,满脸的不解:“那尚书大人先前已经挨过打了,世子的事也算是过了一段落了,咱们侯爷也不是那种会为了这件事一直揪着不放的人啊,这回怎么这么恼火,还在大殿前将人给打了呢?” 许清墨看着眼前的炭火,笑了笑,随后说道:“以前我也不懂,我现在算是明白了,爹爹啊,为的是永昌侯,为了他们家的孤儿寡母,更为了这天下社稷,世人都说爹爹是个老实人,花楹,你说一个老实人,怎么能封侯拜相呢?” 花楹不明白,可前脚刚刚踏进门口的许延泉却听了个明白,他看着自家妹妹,满眼的不可思议。 许清墨听到声音,抬头看到是许延泉,便赶紧起身去迎:“大哥怎么来了?” 许延泉顿了一下,才回过神来:“隔壁院的,闹开了,这会儿正在前院闹着呢!” “是为了许清灵的事情吧!”许清墨笑了一声,前世的时候,温大娘子也是这般闹,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闹得两户人家都不得安宁,最后连年节也没能在一起过。 许延泉看着许清墨,眼中有些奇异:“你如今算是什么,神机妙算?” 许清墨笑着拍了拍许清墨的肩膀:“大约是最近看多了玄学,能掐会算的,总是能算到一些不痛不痒的小事!” 许延泉还想问什么,许清墨就已经越过他向着外院去了。 许延泉回头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麦冬,良久以后,才憋出一句话:“你去给我找几本周易看看!” “是,世子!”麦冬憋着笑应下。 许清墨一边向着外院走,一边沉思,前世的时候,也是如此,那个时候,温大娘子也是到府上又哭又闹的,只说宁远侯毁掉了她女儿的婚事,那个时候,所有人都是一头雾水的。 宁远侯还以为是他查盐税的时候行事太雷厉风行,在外头有了不好的名声呢,而如今,许清墨却是很清楚的知道,温大娘子这么闹的缘故,说到底只是因为许家和林家结了仇,而林少阳,也答应了许清灵,等她及笄,就娶她过门。 这话是真是假,许清墨不做评价,但是如今,宁远侯在大殿前打了尚书大人,两家的仇算是正式的结下了,结亲,那是说什么都不可能的了! 许清墨刚刚走到外院,还没进到屋子里,就听到了温大娘子哭天喊地的声音,光是听那个声音,她就觉得脑子一阵一阵的头。 许延泉站在许清墨的身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你说,祖母要是还在世,她还敢这么闹吗?” “所以说啊,也怪不得当年祖母看不上她,你说是不是!”许清墨看了一眼许延泉,轻声说道。 许延泉戳了一下许清墨,当心让她听到。 许清墨撇了撇嘴,然后掀开帘子走了进去,一进屋子,就看到温大娘子瘫坐在地上,哭天抢地的,半点没有名门贵女的样子,她有些不忍的皱了皱眉头,然后走到许大娘子身边一把拉走了许大娘子:“母亲!” 第43章 胡搅蛮缠 许大娘子被拉得一个踉跄:“墨墨?” 许清墨淡淡地看着面前的温大娘子许久,直到她的哭声越来越轻,才回头看向许清灵:“看什么呢,还不把你娘扶起来!” 许清灵眼睛红红的,俨然一副哭过的样子,但还是乖乖地走到温大娘子身边,将她扶了起来:“娘,你快起来!” 这母女俩,一个泼妇,一个白莲花,光是看着,许清墨就有些倒胃口,但眼下这两个人这么闹腾,他还是要想办法解决:“婶婶和妹妹这般哭闹,到底是为了什么?” 一说到根本问题上,母女两个顿时就没了声音。 温大娘子将许清灵拉到身后,她自知许清灵与林少阳的事情若是让旁人知道了,许清灵就没有活路了,所以说什么她都不会开口说这个事情,但是心里却是焦急的不行,想了许久以后便说道:“灵儿马上就要及笄了,你们可知道?” 许大娘子知道许清灵与林少阳首尾的事情,所以今天温大娘子来闹这一出的时候,她虽然不解,但是心里大致也有点谱了,所以也没有很放在心上:“所以呢?” “我早些托了人,人家给我介绍了几个年轻有为的公子,原本是打算着等灵儿及笄以后就开始相看的,如今,侯爷这么一闹,旁人都说许家的人野蛮无理,那几个原本说好的人家也不肯再相看了!”温大娘子一边说着,一边抱着许清灵哭。 许清墨看着眼前的这一出戏,倒是觉得温大娘子还有些脑子,想出来的理由还是挺不错的,她看了一眼许大娘子,两个人心照不宣,许大娘子率先说道:“那几户人家这么没脑子,我们许家原本就是行伍人家,家里的子弟,哪个不是军户出生的?” “可我们灵儿身子弱,与你们家女儿不一样,她原就是娇弱的女儿家,如今硬是被冠上了一个凶猛的名头,她才多大啊……”温大娘子说着又开始哭哭啼啼。 有些戏码,看得多了,就有些厌烦了,许清墨冷眼瞧着温大娘子和许清灵,冷冷地说道:“婶婶这是嫌弃我们许家了呗?” 温大娘子的哭声戛然而止。 “我们许家本就是行伍人家,大哥儿中了榜也是照旧从军的,温大娘子早些年嫁给我们许家的时候,不就是说我们小叔英勇神武来着?”许大娘子接茬说道。 温大娘子看着许大娘子许久,她说什么也不敢说自己是嫌弃许家啊,想了很久,最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开始抱着许清灵哭:“我出生不高,灵儿跟着我一直很受委屈,这些年我一直想方设法的补偿他,你们也是知道的,她身子骨不好,我旁地都不求,就是希望她能嫁一个好一点的人家,下半辈子衣食无忧就好了!” 许清墨看着装可怜的温大娘子,耐心进一步地消逝:“所以你现在哭闹什么?难不成许清灵现在已经嫁不出去了?二叔只有灵儿一个孩子,还能让她下半辈子吃不饱穿不暖?” “你懂什么!”温大娘子恼火,“你现在就是这么对长辈说话的?” 许清墨顿了顿,微微眯起眼,下一瞬,就满脸委屈地躲到许大娘子的身后:“婶婶好端端的生什么气呀!我还比灵儿大一些呢,我都没有着急,灵儿急什么啊,再说了,这件事爹爹也没错啊,至多就是,我们和林家结不了亲呗,京城中那么多勋贵人家,又不是只有林家!” 许清墨的这番话真是往温大娘子的心窝上戳,许清灵已经不是完璧,如今除了林家的林少阳,她不论是嫁到谁家,都躲不过新婚之夜,那一日若是没有落红,往后可如何是好? 温大娘子急得就要骂人:“你个小妮子,有娘生没娘养的,现在竟然敢和长辈顶嘴了……” 向来待人温和的许大娘子却是上前一步,站在了许清墨面前:“你才有娘生没娘养呢,你要哭要闹自管去你自己家里头闹,跟我闺女胡说八道什么东西!” 宁远侯看着许大娘子这副护崽子的模样,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他看了一眼身边站着的许孝真,用眼神暗示他赶紧将他的媳妇闺女带走。 许孝真自然是看懂了宁远侯的意思,他也是刚刚回府,没想到还没过几天舒坦日子,他的妻子和闺女就闹腾起来了,而且一日比一日的难缠,今日更是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竟然因为宁远侯在宫里头的事跑到这里来大闹。 许孝真去拉温大娘子的手:“我们赶紧回去吧!” 温大娘子却是不依不饶的:“你懂什么,今日,他们不给我一个说法,我就不走了!” “婶子要什么说法!”一直站在一旁没吭声的许延泉终于恼火了,一个健步上前,“什么时候,后宅的妇人,都管到前朝的事情了!” 许延泉稍有这般恼火的时候,就连许孝真都有惊道,温大娘子更是张着嘴半天说不上话来。 许清墨站在许大娘子身后,有些轻蔑地笑了,正巧许清灵看在了眼里,她紧紧的攥着衣袖,眼中露出几分恶毒。 站在许清墨身边的花楹看到了许清灵的目光,她上前挡在许清墨的身前,许清灵顿了一下,立刻收回目光,再抬头,便是满目的泪光,楚楚可怜的样子实在是让人心生怜悯。 她轻轻地拉住温大娘子的衣服,怯生生地说了一句:“娘,我们回去吧!” 温大娘子还想说什么,却被许孝真死死摁住:“你闹够了没有!” 这一家子到底还是走了,但是温大娘子几乎是被许孝真拖走了,许清灵离开的时候,还回头深深的看了一眼许清墨:“姐姐的性子,倒是变了不少!” 许清墨自然听明白了许清灵的话,便笑道:“我原就是这个性子,只是年纪大了,不想从前,凡事都不放在心上了!” 虽然心有不甘,但是许清灵也只能离开。 许大娘子回头看了一眼许清墨,握住她的手:“别理她们,胡搅蛮缠的不讲道理!” 第44章 平妻 许清墨回头看着许大娘子,捏了捏她的手,摸到一手的汗水,忍不住笑话她:“大娘子,你可太紧张了呢,这手上全是汗呢!” 许大娘子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许清墨这是在笑话她,便有些恼火的甩开她的手:“你这个小妮子真是不知好歹,我这是帮着你呢,你竟然还笑话我!” 许清墨随即就笑了,赶紧拉着许大娘子的手,娇声娇气的喊道:“母亲,我知道你这是帮着我,难为你了,从来没跟别人红过脸,现在为了我还要跟婶婶吵架!” 一旁的许延泉看了一眼许清墨,伸出手猛地拍了一下她的头:“你就会唯恐天下不乱,我拉你来是想说你帮着拉架,你倒好,煽风点火的,能把她给气死!” 许清墨撇嘴:“她每次来我们这里都是连吃带拿的,动不动就是哭哭啼啼,每次都是那些招式,看着都有些烦了,许清灵也是,成天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东施效颦的,学那些阴阳怪气的娇弱,光是看着,也不高兴!” “你个小鬼头!”宁远侯走到许清墨身边,狠狠的戳了一下她的脑袋,“她再怎么讨厌,那也是你妹妹!” “是啊,一个把我推到水里,恨不得要我命的妹妹!”许清墨冷哼一声,“反正我是不会让着她的!” 宁远侯看着梗着脖子的许清墨,顿时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能把矛头指向许大娘子:“你看看,就是你给惯的,现在这脾气大的啊,我还没说她呢,就开始跟我顶嘴了!” 许大娘子却也不生气,反倒是满脸温柔的摸着许清墨的脸:“成天不着家的人,没资格说我惯着闺女!” 宁远侯瞬间无话可说,“哼”了一声,很刻意的甩了一下衣袖,然后大步走开,都走出门了,见没有人搭理他,又倒回来,对着许大娘子重重的“哼”了一声。 照旧没有人搭理,宁远侯很是丧气的离开。 等他走远了,三个人笑作一团。 但是没过多久,许大娘子还是屁颠屁颠的跟着去了,毕竟儿子女儿往后到底是别人的,夫君却是自己的,欺负一下,还是得去哄回来的。 许清墨和许延泉回院子的时候,许延泉走了很远,然后忽然说道:“你跟母亲,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 许清墨愣了一下,然后回头看向许延泉,满脸的茫然:“什么?” “这次回来,你和母亲都变了许多!”许延泉看着许清墨,一字一句的说道,“且不说母亲吧,就说你,你以往虽然不喜欢二叔他们一家子,但是总是会估计着一些颜面,可今日,你分明就是故意气他们的!” 许清墨低着头,缓缓的停下脚步,许久以后,才回头,她看向许延泉,眼底冷漠的像是另外一个人:“大哥,你还记得,方才温大娘子,是怎么咒骂我的吗?” 许延泉皱眉。 “有娘生,没娘养!扫把星,克死亲生母亲!死了亲娘没教养!”许清墨一字一句缓缓的说道,眼中依旧没有半点的情绪,“这就是这些年以来,我每天每天听到的话!” 许延泉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捏紧。 “大哥,你以为我为什么不喜欢和京城的那些闺秀一起玩,我是喜欢舞枪弄棒,但是女儿家要懂的规矩,我哪个不懂?”许清墨苦笑,“可你知道他们是怎么说我的?没教养,粗俗,八字硬,你猜猜,那些闺秀,又是从谁那里听到这些话的?” 许延泉依旧没有说话。 许清墨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也就是那个看起来文文弱弱,却满心思攀附名门权贵的许清灵!” “墨墨,这些年,你从来没有说过!”许延泉看着许清墨,满眼的心疼。 许清墨笑了笑,却又是满脸的不在意:“以前,我并不在意这些,旁人说着就由着她去说呗,爹爹和母亲都和我说过,我们是嫡,他们是庶,原本就吃亏一些,让我多让着她,我也让着她,可是她并不知足!” “所以,你那次落水……” “她是真的想要淹死我!”许清墨抬头看着许延泉,一字一句的说道。 许延泉沉默,他一直以为,是许清灵被惯坏了,没轻没重的,所以两个女娃娃争吵的时候,不小心把她推下水了,却没有想到,她竟然是真的要淹死许清墨。 “我记得很小的时候,祖母就和我说过,温大娘子不是个好的,只是二叔喜欢,那个时候,我只是听一个耳朵,也没有太放在心上,如今想来,的的确确不是个好的!”许清墨缓缓往前走,“小门小户的,上不了台面!” 许延泉看着许清墨的背影,心里一阵一阵的发酸,满眼的心疼,他和宁远侯常年在外,就算回来,也待不了几日,他怎么都想不到,许清墨在家里头过得是这样子的委屈。 许延泉快步上前,一把揽住许清墨的肩膀:“以后,咱们都不管他们了,你想怎么过就怎么过,二叔早些年就分出去了,也没必要太帮衬了!” 许清墨回头看了一眼许延泉,随后笑道:“这可治标不治本,那就是个泼妇,闹腾起来的时候,就是不管不顾的,与其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毕竟,斩草除根嘛!” “你什么意思?”许延泉有些奇怪。 “温大娘子膝下无子,二叔的几房妾室也没能有一个孩子,既然温大娘子能生孩子,怎么妾室就生不下来呢?大哥就不觉得其中的事情有古怪?”许清墨看着许延泉说道。 许延泉何其聪明,立刻就明白了:“这……这何其恶毒?” “妾等同奴,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可平妻就不同了,平妻算是明媒正娶,爹爹是兄长,长兄如父,如今更是族长,给没有子嗣的弟弟娶一个平妻,算不得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吧!”许清墨淡淡的说道,“到时候再给二叔添个孩子,也算是嫡子!你说是吧,大哥!” 许延泉看着许清墨良久,最后满脸无奈的笑了笑:“你呀你,满肚子的鬼机灵!” 第45章 爵位 温大娘子被许孝真拉回到家里的时候,还在大吵大闹,许孝真看着面前哭天喊地的温大娘子,莫名的觉得她尤其的陌生,因为印象里的温大娘子,温柔娴静,笑起来的时候面颊上会微微泛红,是个很可爱的女子。 而眼前这个犹如泼妇一般的女人,头上的钗环因为她动作太大,叮叮当当的响个没完,甚至有一缕头发落了下来,喊叫的时候,唾沫横飞,好几次都要碰到他的脸上来了。 许孝真忽然有些发愣,他有些不认得眼前的这个女子,已经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自己的结发妻子了。 温大娘子哭闹了许久,发现许孝真一点反应也没有,只是满脸惊讶的看着自己,她忽然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有些失了风度,她赶紧收敛形象,然后一把扑到温大娘子的怀里:“爷,你得为我们做主啊!” “做什么主?”许孝真一个机灵。 “侯爷这般行事作风,往后我们的灵儿可怎么办啊!”温大娘子哭哭啼啼的说道。 “大哥从来不会亏待我们,等灵儿再大一些,大哥大嫂肯定也会关照着灵儿的婚事,你大可不必这般担心!”许孝真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温大娘子却在听到许孝真这番话以后,忽然炸毛:“你知道什么,他自己也有个闺女,他是侯爷,怎么闹腾,人家都会因为这个爵位对他多几分高看,她女儿的婚事他自然是放心的!” 许孝真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温大娘子。 “许清墨就比灵儿大了一些,那是她的亲闺女,自然好的都是紧着他们闺女的,怎么可能轮得到灵儿!”温大娘子横眉冷竖,带了几分凶相,“就算他们有心,给灵儿的也都是些下三滥的东西了!” “那以后,我亲自给灵儿相看总不会委屈了灵儿!”许孝真还是耐着性子说道。 “你辛辛苦苦不过是个四品将领,他可是侯爷啊,世袭的爵位,你分明比他优秀,不论是文还是武,样样比别人好,早些年的时候,你若是听我的,争一争那个爵位,如今,我和灵儿也不会这般被人欺负!”温大娘子说着说着,便开始唾沫横飞。 许孝真听到温大娘子的这番话,立时便涨红了脸:“闭嘴,我再三警告过你,这种话不许再说,你却全当做了耳旁风,你以为侯府是怎么好当家的吗?朝堂官场的事情,是你能随意提起的嘛!” “是,侯府的家是不好当,可是如今却是我和灵儿受苦,她许大娘子是诰命夫人,我呢,我有什么,爷,你是我的夫君,是灵儿的父亲,您得为我们考量!”温大娘子看着许孝真,满眼泪意。 若是曾经,许孝真或许会觉得心疼她,可是如今,温大娘子在他心里,满目狰狞,他有些厌恶:“大哥是嫡长子,爵位理应由大哥来继承,如今,延泉也已经长大成人,后继有人,只会怎么都是轮不到我们的,反倒是我,至今没有一个孩子,我拿什么去和别人争?” 说到孩子,温大娘子有些心虚,但还是梗着脖子骂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现在是嫌弃我没有跟你生儿子了是吗?是这样子,是吗?那你大可以去你那些妾室通房,你看看他们,他们有给你生孩子吗?你怎么就不想想是你自己的问题呢!” 许清灵看着眼前的父母,明白,许孝真那个死脑子,是说什么都可能与宁远候去争的,父亲,是靠不上的! 母亲虽然很偏爱自己,可是他出生太过卑微,无权无势也根本帮不到他,但凡她的出身好一些,他又怎么可能舍下女儿家的尊严,自己去谋前程呢? 许清灵心中凄凉,转身离开,不再去管身后的父母。 婢女看着许清灵,眼中多了几分怜悯,他跟着许清灵很多年了,知道他的那些不平,明明都是许家的女子,凭什么许清墨一出生就是万千宠爱,吃的,用的都是最好,而她如果是想要一些好东西,母亲都要用非常大的力气才能得到! 许清灵不平,可又没有任何办法,所以她想要有一个好一点的夫婿,可以让他的未来过得更好一些,可以比许清墨稍微的强一些。 她的愿望非常非常的简单,可是却怎么都做不到,她舍弃女儿家最应该有的贞洁,就是想要有一个美好一点的未来,如今,却也被他们给毁了。 许清灵回到府里,坐在那里,泪眼朦胧。 许久以后,婢女端来一碗面条,小心翼翼的开口道:“姑娘,你晚膳都没来得及用,吃些东西。” 许清灵摇头:“我哪里还有什么胃口?” “姑娘心里再委屈,也得吃些东西,不然这身子垮了,我们拿什么去跟他们争?”婢女看着许清灵,轻声安慰道。 “争?他们才不会和我们争呢!”许清灵苦笑,“她许清墨自打出生以后,什么没有?” “姑娘,我们先顾好自己的身子,若是身体垮了,那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说不定,等着等着,他们自己就垮了呢?”婢女轻轻说道,“宁远候那般张扬,总是会有出事的时候吧!到时候,那些东西不还是咱们老爷的嘛?” 许清灵猛然抬头,她看着婢女良久,眼睛中顿时神光熠熠:“是啊,你说的对啊!父亲不就愿意去争,可是,这个馅饼就落到他的头上,她难道还要丢出去不成?” 婢女没明白,只是满脸疑惑的看着许清灵:“啊?” “是啊,他们总要出事的!”许清灵大笑,随后起身走到桌子前,看着面前的那碗面,说道,“再去给我准备一碗燕窝粥,快去!” 婢女有些为难,燕窝这些东西,府上可不是时常都有的,但是许清灵难得愿意吃饭了,她也不想扫她兴,便应下了,实在不行,让小厨房去问隔壁院的讨一些燕窝碎,他们总是会给的! 许清灵早些年吃的,都是这些燕窝碎,只是她自己不知道罢了! 第46章 年三十 年三十的那天下午,下了一场大雪,院门口都积压了厚厚的一层雪,婢女们忙着清扫,想要过一个清清爽爽的大年。 许清墨则和花楹还有曲莲关在屋子里包荷包,早在下了第一场初雪的时候,她就安排院子里女工好的婢子绣荷包,荷包里装上碎银几两,算是年节给的小红包,用的还是她自己的私房钱。 等到所有的荷包都装好了,许清墨也没打算自己出面,只是让花楹和曲莲去分,还特地嘱咐道:“记得嘱咐他们,这是咱们院子里唯有的小荷包,不是中公出的,让她们拿了荷包闭上嘴,别出去说,到时候给大娘子添麻烦!” 花楹和曲莲笑着应下了。 荷包有大有小,按着每个人干的活计来,有些家生子,有些关系,谋了个轻松的活,成天混吃等死的,荷包里便只有散碎银子几两,那几个虽然在外院的,却是卖力干活的,反倒都能得几锭银子。 有管事的婆子和丫头上来说要帮着分荷包,却被花楹打断:“姑娘说了,得让我们亲自分,分到每个人手里,分到了的人,捏好了自己手里的荷包,别让人拿了去,谁敢抢,就滚出这个院子!不论是家生子还是买来的丫头,都是如此!” 那几个私心颇重,平日里狐假虎威欺负底下人的家伙,立刻就禁了声,低着头没再吭声。 花楹和曲莲一个一个慢慢的分着荷包,到最后一个小丫头的时候,花楹很仔细地把荷包放在那个看起来不过只有7、8岁模样的小姑娘手里:“就是姑娘专门给你准备的荷包,里头的东西可以救你娘的性命,你好生放着,别让旁人拿走了。” 小丫头先是愣了一下,再抬头便是满脸的惊讶:“姑娘,姑娘是怎么知道我娘病了的?” “姑娘是怎么知道的,你就不必太在意了,姑娘说了,把你们手头的活忙完,就各自回家过年去吧!”曲莲看向满院子的人,笑着说道。 登时一片欢呼! 许清墨靠在软榻上,听着院子外面的欢呼声,明明目光依旧是在那本没什么好看的兵书上,就是嘴角的笑容却已经有些控制不住的洋溢得起来。 过年,阖家团圆,还真是一个美妙的日子呢! 只是,许家难得的团圆,却不是在自己府上过的,许清墨刚刚用完午膳,准备小睡一会儿的时候,许大娘子就赶紧派了人来,说是宫里来人,让他们入宫过年。 这倒也不是第一次让他们一家入宫过年了,这是往年的时候,宁远侯大多都不在府上,许清墨也小,许大娘子便会推脱说是许清墨年纪太小,天寒地冻的,生怕她受不了,倒也推辞过好几次。 只是如今,宁远侯正巧在府上,而许清墨前些日子在林府打了个上上下下,那可是半点也不像身子弱的,今年倒也推脱不了,只得是盛装打扮,准备入宫赴宴。 宁远侯早些时候就接到了消息,但是他并没有回复告知许大娘子,而是去了永昌候府上,永昌候夫人虽然失去丈夫,但到底,也是一个有诰命的夫人,皇后娘娘自然会去请。 只是宁远侯担心,永昌候夫人会因为永昌候的死,心中记恨,而拒绝入宴! 果然,宁远侯到永昌候府上的时候,宫里头来传话的人,已经来了三波,而眼下的内官,正是皇帝身边最得信的刘内官。 这已经算是皇帝最深重的歉意了,刘内官看到急匆匆赶来的宁远侯,那是满脸的欣喜,他有些着急的上前:“侯爷,你可算来了,奴婢那是怎么也瞧不上这永昌候夫人,她心里有怨恨,那也是难免的,可是逻辑陛下都已经把台阶摆在她面前了,她若是还不肯下,扫了陛下的面子,到最后吃亏的不还是他们自己吗?你可赶紧帮着劝劝吧!” “辛苦内官大人多跑几趟!”宁远侯说着,往刘内官怀里塞了个东西,“本该是合家团聚的时候,孟易却是不在了,这一家子都是女人,孩子,哪里懂得这些?多亏内官大人等着了,辛苦您再坐一坐,喝一盏茶,我这就去劝说!” 刘内官看都没有看怀里的东西,便随手塞进了袖口:“您客气了,您赶紧去吧!永昌候与陛下感情颇深,想必也不希望自己去世以后,永昌候夫人,与宫里头的贵人,闹得尴尬!” “那是自然的。”宁远侯说完,便赶紧进了永昌候府。 府上的人见到宁远侯的时候,便主动让开了,宁远侯与永昌候那真是过命的交情,永昌候弥留之际也特地说了,往后,宁远侯会照料着永昌候府,让大娘子不要太软弱! 所以如今,宁远侯的人入府,府上的下人,都是不会阻拦的。 宁远侯闯进外院的时候,正巧看见孟和桐坐在那里,手里端着一杯茶水,眼中茫然,似乎是在想些什么事情! “和桐!”宁远侯看着孟和桐,大声喊道。 孟和桐吓了一跳,一回过头来便看到了宁远侯,他愣了半晌,才站起身,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礼:“宁远侯!” “你母亲呢?”宁远侯看着孟和桐,轻声说道。 孟和桐淡淡的说道:“在佛堂!” “快去将你母亲请出来。”宁远侯皱眉。 孟和桐愣了一下,随后说道:“宁远侯是想说入宫赴宴的事情吧,这事用不着同我母亲说,我父亲已经去世,府上说得上话的男人,只有我一个了,我不会入宫的!” 宁远侯看着孟和桐半晌,随后随手拿起手边的一个花盆,重重的砸在了孟和桐的身上:“混账东西,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你现在是在把永昌候府往火坑里推,你要是死了那便是死了,那你母亲呢,你的家人呢,乃至那些依附于你族亲,又该如何?” 孟和桐被宁远侯这一下打的有些懵,半晌才反应过来:“许,许伯伯!” 宁远侯看着孟和桐半晌,最后长叹一口气:“去,马上收拾一下,等会儿跟我们一起进宫!” 第47章 阖家欢乐 永昌候夫人在收拾的时候,宁远侯拉着孟和桐去给刘内官说好话,只说他们是心里难过,怕入了宫,看到别人家的盆都是在阖家团圆的,只有自己家少了,一个人会触景生情,便不愿意去。 好在刘内官和永昌候也颇有几分交情,自然也是不会为难他们的,只是语重心长地说了几句:“世子爷还是多宽心,很多事情,总是难免的,人生百态,不过就是喜怒哀乐,总是要去面对的。” 宁远侯听了这番话,目光微闪,随后点头:“他会明白的,您慢走!” 刘内官离开以后,宁远侯看着孟和桐许久,看着他,如今身上没有半点活力,多少总是有些难过的,他拍了拍孟和桐的肩膀,轻声说道:“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逼着你和你母亲入宫?” 孟和桐沉默良久,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陛下三请入宫,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了,陛下与你父亲也是年少时的情分,我们跟着他一路走过来,虽然算不上顺风顺水,但也是同甘共苦的情分,所以他这是在对你们道歉,他是皇帝,他不可能亲口的跟你说抱歉,他能做的只是如此了!”宁远侯叹息,“他是陛下,是一国之君,他的歉意,你必须收下!” 孟和桐低着头,依旧不说话。 “我知道你心中有气,延泉也同我说过,你与七皇子不过就是多聊了几次,你父亲便被人上了一道折子,冤啊,怎么不冤!”宁远侯看着孟和桐,轻声说道,“可即便是你在冤,心里头有再多的不甘和悔恨,那也无济于事了,你如今要做的就是好好的当这个世子,不为旁地,起码守住这个永昌候府,照顾你的母亲!” 脸上一直没有什么变化的孟和桐,眼角忽然跳了一下,他缓缓抬头,看着宁远侯:“可是我不想做这个世子了,一个空的爵位,有什么用……” “我不论你如何,但是孟和桐,你要记着,你答应过你父亲,会好好照顾你的母亲,你若是连世子之位的保不住,又怎么好好照顾你的母亲?”宁远侯皱眉,“你可以想不通,也可以想不明白,你可以碌碌无为,甚至花天酒地,做一个纨绔,但是你得记住,你亲口答应的你父亲,你会想尽办法的照顾好你的母亲!” 孟和桐没有再说话,只是沉默着。 不久,孟大娘子换了一身衣服走了出来,她看到宁远侯的时候,鼻子一酸,有几分哽咽:“许大哥……” “我家大娘子已经在侯府门口等着了,你跟我们一起入宫!”宁远侯看着孟大娘子,短短数日,她竟然白了头。 宁远侯看着这个没有半点生气的家,满脸的心疼,最后也只能别过脸去,转身离开。 永昌候去世后,宁远侯也少有登门,不是不想管,是不能管,现下永昌候夫人还在,他若是总是动不动的就上门来,一来二去的,难免会有闲言碎语。 他并不在乎这些繁文缛节,但是这个世道对女子不大公平,而孟大娘子,更是性子柔弱,我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闲言碎语,只怕真的能将她逼个半死。 许清墨在马车里等了很久,按照以往的习惯,她大多时候都是跟许大娘子坐一辆马车的,和今日出门的时候,许大娘子竟然还单独给她安排了一辆马车,她立刻便想起了前世的时候! 也是入宫赴宴,也是自己单独一个人,出门的时候许清灵也哭闹着想要一起去,一模一样的场景,她前世就是在这个时候,见到了那个满脸不在乎的纨绔——孟和桐。 许清墨悄悄地掀开帘子,一如前世,他了无生趣的从永昌候府里走出来,面上也是这副没什么表情的脸,这一幕,与前世,几乎一模一样。 许清墨想起之前见到的,那个明媚阳光的少年,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前世的时候,许延泉每次提起孟和桐,都是满眼的心疼。 许清墨放下帘子,不再多看,她如今要做的,是让曾经发生在许家的事情,不再发生,她顾及不了别人,更照顾不了别人。 “这是我妹妹的马车,你跟我一起骑马!”许延泉的声音传来。 许清墨强忍住自己掀开帘子的想法,安稳地坐着。 “糖葫芦,卖糖葫芦了!”忽然,马车外响起叫卖声。 随后便是许延泉的声音:“来一串糖葫芦!” “爷,您要哪个?” “就这么几个,都给我吧,你也早些回家过年!”许延泉拿下了小贩手里所有的糖葫芦。 “是是是,爷过年好!吉祥如意!”小贩高兴地说了几句讨喜的话。 没多久,车帘子就被掀开,许延泉拿了一大堆糖葫芦进来:“你不是爱吃嘛,多吃点!” “那也吃不得这么多啊!”许清墨看着那一捧的糖葫芦,脸都黑了。 许延泉却是不管,他只管着自己做好人,好让人家早点回家过年,剩下来的烂摊子就由着她去收拾。 许清墨没有办法,只能让花楹四处去分了,分到最后,竟然还多了一支,她看着那支糖葫芦有些无奈:“大哥可是分了?” “世子说他们不要!”花楹有些为难。 许清墨忽然想起,她死了以后,孟和桐总是喜欢坐在她的坟前,一口一口地吃糖葫芦,想来也是喜欢吃的,便说道:“你去把这个给永昌候府的世子爷,他多半是爱吃的。” 花楹有些懵,但还是乖乖地去了。 正准备走的时候,花楹忽然被许清墨叫住:“等等!” 花楹停下来:“姑娘,怎么了?” “嗯……你就同他说,吃点甜的,日子,就没那么苦了!”许清墨轻声说道。 花楹想到永昌候府上最近出的事情,自然也明白许清墨是什么意思,应了一声,便乖乖地去给孟和桐送糖葫芦了。 孟和桐原本还有些犹豫,听了花楹的话,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收下:“同你们姑娘说,我知道了,趴房顶的野丫头!” 第48章 宫宴 皇帝对外称,只是家宴,但是宴会厅里,还是满满当当地坐满了人。 许清墨一家子来的晚了一些,宴会厅里头,早已经坐满了人,宁远侯身为侯爵,前些日子查盐税又立了大功,所以座位安排得前了些。 皇后贴心,知道永昌候刚刚去世,永昌侯夫人心里难受,知道他们规会和宁远侯一同入宫以后,也赶紧将他们的位置安排在了一起。 许清墨原本应该是和许大娘子坐在一起的,但是许大娘子要分心照顾孟大娘子,便让许清墨一个人坐在了许延泉的身边。 许清墨难得有这么一次,竟然没什么管着,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坐着。 “现在宴会还没开始,姑娘要不要去和那些姑娘们一起说说话?”花楹凑到许清墨耳边,轻声说道。 许清墨却是摇了摇头:“你看看他们的样子,哪个不是在显摆自己新做的衣裳和首饰,来来回回就是那些,母亲给做的衣裳还有首饰都华丽得多,去了。他们还以为我特地去炫耀的呢?” 许清墨说得很直接,但也的的确确是事实,所以花楹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太子殿下驾到!”内官高喊。 宴会厅里的人站了一片,许清墨虽然不情愿,但也乖乖起身行礼。 谢苏羡这个人贪图权势,最是喜欢这些摆在面子上的恭敬,但是面上又要装作谦逊:“免了,免了!” 谢苏羡经过许清墨身边的时候,稍稍停留了一下:“许姑娘?” 许清墨一直低着头,就是不希望他注意到自己,但是很显然,这一招并没什么用。 许清墨不着痕迹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淡淡地开口道:“太子殿下,晚安!” 谢苏羡赶紧伸手去扶,好在许清墨反应快,没等他碰到自己,就赶紧起身,并且退后了两步。 谢苏羡察觉到了许清墨的抗拒,便也没有继续靠近,只是细细地看了看许清墨:“几天不见,许姑娘似乎又张开了一些,比之前更加漂亮了!” 许延泉可不一样自己的宝贝妹妹和太子有什么联系,便赶紧上前:“太子殿下!” 谢苏羡这才看到许延泉,他是年轻一辈里最有出息的一个小子,谢苏羡对他自然也是客客气气的:“延泉也在这里啊?这是你的妹妹吧,我记得小时候见过她,那个时候她才一点点高,没想到几年不见,如今竟然已经出落得这么亭亭玉立了。” 许延泉从谢苏羡的话里,听出来了几分警惕,他随后便说道:“她还小,只是这几年出调得比较快,个子生得高了一些。” 许清墨叫他们两个开始寒暄了,便自顾自的坐了回去她原本就不喜欢这种你一言我一语的,互相奉承的环境,如今,许延泉上来替她挡着了。大家自然乐得清闲。 只不过,太子至今还未娶妻,突然在宴会上对一个女子分外关心,那总会让有一些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女子侧目。 就连花楹都感受到了一股子刺骨的寒意:“姑娘,我怎么觉得有什么人盯着我们啊?” 许清墨却是头也没抬一下:“我们现在是在宫里,这个地方啊,女人多,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这个道理你难不成还不明白吗?” 花楹听了个大概,也没有特别懂,但是多少也有点数了,只能尽可能地忽略掉周围看过来的那些有些阴冷的目光。 又坐了一会儿,皇帝和皇后才姗姗来迟,宴会厅跪倒一片,问候声此起彼伏,许清墨则跟在许大娘子身后,乖乖地跪着。 好不容易等到皇帝说了“免”,许清墨刚刚站起来,便又被皇后点了名:“许家的姑娘,是叫许清墨吧?” 许清墨只得起身,走到中间,又一次跪下:“皇帝陛下,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快起来吧!”皇后赶紧说道。 许清墨缓缓起身,却依旧低着头,还是皇后先开口道:“还真是女大十八变啊,前些日子还见过,那个时候还要圆润些,如今身量高了些,倒是越发的消瘦了!” 许清墨笑了笑,虽然不喜欢,但是面对的是皇帝,也只能硬着头皮应道:“回皇后娘娘,臣女最近长得快,吃得也多,但是长得太快了,便多少有些没跟上!” “要本宫说啊,就是你母亲亏待你了,没能给你准备好吃的!”皇后打趣道。 许大娘子这个时候便赶紧出来解围:“皇后娘娘这是在怪臣妇不会照顾女儿?臣妇可是记得的,这七皇子长个的时候,那可真的是瘦得脱了像,难不成,皇后娘娘也没能照顾好七皇子?” 皇后看着许大娘子半晌,最后笑起来:“你这个泼皮,真是说你一句不是都不成,小气得很!” 许大娘子也笑了笑:“臣妇这个女儿养得金贵,舍不得碰着伤着,臣妇那么用心用力地去照料的孩子,自然是容不得说的!” “你呀!”皇后在面对许大娘子的时候,总是宠溺多一些,她忍不住笑,“那你这个金贵的女儿是不是快快要及笄了?” “快了,过完年一个月,就该及笄了,往后也就是个大姑娘了!”许大娘子看着身旁的许清墨,轻声说道。 “那既然是大姑娘了,她的婚事你也该张罗起来了,这俗话都说,一家有女百家求,你这个女儿出门的这样标志,怕是宁远侯府的门槛到时候都要被踩烂了,你可得早些加固一下你们家的门槛。”皇帝忽然开口道,“如今,可有中意的年轻子弟?” 一直沉默着的宁远侯却忽然开口了:“回陛下,臣不着急了,臣不过一儿一女,想要私心重一些,让她在微臣的身边多待两年,至于这夫婿,不是如何,总不能比我这荒唐的儿子还要差一些,最起码,文也好,武也罢,总要比得上她大哥才是!” 皇帝挑眉:“还得比得上延泉这小子?文也好,武也罢,那颇有难度,宁远侯,你这女婿,可真的是有些难找啊!” 第49章 献艺 宁远侯却只是笑:“总归我就只有这么一个姑娘,可不能轻易的就嫁人了。” 许清墨从头到尾就一直低着头站在边上,她可是半点不想搅和到这件事情里面,如今她的年纪还小,好多事情都会有父亲和母亲去出面,他要做的就是乖乖地站在一旁,充当一个乖孩子就可以了。 果不其然,说了一段话,皇帝和皇后也就放他们回去了。 皇宫中的家宴其实颇没有意思,上菜,表演,喝酒,反反复复的,不过就是这几样,许清墨对舞台上的那些舞姬实在是提不起什么兴趣,但是这皇宫的御膳房,做出来的东西,那是实打实的好吃。 许清墨每吃到一样口感不错的东西,就会悄咪咪地喂一口给花楹,然后嘱咐花楹藏起来一点,到时候带回去给曲莲吃。 动作很小,只是先前的一些事情,让边上的人一直盯着她们,趁着敬酒的时候,便有不知道是哪家的女儿刻意的从他们面前经过,满脸嘲讽的说道:“还是侯府家的女儿呢?一副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在宫里头吃些东西,竟然还要带走的,真是丢人!” 这姑娘说话的声音有些大,坐在边上的好心人都听到了,许清墨愣了一下,却是没有放在心上,但是正巧过来的太子听到这番话以后,主动走到许清墨身边,笑着问道:“许姑娘可是觉得这些菜食好吃?” “御膳房做的东西自然是最好吃的!”许清墨笑了笑,说话的时候,还是带着几分疏离,毕竟她每次看到谢苏羡的时候,脑海里都会闪过前世的那些记忆。 “若是许姑娘喜欢吃,就同宫女说,她们会帮着准备一份,好让许姑娘带回去!”谢苏羡笑眯眯的说完以后,嘱咐了一下身边的宫女,便接着去喝酒了。 谢苏羡这个时候忙着要与那些大臣结交,自然是没有功夫去管她的,不过也正是因为他说的那番话,宫人很好心地帮他准备了不少东西,都放在了一旁的小匣子里,方便她出宫的时候带回去。 许清墨原本以为这场家宴可以就这样平平淡淡的结束,但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总会有那么几个想要借美貌出人头地的女子献艺的! 每到这种环节,许清墨就会悄悄的躲起来,尽可能地不让别人看到自己,因为她是出了名的毫无才艺,然后便总有那么几个人,想要突出自己,然后刻意点名让自己表演。 只不过这些年,因为宁远侯一直在外面奔波,她也很少会参加这种宫宴,所以都快忘记了,会有这种事情。 宫宴上不仅有皇帝,皇子,还有些权贵的子嗣,然后就会有一些没什么本事,想要借女儿上位的官宦借机让自己的孩子献艺,好,得到某一位权贵的青睐。 但是大多名门世家都是看不上这般的女子的,真正的名门世家,女子学的都是正经太太应该会的,管家,算账,而不是这些风花雪月,有些女子会因为喜欢,也跟着学一些,但是再怎么精湛,也不可能比得上宫里那些从小就学这些的宫女们! “……臣女前些日子学了一支舞,颇有所成,想跳给皇后娘娘看看……” 这是献艺的第三个女子了,许清墨也甚是无聊,已经很没有形象地开始托着下巴磕瓜子了! 就这么你唱歌,我跳舞,她弹琵琶的,大约过了有半个时辰,皇后有些受不了了,放眼看去,还有不少蠢蠢欲动的女子,她微微皱眉,目光很是不巧的,落在了正在打哈欠的许清墨身上。 皇后顿了一下,随后说道:“许姑娘就没有准备什么?” 忽然被点到名的许清墨有些不敢相信,他环顾了一圈,最后发现也的的确确只有自己是姓许的,她立刻站了起来,只是脸上依旧满是茫然。 “回皇后娘娘,我这个女儿,就是个小皮猴,不学无术的哪里会什么才艺?”许大娘子赶紧出来解围。 皇后确实没有打算放过许清墨:“想当初,你可是出了名的才女,你亲自教养的女儿又怎么可能什么都不会呢?” 皇后的话都已经说到这里了,许大娘子若是再继续就说下去,只怕会惹得皇后不快,最后也只能满脸无奈地看向许清墨:“墨墨,你就表演一个吧!” 就……离谱! 但是毕竟人家是大佬,许清墨也不能拒绝,想了许久,最后说道:“那,大家都跳舞,我也跳个舞吧!” 许大娘子很是惊讶,陪着许清墨去换衣服的时候,忍不住偷偷问道:“你什么时候学的跳舞?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琴棋书画,我会哪一个?”许清墨反问道,“反正都是去丢人的,实在不行,我耍一套拳也算是跳舞了啊!” 许大娘子无奈,挑了一身红色舞裙给许清墨换上:“丢人也没关系,你别太为难自己。” 许清墨应下,便上了台。 许清墨的的确确是不会跳舞,但是他被关在入云阁那么久,每天都能看到那些人莺歌燕舞的,便是看,也都看会了。 许清墨选了一首异邦的曲子,节奏快一些,费的气力也大一些,比较适合她这种习武出生的人。 许清墨回想了一下舞步,然后对着乐师点了点头,开始跳舞。 许清墨跳的舞,远不如那些女子轻盈,却多了许多力量,曲子也颇有节奏,在场的人大多都喝了酒,如今都已经有些昏昏欲睡,这样的曲子,反倒让他们纷纷振奋了一下。 而那些原本等着看许清墨笑话的贵族小姐,如今却是悬了心,许清墨长开以后,容貌上成,身份地位又颇高,在这京城必然是要出头。 这些姑娘们想着,许清墨粗俗,总是能在琴棋书画上面压他一头,所以当皇后让她表演的时候,众人都是抱着一副看笑话的心思。 只是她们怎么都没有想到,许清墨竟然真的会跳舞,还是风格这个明显的异族舞曲,看看在座的那些公子,实在是失策,失策! 第50章 吃喝嫖赌 许清墨会跳舞这件事,不仅惊讶到了在座的众人,就连宁远侯都是满脸不可思议地看向许大娘子。 许大娘子回头看向宁远侯,也是满脸疑惑地摇头:“她,她从来不学这些的,我也不知道她是从什么地方学的!” 许大娘子否认以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花楹身上,花楹有些慌乱,她每日里都跟着姑娘,实在是没见过她学这些东西,她盯着身后的那些目光大约有一盏茶的功夫,最后灵光一闪:“姑娘她,曾经去过入云阁,大约是在那里瞧来的吧!” 许大娘子的脸色忽然就变得铁青:“入云阁,她去那个地方做什么,那是个什么地方,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竟然也敢去!” 花楹看着忽然怒火冲天的许大娘子,措辞了很久,才说道:“那位安南姑娘,就是咱们姑娘从入云阁赎回来的!” “赎回来的?我怎么不知道!”许大娘子看着花楹,眼中依然有了几分怒火,“你们两个小丫头片子,就这么去的入云阁?你们怎么敢的!” 花楹低着头,不敢说话。 一直等到许清墨表演完,换了衣服回来,花楹才小心翼翼地躲到她的身后,怯生生的看着她面前虎视眈眈的许家人。 许清墨一回来就看到自家的大娘子满脸怒意,但是眼下又不好发作,一张脸憋得通红,她有些奇怪,便轻声问花楹:“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我跳得太难看,丢人了?” “姑娘,你这舞是在哪里学的?”花楹压低声音轻声问道。 许清墨顿了顿,实话实说:“在入云阁看到的,便记下了!” “我也是这么和大娘子说的!”花楹悄咪咪地说道,“大娘子一听说,你去过入云阁,就气得不成,我觉得,咱们晚上结束的时候回去,怕是要挨一顿骂了!” 许清墨挠了挠眉毛,半晌以后,才笑道:“今天是年三十,大娘子再恼火也会忍着的,毕竟过年可不能打骂孩子,不然往后的一整年可都得被打骂了!” 花楹看了看许大娘子,摇了摇头:“姑娘,咱们大娘子出生名门,这辈子最见不得的就是吃喝嫖赌,咱们去的可是妓坊,我觉得大娘子没那么容易放过我们!” “我们是去的妓坊,可那也是为了大哥啊,总是能法外留情的吧,再说了,父亲和大哥都在,应该打不死!”许清墨倒是看得开,没太放在心上。 花楹却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就许大娘子那是绝对不会动手的,最多就是关禁闭,只是大过年的关禁闭,那也太惨了吧! 又坐了一会儿,许清墨发现皇后想要拿自己拦截这源源不断献艺的打算落了空,这一波接着一波的女儿家,纷纷上前要表演,旁人如何她是不清楚,但是她是实打实的有些累了。 许清墨起身出门,接着更衣的幌子,出去透透气。 一走出宴会厅,便是扑面而来的冷风,冷风瑟瑟,许清墨被吹得打了一个激灵,立刻清醒得不得了。 花楹赶紧给许清墨披上狐裘:“姑娘小心着凉!” 许清墨回头看了一眼花楹,张开手,将花楹拉到自己的狐裘下:“你也小心着凉!” 花楹愣了一下,随后笑着从狐裘下走出来:“姑娘,这是在宫里头,当心被别人瞧见笑话!” “那你就在这里等我,别跟着了,外头冷得很!”许清墨看着花楹,轻声说道。 “这怎么行……” “我说行就行!”许清墨打断花楹,“我就是去透透气,里头闷得很,我一会儿就回来了!” 花楹还想说什么,许清墨就已经抬步离开了,她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自己若是非得跟上去,最后还没得惹得她恼火,所以花楹便也只能乖乖地待在原地。 许清墨走在廊下,外头的雪依旧飘扬着,她顺着长廊缓缓地往前走,昏昏沉沉的脑袋,也渐渐的清明,她停下脚步站在那里,静静地感受着冷风吹在脸上的感受。 “你怎么出来了?” 许清墨愣了一下,回头去看,不远处的长廊下,孟和桐就站在那里,他穿得单薄,连披风都没有,便那么直挺挺地站在廊下吹风。 “里面太闷了,我出来走走!”许清墨走到孟和桐身边,将方才花楹硬是要塞给自己的手炉放进孟和桐的手里,“怎么不披件衣服再出来?” “觉得热,就没拿!”孟和桐看着许清墨半晌,随后笑道,“你跳的舞很好看!” 虽然是夸奖,但是许清墨听着却有几分不开心:“我压根没学过,那是我看别人跳过,随意记下的!” “那你倒是厉害,过目不忘!”孟和桐轻声的笑了笑。 “我自小就过目不忘,所以就连我哥都学了很多年的回马枪,我才看了几回就学得差不多了!”许清墨看向眼前的大雪,“这跳舞虽然难,可却难不过舞刀弄枪,只是世人大多不爱女人舞刀弄枪,大约是怕他们打不过女人,显得丢人吧!” 孟和桐一时没憋住,笑出了声:“你这小姑娘,口气还真是不小!” 许清墨一本正经的回答道:“还好,毕竟我有这个本事,不算是口气大!” 孟和桐也颇认可。 他喝了些酒,身上带了一股子浓郁的酒香,永昌侯已故,只要他愿意,承了皇帝的圣旨,他便是永昌侯,所以宴会上,难免会有人奉承他,他只能一杯接着一杯地喝酒,只是这酒,越喝,越苦! 两个人也没什么交际,虽说前世的时候,孟和桐给她收了尸,但是到底也是前世的事情了,总不能放到现在来说吧,所以一时之间,两个人比肩站着,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就在许清墨纠结要不要开口说话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 许清墨下意识地回头去看,就看到七皇子谢苏钰站在那里,她缓缓行礼:“七皇子安!” 谢苏钰走到许清墨和孟和桐面前,笑了笑:“免!” 许清墨起身,却发现身边的孟和桐,压根没有行礼,她回头看着他,有些无奈,小孩子,难免有些傲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