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大婚 “姓何的!你给我站住!” “苏胖丫!你死了这条心!我绝不可能娶你的!” 今天是苏胖丫招婿的大喜日子,可她的夫君居然在大婚当日逃婚,真是气煞她也! 要说这何童生也是被媒婆给骗了,杏花村共有两个苏家,一个是老苏家,祖上皆是白身,家世清白,生养的女儿模样俏、名声好,是十里八乡的男人做梦都想娶回家的对象。 虽说入赘不大中听,可若是苏家的美娇娘那也能接受,加上对方给的彩礼银子着实丰厚,足足二十两呢! 他念书有望了! 哪知进了门才发现自己入赘的居然是那个恶棍一窝的小苏家! 看着满脸横肉的苏胖丫,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你收了我家彩礼,就是我的夫婿!” “你做梦!” 何童生头也不回地逃了! 苏胖丫沦为全村笑柄。 她提了杀猪刀去追,不曾想脚底一滑绊倒了。 她的脑袋重重地砸在门板上,当即磕出了一个大包来。 等亲爹苏承赶到她屋子时,她已经歪在门口晕了过去。 苏承吓坏了,想要将昏迷不醒的女儿抱进怀里,极尽慈父之心。 呃……抱不动。 他改为摇晃女儿的肩膀,摇的那是相当的吃力:“大丫!你别吓爹啊!你快醒醒!” “爹!姓何的逃去镇上了!” 是弟弟苏二狗。 听到苏二狗这句话,好不容易被摇醒的苏胖丫再次两眼一闭,昏死不醒。 苏承气得直咬牙,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不就是一个夫君吗?爹绑也给你绑一个回来!” 苏承说到做到,立马带着儿子去十里八乡捉婿。 他就不信他苏承的女儿会没人要! “爹。” 苏二狗指了指空荡荡、连根鸡毛也不剩的村子,“乡亲们好像都把门关上了。” 苏承:“……” 苏承不死心,又带着儿子去官道上逮。 约莫是运气不错,还真让父子二人遇上一帮大老爷们儿,看架势,像是一群山匪拦截了一个过路的商人。 商人应当是跑路了,只剩个戴面具的护卫与山匪们周旋。 父子二人埋伏在不远处的山坡上,密切关注官道上的战况。 “爹,咱们绑哪个?”趴在草丛后的苏二狗问。 苏承趴在他身旁,老谋深算地说:“最能打的那个,腰好,能生!” 苏二狗纳闷:“生孩子不是女人的事吗?” 苏承瞪了儿子一眼:“男人腰不好,女人有的生吗?” “哦。”苏二狗悟了。 一番交手下来,戴面具的护卫干翻了八个山匪,不过他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身受重伤,体力透支。 因此,当苏家父子从背后偷袭他时,他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便被两眼一抹黑地套了麻袋。 就在父子二人打算将他扛了就走时,一旁的马车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还有人?! 苏承警惕地抽出柴刀,一把挑开车帘! 当他看清马车里的情景时,瞬间傻眼了、、、 …… 苏家。 大红喜床上的苏小小缓缓睁开了眼眸,已经第八次睁眼了,她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她真的穿越了。 从堂堂军医博士兼王牌狙击手变成了一个目不识丁、体重超两百的古代小胖子。 好吃懒做不说,还在村里横行霸道,是个不折不扣的乡村小恶霸。 她上头有个恶霸爹,名唤苏承,下头有个恶霸弟弟,名唤苏二狗。 一家三口在村子里作威作福,值得一提的是,恶霸爹与恶霸弟弟十分疼爱她。 前不久,她看上了隔壁村姓何的童生,苏老爹便花光了家中积蓄,托媒婆上何家求婿。 今日本是她与何童生的大喜日子,哪曾想何童生竟是被媒婆给骗上门的,东窗事发后,何童生丢下她逃婚了。 见过新娘逃婚的,还是头一回见新郎逃婚。 真是活久见! 不过,真正让苏小小大跌眼镜的还不是这桩乌龙亲事,而是苏老爹竟然为了闺女的终身大事,提刀上村子里给她捉婿去了。 别真给她捉个男人回来叭? 苏小小正消化着脑海里的记忆,苏承与苏二狗回家了。 “闺女!你醒啦!” 苏承进屋,发现女儿正睁着眼躺在床上发呆,风风火火走过去,握住女儿的小胖手。 “你吓死爹了!以后别再做傻事,知道吗?那姓何的小子不值得!爹总有一日会把那小子剁了喂猪!” 苏小小不太适应突如其来的家人,顿了一下,才说道:“我没事。” 苏承一脸严肃:“不,你有事,你都不哭了。” 我难道要给你上演一出一哭二闹三上吊? 记忆中的苏胖丫还真是这样,稍有不顺心便在家里大发雷霆,撒泼打滚、大哭大闹都是家常便饭了。 苏承太过溺爱这个女儿,从不舍得狠下心来教训她。 这就导致苏胖丫的性子越发飞扬跋扈,脾气也变得再也收不住。 苏小小努力维持人设:“我,想通了,姓何的也不咋滴,配不上我!改日不用爹你动手,我自己来剁!” “这才是我闺女!”苏承很满意。 他在床边坐下,对女儿神秘兮兮地笑道,“爹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都行。” “爹给你绑了个夫君,比姓何的好看一百倍!你一定会喜欢!” 天啦! 真给她绑个男人回来了? 这接下来要怎么维持人设啊? “那,好消息呢?”她怔怔地问。 苏承古怪地看了女儿一眼,刚才说的不就是好消息? 算了,既然女儿认为接下来的才是好消息,那、那就当是吧! 苏承清了清嗓子,改了一下措辞,咧嘴一笑道:“好消息就是你不用生娃了!女婿都给你生好啦!” 苏小小呛到了。 什么叫那个男人都给她生好了?这家子的脑回路有没有一个是正常的? 苏承大手一扬:“二狗子,把人给你姐带进来!” “诶!来了!” 外头的苏二狗应下,推开了他姐的房门。 苏小小扭头一瞧,就见一个、两个、三个……奶唧唧的小豆丁抱着包袱排排站,被她弟弟苏二狗依次拎了进来。 苏老爹摊手,嘿嘿一笑:“绑一送三,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苏小小:“?!” 第二章 夫君 苏小小整个人都不好了。 穿越来的第一天,人生大事儿直接给整一半了。 所以她上辈子母胎单身二十七年,是因为没碰上这么一个高效率给她捉婿抓娃的爹么? “闺女,闺女,闺女?” 苏承唤她。 苏小小没反应,她又晕了。 倒不是她心理承受能力差,而是这副身子适才摔出了轻微脑震荡,她扭头看娃的动作太猛,自己把自己晃晕了。 “爹,我姐她咋又晕了?她是不是吓到了?”苏二狗担忧地问。 苏承听着大胖闺女均匀的小呼噜声,嫌弃地瞪向儿子:“吓什么吓!就你姐这胆子,谁能吓到她!她这是高兴的!没听你姐说是好消息吗!” 苏二狗一脸懵:呃……我姐是那个意思吗? …… 苏小小这一觉直接睡到了下午。 苏老爹不在家,他带着苏二狗与三个小豆丁上村里发红鸡蛋去了。 ——顺带着收割一波份子钱。 乡亲们是又震惊又生气,震惊的是苏承竟然真给苏胖丫捉了个女婿回来了,就不知是哪家的儿子这么倒霉。 生气的是,村里人平日摆席,苏家父子与苏胖丫只管过来蹭吃蹭喝,从不给一个铜板的份子钱,如今倒是有脸找他们要。 简直是变相打劫! “咋要三份!” 刘婶子叉腰瞪眼。 她可不怕苏家三霸! 苏承嚣张地扬起下巴,冲儿子勾了勾手指。 苏二狗举起一个小豆丁,理直气壮地说道:“大婚,满月,抓周!” 刘婶子:“……” 小豆丁:“……” 另一边,苏小小不知苏老爹带着几个小的上村里作妖去了。 她一天没进食,饿得头晕眼花。 她前世在部队里接受过十分严苛的训练,饥饿训练也是其中一项,可那多少得益于她身体素质过硬。 这副身体显然不扛饿,她得尽快找点吃的。 苏小小去了厨房。 虽然有原主的记忆,可当苏小小踏进厨房时,还是狠狠地惊呆了。 墙是裂的,屋顶是漏的,锅是豁了口的,地上的筐子七零八落,菜叶子与泥红薯散了一地,锅里还装着一团不知是用什么做的黏糊糊的黑东西。 苏小小又感受了一波灵魂冲击。 这样的厨房搁前世她连进都不会进,更别说吃里头做出来的东西。 苏小小忍住胃里的不适,硬着头皮收拾了起来。 她脚不沾地地忙活了足足半个时辰才总算把乱糟糟的厨房整理干净。 苏小小和了一碗玉米面,掺了少许白面,炒了韭菜鸡蛋,用猪油煎成韭菜盒子,又挑了几个完整的红薯切丁,熬出一锅不算太浓稠的红薯汤。 记忆里,原主食量大,家里的吃食都紧着原主来。 原主吃饭,苏老爹与弟弟喝粥,原主吃白面,父子二人吃玉米面,而鸡蛋与猪油这种东西,苏老爹与苏二狗已许久没尝过了。 苏小小原本夹了两个韭菜盒子,想了想,又放了一个回去。 随后她舀了一碗红薯汤,就这么坐在灶屋的小板凳上吃了起来。 忽然,前面的屋子传来一声闷响。 她眉头一皱,放下碗筷,朝那间屋子走去。 她起先以为苏家人回来了,进屋了才发现地上趴着一个男人,像是刚从床铺上摔下来。 刚刚的动静应当就这么来的。 苏小小继续观察对方。 男人宽肩窄腰、身形颀长,衣着讲究,说不清是什么料子,可莫名给人一种十分昂贵的感觉。 男人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虎口处可见薄茧。 “习武之人?” 苏小小给出了初步判断。 另外,苏小小闻到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金疮药与浓郁血腥气。 “受伤了?” 奇怪,苏家怎么会有一个受伤的男人? 等等,他该不会就是苏老爹给她捉回来的上门女婿叭? 她就说十里八乡怎么还会有人敢娶她?就算绑回来也逃了,如果是一个重伤之人,就说得过去了。 苏小小眨了眨眼,蹲下肥胖的小身子,用力将对方翻了过来。 好歹是给她抢回来的夫君,她总得验验货吧。 只是当苏小小的眸光落在那张不可言说的容颜上时,眸子一下子瞪圆了。 说好的比何童生好看一百倍呢? 就这? 若是苏老爹在这儿,一定也会被眼前一幕吓一跳,因为他揭掉男人的面具时,分明看见的是一张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俊脸。 不然,他绝不会要一个带着拖油瓶的女婿。 而男人之所以会变成这样,乃是方才脸着地,一不小心摔成了猪头。 猪头……呃不,男人醒了。 他一睁眼就看见一个胖女人趴在他腿间,鬼鬼祟祟地对他做着什么,他汗毛一竖,猛地伸手卷腹朝对方霹来! 苏小小正给他检查伤势呢,忽然感觉一阵杀气袭来,脖颈上凉飕飕的。 凭借前世训练的格斗术,她抡起自己的小胖胳膊,敏捷地挡住对方的手腕! 男人似乎早有准备,赶忙出动左手。 哪知竟然动不了。 他这才发现,自己的左臂与双腿皆被绳索绑住了。 “你是什么人!” 他冷声问! 苏小小仗着体重优势,一屁股将他的右胳膊坐在了下面。 被泰山压臂的男人:“……” 苏小小见对方彻底失去了反击能力,暗松一口气,还好她高瞻远瞩,提前把男人绑了,否则就方才那一下,她不死也残了。 “你还动手伤我不?不伤我的话,我就不继续绑你了。” 苏小小对男人说。 男人的胳膊承受着不该承受的生命之重。 他皱眉,冷汗涔涔地说:“你究竟是谁?想做什么?孩……其他人在哪里?” “其他人?唔,我也不知道。” 她确实不知道嘛,她醒来家里就没人了。 至于前面两个问题,她要想想再回答他。 男人将信将疑地看着苏小小。 苏小小面不改色地说:“情况是这样的,你在路上受伤晕倒,我家里人把你救了回来,我方才是在给你检查伤势!” 男人看了眼自己松松垮垮的裤腰带,黑着脸道:“检查伤势需要脱裤子?” 苏小小理直气壮:“你裤子上有血嘛,总要看看伤在哪儿了!” 男人目光寒凉道:“那不是我的血!” 苏小小摊手:“我现在知道啦。” 男人捏紧拳头,咬牙切齿:“所以你已经、、、” 苏小小沉默。 苏小小两眼望天:“……也不是很好看。” 男人:“……!!!” 第三章 孩子 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看光他还嫌弃他?! 真是岂有此理! 算了!他是男人! 不和女人计较! 苏小小看着前一秒还杀气腾腾的男人,突然间安静了下来。 她挑眉。 噫?躺平了? 男人不是躺平了,而是冷静下来了。 眼下最重要的是三个孩子的安危与下落,他自己的境遇实在是不值一提。 他记得自己是被人从背后偷袭,醒来就是在这里。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苏小小伸出自己的小胖手,在男人面前晃了晃:“你发什么呆?怎么忽然不说话了?不会是被我坐傻了吧?” 她稍稍挪起自己的小胖屁股:“喏,不压你了。” 早、压、麻、了! 男人冷着脸,开始上上下下审视苏小小。 他看向苏小小的眼神有狐疑、有防备、有警惕,独独没有看一个满身肥肉的胖子时的异样与鄙夷。 要知道,从小到大,原主收到的异样目光可太多了。 虽不能说村里每个人都对她抱有恶意,但要说半点儿异样都无的,眼前的男人是头一个。 男人皱眉问道:“你说是你家人把我救回来的,他们可还说了什么别的?” 说你是我夫君。 还说你给我生了三个娃。 苏小小蹲在地上画圈圈,寻思着该怎么把这个场子圆过去。 从男人的角度,就看见一个胖墩墩顶着圆乎乎的小脑袋,浑身每根汗毛都散发着愁死老娘的暴躁气息。 男人嘴角一抽。 咕噜~ 男人的肚子叫了。 “嗯?”苏小小一脸茫然地抬起头,“你饿了?” 男人有些尴尬。 不待他开口,苏小小麻溜儿地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尘土:“我去给你拿吃的。” 真是的,让这个男人一打岔,都忘记自己还没吃饭了! 苏小小去灶屋端了两碗红薯汤与一盘韭菜盒子过来,其中一碗是她方才喝了一口的,有些凉掉了。 “我喂你吃还是你自己吃?”苏小小问。 “我自己吃,你给我松绑。”男人说着,见苏小小没动,他皱眉补了一句,“我不会伤害你。” 苏小小把他胳膊腿儿上的绳子解了,又将他扶上床,拿了枕头让他靠着。 他的伤势主要集中在腹部与腿上,上肢活动不受限,可以自己进食。 苏小小把自己屋里的小桌搬来放在他床上,又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红薯汤与一盘韭菜盒子搁上去。 平日里她懒得下床,苏老爹与苏二狗就是这么投喂她的。 男人看着桌上的吃食,并没有什么胃口,只不过,他必须尽快恢复体力。 他强忍着喝了一口红薯汤,惊讶地发现味道居然很不错。 红薯的糖分熬进了汤里,甜中带着微微的咸口,再配上一点清新的小葱花,口感不比京城厨子做的差。 他又尝了韭菜盒子,外酥里嫩,味道也十分惊艳。 这些都是这个女人做的吗?真是让人难以置信。 “你叫什么名字?”坐在桌边喝汤的苏小小开口。 男人犹豫了一下,说道:“卫廷。” “苏大丫。” 苏小小也报了这副身体的名字。 卫廷没再说话,强忍住身体的疼痛继续进食。 苏小小不时拿眼神瞟瞟他。 忽略那张猪头脸,单看他吃饭的动作,慢条斯理,无形中透着一股清贵之气。 但这人身上的气场又很冷。 该怎么形容呢? 就像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用尸骨堆积而出的杀伐之气。 这个男人杀过人,还不止一个! 苏老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绑了一个怎样的大麻烦啊? 况且她适才给他检查过了,他身上共有多处划伤与撞伤,两处深可见骨的刀伤,分别位于右上腹与左小腿肚。 伤口处有简单处理过的痕迹,应当是苏老爹给他上了金疮药。 饶是如此,他也失血过多,脉象与气息皆十分虚弱,加上从他腹部的伤口与淤痕来看,不排除内脏出血的情况。 简言之,他的伤势比实际看上去的严重许多。 若在前世,她有十足的把握治愈他,可如今、、、 …… 吃过饭后,卫廷歇下了。 苏小小也累得够呛,主要是这副身体太胖了,能吃能睡就是不能干活儿。 苏小小洗完碗筷,回屋一头栽倒在自己的床上。 约莫是想着那个男人的伤,迷迷糊糊间,她梦见自己回到了基地的药房。 这是一间位于科研大楼顶层的医学药房,还在建设阶段,尚未投入使用,有资格进入的人不多。 苏小小是其中一个。 她抓起桌上的急救包,在货架上挑选了一些应急的药品装进去。 选着选着,她就醒了。 苏小小自己都笑了,她是有多敬业,连做梦都在想着给那个男人治伤。 下一秒,她笑不出来了。 她赫然看见自己手里多了一个急救包、、、 …… “大丫!我回来啦!” 门外传来苏承爽朗愉悦的声音,苏小小唰的将急救包塞回了被窝。 稳住,不慌。 苏小小微笑,从容淡定地出了屋子。 苏承与苏二狗打劫完乡亲们回来了,顺带着去了一趟镇上,买了苏大丫爱吃的点心。 三个小豆丁被迫营业了一整天,回来的路上累得睡着了,苏二狗一手一个,苏老爹抱了一个。 苏小小先前晕太快,没看清几个小家伙的容貌,眼下仔细一瞧,忍不住在心里发出一声惊叹。 圆圆的小脸儿,五官精致、粉雕玉琢,睫毛浓长,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孩子,尤其睡着后安静乖巧的样子,看得人心头柔软。 想不到那个男人居然能生出如此玉雪可爱的孩子。 苏小小戳了戳三个小家伙的脸蛋。 唔。 真软。 三个小家伙依次睁开眼,似乎是被苏小小戳醒了。 “噫?爹,他们醒了!”苏二狗快哭了,“可算醒了,累死我了!” 抱着走了几里地,他胳膊快断了! 苏小小古怪地看了三胞胎一眼。 是错觉么? 为何感觉他们不像是刚睡醒的样子? 不会是一路上装睡,拿苏老爹与苏二狗当了代步工具人叭? ——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两、三岁的宝宝不会那么腹黑的! 第四章 减肥 三个小豆丁特别乖地蹦下地,眼神萌萌哒,一看就是没有心机的孩子。 “你们叫什么名字?”苏小小问。 三个小豆丁唰的绕到苏二狗身后,害羞地藏起小脑袋,像极了三株小小含羞草。 这副害羞的小样子,可把苏小小的心萌坏了。 “他们哭吗?”苏小小问。 苏二狗道:“不哭,乖着呢!” 苏小小看向苏二狗身后,三个小豆丁正在偷瞄她,被她抓个正着,立马把小脑袋缩了回去。 “就是不爱说话。”苏二狗说。 苏承把去镇上买的东西一一从篓子里拿出来放在桌上。 三个小豆丁呲溜呲溜地走过来,踮起小脚尖,扒拉住他的篓子,伸长小脖子往里看。 “找这个呢?”苏承拿起桌上的一个竹叶包打开,里面是三串在路上啃了一半的糖葫芦。 糖葫芦老贵了,苏承只对女儿大方,对别人都抠抠搜搜的,他原本不想买,谁料他一转头的功夫,三个小豆丁直接咬上去了—— 苏承肉痛了一路。 三个小豆丁抓着糖葫芦,去屋子里找他们爹。 谁知他们刚进屋没多久,便举着糖葫芦大惊失色地跑了出来。 ——卫廷摔得太惨,连亲儿子都不认识他了。 苏承与苏二狗进屋一瞧,也是齐齐傻了眼。 绑回来的帅女婿(姐夫)呢? 一日不见的功夫,怎么就成猪头了?! 苏小小双手抱怀,靠在门框上,不咸不淡地说道:“这就是你们说的比何童生好看一百倍的男人?” 苏承清了清嗓子:“闺女,你相信爹,他真好看的。” 苏二狗脑回路清奇:“姐,你揍他了?” 苏小小:“……” “他自己摔的!” 她没事揍他干嘛,你可真是我亲弟! 既然是摔的,那等痊愈了就没事了,苏承放下心来,让二狗子去哄三个吓得激灵灵发抖的小豆丁,他自己则是拉着女儿来到堂屋。 指着桌上的一盒点心道:“爹给你买了你爱吃的桂花糕,锦记的!” 锦记的点心可不便宜,这小小一盒就得一两银子,而粮食才三、五文钱一斤。 “咱们家的银子不是花光了吗?” 如果她记的没错,苏老爹把自己的棺材本儿都搭进去给何童生下聘了。 苏承笑道:“份子钱!” 苏小小喃喃道:“什么份子钱那么多?” 她自然不知苏承是打劫了三份份子钱。 盒子里一共六块桂花糕,一看就没有苏承与苏二狗的份。 “还没吃饭吧?”她问。 苏承这才想起来自己出去一整天了:“你饿坏了吧,爹去做饭!” “不用,我做了。”苏小小转身去了灶屋,把红薯汤与韭菜盒子端了出来,对在门口陪几个小豆丁疯玩的苏二狗道,“二狗,吃饭了!” “诶!来了!” 苏二狗将三个小豆丁领进屋,坐下吃饭。 他看着桌上卖相极好的韭菜盒子与红薯汤,惊讶道:“爹,你做的?” 苏承道:“你姐做的。” 苏二狗的表情像是见了鬼:“不是吧?我姐她……” 话未说完,苏小小把一盒子桂花糕打开:“这个你们也吃了,从今天开始,我要减肥,就不吃这些甜食了。” 说罢,仿佛为了表明自己的决心,她头也不回地进了自己屋。 苏二狗许久才回过神来,怔怔问道:“爹,姐她……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苏承一巴掌拍上儿子的脑门:“你脑子才坏掉了!” 苏二狗摸着被拍麻的脑袋,嘀咕道:“那这是怎么回事嘛?” 女儿今日的反应实属反常,不过苏承并未往深处想,只觉得女儿是被何童生悔婚,刺激太大,这才有了性情上的转变。 苏二狗怀疑地夹了一个韭菜盒子:“姐做的东西能吃吗?” 下一秒,他被啪啪打脸了。 他姐做的东西太太太、太好吃啦! …… 苏家一共四间屋,两间东屋、两间西屋,南面的东屋最大、采光最好,给苏小小做了婚房。 卫廷在另一间东屋养伤。 苏承与苏二狗分别住在两间西屋,三个小豆丁歇在苏二狗的屋。 入夜后,一家人进入梦乡。 苏小小悄悄地起了。 她从被子里拿出急救包,打开后清点了一下,是她装进去的医疗药品,一样不差。 怎么会这样? 急救包也一起穿过来了? 她实在想不通,这到底是科学还是神学? “不管了,先救人要紧。” 苏小小拿上急救包与油灯去了卫廷的屋。 她关上房门,将灯芯调到最亮,光线仍是不够,她又把另外几屋的油灯也拿了过来。 如她所料,卫廷的伤势恶化了,情况十分危急。 苏小小不再耽搁,解开他的衣衫。 尽管已经看过一次,可再看仍是忍不住感慨——这个男人的身材太极品了。 腹肌块块分明,线条流畅,手臂与胸肌饱满紧实,但又并不夸张,就连那些斑驳交错的伤痕都仿佛散发着战损的力量。 苏小小用生理盐水为他清洗了伤口,腹部与小腿的刀伤需要缝合。 这时,床铺上的卫廷微微睁开了肿胀的眼眸。 “你能听见我说话吗?”苏小小小声问他。 卫廷的意识一片模糊。 苏小小接着道:“我要给你缝合伤口了,你别乱动。” 也不知他听懂了没有,左不过他如今的状态也动不了了。 苏小小给他进行了局部麻醉,缝合完伤口,缠上纱布,整个过程她能感觉到卫廷一直努力让自己保持意识。 她拿了两粒消炎药让卫廷吃下。 至此,卫廷再也撑不住,闭上眼昏睡了过去。 他是睡了,苏小小还有的忙。 苏小小把他身上其余大大小小的伤一并上了药,又再三仔细把了脉,观察了他受伤的位置,排除了内脏大出血的可能,是比较轻微的血肿。 这种情况只要不恶化,可以药物治疗。 …… 翌日,苏小小努力起了个大早。 她昨晚说要减肥的话是真的,并且已经在心里把减肥计划制定好了。 第一步是戒掉好吃懒做的习惯,让自己动起来。 以她而今的体重不宜在地面上剧烈运动,会伤到膝盖,可以先从简单的家务开始。 她去灶屋升了火。 昨晚做了红薯汤,今天她改做红薯饼。 先和玉米面,将红薯切丁,红薯本身自带甜味,玉米面中撒入适量食盐即可。 红薯裹上拌了葱花的玉米面浆,往油锅里一炸,半个村子都飘香了。 她也蒸了几个。 她和卫廷吃蒸的。 第五章 教训 苏小小把红薯饼放入大锅的蒸笼后,端上一盆脏衣裳去了村后的河边。 这是一条活水,流经好几个村落,平日里大家洗衣淘米都来这里。 这会儿天才蒙蒙亮,可来洗衣裳的人已经很多了。 众人看着苏胖丫端着木盆出现在这里,一个个全当见了鬼! 这个懒女人居然有早起干活的一天?是她们眼花了,还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不对,苏胖丫一定是来讹钱的! 众人的眼底露出一片惊恐之色,不等苏小小靠近,一窝蜂地端起盆桶跑了! 苏小小无奈地耸了耸肩,在河边找了个地方蹲下。 古代没有工业污染,水源干净,清澈见底,连呼吸的空气都令人心旷神怡。 苏小小将衣裳拿出来,铺在大块的石头上,抹上皂角揉搓干净,再用木棒将衣裳里的皂角打出来,打一遍用清水清洗一遍,如此反复。 一盆衣裳洗完,苏小小发了一身的汗。 苏小小端上木盆往回走,恰巧碰上刘山家的长媳小吴氏端着一盆衣裳朝河边走来。 小吴氏也看见了她,吓得一个哆嗦,盆里的木棒掉了,好巧不巧掉在苏小小的脚边。 小吴氏吓坏了呀,想捡又不敢捡。 苏小小腾出一只手,弯腰拾起木棒递。 小吴氏赶忙闭上眼! 哐啷。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 小吴氏战战兢兢地睁开眼,看了看盆里的木棒,不可置信地回头,苏胖丫已经抱着衣裳一言不发地走远了。 “就、就这么……走了?” …… 苏家,三个小豆丁醒了。 苏二狗是要睡到日上三竿的,苏承也一样,至于卫廷,他是重病患者,依旧昏迷着。 没人给三个小豆丁穿衣裳,他们光着脚丫子下了地。 他们在家里转了一圈,大人一个也摇不醒。 此时,隔壁传来小孩子喳喳哇哇的叫声,三人好奇地走了出去。 隔壁住的恰是刘山一家。 长媳小吴氏去洗衣裳了,这会儿大喊大叫的是二儿媳何氏的儿子牛蛋。 牛蛋今年七岁,是刘家唯一的孙子。 “娘!给我穿衣裳!” “好好好,你等会儿,先让你爹把药喝了。” 牛蛋爹前几日去鱼塘挖偶闪了腰,大夫给开了些活血化瘀的草药。 三个小豆丁踮起脚尖,趴在窗台上,呆呆地看着这一家子。 牛蛋早看见三个小豆丁了,知道他们是苏家新来的小拖油瓶,心里很是瞧不起。 他嫌弃地吐了吐舌头:“略!打死你们!” “下来!”何氏拍了拍儿子的屁股,将儿子摁在床上坐好,拿了衣裳给他一件件地穿上。 “娘,我想吃糖水蛋!”牛蛋说。 “好!给你做!”何氏说。 家里闺女多,只她肚子里出了个带把儿的,全家上下宠着,别说一个糖水蛋了,两个也是吃得起的。 牛蛋端着他娘做的糖水蛋,隔着窗台,一边吃一边馋三个小豆丁。 苏小小端着木盆到家时,看到的就是三胞胎眼巴巴地看着牛蛋吃东西的一幕。 三人光着脚丫子,衣衫单薄。 苏小小眉头一皱,放下木盆走过去。 牛蛋一见苏胖丫,立马嚣张不起来了,转身就跑。 苏小小把三小只带回家,给他们穿了衣裳和鞋子。 三人比想象中的瘦。 看卫廷与他们的衣着不像是吃不起饭的,怎么瘦成这样? “肚子饿不饿?”她问。 三个小豆丁点头。 “我去给你们拿吃的。”苏小小进了灶屋。 三个小豆丁呲溜溜地跟了进来,直勾勾地盯着篮子里的鸡蛋。 “想吃这个?”苏小小问。 三人点头。 苏小小打了三个糖水蛋,一人一个。 灶屋刚升过火,比堂屋暖和,苏小小搬来小板凳,让三人坐在灶屋吃。 她则去了一趟卫廷的屋,把卫廷叫醒:“该吃药了。” 卫廷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苏小小将他扶起来,喂他吃了消炎药与去血肿的药。 卫廷暂时不大想进食,又睡了过去。 这一幕被趴在门口偷瞄的三个小豆丁瞧了个正着。 他们想起今早在隔壁家看到的女人。 女人给牛蛋爹喂药,给牛蛋穿衣裳,给牛蛋做糖水蛋。 牛蛋叫她娘。 …… 苏小小去把苏二狗叫了起来,让他在家里看孩子和病人,她得去一趟镇上。 苏承昨天虽是去了镇上,不过他一个大老爷们儿,不大懂精打细算过日子,打劫了份子钱第一件事不是想到给家里买米买面,而是给闺女买点心。 点心就花了大半份子钱,只剩下不到两百文。 临近年关,物价上涨,两百文一家三口吃都够呛,更别说家里多了四张嘴。 得想法子挣钱啊。 正寻思着,斜前方突然传来一声厉呵。 “苏胖丫!” 唔? 姓何的? 何童生本名何坚,何家六个儿子,他排行老三。 昨日悔婚后,二狗说他逃到了镇上,没想到自己今日就在集市口碰上他。 他身边站着两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应当是他的同窗。 何童生怒气冲冲地走过来,无比厌恶地说道:“苏胖丫你够了!你不要阴魂不散!” 苏小小皱眉:“你以为我是来找你的?” 何童生冷声反问:“难道不是?” “也是。”苏小小点头,淡淡伸出手。 何童生避如蛇蝎往后一退:“你做什么?” 苏小小笑道:“彩礼啊,你不会只悔婚,不退彩礼吧?” “你!” “你什么你?我警告你,别和我扯那些有的没的,上青楼找小倌儿还得摸上两把才给银子呢,我一没和你拜堂,二没和你洞房,你可别想赖一个铜板的账!” 何童生气抖冷! 这个胖女人……竟把他比作青楼的小倌儿! 可恶至极! 偏偏,那些银子他已经花掉一部分了! 苏小小淡道:“你要是不还,那就只能衙门见了。” 何童生咬牙道:“为这种事闹上衙门,你就不怕丢脸?” 苏小小问道:“脸是什么,能当饭吃?再说了,丢脸的难道不是你吗?彩礼是你收的,亲事是你答应的。” 何童生涨红了脸:“我那是被媒婆骗了——” 苏小小冷冷地看着他:“但你也悔婚了!悔婚了就该退钱!这不是你霸占彩礼不还的借口!” “枉你读了那么多年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一个乡下媒婆也能把你骗了,脑子但凡没进二两水,都上不了这个当!” “我看你别念书了!回家种地吧!脑子里的水,兴许能浇个二亩地呢!” 第六章 彩礼 何童生气了个倒仰! 从小到大,他一直是村里最聪明骄傲的那个,何曾被人这般压着羞辱过? 这还是那个只会提刀砍人的苏家胖子吗? 几时变得这般伶牙俐齿了? 两个同窗与四周的百姓也纷纷围了过来,苏小小的话针针见血,条理清晰,就算事先不知情,这会儿也明白了前因后果。 敢情是这书生被媒婆骗了,然后大婚当日他悔了婚,现在不退人家彩礼了。 “姑娘,他欠你多少彩礼银子啊?” “二十两!” 四周响起一片倒抽凉气的声音! 娶个媳妇儿才二两银子呢,虽说上门女婿贵了些,可也不会超过六两,念在他是读书人、长得又俊俏的份儿上,顶天了给到十两,不能再多了。 不过—— 众人的目光落在苏小小肥胖的身躯上,大概明白为何开出如此高价了。 这副尊容在乡下……确实没人要啊。 “苏胖丫!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什么德行!”何童生暴跳如雷地说。 苏小小淡定地说道:“我什么德行,耽误你欠我家彩礼了吗?” 众人忍不住暗暗点头,这个胖姑娘逻辑很优秀啊,一直没被那个书生牵着鼻子走。 她就事论事,有理有据,反观那位书生,俨然被激得乱了阵脚,居然当街辱骂起一个小丫头了。 二人的智商与格局,高下立见。 此刻,就连两位同窗也忍不住对何童生皱了皱眉。 四周异样的目光越来越多。 何童生气急败坏道:“说、说、说不定是你们伙同媒婆,一起骗我上门的!对!一定是这样!” 苏小小点头:“既如此,我们公堂见。” 说罢,她转身往衙门走去。 如果何童生以为她是在威胁他。 那么,他猜对了。 家里还有个来历不明的男人,她怎么可能在没弄清对方真实身份的情况下,让衙门的人注意到苏家? 但从方才的谈话来看,何童生并不知道她已经有相公了。 否则以他的嘴脸,怎么也得骂她两句寡廉鲜耻。 何童生是读书人,若是因为此事令自己染上污点,那么他极有可能失去考取功名的机会。 “站住!” 何童生威胁道,“你们苏家在村里横行霸道,做了多少混账事,真进了衙门你出得来吗?” 苏小小理都没理他。 打心理战,一个蠢书生还不够给她塞牙缝的。 果不其然,在走到转角处时,何童生咬牙,硬着头皮追了上来。 “苏胖丫!” 苏小小莞尔:“决定还钱了?” 人还是那个人,然而不知为何,这一笑,竟让何童生恍惚了一下,生出了一种苏胖丫风情万种的错觉。 他转过脸,用施舍的语气说道:“银子我可以退你一半,这件事就此作罢。” “你东西掉了。”苏小小看向他脚边。 “什么?”他低头去找。 “脸。” 何童生:“……” “官差大哥。”苏小小迈步走向在对面酒铺打酒巡逻的捕快。 何童生眉心一跳:“十、十五两!十五两总可以了吧!” 苏小小仿佛没听见,继续朝捕快走去。 “十八两!” 苏小小来到了捕快身边。 “有事?”捕快问。 “我给!” 何童生跺脚! 苏小小微微一笑:“我想问官差大哥,锦记怎么走。” …… 苏小小带上从何童生身上搜刮到了五两银子,剩下十五两让他打了欠条,三日内还清。 紧接着苏小小去了一趟成衣铺。 买衣裳并不在原先的计划之内,毕竟二百文不多。 眼下有银子了,她就想着给卫廷和三个小豆丁换几身乡下的衣裳。 “给相公和孩子买的?”老板娘很是热情。 苏小小笑了笑。 从成衣铺出来,手里的银子还剩下四两。 她又去了粮铺,买了二十斤玉米面、十斤白面与十斤大米。 等去买肉时,人家已经快收摊了。 “腊肉怎么卖?”她问。 小贩道:“五十文一斤,都是好肉!” “这么贵。” “我这儿是最便宜的了!你上别家问,至少六十文!” “新鲜的肉呢?”苏小小接着问。 小贩道:“关门的生意了,你要的话,十文一斤给你。” 古代盐贵,腊肉的成本高,价钱自然也高。 苏小小决定买新鲜的肋排与五花肉,回去自己做。 小贩见她一口气买了几十斤,笑着问道:“姑娘,这儿还有一副猪下水,你不嫌弃的话,就拿去好了,反正我也要收摊了。” 猪下水在前世是好东西,在古代却没那么抢手,主要是大家不会做。 当然了,也没夸张到扔了也没人买的地步,毕竟贫苦老百姓一年上头吃不上几顿肉,猪下水好歹是一点荤腥。 “谢了。” 要做腊肉,就少不得盐巴与香料。 等苏小小采买完,差不多下午了。 这么多东西,苏小小自己是搬不回去的。 也是她运气好,竟然在集市门口碰上了赶车牛车的老李头。 老李头刚卖完两只老母鸡,给孙子和怀着身孕的儿媳买了二斤红糖,另外帮村里的乡亲捎带了一些年货。 “李大爷。”苏小小冲他打了招呼。 老李头拉了牛车就跑! 苏小小拦住了他的去路。 “李大爷,我要回村,劳烦你稍我一程。” 以往的苏胖丫可没这么客气,都是一口一个老李头儿的叫,也不会打什么招呼,直接一屁股坐上去。 若是运气好,苏胖丫会不给车钱。 若是运气不好,苏胖丫还要从老李头身上讹走一点钱。 老李头暗骂自己倒霉,昨天刚被被讹了份子钱,今日又碰上了! 他可不会因为苏胖丫对自己客气两句,就觉得苏胖丫要高抬贵手了。 老李头快哭了,可他又有什么办法? 惹这个小恶霸不高兴了,苏家还有俩拳头更硬的恶霸呢! 老李头哭丧着脸,让苏小小连人带货上了牛车。 回村的路走了一半时,牛车让人拦下了。 是镇上的三个泼皮无赖,为首之人叫刀哥,比苏承小几岁,前不久刚从衙门放出来。 他转了转手里的刀子,看了苏小小一眼,意外一笑:“哟?这不是苏哥闺女吗?这么巧。” 老李头的脸色变了。 完了,一伙儿的,他这一牛车的东西要保不住了! 除非苏胖丫帮他—— 但苏胖丫不可能帮他的! 不可能的、、、 第七章 胖丫 苏小小微笑:“刀叔,这么巧。” 记忆中,原主就是这么称呼他的。 他本名张刀,多年前曾与苏承一起走过镖,后来二人都放弃了镖局的行当,一个在镇上当了混混,一个在村里当了恶霸。 头几年二人还有些来往,后面渐渐疏远了。 约莫是那声刀叔叫得张刀心里很舒坦,他笑了笑,问道:“你爹最近可好?” 苏小小道:“老样子,我瞧刀叔倒是越发精神了。” 客套话嘛,她能讲一箩筐,就不知他有没有耐心往下听了。 张刀当然没这个闲工夫,他是来干正事的,又不是来和一个不熟悉的大胖丫头话家常的。 他单刀直入地说:“小侄女儿,我和你爹认识,你又叫我一声叔,今日你就算了。” 说着,他不怀好意的目光转向老李头,“老头儿,兄弟几个最近手头有点紧,借点银子花花?” 老李头的内心是拒绝的。 牛车上可不仅有他家的东西,还有乡亲们的,若是被抢走了,他赔不起的! 家里儿媳快生了,老婆子让他把家里最后两只老母鸡卖了,他身上揣的是给儿媳生孩子的钱呀! 这可怎么办? “弟兄们,上!” “好嘞,刀哥!” “刀叔。” 苏小小淡定地开了口:“牛车上有我的东西。” “哦?”张刀打了个手势,二人停下搬运的动作。 他似笑非笑地看向苏小小:“哪些是小侄女儿的东西?” 苏小小微微一笑:“都是。” 张刀眉头一皱,脸上的神色冷了下来。 老李头惊诧地看向苏小小。 他当然不会认为苏胖丫是在保护他,只觉得苏胖丫胆子真大,竟敢和镇上的混混抢东西。 张刀来到苏小小面前。 苏小小坐着,他站着。 他直勾勾地盯着苏小小:“你确定,车上的东西都是你的?” “刀叔若是不信,可以问他。”苏小小云淡风轻,仿佛没感受到他眼神与语气里的威胁。 张刀冷笑:“小侄女儿倒是与从前不大一样了。” 苏小小微笑:“长大了嘛。” 好一个处事不惊的丫头! 张刀看向一旁的老李头。 老李头垂着脑袋没吭声。 反正都是被抢,是被苏胖丫抢,还是被这几个男人抢,对他来说都一样。 苏小小开口道:“刀叔说了不难为我,不会食言吧?” 张刀捏了捏拳头,一把揪住老李头的领子:“身上的银子交出来!” 老李头去摸自己的钱袋,却只摸出几个稀稀拉拉的铜板? 他的钱呢?! 苏小小惋惜道:“看来刀叔今天运气不好。” 张刀的左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哼!” 他火冒三丈地放开了老李头! 苏小小含笑说道:“刀叔,慢走。” 又对老李头淡道,“还不快点回村,想让我爹等多久?” “我……” 老李头心疼自己的二百个铜板啊! 他的血汗钱啊! 让哪个手脚不干净的顺走了! 苏小小直接上手夺过鞭子,将牛车赶走了! 张刀一脸冰冷地望着牛车与自己擦肩而过。 忽然,他闻到了一股高粱的酒香。 苏承不饮酒! 他大喝一声:“给我站住!” 糟糕!露馅儿了! 张刀从来不是什么善茬,他给苏承几分面子也不是真出于顾念往日情谊,而是二人井水不犯河水。 可这丫头竟然诓他!拿他当傻子耍! 这就由不得他不给这丫头一点教训了! “大哥,那小娘们儿……” “给点儿教训,让她磕几个响头,东西留下。” 这个他们会呀! 简直十分熟练了好么! 两个壮汉大步流星地朝苏小小抓去。 牛车不是马车,能够一下子将速度跑起来,因此当发现露馅儿的一霎,苏小小便心知肚明一场恶战在所难免了。 她望着地上的影子,抄起刚买的大猪蹄子,一蹄髈朝后闷了过去! 快、准、狠!直中面门! 壮汉重重地朝后摔倒,脑子嗡嗡的,两眼冒金星! 不过这一招只能放倒一个,另一人抓住了苏小小的袖子。 苏小小二话不说给了他一脚! 二百斤胖子的一脚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受得住的。 对方的肋骨当场断了一根,倒地吐出一口血来。 这两个尚算容易对付的,张刀则不然了。 他是实打实的习武之人,进过衙门杀过人,以苏小小如今的小胖身躯,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第一招就把苏小小从牛车水抡下来了。 亏得她脂肪厚,没砸伤。 但是—— 张刀第二招又来了,苏小小原本可以躲过的,但她身后就是老李头,这一刀子若是砍中风烛残年的老李头,老李头的命就没了。 苏小小一咬牙,抬起小胖胳膊挡了挡。 挡是挡住了,可手背也被划伤了。 “这是逼我出绝招啊……” 苏小小银牙一咬,朝张刀身后大喊一声:“爹!你来了!” 张刀回头。 发现自己被耍,再扭头来抓苏小小时,却不见了苏小小的踪影。 死胖子人呢?! 咚——咚——咚—— 沉重的脚步声,一步一步,踏得地面仿佛都在颤抖。 张刀心里咯噔一下。 他抬起头。 “我——来——啦!” 力拔山兮……气盖世! 苏小小一脚踏上牛车,借力一跃,一屁股朝张刀坐了下来! “窝、草!” 张刀被坐晕了,癞蛤蟆一般趴在地上,口吐舌头,直翻白眼…… 苏小小累死了,呈大字摊在地上直喘气。 这副身体太胖了,太胖太胖了…… 换她前世……空手干翻八个……也没这么喘的…… 她要减肥!饿死! …… 回去的路上,苏小小全程高冷,宛若一尊煞神。 老李头只当她是和人打了一架,心情不好。 他把牛车赶到苏家门口,等着苏小小把车上的东西全部拿走。 哪知苏小小只拿走了自己的东西,随后便冷冷地将门关上了! 他原地呆住! 苏、苏胖丫拼死和那几人打了一架,不是为了抢这些东西? 他怔怔地坐回牛车上。 脚底似乎踩到什么,他低头一瞧,可不正是他丢失的钱袋? 不对呀,方才他找过了,明明不在牛车上的—— 他看向苏家紧闭的房门,眼神变得复杂。 …… 苏小小回家后,一头扎进自己房中。 她受伤了。 前世的自己刀伤枪伤都受过,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她忽略了这副身体的痛觉神经异常发达,从与前世的对比来看,至少怕痛十倍! 这会儿没了旁人,她终于绷不住了。 她看着受伤的手背,哇的一声哭出来:“好疼呀——” 第八章 穿帮 老李头回到家时,天差不多黑了。 钱氏坐在门槛上给孙子喂饭,不时焦急地朝外瞄上两眼。 “你爷爷咋还不回?” 钱氏嘀咕。 一大早就去了,难道是老母鸡卖不掉么? “爷爷!” 五岁的孙子指着夜色中疲倦的老李头说。 钱氏忙把孙子带进屋,让儿媳喂,自己则迈着小碎步去接老李头。 “咋回来这么晚?鸡卖了吗?”她朝车上看。 “卖了。”老李头说。 “给乡亲们的东西呢?”她又问。 “都买了,送过去了。”老李头回答。 钱氏古怪地看着他:“我瞅你不对劲,咋了?” 想到一路上发生的事,老李头心里五味杂陈:“我今儿……和胖丫一起回来的。” 钱氏倒抽一口凉气:“那个死丫头又找你讹钱了!” “没有,她没讹我。” “她又白坐你的车!” “也没。”老李头打开钱袋,他数过了,里头的铜板不仅一个没少,还多了十个,“她给车钱了。” 钱氏张了张嘴。 老李头又道:“她还把镇上的混混赶跑了。” 钱氏哑巴了。 …… 苏家。 苏小小的眼泪哗啦啦的。 不是她要哭,是这副身体的本能。 这副身体不仅痛觉神经异于常人,就连泪腺也分外发达,压根儿控制不住的那种。 前世在部队,她各项成绩都很优异,体能、射击、格斗,几乎没有不拿第一的。 她一直觉得是自己足够努力,眼下看来,她努力是真,可她强大的身体素质与基因是天生的。 等这副身体哭够了,苏小小拿出碘伏给自己消了毒,随后去了灶屋。 苏承与苏二狗在灶屋里升了火,烧了热水,给三个小豆丁洗头洗澡。 门关得严实,因此没听到外头的动静。 苏小小推门而入时,苏承正在一脸严肃地教育三个小豆丁。 “从今儿起,你叫苏大虎!你叫苏二虎!你叫苏小虎!” 三个小豆丁顶着湿漉漉的小丸子头,光溜溜地坐在木盆里,仰头望着苏承,三脸懵圈。 苏二狗蹲在灶台后,往灶膛里添柴火,顺便烤几个红薯。 风夹在着光线而来,苏承一冷,扭头惊喜道:“大丫!你回来啦!” 看见闺女,就好开心有木有? 三个小豆丁也朝苏小小看来,呆呆萌萌的,分外可爱。 “姐!”苏二狗喊了人。 苏小小的目光扫过狼藉不堪的灶屋。 很好,一日不见,又成大型车祸现场了…… 你们几个以后不准给我进灶屋! “爹,二狗。” 家庭成员之间是要打招呼的。 三个小豆丁嘛…… 她关上门,摸了摸三人的头。 屋子里再次暖和起来。 苏承用脚勾了个小板凳过来,给自家闺女坐。 苏小小坐下:“爹,你刚刚在给他们取名字?” 苏承道:“对啊,苏大虎,苏二虎,苏小虎,怎么样,爹取的名字好听叭!” 想到自己和苏二狗的名字,苏小小基本不对苏承的取名水平做任何指望了。 苏小小问道:“你不觉得听起来和我跟二狗像是一辈儿的?” 苏承道:“有吗?” 算了,爱怎么叫怎么叫吧,反正只是几个小名。 想到什么,苏小小又问:“你怎么知道他们谁是老大,谁是老二,谁是老三?” 苏承把他们的头发放下来,指着三人的脑袋,无比自信地说道:“一个旋,两个旋,三个旋,老大,老二,老三!” 苏小小:“……” 苏老爹继续给三个小豆丁洗澡,苏小小去了一趟卫廷的屋,给卫廷换药。 伤口还行,她缝合得很漂亮,就是他仍有点低烧,身体十分虚弱。 处理完两处重伤,苏小小又给他身上其余的小伤也涂上了消炎止痛的药膏。 “呃,真累呀。” 苏小小一屁股坐在床沿上。 干了一早上的活儿,买了一上午的东西,又打了一路的架,体力透支很严重啊。 “咝——” 卫廷倒抽了一口凉气。 苏小小唔了一声:“你醒了?” 卫廷缓缓睁开眸子,眼底掠过一丝警惕。 苏小小鼻子一哼:“防着谁呢,你现在就是砧板上的鱼,捏死你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卫廷捏紧拳头,闭了闭眼。 苏小小看着凳子上的碗筷,这是她临走前端进来的两个清蒸红薯饼,只剩下半个了。 “你白天醒过了?”她问道。 卫廷何止醒过? 还和她家人深入交流过。 他已经知道了三个孩子也在这里,昨日他问孩子在哪儿,这个女人竟然撒谎说不知道! 害他白担心那么久! “我爹知道吗?”苏小小问。 卫廷给了她一个看傻子似的眼神。 苏小小轻咳一声:“看来是来过,那他和你说什么了吗?” 卫廷眼神凉飕飕:“他说有人偷袭我,是他赶走了对方,救了我和孩子,让我以身相许,做你们苏家的上门女婿。” “咳咳咳!”苏小小呛到了,“那你是怎么想的?” 卫廷讥讽道:“你以为我不知道那个背后偷袭我的人就是你爹吗?” 他是没看见,可他晕过去前听见对方的声音了。 “想让我娶贼为妻、认贼作父,做梦!” 啊这…… 就很尴尬了。 苏小小暴躁抓头。 卫廷冷冷一哼。 忽然,苏小小冲他伸出小胖手。 “做什么?”他警惕地问。 苏小小扬起小双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虽然我爹绑了你,但我也治了你,扯平了!既然你不打算以身相许,那咱们之间的账就得好好算个明白!” “伙食费、住宿费、医疗费、看护费,一日二十两!一月算你五百两!托儿费一百两,三个孩子就是三百两!现结,概不赊账!” 嘎吱—— 门被推开了。 苏承走了进来:“大丫,几个孩子洗好了……噫?女婿醒了?” 苏小小:女什么婿啊?已经穿帮了好么? 卫廷望向苏承,冰冷的唇角微微一勾:“爹,我饿了。” 苏小小:“……!!!” 第九章 暖心 卫廷你节操呢! 说好的绝不娶贼为妻,绝不认贼作父! 怎么一转眼你就变卦了?! 苏小小无语至极。 苏承对这声爹的接受度极高,很是从容地应了一声:“饿了啊,行,我去做吃的。” “不是……”苏小小想叫住他,苏承却已经转身出去了。 苏承去灶屋后,卫廷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又恢复了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苏小小的小胖脸一黑:“你故意的!” 卫廷冷淡淡睨了她一眼:“不然呢?你真以为我会心甘情愿做你相公?” 苏小小银牙咬得咯咯作响:“你不愿意做,我还不乐意要呢!我马上把你送到衙门去!看你怎么横!” 卫廷从容道:“全村都知道我和你成亲了,我进衙门,你就不怕会连累了你们自己?” 搞什么啊?连成亲这种事也和他说了吗? 苏小小气鼓鼓道:“我怕什么怕!你出去打听一下!我苏大丫的胆子是不是吓大的!” 卫廷倨傲而不失优雅地抬了抬眼:“是吗?那方才躲在屋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哭包是谁?” 苏小小:“……” 苏小小正色道:“不是我!我没有!” 卫廷冷笑:“对,不是你,小狗哭的。” 苏小小想咬死他! 等等,这家伙听见她哭了,是不是说明他早就醒了? 方才自己又是给他换药,又是给他量体温,他全程装死呢是叭! 很好,你做初一,就别怪我做十五。 社死是吧? 来呀,一起呀! 前一秒还像一只炸毛小河豚的苏小小,突然露出了乖巧迷人的笑容:“你是不是觉得我是在贪图你的美色?” 卫廷讥讽一笑:“难道不是?” “呵呵。”苏小小去自己屋拿了一面小铜镜过来,唰的放到他面前。 卫廷不明白她此举何意,但仍下意识地朝铜镜里看了一眼。 而后,他虎躯一震! 看着某人一副被雷劈中的神色,苏小小的心情畅快了。 留下支票……呃不,药,她神清气爽地出了屋子,还忍不住做了个提裤子的动作! …… 苏小小去了灶屋,表示晚饭由自己来做。 她实在是看不下去苏老爹和苏二狗祸祸她好不容易收拾的灶屋了。 二人对此没意见,甚至可以说是非常赞同。 原本,他俩是心疼闺女(姐姐)的,可自从吃了苏小小做的饭后,再来吃苏承做的就难以下咽了。 尤其中午苏小小不在,一家人被迫又吃了一顿苏承的手艺…… 那滋味,简直了。 苏小小做了一锅红烧肉,一钵豆花肥肠,一个大碗的水蒸蛋,三份小碗的水蒸蛋,又抄了一盘大白菜,凉拌了一点萝卜丝。 望着满满一大桌菜,苏二狗瞠目结舌:“咱、咱家是要过年了吗?” 不对,过年也没吃这么好的。 三个小豆丁快等不及了,围着桌子口水横流。 饭是在灶屋吃的。 一是暖和,二也是灶屋用的是小矮桌,三个小豆丁坐在凳子上够得着。 卫廷的饮食需得清淡,苏小小单独给他熬了一点白菜瘦肉粥,又让二狗子盛了一碗蒸蛋给他。 等二狗子回来,一家人才正式开动。 可当苏承与苏二狗看到那一大钵豆花肥肠时,又不敢动筷了。 他们在亲戚家吃过一次,那叫一个难吃啊。 “怎么不吃?”苏小小古怪地看向二人。 三个小豆丁不能吃,因为太辣了,可这俩人口味很重的呀。 苏二狗硬着头皮夹了一筷子,犹豫了一下,嗖的放进苏承的碗里:“爹,你先吃!” 苏承嘴角一抽,将肥肠夹起来,放到苏二狗碗中:“你吃你吃!” “姐吃!”苏二狗又夹给苏小小。 苏小小说道:“我减肥,不能吃这个。” 顿了顿,她一脸惊讶地看向苏承,“爹,你不会是不敢吃吧?” 苏承支支吾吾道:“怎、怎、怎么会?” 苏小小嘤嘤嘤:“那你就是不疼我了。” 苏承浑身一抖! “哈哈!” 苏小小被苏承的反应逗笑,前俯后仰。 苏二狗一脸懵逼地看着他姐,他姐怕不是有大病了,真的,摔坏脑子的那种。 苏小小心满意足地继续吃饭。 这一家子真好玩。 前世的自己生长在一个十分严肃的家庭,妈妈是商业女强人,爸爸是科研教授,他们一个有开不完的会,一个有做不完的研究。 家里冷冷清清的,永远只能看见秘书与保姆。 她也一度以为自己是个严肃严谨的人。 原来,她也有恶趣味的呀。 苏承与苏二狗最后自然是吃了,并且一发不可收拾,最后一块肥肠谁也不让谁。 苏小小无情夹走。 “你不是减肥吗?” 二人幽怨地看着她。 苏小小摊手:“我减了一天了,奖励自己一下嘛,明天再减。” 顺带着,把剩下的半盘红烧肉也干了。 苏承:“……” 苏二狗:“……” …… 吃过晚饭,苏小小将剩下的肉与猪下水清理干净,抹上盐巴,晾在后院的架子上。 对于自己哪儿来的钱买这么多东西,苏小小没有隐瞒,说了让何童生退还彩礼的事。 “还剩十五两,他打了欠条,三日内归还。” 苏二狗一边帮她晒肉,一边冷哼道:“算他识相!他要是敢赖账,我非得上他家抽死他丫的!” 苏小小洗了手,把从镇上买回来的衣裳抱了出来。 她自己不懂针黹,买的全是成衣,得试试,若是不合适明日再拿去镇上或改或换。 “爹,你在吗?”苏小小叩门。 “在。”苏承说。 苏小小推门而入,苏承正坐在小马扎上,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笨拙地缝补着苏二狗的一件棉衣。 原主的娘去得早,苏承又当爹又当妈,家里衣裳破了坏了,也是他给补的。 虽然补得很丑,总让村里人笑话。 “咋啦,大丫?”苏承问。 苏小小看着苏承粗糙的手指上扎出来的好几个针眼,说道:“二狗长大了,这件棉衣小了,不用补了,我给他买了新的。” “啊……好。”苏承很惊讶。 这是苏大丫第一次给苏二狗买衣裳。 以往她上街,都是给自己买吃的或胭脂水粉。 苏承以为她就是来说这件事的,把二狗的衣裳放一边,拿起了自己的旧棉衣。 他的棉衣是最破的。 “你的也不用补了。”苏小小说。 苏承一怔。 苏小小道:“不是很贵的那种,以后有钱了,给你买更好的。” 苏承看着女儿递过来的崭新棉衣,眼眶一下子红了。 第十章 叫娘 苏小小:一件衣裳而已,不至于吧…… 苏承鼻尖一酸,喉头哽咽:“这是你第一次给爹做衣裳……” “买的……” “都一样。” 可是我觉得很不一样。 苏小小看着苏老爹,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作天作地的杏花村一霸,收到女儿送的棉衣竟然是这种反应,你这让我没法儿往下接呀! 苏承老心甚慰,眼底泪花闪动:“成亲了就是不一样,闺女长大了。你放心,我会对女婿好的。” 不是,这又干卫廷什么事? 她买的衣裳! 那家伙连根手指头也没动! 你对他好什么?揍他才对! “大丫,时辰不早了,你去歇息吧。”苏承对苏小小说。 “哦。”苏小小道,“那你也早点睡。” 苏承点头。 苏小小转身走了出去。 房门带上的一霎,里头传来哇的一声! ——赫然是苏老爹在屋内抱着女儿送的棉衣……莽汉哭泣! 苏小小的小胖身躯一抖! 这副身体的易哭体质……该不会就是遗传了苏老爹吧? 乡亲们知道你是这样的苏恶霸吗? 苏小小又去了后院找苏二狗。 苏二狗在后院冲凉水澡,这是苏承教他的,说冬天洗凉水澡能提高身体素质。 苏二狗从八岁起便再没洗过热水澡,身体果然棒棒的! ——苏小小严重怀疑苏承只是懒得给苏二狗烧洗澡水而已。 “二狗。” “姐?” 苏二狗刚自己头上淋了一盆凉水,就发现苏小小过来了。 寒风凛冽,他浑身上下只穿着一条湿漉漉的裤衩子。 苏小小看着都冷。 “我给你买了棉衣,放你屋里了,一会儿洗完澡你试一下,不合身的话告诉我,我拿去镇上改。” “好嘞!” 苏二狗爽快应下,继续端起木盆冲澡。 他见苏小小没走,仍是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不由地问道:“姐,你还有事?” 苏小小谨慎地打量他道:“你,想哭吗?” “嗯?”苏二狗一愣,摇头,“不想啊,我为啥要哭?” 苏小小摆摆手:“那没事了,你赶紧洗了进去,别着凉。” 看来全家只有苏二狗不是易哭体质,憨憨有憨憨的好啊。 苏小小去了苏二狗的屋。 三个小豆丁正盘腿坐在床上玩木块。 是原主与苏二狗幼年时玩过的,今日苏承废了老大的劲儿从箱子里翻出来,有些类似于七巧板,只是没那么规范。 几个孩子不哭不闹的,没人看着也能自己玩,比隔壁的牛蛋好带多了。 苏小小抱着衣裳走过去。 三小只抬头看着她,眼神萌萌的,有点小害羞。 苏小小的姨母心都要溢出来了。 虽然有个不靠谱的爹,但三个小豆丁是真可爱呀! 比她前世买过的橱窗娃娃都可爱! 苏小小将一叠崭新的衣裳放在床头,拿了三套小的给三人换上。 她早上给他们穿过衣裳,差不多知道他们的尺寸,买的棉衣全都挺合身。 “站起来我看看。”她说。 三人乖乖地站起来,在床上蹦来蹦去。 裤子大小也正合适,不踩脚,也不会往下掉。 “好了,今天就玩到这里,该睡觉了。” 苏小小把床上的玩具收了,被子铺好,给三人脱了衣裳,一个个塞进被窝。 她不知道三个小豆丁怕不怕黑,她小时候是怕的。 她在桌上留了一盏油灯,检查了一下几人的被角。 就在她要转身出去的一霎,三人中不知是谁,忽然叫了一声娘。 苏小小一个趔趄差点栽了! “谁叫的?” 她错愕地看向被窝里的三小只。 三人无辜地看着她。 她严肃地纠正道:“不可以乱叫,知道吗?我不是你们娘。” 三小只依旧只是这么看着她。 她叹了口气,算了,他们还小,听说小孩子刚学说话时都是乱叫的。 前世就有不少学龄前的小朋友会把陌生女孩子叫成妈妈。 他们应该也是这样的。 苏小小最后才去卫廷的屋。 她对卫廷就没那么客气了,直接将衣裳往他身上一扔。 卫廷都快睡着了,一下子又给惊醒了。 “你——” “哼!” 苏小小傲娇地扭过头,头也不回地走了。 …… 翌日,苏小小依旧努力起了个大早。 她揭掉手背上的敷料。 这种敷料与皮肤的质地接近,不凑近了看是看不出来的,因此家里没人发现她受伤。 “科研大楼的新药果然好用啊,那么长的口子,一晚上就愈合了。” “看样子,再过两天就能恢复如初,并且不会留下疤痕。” 这真是意外之喜。 她换了一片新敷料,去灶屋做早饭。 令她意外的是,除了卫廷那个病号,其余人也全起了,且全都换上了苏小小买的新棉衣。 小孩子醒得早不奇怪,可苏老爹与苏二狗不是不到日上三竿不睁眼的么? 昨儿她把苏二狗捞起来,费了老大力了! “今天天气不错,出去转转!” 苏承说。 “爹说的对!” 苏二狗说。 三小只也点头点头。 苏小小道:“还没吃早饭呢。” “回来再吃!” 说罢,苏承就带着苏二狗与三个小豆丁,雄赳赳地出门了。 碰到的第一个乡亲是去地里挖萝卜的周婶子。 周婶子拽紧了篮子叫道:“我没钱了!” 苏承嚣张地走上前,拍了拍自己的袖子:“新衣裳。” 周婶子一脸的莫名其妙。 苏承:“我闺女买的。” 苏二狗:“我姐买的。” 三小只:娘买的。 周婶子:“……” …… 镇上的一间医馆中,大夫给张刀处理完最后一处伤势。 苏小小那一下造成的伤害可不轻,他的肋骨足足断了三根! 要不是他是常年习武的身体,这会儿只怕已经是个废人! “大哥!” 另外两个小弟也晕了一个,瘸了一个。 说话的是后者。 张刀眼底闪过凶光:“苏承,你养的好闺女!你给我等着!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第十一章 找茬 苏小小照例去卫廷的屋子打了卡。 低烧退了,但肝脏的血肿未消,仍是一个虚弱的病号。 “自己吃药。” 苏小小用碗装了两粒消炎药与三颗去血肿的胶囊递给他。 她知道他醒着。 “你给我吃的是什么药?”他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药。 苏小小呵呵一笑:“哟,当了我家女婿不够,还想打听我家祖传秘方啊?” “谁想打听了?”卫廷冷冷撇过脸。 苏小小给卫廷治伤一事,苏老爹与苏二狗并不知情,他俩以为卫廷是靠着自己随身携带的那瓶金疮药扛过来的。 而卫廷则以为父子二人知道苏小小在为他医治。 他虽疑惑一个乡下女子为何精通岐黄之术,可他还没与这家子土匪交心到能聊天的地步。 因此,苏小小的小马甲算是捂住了。 不过就算掉马了苏小小也不怕,就苏老爹与苏二狗对她的盲目疼爱,忽悠起来并不费事儿。 反倒是卫廷比较棘手。 等找个机会,她非得从他身上也诈出一点秘密来。 …… 家里有肉了,今日的早饭,苏小小做了几斤蒸饺,熬了一锅青菜排骨粥,顺带着烤了几个红薯。 昨晚苏二狗烤过,几个小豆丁貌似挺爱吃。 既然难得一家子都起了,苏小小打算等他们回来一起吃早饭。 可左等右等不见人影。 你们是溜达出村子了么? “算了,先去捡点柴火。” 苏小小端了一碗青菜排骨粥给卫廷后,带上麻绳去了后山的林子。 好巧不巧的是,她又碰见了隔壁邻居小吴氏。 小吴氏也是来捡柴火的,可她不小心摔了一跤,柴火散了一地不说,自己的脚还被卡住了。 那是一棵断在林子里的大树,成年男子想要搬动尚且不易,更别提一个骨瘦如柴的小吴氏。 小吴氏又急又疼,眼泪都出来了。 偏生她又性子胆小,不敢大声呼救。 苏小小不知她被卡了多久,但她瘦弱而无助的样子着实挺可怜的。 苏小小走了过去。 见到她,小吴氏像只受惊的兔子,整个人一阵哆嗦。 苏小小啥也没说,只是绕到大树的一端。 扎马步,用尽全力将树端抱了起来。 这就是胖子的力量! 换成九十斤的小美眉,是绝对抱不动这颗大树的! 小吴氏赶紧把叫脚挪了出来。 砰! 大树重重地砸回了地上。 “累死我了!” 她没吃早饭呢! 苏小小喘着气,来到小吴氏面前,蹲下身给她检查了一下右脚。 “只是一点淤青,没大碍,能走吗?” 小吴氏怯懦地点了点头,弯身去拾地上的柴火。 看着她一瘸一拐的样子,苏小小叹了口气,帮着她把柴火捆上,扛在了自己的肩上。 “跟上!” 小吴氏怔怔地看着抢了她柴火的苏小恶霸,不敢违抗对方的话。 苏小小把柴火放在她家门口就走了。 另一边,苏二狗带着三个小豆丁神采飞扬地回来了! “姐!我们回来了!” 苏小小也刚到家:“噫?怎么只有你们四个?爹呢?” 苏二狗一眼看见了她脚边的柴火,眉头一皱:“姐,你去捡柴火了?这种活儿我来就行!你别上山!” “我要减肥。”苏小小说,“你还没说爹去哪儿了。” 苏二狗道:“哦,爹被人叫去镇上了。” …… 医馆。 “苏哥,这边儿请。” 一个年轻小伙子将苏承带上二楼的茶室,“刀哥在里头等您呢。” 苏承四下看了看,嘀咕道:“怎么来这种地方喝茶了?” 年轻小伙子笑笑,没有说话。 苏承进了屋。 屋子很暗,一股浓烈的跌打酒与金疮药气味扑鼻而来。 他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 张刀坐在红木椅上,昏暗的光线恰如其分地挡住了他面上的虚弱与苍白。 他笑了笑,开口道:“苏哥真是大忙人啊,这么多年也不来看看小弟我。” 苏承哈哈一笑,大步流星地走过去,正要在张刀身边的椅子上坐下,张刀身后的一个打手却唰的将椅子往后拉了拉。 苏承微微眯了眯眼。 张刀威严地说道:“没规没矩的!还不给苏哥看座!” “是!”打手将椅子推回了原处。 下马威,道上的老把戏了。 苏承从容不惊地坐下,笑着问张刀:“老弟今日找我何事?” 张刀淡笑着说道:“苏哥说这话就生分了,难道没事,我们兄弟俩就不能叙叙旧吗?” “你他娘的是叙旧的……” 苏承糙话未说完,张刀打断他的话:“五爷前几日派人来找我了,问我可愿意跟着他去府城。” 五爷,连县太爷也不敢轻易招惹的狠角色。 苏承一改骂娘之态,笑容满面地说:“老弟得五爷关照,前途无量啊。” “这个人,就是五爷派来的。”张刀指的是身后的打手。 “难怪我瞧着不一般。”苏承笑道,“老弟是来与我道别的吗?走,我请你去春风楼喝几杯!” 张刀忽然咧嘴一笑:“喝酒就不必了,苏哥真有心为我践行,不如送份薄礼给我。” 苏承爽快道:“你想要什么?但凡哥有的,一定给你弄来!” 张刀笑道:“你有,就在你家里呢。” 苏承眉头一皱:“我家里?” 张刀不怀好意地笑了笑:“你的宝贝闺女,苏大丫。” …… 苏小小收拾完碗筷,从灶屋后门出去。 隔壁的灶屋后,小吴氏正蹲在地上摘苞米,这是给二房的牛蛋做的,他今早忽然说想吃青椒炒苞米。 “你怎么总是在干活儿?” 苏小小的声音突兀地出现,小吴氏又是吓得一个激灵。 唉,胆子好小。 恶趣味都没处施展。 哪怕在最近两次照面中,苏小小向小吴氏展示了自己的善意,可约莫是从前恶名太坏,小吴氏仍十分害怕她的靠近。 苏小小拿起一个玉米棒子,在手心拍了拍:“吴氏,帮个忙。” 小吴氏深吸一口气,终于来了,苏胖丫要讹她了…… …… 医馆。 张刀说完那句话后,苏承的脸色以看得见的速度冷了下来。 第十二章 暴揍 “张刀,你什么意思?” 苏承对他的称呼也变了。 张刀笑容一收:“什么什么意思?你宝贝闺女回去没和你说吗?得罪了我张刀,是这么容易善了的吗?我今日不把场子找回来,以后我张刀没法儿在道上混!” 苏承皱眉看着他:“你的伤,大丫弄的?” 他早看出张刀受伤了,只是他又不是真的关心张刀,张刀自己不提,他也就懒得多此一问。 张刀冷哼道:“少他娘的给老子装蒜!不想把人交出来?那也成。” 他自怀中掏出一把匕首,一刀扎在了二人之间的桌上。 “留下一只手!” 苏承的目光落在那把冷冰冰的匕首上:“我留了,你就会放过大丫?” 张刀看着,眯眼一笑:“那得看我心情,我心情好了,兴许一高兴,就不和那个死胖子计较了。” 苏承缓缓地抓起了桌上的匕首。 张刀忍不住嘲讽地笑了:“苏哥啊苏哥,为了一个又胖又蠢、根本嫁不出去的女儿,搭上自己的一只手,值得吗?想当年一起走南闯北的时候,谁不称苏哥是走镖的一把好手?” 回应他的是苏承低沉而危险的声音:“你说,谁是死胖子?” 张刀一愣。 下一秒,苏承手中的匕首直逼他面门而来—— 他做梦也没料到苏承会突然暴走朝自己发难! 要知道,他的十几号弟兄就在后院儿守着,来的路上苏承不可能没瞧见—— 他就不怕伤了自己,他也走不出去—— 他受了伤,这一招是避不过的,不够他身后有个厉害的打手,眼疾手快地扣住了苏承的右手腕。 可苏承这一招本就是虚招,或者说是故意喂给他二人的招。 他的左手早已不动声色地抄起了一旁的白瓷花瓶,对准张刀的脑袋狠狠砸了下去! 当场给张刀开了瓢! 后面的人想拦都没拦住! 苏承回乡下种田多年,几乎让人忘了他当年走镖时是个怎样不要命的角色? 打手绕上前来,试图一拳将苏承打倒在地,谁料竟被苏承一脚踹中胸口,整个人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苏承揪住张刀的领子,一拳砸下去! “死胖子,嗯?” “又胖又蠢,嗯?” “你是不是忘了老子当年是怎么把你从那群山匪手里弄回来的?” 是啊! 他怎么忘了,他们遭遇山匪,镖被劫了,他也被抓了。 是苏承单枪匹马,拼死把他和镖带出来的! 代价自然是惨重的,苏承的右手几乎废了。只能回乡下种田,也不无这一缘故。 苏承用来教训他的手,正是那只废掉的右手。 诚然力气是小了许多,可教训一个本就受了重伤的张刀足够了。 苏承将张刀摁在地上摩擦,雪花般的拳头落下。 只要打不死,就往死里打! “张刀,老子不惹你,你真当老子怕了你!” “欺负到老子女儿头上!你他娘的是活腻了!” 张刀被揍到怀疑人生。 而在后院把守的打手自然早听到了动静,只不过,他们以为挨揍的是苏承。 他们越听越不对劲,终于一窝蜂地冲了进来。 此时的张刀早已鼻青脸肿、奄奄一息。 众人大惊失色,张牙舞爪地朝苏承扑了过去。 单打独斗,或一挑二、三,苏承不在话下,可要说同时与十几条汉子车轮战,还是有些为难苏承的。 就在屋内的局势一面倒之际,屋门忽然被一只小胖腿暴力踹开! 苏小小与苏二狗握着木棍杀气腾腾地冲了进来。 “放开我爹!” 苏二狗暴跳入内! 正所谓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这些混混自然是横的,而苏家人为了保护彼此,全是不要命的。 一番殴斗下来,十几个小混混竟然全被干翻了,再没一个有胆子冲过来。 苏家三霸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苏承将手中的棍子扔到张刀脚边,气喘吁吁地说道:“张刀,你给老子记好了,老子能揍你一次,就能揍你第二次!再敢把主意打到老子闺女头上,老子剁了你!” 三人出了医馆。 这一架打得狼狈,苏承的右手麻了,脚也崴了,苏二狗的脸上挨了一拳,流了一点鼻血。 唯一没受伤的是苏小小。 倒不是她身手最好,她这么胖,其实是不太灵活的,是家里的两个男子汉替她承担了全部火力。 “你们怎么来了?”苏承问。 “二狗说你被张刀的手下叫去镇上,我就猜到出事了。”苏小小说。 苏承道:“下次别来了,我能应付。” 苏小小顿了顿:“你就不问问我,是怎么得罪张刀了?” 苏承不假思索道:“有什么可问的?你再怎么也不会惹他头上,摆明是他欺负你。吃亏没?” 这个与想象中截然不同的回答令苏小小愣了下。 “没有。”她说。 手背那点小伤不值一提,她哭是体质问题,伤势本身并不严重。 “爸爸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在外面闯祸!” “要听话,做个乖孩子,别让爸爸妈妈操心。” “一个巴掌拍不响,为什么他们不针对别人,只针对你,你先找找自己的问题。” 苏小小小时候听到的最多的就是这些语重心长的鸡汤,哪怕不是自己的错,他们也从来不会听她解释。 一句“严于律己,宽以待人”,就将她所受的排挤与欺凌轻描淡写地揭过。 苏小小看向苏老爹:“你不怪我回来后没告诉你把张刀打伤的事?要是我说了,你今天就不会毫无防备地去见他。” 苏承浑不在意地摆摆手:“你没吃亏就好。我不去见他,他总有一日也会找上门来,都一样!再说了,你是十六岁,不是六十岁!干嘛考虑那么多?” 二十六,她在心里补了句。 其实她可以做得很周全,为何没提前说,她也不知道。 这是一种很微妙的心态,她形容不上来。 正思索着,苏承再度开了口:“对了,你们两个都来了,谁看着孩子啊?” 女婿病了,看不住三个小家伙的。 当然不能指望卫廷,那家伙自己都下不了床。 苏小小说道:“我找了人。” 第十三章 治手 从镇上到村子并不远,六七里地的样子,苏承崴了脚,尽管他说可以走,苏小小仍是去雇了一辆牛车。 是隔壁村的,老李头今日不在。 一家三口坐在牛车上,苏小小忽然问:“五爷是谁?” 方才与那伙人群殴时,听到有人口中喊——“姓苏的,你这么做就不怕得罪五爷吗?刀哥可是五爷的人!” “对啊,五爷是谁?”苏二狗也很好奇。 苏承一脸若无其事地说道:“道上混的,在府城有些小势力。早年打过交道。” “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苏小小说。 苏承道:“你别听张刀瞎吹,他搭不上五爷的!” “万一要是搭上了呢?”苏二狗问。 苏承哼道:“搭上就搭上了!船到桥头自然直!他被揍成那副德行,怎么也得躺床上养好几个月的伤!等他去告状,黄花菜都凉了!” 苏二狗弱弱道:“那要是不凉呢?” 苏承一巴掌拍上他的大脑门儿:“你哪边儿的!” 苏二狗委屈。 赶牛车的人将苏家三口送到杏花村附近,临走前,苏小小交代了他一句:“劳烦你转告何童生的家人,我不管是他来,还是他家里人来,总之,三日期限一到,不见银子便见血!” 那人吓得浑身发抖地走掉了。 苏二狗对苏小小竖起大拇指,他姐,有气场! “不过,姐,他好像不是何童生那个村子的,是东边杨柳村的。” 苏小小:“……” …… 一行三人进村时,三个小豆丁像三只嗷嗷待哺的小雏鸟,朝后扑棱着小胳膊,巴巴儿朝村道上张望。 看见他们,三小只呼哧呼哧跑过去。 “大虎小虎二虎!” 苏二狗眼睛一亮,把三小只截了胡——肩上扛一个,怀里抱两个。 黑了脸的三小只:“……” 小吴氏胆怯地走到苏小小面前,小声说:“他、他们要来这里等……” 村口风大,挺冷的。 她很怕苏胖丫怪罪她没照顾好孩子。 “今天多谢了。”苏小小并没觉得小吴氏有哪里做得不妥,“他们没闹腾你吧?” 小吴氏迟疑了一下:“没闹腾我。” 就是弄哭了半个村的孩子…… 苏小小莞尔一笑:“我就知道,他们很乖的。” 小吴氏硬着头皮:“……嗯,你儿子很好带。” 不是我儿子……算了,解释不明白的,等卫廷康复了,自会带几个小家伙离开的。 “这些点心你拿回去。” 苏小小从镇上买了几盒点心,自然,不是锦记的。 小吴氏不要。 “收下!” 苏小小凶道。 小吴氏战战兢兢地收下了:“没、没什么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苏小小望着她落荒而逃的小背影,心道,瞧把人吓的。 “也是个可怜的。”一旁的苏承叹了口气,难得没抠搜。 小吴氏嫁的是刘山的长子刘平,刘平的娘生他时难产去了,后来刘山又娶了个续弦大吴氏。 虽同姓吴,不过小吴氏与大吴氏并没有任何亲戚关系。 大吴氏生了一儿一女,女儿出嫁了,儿子是牛蛋的爹。 大吴氏只疼自己亲儿子这一房,加上小吴氏的肚子里只生出两个闺女,连带着刘山这个亲爹也更偏向老二了。 刘平与小吴氏,一个在镇上做苦力,一个在家当牛做马。 …… 到家后,苏小小去照例给卫廷送了药。 不知是不是被自己的尊容打击到了,卫廷比起前两日自闭了许多,一句话也没和苏小小说。 他emo,她就开心了! 苏小小笑着去灶屋做了晚饭——煎荷包蛋、葱油手擀面外加一碗大白菜烧五花肉。 嗯……这么吃下去,会不会不等腊肉腌好,就提前吃完了呀? 白日里与人干了一架,三人体力消耗巨大,食量杠杠滴。 三小只也吃的不少,像三只吭哧吭哧的小松鼠。 她特地多煮了一锅饭,想着若是吃不完,明早就做锅巴饭。 没多会儿,大锅见了底。 一家子……全是干饭人呐…… 夜里,苏小小端着一盆热水去了苏承屋。 苏承正躺在床上嘶嘶地抽凉气。 许久没和人这么干过架,他骨头都快散了,尤其是右手与右脚踝,一个麻痹不已,一个钻心的疼痛。 “爹,我进来了。” 苏承一秒结束抽气,端直地坐起身。 “还没睡呢?”他正色问。 “等下再睡。”她端着热水来到床前。 “干嘛?”苏老爹吸了吸鼻子,一股中药味儿,“你买药了?” 她当然没买药,这些是上次从基地药房装进急救包的中药,有消炎镇痛、活血化瘀的功效。 卫廷暂时用不着。 ……用得着也先给苏老爹用! 苏小小面不改色地说道:“昨天去镇上顺便买了点儿……伤药,你把脚放进来泡一下。” 苏承摆摆手:“给女婿就成了,我这儿用不着。” “你老想着他做什么?”苏小小凶巴巴地说道,“让你放进来就放进来!” 苏老爹乖乖地把脚放进了木盆里。 他的脚踝只是单纯的扭伤,养几日便可痊愈,麻烦的实则是他的右手。 原主的记忆中,苏老爹的右手是有旧伤的,到了阴冷潮湿的天便会发作,轻则疼痛,重则麻痹失去知觉。 村里曾来了个江湖游医,给苏老爹开了几服药,吃过之后有几年没发作了。 今日是与张刀干架,才再次损伤。 这次若是不能治愈,苏老爹的右手就只能彻底废掉了。 见女儿一直捧着自己的右手发呆,苏承清了清嗓子,抽回手道:“没事儿,不疼!” 苏小小正色道:“我会想办法医治你的手,再那之后,这只手不许再使劲儿!” 苏承只当女儿是要去镇上请大夫为他治手,不赞同地说道:“说了没事,花那些个银子做什么?” 他的手他自己清楚,没用的,就连当初那个医术高明的游医,也只是让他的右手不再疼痛而已,却并没恢复原先的力气。 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好起来了。 …… 从苏老爹屋子出来,苏小小又去了一趟苏二狗的屋。 苏二狗去茅厕了,三个小豆丁正站在桌边,踮起脚尖往桌上瞅着什么。 “是想吃点心吗?”苏小小走过去问。 三小只抬起圆乎乎的小脑袋,眨巴着眸子点点头。 “想吃的话,要说。”苏小小拿起一盒桂花糕,蹲下身看着三人。 三人不吭声。 苏小小:“说了就能有哦。” 依旧无人吭声。 苏小小想了想,把桂花糕拿开,从自己屋拿了几个糖葫芦过来。 三人的眸子瞬间看直了。 果然,糖葫芦的魅力比桂花糕大呀。 苏小小循循善诱:“糖、葫、芦。” 她寻思着是不是太长太难了,简化了一下,“糖。” 三人:“娘。” 苏小小:“???” 第十四章 身世 “是糖。” 苏小小纠正。 “娘。” 三小只执着不改。 苏小小头都大了。 上次只是一个小豆丁叫,这次三个全喊上了。 虽然……小孩子能开口是好事,可她完全兴奋不起来呀。 这真的是一个巨美丽的误会,她不是他们娘! 面对三个无从纠正的小家伙,苏小小无奈叹气。 “好了,吃吧。”她将糖葫芦递到他们手中,“只能吃一个,不然待会儿会睡不着的,剩下的明天再吃,知道吗?” 说罢,她揉了揉三人的小脑袋,转身去了灶屋。 三个小豆丁抓着糖葫芦,巴巴儿地望着她,小身影有些有些落寞。 苏小小等到灶屋的水烧开,苏二狗还没从茅厕出来。 “二狗——” “诶——” 没掉茅坑啊,那没事了。 苏小小拎了一桶热水回自己屋,今天和人干了群架,她身上全脏了,急需要洗个热水澡。 她正要脱衣裳来着,卫廷房中传来短促的咳嗽声。 她心下一惊,顾不上洗澡了,立即去了隔壁。 卫廷只是自己拿杯子喝水呛到了,见到有人过来,他赶忙将杯子放回凳子上,转过身,甩了个凉凉的背影给苏小小。 苏小小看看这个别扭的男人,又看看凳子上泼了一半的茶杯,冷冷地嗤了一声。 “我劝你不要乱动,尤其起来或翻身时别着急过猛,否则又引起内脏出血,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 卫廷不理她。 既然他没事,苏小小也不打算多待了。 可转身的一霎,她忽然想到了什么,顿下步子问他道:“你儿子……多大?” 卫廷依旧背对着她:“两岁半。” 苏小小暗暗点头,和她猜的差不多。 她又道:“他们谁是老大、谁是老二、谁是老三?” 卫廷想了想,说道:“头上有一个发旋的,是老大,两个发旋的,是老二,三个发旋是老三。” 还真让苏老爹蒙对了呀? 苏小小惊讶极了。 “那……他们叫什么?” “你打听这个做什么?”卫廷的语气里有了几分警惕。 苏小小撇嘴儿:“不说就算了!以后我就大虎、二虎、小虎的叫!” 卫廷皱了皱眉,欲言又止。 苏小小看了他一眼,轻咳一声,道:“那什么,你在外面养伤没什么,可几个孩子这么久不回去,你家那位不担心吗?” “什么?”卫廷一时没反应过来她的意思。 苏小小道:“他们的娘!” 卫廷沉默。 半晌后,他低声道:“她去世了。” 苏小小:“……” “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你妻子……” “她不是我妻子。” “嗯?” 搞什么啊? 人家给你生了三个儿子,到头来连个名分也没有?! 渣男! 苏小小气冲冲地走掉了! “她是我……”卫廷说到一半,察觉到不对劲,扭头一瞧,苏小小已经出去了。 他皱了皱眉。 苏小小又去一趟苏二狗的屋。 三个小家伙自己把自己摆到床上睡着了,没盖被子,手里抓着苏小小给他们的糖葫芦,一颗也没吃。 明明想吃的啊,干嘛不吃呢? 是因为难过吗? 她的话,伤到他们幼小的心灵了吗? 苏小小拉过被子给他们盖上。 “姐!” 苏小小一个激灵,回头瞪他道:“你吓我一跳!小点儿声!他们睡了!” “哦!”苏二狗挠挠头,迈步进了屋,小声道,“姐,你方才叫我干啥?” “你坐下。”苏小小指了指一旁的凳子。 苏二狗乖乖坐下。 苏小小检查了他的伤势,去卫廷屋拿了一瓶金疮药过来,细细涂抹在苏二狗的患处。 他迎面挨了一拳,鼻青脸肿的,肩上也有一处抓伤。 “疼你就说。”她道。 苏二狗憨笑:“嘿嘿,不疼!姐!” “嗯?”苏小小继续给他擦药。 苏二狗若有所思道:“我觉得……你摔坏脑子后,对我和爹比从前好了。” 苏小小不动声色地问道:“是吗?” 苏二狗认真点头:“是啊!你从前不会给我买衣裳,也不会给我擦药……爹说的对,女人有相公了就是不一样!姐,我以后会对姐夫好的!” 怎么又扯到卫廷头上了! 那家伙在家里白吃白喝白住不说,还总蹭她的功劳是怎么一回事! “不睡他一回我真亏!” “姐,你说啥?”苏二狗没听清。 苏小小双手抱怀,傲娇道:“就他那副猪头脸,我很容易进入贤者时间。” 苏二狗:我姐又犯病了……说的我一个字也整不明白。 …… 夜里,苏小小洗完热水澡,裹着被子躺进了被窝。 她没那么快睡着,脑子里开始想一些事情。 首先是家里的处境。 上次的五两银子花得差不多,全部家底只剩下何童生欠下的十五两。 听着似乎不赖,可一家人全都这么能吃……除了卫廷那个病号,因此在没有收入的情况下,用不了多久便会坐吃山空。 “看来,得想法子挣钱。” 不说奔小康,至少脱贫啊。 另外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是苏老爹的手伤。 这种陈年旧伤最难治。 基地药房是军方最大的药房之一,里面有不少新研发的特效药。 可惜上次她只装了一些治疗卫廷的急救药品。 要是能再进去一次就好了。 苏小小抱着急救包闭上眼。 第十五章 风波 然而这一晚,她没梦见基地药房,直接一觉睡到了天亮。 苏小小有点儿失望。 “穿越者的福利只有一次吗?” 早知道,她就多拿点药了。 既然药房指望不上,只能去镇上的医馆看看了。 她穿戴整齐出了屋子。 约莫是昨天打架太累,今日比前两日起晚了些,这是相对她的作息而言,家里其余人仍在床上做美梦。 她去后院洗漱,顺带着拿盆里的水照了照。 来这里好几日了,她还没仔细端详过自己这张脸呢。 胖是胖了点儿,肉唧唧的,可五官不算差,眉浓且眉形极佳,杏眼又圆又大,鼻子小巧高挺,嘴唇红润,唇珠饱满,一笑起来还有两个小梨涡。 以她前世阅美无数的经验来看,若是能瘦下来,妥妥的小美人呀! 苏小小去灶屋蒸了一笼白面馒头,熬了一锅红薯粥,煮了十个鸡蛋。 她在饮食上略微控制了些,并没做得太严格,譬如红烧肉她也吃一点,不会全部戒掉。 减肥是一件循序渐进的事,不能盲目饿肚子或突然吃得太干净,否则最终一定会导致暴食。 她目前基数大,随便动一动,让自己忙起来,不要成天想着吃,体重就能慢慢往下掉了。 忙活完早饭,苏小小去叫醒苏二狗。 刚进屋,就瞧见被窝里的三小团扭来又扭去。 这是醒了? 想到昨晚发生的事,苏小小心里有些愧疚,没娘的孩子已经够可怜了,爹还那么不靠谱。 不就是叫她一声娘吗? 何必那么较真? 他们想叫,就让他们叫呗。 她又没少块肉。 做完心理建设的苏小小轻轻拉开了三个小家伙的棉被。 三人顶着乱糟糟的鸡窝头,呆呆萌萌地看着她。 苏小小噗嗤一声笑了。 三人赶忙抬起小手,捂住了自己的小脸脸。 害羞害羞! 苏小小哈哈大笑,居然没把苏二狗吵醒,苏二狗睡得四仰八叉、口水横流。 原本是打算叫醒苏二狗的,现在她改变主意了。 “我要去镇上,你们想和我一起吗?” …… 两刻钟后,苏小小带着三个雄赳赳的小豆丁出了门。 苏小小自己可以徒步走去镇上,三个孩子却够呛,所幸老李头的牛车就在村口,且看样子,应当是要出发了。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 她带着孩子走过去。 牛车上围了几个要去镇上的村民,一见她要坐牛车,全都一哄而散,只有小吴氏没走。 家里的盐巴与针线用完了,婆婆让她去镇上买点回来。 她还是怕苏胖丫的。 “不走吗?” 已经坐上牛车的苏小小问。 小吴氏怔了怔,硬着头皮上了牛车。 苏小小与三个孩子坐一边,小吴氏坐她对面,一起的还有一堆老李头帮乡亲们捎去铺子卖掉的米粮。 小吴氏几番欲语还休。 她想说,昨天的点心很好吃,她的两个闺女长这么大,头一回吃到镇上的点心。 牛车刚出村口,王赖子上来了。 他看见苏胖丫,狠狠地愣了下。 “是胖丫呀?带儿子去镇上呢?” 他笑嘻嘻地打招呼。 苏家三口是村里的恶霸,这个王赖子其实也不是什么好货色,偷鸡摸狗的事儿没少干,人还特别色。 苏小小懒得理他。 他是不敢招惹苏胖丫的,他看了眼怯怯弱弱的小吴氏,嘴角一勾,在她身边坐下。 “大妹子,去镇上呢?”他挨着小吴氏说。 小吴氏不适地往一旁挪了挪。 王赖子继续挨着她坐:“买啥?一会儿我帮你拿。” 他的腿已经贴到小吴氏的腿了。 偏偏不管小吴氏怎么挪,他都厚颜无耻地贴上来,一只臭手装作不经意地伸向小吴氏的背后。 小吴氏浑身一僵。 王赖子邪笑。 下一秒,苏小小唰的站起身来,一脚将他踹下了牛车! 老李头不知发生了何事,忙将牛车停了下来。 “咋啦?”他回头问。 王赖子摔掉了一颗门牙,他吐出一口血水,恶狠狠地说道:“苏胖丫!你踹老子干嘛!” 小吴氏红着眼眶看向苏小小。 苏小小一只脚踩上凳子,嚣张地说道:“看你不顺眼,踹就踹咯,怎么,不服气呀?” “你——” 王赖子看了眼一旁的小吴氏,苏胖丫是在替小吴氏出头吗? 不可能,苏胖丫才没这么好心! 可自己也没惹她呀! 王赖子死活想不通,又不能真指望苏胖丫给自己一个说法,骂骂咧咧地走掉了。 老李头啥也没说,继续坐回去赶牛车。 苏小小没问小吴氏怎么样了,也没开口安慰她,仿佛方才她什么不该看的都没看见,的的确确只是看王赖子不顺眼。 牛车在集市口停下。 苏小小将三个小家伙抱下牛车。 小吴氏紧跟着也下了车。 她鼓足勇气,小声对苏小小道:“多、多谢。” …… 苏小小昨日去医馆踩过点,记得路。 她带着三小只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 三胞胎本就罕见,更别说是长得如此雨雪可爱的。 三人昨日是上村里显摆,便以为今日是来镇上显摆。 他们挺起小胸脯,迈着六亲不认的小步伐,走得可拉风了! 路人们快要笑死了! “大家都在笑什么?” 苏小小嘀咕,正要扭头看看三个小豆丁。 恰在此刻,一辆马车横冲直闯地疾驰而来。 “闪开!快闪开!” 车夫惊慌大叫。 他试图让马车停下,奈何马儿彻底失控,根本就拉不住。 “你们三个——” 苏小小想叮嘱三个小豆丁赶紧往边上去,一回头,就见三小只早已躲在了一个掩体……呃不,壮汉身后。 就……危机意识挺强的。 街上一片混乱,苏小小刚抓起一个倒在自己脚边的小丫头,一个小贩的推车冲了过来,只差一点,就碾上了那个小丫头。 失控的马车要冲进人群了。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锦衣少年自二楼破窗而出,毫不犹豫地朝那匹马撞了过去! 第十六章 行医 没错,就是撞。 以一己之力,成功将疯马撞倒。 一人一马重重地摔在大街上! 而几乎是同一时刻,苏小小瞅准时机,一脚踹上面前的推车! 推车嗖的飞了出去,撞上因惯性被横甩出去的车厢。 车厢刹车般地停在了一对来不及跑开的老俩口面前。 老俩口看着近在咫尺的马车,吓得腿都软了。 马儿被撞倒后挣扎了几下,少年拿出一方蒙汗药帕子,捂住它的口鼻,将它迷晕了过去。 少年似乎也受了伤,神情十分痛苦。 苏小小走过去,问他道:“你没事吧?” 少年捂住自己的左臂:“没……” 话未说完,身后的铺子里传来一声女子的惊叫:“小公子!小公子你怎么了?你别吓奴婢啊!” 这间铺子正是镇上最贵的点心铺子——锦记。 出事的是一个五岁的小男娃,穿着宝蓝色锦衣。 方才他正在吃糖炒栗子,哪知遇上少年撞马,马儿就倒在他的窗台下。 巨大的动静吓得他身子一抖,被栗子噎住了。 他的脸色迅速发青,渐渐开始呼不过气。 伺候的丫鬟吓坏了,可她又不是大夫,除了失声大叫无计可施。 苏小小抓住少年脱臼的胳膊,啪的一声给他复了位,随后也不管少年如何惊讶,快步冲进了锦记。 “你哭啥!快找大夫呀!医馆就在前边儿!赶紧把孩子抱过去!” 说话的是锦记的掌柜。 丫鬟早已慌得六神无主,哪里还抱得动一个五岁的孩子? 一名好心的年轻男子伸出援手,自她怀中抱过了小男娃。 苏小小眸光一凛冽,拦住他的去路:“把孩子给我。” 年轻男子古怪地看着突然出现的胖村姑:“你谁呀?” 苏小小看着渐渐失去意识的小男娃,正色道:“把孩子给我,他快不行了!” 这孩子明显缺氧了! 一般来说,缺氧超过一分钟,呼吸会停止,超过三分钟,会发生脑水肿,超过六分钟,就会对身体的器官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甚至窒息而亡! 年轻男子皱眉道:“小丫头你别添乱!我得送这孩子去医馆!” 有客人看不过眼了:“哪儿来的村姑?捣什么乱?” 两位上了年纪的大爷摇摇头。 “唉,老张家的就是这么噎没的,没法儿救的!” “是啊,去了医馆也没辙。” 苏小小倒是没质疑大夫们的医术,对年轻男子道:“医馆太远了,你来不及的!我能治他!” 开什么玩笑?一个小胖村姑居然说自己能治如此凶险的噎食之症? 没人相信苏小小的话,也没人敢把孩子给她。 掌柜此时跳了出来:“哪来的臭婆娘!还不给我让开!你想害死这孩子吗?” 他可不管这病能不能治,总之,不能在他的铺子里出事! 道理是说不通了,时间紧迫,苏小小只能来硬的。 “得罪了!” 她给了年轻男人一脚,男人痛得手一松,苏小小双臂接住孩子。 “抢孩子了抢孩子了!”掌柜大叫! 众人见那孩子生死攸关之际,竟然跑来个捣乱的胖村姑,皆是气愤不已。 “臭丫头!你再不放开那孩子,我们对你不客气了!”一个壮汉指着苏小小的鼻子说。 “姑娘!这孩子快没命了,你别添乱啊!” “你要什么,有话好好说,别挟持一个性命垂危的孩子啊!” “让她治!” 众人七嘴八舌间,一道清冷的少年声音蓦的出现在门口。 所有人皆是一怔。 人群几乎是自发地让出一条道来。 那是一个衣着华贵的美少年,眉目如玉,身形颀长,气宇轩扬,腰间坠着一块价值连城的羊脂环佩。 他的肩胛与衣摆略有些脏污狼狈,然而一身高贵出尘的气质不弱半分。 大堂内瞬间鸦雀无声。 他来到苏小小面前,一字一顿地说:“你治。” 苏小小点点头:“给我一把椅子。” 少年一鞭子打出去,唰的卷了一把椅子过来。 竟是个习武之人! 很快,有人认出了他便是方才在大街上勇猛撞马的少年,这下,众人是越发不敢轻举妄动了。 苏小小赶紧坐下,让孩子趴在自己的左手臂上,头朝下,用手掌托住他的下巴。 而后,她开始拍打他后心的位置。 一下,两下,三下! 拍到第五下时,孩子猛地吐出了一颗栗子! 孩子得了呼吸,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围观众人惊得说不出话来。 孩子的哭声唤醒了丫鬟的神志,她连滚带爬地扑过来,将孩子紧紧抱在怀中:“呜呜……小公子你吓死奴婢了……” 客人与路人们围了过来。 一个大婶儿道:“快别哭了,给孩子喝口水吧。” 一旁的商贾递了茶水过来:“再别让孩子吃栗子了。” 一位大爷捋了捋胡子:“方才多亏那位姑娘了……赶紧好好谢谢人家……不然你家公子就救不回来了,我活到这个岁数,真是头一回……噫?那姑娘人呢?” 苏小小出了锦记。 方才急着救人,不知道三个孩子咋样了。 她穿过街道,原本站着三小只的地方却空无一人。 她眉心一跳! “大虎!二虎!小虎!” 她焦灼不已之际,三小只自一家首饰铺子里呲溜呲溜地跑了出来。 “夫人,您的孩子……”店内的伙计提醒。 挑选首饰的妇人回头一瞧:“不是我的孩子,别瞎说。” 伙计一惊。 刚刚三个小家伙跟在这位夫人身后,大摇大摆地走进来,他还当他们是一起的。 苏小小看见三个小家伙,心里的大石落了地。 三小只扑过来抱住她。 她蹲下身,挨个摸了摸三人的脑袋,欣慰地说道:“知道去铺子里等,真聪明。” 年关了,大街上人牙子多,稍不留神便可能被盯上,铺子里就安全多了,尤其卖贵重首饰的高档铺子,人牙子一般混不进去。 被表扬了,三小只害羞地红了小脸。 第十七章 当娘 “肚子饿不饿?”苏小小问。 今早三个小家伙得知要出门太兴奋,在家根本没好好吃东西,只想着赶紧出来玩。 三人点点头。 苏小小记得附近有一家卖饺子与汤圆的摊子,夫妻俩的营生,做了好些年了,味道一直不错,并且与医馆是同一个方向。 苏小小带着三小只找到了那家摊子。 这个时辰过了早饭的点,已经没什么客人了,老板不在,老板娘站在摊子后包饺子,另有一个七岁的小丫头在旁边帮忙摘菜。 她最先看见客人,拉了拉老板娘的衣裳:“娘,有客人来了。” 老板娘认得苏小小,毕竟这么胖的客人不多了,来一次就能记住好久。 “姑娘,今天还是两碗米酒汤圆、一碗辣汤饺子吗?” 她和颜悦色地说。 原主食量大,一次能吃三碗,还两碗都是甜的,不胖她胖谁呀? 苏小小为了减肥大计,决定忍住嘴馋的冲动,问三小只道:“你们是想吃饺子,还是想吃汤圆?” 三人不说话。 老板娘低头一瞧,这才发现胖姑娘的身边跟了三个小团子。 小团子可可爱爱的,脸蛋红扑扑的,像是三个从年画上走下来的福娃娃。 老板娘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孩子,忍不住问道:“姑娘,他们是……” 苏小小看看依偎在老板娘身边的小丫头,又看了看眼神羡慕的三小只,正色道:“我儿子。” 三小只一愣。 老板娘也愣了愣。 苏小小太年轻了,怎么看都不像是三个孩子的娘,不过在这兵荒马乱的世道,姑娘家嫁人早也是有的。 老板娘笑道:“三个儿子,真有福气。” 苏小小微笑。 苏小小又问了三人一次:“饺子,汤圆,吃哪个?” 三小只:“娘。” 就知道会这样。 苏小小轻咳一声,含糊地应了一声:“嗯,吃啥?” 三小只眼睛亮亮的。 苏小小撇过脸,小声嘀咕:“别这么看我,我也是第一次给人做娘……不一定做得好的……” “吃。” 一个小豆丁指着饺子说。 苏小小很惊讶,这么快就说第二个字了? 前额上没有发旋,是大虎。 另外两个前额都有发旋,扎着白色发带的是二虎,扎着蓝色发带的是小虎。 二虎、小虎要了汤圆。 四人围着小桌坐下,热气腾腾的饺子与汤圆端了上来。 “娘,吃。”三人说。 苏小小说道:“你们吃,我不饿,当心烫。” 三人对着碗,小口小口地呼呼。 苏小小忽然看着三人道:“你们……会说自己的名字吗?” 她想知道他们的本名。 三人歪着小脑袋想了想,齐齐点头。 苏小小眸子一亮:“那你们叫什么呀?” 三人的小手摁住自己的小胸脯。 “大虎。” “二虎。” “小斧(虎)。” 苏小小:“……” -- 三小只吃饱喝足后,苏小小带着他们去了镇上的医馆。 昨日干架是从后门出入的,避开了医馆的伙计,是以大家并不认识她。 要稳住苏老爹的伤势,针灸与药材缺一不可。 “我想要一副银针,另外。”她顿了顿,一口气报了十斤味药材。 掌柜给她算了账,一共五两。 第一次采买后,她手里的银子只剩二两了。 “能便宜点吗?”苏小小问。 掌柜淡淡笑了笑:“姑娘想给多少?” 苏小小道:“我手里只有二两银子,如果你们愿意……我可以拿我的药与你们换,填补差价。” 掌柜气笑了。 一个村姑好大的口气! 她拿她的药来换。 什么药?乡下的土方子烂草药吗? 她把荣恩堂当成了什么地方! “荣恩堂是镇上最大的医馆,什么好药没有?会稀罕一个村姑的东西?你又能拿得出什么东西!” 苏小小道:“我的药很好。” 掌柜嘲讽道:“我看你就是来骗药的,你这种人我见多了!赶紧走!不然我报官了!” 二楼的厢房中,锦衣少年坐在椅子上,一名医馆的大夫正在为他检查左臂。 “脱臼的地方接得很好,不会留下后遗症。” 锦衣少年抬了抬手,大夫识趣地退了出去。 站在窗边的护卫突然开口:“少爷,你看!是方才的那个姑娘!” 少年扭头望了望:“是她。” 就是身边多了三个孩子。 护卫一边比划,一边古怪地问道:“少爷,她刚刚真的就那么一下……就把你的胳膊接回去了吗?” 少爷撞马时,他在对面的人群里,没看太清楚。 锦衣少年嗯了一声。 护卫道:“我瞧她的衣着打扮,分明是个村姑啊,她怎么会这个?莫非她也懂医术?少爷少爷!咱们把她也请去为表少爷医治吧!” 少年沉默。 接脱臼的胳膊,救噎食窒息的孩子,她应当是懂医术的。 但……医治表哥。 “表哥身份特殊,来历不明之人最好不要贸然接近表哥,还是等医馆的董大夫吧。” 董大夫行医多年,医术高明,是医治表哥的最佳人选。 -- 却说苏小小从医馆出来后,打算去别处看看,刚走没几步,被一个年纪五旬的男子拦住了去路。 对方的衣着打扮乍一看与寻常百姓无异,只是腰间挂着一个药葫芦。 是个郎中。 郎中笑容满面地冲苏小小拱了拱手,道明来意。 苏小小哦了一声:“原来那会儿你也在锦记啊……你现在是想问我,到底用什么法子救了那孩子的?” 郎中讪讪一笑:“还望姑娘不吝赐教。” 苏小小摆摆手:“嗳,太客气了,什么赐教不赐教的?你想知道,我告诉你便是了。” “当真?”郎中不敢相信对方竟如此轻易地答应了,这与他预想的不一样啊! “你是郎中吧?”苏小小自篓子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微微一笑,“正好,我这儿有瓶金疮药,你想不想要,便宜卖给你啊。” 郎中看了眼她拿出来的小瓷瓶,悻悻地问道:“不买你的药,你还会教我噎食的抢救之法吗?” “会呀。”苏小小不假思索地说,“不过你好意思白嫖么?” 郎中:“……” 郎中嘴角一抽,皮笑肉不笑地问道:“多少钱一瓶?” 苏小小伸出手:“念在是同行的份儿上,卖你五两银子好了!” 郎中大吃一惊:“五两?!你怎么不去抢!” 苏小小两眼望天,无奈摊手:“那就让别的医馆白嫖好啦。” 郎中再次:“……” 第十八章 亲亲 一刻钟后,苏小小的手里多了三两银子。 这可不是被郎中还价还了二两,他倒是想还价来着,某个黑星俺儿的小胖子不允许。 他身上只带了三两银子。 苏小小说可以随他回家去取,他小声道:“我娘知道了,会揍我的。” 苏小小:“……” 最终,在双方的一再协商下,他用一副全新的银针与一些治疗伤势的药材抵掉差价。 只不过苏小小所需的其中两味药材他手上暂时没有,让苏小小三日后去他家的药铺取货。 “二两银子就能搞定的东西,荣恩堂竟然要我五两!真黑!” 郎中:“……” 你好意思说别人黑吗? -- 今早出门的时候,苏小小做好了用手头全部银子给苏老爹买药的准备,不曾想不仅一个子儿没花,还挣了三两。 如此一来,她手里就有五两银子了。 苏小小揣上银子去了一趟集市,买了红豆、绿豆、红糖、糯米粉,各十斤;白芝麻与黑芝麻,各两斤。 家里人太能干饭了,上次买回去的肉明显是不够吃的,她于是又去了集市的那家肉摊,要了十斤排骨与五斤五花肉、五斤里脊肉。 “再给我几斤肥肉。” 肥肉可以炼猪油,另外,炼完的猪油渣酥酥脆脆的,油滋滋的,也十分好吃。 “姑娘,你买这么多肉,吃得完吗?” 屠户好奇地问了句。 “家里人多,吃得完。”苏小小说,也不全是立马吃掉的,譬如排骨可以拿来做腊肉。 乡下人可不兴顿顿吃肉,一个月能吃上两回都实属难得了,这胖姑娘看着普普通通的,没想到出手还挺大方。 也是,不吃那么多肉,也长不了这么胖。 他可不是歧视胖子,恰恰相反,他觉得胖是福。 年轻屠户心理活动丰富,不忘用竹叶把排骨与肉串了起来,递给苏小小。 “排骨二十文一斤,肉十三文一斤,肥肉八文一斤,一共四百二十文,收你四百文,另外,再送你一点猪皮。” 说是猪皮,其实也是带了肉的,足足一斤半。 “还有两个腰子,姑娘要不要?要的话也送给你。” “好啊。” 拿回去给卫廷补腰。 小本经营,没那么大的利润空间,屠户已经收得很便宜了,作为回报,苏小小从篓子里拿出一碗自己做的卤菜放在了摊子上。 屠户转过身看到多出来的一碗卤大肠,忙道:“姑娘!你的大肠!” 苏小小潇洒地甩甩头:“不,是你的大肠。” 屠户:“……” -- 苏小小带着小豆丁继续在集市溜达。 “咦?居然有梅干菜。” 那是一个卖干货的小摊,其余干货几乎销售一空,唯独一篓子蔫巴巴的梅干菜似乎无人问津。 “这个怎么卖?”苏小小问。 买菜的老婆子不耐地睨了她一眼,道:“五十文,全给你!” “好。”苏小小爽快买下。 老婆子:“……” 有点儿后悔没喊价。 苏小小又去了买了点香料,今日份采购完毕。 她去了集市口,发现老李头还在,牛车上的东西卖完了,小吴氏坐在上头。 她笑着走过去:“李大爷,这么晚了还没回去,不会是特地在这里等我吧?” 老李头呛了一下,严肃地道:“我、我就想多拉两个人,不能白跑一趟。” 小吴氏没说话。 方才隔壁村有三个人要坐牛车,被老李头拒绝了的。 苏小小把孩子抱上牛车:“我给你四个人的车钱!” 她一个顶两个,三个小家伙算一个,采买的货物算一个。 老李头含糊应了声,下车时,却只收了她一份车钱。 -- 回到家,苏小小发现家里人都出去了。 她进卫廷的屋问道:“我爹和我弟呢?” 卫廷背对着她,淡淡说道:“刚出去了。” “说去干嘛了吗?” “没有。” “哦。”苏小小转身去灶屋做饭。 卫廷叫住她:“我的药呢?怎么只剩一瓶了?还有一瓶去哪儿了?” “卖了。”苏小小说。 卫廷眉头一皱:“你……谁让你卖我的药了?” 那是很珍贵的伤药!有钱也买不到的! 苏小小呵呵道:“拜托你弄清楚自己的状况,你吃我的、喝我的、住我的,还差点儿用空我的急救包,卖你一瓶金疮药怎么了?” 卫廷冷冷地忍住了。 苏小小若有所思道:“话说回来,你身上除了两瓶药,什么值钱的东西也没有,你出门都不带银子的吗?” 卫廷不理她。 苏小小眯了眯眼:“你肯定有银子对不对?你把银子藏哪儿了?” 卫廷冷声道:“你们不是早搜过我的身了,我要是藏了银子,你们会搜不到么?” 苏小小摸下巴:“那就是藏在别的地方了?” 卫廷依旧背对着她:“少套我的话!” 呵呵,警惕性真高。 苏小小倒也不恼,望着他宽阔的肩膀与充满力量的脊背,霸气地说道:“你的吃穿用度与药钱,我可都给你一笔笔记着呢,将来你若是还不上,就用肉偿!” 卫廷:“……” 一直到入夜,苏老爹与苏二狗也没回来,苏小小只得先给三小只与卫廷那个大病号把晚饭做了。 吃过饭,她给三小只洗了澡。 等她倒了水回到自己屋时,三个小家伙也在,一人抱着一个小枕头。 苏小小试探地问道:“这是……做什么?” “和娘睡。”大虎说。 二虎指了指隔壁:“牛蛋,和娘睡。” 小虎则是直接上手抱住了苏小小的腿,扬起可爱的小脑袋,奶声奶气地说:“小斧,和,娘睡。” 提出要求、列举真实案例、使出卖萌大计—— 你们这是一场有组织、有分工的蹭睡行动啊! 苏小小严肃抱怀。 三小只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 “黑。”大虎指着苏二狗的屋说。 “怕。”二虎接着说。 “嗯啊!”小虎认真点头。 苏小小:“……” “仅此一次。”她正色说,“明天你们还是回西屋睡。” 三小只乖乖点头。 苏小小铺了被子,给三小只脱了衣裳,把三小只抱上床。 “怎么不睡了?”她看向躺在被窝里的三小只。 三小只眨了眨乌溜溜的大眼睛。 ——要一个亲亲才能睡。 第十九章 懂事 “不许得寸进尺!” 苏小小黑着脸,给三小只拉了拉被子。 蹭亲亲计划宣告失败。 三小只遗憾地闭上眼,乖乖地不再说话。 小孩子玩得欢也睡得快,不多时床铺上便传来了几人均匀的小呼噜声。 苏小小托腮看着睡得香甜的三小只,她自己都不知道有娘陪伴是什么滋味呢,就莫名其妙给别人当了临时的娘。 有的人淋过雨,就想为别人撑伞。 但也有人会遗传父母凉薄的基因。 …… 一直夜深了,父子二人才拖着疲惫的身躯灰头土脸地回来。 到家后,苏老爹一头扎进自己屋,晚饭都没吃。 苏小小盛了一碗肉汤泡饭递给苏二狗:“你们今天上哪儿了?爹怎么了?” 苏承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闺女闺女的叫,今晚明显很反常。 苏二狗接过汤泡饭喝了一口,低声道:“程叔没了,五天前没的,爹今日才得到消息,赶过去人都下葬了。” “程叔是谁?”苏小小问。 苏二狗叹道:“爹的一个兄弟,从前跟着爹走过几趟镖,他腿脚不大利索,后来就没干了,这些年一直在镇上给人做短工,日子挺艰难的。爹当年风光的时候,不少人来巴结爹,爹不干了,就只剩程叔还愿意与爹来往。你不记得了吧?你小时候有一回生了大病,没钱去医馆,是程叔把家里的老牛卖了,你才有钱治病的。” 那是苏大丫七岁时的事,苏二狗五岁,她病得太重,烧迷糊了,是以只有苏二狗记得一家人的绝望,以及程叔雪中送炭带来的新生。 同样是一起走过镖的,张刀就是头白眼狼,程叔却是个重情重义的。 难怪苏老爹那么难过。 苏二狗其实也很难过:“这几年程家为了给程叔治病,借了不少外债。程叔一走,留下孤儿寡母和一个年迈的老娘,别说还债了,日子都要过不下去了。” -- 屋内没有掌灯,苏承呆呆地坐在椅子上。 忽然,门被敲响:“爹,是我,你睡了吗?我进来了。” 说着,不给苏老爹拒绝的机会,苏小小端着一碗汤泡饭来到苏承面前。 她没点灯,堂屋有昏黄的烛光照进来,不太亮,苏承的颓然得以掩藏。 苏承不想在女儿面前太狼狈,语气如常地说:“爹不饿。” 苏小小递给他一张纸条:“拿着。” 苏承问道:“什么?” “借条。”苏小小说。 苏承没明白。 苏小小拉过他的手,把借条放在了他的掌心:“何童生还欠十五两,等他还了银子,拿去给程家吧。” 苏承蓦然抬头,惊愕不已地望着自己的大胖闺女。 苏小小松开他的手,在他身边的凳子上坐下:“不够的话,我这里还有四两。” “够、够了……”苏承的喉头被哽住。 “我们家三口人都可以做事,银子挣挣总会有的。”苏小小不大会安慰人,也不知这么说能不能让苏老爹心里好受一点。 “我以后不买那些胭脂水粉了,也不吃锦记的点心了,开销不大的。我记得咱家有地吧,等卫廷痊愈了,让他去种地,咱家的粮食就有了,又能省一笔。” “你看,还挺够用的吧?” 她精打细算地说。 苏承的喉头胀痛到说不出话来。 为好兄弟的辞世,也为女儿的懂事。 苏小小趁热打铁:“爹,咱们以后都做正经营生,不讹乡亲们的钱了好不好?” -- 翌日,苏小小使出了全部的意志力,将自己从温暖的被窝里抠出来。 昨晚她说的容易,事实上哪儿有那么乐观? 一下子没了十五两,简直是让这个一贫如洗的家雪上加霜。 家里是有三个人做事不假,但也有七张嘴等着吃饭呢,还个个都是饭桶……除了重伤的卫廷。 这家伙痊愈了指不定也是个饭桶,毕竟三小只辣么能吃,他们亲爹的饭量应当也不差吧。 “还好昨天买了食材,本就打算今天去做生意的,倒也不用那么慌。” 苏小小拉开碗柜,抱出一个装着面团的大钵钵。 古代没有酵母,都是用老面或酒曲发酵的,她用的是老面。 老面发酵的时长因活性与气温而异,一般来说,老面活性越好,环境温度越高,便越容易发酵。 夏天一般是两个时辰,冬天则需四个时辰。 她一般在临睡前将面团揉好,第二日早上醒来,就发酵得差不多了。 等着醒面团的功夫,苏小小分别将红豆与绿豆煮进两口锅里,又把梅干菜泡开,卤五花肉拿了出来。 她想做酥皮饼,因此还需要一层油酥。 油酥的做法并不难,新鲜蛋黄液里加入猪油与白面粉,醒好后擀出来的就是油酥了。 一层面皮裹一层油酥,这样做出来的酥皮口感才更油润松软。 她一共做了三种馅料:红豆、绿豆、梅干菜。 最后馅料用完了,还剩一点面皮,她突发奇想,做了几个肥肠酥饼与红糖酥饼。 “姐……你又做啥好吃的了?” 苏二狗被尿憋醒,上了趟茅房,就被香味儿勾引来了厨房。 他还没睡醒,但并不影响他吃东西,他随手拿了一个饼,张口就咬下去—— 苏小小:“烫!” “嗷呜——”苏二狗的嘴里被烫出了一个泡。 这下瞌睡是醒了,舌头也肿了。 不过并不影响他吃他姐做的饼。 “姐,你做的饼比锦记的桂花糕还好吃!” 他吃的是红糖味儿的,糖完全化掉了,甜丝丝的,混着一点猪油的酥香,好吃到上天啊。 苏小小每种口味都让他试吃了一个。 “吃饱了吗?” “唔,差不多。” “那就收拾一下,准备干活了。” 苏二狗一愣:“干什么活?” …… 一刻钟后,姐弟二人背着篓子去了镇上。 “姐,咱们上哪儿卖?集市吗?”苏二狗问。 一般人第一次出门做生意,可能会有点儿放不开。 苏二狗天赋异禀,脸皮厚得能当鞋底,放不开?不存在的! “不去集市。”苏小小说。 苏二狗好奇地问道:“那去哪儿?” 第二十章 生意 “锦记。” “不是吧,姐?你要把饼子卖到锦记去啊?” 如果是昨天之前,她或许会这么尝试,但经历了荣恩堂的事后,她明白自己一个小村姑,根本入不了这些店铺的眼。 “咱们去锦记的对面。” 苏二狗直接傻眼:“姐,锦记就是卖点心的!多少铺子开它对面全倒闭了!咱们去和它抢生意,抢得过吗?” 苏小小风轻云淡地说道:“抢生意?你多虑了,就这么两篮子饼,卖不了几个人。不过,你有这个志向是好的,也许将来某一天,我们真能和锦记抢生意也说不定呢。” 苏二狗嘀咕:“姐你怎么比我还爱做白日梦?” 苏小小莞尔一笑:“好了,卖不卖得动,一会儿就知道了。” 古代是没有城管的,他们只要不挡住店铺的门口,一般是可以摆一些小摊的,当然,若是影响到了店铺的经营,也会遭到店家的驱赶。 锦记对面的首饰铺子开门晚,这个时辰正适合摆摊。 锦记的第一锅桂花糕快出炉了,门口排了老长的队。 苏二狗越看越觉得今天可能一个也卖不出去。 苏小小找了个合适的位置,把饼子拿了出来。 他们没有摊车,出发前苏小小做了个挂在脖子上的竹筛托盘。 金黄的酥饼被整整齐齐地摆在托盘上,若换作别的小贩,兴许不会引起多大的关注。 可苏小小是个二百斤的胖子呀! 谁走过去不多看她两眼? 就连那些排队等锦记点心的人也忍不住频频看她。 “姐,我来端饼子吧。”苏二狗说。 “不必,你有别的任务。”苏小小拿起一个酥饼递给苏二狗,“吃。” 苏二狗:“咱们不是要卖的吗?” 苏小小道:“你不懂,这叫吃播。” 苏二狗:“……” 苏二狗已经习惯他姐摔坏脑子后的各种不正常,既然他姐让他吃,他吃就是了。 他吃到第三个饼子时,终于有个小姑娘被馋得不行了,拉着她娘的手说:“娘,我想吃那个。” 母女二人走上前来。 妇人问道:“你这饼子咋卖?” 苏小小道:“十文钱一个,有三种口味,白芝麻是红豆馅儿,黑芝麻是梅干菜肉馅儿,双芝麻是绿豆馅儿。” 妇人皱眉道:“肉包子才两文钱一个,你一块巴掌大的小饼就卖十文钱,太贵了!” 苏小小耐心解释道:“糖放的多,很甜的,梅干菜里有肉,馅料很足。” 古代糖贵呀,成本摆在那里,她这已是良心价了。 “不如您先尝尝,好吃再买。” “啊……” 妇人愣了愣。 苏小小用干净的纱布包住手,现场切了三个饼,每种口味都让妇人与她孩子试吃了一小块。 “娘!好吃好吃好吃!” 妇人难得没反驳。 本以为一个村姑卖的点心,味道好不到哪儿去,谁料竟如此美味。 并且她方才留意了小胖村姑切饼时的动作,非常干净。 “一样来两个吧。”妇人说。 苏小小拿出干净竹叶包饼子:“开张的生意,我多送您一个,您看要哪个口味的?” “你最喜欢吃哪个?”妇人问女儿。 小姑娘直爽道:“都喜欢呀!” “来个梅干菜的吧。”妇人说。 “好嘞。”苏小小把包好的饼子递给妇人。 妇人掏出钱袋。 苏小小道:“二狗,收钱。” 看着钱袋里突然多出来的六十文钱,苏二狗难以置信。 这才多大会儿功夫?就挣这么多了? 比他和爹挨家挨户讹钱还快呢! 母女二人的反应被众人看在眼里,有人质疑是托儿,也有人真心好奇。 忽然,锦记门口的队伍里有个年轻书生大叫了一声:“哎呀!是她!” 排他前面的同伴扭过头问:“谁呀?” “我昨天叫你和我一起来锦记,你不来,结果错过了吧!”书生指着苏小小道,“她,就是我和你说的,救了那个噎食孩子的胖村姑!” “啊,没错!是她!” 说这话的是刚买完第一盒点心的老大爷。 苏小小出手救那孩子时,他也在场。 书生笑道:“我去买她的饼子!” 同伴急了:“喂!再有两个就到我们了!排了小半个时辰了!” 书生不管,头也不回地去了街对面。 “姑娘,你还记得我吗?” “我们见过?” “好叭,昨日我在楼上,你在大堂,又忙着救人,估摸着是没见到我的。” 苏小小听懂了,是锦记的客人。 书生拍着手中的折扇,道:“你的饼子看起来很普通嘛,这种酥饼,锦记也有的。” 苏小小认真道:“可是我的比较好吃。” “哈!”书生笑出声来,不是嘲笑,是单纯觉得这个小胖村姑自信得有些可爱。 “难吃我也买了,谁让我敬你个女中豪杰呢!给我来十个!” 苏小小包了十个给他。 书生纳闷道:“你怎么不送我一个?方才的客人只买六个你都送了。” 苏小小道:“那是开张的生意,如果你明天第一个来,就算只买一个,我也送你一个。” 书生哪里是贪她一个饼子?他就没指望有多好吃,只是调侃一下而已。 明天他才不会来呢! 想到什么,他又问道:“你这饼子有名字吗?锦记的是叫酥饼。” 苏小小想了想,说道:“老婆饼。” 书生:“???” …… 点心卖得比想象中的顺利,不到半个时辰,一百个饼子全卖完了。 如果是去集市,是卖不了这么快的。 毕竟她定价高,去集市的百姓未必舍得掏十个铜板买一块小小的点心。 当然了,锦记的客人不缺银子,倘若她仅仅是价钱比锦记便宜,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来买。 另外她自带救人的光环,也给了客人不少信任感。 最后就是一个小小的噱头——酥饼名字。 老婆饼,多新奇。 受限于烹饪的工具,她做的老婆饼与前世的老婆饼,口感上还是很不一样的。 只不过,对于没吃过各种防腐剂与添加剂的古人来说,这种酥饼的味道已是十分美妙。 收摊时,苏二狗贱贱一笑:“姐,你猜咱们今天卖了多少个铜板?” 第二十一章 舅舅 “七百八十文。” 苏小小说。 苏二狗惊诧:“姐,收钱的明明是我,你怎么会知道啊?” 苏小小道:“试吃了十二个,送了一个,你吃了三个,压坏了六个,剩下七十八个,一个十文。” 苏二狗对她姐佩服得五体投地啊。 “姐,你不是摔坏脑子了,是把坏掉的脑子摔好了吧?” 苏小小对憨憨弟弟无语至极。 “姐,咱们明儿还来卖饼子吗?” “来。” “还是来锦记?” “嗯。” 继续蹭锦记的流量。 “好嘞!” 苏二狗很高兴。 卖饼比讹钱容易多了,还能一个劲儿地吃,管饱的那种。 “姐,我最喜欢梅干菜的!” 油润油润的,咸中带点甜口,好吃到他想咬舌头。 “你舌头好了吗?”苏小小问。 苏二狗吐着舌头略略了几下,不痛。 他说道:“好了。” 苏小小道:“回去给你做梅菜扣肉吃。” 苏二狗道:“梅菜扣肉是什么?” 苏小小微微一笑:“吃了你就知道了,走吧,去集市买点食材。” 生意太好了,她打算明天多做一点,如此,食材就撑不了几天了。 “姑娘!” 她刚到集市口便被人叫住了。 她抬眸一瞧,赫然是那个卖肉的年轻屠户。 屠户一路小跑过来,满头大汗地说:“你可算是来了,不然我正寻思着上哪儿去找你呢。” “找我?”苏小小一脸愕然地看着他。 屠户难为情地笑了笑:“是这样的,你……昨天做的卤大肠……还有吗?” 老实说,一开始他没打算吃的,可扔了怪可惜的,就硬着头皮尝了尝。 “比比比、比俺娘做的好吃。” 苏小小摸了摸下巴:“你是来问我卤大肠怎么做的,还是想找我买一碗卤大肠?” “啊……” 屠户成功被问住。 他自然……是来请教烹饪方法的,可被小村姑这么一说,他又觉得不买一碗似乎有点说不过去了。 “买、买……怎么卖?卤大肠怎么卖?” 瞅瞅,说话都结巴了。 苏小小莞尔一笑:“不贵,二十文一斤。” 屠户怀疑自己听错了。 二、二十文?一斤? 一整副猪大肠二十斤,卖十个铜板都卖不出去,她是怎么敢喊这个价的? 物以稀为贵,整个集市只有她一家做得出这个卤味,再者,糖和盐巴贵,她还真没乱喊价。 苏小小接着道:“你买的话,只收你十文钱。” 屠户呆呆地说道:“便、便宜这么多?” 小村姑不会是看上自己了吧? 苏小小微笑道:“那么,明天见。” “啊,明、明天见。” 年轻屠户转过身,脸红了。 苏小小路过卖干货的小摊时,又遇见了上次的老妇。 老妇张嘴就道:“梅干菜六十文!” 上次卖五十文亏了! 苏小小哦了一声:“今天我不要梅干菜。” 老妇:“……” -- 今日采买的食材不算多,又有苏二狗全程当工具人,他们没坐牛车,徒步回了村子。 苏老爹不在家,应当是去处理程叔的身后事了。 三小只在刘山家,有小吴氏看着。 “你去把大虎他们接回来。”苏小小对苏二狗说。 “好嘞!” 苏二狗放下沉甸甸的背篓,迈步走出堂屋,没一会儿他惊慌失措地折了回来。 “姐!姐!姐!来人了!” 苏小小正在后院打水洗手,闻言淡淡抬了抬眸:“来谁了你这么慌?” 苏二狗一言难尽地说道:“是舅舅和舅母!” 二狗口中的舅舅、舅舅是他们亲娘陈氏的娘家人,舅舅是陈氏的亲哥哥,名唤陈丰,妻子是黄氏。 陈家是东头杨柳村的。 苏小小搜刮了一番原主的记忆,就不难理解为何陈家人上门,苏二狗会是这副反应。 苏老爹是荒年流落到杨柳村的乞儿,给里正家做放牛娃,吃百家饭长大。 而陈家有些家底,自然不会找个放牛娃当女婿。 陈家为陈氏在镇上说了一门亲事。 对方房中有人,且大婚前便对陈氏不规矩,陈氏于是不肯嫁他,陈家人为了丰厚的彩礼,硬逼着陈氏去嫁。 后来,是少年苏承跑去镇上把那人狠狠揍了一顿,这门亲事才黄了。 再后来,就是陈氏要嫁给少年苏承。 苏家人不同意,扬言陈氏敢嫁,就与陈家断绝关系! 本以为这样可以唬住陈氏,不曾想陈氏义无反顾地拉着少年苏承离开了杨柳村,在杏花村落了户。 苏老爹走镖风光的那几年,两家人恢复了往来的。 后来,苏承因为走了一趟远镖,回村时陈氏已不幸病逝,他连妻子最后一面也没见着。 自那之后,他再也不走镖了。 陈家人将陈氏的死算在了苏承头上,让苏承赔了一大笔银子不说,两家关系也再次破裂。 偶尔碰上,陈家人对苏家三口总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因着妻子的缘故,苏承对陈家人格外容忍,苏大丫与苏二狗也不太敢与陈家人叫板。 苏小小消化完脑子里的记忆,陈丰与黄氏也进门了。 “哟,这不是大丫吗?” 黄氏一眼见到了从后门走进堂屋的苏小小。 苏二狗躲在他姐身后。 苏小小对他道:“二狗,叫舅舅、舅母。” 苏二狗不情不愿地探出头:“舅舅,舅母。” 陈丰一脸严肃。 黄氏喜笑颜开地走上前,打量着姐弟二人道:“才多久不见,二狗都这么高了!大丫也这么……” “胖了。”苏小小替她把话说完。 黄氏讪讪一笑,拉着苏小小的手在椅子上坐下。 陈丰早一屁股坐下了。 他皱眉看着突然变得不再邋遢的苏家,有一瞬间怀疑自己走错地方了。 上一次苏家如此干净,还是妹妹在世的时候。 黄氏其实也发现了,不过她自动忽略了,她今日来是有正事的。 苏小小说道:“二狗,去灶屋烧点水,给舅舅、舅母泡茶。” “诶。”苏二狗如释重负地逃离了堂屋。 黄氏亲昵地拉着苏小小的手笑道:“你爹呢?他不在家吗?” 苏小小看着她的手,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爹出去了,不知道今天回不回,舅舅、舅母来的不巧了。” 黄氏的笑容僵了一下:“……你爹反正也不会反对的,舅母和你说也一样。” 苏小小淡淡一笑:“舅母想和我说什么?” 黄氏一脸愤慨道:“何童生的事,我和你舅舅听说了,那童生真不是个东西!竟敢如此羞辱你!” 苏小小哦了一声:“所以舅母是来替我出头的?” 黄氏的笑容又是一僵:“出、出、出头是肯定的,改明儿让你舅舅上门,把那姓何的揍一顿!” 苏小小点点头:“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去揍?” 黄氏:“……” 第二十二章 相公 “你就直接告诉她,你是来说亲的!” 一旁的陈丰开了口,再这么聊下去,天黑了也讲不到正题。 “给我说亲?”苏小小满脸惊讶。 黄氏灿灿笑道:“是呀,大丫,你看你年纪不小了,又被姓何的悔了婚,日后怕是很难再找到婆家。唉,可谁让你骨子里也流着咱们陈家的血呢?我和你舅舅总不能让你一辈子孤苦伶仃地过下去。” 苏小小问道:“那么,舅母是打算给我说哪户人家?” 黄氏道:“自然是我们陈家呀!嫁给你表哥,亲上加亲!” 她共有三个陈家表兄,大表哥、二表哥、小表弟,分别是十九、十七、八岁,皆未说亲。 苏小小若有所思:“大表哥十九,的确是到说亲的年纪了。” 黄氏立马道:“是你二表哥!” 二表哥可不是舅母的亲儿子,是她舅舅陈丰在外头带回来的私生子。 当年为这事儿,黄氏没少闹腾,只是终究闹不过一大家子,才勉强把孩子留下了。 苏小小一副嫌弃的样子撇了撇嘴儿:“原来是给那个私生子说亲,我还当是让我嫁给大表哥呢!” “你大表哥可是秀才!”黄氏脱口而出。 苏小小无辜地问道:“舅母的意思是……我高攀不上大表哥呗!” 黄氏:“……” 一个臭名昭著的胖丫头当然配不上她儿子了,可你不要说出来呀! 黄氏讪讪一笑:“你大表哥是个书呆子,不懂疼人,你二表哥与你年纪相仿,他与我提过几次了,很是中意你。再说了,你爹不是想招个上门女婿吗?谁家让长子去给人入赘的?” 苏小小恍然大悟:“哦,原来是入赘。” 黄氏笑容满面:“你放心,咱们一家亲戚,我们绝不会拿了彩礼银子又做出悔婚的事!” 重点来了。 苏小小似笑非笑地问道:“舅母想要多少彩礼银子?” 黄氏语重心长地说道:“虽说你成过一次亲,是个二嫁的妇人,可陈家不会嫌弃你的,舅母更不会乱要彩礼银子的,你爹给何家多少,到时候也给陈家多少就是了。” 听听,这是什么施舍的大语气? 活像是自己当了活菩萨,吃了多少亏似的。 黄氏真以为自己听不出她打的如意算盘么? 既能摆脱一个碍眼的私生子,又能顺道捞二十两彩礼银子,简直就是一桩一举两得的美事。 可黄氏早不上门,晚不上门,为何偏偏这时才上门? 苏小小记起那日与苏二狗坐了杨柳村的牛车,还扬言让何童生把银子还回来的事了。 想必是那车夫回村后与陈家人说起了这一茬儿,陈家人见有利可图,于是赶紧找上门了。 黄氏继续说道:“你被何童生当众悔婚,十里八乡怕没人敢娶你了,更别说给你们家做上门女婿,也就是你舅舅顾念和你娘的兄妹之情,才同意了你和二表哥的这桩亲事。你外祖父原是不答应的,我和你舅舅劝了整整两宿。” 两宿,时间对上了。 苏小小懒得再与她虚与委蛇,一针见血地说道:“何童生好歹是个童生,二表哥凭什么也要二十两彩礼?” 不是她瞧不起陈家二郎,而是黄氏既然要卖儿子,总得允许人沽个价不是? 黄氏的脸子有些挂不住了:“你这丫头怎么说话的?那是你二表哥!” 苏小小淡淡一笑:“我还是你亲外甥女儿呢,二十两彩礼银子,除非让大表哥来,否则免谈!” “你……” 黄氏气坏了。 一个又丑又胖的蠢丫头,竟敢肖想她的秀才儿子!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我呸! 苏小小道:“舅母舍不得吗?二狗,送客。” “诶!” 躲在后院儿偷听的苏二狗二话不说跑了出来,走到一半又折回他姐身旁,小声道:“姐,咋送?” 苏小小:“……” 女人翻起脸来总是格外快,尤其黄氏本就瞧不上苏家,见苏胖丫是来诊的,她也懒得再装好脾气! 她站起身来,指着苏小小的鼻子道:“我让二郎娶你是可怜你!又胖又蠢!好吃懒做!名声又差!大婚当日新郎撇下你就跑了!几个村的乡亲全在看你笑话!你真以为自己还有人吗!” 陈丰皱眉。 苏小小看向一旁的陈丰:“舅舅也是这么认为的吗?” 陈丰的眉头皱得更紧:“大丫,你舅母的话虽然难听,但也是事实。你们家要是拿不出那么多彩礼,少些也可。” 黄氏几乎是下意识地尖叫道:“不许少!少了大郎的亲事怎么办!” 苏小小笑了:“原来,舅母已经在为大表哥说亲了呀。舅舅、舅母是打算卖了私生子,用挣来的彩礼银子给大儿子娶媳妇儿?如意算盘打得真好,可惜了,这个冤大头,我苏大丫不做!” 苏家动静太大,引来了不少乡亲们在门口观望。 隔壁刘山家的二儿媳何氏来得最早,听得最全。 “陈家来给儿子说亲的。” 她担当起场外讲解,“要二十两彩礼呢。” “上门做女婿。” “是。” “不是秀才儿子,是老二!外头的姘头生的!对!右眼有点儿瘸的那个!” 陈家那些破事儿,十里八乡早传遍了。 按说,苏胖丫的行情差成这样,嫁个瘸眼的私生子也算破锅配烂灶,彼此合适。 可陈家竟然狮子大开口找要二十两彩礼银子,属实有些不要脸了。 孙二瓜嚷道:“胖丫!我儿子给你做上门女婿!你给二两就够!” 何氏瞪他道:“去去去!你哪儿来的儿子!” 众人哄笑。 黄氏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她能不知道一个私生子值不了二十两银子? 只不过苏家三口一贯对陈家有求必应,这丫头崩管在外如何蛮横,到了她面前也只有乖乖听话的份儿上了。 今儿像换了个人似的,油盐不进! 也怪她原先不知他们手里竟攒了二十两!知道的话,早来把银子拿走了! 围观的乡亲越来越多,她也不好再撒泼,强忍着挤出一副笑:“大丫啊,舅母是为了你好,你只有嫁给你二表哥,以后才会有好日子过。” 苏小小道:“舅母,我有相公了。” 黄氏呵呵道:“我不信!有本事你叫他出来!” 第二十三章 护妻 “苏胖丫没骗你,她真的成亲了,我们全给了份子钱的!” “是啊!给了三份儿呢!” “人家还带着仨拖油瓶呢!” “就是一直没见过,胖丫,不会是你相公丑得没法儿见人吧?” “哈哈哈……” 乡亲们再次哄笑。 苏小小算是明白了,这伙人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不帮黄氏也不偏袒她。 可她还真不能把卫廷叫出来,不是嫌他丑得不能见人,而是卫廷绝不会帮她应付黄氏与乡亲。 “出了什么事?” 一道富有磁性的嗓音自后方传来。 是卫廷的声音。 苏小小第一反应是,这家伙能下床了? 第二反应是,完了,要是卫廷不配合,说他不是她相公,她就无法收场了。 这很像卫廷能做出来的事。 她捏紧拳头,迅速在脑海里思索着应对之计,浑然没察觉到黄氏与乡亲们的反应。 卫廷来到她身侧,轻声问道:“家里怎么这么吵?” 习惯了卫廷的冷嘲热讽,冷不丁他说话语气如此温柔,还不夹枪带棒的,苏小小不由地懵了一下。 她下意识地扭头看向一旁的卫廷。 这下她更懵了。 卫廷的脸消了肿,露出了原原本本的容貌,面如冠玉,浓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一双深邃如泊的眼睛,此时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他黑曜石一般的瞳仁里,映着她呆呆愣愣的小胖脸。 他躺着的时候就很显长,站起来却好像更高,身姿挺拔,如松如竹,粗布麻衣也挡不住一身清贵之气。 苏老爹没骗她啊……这真的是个比何童生好看一百倍的男人! 苏小小看呆了。 这是一个足以令所有女人脸红心跳的男人,适才笑话他丑得见不得人的,这会子恨不能把自己舌头要了。 卫廷微微一笑,拿出手中的棉衣披在苏小小的身上:“穿堂风大,当心着凉。” 苏小小不是花痴,可这副身体是,不然当初也不至于看见何童生就走不动路了。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卫廷为何突然变得这么温柔体贴了? 卫廷的目光扫过黄氏与被惊得站起身的陈丰,转头问苏二狗:“二狗,他们是——” 苏二狗答道:“舅舅、舅母!” 卫廷客气地说道:“原来是舅舅和舅母,快请坐。” 陈丰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是——” 苏二狗上前一步道:“我姐夫!” 好奇怪的感觉啊,明明他很怕舅舅、舅母的,可姐夫一出来,他顿时感觉自己有底气了! 陈丰从进门到现在,第一次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黄氏也是一脸的难以置信,比天上下了刀子更令人震惊。 卫廷问道:“舅舅、舅母今日上门所为何事?” 苏小小:呵,你在屋里没听见吗? “我……”黄氏张了张嘴,哑巴了。 方才还口口声声骂这丫头没人要,转头就冒出个如此俊俏的相公,这可把她的脸打的。 “相公。”确定某人不是来拆自己台的,苏小小的恶趣味上来了。 她眨巴着不见半滴眼泪的眸子,委屈巴巴地说,“舅舅、舅母是来拆散我们两个的。” 黄氏一惊:“我几时来拆散你们了?” 苏小小继续小脸委屈:“舅母方才不是还在给我说亲吗?说天底下除了二表哥,没有别的男人会真心对我好,我又胖又蠢没人要。” 卫廷含笑看着她:“谁说的?你一点儿也不胖。” 苏小小用比小鹿斑比更无辜的眼神看着他:“那我蠢吗?” 卫廷深吸一口气,笑容不变:“不蠢,很聪明。” 苏小小握住他修长如玉的手,哽咽问道:“相公你会不要我吗?” 你适可而止! 卫廷微笑:“我是你相公,当然不会不要你。” 苏小小扑进他怀里嘤嘤嘤:“相公你最好了!” 苏二狗浑身一抖,我姐的作劲儿又上来了—— 被强行塞了把狗粮的乡亲们:……麻蛋!饱了! 陈家两口子的打脸打得啪啪的,想到自己大言不惭地讲了那么多,结果苏家早有了上门女婿,只觉无地自容,一刻也没法儿再待下去。 苏小小抽出帕子,夹子音哭泣:“相公,舅母说大表哥是秀才,我配不上大表哥,改天你也去考个秀才回来!光耀我们苏家的门楣!” “人已经走了。” 卫廷一秒变回冰山男。 呃…… 这么快。 没演够呢。 苏小小意犹未尽地推着他的胸膛,借力让自己从他怀中起来,顺带摸了把他的胸肌。 卫廷:“……” “全走啦?噫?二狗呢?” “去灶屋倒水了。” 卫廷回了自己屋。 苏小小迈着小胖腿儿跟上。 卫廷冷着脸在床边坐下:“你又来做什么?” 苏小小的一双小胖手背在背后,挑眉说道:“当然是给你检查伤势啦……相公!” 卫廷冷声道:“别乱叫。” 还是温柔起来的卫廷可爱,虽然是装的。 苏小小拍了拍手:“好啦,不逗你了,让我看看你的伤。” 卫廷警惕地看着那双朝自己伸过来的小胖手,沉声道:“我自己来。” 苏小小直起身子,比了个手势:“你来。” 卫廷解了半天解不开。 他尴尬地放下手,撇过脸。 苏小小好笑地走上前上前解了他衣衫,拆开腹部与左小腿的纱布。 她上次从基地药房拿的全是最新研发的特效药,不得不说,药效是真的好,伤口已结痂,没有丝毫红肿。 只不过,他伤得肉可见骨,还是要多卧床修养才是。 “小腿肿了。” 他平日里偶尔也会下床,但都有苏二狗扶着,并且他是用的右腿的力。 刚刚为了给她撑场面,他愣是像个没事人一样走出来的。 苏小小没了逗弄他的心思,正色道:“我给你上点药,疼你就说。” 卫廷淡道:“这点小伤,不至于。” 是啊,他身上的旧伤痕老多了,不知道是与人拼过多少命。 处理完卫廷的伤势,苏小小去了后院。 三小只呲溜呲溜地走进来,萌萌哒地看着他。 “满意了?”卫廷懒得理三个小崽子。 三小只伸出小拳拳。 爹爹辛苦了,给爹爹捶腿。 卫廷还算满意地哼了一声:“只此一次,下次我可不会再帮她了……咝——捶到伤口了!!!” 第二十四章 腹黑 三小只认(敷)认(衍)真(潦)真(草)地伺候完自家爹爹,小脑袋瓜一甩,跑去灶屋找苏小小了。 都不带留恋的! 卫廷嘴角一抽。 小崽子…… 苏小小这会儿正在灶屋的后门外与小吴氏说话。 今日苏承要去办程家的事,是以苏小小又将三小只托付给了小吴氏。 作为回报,她拿了一点吃食给小吴氏。 小吴氏不要:“你早上给的饼子还没吃完呢。” “好吃吗?”苏小小问。 “好、好吃的。”小吴氏说。 这不是客套话,是实心的。 有一次弟妹病了,她陪着婆婆去隔壁村吃席,听说请了个镇上的厨子,那是她吃过的味道最好的饭菜。 可她觉得,苏胖丫做的饼子不比那个厨子做的差。 苏小小递给她一个盖着的碗:“这几个压碎了,不好卖,不嫌弃的话,你拿回去给孩子吃。” 小吴氏还想继续拒绝,被苏小小一瞪,乖乖把碗接过来了。 她回到自家灶屋后才把碗打开。 说是碎掉的饼子,其实只是有十分轻微的裂纹而已,集市上这种饼子照旧卖的。 并且碗里不仅有三个饼子,下面还垫着一大块肥瘦相宜的卤肉。 家里一个月也吃不上两顿肉,基本上紧着公爹、二弟与牛蛋,婆婆和二弟妹何氏偶尔能分到一筷子,她和女儿却是半年没尝过肉味儿了。 不对,今早苏胖丫给的饼子有肉馅儿的。 她一天竟然吃上了两顿肉?! …… 对于小吴氏给苏家看孩子的事儿,刘山家人没说什么,苏家人霸道,会压榨人带孩子不足为奇。 小吴氏不带,难道让何氏与大吴氏去带? 左不过小吴氏带了孩子,该干的活儿一样也没落下。 灶屋。 三个小豆丁围着灶台,踮起脚尖巴巴儿地朝锅里望。 奈何人还没灶台高,望了个寂寞。 “娘。”小虎望着苏小小的砧板说,“小斧(虎),吃。” 苏小小促狭地拿起一片切好的大葱喂给他。 小虎张嘴咬了一口,被辣得眉头紧皱、直吐舌头。 苏小小笑得不行。 有了小虎以身试葱,大虎、二虎没再对砧板上的东西感兴趣,他们转头看向小桌上篮子里卖剩的酥饼。 他们今早吃过酥饼了,好吃。 但现在,他们不想吃这个,因为就在刚刚,三个酥饼全被小虎舔过了。 “姐!我饿了,有吃的没?”苏二狗走进灶屋。 大虎抓起小桌上的篮子,递给苏二狗:“舅舅,吃。” “你们不吃吗?”苏二狗问。 大虎、二虎摇头,小虎仍在难吃地吐舌头。 “哦,那我吃啦!”苏二狗一手提着篮子,一手抓了个酥饼往嘴里塞。 “咦?味道怎么怪怪的……” -- 苏老爹去处理程家的事了,估摸着晚上才回。 苏小小做了个葱爆腰花,炸了一碗小酥肉,抄了两个青菜,又蒸了几盅鸡蛋羹。 她之前蒸一大碗,三小只不爱吃,他们喜欢用小盅盅装起来,一人一份。 苏二狗与卫廷也有份。 “二狗,端菜了。” “来嘞!” 苏二狗麻溜儿地进了灶屋,把炒好的菜端出去,又给一家子盛了饭。 苏小小去了卫廷屋。 “是给你端进来,还是你出去和我们一起吃?”她问道。 卫廷望了望在堂屋里跑来跑去的三个小崽子,说道:“我出去吃。” 苏小小来到床边。 “做什么?” “扶你啊,你自己能走吗?别又把左腿走坏了!浪费的可是我的药!” 卫廷皱了皱眉,大概是想让苏二狗过来,可犹豫一瞬,还是把手递给了苏小小。 苏小小将他扶去堂屋坐下。 “姐夫!你伤势好多了吧?”苏二狗问。 这声姐夫,卫廷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只道:“好多了。” 卫廷坐苏小小对面,苏小小左边是三小只,右边是苏二狗。 三小只坐下去太矮了,苏小小将椅子反过来靠着桌上,让三小只站在椅子上吃。 苏二狗拿起碗筷,凑到苏小小耳边小声说:“姐,姐夫是挺好看的吧?我和爹没骗你吧?是不是比何童生好看一百遍?早说了你会喜欢!” 卫廷不紧不慢地吃着菜。 苏小小睨了卫廷一眼,从牙缝里挤出声儿来:“你声音还能再大点儿吗?吃饭!” “哦。”苏二狗埋头干饭。 三小只也认认真真干饭,就是他们太小了,吃得满桌满身都是。 这下,换卫廷去看苏小小了。 苏小小眼底没有丝毫不耐与厌烦。 卫廷心下稍安,他夹了一块放在他面前的肉,吃着吃着顿住了。 “这是什么菜?” 他问苏小小。 苏小小看了一眼,说道:“怎么了?不好吃吗?” 卫廷想了想,说道:“倒也没有,就是……味道有点儿奇怪。” “是猪腰。”苏小小说。 “咳!咳咳咳!”卫廷呛到了,转头避开饭桌剧烈地呛咳起来。 咳完了才一脸震惊地看向苏小小,“你再说一次,这是什么?” “猪腰啊!”苏小小微微一笑,“我用黄酒去了腥味儿!吃起来是不是又嫩又爽口!” 卫廷忽然觉得碗里的菜不香了。 苏小小把菜盘往他面前推了推:“特地为你买的,以形补形,多吃点儿!” 卫廷拿筷子的手捏得咯咯作响:“我、腰、很、好!” 苏小小扫了三小只一眼,点点头,若有所思。 卫廷:“……” 他不是那个意思! -- 入夜后,苏老爹可算是回来了,他奔走了一整日,先是从何家要回了欠条上的十五两银子,再是领着老程的遗孤,上门挨个还上了程家欠下的债。 最后剩下七两,程家说什么也不要,他偷偷塞进了程家的衣柜里。 了却了一桩心事,终于能合眼了,当苏小小把晚饭端进他屋时,他已经呼呼睡着了。 苏小小回了自己屋。 她一边在脑海里记着账,一边盘算接下来的生意该怎么做。 上辈子没为钱财发过愁,如今恨不能一个铜板掰成两个来用。 三小只今晚又来蹭睡,被苏小小狼心似铁地拒绝。 三小只去和苏二狗睡。 没睡多久,西屋传来了苏二狗的尖叫:“啊啊啊!尿了!尿了!” 第二十五章 闷晕 三小只一人尿了一张大地图,整张床都成了他们的锦绣河川。 苏小小过去时,三小只一脸无辜地看着她。 “姐!这可怎么睡呀?”苏二狗委屈。 苏二狗的床是不能睡了,卫廷那边是小床,睡不下第二个人。 苏小小无奈叹气:“二狗去爹那边睡,大虎二虎小虎,来我屋里睡。” 苏小小给三小只换了干爽的衣裳,三人抱着心爱的小枕头,呲溜呲溜爬上了苏小小的床。 看着再一次蹭睡成功的三小只,苏小小严肃地说道:“真的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三小只点头点头。 “闭上眼,睡觉!”苏小小凶巴巴地说。 三小只乖乖闭上眸子,甜甜地进入了梦乡。 …… 三小只的睡相不敢恭维,苏小小一觉醒来时,身边一个娃都木有了。 她在床上一阵翻找,不出意外,里侧横着一个,床脚趴着一个,角落里两脚怼墙朝天的还有一个。 三人睡得呼呼的,有些呆萌可爱。 苏小小把三人塞进被窝摆好,挨个戳了戳他们白白嫩嫩的小脸蛋,自动脑补噗叽噗叽的音效。 一下子把自己逗乐了。 三个小橱窗娃娃,好玩。 苏小小穿戴整齐,抱着换洗衣物去了后院。 昨夜下了一场小雪,地上薄薄一层,踩上去有轻微的咯吱声。 苏小小前世生长在南方,极少有机会见到雪,上大学时报考了一个北方的城市,一待就是八年。 大概她强大的适应能力,就是那八年培养出来的。 苏小小先去灶屋把火升了,锅里的热水烧上,又将碗柜里发好的面团与泡好的豆子拿出来。 等待烧水与醒面团的功夫,她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后院的草棚下洗衣裳。 卫廷的烧退了,不再浑浑噩噩的,自然就醒得早了。 他一瘸一拐地去后院洗漱,却一眼瞧见了坐在寒风里闷头洗衣的苏小小。 昨夜的动静他也听见了,三个小崽子居然尿床了。 不用说也知道她洗的是被小崽子尿湿的床单。 她没有一丝怨言。 为何? 当然是为了减肥了。 家里的衣裳一直是苏二狗洗的,苏小小如今能做的运动不多,只能把家务抢来做了。 苏小小一边洗,一边哼小曲儿。 她前世五音不全,这个身体却有一副被天使亲吻过的嗓子,加上胖嘛,肺活量也大,飙高音不带喘的。 不过大清早她还是稍微控制了一下实力。 卫廷看着她乐在其中的样子,觉得自己越发看不懂她。 “噫?你起来了?” 卫廷微微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适才竟然对着一个小胖丫头出了神。 他定了定神,淡淡说道:“你那么吵,谁睡得着?” 苏小小黑了黑小胖脸:“我天天那么吵!也没见你睡不着!” 卫廷念在她大清早给孩子洗衣裳的份儿上,不想和她计较,一瘸一拐地从她身边走过去,打算自己打水洗脸。 奈何他高估了自己的行动能力,一脚踩空。 眼看着他要栽进冰冷刺骨的水缸里,苏小小赶忙拉了他一把—— 她一会儿还得做饼子呢,水不能弄脏了! 她的力道可能有点儿大了,直接拽过了头,导致卫廷整个人朝她扑了过来。 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被卫廷压倒在了雪地里。 出于医者救死扶伤的本能,她用手牢牢摁住了伤患的头。 有松软的积雪垫着,苏小小没摔疼,就是眩晕了一会儿才恢复。 “卫廷,你可以起来了。” 卫廷没动。 “喂,虽然我很胖,但你也很重的。” 卫廷仍旧没动。 苏小小皱了皱眉,艰难地抬起脑袋,定睛一瞧。 呃……卫廷好像被她闷晕了。 忘了自己是个波涛汹涌的小胖纸了。 苏小小自己是搬不动卫廷的,只得去苏老爹的屋,把苏二狗叫了起来。 “姐,是要去卖饼了吗?”苏二狗的瞌睡一秒清醒。 叫醒一个睡懒觉的弟弟,原来只要让他去卖饼。 “还没。”苏小小轻咳一声,“你姐夫在后院摔倒了,去抬一下。” 摔倒了不是扶一把吗?为毛是抬? 到那儿苏二狗就明白了,他姐夫这是摔晕了呀! “咋摔的呀?没事儿吧?”他是真担心卫廷。 “没事,睡会儿就好了。”苏小小总不能告诉他卫廷是被自己的豪华海景房闷晕的。 “抬进去吧,别把你姐夫冻坏了。” “好嘞!” 二人合力将卫廷抬回了小东屋。 -- 苏小小到底担心他闷出……咳,摔出毛病,为他检查了身上的伤势,又把了脉,确定并无大碍才出了屋子。 这么一通耽搁下来,她与苏二狗比昨日晚了一个时辰到镇上。 锦记的点心早已卖了好几锅。 苏二狗指了指锦记:“姐,没人排队了,大家都买完走了。” 不仅锦记门口的客人没那么多了,就连他们身后的铺子也开张了,这意味着他们不能再摆在人家正门口。 她想了想,直接去了锦记旁边的小巷口。 苏二狗看着稀稀拉拉的行人,苦大仇深地问道:“姐,咱们今天不会卖不出去吧……” 今天的形式的确对他们不大有利。 “小丫头!你终于来了!” 一道熟悉的声音自街对面传来。 姐弟俩不约而同地循声望去。 是昨日从锦记过来的年轻书生,他穿着淡蓝色书院院服,手执一柄折扇,眉清目秀,意气风发。 他大步流星地走过来,用折扇拍了拍左手掌心,笑呵呵地说道:“让我蹲着你了吧?我是今天的第一位客人,说好了,我买一个你就送的!” “嗯。”苏小小点头,“你要哪个口味的?” 书生哼道:“你不就三种口味?一样来一个!” “今天有四种。”苏小小说,“多了一种板栗的。” 板栗是今早小吴氏拿过来的,煮好了,壳都给她剥了,她索性试着做了十个板栗馅儿的。 书生一秒高冷:“我怎么知道好不好吃?” 苏小小切了一小块给他。 他淡定地尝了一口:“马马虎虎。” 苏小小:“哦。” 书生:“我全要了。” 姐弟二人:“……” 第二十六章 挣钱 十个板栗饼,还没来得及见见这繁华的市面,就被书生揣进了自己书兜儿。 苏小小言而有信,送他一个。 问题又来了,他到底该选哪个口味呢? 梅干菜不错,油润不腻,酥而不柴,咸中带着一丝甜口,吃得尤为满足。 可红豆馅儿与绿豆馅儿也不差啊。 纠结来纠结去,书生又掏了二十个铜板,凑齐了三种口味。 苏小小把包好的饼子递给他:“昨天见你好像不是很想吃我的饼吗?” 书生哼唧道:“我我我、我今天想了不行吗?” 苏小小微微一笑:“行。” 小胖丫头笑起来还挺可爱。 书生清了清嗓子,一副高岭之花的样子道:“那,你明天还来吗?还会迟到吗?还会换地方吗?” 被灵魂三连问的苏小小:“……” 因着诸多不可控的因素,摆摊的随意性很大,苏小小无法保证他。 书生建议道:“诶,要不,你上我们书院门口卖吧?我们书院也有很多人大老远来锦记买点心。” 他这话看似普通,实则给了苏小小极高的评价,只差没说她的老婆饼是锦记点心的高端平替。 在古代,能进书院的固然有寒门学子,但也不乏大户人家的孩子。 这倒是为苏小小提供了一条思路。 苏小小想了想,问道:“可是,书院门口让摆摊吗?” 书生忙不迭道:“让的让的!” 一旁的苏二狗古怪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书院你家开的?” 书生:“是啊!” 苏二狗:“……” 书生名叫沈川,字清河,还真是梧桐书院院长的亲儿子。 杏花镇不大,仅此一家书院,并不在镇子的中心,但也不算太远,从这儿徒步过去约莫三四里。 沈川叹息一声道:“我让锦记去摆摊,可惜人家瞧不上。” 锦记瞧不上正常,毕竟不差客源。 苏小小说道:“我考虑一下。” 从锦记去书院不远,可若是算上从村子到镇上的路程,就足足十里地了。 路程远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那边的主要客源是学生,如果不能赶在上午上课前卖光老婆饼,大概率就得等到学生中午放学。 如此一来,时间成本就高了。 沈川想再多劝上两句,又一位客人过来了。 是个心宽体胖的大娘。 大娘挎着篮子,一屁股将沈川挤到一边,笑呵呵地对苏小小道:“丫头你在这儿啊!我路过好几趟了,还当你今儿不来卖饼子了!” 苏小小客气地说道:“今天有些耽搁了,您要什么口味?还是和昨天一样,两个梅干菜,一个红豆吗?” 大娘惊讶地看了她一眼,道:“丫头,你记性这么好呀!” 苏小小莞尔:“您给人的感觉很亲切,很难让人不记住。” 出来做生意的,谁不会说两句中听的话?可这般夸赞大娘的,她是头一个。 大娘心花怒放:“梅干菜我要,红豆馅儿的也要,另外,还有别的馅儿吗?” “有绿豆的和板栗的。”苏小小说。 “一样来两个!”大娘说。 转眼又卖了八个。 虽错过了早上的高峰期,但也还是很快卖光了,且因为有回头客的加持,试吃的老婆饼比昨天少了一半。 另外,她及时纠正了昨日的装饼方式,今天一个也没压坏。 “姐姐姐!咱们今天卖了九百文!” 苏二狗兴奋地说。 依旧是一百个饼子,试吃六个,送了一个,苏二狗现场吃播三个。 “这就是小一两啊!” 他和爹讹多少次才能讹这么多啊! “去集市。”苏小小说。 “好嘞!”苏二狗收好钱袋,拿过苏小小的竹筛托盘与背篓,“姐,我来拿!” “我减肥!” “唔,好叭。” 苏二狗转头把自己的背篓也给了她。 苏小小:“……” 二人去了集市。 屠户正在给人剁猪大骨,甫一瞧见朝自己走来的苏小小,紧张得手一抖,差点儿把自己的大拇指给剁了! “一共五十文。” 他对买猪大骨的大爷说。 大爷看傻子似的看了他一眼,付完钱,拿着猪大骨走了。 屠户讪讪一笑:“你、你真来了啊?” 苏小小从背篓里拿出一碗卤肥肠:“给。” 屠户忙去拿铜板。 苏小小道:“不必了,这一碗是送给你的。” 屠户震惊:“什么?送给我?” 苏小小笑了笑:“你觉得好吃的话,以后我在你这里卖怎么样?” “啊?” 屠户又是一惊。 苏小小认真道:“我来这儿看了几天了,集市里没有卖卤菜的,我们分账,租你的摊位,每日收入分你一成。或者我直接按最低价供货给你,卖多少钱,你随意。” 屠户的笑容逐渐僵硬。 小胖村姑不是看上他了……是看上他家的摊位了…… -- 另一边,沈川带着一大包新买的老婆饼回了书院。 “爹!我回来了!” 他先去他爹的院子请安。 结果他爹不在屋里。 他正要离开,后排的一间厢房里传来一道怒不可遏的少年声音。 “你们荣恩堂是怎么给人治病的!已经两日了!我表哥不仅没有好转,反而越发严重!原先一日还能醒个三两回,从昨日午时到现在,我表哥一次也没醒过!这就是你们荣恩堂说的医术最高明的大夫吗!我表哥快把你们治死了!” “公子请息怒,容董大夫再为令兄把把脉。” “还把什么脉!根本就是庸医!” 哐啷! 少年似乎砸坏了一个花瓶。 沈川低低地哇了一声。 忽然,有人在他身后沉声问道:“你在干什么?” 沈川身子一抖,转过来看向自家老爹:“爹!你吓死我了!” 沈院长严厉地看向儿子:“谁让你在这儿偷听的?” 沈川辩解道:“我没有偷听,我是来给爹送点心的,你不是说昨天的老婆饼很好吃吗?我又去买了。” 沈院长表情严肃没说话。 沈川好奇道:“爹,那两个突然住进咱们家的客人究竟是谁呀?大的好像快不行了,小的一副要杀人的样子。” 沈院长冷声道:“不该你问的,别多问。” 沈川撇嘴儿,小声嘟哝道:“其实我认识一位大夫,她医术挺不错的。” 沈院长瞥了儿子一眼,警告道:“你别胡来,里头那位不是谁都有资格医治的,出了岔子,要砍头的!” 沈川僵住。 第二十七章 旺妻(二更) 苏小小在集市买了点豆豉与茴香,原本也想买点辣酱,想了想,可以回家自己做。 路过老妇的干活摊子时,老妇黑着脸叫住她:“今天也不买梅干菜吗?” 苏小小摊手道:“上次买了一箩筐,能吃好久呢。” 老妇磨牙,第一千次后悔自己为毛卖的那么便宜。 可除了她,也没旁人买了。 老妇咬牙:“便宜卖给你!” 苏小小又只花了五十文,买了一大箩筐梅干菜。 到家时,午饭的时辰早过了,三小只饿得嗷嗷儿的,苏老爹做了饭,可是太难吃啦。 三小只将头扎进米缸,也不吃苏老爹做的黑暗料理。 苏老爹自己也没吃下去。 苏小小去灶屋做饭,苏二狗给她打下手。 出来时,苏小小看见苏老爹坐在后院儿捯饬着一根木头。 苏小小走过去,看着他的手道:“你的手受伤了,不是让你别再用右手了吗?” 苏老爹笑道:“又不费什么力,我心里有数的,悠着呢!” “你做的是什么?”苏小小问。 苏老爹叹息道:“这两日我忙外头的事,疏忽了家里,你辛苦了。你舅舅、舅母上门的事女婿也和我说了,让你受委屈了。我给女婿做了个拐杖,他日后行动起来也方便。” 等等。 前面听着似乎是那么一回事,怎么突然就从她受委屈,变成要给卫廷做拐杖了? 思维这么跳跃的吗? “爹!姐!饭菜摆好了!可以吃了!” 苏二狗叫唤。 “走了走了,去吃饭。”苏老爹把做了一半的拐杖放到一旁,带着小胖脸黑透的闺女进了堂屋。 卫廷已经被苏二狗扶出来坐下了。 对于某人躺着也能沾到她的光的这种事,苏小小内心是拒绝的。 可想到今早把他闷晕的事,她又默默忍下了。 她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对面的卫廷,卫廷慢条斯理地端起碗筷,神色不见丝毫异样。 就好像,什么尴尬的事也没发生过一样。 很好,大家一起选择性失忆。 “咦,闺女,这是什么菜?”苏老爹望着桌上一旁没见过的菜式问,像是五花肉,但又和平日里的做法不大一样。 “梅菜扣肉。”苏小小说,“用三线肉做的。” 原本昨天就打算做这道菜的,苏老爹一直没回来,苏小小便放到了今天做了。 正巧今天买了豆豉。 “不辣吧?”苏老爹问。 “不辣。”苏小小说。 一听不辣,苏老爹先给三小只各夹了一片。 三人用筷子戳,戳得不得劲儿直接上小手,卫廷看得直皱眉头。 苏老爹对女婿道:“小孩子学吃饭是这样的,你得让他们自己来。” 卫廷想到来苏家之前,三个小崽子的确一直是由别人喂饭,来这儿后,虽吃得狼狈,却全是自己动手。 而且,胃口大了许多。 梅菜扣肉做得很细嫩,肥而不腻,一抿即化,梅干菜的味道很好地炖了进去,而浸润了肉汁与豆豉的梅干菜也别有一番油润的风味。 三小只吃得小嘴儿油乎乎的。 卫廷一贯不喜太油腻的东西,却也忍不住吃了好几块。 一家人吃得饱饱。 苏二狗带着三小只摊在椅子上晒肚皮。 苏老爹感慨道:“闺女,你有没有发现自打女婿来了咱家,咱家的日子好了许多?从前一月不见两次荤腥,最近顿顿都能吃上肉。” 那是卫廷的功劳吗? 是她的!她穿越来了好伐! 苏小小气成小胖河豚,冷冷地瞥了某人一眼。 ……睡一回不够,起码两回才回本! 卫廷看了眼快要气炸的苏小小,勾唇一笑,对苏承道:“爹说的对,我旺妻。” 苏小小唰的撕了竹叶! 三回! -- 下午,苏承继续给卫廷做拐杖,苏二狗带娃。 苏小小则去了一趟自家田地。 她在苏老爹面前说的是,等卫廷痊愈了让卫廷去种地,那只是说说而已。 卫廷痊愈了之后会走。 眼下正值腊月,来这儿这么久,她差不多弄明白了这里的气候。 杏花镇位于大周中部,稍稍偏北一点点,四季分明,冬季会下雪,没北部那般严寒,没有火炕。 “唔,有些类似于前世长江中下游的气候,这种气候适合种植什么农作物呢?”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前世她过早自立,get了厨艺技能,然而对于种地她真是两眼一抹黑。 “等等,先别管会不会种,我好像连自家地在哪儿都忘了。” 苏小小呆呆地站在田埂前怀疑人生,像极了一只迷路的小胖企鹅。 “大、大丫?” 身后传来惊疑不定的声音。 苏小小回头,是老李头与他的妻子钱氏。 二人一个扛着锄头,一个挎着篮子,应当是来地里劳作的。 “李大爷,钱大娘。”苏小小打了招呼。 老李头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苏小小抓抓头:“我想上我家地里看看,忘记在哪儿。” 老李头被她这副憨憨样子逗乐了:“我带你过去。” 钱氏似乎想阻止,可老李头已经领着苏小小往前去了,她也只能认命跟上。 “这就是你家的地了。” 老李头指着一块杂草丛生的田地说。 苏家的二亩地荒了多年,早不成样子了,按理说把地糟践成这样,是要被村里收回去的。 只是谁敢收苏家三霸的地呢? “大丫,你是想种地吗?”老李头问。 苏小小点头:“我想种些菜,这样以后就不必去镇上买菜了。” 老李头道:“你想吃什么菜,上我家地里摘。” 钱氏瞪了自家男人一眼! 苏胖丫那么能吃,让她去摘,地里的叶子都被薅秃咯! “地也要种的。”苏小小说。 老李头道:“地荒成这样,得重新弄弄才能种,何况就算现在种下,也得长几个月才有收成。” 苏小小顿了顿:“那我就先上您家地里摘菜,顺便看看有哪些菜我也可以种。” 老李头道:“你想种什么,我把种子和苗给你,不会种的话,让你钱大娘教你。” 钱氏撇过脸,她才不教苏胖丫种地! 第二十八章 蹭睡 老李头家的菜地里种了不少蔬菜,苏小小摘了一点白萝卜、大白菜与蒜苗。 “这是……”苏小小望着一片绿油油的蔬菜问。 “芫荽。”老李头说,“味儿有点儿大,许多人吃不惯。” 这不就是前世的香菜吗? 香菜可是好东西,含有丰富的维生素、微量元素与多种矿物质,能发表透诊、消食下气,很适合冬天吃。 苏小小又摘了一点香菜,把老李头的篮子装得满满的。 她出门是来看地的,啥也没带。 一旁的钱氏见苏胖丫薅了那么多菜,肉痛得脸都绿了。 老李头对苏小小道:“你种菜不卖,只自己家里几口人吃,其实用不了那么多地,半亩足以,剩下的一亩半可以用来种点粮食。” 苏小小将老李头的话听了进去。 有多的地她自然不会荒着,不过比起粮食,她更想种甘蔗。 甘蔗可以熬糖,她做饼子的成本能降下来许多,利润空间会更大。 至于说卖糖,她暂时没那个打算。 古代的糖与盐皆为稀罕之物,其背后有庞大的权贵产业链,一旦她以低价扰乱糖市,必然成为众矢之的。 在有足够的能力之前,她不会那么做。 “李大爷,钱大娘,我先回去了。” “去吧。”老李头说。 钱氏偷偷翻了个白眼。 苏小小好笑地挎着篮子离开了菜地。 心宽体胖,她还真不生气。 到家后,苏小小把蔬菜拿出来,篮子给老李头俩口子还了回去。 篮子沉甸甸的,上头盖了一块干净的棉布。 她走后,钱氏揭开一看,赫然是六个饼子与两块大肉! 钱氏倒抽一口凉气! - 苏承把拐杖做好了,喊了卫廷过来,让他在后院试拐杖。 该说不说,苏老爹对这个女婿是真不错。 就不知道他离开的那天,苏老爹会不会吐血。 苏二狗溜了一圈娃,整会儿上村口打水去了。 三小只不乖乖睡午觉,呲溜溜地爬下床,去了隔壁。 他们来到二房小屋的窗子外。 牛蛋今天没吃糖水蛋,他爷爷刘山昨儿上后村吃席去了,给他带了半碗花生米和一块饴糖。 他吃一颗花生米,舔一口饴糖。 “知道这是什么吗?” 他馋三小只。 “花生米!”又举起舔了一半的糖块,“饴糖!” “不给你们吃!馋死你们!略略略!” 三小只眨眨眼,呲溜溜地走掉了。 “哼!”牛蛋鼻子一哼,继续舔饴糖。 忽然,三小只又回来了。 每个人手里多了一串亮晶晶的糖葫芦。 看到糖葫芦,牛蛋眼睛都直了! 三小只开始舔糖葫芦,舔了一会儿不过瘾,直接开始用小牙牙啃。 牛蛋顿时觉得手里的饴糖不香了! 三小只吃够了糖葫芦,又回家拿了一碗炸芝麻球与炸油酥,对着牛蛋一口一个。 “呜哇——” 牛蛋被馋哭了! -- 苏小小坐在灶屋后磨刀,隔壁的灶屋里传来大吴氏的厉呵。 “你自己吃不够,三天两头往娘家拿东西!有你这么给人做媳妇儿的吗?肚子里生不出个带把儿的!全是赔钱货!” “吃吃吃!一天到晚只想着吃!” 前面是骂小吴氏的,后一句约莫是在骂小吴氏的两个闺女。 两个闺女被骂哭了。 “哭哭哭!号丧呢!”大吴氏不耐烦地抡起巴掌,在两个孙女儿的身上狠狠地抽了几下。 小吴氏用身子去挡,也挨了好几下。 “呜哇——” 前屋的牛蛋也哭了,真正号丧级别的。 大吴氏脸色一变:“牛蛋,咋啦?” 大吴氏顾不上教训小吴氏母女,赶忙去了前屋哄宝贝孙子。 苏小小继续磨刀。 约莫小半刻钟后,小吴氏拉开灶屋后门,打算出来透透气。 她一眼瞥见了坐雪地里磨刀的苏小小。 不知是不是担心适才的动静让苏小小听去,她有些尴尬。 苏小小的边上放了几斤排骨与一些刚从地里摘回来的蔬菜。 小吴氏默默走上前,蹲下来帮苏小小摘菜。 苏小小没问小吴氏发生了什么事,也没拒绝小吴氏的帮忙,只是在小吴氏摘完菜,又帮她洗好排骨后,她进屋拿了二十个铜板个小吴氏。 小吴氏一愣。 “比起吃食,你好像更需要这个。” 小吴氏眼眶热了。 她娘病了,她想拿几个鸡蛋回去探望她娘,被婆婆大吴氏发现了,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这么多年她都是这样过来的,早已麻木了,然而不知为何,在苏小小递给她铜板的一霎,她心底涌上了一股难言的委屈。 她低声道:“我没有三天两头往娘家拿东西。” 苏小小点点头:“我知道。” 小吴氏的泪珠子吧嗒一声落了下来。 积攒了多年的委屈,在苏小小的信任里发酵,直至彻底爆发。 -- 昨晚三小只尿得太猛,湿了两床褥子,加上又下雪没太阳,褥子没干透。 今晚,苏二狗依旧只能去和苏老爹睡。 三小只如愿以偿地获得了第三次蹭睡福利。 三小只雄赳赳地挥别自家爹爹,抱着小枕头去了苏小小的屋。 苏小小打算歇息了,苏二狗在门口问:“姐,睡了没?” “没,进来吧。”苏小小说。 苏二狗是来问明天的生意的:“姐,咱们去锦记摆摊,还是去书院啊?” 苏小小认真思索道:“去锦记。” 苏二狗:“啊。” 苏小小含笑看着他:“你想去书院?” 苏二狗道:“书院学生多嘛,一定能比在锦记门口卖的多!” 苏小小笑了笑:“这可不一定。” 锦记附近全是优质客源,卖得起价钱,也节省时间。 苏二狗又道:“那咱们是放弃书院的生意了吗?” 苏小小道:“不会,只是销售的模式要变一变。” 多亏了她前世的总裁妈妈,她脑子里还是有一些商业理念的。 苏小小对苏二狗道:“不早了,去睡吧。” 苏二狗点点头:“嗯,那你明天记得叫我。” 苏小小好笑道:“会的。” 她怎么感觉憨憨弟弟卖饼比讹钱还积极? 苏二狗人都出去了,又探进来一颗脑袋:“姐,你以后可以做一种饼,叫二狗饼!” 苏小小:“……” 第二十九章 粘人(二更) 睡觉时苏小小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算上今晚,三小只一共和她睡了三晚。 第一晚挨着她睡的是大虎,第二晚是二虎,今晚变成了小虎。 三个娃,居然还懂轮岗制。 大虎二虎已经睡着了,小虎仍努力睁大一双眼,小脑袋左动右动。 苏小小问他道:“怎么了?” 小虎道:“小斧(虎),不睡。” 他最小,好不容易才轮到他和娘睡,他不要睡,要醒着。 苏小小就道:“干嘛不睡?” 小虎不答了。 苏小小哪里知道他心里的小九九? 她熄了灯,在小虎身边躺下,严肃地说道:“闭上眼!” 小虎乖乖闭上眼,可依旧不睡。 “娘。” 小虎叫她。 苏小小假装睡着。 小虎叫了三声后不叫了,若是以为他终于要睡觉了那就大错特错了。 三小只的被子里鼓起一个小包。 很快,那个小包噗叽噗叽地朝苏小小这边移了过来。 ——小虎钻进了她的被窝。 和娘睡! 不告诉大虎、二虎! 很巧,大虎、二虎也是这么干的。 -- 苏小小起床第一件事又是找孩子,床头一个,床尾一个,角落里团着一个。 把三人摆好后,苏小小去苏老爹屋里将苏二狗叫了起来。 今日要做的东西有点儿多,她一人忙不过来。 苏二狗上了个茅房来灶屋时,小吴氏竟然也在。 他一脸错愕。 小吴氏慌忙解释:“我、我没事儿干,过来搭把手。” 苏二狗看向他姐,他姐没反对。 “哦。”他也就接受了。 小吴氏一开始有些紧张局促,可苏二狗只埋头干活儿,压根儿不搭理她,她渐渐放宽了心。 苏二狗主要干粗活儿,小吴氏帮着洗菜、切菜、和面。 她做事干净麻利,苏小小只用交代一遍,她就能记住。 有小吴氏与苏二狗打下手……主要是小吴氏,明明比昨天多一倍的工作量,愣是用相同的时间完成了。 苏小小很满意。 “我娘醒了,我得过去了。” 小吴氏时刻留意着自家的动静。 苏小小道:“好,你先去,等我从镇上回来再与你谈工钱。” 小吴氏摇头:“你已经给过了。” 二十个铜板呢。 她丈夫刘平在镇上给人做苦力,一天累死累活也挣不了这么多,运气好的十个、五个铜板,很多时候只管两顿饭。 “我明早再过来。” 她转身从灶屋后门出去,想到什么又折回来,“不、不收工钱的!” 苏小小扑哧一声笑了:“好。” “孩子我也会帮你带的。” 她又偷摸折回来第二次。 苏小小快被她鬼鬼祟祟的样子笑死了。 临出发前,苏小小去了一趟卫廷屋,他的伤口愈合得不错,今晚就能给他拆线了。 随后,她又给苏老爹留了一句口信。 原本想留纸条的,却悲催地发现一家三口全是文盲。 “我写简体字,苏老爹也不认识。” 嘀咕完,她对卫廷道:“等我爹醒了,你告诉他,去和钱大娘学种菜。” -- 苏小小先与苏二狗去了集市。 年轻屠户刚出摊。 他被渣了,心情很差,但生活总要继续的。 苏小小来到摊子前,含笑问他:“考虑好了吗?是与我分账,还是找我供货?” 屠户看着这个渣了自己的小胖村姑,很是悲伤地撇过脸:“分账。” 这样亏了算她的,挣了自己也有份。 苏小小微笑:“好。” 屠户皱眉看着她:“你一点儿也不惊讶,你知道我会选分账?” 苏小小摊手:“因为分账不必承担风险嘛,挣了你有份,亏了算我的。” “但我要三七。”屠户说。 “二八!另外,你的肉便宜一半卖给我!” “一半?太多了吧!” “你就当是批发价好了,我供的货卖得出价钱,你算算,能挣回来的!” 屠户最终同意了。 苏小小莞尔一笑:“那么,先试卖一天,合作愉快。” -- 留下两个大坛子后,苏小小又与苏二狗去锦记。 尽管只卖了两日,可苏小小的老婆饼已在锦记内部传开了。 “哎呀,不是我说啊,你们锦记的点心能不能换些花样啊?卖那么贵,还总是那几样,人家一小村姑做出来的饼子都比你们的酥饼好吃!名字也新颖,叫……老婆饼!” 吐槽的是一位锦记的老顾客。 孙掌柜听了这话,不以为意:“他们去买,不过是因为那丫头在锦记出手救过一个孩子,哪里是她的饼子好吃?” 他们锦记的大师傅可是从京城退下来的,早年进宫当过御厨! 会输给一个小村姑? “哟哟哟,老婆饼来了!” 老顾客二话不说地出了锦记,“丫头!给我留几个!” “老婆饼,嗤,俗气!”孙掌柜冷冷去了后厨。 几个厨子正聚在一块儿尝饼,他们每天卖出去的饼子都必须自己品尝,味道过关才售卖,不然宁可扔了,也绝不卖给客人。 他们最近在尝试改良自家酥饼。 “好香。”孙掌柜走上前,看着桌上的饼子道,“是新做的吗?似乎与之前的配方不一样。” 厨子们没说话。 孙掌柜尝了一口,眸子一亮:“香软甜糯,比之前做的好吃多了!你们谁做的?” 厨子们面面相觑。 其中一人鼓起勇气道:“是从外头买来的……就是那个小村姑的老婆饼。” 孙掌柜:“……” -- 锦记附近的巷口,苏小小卖完托盘里的最后一个老婆饼,准备收摊了。 “姑娘,给我来两个红豆馅儿的,一个梅干菜的!” 一个年轻的妇人走过来说。 苏小小客气道:“抱歉,今天的卖完了。” 妇人指着苏二狗的篓子道:“这里头不是还有吗?” 苏小小道:“这些不卖。” 苏二狗凑到自家亲姐的耳边,小声问道:“姐,剩这么多,干嘛不卖?”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半个时辰后,二人站在了梧桐书院的门口。 这会儿学生们已经开始上课了,外头没几个人。 守门的小厮拦住他们,问道:“干什么的?” 苏小小道:“我找沈川。” 第三十章 药房 “你们谁呀?”小厮问。 “是沈川让我们过来的。”苏小小说。 小厮狐疑地看了二人一眼,一个胖村姑,一个穷小子,怎么看都不像是能与沈公子搭上关系的样子。 “是啊。”苏二狗道,“他还说这家书院是他家开的!” 梧桐书院是沈家开的,沈家独子叫沈川,这又不是什么秘密。 小厮仍不相信二人。 “姐。”苏二狗道,“那个叫沈川的不会是个骗咱们的吧?他让咱们来这儿摆摊,结果来了连他人都见不着。” “你们这儿能摆摊吗?”他问小厮。 “不能。”小厮一口回绝。 苏二狗对苏小小道:“姐,你瞧!” 苏小小沉吟片刻:“等见了沈川问问他怎么回事。” “还见他啊?”苏二狗撇嘴儿嘀咕,“咱也见不了,大门儿都进不去呢!” 苏小小转过身:“那就走小门?” 苏二狗一怔:“啥?” 半刻钟后,二人来到了梧桐书院的后门。 这儿可比前门冷清多了,守门的是个老态龙钟的大爷。 大爷端着农民揣坐在椅子上,看样子快睡着了。 大冬天的,吹着冷风能睡着也是一种本事。 苏二狗小声道:“姐,要是这个人也不让咱们进去咋办?” “先试试。” 苏小小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后门也不能进去,那她就在书院等学生放学。 “大爷,我找沈川。”苏小小对老大爷说。 老大爷掀开一只眼皮,懒懒地睨了她一眼,又把眸子闭上了。 这是几个意思? “我能进去吗?” 老大爷继续闭目养神。 “您不说话,我可进去了啊。” 苏小小顿了顿,对苏二狗道,“你去前门那边等着,万一沈川从那里出来,你和他说一声我进去找他了。” 苏二狗道:“好嘞,姐!” 苏小小进了书院。 梧桐书院很大,她其实也不知沈川在哪儿。 一个穿着白色院服的学生与她擦肩而过。 她叫住对方:“这位公子,请问你看见沈川了吗?” 对方古怪地看了看她,不知是在纳闷世上竟有如此胖乎乎的姑娘,还是约莫在这胖姑娘怎么会来找沈川。 苏小小微笑:“他找我买了点东西,我来送货的。” “原来如此。”对方点了点头,朝东南方指去,“他应该去上课了,你要是送东西的话,送去那个院子吧。” “多谢。” 苏小小道了谢,迈步朝对方所指的庭院走去。 一路上,她不忘欣赏沿途的风景。 原来这就是古代的书院,没影视剧里的那版精致光鲜、条件优越,就是普普通通的屋舍。 不时有夫子讲学的声音与书生们郎朗的读书声传来,苏小小听着听着,不知不觉抵达了那座庭院。 一个下人正在扫雪,见来了个胖村姑,不由地顿住。 苏小小道:“我找沈川。” 下人深深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转身将她带进了院子。 他示意苏小小在厢房等着,自己又出去做事了。 苏小小把背篓搁在桌上,坐椅子等了一会儿,寻思着还是去问问下人,沈川何时过来。 她出屋子时,天空又飘起了雪,大片大片,鹅毛般无声落下。 “咦?刚刚那个人呢?怎么不见了?” 苏小小只得继续回厢房等着。 路过二进院的月亮门时,后排的一间屋里传来男子猛烈的咳嗽声。 “沈川,是你吗?” 她问。 咳嗽声越发严重,伴随着干呕,几乎要把肺管子咳出来的那种。 苏小小眉头一皱,快步去了那间屋子。 不是沈川。 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他正半趴在床沿上,呛咳得浑身冒汗、血液上涌,整张脸红透。 苏小小快步来到床前,将他扶坐起来,双腿垂于床下。 男子的体温偏高,苏小小掌心能感觉到一片发烫的热意,这可比卫廷那会儿高热多了。 苏小小没带急救包出来,只能用手去量他的额温。 “怕不是烧到四十度了。”苏小小解开他衣衫的扣子,俯身去听他的心口,“深吸一口气,我让你吐你再吐。” 男人的意识反应很差,根本听不懂苏小小说了什么。 苏小小蹙眉,又给他把了脉。 苏小小结合他的呼吸音、症状与脉象,初步诊断是急性肺炎。 在风寒都能要人命的古代,肺炎绝对算得上是大病了,他感染应当有几日了,没得到及时有效的治疗,导致病情加剧。 再这么下去,难保不引起胸膜炎等并发症,严重的还可能危及性命。 可是,她手里没有医治肺炎的药。 正寻思着,她忽然感觉眼前一晃。 她下意识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就看见了基地的药房—— 她正站在内科区,眼前的药柜里是一整排的抗生素与病毒唑,赫然是治疗急性肺炎的。 苏小小开始拿药。 这一次她没看见空的急救包,不过她带了小背篓。 “对了,还有苏老爹的药!” 她麻溜儿地往外科区走去,却没来得及仔细筛选,眼前又是一晃,她出了药房。 她低头看着自己匆忙中抓住的一瓶壮骨颗粒,确定自己方才真的进去了。 她又检查了自己的小背篓。 药都在。 所以,她是拿得到那些药的。 可是为什么上次进不去?是有什么特殊的触发条件吗? 还有,她没拿完就出来了,难道有时间限制? 苏小小一时也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了。 他拿出体温计给他量了体温。 看吧,就说烧到四十度了吧。 苏小小给他肌注了一剂退烧针,又给他做了抗生素的皮试。 皮试反应良好,她赶忙喂他把药吃了。 第三十一章 医治(二更) 药有点多,他又吃吃吐吐的,弄得十分狼狈。 下人进屋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不是方才在院子里的那个下人,而是男子的贴身长随。 长随神色一变,大喝一声走上前:“你干什么!放开我家公子!” 消炎药与抗病毒的药已经吃完了,苏小小正打算给他喂止咳糖浆。 在长随冲过来之前,她把最后一勺塞进了他嘴里。 而后,她闪身一避。 长随扑了个空。 没了苏小小的支撑,男子歪倒在了床铺上。 长随的脸色又是一变,顾不上去抓苏小小,转头将男子扶着躺好。 “公子!公子!” 退烧药起了疗效,男子的身上开始出汗,浑身一片黏腻。 长随更慌乱了,好端端的,怎么出汗出成了这样? “公子……公子你怎么了?公子你别吓我啊!公子——公子——” “出什么事了?” 沈院长神色匆匆地走了进来。 他刚下课,一进院子便听见长平的哀嚎。 长平正扑在男子的身上嚎啕大哭,闻言他扭头,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望向沈院长:“院长……我家公子被人害了……” 沈院长亦是勃然变色:“你家公子……被谁害了?” 长平抬手朝努力降低存在感的苏小小一指:“就是她!” “我没有。”苏小小认真地说。 长平哭诉:“我都看见了!你别想否认!我家公子方才还好好儿的……是你……你给我家公子下了毒!” 沈院长这才注意到屋子里多了一个小胖丫头,瞧衣着打扮像是哪个村里的姑娘。 他们书院虽不是衙门重地,却又不会随随便便放人入内,更别说这丫头是进了他的院子。 若真因他的疏忽导致公子出事,那他可就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你是谁?怎么进来的?”他冷声问。 苏小小摊手:“就这么进来的。” “不可能!”沈院长一口驳回,“你不是书院的学生,也不是书院的下人,守门的小厮不可能放你进来。” 苏小小道:“我是从后门进来的。” 沈院长不假思索道:“那就更不可能了!” 那个老头儿脾气比谁都臭,会无缘无故放个小村姑进书院? 沈院长厉声道:“你最好老老实实交代,否则我只能把你送去衙门了!” 长平哽咽怒吼:“你害了我家公子!你好狠的心!我家公子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加害我家公子!说!谁派你来的!” 苏小小无奈叹气:“我没害你家公子,我方才是在救他,他咳得快要喘不过气了,高热严重,不及时医治的话会很危险。不信你摸摸看,你家公子是不是退热了?” 长平顺手摸了一把自家公子的额头。 当真没那么烫了。 不对,人死了尸体也会凉的。 这个小胖子就是害了他家公子! “你别狡辩了!来人吶!把他绑起来!” “别绑!别绑!别绑!” 沈川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挡在苏小小的身前,气喘吁吁地说道,“你们听我说,自己人……自己人……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苏小小歪头看了他一眼:“哦,沈川?” 沈川回头,讪讪一笑:“苏姑娘。” 沈院长眉头紧锁:“沈川!你在干什么!” 沈川解释道:“爹!她是我让人放进来的!我和邱伯还有院子里的下人打过招呼了!” 苏小小点头,难怪方才进来得如此顺利。 长平不可置信地哽咽道:“沈公子,我家公子与你无冤无仇……” 苏小小:来了来了,这个长随嘴里的话能不能变一变的? 沈川笃定地说道:“我不会害你家公子的,苏姑娘也不会,她方才说是在救你家公子,你们相信她!她懂医术的!” 他说着,目光毫不闪躲地望进自家父亲的眼睛,“爹,记得我和你提过的,在锦记救了噎食孩子的姑娘吗?就是她!” 沈院长听了儿子的解释,脸色更冷沉了:“所以你就找了一个乡下的姑娘来为公子医治?你可还记得我的警告?简直胡闹!” “我……”沈川欲言又止。 他可没请苏姑娘来给人治病,他还没机会与苏姑娘提起这一茬儿呢。 但眼下解释这个似乎有点儿…… 沈院长沉声道:“沈川!还不快给我让开!” 门外的小厮已就位,随时准备扑上来抓住那个小胖村姑。 沈川急了:“爹,你能不能信我一次……” 沈院长双手负在背后,正色道:“我最后说一遍!让开!否则我连你一起绑去衙门!” 沈川郁闷一哼:“还说我不是你捡来的,有这么对自己亲儿子的吗?” 沈院长气得嘴角直抽。 沈川的目光不经意地朝门口一瞥:“景公子!你来啦!” 门外的小厮赶忙俯身行礼。 沈院长也下意识地扭过头去。 “苏姑娘,得罪了!” 沈川唰的抓住苏小小的手腕,带着她朝门外冲去。 “逆子!” 沈院长气坏了。 沈川拉着苏小小是拔腿就跑,只是谁也没料到,他刚跑出屋子,又惶惶然地退了回来。 在他面前,是一个身材魁梧的护卫,与一个佩着九节鞭的锦衣少年。 少年眼神冰冷,气场强大。 明明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却有着仿佛金戈铁马的凛然杀气。 就好似,他杀过人,饮过血。 沈川在看见对方的一霎,就彻底放弃抵抗了。 他满脑子只飘过一个念头。 完了,完犊子了。 他这张乌鸦嘴,真把景公子说来了。 看来今日他与苏姑娘……注定难逃一劫了。 第三十二章 精明 沈院长见到门口的锦衣少年,也着实吃了一惊。 混小子不干人事,这下真遇上了景公子。 景公子可不是个好相与的,看着年轻,做起事来毫不留情。 好在这小子没真的逃出去,希望景公子能够看在自己的份儿上,饶恕臭小子一回! “景公子——你回来得正好——公子他与人无冤无仇,偏偏有人要害公子啊——” 长平又开始号丧了。 锦衣少年的目光迅速扫过现场,在昏迷不醒的表哥身上停留了一瞬,又转头望向出现在房中的陌生人。 “还不给我撒手!” 沈院长低声呵斥。 沈川早已吓得六神无主,已经忘了自己还拽着苏小小的胖手腕。 倒是苏小小淡定地把他的手拿开。 沈院长忙道:“景公子,你听我解释,犬子他并非有意——” 话未说完,被长平哭喊着打断:“她给公子下药,快把公子药死了……是你儿子放她进来的……还说不是有意……” “这……”沈院长头皮一阵发麻。 误会大了,该怎么保全儿子啊? 恰在此刻,荣恩堂的掌柜带着另一名姓杨的大夫满头大汗地跟了过来。 他俩原是与锦衣少年一道的,可锦衣少年突然加快了步子,他俩追不上,这才落后了几步。 不过,方才那个下人说什么? 有人给贵人下药? 荣恩堂的掌柜跨过门槛,一眼认出了屋子里的小胖村姑。 “是你!” “曹掌柜,你认识她?”沈院长问。 曹掌柜看向沈院长:“她是个小骗子,上次到荣恩堂行骗,被我及时发现,轰出去了!沈院长,她怎么会在这儿啊?方才说的……给贵人下药的……不会就是她吧?” 沈院长的表情给了曹掌柜答案。 曹掌柜大拳一握,指着苏小小的鼻子道:“我知道了!难怪贵人的病总是毫无起色,敢情一直是你在暗中捣鬼!” 沈院长听了这话不乐意了。 董大夫为公子治病是前几日的事,曹掌柜此话岂不是在说这丫头来了好几次了?他们书院有这么疏忽防范吗? 又或者,是他儿子天天放这丫头过来陷害公子的吗? 沈川呵呵道:“姓曹的,你别含血喷人!你们自己医术不精,怪到苏姑娘头上作甚?苏姑娘今日才刚来!” 这一波,沈院长站自己儿子。 锦衣少年动了动步子。 他没开口,只是这么一个轻微的动作,竟然就威慑住了所有人。 屋子里瞬间鸦雀无声。 沈川壮胆瞧了他一眼,就见他朝着自己走来,沈川呼吸一滞,心提到了嗓子眼。 少年停在了他的面前。 他紧张到无法呼吸。 “你怎么会在这里?”锦衣少年问。 “我我我……”沈川结结巴巴不知如何回答。 “我来找人。”苏小小说。 沈川一怔,这才发现锦衣少年是在与他身边的苏姑娘说话。 “你给我表哥吃了什么?”锦衣少年继续开口。 “药。”苏小小回答。 “你懂医术?” “略懂一二。” “我表哥是得了何症?” “肺疾。” “你可能治?” “能。” “几成把握?” “若患者无隐疾,把握极大。” “好,你来治。” 众人大惊! 苏小小接着道:“我治病时不希望有人从旁打扰。” 尤其那个叫长平的,太聒噪了。 锦衣少年:“可。” “不许围观。” “可。” “诊金很贵。” “亦可。” 曹掌柜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景公子!你不要让人骗了!她是个骗子呀!” 沈川呵呵道:“你才是骗子呢!收了景公子那么多诊金,结果把人治得半死不活!你有什么资格说别人是骗子!” “你!”曹掌柜被噎得面红脖子粗。 他转身望向锦衣少年,“景公子,杨大夫可是我从府城请过来的名医,你确定要让一个乡下的小丫头代替他给贵人治病吗?我丑话说在前头,若是这丫头将贵人治坏了,我们荣恩堂是不会给她善后的!届时再来找我们荣恩堂也晚了!” 锦衣少年面无表情道:“白泽,送客。” “是!” 被叫做白泽的护卫冷冷地看向曹掌柜二人,“请。” “哼!”曹掌柜甩甩袖子,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沈院长张了张嘴:“景公子,此事非同小可,还望三思而后行。” 锦衣少年没接他的话,而是道:“表哥如今的状况,恐怕还要多叨扰沈院长几日。” 沈院长明白他心意已决,拱手道:“荣幸之至。” 出了屋子,沈院长皱眉看向沈川,“你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吗?景公子好像认识那个村姑。” 沈川想了想:“爹,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景公子那日也在锦记!他应当是见过苏姑娘的!” 那天的情景说起来有些惋惜,他其实并未亲眼见证苏小小救人的过程,他去对面找人了,只看到一个胖村姑从锦记出来,不多会儿景公子也出来了。 大家都在议论,说那个锦衣少年撞倒了疯马,胖村姑救了噎食的孩子。 屋内,锦衣少年对长平道:“你下去吧。” 长平不敢忤逆锦衣少年,乖乖地退下了。 锦衣少年看向苏小小:“苏姑娘?” 他听见沈川这般称呼她了。 苏小小嗯了一声,偏头看向他:“景公子?” 她也听见别人如此称呼他了。 “景弈。”他说。 “苏大丫。”她道。 有些事是阴差阳错,想避开却又仿佛冥冥之中自有注定,他犹豫不决的事情,老天爷给他做了决定。 “上次的诊金我会一并结算给你。”说的是她为他接上脱臼的胳膊一事。 苏小小没拒绝。 虽然她没放在心上,可对这些大人物来说,人情是最难还的,不如给一笔诊金,银货两讫。 “我表哥的病,就拜托你了。” “我会尽力的。” 苏小小与景弈约定了明日再来,她背着篓子离开后,景弈叫来白泽。 “查一下她的身份。” “是。” 第三十三章 翁婿(二更) 苏小小去外院找到沈川,把患者需要服用的药物交给他,并仔细叮嘱了用量与用法。 “旁人我信不过,只能拜托你了。另外,我这是祖传秘方,你记得替我保密。” “放心吧,我会的。” 沈川收好奇奇怪怪的药。 “作为回报,这些饼子送给你。”苏小小从背篓里拿出了用竹叶包好的五十个老婆饼。 “这、这么多?”沈川惊呆,“我吃不完呀!” 苏小小微笑:“吃不完可以送给你的同窗尝尝鲜,与同窗打好关系也是很有必要的嘛。” 其实,本来就是要送给书院的学生品尝的,可眼下大好卖人情的机会,何不顺水推舟呢? 她前世一直看不惯妈妈太过圆滑的商人做派,可当她从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变成食不果腹的乡下小村姑,才明白做一个不需要曲意逢迎的人……是需要资格的。 苏小小道:“书院太远了,我以后可能不会来书院摆摊。” “啊……”沈川失望。 苏小小笑了笑:“不过,若是有人想吃,可以提前预定,只要达到了十个,我免费给你们送来。” “另外,咱们也算是朋友了,看在你的面子上,但凡书院预定的,我只收九文钱一个。” 哇,不必出门就有饼子送来,还能便宜一文钱,想想真的好划算啊! 沈川一口应下:“我这就去和他们说!” “别忘了老婆饼!”苏小小提醒。 “哦,对对对!”沈川笑嘻嘻地折回来,抱起一大堆饼子,脚底生风地去了。 苏小小去了书院的正门。 看见她从里头出来,原先拦着她的小厮目瞪口呆。 “姐!” 苏二狗小跑着走过来,“见到沈川了吗?” 苏小小点头:“见到了,饼子也给他了。” “那我们可以回去了。”苏二狗说。 苏小小摇摇头:“不急,先去个地方。” 与郎中约定的三日之期已到,她得上郎中家里取订好的银针与药材。 “你知道春柳巷吗?”她问苏二狗。 “知道,距离集市不远,从这儿到春柳巷大概……三四里地?”苏二狗对数字不敏感,七八里是他自己乱估量的。 事实上,他们走了六里地不止。 苏小小迈着肥胖的小身躯,大汗淋漓。 今天的运动是做足了…… 春柳巷是一条老巷,青石板地面有不少开裂,裂缝里长了绿苔藓。 二人小心翼翼地走着,终于来到一家挂着符姓木牌的门口。 “敲门。”苏小小说。 “诶!” 苏二狗乐得被自家胖亲姐使唤,抬手叩了叩门。 “有人在吗?” 他吆喝。 半晌,门被人从里头缓缓拉开了。 “谁呀?” 一道苍老的声音不耐烦地问。 “咦?” 苏小小眨眨眼,惊讶地看向她。 她也看见了苏小小,眉心就是一跳:“今天没有梅干菜啦!” 没错,这个为他们开门的婆婆便是在集市卖干活的老妇人。 苏小小不由地感慨,镇子真小啊……一日之内遇上两个“熟人”。 “等等,你怎么知道我家的?”老妇皱眉问道。 苏小小抬头看了看墙壁上的门牌,是姓符的人家没错。 “请问,符郎中在吗?”她问道。 老妇没好气地哼道:“你找我儿子干嘛?” “娘!是有人来瞧病了吗?” 符郎中拿着一个药杵快步过来,他方才在后院捣药。 “符郎中。”苏小小与他打了招呼。 “是苏姑娘啊。”符郎中的眼神闪了闪,对自家亲娘道,“娘,外头风大,您先进屋歇着,我来接待就好。” 老妇人指了指苏小小,对儿子道:“她找你治病,你得收她双倍诊金!” 符郎中:“……” 苏小小:“……” 老妇人进屋后,符郎中将苏小小领到一边:“我娘不知道我花钱找你买金疮药的事,你别说漏嘴了。银针和药材我备好了,你稍等片刻,我马上拿给你。” -- 等药的功夫,苏小小参观了一下符家的药柜,里头的药未必十分名贵,但没有一个次品,由此可见,符郎中对药材的把控十分严格。 绝不会以次充好。 ……老婆婆卖给她的梅干菜,质量也颇为出色。 “苏姑娘,让你久等了。” 符郎中将一个包袱递到苏小小手中,“你检查一下。” 苏小小清点了药材,一味也没少。 她顿了顿,忽然开口道:“我这里有几个治疗疑难杂症的方子,你可要学?” 符郎中的眸子亮晶晶的,想到了什么,他一脸严肃:“还要买金疮药吗?” 苏小小笑了:“不必,直接送给你。” 符郎中:我怎么感觉你没好事啊…… -- 杏花村,老李头家的菜地里,钱氏正在教人种地。 教的不是别人,正是苏家恶霸苏承。 钱氏表示,她绝不是拿人手短。 她在心里发过誓的,绝不教苏胖丫种地。 来的是苏承,不是苏胖丫,可以教。 咳,绝不是她拿人手短。 “这个是大葱,这个是小香葱,这个是韭菜,你平日里吃的蒜苗就是从大葱里掐出来的。蒜苗的叶子是扁的,大葱是圆的。” 苏承望着一片绿油油,一脸懵逼。 搞啥,不都是绿的吗? “你摘点小香葱给我。”钱氏说。 苏承果断薅了一把韭菜。 钱氏:“……” 田埂上看热闹的乡亲们快笑岔气了。 苏承是村里的大恶霸,往日耀武扬威的,几时出过这种洋相? 苏承郁闷得半死,偏生还不能发作——大胖闺女让他来学,那他就得好好学。 当然,他不是独自来丢人现眼的,他还拉了个垫背的。 “女婿,你来!”他对坐在田埂上的卫廷说。 卫廷用拐杖指了指自己的伤腿:“爹,我腿脚不便。” 苏承想了想,难得没给女婿留面子:“你其实就是不会吧?” 卫廷:“……” 叫爹的代价有点儿大。 围观的乡亲们越来越多,一部分是来看翁婿俩出洋相的,另一部分是纯欣赏卫廷颜值的。 这般俊俏的小郎君,十里八乡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老苏家的菜地里,也有人注意到了卫廷。 “娘,那个人是谁?” 苏锦娘问。 方氏望了一眼,对女儿道:“小苏家的上门女婿!” 苏锦娘垂下眸子,低声道:“他长得……真好看。” 第三十四章 满足 “姐,那个郎中在屋里和你说了啥?” 回去的路上,苏二狗问苏小小。 苏小小喘气儿道:“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觉得咱们有必要找一辆牛车。” 今天走的路太多了,她的小胖腿儿已经迈不动了。 苏二狗忙道:“姐你在这儿等我,我去集市雇辆牛车来!” 只能这样了,她的小胖身躯真的经不起摧残了。 苏二狗去了集市,今日老李头没来镇上,是别村的牛车。 然后苏二狗成功把方才的话题忘了。 二人回到村子已是下午。 村口,有几个乡亲正围着古井打水,看到苏胖丫与苏二狗从村外回来,没前几日大惊小怪了。 这家子好像突然就转了性子,尤其苏胖丫,乡亲们又是碰到她去山上捡柴,又是撞见她去河边洗衣裳,还成日早出晚归的,据说是去镇上做生意了。 “我上次看见她坐老李头的牛车,给老李头车钱了!”吴家婶子说。 “我也看见了!”孙家媳妇儿说。 吴家婶子又道:“哎,你们说……咋回事儿啊?苏胖丫怎么忽然间变了个人似的?不会是鬼上身了吧?” “瞎咧咧!你见过鬼上身上成这样的?” 说话的是周氏,三十出头的妇人,有些显老,看上去像是四十。 吴家婶子:“那她怎么——” 周氏哼道:“还能怎么?招了个好夫婿呗!我要是有个那样的俏郎君,我也不好吃懒做了!” 乡亲们一阵哄笑。 笑归笑,可苏胖丫的郎君是真俊俏,让人看一眼呐,心都能酥了。 孙家媳妇儿道:“苏胖丫的命咋这好?” 周氏道:“命好有什么用?一朵鲜花插在牛粪儿上!可惜那小郎君了。” 众人深深赞同。 “我不允许你们这么说我相公。” 苏胖丫阴恻恻的小声音突然自众人身后响起,她仰天长叹。 “要是我相公是牛粪,那你们男人是啥?粪坑吗?” 所有人:“……” 成功怼哑了乡亲们的苏小小心情大好地走了。 苏锦娘挎着一个篮子走了过来。 她与大婶大娘们打了招呼,见几人一副吃了糠咽菜的难看样子,不由问道:“是出什么事了吗?” 周氏望着苏胖丫远去的小胖背影,冷冷地翻了个白眼:“苏胖丫!” “大丫怎么了?”苏锦娘问。 老苏家是有涵养的人家,苏锦娘从不像村里其他人那样喊绰号苏胖丫,都是叫大丫的。 周氏骂骂咧咧道:“听不懂人话呗,明明是牛粪,还当自己是朵花儿!也不知又使了多少银子,才买来这么个上门女婿!她也不看看自己配得上吗?” 孙家媳妇儿打趣她:“她配不上,你闺女配得上?” 乡亲们又哄笑了。 周氏在村里的名声也是不大好的,她最喜爱搬弄是非,只是女人也喜欢听是非,一边嫌弃周氏,一边又总与周氏说话。 她啐道:“呸呸呸!我闺女才多大?” 吴家婶子笑道:“十四了,可以说亲了,就怕人小郎君瞧不上你闺女!” 周氏呵呵道:“瞧不上我的,就瞧得上你家的?照我说呀,咱也别争了,放眼十里八乡,也只有锦娘才与那小郎君配得上!” 苏锦娘脸一红:“周婶子,您别说笑了,他是大丫的相公,传出去不好听。” 吴家婶子逮着了机会回嘴:“是啊,你自个儿脸皮厚,口没遮拦,别连累了锦娘!锦娘正在说亲呢!对叭,锦娘?” “……嗯。”苏锦娘含糊应了声。 -- 中午,三个小豆丁又吃了一顿苏老爹的黑暗料理,见到苏小小归来,一个个扑进她怀里,委屈得不要不要的。 “咦?爷爷呢?”她问。 “种地。”大虎说。 “爹爹,也种地。”二虎补充。 “嗯啊!”小虎没的补充。 苏小小与苏二狗没吃午饭。 “二狗,你去灶屋把火生上,我先回屋换身衣裳。” 她浑身汗湿透了。 “好嘞!” 苏二狗麻溜儿地去灶屋生火。 苏小小拉开衣柜开始翻找衣裳,找来找去,发现没几套可以穿的,不是太素就是太花,要不就勒得慌。 好不容易翻了套尺寸合适的,刚一换上,与家门口路过的苏锦娘撞衫了。 她错愕地看着苏锦娘,苏锦娘也恰巧在看她。 苏小小的脑子里自动飘过一句话——撞衫不可怕,谁丑谁尴尬。 二人谁也没说话。 苏锦娘神情冷淡地走了。 苏二狗抓着一个烤红薯来到堂屋:“姐,小吴氏送了烤红薯过来,你要不要先垫垫肚子?” 他说完,见苏小小望着门口,他也望了一眼。 “哦,是苏锦娘啊。” 苏小小纳闷:“我怎么和她穿一样的衣裳?” 苏二狗的神色一言难尽:“姐你忘了,你的衣裳全是照着苏锦娘的做的?” “呃……是吗?” 这段记忆,她没继承啊。 苏二狗哼唧道:“苏锦娘穿红色,你也穿红色,苏锦娘穿绿色,你也买绿色,就连苏锦娘走路的姿势,你都恨不能暗中模仿一百次!” 苏小小扶额:这是妥妥的东施效颦啊! 难怪方才苏锦娘看她的眼神是那样的。 苏二狗弱弱地说道:“姐,你以后别再学她了。” “我不会了。”苏小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行头。 只是也没别的衣裳穿了,这一身……先将就吧。 苏小小啃了半个红薯,去灶屋做吃的。 她将红薯切片,裹上放了葱花的咸面糊糊,丢进油锅炸至金黄,红薯的甜味与面糊的咸味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外酥里嫩,葱香油润。 面糊糊有多的,她又炸了一盘小酥肉。 三小只守在灶台旁。 苏小小一边炸,他们一边吃,小手与小嘴儿忙得油乎乎的。 对小孩子来说,这大概就是一天之中最满足的时刻。 第三十五章 种地 临近吃晚饭的时辰,地里看热闹的人渐渐散了,钱氏的大孙女与小孙子来叫她回去吃饭。 “马上了。”钱氏对两个孙儿说,又从地上拿起两个被苏承嚯嚯过的水萝卜,掐了皮递给姐弟俩。 二人一边啃萝卜,一边在地里玩耍。 二人不约而同地被坐在田埂上的卫廷吸引。 一是,没见过卫廷;二是,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小孩子的目光直白又坦诚,想多看两眼就明明白白地看了。 卫廷也不介意,大大方方任由两个小孩子打量。 小女孩儿叫秋妮,快七岁了,比较害羞乖巧;小男孩儿叫栓子,三岁,正是作天作地的年纪。 小栓子抱着卫廷的拐杖玩了起来,并趁大人不注意,拖了拐杖就跑! “你个小化生子!”钱氏脸色大变,抡起拳头朝孙子小跑过去。 小栓子拖着拐杖跑了几垄地后,一下子钻进了老苏家的菜地。 方氏帮忙把小栓子抓住,故意凶道:“你皮得很咯!再跑,把你抓去卖了!” 小栓子挣扎着从她手里跳下来,拐杖也不要了,害怕地朝钱氏跑:“奶!方奶奶要卖我!” 方氏真是好气又好笑,对气喘吁吁的钱氏喊道:“别跑了,给你送过来!” 又对女儿道,“锦娘,把拐杖送过去。” 苏锦娘拾起地上的拐杖,望了望不远处的李家菜地,方氏的意思是给钱氏送去,毕竟是钱氏的孙子捣的乱,当由她负责追回。 可也不知怎的,苏锦娘一眼看见的是田埂上的小郎君。 小郎君穿着普通村民的衣裳,是毫不起眼的料子,然而他坐在那里,身姿挺拔,双腿修长,散发着一股安静而又特别的气场。 他五官精致、侧颜完美,苏锦娘不曾见过如此好看的男人。 就不知道为何要用拐杖。 “愣着干啥?去呀!”方氏催促。 苏锦娘默默拿着拐杖去了老李家的菜地,却不是交到钱氏手中,而是直接还给了卫廷。 “多谢。” 卫廷道了谢。 富有磁性的嗓音,带着几分与生俱来的凉薄与疏离。 一阵微风拂过,吹动他身上的气息。 他身上没有乡下泥腿子的汗臭味,只有一股淡淡的药香。 是受伤了吗? 苏锦娘不动声色地睨了一眼他的腿。 “锦娘啊!”钱氏教训完小孙子,笑呵呵地开了口,“在说亲了吧?我瞅提亲的人快把你们老苏家的门槛踏破了!” 这是大实话,苏锦娘是十里八乡最漂亮、名声最好的姑娘,没有哪个男人不想把她娶回家的。 苏锦娘莫名的有些局促:“还、还没呢。” 钱氏就道:“大丫与你同岁,都成亲了!” 苏胖丫与苏锦娘同姓又同岁,一个是小苏家的,一个是老苏家的,少不得被人拿来做比较。 只不过,从小到大,苏胖丫就没赢过。 村里的小伙伴也只愿意与苏锦娘玩,苏胖丫向来只有羡慕嫉妒的份儿上。 后来苏胖丫就开始模仿苏锦娘,可惜又胖又丑,学得四不像。 钱氏拉过苏锦娘的手,小声道:“你放心,苏胖丫那样的都能找个俊郎君,你的只会更好!” 苏锦娘不着痕迹地看了眼田埂上玉树临风的男人,没有说话。 …… 夕阳西下,苏承结束了今日份的种地学习。 看着被苏承糟蹋得不成样子的菜地,钱氏气得那叫一个吹胡子瞪眼! 苏承轻咳一声:“我明日再来。” 钱氏汗毛一炸! 还来?! -- 翁婿二人回了家。 苏大丫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一边啃烤玉米棒子,一边欣赏三个小豆丁戳蚂蚁窝。 苏二狗去担水了。 “闺女!我回来啦!” 苏承一见到大胖闺女,被绿叶子折磨了一下午的阴霾瞬间一扫而空。 “爹。”苏小小打了招呼。 “爷爷!”三小只也特别乖地叫了人。 “诶!”苏承笑容满面地走过去,在三人面前蹲下,“玩啥呢?” “蚂蚁。”大虎说。 “大丫!”苏承扭头看向苏小小,“扶女婿一把!” 苏小小不咸不淡地扫了某人一眼:“他有手有脚,干嘛扶他?” “大丫!”苏承严肃脸。 在对待女婿的问题上,苏承总是格外有原则。 苏小小不情不愿地走向卫廷,撇了撇小嘴儿,伸出两根胖手指,虚虚一捏。 卫廷瞧她这副嫌弃的小样儿,唇角一勾,整个人往她的手臂压了过来。 苏小小猝不及防,差点儿被他压倒! “卫廷!”她厉声道。 卫廷深吸一口气,一脸惆怅地望向苏承:“爹,大丫凶我。” 苏小小:“……” 苏承沉下脸来:“大丫,不能欺负女婿!” 苏小小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学会告黑状了是吧? 苏小小莞尔一笑:“你尽管压,压坏了算我的,只是别再像上次那样被闷晕了就好。” 说罢,她不忘挺起自己的小胸脯。 来呀,互相伤害呀! 卫廷成功想起了自己在某人怀里闷晕的经历,神色顿时一僵。 “呵!”苏小小扬起胜利的小脑袋,十分贴心地将面红耳赤的卫廷扶进了屋。 …… 晚饭是椒香小酥肉、卤猪肝、爆汁炸蛋冒肥肠、清炒大白菜与凉拌萝卜丝。 荤素搭配,补铁补血,营养丰富。 不管卫廷与苏小小掐得多么厉害,却也不得不承认,苏小小的厨艺是一绝。 许多他从前压根儿不碰的菜,有时候吃着吃着,居然会停不下来。 苏二狗干完最后一口饭:“姐,咱们明天吃什么?” 苏小小想了想:“猪脑花?” 卫廷:“!!!” 夜里。 苏小小过来给卫廷拆线。 伤口愈合得非常漂亮,只有浅浅的一条线。 卫廷原先也缝合过的,可没她缝合得这么完美。 当然了,他是男人,身上留不留疤的,他不在乎。 他只是单纯疑惑,一个乡下的丫头何来如此精湛的医术? 苏小小:“那个……” “屋顶有人!” 卫廷一手捂住她的嘴,另一手打出一道掌风,灭了桌上的蜡烛。 屋子里陷入黑暗。 苏小小蹲在地上,以一个极为诡异的姿势趴在他双腿间。 第三十六章 合作 苏小小觉得,这姿势怪不对劲的。 左右都是他的大长腿,往前…… 不能往前。 她想后仰,卫廷以为她是稳不住身形要摔倒,好心地拉住了她。 苏小小:“……” 苏小小只能原地蹲着了。 卫廷的注意力主要用来警惕屋顶上的不速之客,一时间没察觉到二人的尴尬姿势。 他第一反应,对方是冲着他与孩子来的。 孩子此刻正在后院与苏二狗疯玩,满院子都是一大三小的笑声。 他做好了今晚要杀人的准备,令他意外的是,屋顶上的不速之客并没有任何出手的迹象。 他也没从对方的气息里感受到什么恶意。 对方只是在屋顶上停留了片刻,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要说对方是孤身一人,忌惮他所以不出手,这种可能性不大。 孩子就在对方的眼皮子底下,对方若真去抓孩子,他根本来不及施救。 所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个人是谁? 是冲着他来的吗? 苏小小的小胖jio蹲麻了。 她实在难受,抓着卫廷的手臂,借力站了起来。 恰在此刻,卫廷低头问她:“会不会是冲着你——” 来字尚未出口,他的唇角碰上了苏小小的额头。 “你亲我?” 苏小小睁大眸子。 卫廷面不改色地说:“你撞上来的,分明是你占我便宜。” 苏小小挺直腰杆儿,叉着小胖腰:“我腿麻了我站起来也不行啊,谁让你突然低头的?” 卫廷死不承认是自己的锅:“就是你占我便宜,你轻薄我。” 苏小小一口小银牙咬得咯咯作响。 “我轻薄你是吧?” 她气笑了。 卫廷冷冷一哼。 苏小小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她眯了眯眼,忽然俯下身来,将他壁咚在床头,在他脸上飞速亲了一口! “这才是轻薄!” 她威武霸气地说! 卫廷僵住。 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不对劲。 苏小小感觉自己的后脑勺凉飕飕的,她眨了眨眼,缓缓回过头。 只见苏老爹、苏二狗、小吴氏以及三个小豆丁目瞪口呆地站在门口。 苏小小:“……” …… 这一波是解释不清楚了。 苏小小不动声色地直起身,装模作样地理了理卫廷的衣襟:“都说了你伤还没好,让你悠着点儿。” 卫廷:“……” 所有人:“……” 该悠着的难道不是你吗? 苏小小轻咳一声,在众人一言难尽的注视下,雄赳赳地回了屋! 关上房门,她一头栽倒在床铺上,拿枕头蒙住头! 啊啊啊!丢死人了! 这一晚,三小只又抱着枕头来了东屋。 “二狗,你褥子不是晒干了吗?”苏小小问堂屋里的苏二狗。 苏二狗幽怨地说道:“他们又在爹的床上尿了!” “你们是不是故意的?”苏小小严肃地问。 三小只萌萌哒摇头。 苏小小将信将疑地把三小只挨个拎进了被窝。 -- 翌日天不亮,小吴氏照旧过来给苏小小帮忙。 她搂起袖子洗梅干菜时,苏小小眼尖儿地发现了她手臂上的伤痕。 “你婆婆打的?” 苏小小这次不打算当作没看见。 小吴氏搓了一把梅干菜,有些犹豫,但仍是说了:“就……昨天早上的事。” 大吴氏骂小吴氏拿鸡蛋回娘家,拿小吴氏的两个闺女撒气,小吴氏替闺女挡了几下。 记忆中,这不是小吴氏第一次挨打,只不过,小吴氏从不在外抱怨,苏小小是因为住隔壁,总能听到打骂的动静。 苏小小没着急问她日后可有别的打算,而是道:“你以后能天天过来吗?” 小吴氏点头。 两家住隔壁,她又不出远门,天天过来不成问题。 苏小小把面团拿出来:“工钱我按月结给你。” 吴氏忙道:“不要工钱的!” 苏小小好小地说道:“哪有雇人干活儿不给工钱的?我又不是周扒皮。” “周……什么皮?”小吴氏没听明白。 苏小小道:“你每天早上过来帮我做吃的,这很辛苦,日后若是生意做大了,会更辛苦。另外,三个孩子也得时不时拜托你照看。你自己原本就有两个孩子,因此也不是一份轻松的活计。” 小吴氏说道:“没事的,梅子也能帮我看一看。” 梅子是小吴氏的大闺女,今年八岁,很是乖巧懂事。 三个小豆丁在村儿里满处跑,就是梅子一直跟着的。 “而且……大虎他们……还挺好带的。” 这不是瞎话,三个孩子的危机意识很强,从不往危险的地方去,也不会离开小吴氏或梅子的视线。 不哭闹,不尿裤子,饿了渴了都会说,想方便了也会说。 虽然时常整哭村里的孩子,却从不欺负梅子和她妹妹。 “不论大虎他们好不好带,工钱不能少你的。”苏小小对小吴氏道,“暂时一天二十个铜板,日后效益提升了,再给你加工钱。” 小吴氏惊呆了。 “二、二十个铜板?” 一天? 一月下来就是半两多了呀! 她、她比刘平还挣的多了! 不止工钱,苏大丫每日做的饼子与卤菜也给她留一份,若是去镇上买,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不用这么多……” “你要是觉得我给的多,就好好做事。” …… 因为要去集市,苏小小今日出门更早了些,到那儿时罗大壮刚出摊,还没将肉挂好。 “这么早啊。”罗大壮说。 “昨天卖得怎么样?”苏小小问。 “给。”全卖光了。 十斤卤大肉,二十斤卤肋排,分别三十文一斤与四十文一斤。 他听到她的定价时以为她疯了,这就是个小镇啊,她当是府城吗? 结果真给卖完了。 “试吃了一斤卤肉。”他说。 表示自己绝不是故意克扣铜板。 总共卖了一两银子七十文,罗大壮提两成,到苏小小手里的是八百五十文。 肉的成本是三百文,人工与卤料等各项成本满打满算不超过五十文。 这么一看,净利润有半两银子呢。 “看来合作很愉快嘛。” 她微笑,收回了昨天的坛子,又将三个新的坛子放在他的摊位上。 第三十七章 配方 “你称一下,十斤肥肠,十斤大肉,七斤猪头肉,十斤卤猪肘。” 自从被渣确凿后,罗大壮冷静了许多,他把卤肉一一过了秤,比苏小小说的略冒一点。 苏二狗拍着胸脯道:“我们是绝不会缺斤少两的!” “你们打算卖什么价?”罗大壮问。 “大肉三十文,其余的全部四十文一斤。” 罗大壮吃惊:“不是吧?猪下水你也卖这么贵?” 苏小小道:“物以稀为贵,我的配方与味道,值这个价!” “好吧,卖不出去你别怪我。” 这么贵的猪下水,有人买才怪了。 锦记。 孙掌柜今日也早早地来了,此刻正与几位厨师在隔间里试吃新出炉的点心。 “怎么样?”孙掌柜问。 几个厨师面面相觑,摇头。 味道不对。 “太甜了。”一个姓李的厨子说。 他是锦记的资深厨子了,干了有十来年,按说厨艺是不赖的。 “怎么又甜了呢?”孙掌柜皱眉,“方才那锅淡了,这锅又甜了,就……就整不对了是吧?” 李厨子道:“能尝出她是用了哪些食材,可就是做不出老婆饼的味道来。” 一旁的王厨子道:“火候和食材的配比也很重要,有时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咱们锦记的点心不也一直被人争相效仿,但是也做不出咱们这样的口感吗?” 余下众人纷纷点头。 孙掌柜没好气地说道:“现在问题是,有人做出来了!还做得比锦记好吃!你们是没听见客人们怎么评价的吗?” “她应当不是模仿咱们的酥饼做的……” 一个新来的厨子弱弱地说。 “怎么就不是了!”孙掌柜瞪了他一眼。 新厨子不敢吭声了。 “她一定是把咱们的配方改良了。”另一个姓刘的厨子说。 孙掌柜冷声道:“她会改良,你们就不会了吗?几个大男人,还干不过一个小村姑,传出去,咱们锦记的脸往那儿搁?” 锦记到底是老字号,要说老婆饼的影响太大影响不至于,毕竟小胖村姑一天只卖那么些个。 可要说完全没影响也不是,他不止一次听见客人议论他们的酥饼不如老婆饼好吃了。 这是奇耻大辱! “要不……咱们把她撵走?”刘厨子提议。 “你当我不想撵吗?”孙掌柜翻了个白眼道。 “她救过咱们锦记的客人,现在出去把她撵了,你让客人怎么想?何况她又没摆在锦记正门口,没挡道也没影响客人,找啥由头去撵?” 孙掌柜此人奸诈是奸诈了些,到底是有点儿生意头脑的,知道铺子形象的重要性,决不能干砸了自己口碑的事儿。 “你们继续琢磨配方,我再想想。” -- 锦记的门口像往常那样排着长龙,但很快,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苏小小的老婆饼一摆出来,不少在锦记排队的客人,集体挪到了她的面前。 于是她这里,也排起了一个小小的长龙。 与锦记自然是无法相提并论的,可对于一个胆敢在锦记门口卖点心的小贩来说,已是难得一见的旷世奇观。 “姑娘!今天还有栗子的吗?昨儿没吃着!” 队伍中的一个青年探出脑袋问。 “有的。”苏小小笑着说。 小吴氏回了一趟娘家,把苏小小给的铜板塞给了她娘,她娘知道她在婆家日子不好过,说什么也不肯要,只是拗不过小吴氏,就让小吴氏把家里的板栗带回来了。 “我也想吃板栗的!”一个小男童说。 “买,奶给你买!”一个大娘宠溺地说,说罢,想到什么,又问苏小小,“不会到我们就卖完了吧?” 苏小小和颜悦色地道:“今天做了四十个板栗的。” 红豆二十、绿豆二十、梅干菜二十。 依旧是一百个。 祖孙二人如愿以偿地买到了板栗馅儿的。 板栗馅儿的酥饼是很考验厨艺的,别看它原本自带甜味,可不放糖也不行,放多了又容易盖住自身的味道,使其吃起来与别的甜口馅儿差别不大。 苏小小把握得恰到好处,完美保留了板栗的香气与甜软,吃起来粉粉的、糯糯的,带着一丝酥皮的油润,甜而不腻。 “奶,好吃!”小男童说。 其余客人也对板栗馅儿的老婆饼赞不绝口。 一百个又很快卖完了。 苏二狗嘟哝道:“姐,我……” 他还没吃播几个呢! 苏小小笑得不行:“给你带了。” 今天还有别的任务,中午赶不回去做饭,她给自己和二狗带了吃的,也给苏老爹他们留了。 苏二狗开始在他姐的背篓里扒拉。 这种感觉……有点幸福是怎么回事? 从前一直是苏二狗让着姐姐,让人忘了他也是个需要人疼的孩子。 苏二狗成功找出了一碗老婆饼。 “姐,你也吃。” “我减肥,你吃吧。” “哦。” 苏二狗把饼子塞进了嘴里。 收拾完东西,苏小小打算离开了。 就在此时,孙掌柜优哉游哉地走了过来。 他双手背在身后,一副闲庭信步的样子:“卖完了啊?” 苏小小确定他是在和自己说话,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卖完了。” 孙掌柜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你们……总在锦记附近卖东西,是不是有点儿抢生意啊?” 苏小小道:“要是我们两个乡下人也能抢走你们锦记的生意,那你们锦记的生意未免也太好抢了。” 这就打脸了不是? 孙掌柜咳嗽了几声:“我看你一小姑娘,年纪轻轻,带着弟弟谋生不容易,再往后天气越发冷了,你们下大雪也出摊不成?这样,不如你把饼子卖给锦记。” “哦?”苏小小似是有点意外地看着他。 孙掌柜扬起下巴道:“你卖十文钱一个,可我瞧你那饼子也就值个三两文,锦记出五文,每日二百个!” 苏小小拉着苏二狗,头也不回地走了。 孙掌柜:“……” 他是被个丫头无视了?! 他气得跺脚。 “六文!六文总行了吧?” “七、七文!不能再多了!” “哎——你总不能卖十文吧?” 人越走越远。 孙掌柜把心一横! “要不你开个价!卖配方也成!” 第三十八章 生意 苏小小没理他。 姐弟二人去了书院。 这一次,二人依旧走的后门。 守门的也依旧那个老大爷。 不过今日,他并未轻松放行,而是瞅了眼苏二狗手里啃了一半的饼子,慢悠悠地说:“给我一个。” 苏二狗:“……” -- 苏二狗不知他姐是来给人治病的,还当他们是来做书院生意的。 “不过姐,咱们的饼子卖完了呀!就……就剩碗里这些了。” 还被他吃了一半了,刚刚又给了老爷爷俩。 说好一个的,老头儿拿了俩! 不讲武德! “今天不卖,我们先找沈川拿预定的清单,再照着清单做好了明天送过来。”苏小小解释得很详细,不因苏二狗不懂便有所敷衍。 “原来如此!”苏二狗恍然大悟。 “这样的话,咱们就不用等在这里卖了,姐!你怎么想到的?” 苏小小唔了一声:“就这么想到的,可能……我聪明?” 苏二狗:“……” 二人去了沈院长的庭院,下人早已得令对这个小胖村姑放行。 “他是……”下人看向苏二狗。 “我弟弟。”苏小小说。 “啊,请进。”下人客气地将二人请去了一间雅致的厢房。 沈家不算有钱勋贵,可毕竟开着书院,在镇上也算大户人家。 里头一桌一椅,一案一书,皆十分讲究。 寻常乡下人第一次来这里,多少有点儿不自在。 苏小小打算让弟弟放宽心,不必拘束,一转头,就瞧见苏二狗已经大喇喇地摊在椅子上睡着了。 苏小小:“……” 苏小小去了那位病人的厢房,就在隔壁。 景弈也在。 他刚给表哥擦了汗。 有汗,说明身上的高热在退。 “你来了。”他说,“我表哥的高热反反复复,为什么会这样?” 苏小小说道:“反复高热三五天都是正常的,他昨晚和今早可进食了?” 景弈点头:“吃了一点白粥。” 这么看还是有好转的,至少能吃进去东西了。 荣恩堂的大夫治了几日不见起色,她一来就—— 景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想起昨夜白泽的禀报:“是杏花村的小丫头,姓苏,家里有爹、一个弟弟,和三个孩子,三个孩子管她爹叫爷爷,管她弟弟叫舅舅,应当就是她儿子。” 三个孩子,她才多大?! “她相公——” “在房里没出来。” 左不过是个乡下汉子,白泽就没继续守着了。 “你师承何处?”景弈问。 苏小小叹气:“我师父很低调,一般不让我说,不过若是你执意想知道,我也可以勉为其难告诉你。我师父姓符,住在春柳巷。” 白泽的确说,她昨日离开书院后去了春柳巷的一户符姓郎中家里。 符。 会是当年的符太医吗? 不对,符太医早已去世多年,年纪也与那位郎中对不上。 “怎么?你不信?”苏小小问。 景弈淡道:“没有,只是觉得鲜少有大夫愿意收女弟子。” 苏小小摊手:“那还不是因为我天赋异禀、根骨奇佳?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 根骨奇佳……景弈看着她的小胖身子,嘴角抽了抽。 苏小小道:“我要开始为患者治疗了,劳驾在屋外等候?” 景弈转身出了屋子,为她合上房门。 苏小小状似不经意地说道:“对了,以后想知道什么,可以直接问我,不必让人鬼鬼祟祟地去爬我家的屋顶。” 景弈大拳一握。 以白泽的轻功……居然被一个小村姑发现了? 苏小小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 很好,昨晚果然是他干的。 苏小小面无表情地走过去,当着他的面,唰的插上了门栓! 景弈:“……” 苏小小从小背篓里拿出急救包,方才苏二狗翻到这个了,不过他没打开包袱。 她拿出听诊器,听了对方的心跳与呼吸音,改善不算太大。 “看来吃药的效果太慢了。” 苏小小决定为他输液。 她给他系压脉管时,他醒了。 他迷茫儿又错愕地看向苏小小。 苏小小轻声道:“我是景公子请来的大夫,我在为你医治,可能有点疼痛,你稍微忍耐一下。” 对方点点头,乖乖的没动。 大夫最喜欢听话的患者了。 “你放心,我会很轻的。” 然后,她扎漏针了…… 这副身体没有前世的肌肉记忆,小胖手指按照脑子里的力道扎下去,果断扎过头。 苏小小悻悻地看着他:“那个,我可能得再扎一次。” 对方虚弱而温柔地笑了笑,示意苏小小自己没事。 苏小小第三针总算扎对了。 …… 景弈一直默默守在廊下。 长平被勒令不许靠近,远远地站在院子里,一边幽怨地看看景弈,一边担忧地瞅瞅紧闭的房门。 景公子也真是的,公子是何等身份,竟让个小村姑为公子医治? 真治出毛病来,看景公子回京了如何交代! 患者的精神状态不佳,输液没一会儿又睡了过去。 中途苏小小出来过两次,主要是看苏二狗有没有着凉。 景弈让下人端了炭盆进屋。 苏小小最后一次出来是一个时辰之后。 沈川下课回来了,他一眼瞧见廊下的苏小小。 “咦,苏姑娘,你来啦!”他笑着打了招呼。 见到一旁的少年,他笑容敛了敛,拱手道:“景公子。” 景弈淡淡颔首。 沈川看看苏小小,又看看景弈,明显有话单独与苏小小说。 景弈面无表情地进了表哥的屋子。 沈川再次笑容满面,拿出一张纸条递给她:“苏姑娘,昨天大家尝了你的饼子后,都说好吃!一共二十三人预定,具体定多少全写在清单上了!本来应该更多的,我怕你做不过来!” 苏小小道:“让你费心了。” 沈川考虑得很周到,如果数量太多,以她目前的人手的确有些忙不过来。 沈川道:“我自己也得了方便嘛!再也不用大老远去锦记排队了!话说回来,你只卖老婆饼吗?有没有别的点心?” “有的。”苏小小说。 沈川拍了拍手中的折扇:“太好了,老婆饼好吃是好吃,可如果一直一直吃,我也担心他们会吃腻。” 是你自己想吃叭! 苏小小发现这个书院的少公子,根本就是个吃货嘛。 “对了,患者那边,有一种药不用吃了,其余的你继续帮忙喂一下。” -- 交代完沈川后,苏小小叫醒睡得口水横流的苏二狗,一道出了书院。 谁曾想,居然在书院门口遇见一个熟人。 第三十九章 翁婿 苏小小第一眼没认出来,只隐约觉得眼熟,她没往心里去,带着迷迷糊糊还在醒瞌睡的苏二狗与对方擦肩而过。 对方大概是没料到自己会被姐弟二人如此忽视,他皱了下眉,说道:“苏大丫!苏二狗!” 咦? 能叫出他俩的名字,真认识? 苏小小停下脚步,扭头看向他:“你谁呀?” 苏二狗揉了揉眼,定睛一瞧,身子僵住:“大表哥?” 苏老爹是孤儿,没有姊妹,能被叫做大表哥的只有陈家的那位秀才了。 叫什么来着? 浩哥儿?远哥儿? 不怪苏小小记不清了,实在是原主与这位大表哥没多少交集,即使偶尔碰上了,大表哥也几乎不和原主说话的。 陈浩远一脸不悦地看着二人:“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苏二狗张了张嘴,不待他开口,陈浩远的目光落回了苏小小的脸上,带着几分不加掩饰的嫌弃与不善。 “你来找我的?”他问道。 这人在说啥? 苏小小满脸茫然地看向一旁的苏二狗,表示自己听不懂这位大表哥唱的是哪一出。 “我和他很熟吗?”她小声问。 苏二狗用手挡住嘴,压低音量道:“你从前喜欢过大表哥,你忘了?你还给他送过荷包,大表哥没要。” “我喜欢的不是何童生吗?” “何童生是后来的。” 苏小小:“……” 姐弟俩窃窃私语,陈浩远眉头皱得更紧。 苏小小暗暗拽紧小胖拳头。 ——原主到底看上过多少个啊?还有这记忆零零散散的,真是有些不方便啊。 陈浩远冷淡地说道:“你与何童生的事,我听说了。” 他话中有话,苏小小古怪地看了他半晌才总算明白他含沙射影了什么。 他以为她是嫁不了何童生,所以又来招惹他。 等等,陈丰与黄氏回村后没告诉他自己有了卫廷这样的俏郎君吗? 纵然陈浩远是秀才,又生得眉清目秀,但与卫廷比还是太不够看了好么? 苏小小看了一眼他手里的包袱,心下了然。 陈浩远住书院,一旬才放一天假,他今天放假,还不知陈丰两口子上苏家作妖的事。 苏小小呵呵道:“谁说我是来找你的?” 古代的读书人都这么清高吗?何童生是,陈浩远也是,一个个鼻孔恨不能朝到天上去! 陈浩远清高地说道:“你最好不是!还有,书院不是你们这种人该来的地方,好生在乡下种你们的地,没事别出来丢人现眼!” “我们哪种人了?”苏二狗不乐意了。 自打苏小小与陈家撕破脸后,他对陈家似乎也没原先那么忌惮了。 “哪种人你们自己心里清楚。”陈浩远掸了掸一尘不染的衣袖。 那意思很明显——两个地里刨食的泥腿子、没个正行的恶霸,仔细脏了读书人的圣地! “我言尽于此,你们好自为之!” 说罢,陈浩远甩袖离开了。 苏二狗望着他的背影,挠头嘀咕:“姐,我怎么突然有点儿想揍他?” 苏小小:“那你去揍?” 苏二狗怂哒哒:“……我不敢。” 上次舅舅、舅母来家里的事儿,隔日他与爹说了,爹听完后一句话也没讲,只是默默回了屋。 他把不准爹对陈家人的态度。 “走了。”苏小小道。 “姐,你不生气啊?”苏二狗快步跟上。 苏小小风轻云淡地说道:“有什么好生气的?他说我们是哪种人,我们就是哪种人吗?你现在还小,以后会遇到很多这样的人,个个计较,你计较不过来。除非他动了你的蛋糕,否则不要自我内耗。” 什么糕?什么号? 苏二狗挠头:“姐,你是要做新点心了吗?是不是二狗饼?” 苏小小:“……” 苏小小不理他了,苏二狗却自己把原先的话题接上了:“姐,你一开始看上何童生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因为何童生也是读书人,你心里……其实还是惦记着大表哥的。” 苏小小道:“我现在不惦记了,所以他怎么看我,我一点儿也不在乎。” 她只惦记银子,多多多多的银子! 苏二狗认真点头:“也是,你现在有姐夫了!姐夫可比他俩好看多了!” 被陈浩远那样贴标签儿也内心毫无波的澜苏小小,仅仅是听到卫廷的名字便黑着脸拽紧了小拳拳! 怎么又是那家伙? 好气哦! -- 卫廷今日又被苏老爹拉着去和钱氏学种地了。 他的伤口拆线了,不过依旧不用太过用力,主力仍是苏老爹。 看着又一次被霍霍得不成样子的菜地,钱氏气得是拽紧拳头、浑身发抖! 苏老爹悻悻地摸了摸鼻子:“是你让我摘的嘛……” 钱氏咬牙:“你那是摘吗?是拔!” 连根拔起的那种! 苏老爹嘀咕道:“你说可以拔的……” “大葱是可以拔!谁让你把蒜苗也拔了?!” 钱氏气得心口疼! 苍天呐,大地啊,让这家伙来讹她吧!别找她学种地了! 讹钱只讹几个铜板,学种地要祸祸她半亩田呀! “你来!” 钱氏气急败坏地对卫廷说。 卫廷叹一口气,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过去。 今日围观的乡亲比昨日更多,甚至连隔壁村的都来了。 来看苏恶霸种地,也来看苏恶霸家的小郎君。 “钱大娘,您先喝口水。”卫廷借花献佛,把钱氏自个儿篮子里的一碗水端给她。 钱氏接过碗喝了一口,心气儿顺了些。 她指着地上的几样绿植,问卫廷道:“这些都是什么,还认得吗?” “大葱、蒜苗、韭菜、小葱、萝卜菜、芫荽。”卫廷从左到右,一一报出名来。 “嗯。”钱氏很满意。 她瞪了苏承一眼,道:“还是年轻人脑子灵光,一教就会!不像某些人,一百遍了还分不清大葱和蒜苗!” 苏恶霸又出洋相啦! 乡亲们真的要笑笑笑笑死了! 苏承眼珠子滴溜一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唰唰唰地将几样菜调换了位置。 他挑眉看向卫廷:“现在,还认识吗?” 卫廷:“……” 本是好翁婿,相歼何太急? 第四十章 亲密 另一边的镇上,苏小小想了想与景弈的谈话,不放心,又去了一趟春柳巷。 符大娘见到她,鼻孔恨不能怼到天上去:“你怎么又来啦!” 苏小小撇嘴儿:“反正不是找你买梅干菜。” 符大娘:“……”好气哦! 符郎中出来了:“娘——” 符大娘气呼呼地说道:“让你收她双倍诊金,你收了吗?” 符郎中讪讪道:“收……收……了……” 她做徒弟。 名义上的徒弟。 后面这句他就不敢说了。 “哼!”符大娘以为自己敲诈苏小小成功,很是得意地进屋了! “姐,我想去茅房。”苏二狗尿急。 “茅房在那边。”符郎中给指了路。 苏二狗去茅房后,苏小小问了锦衣少年的事。 符郎中道:“是有人来过,一个带着剑的年轻人。” 白泽,景弈的护卫。 苏小小沉吟片刻,问道:“他是不是向你打听我了?” 符郎中道:“没错。他问我,你是我什么人?我说你是我徒弟,又问他是谁,他就走了。” 她就猜到景弈会调查她,幸亏自己提前做了准备,不然这一身医术怕是解释不明白。 接下来她以为符郎中会问她究竟怎么一回事,她到底是谁、师承何处、为何会有人在调查她。 哪知符郎中似乎毫不关心,只是郑重叮嘱道:“你可千万别告诉我娘,符家的医术传男不传女,若知我收了个女徒弟……就算只是挂名的,她也一定会气到跳脚的。” 苏小小摸了摸下巴:“唔,忽然有点想告诉她了呢。” 符郎中:“……” -- 姐弟与翁婿差不多时辰到家的。 大家都结束了一日的劳作,辛勤并快乐着。 ——钱氏不快乐。 她快被折磨死了。 苏承笑容满面:“闺女!我回来啦!女婿也回来了!” 回到家,又是相亲相爱的好翁婿啦! 三小只跟着梅子、牛蛋去村里玩了,苏二狗去喊他们回家吃饭。 苏小小进灶屋将苏老爹的中药煨上,等药的功夫又把从药房里拿到的壮骨颗粒拿去了苏老爹的屋。 “这是啥?”苏老爹问。 苏小小道:“壮骨药。” “长、长这样。”苏老爹没见过这么奇怪的药,“花了不少银子吧?” “碰上一个好郎中,便宜卖给我了。”苏小小说着,将一个钱袋递给他,“最近几日做生意挣了点,这些你先拿着。” 苏老爹拒绝:“我不要,你拿去花!” 苏小小轻声道:“我手里有,二狗那边也给了。虽然不是很多,但只要我们努力做生意,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苏老爹的喉头又一次胀痛了。 他握住女儿的手,用极大的意志力忍住落泪的冲动,哽咽地说:“你放心……爹也会好好学种地的……” 李家。 正端碗吃饭的钱氏莫名打了个哆嗦—— -- 苏小小暂时没给苏老爹针灸,还不到时候。 她回屋拿出了沈川交给她的清单,打算看看究竟定了多少个,也好决定今晚究竟发多少面团。 可当她手里的白纸黑字时,表情一下子僵硬了。 她不识字! 确切的说,是不认识这个朝代的文字! 并且,古文字是竖着写的,从上到下,从右到左,没有标点符号,猜都不好猜! 草率了! 早知道该让沈川念念的! 苏小胖子暴躁抓头! 就在她内心无比抓狂之际,一转头,瞥见了坐在门口优哉游哉晒夕阳的卫廷。 苏小小眸子一亮,大步流星地走过去:“卫廷,你识字吗?” 卫廷坐在椅子上,闻言淡淡抬眸。 夕阳的余晖落进他深邃如泊的眸中,折射出琉璃般夺目的波光。 苏小小咽了咽口水。 完了,这副身体的花痴毛病又犯了。 她忙撇过脸,高冷地说:“问你话呢。” 卫廷看着她的后脑勺,不咸不淡地说道:“认识。” “当真?”苏小小转过脸来,眸子亮晶晶地看着他,“那你帮我念念上面的字!” “你不识字?”卫廷很意外。 懂医术的人多少是识一点字的,除了一些只懂几个土方子的赤脚郎中,但很显然,她的医术比赤脚郎中厉害多了。 “乡下人不识字有什么可奇怪的嘛?你念不念?”苏小小抖了抖手里的清单。 卫廷似笑非笑地问道:“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苏小小银牙一咬。 卫廷靠上椅背,拿腔拿调地说道:“看来你也不是很想让我念,那算了。” 苏小小气鼓鼓地瞪着他,深呼吸,微微一笑:“相公,你去地里干了一整天的活儿,辛苦了。口渴不渴?肚子饿不饿?我帮你倒杯水喝呀!” 她麻溜儿地倒了杯茶来。 “略凉。”卫廷说。 “等着!”苏小小进屋换了杯热水。 “寡淡。”卫廷又说。 “好嘞!”苏小小又端去加了点儿茶叶。 家里日子苦,喝的茶叶是陈茶,粗糙,口感也涩。 卫廷喝了一口就不想再喝了。 “相公,你累不累?我帮你捏捏肩啊!” 苏小小绕到他身后,伸出一双肉乎乎的小胖手,开始为他按摩肩颈。 卫廷十分享受某人卖力讨好的小样子。 只不过—— 某人的手起先的确十分规矩,可按着按着,就往不可描述的方向去了。 卫廷浑身一紧:“拿来!” 苏小小冷笑:小样,治不了你了! 卫廷的腰上有块痒痒肉,她早发现了。 卫廷指着清单上的字,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给她。 苏小小听得认真,不自觉在他背后缓缓俯下身,想记住他念的那些字。 少女温热的呼吸不经意地落在他耳畔,卫廷的声音顿了顿。 “怎么不念了?”苏小小说。 卫廷继续念。 寒风很冷,他很热。 - 苏锦娘打不远处路过时,看到的就是二人在夕阳下暧昧而亲密的一幕。 “念完了。” 卫廷冷冰冰地说。 苏小小趴在椅子上,歪头,笑嘻嘻地看着他完美的侧颜:“相公你真厉害!” 卫廷神色镇定,语气嫌弃:“用你说。” “不说就不说!”反正也念完了! 苏小小唰的抓过清单,起身往屋里去。 卫廷正色道:“茶水凉了。” 苏小小气场全开,头也不回:“自己倒!” 卫廷:“……!!” 第四十一章 杀人 三小只玩疯了,不和苏二狗回来,苏二狗开启了捉小孩模式,三小只跑得飕飕的! 苏二狗只有两只手,刚抓了大虎、二虎,小虎溜了。 把小虎捉回来,大虎跑了。 等将大虎夹在胳膊下时,二虎又吐着舌头,略略略地逃走了。 苏二狗手忙脚乱。 刚在田埂上欣赏完翁婿出洋相的乡亲们,又有幸目睹了苏家最小的恶霸被三个小豆丁整得团团转。 “哎哟喂……哈哈哈……” 乡亲们肚子都笑疼了。 总跟在亲爹后面作威作福的苏二狗,几时有过这般狼狈的时候? 好憨呐! 哈哈哈哈哈! 苏小小并不知苏二狗与三小只鸡飞狗跳的闹剧,卫廷给她念完清单后不知突然发什么脾气,冷着脸回屋了。 “惯的你。”苏小小撇嘴哼了哼,去灶屋把菜拿出来洗了。 柴不多,她决定去后山拾点柴火。 早上天色暗,她一般走大路,这会儿光线充足,她所幸走灶屋后面的小路,打老苏家后面绕上山。 苏锦娘已经回家了,正坐在后院摘菜,灶屋里传来娘亲方氏、二婶杨氏与周氏的谈话声。 周氏就住老苏家隔壁,有事没事便过来坐坐。 “方姐啊,锦娘打算说哪户人家?定下了吗?” 是周氏的声音。 方氏道:“还没呢。” 周氏纳闷道:“咋还没定下?锦娘可都十六了!” 在乡下,姑娘家十五及笄,不少十四、五就嫁了出去,十六岁仍未定下的可不多。 二婶杨氏道:“不急,锦娘又不是嫁不出去。” “再好的姑娘,留成老姑娘也难嫁了!”周氏道,“你们别是挑花了眼,把锦娘给耽搁了。” 方氏笑了笑。 周氏八卦道:“求亲的不少吧?我可天天见媒婆往你们家里钻,都有谁呀?老罗家的大柱子!一定有他!” 大柱子,里正的侄儿,是个踏实勤快的小伙子,要不是周氏闺女年纪还小,她都想让大柱子给自己做女婿。 “有没有镇上的?杨柳村卖酒的那家,他闺女就嫁去镇上了!她比起锦娘差远了,都能嫁去镇上,锦娘啊——” 周氏话未说完,被方氏冷声打断:“她那副做派,我家锦娘可做不来!我家锦娘向来规矩,才不会去勾引有婚约的男人!” 人家员外郎的儿子原是有未婚妻的,是被卖酒家的丫头给搅黄了。 方氏道:“镇上来求亲的也有,可锦娘他爷爷想挑个读书人做女婿。” 周氏笑道:“也是,锦娘就该嫁个念书的!不像苏胖丫,找了个俊俏郎君又如何?大字不识一个,正跟着老李家的学种地呢!” 苏锦娘想起卫廷给苏小小念信的一幕,那个男人……分明是识字的。 -- 周氏八卦了一会儿就走了,苏锦娘把摘好的菜洗了端进灶屋。 “是不是下雪了?锦娘,把门儿关上。”正在炒菜的方氏对苏锦娘说。 苏锦娘默默去关灶屋的后门,与路过的苏小小碰了个正着。 苏锦娘的目光落在她一身花花绿绿的大棉袄上,冷淡地把门关上了。 苏小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 得,忘记买新衣裳了。 天空飘起了小雪,苏小小没走太远,拾了一捆柴火便赶紧回了。 苏二狗终于将三小只捉回来了,他成功累成了一只二哈。 三小只精力旺盛,呲溜呲溜去灶屋找娘。 “娘,大虎饿。” “二虎也饿。” “小斧、小斧最饿!” 小虎撩起自己的衣裳,拍拍自己干(圆)瘪(滚)瘪(滚)的小肚皮。 苏小小轻轻戳了戳他西瓜般的小肚皮:“哎呀,真是饿坏了呢!” 小虎点头:“嗯啊!” 苏小小扑哧一声笑了。 大虎、二虎也要戳肚皮,苏小小哭笑不得,挨个戳了下,没有厚此薄彼。 苏小小今晚做了个玉米龙骨汤底的火锅,锅底是不辣的,蘸料放了辣。 她拍了拍手:“大功告成!” 就在此时,大门外响起了一阵重重的拍门声。 “苏胖丫!你给我出来!” “干啥干啥?嚷啥!” 苏承冷着脸抽掉门栓,门外的风雪扑面而来,灌了苏承一脖子。 苏承忙拉了拉领子。 站在门口的万氏见门开了,扬起拳头就扑了上来。 苏承侧身一让,她扑了个空。 “娘!” 万氏的媳妇儿大惊失色,看了眼恶霸苏承,见苏承没有对她动手的意思,壮胆进屋将摔在地上的万氏扶了起来。 “娘,你没事吧?”她担忧地问。 万氏大声道:“苏胖丫呢?你让她出来!让她出来!” 苏承蹙眉问道:“你找我闺女干嘛?” “爹。” 苏小小从灶屋出来了。 万氏见到她,如同发了疯的野兽,一把推开搀扶着自己的儿媳,抡起地上的椅子便朝苏小小砸了过去! 苏承在万氏身后,去夺椅子已经来不及了。 苏小小一只脚刚跨过门槛,她身后就是三个小家伙,她不能躲。 她手里端着火锅,因此也没法儿用手去接去挡。 眼看着椅子就要砸中她,小东屋的房门突然之间开了,卫廷闪身而出,一掌霹下。 苏小小:“椅子要钱的!” 卫廷一咬牙,改为用手稳稳地抓住了椅子。 苏小小长松一口气:“还好还好,椅子很贵的。” 卫廷:“……” “姓万的!你怎么回事儿啊!”苏承一个箭步迈上来,挡在万氏的面前,恶狠狠地说道,“你他娘的疯了吧!敢对老子闺女下黑手!别以为你是女人老子就不打你?!” “娘!娘!” 万氏的儿媳慌忙将婆婆拉到一边。 动静太大,乡亲们又来看热闹了。 “咋了啊这是?” “不知道啊。” “屋里的是谁?” “王赖子的娘和他婆娘。” 万氏见乡亲们都来了,跑出去往地上一歪,捶胸顿足地哭喊了起来:“儿啊——我苦命的儿啊——天杀的苏家——还我儿子命啊——” 王赖子的婆娘也伤心地哭了起来。 何氏道:“什么还你儿子命?万婶儿,你把话给大家伙儿讲明白。” 万氏哭道:“苏胖丫杀了我儿子——” 第四十二章 凶手 什么? 苏胖丫杀了王赖子? 众人听到此消息,皆是无比震惊。 苏家尽管横行霸道,可到底不曾闹出人命,这怎么就—— 苏承走出屋来:“姓万的!你别血口喷人啊!我闺女几时杀了你儿子?” 万氏指着屋内的苏小小:“我没胡说!就是你闺女杀的!” 苏小小不疾不徐地走了出来:“你说是我杀的,可有证据?” 万氏的情绪分外激动:“我儿子与人无冤无仇,只与你交过恶!不是你杀的会是谁?” 苏承不耐道:“我闺女几时与你儿子交恶了?” 万氏指着苏小小,悲愤地说道:“前段日子她把我儿子从牛车上踹下来了!” 苏小小点头:“唔,是有这么一回事,那又怎么了?仅凭这个就断定我是凶手,会不会太牵强了?” 万氏激动得大口大口地喘气:“你亲口说……你看我儿子不顺眼!” 苏小小道:“我是说过这话。” 万氏对众人哭道:“乡亲们听听!她承认了!她看我儿子不顺眼,连牛车也不让我儿子坐!” “我不让你儿子坐牛车是因为——”苏小小话到一半,顿住。 “因为什么?你说呀!说不出来了吧!你看我儿子不顺眼,于是你就杀了他!你好狠的心呐!” 万氏哭得声嘶力竭。 众人看向苏胖丫的眼神变了,从前没闹出人命,不代表如今也不会吧? 更何况,全村就他们家最恶霸,不是苏胖丫杀的,难道会是别人? “连杀人这种事也干的出来,真不是东西啊!” “咱们村怎么出了这种祸害?” “可怜王赖子咯。” 王赖子品行不端,是有点儿臭毛病,可到底是活生生一条人命,自己丢的倒也罢了,被人杀掉就有些过分了。 没人愿意与杀人犯同住一个村子。 这时,又有乡亲说道:“小苏家的本就不是咱们村的!是隔壁杨柳村的!出了这档子事,依我看,咱们除了要报官,还得把他们一家子赶回杨柳村去!” 要是能摆脱这几个恶霸,可真是再好不过了! 里正与老李头一块儿赶到的。 二人听了一耳朵,差不多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老李头劝道:“大家稍安勿躁,大丫不是那种人!她不会杀人的!” “老李头!你咋帮着苏大丫说话?是不是她给你好处了?” “没给他好处,他咋会让自己婆娘教小苏家的人种地呢?” “是啊,这几日老李家与小苏家的人走得真近呢!” “老李头,她给你啥好处了?王赖子可是一条人命!你可别包庇了杀人犯!” 老李头听着这些肺管子的话,气不打一处来,指着那几人道:“我不知道什么杀人犯,不杀人犯的!我只知道……那日若不是大丫,你们几个的年货早被镇上的混子抢走了!” 老李头将苏小小恶斗张刀的事一五一十讲了出来。 苏承道:“没错!苏家因为这事儿得罪了张刀,我们还去医馆和张刀干了一架呢!我的手都伤到了!” 众人面面相看。 那日的年货可不少,若果真如此,他们可就欠了苏胖丫大人情了。 万氏咬牙道:“你们和她一伙儿的!自然帮着她说话!除了你们几个,还有谁见过镇上那伙人!还不是凭你们一张嘴说!” 众人:好像也有点道理。 万氏接着道:“苏胖丫是什么德行,她自己不讹乡亲们的钱就不错了,会帮乡亲们吗?老李头,你自己得了好处!就拉全村人下水!” 老李头急坏了:“我说的都是真的!若有半句谎话,让我……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此重誓一出,所有人都不吭声了。 其实,老李头的为人他们是清楚的,不然也不会放心让老李头为他们采办年货。 是事出突然,又与苏胖丫有关,他们才生出了几分怀疑。 可老李头发下如此毒誓,再没人质疑他的话是假的了。 万氏气冲冲地说道:“就、就算她真的帮你们抢回过东西又怎样?她与我儿子有仇是真的!老李头!那日你也在!就是你的牛车!你亲口告诉大家,她是不是把我儿子踹下去了?” “这……”老李头无法否认。 “万婶。” 小吴氏自乡亲们身后挤了进来,她捏紧袖子,面色苍白地说,“那日我也在。大丫把你儿子踹下牛车,是因为——” 苏小小冷声打断她的话:“姓吴的!我苏大丫不过是喊你看了几天孩子,怎么?你这就迫不及待要报复我了?” “大丫!”小吴氏眼眶发红地看向苏小小,她明白,苏大丫是故意的,苏大丫阻止她讲出真相,是担心她名节有损,日后会招人指指点点。 但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苏大丫被人污蔑成杀人犯。 她不相信苏大丫是那种人。 苏小小直接走到万氏的面前,顶着凛冽的风雪,居高临下地看着万氏:“你儿子的德行你心里有数,多少人恨不能打死他,你自己不也常常对他破口大骂,说早知生个儿子如此不成器,当初不如把他淹死在河里——” 万氏呵斥道:“我是他娘!我怎么可能去杀自己儿子?” 苏小小摊手:“那谁知道?” “你——”万氏气了个倒仰! 苏小小看着万氏说道:“你口口声声说我是凶手,那我问你,你儿子什么时候死的?谁发现的?凶器是什么?谁又亲眼看见我杀他了?” 万氏道:“他……他是刚下雪那会儿被七娘发现的……就在我家后门口……尸体还是热乎儿的!” 苏小小一直在观察万氏的表情,万氏没撒谎。 里正开了口:“苏大丫,刚下雪那会儿你在哪儿?” 苏小小道:“我在去后山捡柴火的路上。” 里正问道:“可有人替你作证?” 苏小小的目光越过一众人等,落在最外头的苏锦娘身上。 “娘,我们回去吧,没什么好看的。”苏锦娘扶住方氏的胳膊,对方氏说。 “慢着!”苏小小开口,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苏锦娘,“里正,我想,我知道凶手是谁了。” 第四十三章 真相 “谁?”里正问。 苏小小正色道:“我有一次去后山捡柴火,听到王赖子说,老苏家的姑娘长得真水灵,要是能摸两下,这辈子都挣到了!我怀疑,王赖子是去招惹苏锦娘,被苏锦娘错手杀死了!” 什么? 众人大吃一惊! 苏锦娘柳眉一蹙。 方氏转过身来:“苏胖丫!你别往我闺女身上泼脏水!王赖子不敢招惹我闺女!我闺女也没杀王赖子!锦娘她从地里回来就没出去过,一直在家干活儿!我们全家都能作证!” 苏小小双手抱怀,好整以暇地说道:“你们是一家人,自然帮她作证咯。” 很好,方才他们用来反驳苏胖丫的话,被苏胖丫原封不动地用在苏锦娘身上了。 他们是不相信苏锦娘会杀人的,可万氏竟然没跳出来反驳,难道……其中真有内情? 万氏之所以沉默,是因为儿子的确垂涎过苏锦娘—— 周氏哼道:“一个女人怎么可能杀得了王赖子?你以为谁都像你,是个一身蛮力的大胖子!” 苏承凶道:“说谁大胖子呢,信不信老子抽你!” 周氏往后缩了缩。 苏小小道:“那她就是有帮凶!” 苏锦娘捏紧手指开了口:“你们别吵了!王赖子出事的时辰,我在家里的灶屋帮忙,我娘说下雪了,让我去关灶屋的后门。苏大丫,你不是看见了吗?” 方氏忙道:“是是是!我是让锦娘去关门了!” 苏小小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那个人是你啊,下雪没看清,我还以为是你姐姐玉娘呢。” 王氏道:“玉娘在婆家!快生了,身子重,根本回不来!” 这事儿乡亲们都知道。 苏锦娘对里正道:“有苏大丫为我作证,我的嫌疑洗清了吧?” “这是自然。”里正点点头,“如此说来,你二人当时都在你家附近,凶手既不是你,也不是苏大丫。” 万氏再次嗷的一声嚎了出来:“那我儿子是被谁杀死的?” “这个问题……”苏小小眸光一扫,落在万氏的儿媳春芽的身上,“不如问问你儿媳?” 春芽身子一抖。 苏小小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春芽,是你告诉你婆婆,我与王赖子有仇的吧?我方才一个人去后山捡柴,也被你看见了吧?” 万氏道:“苏胖丫!你想说什么!” 苏小小道:“万婶儿,你儿子的死与你儿媳脱不了干系!她是故意挑了个没人能替我作证的时辰污蔑我的!只是人算不如天算,苏锦娘去关灶屋后门时看见我了。” “大丫说的没错!”苏承永远毫无保留地信任自家胖闺女,“姓万的,尸体是你儿媳发现的,发现时还是热乎的,说不定就是她刚把你儿子杀死呢!” 万氏猛地看向春芽! 春芽整张脸惨白一片,她慌忙摆手:“娘……不是的……不是我……我没杀大财……我发誓……我没有……” 王赖子,名王大财。 她嘴上说没杀,可她这副冷汗直冒的样子分明是心虚了。 苏小小深深看了她一眼:“就算你没杀,也该知道凶手是谁。” 万氏死死掐住春芽的胳膊:“说!凶手是谁!你说呀!你快说呀——” 春芽被掐得眼泪直冒:“我不能说……” “你快说呀!到底是谁杀了我儿子——” “是啊,春芽,你就说了吧?别替别人背锅呀。” “春芽,甭犯傻了,说吧,死的是你男人,这可是血海深仇。” “你怕不是和凶手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吧?要不怎么那人把你男人杀了,你还替对方守口如瓶呢?” 乡亲们从最初的好言归却,渐渐开始有了恶意揣测。 不怪他们如此,实在是春芽的举动太不正常了。 万氏的心里也开始怀疑起来,她在春芽的胳膊上狠狠地拧了一把:“说!是哪个野男人!” 春芽泪如雨下,可就是不肯说出凶手是谁。 苏小小眺望远处:“别打了,凶手来了。” 凶手? 众人齐齐顺着苏小小示意的方向望去。 只见苏家小恶霸正撵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男人,冒着风雪朝这边走来。 二人身后跟着三个小小恶霸。 男人走得慢,苏二狗尽显恶霸本性,一脚踹上他屁股:“没吃饭呢,走啊你!” 三个小小恶霸拿起舅舅做的小皮鞭! 大虎凶道:“快走!” 二虎也凶道:“再不走!抽你!” 小虎怒挥小皮鞭:“秋(抽)你!” 待走得近了,众人才认出那个被五花大绑的男人。 “王赖子?”何氏惊叫出声。 刘婶子:“啊——诈尸啦——” 众人哗啦一下散开! 刘婶子一蹦三尺,跳到了苏承身后。 谁料苏承也闪到了自家胖闺女身后。 躲了个寂寞的刘婶子:“……” 苏小小:“爹,你怕鬼啊?” 苏承:“没有,爹是担心你怕。你放心,爹永远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苏小小:“……” 苏二狗叹道:“你们躲啥呀?王赖子就没死!” 万氏怔怔地来到儿子面前,抬手摸了摸儿子的脸:“热的……热乎的……有气儿……这、这是怎么回事啊?刚刚明明断气了……” 苏二狗哼道:“憋的!” 万氏抓住他手腕:“脉……脉也摸不到。” 苏二狗随手将一个小铁球扔到地上:“把这玩意儿夹在腋下,就能让人暂时失去脉搏。雕虫小技!” 里正严肃地问道:“王大财,你为什么这么做?” 王赖子闷不吭声。 里正正色道:“大家都散了!王大财,万氏,春芽,你们来我家一趟!” 这是要单独审他们一家子了。 众人才没这么容易散呢,又赶去了里正家看热闹。 苏承也去了,他是去揍那鳖孙的!尽管鳖孙已经让苏二狗揍过一顿了。 苏二狗笑嘻嘻地来到苏小小面前:“姐,我刚刚帅不帅?” 苏小小:“谁教你的?” 苏二狗:“……姐夫。” 卫廷很早就不在堂屋了,她以为他是对她的事漠不关心回屋歇息了,没想到—— 苏小小:“他怎么知道王赖子没死?” 苏二狗:“不知道,是去了才发现的!姐夫说,要去案发现场和尸体身上找线索!” 卫廷那家伙,比她想象中的聪明缜密许多。 苏小小四下看了看,问道:“他人呢?” 第四十四章 瘦了 苏二狗往后指了指:“后边儿呢,姐夫走得慢,怕你出事儿,让我先带着王赖子过来了。” 卫廷的伤势并未彻底痊愈,依旧需要卧床静养,偶尔下地活动,也只能拄着拐杖慢慢地走几步。 去王赖子家时,走得有些急,腿一下子就肿了。 回家的路上,雪越下越大。 苏小小找到他时,他坐在老槐树下的一块大石头上,拐杖斜斜地靠在一旁。 平日里这块石头是不少乡亲们聊天八卦的地方,苏小小从不觉得它有什么特别的,然而今晚被他一坐,恍惚间像是多出了某种意境。 他宽肩窄腰、身姿挺拔、双腿修长,乌黑如墨的发髻被风雪吹得有些凌乱,自他俊美如玉的脸颊拂过,画面绝美。 “真是的,长这么妖孽。” 苏小小嘀咕着,走上前去。 “你坐这儿干嘛?” 卫廷淡道:“看风景?” 苏小小:“……” 苏小小在他身边坐下。 卫廷古怪地睨了她一眼:“干嘛?” 苏小小望向漆黑如墨的夜色:“看风景啊。” “你不冷?”卫廷问。 苏小小摊手:“我胖嘛,脂肪厚,不怕冷。你这么问我,是不是你自己冷啊?” 卫廷哼了一声没答话。 苏小小摸了摸他的手。 卫廷眉头一皱:“做什么?” 苏小小说道:“手冻成这样了,还不回去?走了!再坐下去,成冰棍儿了!” 她一边起身,一边去拿卫廷的拐杖,意外地发现拐杖断了。 “你……”她错愕了一瞬,继而看向他的腿,“你摔跤了?” “没有。”卫廷面无表情地说。 苏小小蹲下身,撩起他左边的裤腿儿,看着鲜血淋漓的膝盖,说道:“还说没摔!” 他的左小腿伤口极深,虽是表面的缝合线,可要彻底恢复仍是需要一段日子的。 这下好了,小腿肚没痊愈不说,膝盖又给磕秃噜皮了。 “别坐着了,回去上药。”苏小小站起来,一只手收好坏掉的拐杖,另一只手伸到他面前。 见卫廷不动,她晃了晃自己的小胖手,“伤条腿而已,你不会是指望我背你吧?我可是个娇滴滴的姑娘家!哪里背得动你一个大男人?” 卫廷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 卫廷到底还是扶住了她的手,二人顶着漫天的风雪,一步一步往家走。 走了几步,苏小小道:“好嘛,我收回方才的话,我是个二百斤的胖子,压不坏,你别不敢使力。” 过分压迫自己的伤腿,会令伤势恶化的。 卫廷犹豫片刻,稍稍往她身上靠了些。 苏小小想到今晚的事,轻咳一声,傲娇地说道:“其实你今天不帮我,我也能脱身的,我给自己找到不在场证明了。” 卫廷呵了一声:“谁说我帮你了?我帮的是二狗,你别自作多情。” 苏小小道:“呵呵,谁自作多情了?二狗是我弟弟,需要你帮?” 卫廷淡淡说道:“他叫我姐夫。” 苏小小道:“叫你姐夫,你就是他姐夫了?那我叫你相公,你是我相公吗?” 卫廷就道:“那要看你怎么叫了。” 苏小小停下脚步,深深地看着他,莞尔一笑:“相公~” 卫廷:“……真难听。” 一盆冷水泼下,苏小小的脸瞬间黑了。 二人继续往前走,路过老苏家时,碰见出来倒水的苏锦娘。 苏锦娘望着风雪中搀扶前行的二人,忽然开口叫住了苏小小。 “苏大丫!” 她放下木盆,快步来到二人面前。 苏小小不明所以地看着她:“有事?” 印象中自己和这位村花没什么交情,村花瞧不上她,她瞧上的小伙伴也全都去巴结村花。 苏锦娘的神色有些紧张,她刻意不去看卫廷,而是盯着苏小小道:“你方才为什么要污蔑我?我与王赖子之间明明什么都没有!你是在故意毁我名节吗?我怎么得罪你了?” 村花的火气有点儿大呀。 苏小小微微一笑道:“我不那么说,你会愿意站出来替我做不在场证明吗?” 苏锦娘呼吸一滞,余光瞟了瞟卫廷:“我……我当然会。” 苏小小冷笑:“苏锦娘你当我瞎吗?里正刚问谁能替我证明清白,你就拉着你娘走了,这又怎么说?” 苏锦娘矢口否认:“我没有拉着我娘走!” 苏小小无语望天:“嘴长在你身上,你爱怎么说怎么说咯。” 苏锦娘满脸失望:“苏大丫,从小到大你一直嫉妒我,处处和我作对,我不和你计较,只是我万万没想到,你竟然会用这种手段来报复我!” 苏小小纳闷地看着她:“不是,苏锦娘,你今儿是怎么回事?” 苏锦娘垂下眸子:“算了,是非公道自在人心。你做过什么你自己心里明白,我言尽于此,希望你以后不要再继续做傻事!” 说罢,她转过身,不带任何留恋地走了。 一阵冷风吹过,带来她身上淡淡的胭脂香气。 约莫走了三步,她又回过头来,上下打量了苏小小一番。 “还有,以后不要再学我穿衣裳。” 说完,这回是真的走了。 苏锦娘有病吧! 当着卫廷的面揭她的短? “莫名其妙!” 苏小小拍了拍身上的雪,一抬眼,见卫廷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 她理直气壮地说道:“看什么看?不就几身衣裳?她穿得?我穿不得?” “你好像瘦了。”卫廷说。 苏小小一怔:“嗯?” 卫廷指了指她的袖口:“之前这里是紧的,你给我换药时,还勒出了红印子。” 苏小小眨眨眼:“你对我观察这么仔细啊?” 卫廷讥讽道:“我是警惕你藏暗器!” 女人被夸了瘦了心情是绝对能飞的,卫廷怼她两句她也不在乎了。 苏小小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你这么一说,我好像的确感觉衣裳没那么撑了。卫廷,我真的瘦了!” 她抬眸看着他,眸子亮晶晶的,眼底闪过发自内心的喜悦笑意。 卫廷移开视线,淡道:“比从前瘦了一点而已,也还是——” 苏小小超凶地说道:“把最后两个字给我憋回去!” 第四十五章 主谋 “你方才干嘛去了?” 老苏家,方氏刚从自个儿屋出来,碰上苏锦娘在关大门。 苏锦娘指了指手中的木盆:“倒水。” “你抹香粉了?”方氏闻到了女儿身上的胭脂香气。 苏锦娘低垂着眉眼道:“没有,冻耳朵了,我擦了点雪花膏。” 方氏嗯了声,又道:“我方才似乎听见你和在谁说话。” 苏锦娘道:“碰到苏大丫了,说了几句。” 方氏不悦道:“你和她说什么?她今晚还诬陷你呢。” 苏锦娘没说话。 方氏寻思道:“到底是嫁了人吗?我瞧这苏胖丫和从前不大一样了,脑子都变灵光了,你看她今晚和万氏说的那些话,半点儿也不笨嘴拙舌的……听说她还去镇上做了生意。” 苏锦娘低声道:“她能做什么生意,娘你别听风就是雨。” 方氏就道:“真的,有人看见她早上和二狗子一道去镇上,中午又大包小包地回来,你说她要不是挣了钱,哪儿来的银子买那些米粮和肉?而且最近他们也没上村里讹钱了。” 苏锦娘把木盆靠在墙边:“不是还有何家退还的彩礼吗?那些银子够他们挥霍一阵子了,等挥霍完了,又会像从前那样四处讹钱的。” 方氏觉得女儿的话不无道理,叹了口气:“哎呀,造孽啊,咱们村儿怎的摊上这一家子祸害?” -- 苏家,三小只正站在廊下,巴巴儿朝王赖子家的方向张望。 苏二狗怎么哄都哄不进去。 天又黑,雪又大。 苏小小与卫廷回到家时,看到的就是三尊眼神焦急的小雪人。 卫廷的铁石心肠忽然就划过一抹柔软。 几个小崽子,总算没白养。 他正要举步走向他们,就瞧见三人哒哒哒地奔过来,齐刷刷扑向了苏小小。 大虎、二虎一人拉住她的一只手,小虎步子慢了一步,想拉衣服又拉不住,所幸手脚并用抱住苏小小的腿,做了个小虎牌腿部小挂件。 卫廷嘴角一抽。 这帮小崽子…… 苏老爹没回来,苏小小先让三个孩子把晚饭吃了。 她去小东屋给卫廷处理伤口。 对于她的那些奇奇怪怪的伤药,卫廷已见怪不怪。 她只要一开始行医,就仿佛变了个人,没了平日里的小脾气与不正经,整个人认真又严谨。 苏小小直起身子,摘了手套,叮嘱道:“不需要缝针,但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你的左小腿又肿了,不需要我提醒你多注意休息吧?” “嗯。”卫廷不咸不淡地应下。 半晌,见她不走,问道,“还有事?” 苏小小一边收拾碘伏与棉签,一边漫不经心地说:“就,那个苏锦娘,她是我们村的村花……虽然比我就差了那么亿点点。不过我还是有必要友情提示你,你如今是我名义上的相公,你不要给我戴绿帽,心里想想也不行,否则我会很没面子的。” 卫廷看着面前这只故作骄傲的小胖孔雀,唇角一勾:“嗯,她是比你长得好看。” 苏小小一枕头拍过去! 渣男! 某人气急败坏的小样子,着实让卫廷心情舒畅。 好看什么? 他压根儿就没看。 堂屋。 吃完饭的三小只呲溜溜地滑下椅子,无辜地看向守着他们的苏二狗。 “舅舅,想爷爷。”大虎说。 苏二狗道:“我爹一会儿就回来了。” “爷爷。” “要爷爷。” “爷爷。” 苏二狗:“这么大的雪,你们也去不了了啊,我姐不会让你们出去的。” “爷爷。”三小只委屈得快哭了。 苏二狗缴械投降:“好好好,我去叫,我去叫他回来行了吧?” 苏二狗出去后,三小只立马抱着小枕头来到苏小小的屋。 苏小小正在整理急救包。 “娘,大虎困。” “二虎也困。” “小斧……小斧……最困!” 饿也是你最饿,困也是你最困。 苏小小好笑地说道:“困了就去睡吧。” 大虎指着苏承的屋:“爷爷,不在。” 二虎指着二狗子的屋:“舅舅,也不在。” “好黑呀!”小虎害怕的表情夸张极了。 都出去了,也不知啥时候回来。 苏小小扶额叹气,拉开被子:“行了,都上来吧。” 三小只呲溜呲溜爬上床,乖乖地往被窝里一躺,心满意足地睡了。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父子二人满身风雪地回来了。 苏小小忙上前给二人拍雪:“问出来了吗?王赖子怎么说?” “门儿关上。”苏老爹交代苏二狗。 “诶。”苏二狗用几斤冻僵的手指把门栓插上。 苏老爹来到火盆边,一边烤火,一边把王赖子的事儿说了。 “是张刀干的。” 原来,这一切均是张刀的主意。 张刀被苏家三霸收拾了一顿后,一直怀恨在心,只是又没胆子上门挑衅,偶然一次在赌坊遇见了来赌钱的王赖子。 王赖子手里能有几个钱啊?三两下就输没了。 张刀借了他一点银子,作为回报,他帮张刀半点儿事。 王赖子起先也不敢得罪苏家恶霸,可一来是他欠了张刀的钱,张刀威胁他,不听话就留下一只手。 二来,张刀告诉他,府城的五爷会罩着他俩,就算被识破了,苏家人也不敢拿他们怎么样。 按计划,王赖子装死把事情闹大,逼村里的乡亲将苏胖丫送去府衙。 张刀在衙门有认识的弟兄,届时苏小小可就惨了。 就算王赖子几日后再奇迹般地醒来,苏小小也早在狱中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了。 不得不说,这一招是真阴损呐! 要不是苏小小与卫廷及时机智化解,后果不堪设想! 苏老爹与苏二狗将王赖子痛揍了一顿,只剩半口气吊着,死活听天由命吧,干出这种缺德时,也不配好好活着了! 至于说张刀—— 苏二狗咬牙道:“我明天就去宰了他!” “等什么明天?”苏承怒气冲冲地抄了家伙,带上苏二狗,冒着风雪连夜赶去镇上。 敢如此算计他女儿,他今儿就算与张刀一命抵一命,也得把那个王八羔子宰了! “姓张的,你给老子出来!” 苏承一脚踹烂了张刀的大门。 庭院里空空荡荡。 “操!让他跑了!” 第四十六章 诊金 接下来的日子,苏承每日都会抄着家伙去张刀家蹲守。 张刀不知是不是吓破了胆,始终没敢回到镇上。 苏小小生意兴隆,老婆饼在街上卖出了一点小名气,每天一百个饼子已经不够卖了,苏小小没加量,而是新增了两种点心——栗子糕与蛋黄酥。 每次一出摊,不到一个时辰便能全部卖光。 孙掌柜又来找过她几次,无外乎想买她的配方,苏小小没答应。 书院的订单也越来越多,卤菜生意也一样。 她定价真不便宜,可还真就卖了出去,并且因为卤菜生意太好,连带着屠户自己的猪肉生意也兴隆了不少。 “这是今天的。”罗大壮把两串铜板递给苏小小。 苏小小点了钱,交给苏二狗收好。 罗大壮道:“最后几天生意了,集市很快就要关了,来年正月十五之后才能开张。” 古代过年的气氛比前世浓厚许多,基本上到了腊月中旬便陆陆续续开始有店铺与摊位关闭,最晚也不会超过小年。 “等做完这几天的生意,我就正月十六再过来。”她对罗大壮说。 罗大壮本想说,我正月十六不一定开张,可对上小胖丫头期盼的小眼神,他又把话咽下了。 “……行吧。”罗大壮仿佛是随手拿起一条五花肉,“集市上没几个客人了,这个多半也卖不出去了,你拿回去吧。” 虽说这可是上等的梅花肉,眼下连中午都不到,怎么可能卖不出去? 苏小小看破不说破,收下五花肉,递给他一包点心。 不是作为梅花肉的回礼,是她一早就准备了的。 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很是玄妙,有人合作是因为利益,也有人是因为彼此相合的秉性。 “我先走了。”苏小小向他道别。 罗大壮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决定叫住她:“那个……我要是没选择与你分账,你会给我一个什么样的供货价?” “嗯。”苏小小认真想了想,“每斤应该会比现在的卖价少个五文钱吧。” “这就是你说的最低供货价?才少五文?” 小丫头的大部分卤菜卖到了四十文一斤,二八分账,他能得八文。 最便宜的大肉也是三十文一斤,他得六文,怎么也不止五文钱。 罗大壮直庆幸:“还好选了分账!” 苏小小微笑:“是啊,你很聪明。” 不,不是罗大壮聪明。 是苏小小给了他一个善意的谎言。 真正的供货价只有卖价的一半,苏小小之所以没这么告诉他,是因为告诉了也无济于事,只会徒增他的懊悔。 毕竟,短期内她是不可能改变合作方氏的。 让人后悔或许能滋生一时的爽感,但于合作无益。 他若带了不该带的情绪,久而久之,分歧与矛盾将在所难免。 他是见如今生意好,想要一颗不会后悔的定心丸,她就给他这颗定心丸。 - 苏小小收了账,最后才去书院。 一段日子的接触下来,苏小小已经从男子口中得知了他姓项,她称呼他一声项公子。 “肺部的啰音没了,恢复得不错。”苏小小将听诊器从耳朵上拿下来,“不用再打针了,该吃药就行。” 输液这事儿瞒不住,毕竟他不可能次次昏迷。 他倒是也问起过苏小小此为何种医术,苏小小只道是师门祖传的,不便多言。 天下之大,总有高人隐士。 不论他信不信,反正她这么说。 好在自那之后,他没再质疑她的医术。 项公子温润一笑:“这一次真是多亏苏姑娘了,若非苏姑娘医术高明,我怕是要凶多吉少。” 苏小小客气道:“不会的,吉人自有天相。” 项公子道:“苏姑娘明日还过来吗?” 苏小小道:“明日我就不来了,我给你开个方子,三日后我再来给你复查。” 他不必再吃西药,改用中药平喘止咳、修复血气、温养固本,反而疗效更好。 “这样啊……”项公子遗憾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 “三日后……我不知还在不在杏花镇。” “你要走了吗?”苏小小问。 项公子沉默。 苏小小想了想,点头:“也是,我听你的口音,就不像本地人士。” 项公子道:“实不相瞒,我是京城的。” 门口的景弈眉头一皱,不大赞同表哥透露自己的来历。 苏小小微微睁大了杏眼:“京城啊,我长这么大,还没去过呢。京城是什么样的?” 项公子浅浅笑了笑:“大,繁华,商铺很多,街道很宽,有新鲜有趣的人和事,也有不见天日的脏与污。” 苏小小若有所思道:“听起来像是个复杂的地方。” 项公子温润地看着身边的小胖丫头:“苏姑娘有兴趣去京城吗?” 景弈英俊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表哥什么意思?难道是想带她回京? 苏小小摇摇头:“暂时没有。” 她尚在解决温饱阶段,哪儿有银子和资本去皇城浪? “京城一定很远吧?以你目前的身体状况,不宜舟车劳顿,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彻底痊愈了再赶路。” 这是大实话,他的底子比寻常人羸弱,何况成人肺炎不是小病。 项公子笑了笑:“既然苏姑娘这么说了,那我多留些时日也无妨。” 门外的景奕神色复杂。 “这样最好不过了。”苏小小递给他一张方子,“照这个方子,去春柳巷的符郎中家抓药。他家的药材质量好,性价比高,童叟无欺。” “好。”项公子展开上面的字迹一瞧,“苏姑娘……这方子是你亲手写的吗?” 苏小小严肃道:“当然是我写的!怎么?你以为我不会写字啊?” 项公子笑了:“不是,是苏姑娘写得一手好字,项某一时很惊叹。” 苏小小暗暗撇嘴儿,那家伙也就这点儿本事拿得出手了。 项公子道:“长平,去拿诊金来。” “是。”长平应下。 他不喜欢苏小小,一边走一边拿眼瞪苏小小。 苏小小完全没在意一个小长随。 苏小小看着项公子道:“你倒是挺好说话,不像你那个冰块脸弟弟,和我……我认识的一个人臭脾气一模一样,总是冷着一张脸,像被人欠了钱。” 景弈的脸黑成炭。 第四十七章 试探 苏小小不知景弈就在门口。 项公子看了眼门板的方向,低低笑出声来:“是,景弈是有些臭脾气,回头我替你教训他。” 苏小小忙摆小胖手:“不用不用,他毕竟是你表弟,别为了我这个外人弄得你们兄弟不开心。他对我是冷淡了点儿,对你挺好的。” …… 苏小小离开后,景奕走了进来。 “表哥,你真不打算回京了?” 项公子没说话,只是递给景奕一封密函。 景奕拆开看过后,神色变得凝重:“竟然……” 项公子道:“派出去的人全部失手了,任务完成之前,我们不能回。而养病……是一个再合适不过的理由,不会引起京城那边的怀疑。” 景奕欲言又止。 项公子问道:“怎么了?” 景奕直言道:“你对她透露的有点多。” 项公子笑道:“你是指我告诉她我来自京城的事?如果她是有意接近我的,当我说出我是京城人时,她的神色不会那么自然。” 景奕恍然大悟:“原来表哥是在试探她。” 项公子轻轻摩挲着苏小小留下的药方:“她的医术太可疑了,当年姑姑也是不幸染上肺疾,其治疗的过程比我艰辛漫长许多,也更凶险。不过照目前看来,是我多心了。她不是任何一方势力派来接近我的,她就是个得了高人指点的小丫头。” “是小妇人,她成亲了。”景奕纠正。 项公子颇有些意外地蹙了蹙眉:“她也不大呀,就成亲了?” 景奕:呵呵,何止成亲了?娃都生了,三个! -- 苏小小拿到诊金后去前面的厢房找到了沈川。 沈川照旧将明日预定点心的清单给她,苏小小接过清单,顺手给了他三两银子。 “这是做什么?”沈川问。 “佣金。”苏小小说。 “啊?”沈川没听明白,“什么金?” 苏小小道:“就是不能让白你帮忙的意思,你就当是酬金好了。你又是帮我预定点心,又是帮我照顾项公子吃药,我一直没来得及好好谢你。” 沈川摆摆手:“举手之劳而已,你说这个就见外了,我是那种为了银子的人吗?再说了,我爹巴不得我多去公子面前露脸呢,我还得多谢你给了我这个机会。这次你治好了公子的病,我爹也挺感激你的,他只是嘴上不说!” 苏小小沉吟:“那个公子……” 沈川四下看了看,小声道:“来头不小,你也发现了吧?可惜不论我怎么问,我爹就是不肯泄露他的身份!” 好奇害死猫,有些事知道的越少越好。 苏小小微笑:“收下吧,不然我以后可不敢再找你帮忙了。” 沈川见苏小小如此坚持,只得收下。 别看他是院长儿子,但其实他爹管得严,他一月只有五百文零花钱,算上他娘偷偷塞给他的,也不到一两。 挣钱的感觉……似乎挺不赖! 二人一道去叫醒厢房里的苏二狗。 ——苏二狗俨然将书院当成一个补觉的好地方儿了,摊在椅子上,睡得嘎嘎儿香。 苏小小把憨憨弟弟拍醒。 苏二狗擦了把口水,迷迷糊糊道:“姐,清单弄好啦?” 苏小小道:“可以回去了。沈公子,告辞。” “告辞。”沈川忽然想到什么,叫住苏小小,“对了,苏姑娘,你是不是认识一个叫陈浩远的学生?听老头儿说,有一回你们在书院门口说了许久的话。” 他口中的老头儿是书院后门,每回都要找苏二狗打劫一个饼子的老大爷。 苏小小问道:“有事?” 沈川说道:“书院有几个举荐去府城念书的名额,我父亲正考虑从陈浩远与另一名学生中选一个。” …… 苏小小带着睡眼惺忪的苏二狗出了书院。 陈浩远刚从对面的书斋买了墨锭出来,一眼瞧见书院门口的姐弟二人。 他眉头狠狠一皱,眼底略过一丝厌恶。 同窗顺着他的目光望了望:“哎,那不是卖点心的姐弟俩吗?最近书院不少人预定了他们的点心,我也吃过一回,味道不比锦记的差,还比锦记卖的便宜!陈兄,你也想买点心啊?” “没有。”陈浩远淡淡地说。 他已经知道苏小小来书院卖点心的事儿了。 士农工商,商人的地位是很低贱的,陈浩远打心眼儿里瞧不起满身铜臭味儿的小贩子。 何况,就那对姐弟,能做出什么好东西? 比锦记的好吃? 也不知是谁瞎传的? 陈浩远告诫道:“你以后别乱买吃的!当心吃坏肚子!” 同窗道:“不会啊,他们卖的点心好吃不上火,特别饱肚子!” 陈浩远淡道:“一看你就没吃过好东西!” 恰巧此时,沈院长也从书斋下来了。 他适才在二楼,学生们一般上不去。 “院长!”同窗先发现沈院长,即刻转身行了一礼。 陈浩远忙敛起心神,也转身恭敬行礼:“院长。” “你们杵在人家门口干什么?”沈院长问。 “我们……刚刚在看那对卖点心的姐弟。”同窗回答,总不能说他们在背后议论人家。 沈院长望了眼渐渐走远的苏小小与苏二狗,又问道:“认识?” 同窗摇头:“不算认识,只是吃过他们卖的老婆饼。” 沈院长的目光落在陈浩远的脸上。 陈浩远定了定神,正色道:“我也不认识!” -- 沈院长回到庭院,先去探望了大病初愈的项公子,得知他还需在书院多修养一段日子,沈院长表示这是自己的荣幸。 他立刻吩咐下人去准备年货,自家人过年,与公子留下来过年,必定是有所不同的。 “爹!” 沈院长刚出书房,碰上了笑容满面的沈川。 沈院长看着某人脚上的泥土与积雪,冷声道:“你又上哪儿去了?” 沈川道:“没有,我这不是念书念累了,四处转了转吗?明年秋闱,我心里有数的!” 沈院长就想不明白了,读书人不该是本本分分、心无旁骛的吗?怎么他儿子就跟个猴儿似的,成天往外窜? 要不是儿子学问没掺假,他早把他绑起来抽个十回八回了。 沈川神秘一笑:“爹,告诉你个消息!” 沈院长烦死他这副不正经的样子了,一点儿也没遗传自己。 沈院长古板道:“说。” 沈川笑道:“书院甲班的陈浩远,是苏姑娘的大表哥!你要不要考虑推荐他去府城啊?” 沈院长眉头一皱:“你说,他是苏姑娘表哥?” 第四十八章 刁难 苏小小与苏二狗去往集市附近的粮食铺子。 路上,苏二狗兴奋地问他姐:“姐,咱们还卖几天?” “最多三天。”苏小小说。 年关将至,镇上的客人越来越少,他们的生意看着没受影响,主要回头客多,大家又想着办年货,而一旦过了小年,便几乎没人出来采买了。 “才三天啊。”苏二狗失望。 苏小小好笑地看着他:“这么喜欢卖饼啊?” “嗯。”苏二狗点头。 苏小小道:“又冷又冻的,还被人指手画脚,你不觉得累和烦吗?到了夏天,又晒又热,可能中暑,你不觉得在家里躺着更好吗?” 苏二狗拨浪鼓似的摇头:“可是在家里躺着,会饿肚子啊。” 苏小小心生感慨,抬手摸了摸他后脑勺:“以后不会再让你饿肚子了。” 随着新品的推出,他们所需的食材种类也越来越多,昨日她在铺子里定了二十斤糯米粉、三十斤白糖、五十斤面粉与一百个鸭蛋。 蛋黄酥用到的咸蛋黄是她自己腌制的,她不知道京城有没有卖咸鸭蛋的,反正镇上没有。 蛋黄酥一出,立刻成了大家伙儿的新宠。 只不过,蛋黄酥由于成本太高,价钱也卖到了二十五文钱一个,学生预定是二十三文。 这个价钱依旧比锦记的点心便宜,因此卖的也很不错。 二人来到粮食铺子,意外地遇到了大舅母黄氏。 自打上回在笑苏家碰了一鼻子灰后,黄氏便将苏胖丫记恨上了,她一直琢磨着要怎么找回场子,可巧,这死胖子就送上门了! “哟,我道是谁呢,这不是那个养不熟的小白眼狼吗?” 听到黄氏阴阳怪气的话,苏小小一个没忍住笑了。 “你笑什么?”黄氏沉着脸道。 苏小小笑道:“我笑舅母不会说话就别说,省得丢了秀才儿子的脸。” 黄氏气了个倒仰:“你——” 苏小小不客气地说道:“我什么我?舅母一没生我,二没养我,怎么我就成了养不熟的白眼狼?真要说白眼狼,吸着过世小姑的血汗银子,苛待过世小姑的一双孩子……的舅母你,不是更像吗?” 黄氏早领教过这丫头的伶牙俐齿了,可再领教一次,依旧叫人气炸肺管子啊! 她指着苏小小的鼻子:“你你你……死丫头你别太嚣张!你表哥马上就要去府城念书了!等他考上举人老爷,有你们好看的!” 考上秀才就能不用跪县太爷了,考上举人老爷只会更风光! 想到这里,黄氏的心气儿总算顺了些。 她挺直腰杆儿道:“死丫头,你等着瞧!你表哥中举了第一件事,就是把你们从镇上撵出去!” 从镇上撵出去,好大的口气! 不过,举人老爷在这个朝代的确十分稀罕厉害,有其是在这种偏僻小镇,那是凤毛麟角的存在,出来一个,说声化鲤为龙也不为过。 陈浩远不会真能中举吧? 苏小小沉思的样子落入黄氏的眼中,无疑是成了一种心虚与害怕。 黄氏得意极了! 让你得罪我,这下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丫头!现在后悔也晚了!就算你跪着求我,我也不可能答应你和二郎的亲事了!” 谁要做你儿媳! 是卫廷不帅了吗?还是卫廷的腰不好啦? 不过,黄氏有一句话说的没错,陈浩远中举后,小苏家的日子必不会好过。 黄氏对铺子老板道:“你呀,别做她生意,日后我儿子做了举人老爷,还来你家买!” 说罢,她得意洋洋地走了。 苏二狗哼道:“还没考上呢,倒先使唤上了。老板,给!” 他把钱袋递给老板。 哪知老板没接。 “怎么了?”苏二狗问。 老板眼神一闪,支支吾吾道:“你、你们把钱拿回去吧。” “怎么会没有?”苏小小问。 老板道:“今早!” 苏小小道:“我是昨天预定的,你应该先卖给我。” “我……”老板被苏小小的眼神看得一阵发慌,他转身去整理粮食袋子,“姑娘,你去别处买吧,我这儿没了!” 苏二狗生气道:“喂!做生意要讲诚信!说好的面粉你又不卖了,你让我们拿什么做饼子啊?你该不会真信了她的话?她儿子只是个秀才,八字没一撇——谁知道能不能中啊?” 老板为难道:“我也是没办法,姑娘你去别处买吧!” “你——” “算了,二狗,我们走。” 苏小小带着苏二狗出了铺子。 苏二狗幽怨道:“姐,你为啥拦着我?他一个大老爷们儿,怎么就能被个婆娘给唬住了呢?” “不是黄氏。”苏小小说。 对于苏小小称呼上的转变,苏二狗适应极快,并且感觉极度舒适。 苏二狗疑惑道:“不是她,那是咋回事?老板为何出尔反尔,不卖给我们了?” 苏小小心里有个猜测,她想了想,道:“走吧,去别的铺子问问。” 集市上原先就有不少摆摊卖面粉的,都是各村的乡亲,是快过年了,他们不出摊了,苏小小才来铺子里买。 苏小小记得这附近还有两家。 可是,当他们上门采买时,无一例外都说卖完了。 “那一袋不是白面吗?”苏二狗指着柜台前的一袋面粉问。 这家的老板讪讪笑道:“那个……是别人预定的,钱都给了。” “那这个呢?”苏二狗又在米缸后发现了一袋白面,“你藏着干啥?” 老板笑容僵硬:“我、我自己家里吃的,快过年了嘛。” 二人从第三家铺子出来。 苏二狗终于忍不住了:“姐,到底怎么回事啊?以往过年,面粉也没这么难买啊。” 是啊,又不是灾年荒年,粮食价钱稳定,不该出现物资紧缺的情况,何况大米麦子没断货,独独面粉没了。 着实蹊跷。 苏二狗道:“我想起来了,西头也有一家卖米面的,就是有些远。姐,你在这儿等我,我去买!” 他说着,扛上背篓就要走。 苏小小摇摇头:“不必了,没人会卖给我们的。” 苏二狗一愣:“为啥?” 苏小小目视前方,淡道:“生意太好,碍着某些人的眼了。” 第四十九章 买卖 苏二狗气坏了:“咱们做咱们的生意?碍着谁的眼了?” “哟,苏姑娘,苏小兄弟,这么巧?” 前方的街道上,孙掌柜优哉游哉地下了马车,笑呵呵地朝二人走来。 他看了眼寒风中穿着麻布棉衣、两手空空的姐弟,眼底笑意更浓:“你们也是来买东西的吗?好像没买到的样子,是不是快过年了,铺子里都没货啦?” “干你什么事?”苏二狗没好气地反问。 孙掌柜笑道:“苏小兄弟火气别这么大嘛,都是生意人,和气生财!” 苏二狗不悦道:“谁要和你生财?” 孙掌柜又看向一旁的苏小小。 比起气急败坏的弟弟,这个小胖村姑俨然淡定许多,看到他也不怎么惊讶,就仿佛料到他会随时出现在这里似的。 “苏姑娘,你们想买什么?买不到的话,告诉我!我很乐意为你们提供帮助的!” 孙掌柜冠冕堂皇地说。 苏小小冷静道:“你说这话,是不是有点儿太无耻了?” “啊!是你!是你搞的鬼!你不让铺子卖面粉给我们的!”一旁的苏二狗这会子总算反应过来了。 孙掌柜的笑容淡了几分,倒也没再否认。 本来嘛,旗鼓相当的对手才值得一再小心试探,而对付两只蝼蚁,根本不需要任何小心翼翼。 从前他是爱惜锦记的名声,加上小胖村姑又处在救人的风头上,他才想着去买她的配方。 谁料她竟毫不留情地把自己给拒绝了。 孙掌柜看得出来,苏二狗虽是男丁,可真正做主的是这个小胖村姑。 他看向苏小小,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有些人不识抬举,敬酒不吃吃罚酒,苏姑娘,你觉得呢?” 苏小小直言道:“说吧,你想怎么样?” 孙掌柜双手负在身后,不无得意地说:“我锦记在杏花镇开了二十一年,不知熬走了多少同行,这年头的生意,说好做也好做,说不好做也不好做,端看怎么做、是谁来做。譬如苏姑娘你,有本事,有手艺,可惜只是个村姑,大街上随便来个人,都能轻而易举地捏死你。你信不信只要我孙某一句话,自此方圆百里之内,再无一人敢将面粉卖给你们!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了面粉,你们拿什么做饼?” 苏二狗气闷道:“喂!你这个人也太恶毒了!我们卖我们的饼,碍着你们锦记什么?你们的客人还是那么多!生意也还是那么好!没见你们少赚啊!” 这话说的对,也不对。 对的是苏小小产量有限,锦记的销售额短期内的确没受到太大影响。 不对的是,锦记的口碑正在不断下降。 客人们吃过了苏小小卖的点心,再吃锦记的就会觉得根本值不了这个价。 “你做这么多,无非就是为了配方。”苏小小一针见血。 孙掌柜被戳破了心思,脸子有一瞬的挂不住:“唉,这话让我怎么接呢?我孙某一心想与苏姑娘结个善缘,奈何苏姑娘一直不给孙某机会。如今东家那边也听说了一点儿风声,孙某不好向东家交代呀。” 苏小小道:“你们锦记内部的事,我没兴趣,如果你只是为了配方——” 苏小小言及此处,话音一顿。 孙掌柜露出了逐渐得逞的笑意。 “那么可能要让你失望了。” 孙掌柜怀疑自己听错了。 这丫头说什么? 让他失望? 事情闹到这份儿上了,她仍是不打算妥协吗? 他狐疑地看向苏小小:“你的意思是——” 苏二狗大声道:“我姐的意思就是,配方我们不卖!” 孙掌柜摇了摇头:“丫头,你太年轻了,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下场,你怕是没体会过。你别以为我一而再、再而三的对你客气,你就真当我没脾气!” 孙掌柜的脾气,早在第一次上锦记救孩子时,苏小小便已经领教过了。 此人非善茬,眼里只有生意,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笑也是他,阴也是他。 锦记这些年的生意长虹,他功不可没。 论才能他是有的,论品行,欠了点儿人性。 苏二狗吊儿郎当地往前走了几步,挡在苏小小的面前,对孙掌柜道:“你吓唬谁呢?再凶我姐,揍你了啊!” “苏小兄弟——” “叫谁小兄弟呢?小兄弟是你叫的吗?我姐说了不卖!你问一百次,那也还是不卖!” 孙掌柜的笑容再次冷了下来:“苏姑娘,你确定要与锦记作对吗?” 苏小小淡淡一笑:“原来在孙掌柜眼里,我一个小小的村姑,竟有资格与堂堂锦记作对,孙掌柜是在抬举我,还是在自降锦记的身份?” 孙掌柜的神色僵了一下。 没错,一个乡下来的小贩而已,按理说是入不了锦记的眼的。 就好比一头猛虎,怎么可能去在乎一只地上的蝼蚁呢? 可他偏偏是在意了,不仅在意,还如鲠在喉。 苏小小看向他:“你自己方才也说了,和气生财,可我不过是不同意将配方卖给你们,你便对我们百般刁难。难道在你们锦记,做生意讲的不是你情我愿,而是强买强卖吗?” 孙掌柜的脸色更难看了。 这丫头伶牙俐齿的,自己居然说不过她。 不过,自己今日并非是来和她讲道理的! 孙掌柜沉声道:“丫头,我最后问你一次,配方你卖还是不卖?” 苏小小不卑不亢地说道:“不卖,你问我一百次,我也还是不卖。” 孙掌柜的眼神冷了下来:“看来你是打算一条死路走到底了!” 苏二狗多年干架的危机本能令他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你想干什么?”他大喝道。 孙掌柜冷冷一哼,打了个手势,被马车挡住的巷子里立刻窜出来七八个大汉,个个儿凶神恶煞,一副要把人揍到泥堆里去的样子。 “姓孙的,想干架呀?” 这个他会呀! 苏二狗捋了捋袖子:“姐!我来!许久没打架,我正手痒呢!” 苏二狗一秒化身苏家小恶霸。 对方人多,真刀实枪地干,苏二狗很难占到便宜,是以,苏二狗打算先抓姓孙的。 可对方似乎料到他会这么做,一窝蜂儿地冲他扑了过来。 第五十章 谈判 可对方似乎料到他会这么做,一窝蜂儿地冲他扑了过来。 没有任何招式可言,就是拿身子当沙袋,前仆后继往苏二狗的身上压。 苏二狗被压在地上无法动弹。 他气得咬牙:“放开我!有本事和我光明正大打一架!” 苏二狗的战力没那么弱,只不过,那是建立在双方都正儿八经交手的情况下,这伙人耍无赖,根本不给苏二狗出手的机会。 他的侧脸被压在冷冰冰的雪地里,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他不甘地挣扎。 可越挣扎,就被身上的人形沙袋压得越紧。 这年头不算乱世,但也不是夜不闭户的太平盛世,没点手段与黑路子,锦记怎么可能在镇上做到一家独大? 苏小小的心底有一团怒焰在燃烧,面上却并未有丝毫表露。 她很平静 平静到让人感觉冷血。 不知怎的,明明掌控着局面的孙掌柜,看着这样的小村姑,心里莫名打了个突。 “苏姑娘……” 他开口。 苏小小冷静地说道:“放了我弟弟,配方我卖给你。” 苏二狗大惊:“姐!” 孙掌柜灿灿一笑:“早这么说不就没事儿了?” 他笑容一收,冷脸看向压住苏二狗的几名大汉,“怎么对苏小兄弟的?让你们动手了吗?” “哎哟!误会!”为首的大汉第一个起身,扒拉开自己弟兄,“起开起开!都起开!” 几个人形沙袋自苏二狗身上起来,为首的大汉笑呵呵地冲苏二狗伸出手:“小兄弟,没事儿吧?方才是误会,哥向你赔不是了啊。” 苏二狗冷冷地瞪了他一眼,没理会他递过来的手,而是自己爬了起来,走到苏小小身边。 “姐,你别卖!” 孙掌柜笑道:“哎呀,天寒地冻的,苏姑娘,咱们马车上说话?” 苏小小拒绝:“不必了,我太胖,怕你的马车装不下。” 孙掌柜:“……” 孙掌柜心知对方是在恼怒自己欺负了她弟弟,可他也是没辙不是吗? 这丫头早点儿乖乖听话,谁也不必遭受皮肉之苦了不是? 孙掌柜道:“苏姑娘——” 苏小小道:“废话少说,配方我可以卖给你,但价钱必须让我满意,否则你休想拿到配方!” 孙掌柜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连称呼都变了:“丫头,你认为你如今还有资格与我讲条件吗?” 苏小小正色道:“孙掌柜,这不是条件,是我的底线!我宁可从此不再做点心生意,也绝不会贱价把我的独门配方卖出去!如果你觉得你能去买到更好的,当我没说。” “十两。”孙掌柜道。 苏小小睨了他一眼:“买哪个配方?” 孙掌柜伸出手指:“三个!” 老婆饼,栗子糕,蛋黄酥,他都要! 苏小小道:“十两,我十天就挣回来了,你这价开得太厚颜无耻了吧。” “十五两!不能再多了!”孙掌柜道,“苏姑娘,别怪我没提醒你,有生意做总比没生意做的强,不要意气用事,为了一口气,就做出自毁前程的事。” 苏小小没有被他的话威胁到,神色依旧保持着镇定:“你以为断了我的面粉,我就没辙了吗?只要我能收购到麦子,我自己就能做出面粉来!还是你觉得……你们锦记已经只手遮天到连全镇的麦子都能掌控了?” 掌控麦子……怎么可能? 他们锦记进货的食材是面粉,又不是麦子,至多是能拿捏住面粉供应商,手伸不了那么长。 孙掌柜冷哼道:“丫头,你说的轻巧,真以为做起来那么容易吗?” 苏小小不疾不徐地说道:“所以我才在这里和你讲条件。你若是把我逼急了,我宁可苦一点、累一点,甚至少卖一点,也绝不将配方拱手相让!” 这小胖村姑! 孙掌柜捏紧了拳头:“你开个价!” “二十两!”苏小小说。 孙掌柜眯了眯眼。 “一个配方。”苏小小接着道。 孙掌柜脸色一沉! 一个配方二十,三个配方岂不是要六十? 他们当初从府城买的配方也没有过如此天价! 孙掌柜怒声道:“二十五两,三个方子!丫头!你别太高看自己了!你做得出面粉又如何,我多的是法子让你的生意做不下去!” “五十两!” “三十!” 苏小小冷声道:“四十五,少一个铜板,我不干!” 孙掌柜的脸色沉了沉。 一旁的大汉们见状不妙,一个个摩拳擦掌,将姐弟二人合围了起来。 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再嚣张,就得吃拳头了。 可苏小小没有丝毫退让,咬死了四十五两。 这比孙掌柜的预期高出了至少二十五两。 本来嘛,他带这么多人,其实就想明抢的,给二十两权当是封口费。 可这对姐弟的骨头是真硬啊。 孙掌柜威胁:“丫头,你别不知好歹。” 苏小小淡道:“那就打一架吧,但是配方,你们永远也别想拿到了!” 为首的大汉摩拳擦掌走过来:“孙爷,这里交给兄弟几个,我保证给你把配方拿到!” 孙掌柜抬了抬手,制止他,对苏小小道,“四十五两就四十五两,成交!” …… 一刻钟后,姐弟二人离开了。 孙掌柜坐上马车,看着手里由苏小小口述、而他亲自落笔的单子,露出了会心的笑意。 为首的大汉站在外头,挑开帘子:“孙爷,到手了?” 孙掌柜掸了掸手中的三纸配方,不无得意地笑道:“可算到手了,真不容易啊。” 大汉笑道:“瞧您这话说的,一个乡下丫头罢了,吓唬她不过是动动手指头的事儿,从前是孙爷您大人有大量,不与她动真格儿。今儿带上咱兄弟几个,那小胖丫头吓得都不敢动了!” 这话表面是在夸孙掌柜,实际是在往自个儿脸上贴金,还贴得不怎么高明。 孙掌柜老油条了,能听不出这个? 他今儿心情好,懒得计较。 大汉迟疑地问道:“孙爷,这配方……不会是假的吧?” 孙掌柜瞪了他一眼:“想什么呢?她敢给我假方子,我立马断了她的面粉!” 大汉嘿嘿一笑:“您说的有道理,我把这一茬儿给忘了。” “那丫头是万万没胆子拿假配方糊弄我的……”孙掌柜收好方子。 然而不知是不是被手下人打岔的缘故,他突然也觉得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