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丈夫的秘密 沈桢接到周海乔的电话时,正在准备结婚一周年的烛光晚餐。 周海乔是一家传媒公司的副总,年薪加分红170万,别看他如今事业有成,沈桢认识他的时候,他刚被前女友甩了,整天喝酒喝到胃出血,局外人嘲笑他为一个捞女要死要活,唯独沈桢觉得他深情又长情。 闺蜜乔丽说他是用新恋情疗伤,沈桢是药,伤痊愈了,药也就不喝了。可沈桢从没像着迷他那样迷过一个男人,非要在他身上赌一把。 按说血气方刚的年纪,周海乔却性冷淡,如果沈桢不主动,他连手都不牵。结婚后他几乎夜夜加班,只每个月15号固定同房,也是躺一张床上各睡各的,沈桢至今仍是黄花姑娘。 365天独守空房,没需求是假的,沈桢尝试过角色扮演撩拨周海乔,清纯的空姐,冷艳的御姐,他照样不为所动。 逼不得已之下,沈桢开始暗中调查他,还真查出问题了。 周海乔的网购清单有上百件情-趣用品,用户名是“资深VIP周先生”,更让沈桢大跌眼镜是,周海乔已经是各大计生品牌争抢的带货网红,微博十几万粉丝,还和女模特拍过广告,他推荐的款式销量好得惊人。 这些东西他从未带回家,沈桢查询了收货地址,全部邮寄到公司了。 办公室恋情? 周海乔混到今天不易,他不会冒险吃窝边草,上下级丑闻可以断送他的前程。 沈桢将目标转移到他上下班开的奥迪A8,果然在副驾驶车垫下捡到女人的丝袜,她直接摊牌,周海乔脸色一变,“你查我?” 沈桢问,“是会所里的招待,还是女客户。” 周海乔嘴硬,“那是我给你买的,忘了拿上楼。” 沈桢亮明了付款记录,证据确凿,周海乔不狡辩了,抱头跪在她脚下,“我有病...小桢,我那方面不行,我不敢坦白...我想尽了办法,花了几十万,什么药都吃了,根本没效果,我一直逃避你,我怕你嫌弃。” 沈桢被真相震撼得说不出话,周海乔经常有饭局,偶尔没把持住,开个小差,她不是不能原谅,可他有病。 起不来,这相当于他不是个完整男人了。 可沈桢的印象中,周海乔有过反应,并非“一蔫儿到底”,她怀疑他是心理障碍,被前女友绿出阴影了。 “你不是有冲动吗?” 周海乔低着头,“几秒就痿了。” 他捂着脸痛哭流涕,哭得沈桢心软了,她生气周海乔骗婚,更可怜他,万一这事传开,不仅他没脸在公司待了,自己也难堪。 沈桢最终没提离婚,周海乔承诺去看男科,治疗了几个月,沈桢也替他瞒了几个月。 而这通电话,彻底揭开了一个丈夫的弥天大谎。 “你老公在洗澡。”那边是一个女人。 沈桢愣住,“你是谁?” 女人笑着说,“刚才在办公室的沙发上,你丈夫很尽兴,他喜欢我穿粉色的短裙,他还告诉我,他没碰过你,早晚要和你离婚。” 电话里突然传来周海乔的声音,“宝贝,沈桢起疑心了,我不能买那些东西了。” 女人娇滴滴笑,“那我买呀?” 周海乔说,“多买点,放在我抽屉里。” 女人笑得更得意,挂了电话。 沈桢如遭雷劈,她的直觉没错,周海乔真有外遇了。一个正常男人怎么会失恋就导致身子残废,是她太相信他了。 周海乔把小三藏得很深,绝不是简单玩玩,大概率动了真心。 晚上周海乔回家,沈桢发现他换了一条裤子,早晨出门是灰色的,这会儿是米色。 她还没问,周海乔主动解释,“助理倒咖啡弄湿了裤子,我在公司楼下的超市挑了这条新的。” 沈桢接过他的公文包,“小票呢?” 周海乔不慌不忙,“百十块钱的裤子,没开票。” 他的行头全是沈桢置办的,这牌子的男装起码上千,周海乔不识货,证明不是他买的,是女人送的。 沈桢没戳破,她若无其事放好包,“洗洗还能穿,那条挺贵的。” “扔了,太脏。”周海乔岔开话题,指着餐桌上的牛排和红酒,“什么日子,搞得这么隆重。” 沈桢直勾勾盯着他,“5月27,你说是什么日子。” 527,谐音是我爱妻,周海乔特意选择这天去民政局登记。都说男人天生是演员,游走在两个女人之间的男人更是影帝级别,爱与不爱,他自己分得清,只要他肯演,女人永远分不清。 周海乔一脸歉意走过来,“最近太忙了,明天我去商场买礼物补上。” 出于愧疚,当晚他睡在了主卧。 沈桢想起女人电话里的挑衅,翻来覆去睡不着,她眼前反复出现周海乔和一个女人赤身裸体的画面,最可笑是她完全想象不出周海乔沉浸在温柔乡的模样,沈桢压根没见过。 她冒出一个念头,整个人软绵绵贴上周海乔,“老公,咱们试试吗?” 周海乔推脱太累,沈桢不罢休,非让他去洗个澡,他被磨得不耐烦了,刚进浴室,沈桢立刻打开他手机,通话次数最多的是一个备注叫HY的人。 HY,何娅。 沈桢全身的汗毛孔都立起来了。 何娅是周海乔的初恋,他们谈了八年,分手是因为何娅变心了,爱上了一个高富帅海归。沈桢以为周海乔结了婚肯定放下了,没有男人能接受女人劈腿,爱越深,恨越深。 她低估了何娅的杀伤力,沈桢不确定是何娅回头勾搭周海乔,还是周海乔犯贱当舔狗。 她翻出转账记录,从去年5月到现在,周海乔一共给了何娅87万,每次1万到10万不等。 初次转账是领证的前一天,所以周海乔一边和自己结婚,一边养着何娅,那时他们便旧情复燃了。 沈桢越翻越崩溃,情人节的凌晨,他转给何娅9万9,留言是:宝贝昨晚累到了,买个包。 沈桢最奢侈的一个香奈儿才6万多,平时不舍得用,和富太太聚会带出去撑场面,周海乔倒是大手笔。 浴室水声此时停了,沈桢装作什么没发生,将手机放回原处。 有裂痕的婚姻就像一根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除了夫妻生活不和谐,周海乔事业风光,外形阳刚,他的“无能”也是伪装,沈桢想挽回这段婚姻,而不是破罐破摔,把自己的丈夫拱手相让。 周海乔出来的第一时间拿起手机检查,这一幕在沈桢眼里,坐实了他做贼心虚。 他检查完,压在枕头底下,关了灯,沈桢挨过去,抚摸周海乔的后背,“要不吃一粒药?” 他僵硬背对她,“小桢,我一点那个欲望都没有。” 沈桢在黑暗中开口,“那你想要孩子吗?你爸妈催我生,我压力很大。” 周海乔沉默许久,转身抱住她,“我治疗情况不太好,暂时不能让你怀孕。” 沈桢心凉得厉害,“人工试管呢?” 周海乔情绪有些烦躁,闭上眼打发,“以后再说吧。” 第二天他中午才去上班,沈桢开车跟在后面,亲眼目睹周海乔走进一家珠宝专卖店,又在附近的星巴克接了一个女人。 是何娅,她打扮很时髦,比三年前成熟不少,举手投足像个高段位的狐狸精。 她轻车熟路坐上副驾驶,用嘴给周海乔喂食蛋糕,到达公司后,又光明正大挽着他的胳膊进电梯,电梯停在9楼,周海乔的办公室也在9楼。 前台死活不让沈桢跟上去,等她脱身追到9楼,办公室早已空无一人,不过沙发还热乎的,粘着女人的长发和香水味。 沈桢又找了一圈,在办公桌看到了何娅的人事档案,是总经理秘书的聘用合同。 看来那位高质量海归没要她,她又打起周海乔的主意,盘算上位当周太太。 周海乔为人处世挺高傲的,对于做女人的备胎是深恶痛绝,却心甘情愿栽在何娅手里两次,可见她手腕之高。 沈桢翻得起劲,周海乔在这时推门进来,“前台说你来了。” 他脸上的余韵未消,走路脚底也发飘,显然那场大战体力虚脱了。 沈桢看着周海乔,“你干什么去了?” 他气定神闲松了松领带,“去粥铺了,胃疼的老毛病犯了。” 没等沈桢再问什么,周海乔说自己在酒店订了一间豪华套房,带她去一趟。 他确实花了大心思,房间里铺了一地的玫瑰花瓣,还点着香薰蜡烛,气氛形容不出的温馨动人。 沈桢一时猜不透周海乔的意图,他端起两杯葡萄酒,一杯递给沈桢,一杯自己干了,深情款款发誓,“老婆,我欠你太多了,往后我好好补偿你,我一辈子对你好。” 紧接着他打开一个长方形绒盒,是沈桢一直心仪的一款项链。 原来周海乔进那家店是给自己买礼物。 除了结婚时的钻戒,他再没送过礼物,周海乔今天太反常了,连她过生日都在公司加班的男人,竟然玩了一把浪漫。 最关键他和别的女人刚完事,马不停蹄来扮演好丈夫,沈桢有疑惑,又不愿歪曲了周海乔难得的用心。 稀里糊涂喝了几杯,周海乔轻轻揽住沈桢的肩膀,“我临时有会议,你在酒店等我,我尽快处理完赶回陪你,千万别乱动。” 周海乔抓起一旁的西装,扬长而去。 他走后不久,沈桢感觉不对劲了,骨头里又麻又痒,身体像着了火,燥热得要命。 葡萄酒不至于这么上头,更像是特殊的药劲儿,沈桢神志不清的时候,包里的电话响了,来显是李娜。 她是周海乔的助理,沈桢亲自从一所五百强企业高薪挖过来的,周海乔能爬到副总的职位,沈桢在背后出了很多力,这也是他的首要顾虑,真的闹离婚,分割财产他不占优势。 李娜告诉沈桢有一段关于周总的录音,她问什么录音,李娜说听了就知道。 很快沈桢收到一段3分钟的音频,只听完1分半,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 是周海乔与何娅的对话。 “婚后财产有沈桢的一半,不能撕破脸,必须智取。” “你该不会不打算离婚了,找借口敷衍我吧?” “宝贝,天地良心,我做梦都想娶你,可我更想两全其美。让沈桢也出轨,我捏住她的把柄去法院告她,到时她净身出户,我就能独吞财产。” “沈桢那么爱你,她能出轨?” “宝贝,我喂饱了你,她可饥渴着,我在酒里加了佐料,她不和男人睡,活活难受死。” 【作者有话说】 发书啦~ 第2章 陌生男人 要不是亲耳听见,沈桢从来没想过周海乔如此恶毒,不惜戴一顶绿帽子,也要给何娅腾位置。 她强压下燥火,咬着牙跑到门口,看见墙根伫立着一个男人,攥着11楼的房卡,沈桢瞬间联想到他就是周海乔放出的诱饵。 酒精能激发女人心底的空虚,也包括仇恨。 沈桢对周海乔的恨意彻底爆发了,她脑海全是他的谎言以及何娅明目张胆的示威,一腔真情喂了狗,她不甘心。 沈桢借着醉意,站在男人面前,“是你吗?” 男人闻言抬眸,那双浓黑深沉的眼睛,沈桢惊了一下。 狂野,危险,性感。 漫不经心的眼神,细看又卷着漩涡,无声吸引女人往更深处陷。 这种沉稳有棱角的男人,最回味无穷。 不得不说,周海乔的眼光不错,他充其量算是五官端正,而这个男人五官很耐看,眉眼间有故事,有独特的味道。 沈桢大胆握住男人的腰,他叼着烟,目光透过烟雾落在她脸上,没吭声。 她脑袋昏昏沉沉靠在他胸口,“我想听一听你声音。” 男人熄灭了烟,从侧面拥住沈桢,坚硬的胡茬挨着她脖颈,嘴里浓烈的烟味令沈桢醉上加醉,“上了床听。” 沈桢以为男人是禁欲那一款,在床上也冷冰冰,没想到他还算顾及她感受,结束后非常有耐心帮她清理,过程中的风度很打动女人。 淡漠疏离,又充满了撩人的欲。 面对一个陌生女人做到极尽温存,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情场老手,入戏快,另外一种是职业习惯,能娴熟驾驭任何女人和氛围。 男人属于哪种,沈桢没兴趣深究,对他而言是露水情缘,对自己是酒后横祸,越不了解彼此,相对也越安全,她休息了一会儿,“他和你怎么谈的。” 男人系着皮带扣,声音清冷寡淡,“谈什么。” “周海乔雇你,给你多少钱?” 他偏头看向沈桢,“周海乔是谁。” 沈桢说,“我老公。” 男人皱着眉,“你结婚了?” 沈桢一愣,下一秒明白了,自己认错人了,男人也压根不是冲她来的。 样貌英俊,熟练会调情,在五星级酒店出没,估计是专门干这行的。 周海乔作为企业高管,沈桢勉强也和阔太圈搭点边儿,她不是没耳闻,吃这碗饭的男人,一年能搞到一套江景大平层。 她偷偷打量男人的穿戴,左手那块腕表如果是真货,顶周海乔半年的薪水。 沈桢慌了神,生怕他讹自己,“我没带钱。” 男人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穿好衣服。 沈桢拿不准他到底什么态度,犹豫了一秒,“你没录像吧?” 男人说,“我没有这些嗜好。” 她松口气,朝男人点了下头,互相不多话,也算默契分道扬镳。 沈桢前脚离开,一名肌肉男从隔壁1106走出,里面女人在哭,吵闹要报警,他经过1108,大床一片狼藉,弥漫着事后的气味。 肌肉男骂了句操,“这也敢冒名顶替!” 冒名顶替的男人十分钟后被沈桢堵在酒店大堂,“你借我一百行吗?我急用钱。” 男人眯着眼停下,似乎在分辨她真正的企图,是不是刻意纠缠,可沈桢这张脸实在不像有心机的,又娇又乖,稍微受点刺激就不行了,那点纯欲风还挺勾人,没几分定力,真把持不住。 女人引诱男人,通常都用欲拒还迎的战术,他最开始认为沈桢也是,俗气得险些让他没了兴致。 后来他发现沈桢没演戏,她是真纯。 沉默片刻,男人抽出皮夹内的一沓钞票,“别跟着我了。” 沈桢只拿了一百,将剩下的连同写了手机号的纸条塞进男人手中,“联系我要钱。” 这次羊入虎口,她侥幸跟了一个长相好看的,总比中了周海乔的算计被一头猪拱了强,她非恶心死不可。 借钱不还,太不地道了。 沈桢去街口打车,视线不经意掠过男人背影,这一瞟不要紧,她当场定住。 男人走向了一辆银色捷豹XJ,这款型号落地价两百多万。 她这是撞到一个真有钱的主儿。 男人坐进车里,接听电话,那头的人问,“什么来历啊?” 他降下车窗,从后视镜看沈桢,“已婚。” 对方被逗笑,“崇州,你荤素不忌啊,她知道你真实身份吗?” 沈桢乘坐的出租和捷豹擦肩而过,后座窗户恰巧也敞开,她皮肤白,颈部几枚鲜红的齿痕格外明显。 的确不该碰,容易惹麻烦,可他碰之前并不知情。 男人云淡风轻,“没必要知道。” 那头还在追问,“比年轻小姑娘带劲吧?” “就那么回事。”他有一搭无一搭叩击方向盘,“不会再有下次了。” 男人调头,扫了一眼沈桢的纸条,随手丢出窗外。 沈桢回到家泡了个热水澡,这场初体验用四个字形容:死来活去。她感觉火辣辣的疼,却也滋生出报复周海乔的畅快感。 晚上八点,周海乔掐着点儿回来了。 往常沈桢会迎接他下班,今晚有些懒得动,她泡出了一身汗,脸蛋也潮红,周海乔进屋摸她额头,没发烧,他假装开玩笑,“你不会偷人了吧?” 沈桢看出他在试探,“我有没有男人,你最清楚。” 周海乔听着不对味儿,“谁招你不痛快了?冲我撒气。” “其他栋的邻居,喝多了抱着我不撒手。”沈桢翻了个身,“我和他打架了。” 周海乔不动声色审视着她,“然后呢?” 沈桢说,“没了。” 周海乔被吊起了胃口,不上不下的,“打架打一半没了?” “你想有什么?”沈桢扭头瞪他。 周海乔语气缓和了,“我不是担心你出事吗。” 他说完直奔客厅的阳台,沈桢随即拉开一道门缝,听见周海乔质问,“5万块钱打你账户了,你跟我老婆成了吗?” 那边不知回答了什么,周海乔不乐意了,“没有视频,那照片呢,也没拍?我要物证。” 沈桢差点冲出去狠狠抽他一巴掌,花钱雇人欺负自己老婆,全天下只有周海乔做得出。 他挂断电话继续回房找茬,伸手蹭沈桢的脖子,“你怎么涂粉了,洗澡没洗掉?” 她躲开,“没涂,我敷了颈膜。” “颈膜?沈桢,你当我是傻子?这他妈分明是男人啃的!”周海乔发了疯似的拉扯她,“你下午去哪鬼混了?” 他眼眶发红,“沈桢,我承认我不中用,满足不了你,你耐不住寂寞了?我可以离婚,我愿意放了你,可你不能对不起我,我好歹是老总,你让我没脸见人啊!” 多么炉火纯青的演技,沈桢苦笑摇了摇头,“周海乔,你不会良心不安吗?” 他剧烈喘息着,手在半空堪堪停住。 周海乔没底气打,他握紧拳,“沈桢,咱们好聚好散,我不想追究你。” 第3章 陈教授 沈桢的性子倔,当初所有人不看好她倒追周海乔,她追了,现在她同样不离婚,她倒要看看那对狗男女还有什么损招。 眼见谈不拢,周海乔对沈桢实施了冷暴力。 这天周末,他收拾得人模狗样出门,沈桢在玄关叫住他,“你打算离婚。” 周海乔没好脸色,“不然呢,难道我一辈子戴绿帽?” 沈桢走到他面前,“我守活寡都没离,你反咬我一口是吗?” “你不愿意可以不守!”周海乔急昏了头,没深思她这句话,重重摔上门。 沈桢没想到他演戏这么有天分,把受害丈夫的形象演绎得逼真又委屈,他还不知道费尽心机绕了一大圈,最要紧的环节失手了,肌肉男没成功。 从恋爱到结婚,沈桢被周海乔当傻子耍了三年,她铁了心讨个公道。 这就要搬出乔丽了。 她在侦探机构上班,盯梢的功夫一绝,不是老公抓老婆的把柄,就是老婆搜集老公的证据,她干这行赚了一百多万了。 沈桢让她跟踪周海乔和何娅,拍幽会的照片。 乔丽难以置信,对周海乔疯狂迷恋的沈桢竟然大彻大悟了,“你们两口子真逗,自导自演无间道。” 吃饭的地方在医院对面,沈桢下午顺便去开药,目前不能打草惊蛇,她照常喂周海乔吃补药,不管他肯不肯吃。 沈桢点餐时被外面一束突如其来的车灯晃了眼,她看过去,脑子一懵。 是他。 从沈桢的角度,刚好看到男人的侧脸,凸起的喉结隐藏在黑色衣领下,天阴得厉害,他那双眼显得更深沉了。 皮相好的多,骨相优越的却少见。 尤其是男人,如果长着一副英挺的骨相,风度会很拿人,打眼望去,很难不注意。 捷豹的车头堵着一个妙龄女孩,豁出命的架势,“郑野,你休想躲我!” 男人正要下车,又收回腿,点了一支烟。 叫郑野的是另一名男子,熄了火从驾驶位下去,“你他妈有病?” 女孩甩出一份化验单,“我怀孕了,你的种。” 郑野一把推开她,“开什么玩笑?老子结扎了!你算计我之前先调查清楚情况。” 车内的男人咬着烟,目光懒散盯着橱窗里的沈桢,她也瞧见他了,却装没瞧见。 郑野打发了女孩,暴躁拉开车门,“约两次,她还赖上我了。” 男人掐了烟头,直奔门诊大楼,“心术不正的女人少碰。” 郑野朝餐厅的方向扬下巴,“你看她半天了,认识?” 男人撩了一下眼皮,又无动于衷垂下,“那女人。” 郑野问,“哪个女人?” 男人轻描淡写,“睡了那个。” 郑野笑了,“是她?挺正点啊,什么味?” 什么味。 没经验,放不开,倒是腰肢很细软,眼睛醉得水汪汪,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这个女人无意识的纯情与风情拿捏得相当够味,多一寸太腻,少一寸太寡了,很多自诩狐狸精的女人引诱猎物非常刻意,其实越是不经意,越是击中男人心,目的性太强只会导致男人索然无味。 或许是他期待过高,接下来并没体验到预想中的激烈感受,也就扫了兴,对沈桢的记忆自然而然淡化了。 男人一脸无情,“没什么特别。” “和你那几任比呢?” 他心不在焉,“我哪一任?” 郑野一言难尽,“你还记得哪任。” 男人说,“都忘得差不多了。” 郑野跟着他进医院,“是你太挑食,倪影瞒着你都放浪成什么样了,你非要念念不忘她。” 男人背影很快消失在大厅,乔丽胳膊肘捅了捅沈桢,“你看什么呢?眼都直了。” 她回过神,“哦,一个熟人,也不太熟。” 确实不太熟,除了知道他毛发旺盛,腹部有一颗痣,其他一概不详。 这顿饭吃到一半,沈桢接到一个陌生座机的来电,“周海乔的家属,来一趟医院。” 男人声音似曾相识,沈桢想不起在哪听过,她问是谁,对方没回,直接挂了。 周海乔的主治医师是何主任,沈桢去诊室没见到人,值班护士带她去了隔壁诊室。 刚到门口,沈桢一眼就落在正中央的男人身上。 他背对窗户,逆着一束光,面容极为模糊,只恍惚看得出轮廓,沈桢鬼使神差往旁边挪了一步,一切都明朗了。 男人的办公桌立着一块牌子:教授—陈崇州。 这座城市有一千多万人口,无数人错过就是一生,他始终没联系自己讨债,沈桢也就没想过还有再碰面的一天。 初见,陈崇州穿着纯黑的衬衣,既成熟又野性,脊背和胸膛全是汗,沈桢什么都没记住,唯独记住了他流汗的性感。再遇,他穿了干净洁白的制服,在阳光深处,清冽又正派。 她莫名心虚,站在那进退两难。 何主任十分热情向她介绍,“这位是陈教授,科室的顶级专家,你丈夫的后续治疗我转交给他了。” 陈崇州冷漠得很,略微颔首,根本没看她。 沈桢低着头,象征性打招呼,“陈教授。”便不再出声。 他手指流利敲击着键盘,沈桢毫无征兆回忆起那晚陈崇州抚摸自己的情形,他的手有茧子,厚重坚硬,遍布在虎口和掌心,当他手掌掠过她身体,停留在臀部时,沈桢就像触电一样,麻酥酥的,磨得难受,激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感受。 是难以形容的紧张与刺激。 沈桢越想越不自在,陈崇州倒坦荡得像个没事人,例行询问,“最近有同房吗。” 沈桢顿时面红耳赤,“四天前。” 陈崇州不紧不慢翻开周海乔的病历本,“我在问他。” 沈桢脸更红了,“我们很少亲近...” 他眼神意味深长扫过她,“边缘性的接触有反应吗。” 周海乔从结婚就没碰过自己,包括接吻拥抱也寥寥无几,沈桢张不开嘴,“偶尔有。” 陈崇州挑眉,“有反应了也不进行?” 沈桢恼了,“这和病情没关系,是我的隐私。” 陈崇州语气一如既往平静,又专门扎她心,“既然看重隐私,何必找大夫。你不配合,我解决不了问题。” 被数落一通,沈桢老实了,“他精神压力大,所以没进行下去。” 陈崇州没头没尾吐了四个字,“自欺欺人。” 陈崇州的确权威,虽然价格贵,但沈桢才坐了一会儿,就有不止一个病人挂他号了。 他开完药单,没立刻给她,而是压在最底下,“你丈夫没病,要提醒他节制,化验样本的质量很差。” 后面排队的男人偷瞄沈桢,她臊得慌,用力攥紧拳。 陈崇州越过沈桢,“你什么症状。” 男人支支吾吾,陈崇州戴上手套,“去里面。” 检查的工夫,沈桢隐约听到他问,“有多快。” 男人说一两分钟,陈崇州掀开帘子走出,“重度障碍。” 沈桢耳朵一红,别开头假装看走廊。 男人抱怨药不管用,求他支个招救急,陈崇州一本正经,说出口的话却带几分那味儿,“不行就暂停,缓几秒再看。” 沈桢觉得自己没见过像陈崇州这样外表霁月光风,骨子里又暗含骚气的男人。 关键他顶着那张禁欲的脸,偏偏怎么都有气质。 陆续又进来一些患者,沈桢被晾在了一旁,一位中年妇女哭着感谢陈崇州治好了自己丈夫。 他明显有洁癖,不太喜欢握手,不动声色往回抽,“应该的。” 女人送了锦旗,金灿灿的一行字,“感谢陈教授造福和谐夜晚。” 沈桢没控制好,噗嗤笑了一声。 陈崇州余光淡淡瞥她,起身去水池前清洗双手,“二楼缴费,一楼取药。” 沈桢拿着药单刚要走,他忽然又问一句,“吃避孕药了吗。” 怪不得他迟迟不放人,原来是单独提这茬。 沈桢扭头,陈崇州洗完手坐回椅子,似乎并没搁在心上,随口一问而已。 “吃了。” “是72小时之内吗。” “对。” 陈崇州不说话了。 她以为没完,等了半分钟,他抬起头,“还不走?” 沈桢返回,点开手机二维码,“我欠你100块钱,转账行吗。” 陈崇州看着她,“什么时候欠的。” 她也分不清他是真忘了还是故意的,故意逗她,要不故意装傻。 反正沈桢的直觉,他挺难搞的,是那种高级渣,又擅长拿捏,又克制,表面看不出,是正人君子或者情场玩家只取决于裤子穿没穿,属于女人堆里收放自如的那款高手。 “在酒店...” 他一语道破,“趁机要我手机号?” 沈桢一愣,陈崇州眉眼含着深意,“收起你的心思,下家不是这么找的。” 第4章 别假戏真做 沈桢沉默了一会儿,什么也没解释。 陈崇州有资本猜忌接近他的女人是想傍上他,毕竟他这款,硬件和软件确实吸引异性。 长得帅,有钱,女人图谋不轨的概率就大了。 “陈教授,我丈夫的病,你转交其他医生吧。” 陈崇州波澜不惊看向她,好半晌,“自证清白?” 沈桢没否认,他意味不明勾唇,把周海乔的病历给她,“生-殖科廖坤,提我的名字。” 陈崇州还算有良心,不知道是不是出于补偿心理,到底占了沈桢的初夜,他介绍的廖坤是本院男科的二把刀,一把刀是他自己。 这俩人,出了名的“一号难求”。 廖坤接诊的挂号费高,而陈崇州接诊完全凭心情,经常不坐班。 看他那辆座驾,也不指望这点工资糊口。 廖坤好奇,“你是陈教授的亲戚?” 沈桢笑了笑。 廖坤开始深度扒皮陈崇州,“陈教授的成名手术,他对你讲过吗?有个男病人,先天发育不良,三十多岁没谈过恋爱,起反应了才三厘米,陈教授亲自主刀,接成了六厘米。”他单手扶眼镜框,“虽然还是小,也是医学的奇迹啊。” 沈桢不好意思搭腔。 她不太懂,上午偷偷问乔丽,一只半手的长度算怎样。 “周海乔?”乔丽赞叹,“男人中的王者啊,怪不得你死磕他。” 沈桢想,那陈崇州挺厉害,自己竟然歪打正着捞上他了。 男科天天人满为患,可见那方面不及格的男人挺多,除了渣,阴,陈崇州绝对属于满分。 廖坤翻看周海乔的病例,“让陈教授给你老公治啊,他的医术比我高明。” 沈桢正愁没法回答,陈崇州的声音在诊室外响起,“廖主任,多费心。” 廖坤从桌后站起,“是你什么人啊?”他口型像是前女友,但碍于沈桢在,憋住了。 陈崇州撂下仨字,“少打听。” 廖坤看沈桢的眼神因此带了点玩味。 在医院折腾大半天,她回到家周海乔还没回来,电话也关机。 凌晨一点,周海乔的朋友曹睿联系沈桢,让她去新世纪酒吧接人。 周海乔的酒量在各个饭局上练出来了,需要去接的程度,基本神志不清了。 等沈桢赶到酒吧,发现何娅也在场。 这是沈桢得知她插足之后双方第一次见面,显然这场酒局有她的一份子。 不过何娅没惹她,只装不认识。 周海乔双目无神瘫在沙发上,曹睿起身招呼沈桢,“他喝了两瓶威士忌,刚吐完。” 沈桢没动,“谁攒的局。” 曹睿明白她介意什么,挺为难的,“海乔手上的一个项目出岔子了,借酒浇愁呢。” 真是情深义重。 麻烦缠身,还惦记着陪何娅。 沈桢压下脾气,没和他吵,“周海乔,跟我回家。” 周海乔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挣脱了沈桢,抱住何娅大叫,“她不离,沈桢不同意离婚!她非要和我耗下去!” 所有人鸦雀无声,直愣愣看着。 沈桢推搡他,“别胡说八道了!周海乔,你还要不要脸?” 周海乔已经分辨不出谁是谁了,“沈桢死缠烂打,我早就烦透她了!” 众目睽睽下打脸,打得沈桢太难堪了,她用力扯周海乔胳膊,“你就这么想离?” 周海乔红着眼,气喘吁吁。 谁都没想到这样巧合,陈崇州今天的生日,恰好也在这家酒吧。 他端着高脚杯,站在灯红酒绿的走廊,注视这一幕。 郑野在他旁边,搂着一个女孩,不是拦车那个,是一个骨架肥硕的洋女人。 这类人,换女伴和换衣服没区别,处处留情,又从不动情。 沈桢觉得丢人丢大发了。 偏偏陈崇州那副神情,一脸高深莫测意犹未尽,怎么看怎么让她不舒服。 “热闹好看吗?” 陈崇州打量她片刻,“无意路过。” 沈桢不吃这套,“然后有意看戏是吗?” 陈崇州笑了一声,“你和那些女人还真不一样。”他若有所思,“粗鲁。” 他似乎也喝了不少,但没有周海乔那么醉,像三分醉,一开口,浓苦的酒味直逼沈桢。 她有个念头,越来越深。 任何女人不是陈崇州的对手,尤其谈感情,再精湛的心机,只要和陈崇州打擂台,不攻自破。 沈桢倒是没见过连喝醉了也保持着风度的男人,清明的一双眼睛,零星的迷离,他能看穿你,你半点也看不透他。 再一瞧周海乔,被捅一刀都醒不了。 陈崇州带着几分调情的味道,指腹抚摸过沈桢的嘴唇,她没有化妆,淡淡的粉白,比艳丽的红更撩人,“你对你丈夫也这么粗鲁。” 他始终在分寸内,可这个触碰,因为这里的霓虹和酒意,又欲得上头。 陈崇州这种,离得远远的最好。 他像一把火,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烧上来,烧个半死,他却安然无恙。 沈桢后退一步,“陈教授,你找地方醒醒酒。” 陈崇州闷笑,懒散得不像话。 她也没当真,夜生活里的男人,没一句真话,陈崇州估计是闲得找乐子。 有一回周海乔谈客户,秘书请假了,就带沈桢过去,那群老总和二代子弟,形容女人是辣椒和豆腐。 辣椒太呛,性子野,上瘾快,后劲儿不足。豆腐太软,没挑战,情致不足。于是总结了,麻辣豆腐类型的女人最有眼缘,辣中带软,软中劲儿猛。 沈桢打心眼儿里膈应男人满口骚话聊女人,可男人在酒后,都爱聊荤段子。 她架起烂醉如泥的周海乔离开,他嘴里声嘶力竭喊着何娅,像沈桢恶毒拆散了他们似的。 郑野盯着她背影,“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冒险找了一个有主儿的女人。” 陈崇州没什么表情,“先弄完的,后知道她结婚了。” 郑野没看够,一直回着头,“比干巴瘦的有韵味,那身材肯定原装,上次我带回住处的模特一身假货,刚趴下就错位了。”紧接着问陈崇州,“你刚才又动心思了?” “逗她。” 郑野咂舌,“逗她没事,别假戏真做了。” 陈崇州笑意极淡,“我会吗。” “日久生情这东西。”郑野语重心长劝诫,“没准儿。” 陈崇州往远处走,没出声。 卡座上曹睿问何娅,“你什么想法?” 何娅拿起周海乔用过的酒杯,“关你什么事啊。” “你老大不小了,好好嫁人,你甩了周海乔,你又搅合他家庭?” 何娅爱答不理,“是周海乔犯贱,他顶不住我的魅力,死乞白赖追我。” 郑野听声音耳熟,指着何娅,“她不是在你医院散播你谣言那蠢货吗?” 女伴问他,“什么谣言?” “和她处对象呗。”郑野蛮得意,“我这哥们儿,成群的女人往他身上扑,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陈崇州视线掠过空了的酒吧门口,又漫不经心移开。 第5章 海王 周海乔撒酒疯撒了一夜,说梦话都是何娅,宝贝,娅娅,我的小毒药。 沈桢忍了又忍,才控制住没打他一拳。 早晨天刚亮,周海乔的妈拎着一袋子中药和一只锅,摁响了门铃。 沈桢怀不上孩子,他妈到处淘换偏方,牛尿泡红枣,中药煮乌鸡,专治不孕,她实在不想遭罪,直接坦白了,“妈,我和周海乔生不了...” 以前是海乔,如今指名道姓,生疏到这份儿,他妈不傻,明白出事了。 周海乔在书房才起床,一看这副兴师问罪的阵仗,瞪着沈桢,“你告状?” 他妈二话不说掀开被子,“你一直不同房,她能怀孕吗!” 周海乔顿时蔫儿了。 “沈桢哪对不起你了,你这么对她?”他妈气得直哆嗦,“你马上和外头的狐狸精断了,跟沈桢过日子,不然你别叫我妈!” 周海乔垂着头,不吭声。 当年沈桢爸识破了周海乔是只凤凰男,踩着独生女吃绝户,熬出头就翻脸。可周海乔妈是真的通情达理,看在这位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婆婆面上,婚才结成。 沈桢清楚周海乔的爸妈管不了他,不过迫于压力,他确实老实了几天,可很快又被何娅勾走了。 乔丽告诉沈桢,周海乔带何娅去酒店了,路过药店还买了一瓶16粒装的黑金,看来何娅需求够大,周海乔卖力气都不要命了,这药吃过量会猝死。 沈桢从酒店电梯杀出来的一刻,旁边的一部电梯也缓缓打开,走出的男人是陈崇州。 他淡定看了一眼沈桢,直奔2209。 那是周海乔的房间。 换成别人,沈桢百分百怀疑他们设局演了一出大戏,把自己套住了,可陈崇州的身份,她确信周海乔没本事雇他,也雇不起。 她悄悄跟在他身后,保持两米的距离。 沈桢闻到很上头的男士香水味,她有鼻炎,对香味敏感,是那种乌木与玫瑰木的混合,深刻浓郁,介于纵情和克制的边界,诱惑又疏离。 一如陈崇州这个人。 淡是真淡,欲也真欲。 沈桢醒过神,发现他在拨通讯录。 那头是一个女人,呼吸有些急促,“我不舒服,你晚上的酒局我不去了。” 陈崇州态度冷得像冰窖,“嗯。” 沈桢一琢磨,他八成也来捉奸,心里一下子平衡了。 到达2209,陈崇州突然调转方向,敲对面2211的房门。 郑野拉开门,“警察在路上了——”他看到沈桢,表情极其复杂,“你不是说没下次了吗,还和她开房?” 陈崇州握住他手,就着烟头的火苗,续上一根烟,“我是她主治。” “她有毛病?” 烟抽得猛了,熏得他喉结滚动了两下,“她丈夫。” 郑野掏出房卡刷开2209,沈桢立刻闯进去,周海乔正抱着何娅滚得大汗淋漓,被子枕头湿了一片。 被捉个正着,他脸一阵青一阵红,匆忙摘了套,挡住一丝不挂的何娅,“沈桢,你怎么来了?” 沈桢将一盒没开封的冈本砸在他胸口,“我过来再送一盒。” 周海乔当场怂了,“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样。” 何娅也慌了,爬下床扑向陈崇州,“崇州,你原谅我..是他威胁我的!” 沈桢来捉奸已经有心理准备了,因此不算太难受,甚至有闲心斟酌何娅这一句。 当年她劈腿,绿了周海乔,对象是海归,背景不俗。 何娅当海王,结果捞到更海的了,海归没要她,她才重新炒起周海乔这盘冷饭。 要是陈崇州,可真撞了鬼了。 陈崇州的右腿被何娅搂住,他没搭理,倒是打量起周海乔,“你是周海乔。” 周海乔夹在两人中间,“你认识我?” 房间光线昏暗,陈崇州半张脸说不出的神秘深沉,“我看过你病历,你死精的问题很严重。” 周海乔没听懂,“死什么?” 陈崇州镇定极了,“比如不孕不育。” 被一个陌生男人揭短,周海乔下不来台了,“你哪来的假冒大夫?你咒我?”他冲上去厮打,沈桢嘶吼着推开他,“你闹够了吗!你骗了我三年,你不嫌自己恶心,我嫌!” 周海乔摔一趔趄,他懵了,看着沈桢。 陈崇州理了理衬衣,退到门外抽烟。 相比周海乔的气急败坏,陈崇州是一个相当斯文的男人,但这样的男人极端,狠了也真狠,比多数人更不留余地。 “装什么,你那天没爽吗?”周海乔索性露出真面目,“我给你找的男人是健身教练,持久力没得说,我出轨,你也出了,你有资格闹吗?” 沈桢没想到他这么无耻,抄起桌上的水壶正要砍他,周海乔接了一个电话,当时脸色就变了,“报警?那人不是我老婆?” 那边不知说了什么,他脸色更难看,挂了电话揪住沈桢的头发,“你在酒店跟谁了?沈桢,你他妈还真敢背着我偷人!” 沈桢头皮差点被他扯掉了,她使劲踢周海乔,“雇人陷害自己老婆,你有脸质问我?” 周海乔扇了她一巴掌,“贱货!奸夫是谁,是不是对着你献殷勤的吕玮!” 沈桢顿住,余光不自觉瞟门口,陈崇州叼着烟,置身事外。 这种纵横情场的高级渣,不可能主动卷进麻烦里,更不可能帮她。 对门此时又开了,郑野歪着脑袋,“管吗?” “管不着。”陈崇州语气散漫得很,“办好你的事。” 郑野说,“何娅把下三滥的手段玩到你头上了,我肯定给她教训。” 里面打得激烈,周海乔挂了彩儿,衣服也被扒了,沈桢披头散发拿着裤子扔出过道,经过陈崇州时,一脸的鼻涕眼泪,他皱眉,让开一条路,生怕她挨上自己。 沈桢本来讨不到便宜,可周海乔一心护着何娅,这才落了下风。 她抹了把泪,“我不是刻意撞见你。” 陈崇州掸烟灰,目光看向别处,“我知道。” 沈桢并不脆弱,可现在哭得不能自抑,她觉得和周海乔真完了。 他回头,她也不接受了。 “陈教授,可以下毒让周海乔痿一辈子吗。” 这种疯言疯语,陈崇州懒得说话。 没多久两个警察在2209扣住了周海乔,原因是肌肉男走错房的那个女人报警了,肌肉男供出了周海乔。 其中一个警察指着周海乔,“又是你?去年嫖了三次,我抓了你三次。” 由于周海乔有前科,何娅被当成失足女也一起带走调查了。 沈桢蹲在楼梯口听完全程,原来没和何娅勾搭之前,周海乔还去嫖了。她究竟差在哪了,自己的丈夫宁可去花钱,对她都毫无欲望。 沈桢站直了,仰头问陈崇州,“我不如何娅?” 陈崇州审视她许久,确定她没醉,“她比你有女人味。” 沈桢堵住他去路,逼他看仔细,“她比我丰满?比我漂亮?” 既然走不了,陈崇州干脆倚着墙,把玩一枚银色打火机,整个人寒浸浸的,神色有点轻佻。 她是挺有味道。 那晚在酒吧,他注意到她了,曾经迷得他险些失控的那股劲儿,又卷土重来了。 陈崇州见过许多形形色色的女人,野味,浪味,绿茶味,什么味儿都齐全。 可媚味,纯味,她最烈。 他是极为淡漠的男人,淡漠的最容易栽在烈性的女人手里。 沈桢没这道行让他栽跟头,只有一个让他狠狠栽了的,他受过那罪,所以练就了无心的玩法。 但她脸蛋上的巴掌印,陈崇州难得大发慈悲,“没你好。” 沈桢用纸擤鼻子,黏糊糊的纸丢在他白色皮鞋旁,“何娅钓的海归是你。” 陈崇州轻抬脚,绕过垃圾,“企图心太重,挺惹人厌恶。” “那你上钩了吗。” 不用他言语,沈桢也明白。 陈崇州肯亲临现场捉何娅,就为戳穿她的丑态,让她以后没脸纠缠了。 有钱有来头的男人眼里,女人大致分为三类:养着玩的,娶进门的,碰不得的。 像何娅的档次,纯属是第一类,无所谓干不干净,带到场子应酬,有肉有料有酒量,就行了。 亏了周海乔拿她当女神,在陈崇州这儿,她无非一消遣的钟点工。 不过沈桢挺佩服何娅,一边吊着周海乔,一边千方百计拿下陈崇州,意识到他不上手,再逼周海乔离婚,好歹攥住一个。 沈桢问他,“你们相好有几年了吧。” 陈崇州收起打火机,“我不碰二手。” 沈桢一噎,这话听了怪别扭。 陈崇州忽然靠过去,手臂虚虚实实圈住她腰,这动作惊得沈桢一哆嗦,从头到脚都清醒了。 下一秒他在耳边吐着热气,“你不一样,你是原装。” 陈崇州碰的时候,不清楚原装还是二手,他照样碰了。 所以男人一旦欲望上头,八手的也吃,过后为了脸面,再不认账。 电梯这时停在这一层,沈桢先进去,她等了一会儿,见他没进来,按了1楼。 陈崇州其实也要离开,只是故意错过这一趟。 他这人,并不排斥和有感觉的女人重温旧梦,可沈桢的表现太嫩,还不识逗,他一向厌倦了便断个一干二净。 太热情或太无趣的女人,陈崇州都不喜欢,对沈桢那点心痒和回味,到今天算是彻底熄灭。 第6章 补偿 报警的女人提出要10万块精神赔偿,跟周海乔和解。 乔丽说,那女人就是玩仙人跳,结果正主儿没来,另宰冤大头。 沈桢转完账,双方签了和解书,女人戴上墨镜,“你老公对你挺狠的,不离婚留着过年啊?” 沈桢没吭声,走到民警面前,“同志,我能问问原主是谁吗?” 民警翻了翻笔录,“女方说姓陈。” 猜到是他了。 那天沈桢打开门,瞧见陈崇州手上有房卡,可他在抽烟,分明不太想去。 至于和她,十有八九临时起意,到嘴边的荤腥自然选择尝尝。 下午周海乔从派出所放出来,沈桢主动要求离婚,分一半财产。 这个条件让他恼火了,“张口就要钱,别忘了你妈有心脏病,她知道你在外面偷男人,会不会气死?” 沈桢脸一白,咬牙扑上去,“是你故意设计我的!” 周海乔不耐烦推开她,“离婚行,那辆车归你,其他没有!” 明明是他被捉奸在床,他还挺横的,那种完全没商量的气势,沈桢觉得不对劲。 她深入调查后发现所有的存款理财包括这套自己出首付购买的婚房,周海乔瞒着她转到他父母名下了。 渠道有正当的,也有不正当的,但周海乔做事谨慎,没留一丝证据,目前夫妻共同财产只剩一辆奥迪A8,二手价不超过35万。 沈桢这会儿才幡然醒悟,自己让这畜生玩了。 周海乔妈也是深藏不露的演技派,装模作样稳住沈桢,给儿子争取充足的时间搞鬼。 不过周海乔被女人讹了这事很快在公司传遍,他因此降了职。他妈记仇在沈桢的头上,到处散播她和同事幽会,闹得全小区人尽皆知,沈桢妈一口气没提上来,突发心梗,在医院抢救了大半宿,到现在还没脱离危险。 赶过去的途中,沈桢眼前浮现出陈崇州那张清冷寡淡的脸。 ICU在二楼,男科在三楼,同一屋檐下碰面在所难免。 只是没料到第一天就碰上了。 沈桢在导诊台对面的水房打完热水,一眼看到陈崇州。 他微微低着头,似乎刚到,没来得及换工作服,穿着一条灰色西裤,一件浅蓝的真丝衬衫,陈崇州个子高,身型也挺,一股干净成熟的味儿。 有浓颜系美女,他属于浓颜系的气质,倒不是多帅,主要是味儿浓郁。 一名接班护士喊住他,“陈主任,急诊有一台手术,车祸导致器官严重破裂。” 他接过诊断报告,“先麻醉,我马上到。” 沈桢在角落犹豫了一下,小声打招呼,“陈教授。” 陈崇州转过身,顿住。 他记性好,这是半月内第四次偶遇了,每次遇到都不一样。 谈不上精心打扮,又恰到好处凸显了她的韵味特点。 今天是蓝色牛仔裙,清新温婉得很,黑眼圈有点憔悴,可长在她一张又纯又欲的脸上,却显得楚楚动人。 冷不丁一瞥,和他的色系还挺搭。 这种欲擒故纵的把戏,陈崇州见识过成百上千,他以为沈桢不是那类心机深重的女人,原来是以退为进,吊着男人胃口。 本来对她没好感,当下更反感。 他皱了下眉,没回应,径直走过。 沈桢倒是无所谓,出于礼貌而已,不过她有感觉,陈崇州的这份冷漠比之前更甚。 科室会议的间隙,陈崇州和廖坤在卫生间并排站着,廖坤提起沈桢在ICU门外的椅子上守了一夜,哭得挺可怜。 起初陈崇州很沉默,忽然问了一句,“什么病。” “心肌梗死,差点没挺住。” 陈崇州系上裤链,出去没半分钟又返回,“顾院长还接诊吗?” 廖坤嘘得正过瘾,“院长是省里的心血管专家,轻易不出山了。” 他本来没当回事,直到第二天得知一个消息,顾院长亲自给ICU的病人操刀手术。 陈崇州的性子,医院上上下下谁不了解,绝对铁石心肠,八竿子打不着的病人他竟然会多管闲事。 廖坤在门诊楼的天台堵住他,“不会真是你前女友吧,叫倪影?我记得她也结婚了,还给你发请柬了。” 陈崇州吹着风,整个人平淡无波,“没收请柬。” “她结婚多久了。” “一年。” 廖坤乐了,“够巧的,真不是她?” 陈崇州掸了掸烟灰,“不是。” “结婚时倪影怀孕了吧,生了吗?你们没再联系?” 这次,他没出声,廖坤也不好继续问。 平静过了头,都有粉饰太平的嫌疑,而倪影真正是陈崇州不可触碰的死穴。 沈桢一向讨厌欠人情,尤其欠陈崇州,追根究底和睡过有关。 把自己从女孩蜕变成女人的男人,带点别扭的情绪很正常。 陈崇州口碑好,常有病人慕名而来,轮到他出诊,别说吃饭了,忙到没空喝水。 沈桢想,自己给得起还不算太鸡肋的,也就烧一顿饭了。 她中午在诊室没见到陈崇州,又跑去廖坤的诊室打探下落,他查询了日程表,“陈教授在做手术。” 沈桢笑了笑,“那我等他。” 廖坤打量她拎着的食盒,“送饭?” 耐人寻味的眼神,好像多么见不得人。 沈桢点头,廖坤啧了声,其实他想说陈崇州过于理智薄情,从不惹女人的麻烦,更何况一个已婚女人。 沈桢也意识到不妥,立马解释,“我是感谢他的医者仁心。” “一百多个吧。”廖坤掏出眼镜布擦镜片。 沈桢没理解,“什么一百多个?” “你是第一百多个打着感谢的幌子接近他的女人。”廖坤朝隔壁使眼色,“住院部7楼一位男病患的女儿,追他半个月了。在她前面的女人坚持最久的追了陈教授两年,她们的方式可比你直白多了。” “我不是...” 她真没追,可这话在别人听来,着实不可信。 沈桢深吸气,“算了,当我没送。” 她刚要下楼,经过陈崇州的诊室,发现他回来了,正在窗下脱手术服。 一个年轻靓丽的女孩站在他身后,捧着饭盒,“崇州老师,我亲手包的饺子。” 崇州,老师。 五分亲昵,五分客气。比官方盖章的“陈教授”特殊一些,而特殊,是男女暧昧的开始。 傻白甜也有高手。 陈崇州解着纽扣,闻了味道,“不错。” “你喜欢吗?”女孩红着脸,笑容天真烂漫,“我天天包给你吃。” “会腻。” 女孩不死心,“那我给你做别的。” 陈崇州略俯身,一开口,气息拂过女孩,性感的低音炮,“还会别的吗?” “会。”女孩沦陷得五迷三道,“我愿意为你学。” 陈崇州笑了一声,换了话题,“你父亲可以出院了。” “他还想再疗养一阵。”女孩踮脚挨近,几乎要吻上他,“崇州老师,我爸说你当医生屈才了,应该升副院长,他能替你引荐。” 小姑娘的段位确实高,懂得用名利吸引男人,可这招对周海乔那样的凤凰男奏效,对陈崇州没用,因为不缺。 果然他没兴趣,反而不声不响看了一眼门口,目光相撞,沈桢只好硬着头皮进去,“陈教授。” 陈崇州语气冷淡,“你有事。” “我..来复查。” “查什么。” 沈桢知道他刁难自己,却不知他哪来的不满,“查病。” “不孕?” 沈桢撩眼皮,紧接着垂下,“嗯。” 陈崇州一指门上的牌子,“这里男科,你走错诊室了。” 女孩在一旁直勾勾盯着她,那表情,像极了正牌女友捍卫主权,驱逐情敌。 臊眉耷眼,讨了个没脸。 沈桢又窝火又没辙。 “你先回去。”陈崇州对女孩态度还算温柔,起码沈桢头回见他这么好脾气。 女孩不太情愿,“那你下班能送我回家吗?” 他没拒绝也没答应,“看安排。” 女孩离开后,沈桢把饭盒递给他,“我找你。” 陈崇州视线扫过,没接。 “我烧了菜,值班护士说你是北方人,口味——” “你在我身上挺舍得下功夫。”他像是看透了沈桢的心思,“什么口味都打听清楚了。” 沈桢愣在那,好半晌才找回思维,“顾院长...” “我帮你,仅仅作为一种补偿,但你不明白界限和分寸,就没意思了。” 透明饭盒里面是烧茄条还有黄焖牛肉,色泽鲜亮,看得出她手艺还行,而且用心了。 “打动男人的心,先拴住男人的胃,这样的手段很俗。”陈崇州站起来,显然不领情,“拿走。” 第7章 朱砂痣 男人一旦绝情,真是不留颜面。 不过陈崇州对她也从未有情,一直都淡漠得很。 沈桢收拾好饭盒,没走几步,心里实在委屈,又站住,“我只谈过一次恋爱,有过一个男人,我不懂男女之间的深浅,或许感激的方式不恰当,但我对你没有企图,更不会不要脸纠缠你。” 她自认表达清楚了,可陈崇州只回味那句:有过一个男人。 她仿佛在暗示,借此捆绑他,拉个长期后台。 蛇打七寸,这招挺精彩的。 抱怨得不显山不露水,还惹人怜惜,他突然对沈桢又产生那么点兴趣了。 这女人很会。 陈崇州走过去,和她的距离缩短到半米,稳稳停下,“一个男人,你丈夫还是我。” 沈桢下意识偏头,陈崇州英挺的鼻梁骨和沾着热气的唇近在咫尺。 都说男人嘴唇薄,代表天生薄情。 扯什么臊,男人渣不渣和长相无关,还不是儿女情长里滚了一遭,受了大罪,开始长记性了。 陈崇州的唇形不薄不厚,没有烟熏后的青紫色,像他这个人,淡,硬朗,利落。 那天她没出血,陈崇州在这方面像是个老手,他应该有感觉,装傻而已。 他胸膛挨着沈桢的肩膀,“我可不是上个床能套住的男人,如果你只会最肤浅的招数,少在我面前现眼。” 拿下他,以她的道行还浅点。 别说女人没这份毅力在一棵树上吊死,即使有,也不是沈桢这样的,她缺少死缠烂打的精神。 陈崇州讨厌无脑的缠,可男人多少都期待那种缠得特别有战术、擅长对症下药的高手女人。 沈桢妈转到普通病房后找过陈崇州两回,奈何他手术多,始终没露面,这天沈桢买了饭回去,刚到病房,就看见陈崇州在里面。 他手中捏着一张住院牌:李惠芝,心血管1床,主治顾渊博院长。 沈桢妈躺在床上,“陈主任,我听顾院长说是您请他出山的。” 陈崇州一边侧身听护士汇报病情,一边好脾气回答,“我和您女儿认识。” “你们是朋友?没听她提过。” 陈崇州停顿了一下,吐出俩字,“不算。” 沈桢生怕引发误会,赶紧推门进去,“陈教授忙,您耽误他时间干什么。” 旁边的护士告诉她,陈主任是代替顾院长来复查。 沈桢噎住了,眼见陈崇州娴熟摆弄着听诊器,没忍住多嘴,“你会查吗。” 男科管下面,外科管上面,专业差了十万八千里。 陈崇州没理她,耐心检查了一会儿,“没什么问题。” 他一转身,“月经不调,体寒阴虚。” 沈桢这才发现他是和自己说话。 还真准,她每个月都延迟,可他怎么知道的。 “陈教授会看相?” “你面色发虚。”陈崇州身体前倾,压低声,“是心虚。” 沈桢瞥了他一眼,扭头去盛粥。 李惠芝吃饭时忽然记起一件事,“你包里的药掉在地上,我捡着了,你和海乔不是准备离婚吗?” 沈桢先是一愣,紧接着明白了。 是那盒避孕药,她吃了一粒随手塞包里,后来忘扔了。 见不得人的事,沈桢不想节外生枝,扯了个慌,“是乔丽买的,搁在我这儿了。” 李惠芝不好糊弄,“她不是没对象吗?” “最近新谈了一个。” “小桢,你可别走错路,现在和你腻乎到一起的不是正经男人,你还没办手续。” 陈崇州摘下听诊器,整个人无波无澜。 沈桢只想揭过这话题,“我有分寸。” 李惠芝愁眉苦脸,“离了婚,以后再嫁千万要擦亮眼。”她看向陈崇州,满眼的喜爱,“能遇到像陈主任一样认真负责的男人就好了...” “妈!”沈桢余光瞟他,表情不自在。 陈崇州淡淡一笑,没开口。 只要萌生了念头,往往刹不住车,李惠芝坐起来,“陈主任结婚了吗?” “他都有孩子了!”沈桢拔高音量,“您问这些我多难堪啊。” 万一陈崇州当成是她授意的,她这脸皮没法要了。 “我随口问问,又不是给你撮合。”不过李惠芝吓了一跳,“有孩子了啊。” 陈崇州眼神不缓不慢掠过沈桢,“我未婚,有心仪的人了。” 李惠芝不无惋惜,“也难怪,陈主任这么仪表堂堂。” 沈桢待不下去了,她到楼下的食堂逛了一圈,那个在办公室喊“崇州老师”的小姑娘正好买包子,还特意在饭盒里拼出爱心的图案,一回头和沈桢撞个面对面。 女孩又急又怕,担心被她捅破,“你不许乱讲!不然我跟你没完。” 沈桢有些一言难尽,“你送他食堂里炒的饭菜,他吃不出来?” “他从来不吃,而且我厨艺很差...”女孩反应过来,朝她瞪眼,“多管闲事!” 沈桢有心提醒她,玩套路钓陈崇州是死路一条,索性不多话了。 她调头要走,女孩却没打算放过她,“你有老公了还追男人?” 沈桢冤枉又好笑,“我对他没想法。” “那你为什么周三中午给他送饭。” “我欠他人情。” 女孩咄咄逼人,“什么情?” 搞得跟正室拷问小三似的,沈桢没心情配合她,“你去问陈崇州。” 廖坤这时端着一个空了的餐盘路过,和女孩打招呼,“陈主任今天下午不接诊,你去办公室堵他。” 女孩抱着饭盒,恶狠狠警告沈桢,“我下次找你算账。” 等她走了,廖坤问沈桢,“你得罪她了?” 还用得罪吗,但凡女人坠入情网,是母的一律视为情敌,母猫都不行。 沈桢撕开刚买的雪糕包装,“原来陈主任下午没班,怪不得被分配去心血管病房兼职了。” 廖坤推开食堂后门,外面正对着一片绿油油的草地,他背靠墙,“是陈教授主动提出接替顾院长,男科挂他号的都排到下周末了,他可一点不清闲。” 这一句,把沈桢说懵了。 陈崇州竟然是主动去,沈桢以为他对自己避之不及。 她思来想去,他肯定有愧,毕竟他态度太恶劣了。 事后弥补,还算个男人。 沈桢吃完雪糕,擦嘴感慨,“如今的小姑娘真有心计。” 廖坤咬着烟,“你多大啊。” “二十四。” 他哂了一声,“你也不老。” 沈桢纯属好奇,“听说陈教授有心仪的人,本院的护士?” 廖坤斜目睥睨她,“你听谁说的。” “道听途说。” 他笑得深意十足,“你挺关注他啊,他这款形象的女人缘是不错。” 沈桢尴尬摆手,“没有,误打误撞听来的。” 廖坤语出惊人,“陈教授曾经也为爱痴狂过,他的朱砂痣叫倪影,演话剧的,像90年代的香港大美人那么靓,和他同岁。” 港风美人,陈崇州嗜好这口。 廖坤说倪影的初恋是导演,谈了半年,第二任男友是一名摄像师,获得过国家级的大奖,现任老公是奉子成婚,据说年纪能当她爸爸了。 沈桢觉得那女人的眼界不是一般的高,凭陈崇州的条件,不说拔尖儿,也妥妥地优质男,正常来讲只有他挑剔女人,没有他出局的份儿。 沈桢问,“她喜欢有才华的?” “陈教授也有。” 那只剩一个原因了,“她喜欢年纪老,有安全感的男人?” 廖坤被逗笑,“哪有女人真喜欢老男人啊,满脸褶子没头发。” 沈桢想不通,“那她图什么?” 廖坤故作高深喷了个烟圈,“有一种女人本性就坏,坏得让人上头,那些外表矜持,骨子里坏得够味的女人,男人抗拒不了,和她们谈恋爱很刺激。” 话是如此,沈桢一想起何娅,到底不平衡。 她就坏,可周海乔眼巴巴当宝贝儿哄着。 廖坤继续说,“倪影与摄影师分手后,和陈教授短暂相好过,拿了他几百万,开酒吧,开美容院,没多久又跟了一个资产百亿的大富豪,这回结婚了,把陈教授彻底折腾伤了,消沉了好一阵。” 感情中越是冷血洒脱,变成这副模样之前,一定经历过刻骨铭心的磋磨。 尤其男人,动了情又活生生被扼杀,从此在“渣坏阴毒”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 这就是恶性循环。 沈桢想象不出冷淡禁欲系的陈崇州为一个女人半死不活,究竟是什么模样。 “还有啊...”廖坤说一半,戛然而止。 沈桢顺着他的目光看身后,陈崇州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那,穿着崭新的白大褂。 沈桢脑海闪过两个词:衣冠楚楚,英姿勃发。 他这样的男人,有毒。 不藏着掖着,反而亮明他的毒,谁陷进去了就清醒不了。 沈桢移开视线,廖坤迎上他,“追你的迷妹在食堂找她麻烦,我亲自解围的。别说,她蛮有意思,她老公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陈崇州看着他,“你嘴真碎。” 廖坤拍他后背,使了个眼色,“后面我没说。” 他撤了沈桢也要跟上,和陈崇州擦肩而过的一刻,听到他说,“你还挺多情,广泛撒网重点捕捉。” 沈桢驻足,正正经经向他解释,“陈教授,我不着急找下家,我现任还解决不了。” 陈崇州摸出烟盒,唇间含住一根,“廖主任的眼光高,他前任是法医,前前任是国标舞老师,你不对他胃口。” 沈桢反问,“比你还高?” 他眯眼望远处冒着白烟的烟囱,“差不多。审美品味不同,但都看不上你这种清汤寡水,别白费精力。” 清汤寡水... 沈桢怀疑自己听岔了。 她是黄金腰臀比,水滴胸型,腿不长,胜在细直,怎么也和清汤寡水不沾边。 她脱口而出,“你近视?” 陈崇州心下了然,倚着门框审视了她两三分钟,抬手掐灭烟,“平时见得太多,没感觉哪儿好。” 沈桢确实不如何娅那款风骚,可她这点傲人的本钱,也真不至于烂大街。 陈崇州既然看腻了,可见他的身份绝不单单是一个医院的科室主任,没大把的财力和地位支撑,根本进不去美女成群的地方开开眼。 “明天办出院。” 他撂下这句,先离开了。 傍晚沈桢在停车场又碰上了陈崇州,他在副驾驶,驾驶位坐着一个女人,不是为难沈桢那女孩,这是熟女,齐耳卷发,虽然平胸,很高级感。 她匍匐在陈崇州腿上,看不清说什么,一脸试探。 陈崇州倒是平静,还抽空发微信,心思没全在这。 女人好像问他,“去我家吗?” 他声音低沉,“你家有什么。” “我啊。”女人胳膊轻轻搂着他腰,“和新买的睡衣。” 陈崇州发完微信,终于腾出空,“不穿好看。” 这算是接受邀请,女人正欣喜,他拿开了女人的手,“晚上有安排了。” 女人大失所望,“明晚呢。” 陈崇州说,“再定。” 男人模棱两可,基本是没答应。 女人路子挺野的,想勾起陈崇州的冲动,直接凑到他怀里,沈桢按响了喇叭,有意提示他们隔墙有眼。 陈崇州侧过身,女人随着也坐直,两辆同时倒车,在空地的中央车头顶了车尾。 女人本就不满被打扰,降下车窗更没好气,“你会开车吗?”她十分轻蔑梭巡着车标,沈桢开的是迷你宝马。 比陈崇州那辆高档捷豹,是不太入眼。 “我鸣笛了。” 女人不屑,“都快报废了,谁听得清啊。” 沈桢重新发动,“你身边的陈教授,别浪费资源,让他替你挂耳鼻喉科,专治耳聋。” 她从右侧绕过捷豹,两车交错,陈崇州朝窗外看了她一眼。 沈桢是好心,落在他眼中成了吃醋,吃得毫无道理。 陈崇州松了松领口,这女人还是碰不得。 沈桢开出医院,就将这段插曲抛在脑后,她当务之急是找周海乔谈判。 自从两人闹僵分居,周海乔把他妈接进婚房了,沈桢回到家,她的行李都堆在阳台上,落了一层灰,而主卧是周海乔妈在住。 沈桢压着火,说明来意,周海乔盯着她冷笑,“你有证据吗。” “你在婚内变更夫妻财产,没征求我的同意。” 他完全不把沈桢放在眼里,“我收入高,房贷是我还,和你有什么关系?离婚协议我拟好了,车归你,其余财产你一毛钱也分不到,离就离,不离咱俩耗着。” 第8章 我想追你 面对这副原形毕露的嘴脸,沈桢涌起一阵恶寒,“周海乔,当初我非要嫁给你,我爸说你不可靠,我还不相信。他火化当天,你借口在外地出差,作为女婿甚至没送他一程,你在哪?被抓嫖在派出所拘-留还是在何娅的床上?这几年我生活在你巨大的谎言里,现在过不下去了,我以为你会讲良心,没想到你连我的钱都吞,你吃软饭上瘾了?” 吃软饭三个字戳中了周海乔的痛点,他用力掀翻桌子,叫嚣着让沈桢滚。 周海乔妈堵着书房门阴阳怪气,“那是海乔赚的钱,你在外面不老实,还敢分我儿子的血汗钱?” 她颠倒黑白的德性气得沈桢直抖,“你差点害死我妈,还毁我名声,你不问你儿子背着我干了多少丑事!” 周海乔妈反咬一口,“海乔心里憋屈,他找女人发泄,有什么错?”她冲进阳台,将沈桢的衣服全部丢出门外,“这套房你没资格要!” 时至今日沈桢才看清了他们的肮脏面目,“是周海乔骗婚!你们合起伙算计我!” 周海乔妈不占理,可她演技过硬。 脱了鞋,搓乱了头发,往小区花园一躺,撒泼打滚,哭天抢地。 在她的讨伐中,沈桢成了十恶不赦的坏女人,围观的邻居也开始帮腔责骂沈桢不要脸。 沈桢费了好大劲儿才逃出去,后脑勺不知被谁砍了鸡蛋,狼狈得要命。 她没敢回医院,而是去了乔丽家,立在楼道里,像从鬼门关走了一趟。 乔丽当场傻了,“你被家暴了?” 沈桢没出声。 这一对儿,注定不会有好结局,早在乔丽的意料之中。 周海乔一直当沈桢是盘青菜,实际上不爱吃,当他爱吃的“麻辣何娅”出现了,自然不跟沈桢凑合过了。 乔丽递给她毛巾,“有办法夺回财产吗?” 沈桢摇头,捂着脸低迷了一会儿,忽然问,“你听过陈崇州吗,市人民医院的。” “传说中的一剪没?” 沈桢没懂,“什么没。” 乔丽眉飞色舞比划,“多严重的病,他一操手术刀,重振雄风,没病了。外省还有专程到本市找他开刀的。” 沈桢不关心这个,“他不像普通人。” “何止不普通!”乔丽瞪大眼,“他有背景。” 周海乔真是把沈桢惹毛了,净身出户这招做得太绝。 奈何这些年他积攒的人脉很硬,对峙起来她没半分胜算,只请律师这一项就被碾压。 势力压他一头的,在沈桢可选的范围内,就是陈崇州了。 她琢磨清楚了,约周海乔第二天中午民政局碰面。 沈桢拖到下午才到,大热天晾了周海乔俩小时,他等得不耐烦,“来这么晚。” “先办手续吧。” 他半信半疑,“你不争财产了?” 沈桢冷笑,“我争得过吗?你既然敢独吞,证明擦干净屁股了。” 领完离婚证,周海乔迫不及待发了朋友圈——单身快乐,来者不拒。 沈桢意外发现他解锁手机时,密码居然不是何娅的生日了。 她装作若无其事,“什么时候娶何娅进门?” “你烦不烦!”周海乔没好气。 沈桢明白了,他又被甩了。 他点了根烟,“你妈好点没。” 沈桢强忍踢他的冲动,“出院了,命大。” 周海乔不吭声。 隔了几分钟,沈桢问,“你复职了吗。” “当然。”他神色颇为得意,“项目离不开我。” 从民政局出来,周海乔开车回公司,沈桢接到曹睿的电话,他很诧异,“你们离完了?” 沈桢前几天在微信向曹睿咨询追回财产的事,他未婚妻是律师,他还回复了。 她如实说,“都归他了。” 曹睿也看不惯,“海乔这事,办得不地道。” 沈桢道了谢,“何娅呢?” “当秘书不到一星期,钓上海乔的上司了。” 原来上演了一出海王把舔狗当跳板的大戏。 何娅,副总的地位。 如果用周海乔最在乎的东西再狠狠摆他一道,情场职场双失意,他肯定一蹶不振。 周末,陈崇州全天坐诊。 沈桢出电梯直奔专家1室,实习医生在走廊收挂号条,看见了她,返回小声提醒陈崇州,“陈主任,您的病人。” 陈崇州正写医嘱,望了门口一眼,皱起眉头,“排队。” 这话说给沈桢听的,她没动,连名带姓喊他,“陈崇州。” 桌后的男人刚低下头,又抬起。 她脸色微微苍白,楚楚可怜的,四目相对,陈崇州沉默片刻,放下笔,“过来。” 沈桢跟着他走进斜对面的办公室,他反锁门,坐在沙发上。 憋了半晌,她嘶哑开口,“你打得赢周海乔吗。” 陈崇州一脸淡薄,“哪种打。” “打架。” 他握拳支着下颌,一派漫不经心,“没试过。” 沈桢头脑一热,“那打官司呢?” “找律师。” 心底强烈的不甘和愤恨,刺激得沈桢牙齿咯咯响,“财产都在他那,我要不回了。” “你还挺爱他。”陈崇州这句透着点讥讽,“你想要报复。” 沈桢一张嘴,带出浓浓的哭腔,陈崇州看着她恰到好处的落泪,女人哭得美,激起男人的保护欲,是心机,也是武器。 真哭假哭,男人其实不看重。 她要是哭得百般动人,陈崇州说不定就心软了,然而事实,她哭相真不怎样。 “你什么想法。” “我想求你帮……” “为什么帮你。”陈崇州疏离至极,“我没立场。” 他的确没必要蹚这趟浑水,为不相干的人伤脑筋。 可沈桢不死心,“陈教授,你有女朋友吗?” 陈崇州解开工作服,露出里面灰蓝相间的条纹衬衣,“和你无关。” 他有些烦躁,又有一种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说她蠢,若即若离的火候拿捏得非常好,若说聪明,她又时不时把他好不容易滋生的兴趣搞砸。 不过陈崇州觉得,除了高手级别,在一般女人中,沈桢的伎俩也算厉害。 无心,无辜,无意,“三无”的手段。 有固定套路的女人,男人能驾驭,像沈桢毫无章法出牌,陈崇州拿不准。 他一字一顿,“你记住,从顾院长治疗你母亲那天,我们就两清了。” 沈桢心下一惊,仰起头,他脸上没多少情绪,但语气很沉,撇清的意味不言而喻。 陈崇州疏远到这份上,她属实没脸待了。 沈桢也确实想洒脱些,可她很清楚不把握住这一刻,更没机会了。 她鼓足勇气,“陈教授,我想追你。” 陈崇州随意翻开一本书,“你凭什么追。” “我会做饭,我对感情一心一意,我还会——” “我没看上你。”陈崇州打断她。 沈桢这下愣了,脱口而出,“我哪不好?” “都不好。” “可昨晚那个女人...” 陈崇州不耐烦了,“你没她好。” 她手心全是汗,“她哪好我可以学。” 他终于施舍了一个眼神,沈桢说,“你答应当我男朋友之后,我可以学。” 陈崇州手指拨弄着桌上的,“你算盘打得不错,沈桢。” 陈崇州也叫了全名,这一叫,她心凉半截。 “你给我的感受没有多回味,更算不上难忘,和你谈恋爱,我没多大兴致。” 调侃,打趣,沈桢都扛得住,如此直白的点评,拒绝得狠了点。 她拉不下脸,哽咽着道歉,“打扰你了,陈教授。” 陈崇州注视她落荒而逃的背影,他向来不怜香惜玉,更不念旧情。沈桢赌错了,她在他这里得不到任何,充其量气氛到位了,再逗逗她。 谈恋爱。 异想天开得很。 沈桢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平静下来后,她回忆陈崇州对自己的态度,比之前那种冷漠强了些许。 虽然依旧避嫌,起码对话多了。 他兴许就这脾气,被大把投怀送抱的女人惯坏了,越接触越冷,可真有不怕冷的女人黏上他,只要他不讨厌,照样有转圜的余地。 陈崇州真想断个彻底,不应该是这样。 沈桢打定主意,去收买了同科室的廖坤。 他也十分配合,将陈崇州的行踪出卖个干脆,并且告诉她,心态要调整好,陈教授是一根相当难啃的骨头,他对所有追自己的女人都不上心,心情好时和颜悦色,厌了说忘就忘。 多情又无情,这激烈的矛盾感充满反差美。 沈桢问他,陈教授喜欢什么样的风格。 廖坤不假思索,“倪影那风格。” 港风美人。 走这风格太铤而走险了,万一没走好,倒是弄巧成拙。男人有时跟自己较劲,又怀念,又痛恨,又意难平。赶上他怀念了,乘一把东风,赶上他恨了,一竿子打死。 而且沈桢有傲骨,哪怕谈一天就分手,她也绝不缩在另一个女人的躯壳里。 “倪影之外呢。” “没了。” 陈崇州还是极端的固执。 廖坤送走沈桢,给陈崇州发了短信:她也迷上你了。 很快,陈崇州回复了一条:谁。 ——那女人。 这是沈桢的代号。 这条陈崇州没再回。 廖坤莫名产生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邪恶心理,他有预感,这两个人大概率有下文。 晚上九点,沈桢进入新世纪酒吧。 她先去了卡座,乌泱泱的人头,灯又刺眼,她没看清谁是谁。 霓虹闪烁,在无数晃动的影子里,陈崇州瞄准了一个异类。 沈桢还在到处找他,殊不知已经落在他眼里。 这地方的女人,一个比一个张扬,唯独她是一股清流。 从头发丝到垂感十足的裙摆皆是纯情,眉梢眼角没有虚伪的媚态,没有一看就倒胃口的放浪形骸,整个人只有乖巧和嗲味儿。 陈崇州没由来笑了一声。 左边的郑野正好瞧见他这一笑,“你醉了?” 他挪开酒杯,“这才哪到哪。” “也是。” 陈崇州酒量很不一般,他想醉,一杯下肚就倒,不想醉,全喝趴下了,他掸掸衣襟,一双眼没半点醉意。 在郑野他们的圈子里,陈崇州最能喝,有一个电器集团的公子很不服气,扬言在酒局上给他个下马威。 陈崇州欣然赴宴,红白掺着喝,像喝水似的面不改色,这一战成名就传开了,以致于大家都不太带他玩。他也不爱玩,和倪影搞对象时,就乐意守着她,极少夜不归宿,可那位一心捞他的钱,陈崇州还故意带过女人回家,留下罪证惹倪影吃醋,男人一旦爱得上头了,再精明也干傻事。 郑野发现陈崇州有点心不在焉,他朝那边一扫,扫到了化淡妆的沈桢。 她扎了一个低马尾,方形的琥珀发夹,居家感的样子很温柔,黑色的挂脖连衣裙,套了一件纯白蕾丝罩衫。 看得出,她特意打扮了,颜色搭配很合体,只是在人堆里明显放不开,适当遮了遮肉。 看似保守的一遮,显得那么清新脱俗,另类的显眼。 就像油腻的大鱼大肉摆了一桌,一碟葱花拌豆腐,在视觉上就胜出了。 郑野和陈崇州碰了下杯,“这年头,她这种善良的女人少见。” “是吗。”挺敷衍的。 “她对前夫真没说的,换成倪影,八百次都跑了。你这条件不也留不住倪大美女吗。” “你有事吗。”郑野一提倪影,陈崇州瞬间翻脸。 郑野立马赔笑,“口误。”他瞟沈桢,“她离了。” 陈崇州嗯了声,“你消息挺灵通。” “都捉奸了,还能不离吗?她前夫比你还渣。”郑野感慨,“你什么打算。” 陈崇州抿了抿唇上的酒渍,“没打算。” “没问你以后,问你今晚。” 陈崇州淡淡瞥他。 郑野说,“一个寂寞的离异女人,需要什么你知道吗?” 他没回应,郑野也没指望他回答,“温暖的抚慰她千疮百孔的心灵。” 陈崇州懒散盯着远处的舞池,“她想跟我谈恋爱。” 郑野险些被嘴里的酒呛着,“要正式名分那种男女朋友?” 与此同时,找了一圈没收获的沈桢在吧台附近侧过身,也看到了陈崇州,冷不丁没认出。 见过他这么多次,这次散发的味道是完全不一样的。 第9章 跟她没可能 陈崇州穿了一件紫红色的缎面衬衫,衣领和袖口绣着银白丝线的花纹,扣子潦草解开三颗,露出结实的胸膛。 一半恣意风流,一半沉着冷静。 着实吸引不少女人的关注,他察觉了,神情凉薄得很,不笑,不多话,倘若视线在谁身上停留两三秒,保准对方心猿意马。 这个男人,撩得窒息,何时何地都带剧毒。分明一片纸醉金迷,却丝毫不曾堕落其中。 沈桢整理好仪容,走过去,“陈教授。” 他一偏头,像损她,又像真心的,“你还挺执着,不追到手不罢休是吗。” 感觉他不太高兴,沈桢解释,“我是陪朋友来。” 陈崇州没戳破,顺着她,“哦,你朋友在哪。” 沈桢没想到他会接茬,一时无言以对。 后面卡座此刻站起一个男人,“崇州,女人?” 郑野推搡他,“她是男的女的你看不出来啊。” 男人也恼了,“我问是不是崇州的女人。” 陈崇州喝了一口酒,“你感兴趣你追。” 无波无澜的,随手就转出去。 男人胳膊搭着陈崇州的肩膀,笑着问沈桢,“爱上我们陈主任了?” 沈桢偷偷打量陈崇州,侧脸平静,微垂着眼,卡座的灯光时深时浅,覆在他眉骨,浓重的故事感。 她移开视线,耳尖发红,“有好感,我正追他。” 好感和爱,不一个级别,贸然说爱,陈崇州会觉得轻浮。 男人笑得更开,“有过几任男朋友啊。” 沈桢不好意思了,没说话。 陈崇州不咸不淡岔开话题,“再开一瓶洋的。” 男人还要调侃,他语气加重,“喝酒。” 分不清是替她解围,还是纯粹不喜欢被牵连。 这群人似乎挺敬着陈崇州的,立刻不闹腾了。 沈桢问,“我不该来吗。” 他冷冰冰的,“你认为呢。” 到这步,她索性豁出脸皮了,“我不找你,你也不找我。” 陈崇州撂下酒杯,“为什么找你。” 噎得沈桢哑口无言。 郑野他们打赌猜舞池里的女孩多大年纪,陈崇州没参与,在边儿上吸烟。 沈桢发现他烟瘾很大,一根接一根,廖坤给她的情报是,陈崇州一开始不抽烟不喝酒,挺有个医生样儿的,后来,倪影说抽烟的男人酷,话剧导演就用烟找灵感,陈崇州也抽了,再后来,倪影被投资商灌酒,吃点亏,陈崇州又练了酒量,谁刁难倪影,他挡酒,对方一杯他三杯,倪影很多话剧资源是陈崇州喝来的。 同时认识他们的人,说倪影给陈崇州下蛊了,哪有女人把一个男人捏得这么死。 沈桢也倒了半杯酒,只一闻,烈得流眼泪。 陈崇州看了她一眼,支会郑野,“待腻了,先撤。” “你不喝了?” “没劲。” 沈桢手忙脚乱握住他衣服,“你回医院手术?” 陈崇州侧身避开,丢下俩字,“回家。” 遭了冷落,他们瞧热闹似的看着她,沈桢心里不是滋味,硬着头皮圆场,“我朋友马上到。” 她点了加冰的可乐,在附近吧台找个座。 不一会儿,一个年轻男人主动搭讪,“美女,自己?” 沈桢余光一瞥,单眼皮挺帅气,红棕色的锡纸烫,韩星范儿。 她点头,没开口。 男人坐下,“伏特加,威士忌?我请你喝。” 专挑度数高的,她皱眉,摆手,“我只喝可乐。” 男人上下看她,“单身?” 沈桢不愿聊,随意望向别处。 紧接着一抹黑影晃过她面前,她环顾了一圈,什么也没有。 男人笑了笑,“美女,回见。” 这时,一只白净宽大的手扣住了沈桢的杯口。 陈崇州站在旁边,眼神像刀子划过男人面孔,后者瞬间被那股凌厉的气场震慑住。 “陈教授?”她错愕起身,“你没走吗。” 陈崇州理都没理,逼问男人,“下了什么药。” 男人先是一怔,随后怒了,“关你什么事?” “不关我事。”陈崇州倒也清醒,没将自己归在英雄救美那类,“管着玩。” 男人骂骂咧咧,飞快朝大门走,陈崇州示意了保安什么,保安追上截住,从口袋内搜出一枚白色小瓶。 沈桢联想那抹黑影,全明白了,男人在她的饮料里动手脚了。 事实上,他一接近沈桢,陈崇州就盯上他了,动作娴熟,是个老手。 他原本没打算管,只是她冲自己来的,万一出点事,终究过意不去。 陈崇州铁石心肠,但不是见死不救。 倒是沈桢低落极了,这种精明稳重的男人,估计太单纯或者太蠢的,都入不得他眼。 其实她平时挺机灵,可偏偏越出糗越碰见他。 她小声说,“谢谢陈教授。” 陈崇州没接她的谢,轻描淡写,“这地方少来。” 十点多,郑野也散场了,沈桢在大堂倚着水晶柱,陈崇州在公共池洗手。 郑野递给沈桢一串车钥匙,“送崇州一趟,他开不了车。” 她目光定格在钥匙上,没动。 郑野激将她,“沈小姐,没胆啊?” 倒不是没胆,沈桢不想进展太快,太快得手,男人不当回事,拖得越久,相互越了解,基础打好了,才有后续的沉没成本。 “沈小姐,矜持这一套,在崇州这里,不灵。” 沈桢呼出一口气,刚要接,回过身的陈崇州拦下,“我找代驾了。” 沈桢一顿,手僵在半空。 郑野啧了声,“有免费的司机,找什么代驾啊,大风吹来的钱?” 陈崇州拉车门,不冷不热回了一句,“不用。” 郑野瞄着沈桢,单薄瘦弱的小身板,霓虹一照,孤单又可怜。 他心软了,凑上前安慰,“习惯就好,以后经常碰壁。” 沈桢强颜欢笑,“他对谁都这样啊。” “差不多吧。” 有例外。 此时立在大堂的,全部心照不宣。 晚上李惠芝煮了宵夜等她,沈桢没食欲,随便扒拉两筷子,回屋躺下。 追周海乔时候,没有追陈崇州心累。 李惠芝在外面敲门,“小桢,你姨给你介绍了一个对象,抽空去相亲。” “不去。” “条件不错,未婚,本地法院的。” 沈桢彻底烦了,“不去呢!我有目标了。” “有目标了?”李惠芝拧门锁,“你打开门,我进去,是那位陈教授吗?我上次在病房看你们好像很熟。” 沈桢熄了灯,没出声。 第二天午休,陈崇州做完手术回办公室,路过廖坤那张桌子,看见他吃的是黄焖牛肉,小炒笋尖。 那卖相和餐盒...似曾相识。 “食堂来新厨师了?” 廖坤满嘴红油,“那女人送的,真贤惠啊。” 陈崇州走出两步,一听那女人,又停住,“沈桢?” “她亲口说负责我半年的午餐。”廖坤乐了,“你饭盒呢,弄点尝尝?” 陈崇州脱下手术服,放进消毒柜里,“不饿。” “没口福啊。” 他换上白大褂,“那么好吃?” “比食堂强。” 陈崇州翻开医案研究病例,忍了片刻,他揉太阳穴,“你能不能不吧唧嘴。” 廖坤扶了扶眼镜框,“吵着你了?”他捧着饭盒去另一桌,继续吧唧。 陈崇州不胜其烦,拆了包烟,拿上打火机去楼梯间。 有护士经过走廊,窃窃私语,“给廖主任送饭的女人,是他女朋友吗?” “是病人家属吧,她以前总是帮一个叫周海乔的取药。” “啊,二婚啊?” 陈崇州靠着墙,听她们对话,烟还没点燃,裤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一扫来显,是生号,他摁掉,又响,来了条短信:陈教授,我妈让我相亲,我没同意。 他脸色凝固了一秒,回去把手机摔在廖坤的饭盒盖上,“她怎么有我手机号。” 廖坤信口胡诌,“找大师算的吧。” 陈崇州坐在他对面,情绪认真,“廖坤,我告诉你,我跟她没可能。” “你哪不满意。” “都不满意。” “因为离过婚?” “和那没关系。” 廖坤纳闷了,“你对她,比对所有追你的女孩都冷淡。” 陈崇州撕开一袋咖啡,去窗台接热水。 他从来不是一个轻易许诺女人名分的男人,身边的莺莺燕燕不在少数,除了倪影,没谁拿下过“陈崇州女友”的名号。 沈桢假如打着露水情缘的主意,他昨晚酒后兴许顺了她的意,可正儿八经谈恋爱,这就胡扯了。 何况她这头撩骚自己,那头却给廖坤送饭。 陈崇州对于她“广泛撒网,重点培养下家”的想法,又坚定了一些。 这女人,表里不一。 长得清纯,情史也干净,胃口却野得出奇。 才脱离苦海结束上一段,就打通了任督二脉,朝女海王的深渊里滑了。 休完长假的沈桢回到公司,接到项目总监的通知,安排她去外市替一所集团考察半个月,挖几个金融业的人才。 这工作往好听了说,叫商场猎头,可说白了,就是专业撬墙脚。A集团看中了B集团的精英,她熟记A集团的优势之后,出马诱惑对方从老东家跳槽。 沈桢想,陈崇州去哪,她就去哪,没机会制造机会,再加上收买了廖坤给自己放消息,只要时不时出现,见面三分情。 当下关头刚有起色,她不能离开。 沈桢准备请辞,一抬眼,吕玮肿了半边脸,他本来就白,再添一层红,尤为醒目。 像拳头揍的。 她惊讶,“你挨打了?” 隔壁间的同事说,“周海乔早晨一进门,从背后偷袭吕总监,吕总监来不及还手,他打完就跑了。” 周海乔始终怀疑,她和吕玮之间不正当。 之前部门聚餐,沈桢的车坏了,吕玮半夜送她回家,在楼下道别时被周海乔撞个正着,就那一次,死活洗不清了。 最初觉得他是在乎才小心眼儿,直到何娅浮出水面,他哪是在乎,他是找茬。 沈桢真要出轨,得知他“不行”了,她一百回都出了。 如今劳燕分飞,他住着她的房,挥霍她的钱,还搅合她的事。 沈桢抄起电话往外冲,吕玮叫住,“沈桢!这点伤不要紧,别影响你们。” “我们离了。” 吕玮一愣,眼瞧着沈桢开门去天台了。 “你吃饱了撑的?” 周海乔也憋着一股邪火,“怪不得你离得这么潇洒,你找好下家了!你早就和吕玮一起把我绿了对吗?我他妈在你公司是个笑话吧?” “周海乔,你别在这颠倒黑白,你没资格干预我跟谁!” 他耿耿于怀,“你们好多久了,在我跟何娅前头?你太会装无辜了。” 真王八蛋,当初自己是瞎了几只眼迷他了。 “你再敢来公司动手,你信不信我报警抓你!” 周海乔连声冷笑,“够护着他的,看来年底前,你们要结婚生子了啊。” 沈桢用力挂断,气得脑袋嗡嗡响。 吕玮推门,“沈桢?” 她转身,平复了一下,“吕总监,抱歉。” 他摸了摸伤口,“不严重,你别难受。” 从天台出来,吕玮跟在她身后,犹豫了一阵,“沈桢,你真离了?” “嗯。”她忽然停下,“我这段时间有私事,出差能延后吗。” “延后不了。”吕玮挺为难,“是老总让你出差,这家集团搞节能芯片的,急需科技型人才,这回派出的全是骨干,去同类的几家企业挖人。” 沈桢没再说什么,这一晾,晾半个月,怕是凉透了。 吕玮看出她不对劲,“有困难?” “没困难。” 下班时,同事宋黎告诉她,“吕总监也去,他自己找老总要求去的。” 吕玮的工作能力相当出色,他带队再正常不过了,沈桢随口答,“那不是挺好的。” 宋黎挑眉,“他图什么啊,在总监办吹空调不舒服吗?” 饶是沈桢再糊涂,也听出问题了,“为我?” “全公司都知道他暗恋你,你真傻装傻啊。” 宋黎转了下椅子,溜远了。 出差当天,沈桢在机场的休息室听歌,几名同事去买快餐,隔了大约四排,沈桢看到了陈崇州和廖坤。 一手提着黑色公文包,一手拿登机牌,在VIP区域闲聊。 仿佛也是出差。 第10章 心痒 陈崇州也瞧见沈桢了,以及拎着麦当劳的吕玮,俩人一派和谐,不过吕玮背对他,陈崇州没看清脸。 轮廓倒不赖,中等个子,不胖不瘦,看耳朵上的支架,似乎戴眼镜。 沈桢推开吕玮,“我有个朋友。” 她直奔陈崇州,吕玮也殷勤跟在身后。 廖坤不嫌乱,越乱越兴奋,“追出省了啊,这毅力。” 沈桢打了招呼,廖坤故意当着陈崇州的面儿问,“这位是?” “吕玮,他...” 没等介绍完,陈崇州侧过身,“几点登机。” 廖坤明白了,他这是懒得搭话,“十点十三。” “先过去。” 他径直越过沈桢,走向登机口。 吕玮挂不住脸了,“你朋友什么态度啊。” 沈桢更难堪,早知陈崇州高冷的性子,她就不该过来找不自在。 “有道行啊。”廖坤跟上,扭头竖大拇指,“刺激他,对吗?” 刺激得了吗。 陈崇州这人,软硬不吃,刀枪不入,纯粹一铁打的兵马俑。 沈桢原本和同事在经济舱,吕玮是领导,公费头等舱,结果他单独给她升了舱,并排坐在一块,右侧是过道,那边1号坐着廖坤和陈崇州。 候机室那一幕,她心里还赌气,“吕总监,我喜欢靠窗。” 吕玮立马换了座位,“你喊我名字吧,喊吕总监太见外了。” “她们不都这么喊吗。” 他神色认真,“她们是她们,你不一样,我给你的特权。” 沈桢笑了笑,“吕总监顺口,不改了。” 飞机滑行的过程,吕玮试探问,“你喜欢哪家酒店?” 沈桢正给乔丽发微信,心思没在这,“公司没提前安排吗?” “安排在市区,环境不好。”吕玮笑得腼腆,“听说江边的夜景不错,要不我们住江边?” 沈桢根本没往那方面猜,“你决定吧。” 吕玮当她默认了,长长松口气,“沈桢,是你和周海乔提出的离婚吗。” 她抵触隐私,又不好无视吕玮的关心,“过不下去了,正常离。” “除了这个理由呢。” 沈桢没理解,“还有什么理由?” 不远处的廖坤压低声,“那男人套路她开房呢。” 陈崇州面无表情拉下遮阳板,没说话。 廖坤咂舌,“长得是挺帅,如今这类奶油小生在女人堆特吃香。” 陈崇州起身,从行李架内取出一本医书,转身之际,他扫了一眼吕玮,白白净净,左脸很红肿,明显被打过。 对沈桢嘘寒问暖,恨不得什么都替她做,而她只顾忙别的,顺手接了他的照顾。 男人有意思,女人没防备,大多数的感情就这样稀里糊涂开始的。 果然报复性的海男人了。 其实吕玮想问,有没有他的缘故,才迅速和周海乔一刀两断。 犹豫了半晌,没问出口。 高度敏感的话题,更适合深夜。 陈崇州看书乏了,仰头活泛肩颈,视线不经意掠过对面,沈桢在睡觉,灼白的阳光穿透玻璃洒在她脸上,陈崇州想不通,为什么她拥有其他女人没有的易碎感,那种很稀有的,轻轻一碰就可能破碎的纯净。 吕玮打开毛毯盖在沈桢身上,又捋了捋她额头的发丝,手挪开的时候,突然盯着她入了迷,俯下身想亲吻沈桢的唇。 “乘务员。” 安静的舱内毫无征兆响起一个男声,吕玮一紧张,坐直了。 空姐走到陈崇州的位置,“先生,您需要什么服务?” 陈崇州整理了一下西装,“不需要了,抱歉。” 廖坤也在打盹儿,但没睡熟,眼睛眯一条缝,嘴角勾着笑,“你不是不爱麻烦人吗。” 陈崇州没理他,继续翻医书。 他不依不饶,“你没事叫空姐干什么,闲得慌?” “睡你的觉。” 廖坤破功了,“陈主任,我和精神科的孟医生学了一招。有一种人,你只能喜欢我,不能喜欢别人,也看不惯别人喜欢你,是什么心理呢?” 陈崇州又掀了一页,“病态。” “不对,是犯贱。” “我说你。”他把书扔进廖坤怀里,“眼下发黑,瞳孔放大,不用住酒店了,住ICU。” 廖坤还调侃,“我帮你问问他们住哪,半夜杀去啊。” “我再重复最后一遍。”陈崇州划清界限,“我对她没想法。” 飞机在高空遇气流颠簸,把沈桢颠醒了,她去洗手间,发现都有人,又去后面的经济舱,门一开,撞上了陈崇州。 他出来,她进去,擦肩而过的工夫,他问了一句,“相亲对象?” 沈桢恍然,难怪陈崇州不太搭理,她给他发过短信,说最近要相亲。 他误会是吕玮了。 “你猜呢。”她也起兴致逗陈崇州,“吕玮条件还行吗。” “一般。”他言简意赅,“不丑,不蠢,可惜瞎。” “瞎?” “他看上的女人不安分。” 沈桢踮起脚,陈崇州实在高出太多,她勉强蹭上他鼻梁,“我给廖主任送饭,是收买他的情报。” 陈崇州说,“我知道。” 沈桢就算有心齐头并进,追他同时也追廖坤,廖坤未必买账。 他们大学同系,十多年交情,彼此有共识不沾同一个女人,这点底线不至于为沈桢打破。 陈崇州漫不经心端详她这身打扮,“一起去旅游?” 沈桢说,“单位组织出差。” “几个人。” “6个。” 他情绪很稳,又暗含不信,“是么。” 沈桢看着他,陈崇州比她认识的所有男人都注重形象,衬衣永远没有褶皱,西裤也熨烫得板正,发型一丝不苟,甚至腰带... 那天他解开皮带扣的手指,就像勾魂的钩子,一甩一落,将她拨动得迷乱不清。 沈桢壮着胆,拽住陈崇州袖子,虚虚实实地,像小野猫轻柔在挠。 “陈教授,你吃醋了?” 陈崇州抬起头,一张脸阴晴不定。 “吕玮是部门总监,我的上司,我和他仅此而已。” 只澄清关系还不够,男人存在与生俱来的竞争欲,挑起危机感,才会有所行动。 “不过,他好像在追我,很执着热情。” 陈崇州露出几分嘲讽,“你还真自恋。” “陈教授觉得我自作多情吗。” “或许对于他,你没有自作多情。”陈崇州拿开她的手,“可我从来不吃女人的醋。” “没有例外?” “当然。” 他否认得干脆,她拆台也干脆,“前女友的醋,你都没吃过?” 陈崇州看了她一眼,冷得像冰窖。 这雷踩的,直接炸了。 他们一前一后回去,吕玮让开路,“怎么去这么久?” 沈桢挤进里面,“上厕所的多,排队。” 那头廖坤用胳膊肘捅陈崇州,“什么嗜好,厕所幽会,味儿大吗?” 他注意力在窗外的云层上,“没去一个地方。” 廖坤的直觉,沈桢准是得罪他了,再不,让他感觉到,她和倪影一路子。 不然陈崇州没必要死命为难她,抗拒到这份儿。 他可不是没风度的男人,睡都睡了,陈崇州对女人还是挺大方的。 去年同学婚礼,陈崇州带了女伴,婚宴结束,转手送了一款卡地亚手链。他之所以带女伴,因为那晚的消息是倪影会出席,她刚奉子成婚,陈崇州也窝了火。 最终倪影没露面,不确定是不是回避他这个旧情人。 陈崇州的确斯文,可对倪影,他度量不大,好歹歇斯底里爱过一场,她也了解他,当初伤得那么狠,就没打算留余地了。 陈崇州和廖坤在飞机落地后被本市的医科大学派专车接走了,沈桢发短讯问廖坤,他说这趟是回母校,给实验班进行临床讲演。 “现在去哪了?” 廖坤回:去酒店,你在哪? 沈桢报了酒店地址,五星中的五星级,一晚八千打底。 廖坤好一阵没动静,快到酒店了,沈桢收到他的回复:稍后有惊喜。 于是半小时后,沈桢放好了行李,一出房门,在走廊与陈崇州不期而遇。 她是求廖坤帮一把,却没求他弄在一个酒店里,这纯属巧合了。 更致命是吕玮图方便,把行李箱寄存在沈桢的房间了,陈崇州几乎一目了然。 再一瞟他手中的房卡,3301。 她是3311,拐个弯就到。 廖坤风风火火从屋里跑出来,一见沈桢,“你也住这?” 陈崇州冷眼旁观,这表演过激了,显得太假。 沈桢不得不配合,“你们也住啊。” 廖坤说,“我也想住江景房,全市只有这一家最高档。” 简单聊几句,沈桢和吕玮进入电梯,陈崇州没动,直到下一部停住,他才上去。 “那小子挺舍得为她花钱,恐怕动真格了。” 陈崇州脸色一沉,“廖坤。” 他顿时不吭声了。 他们这圈子的,没人敢真正招惹陈崇州,无论家里多横的背景。 他脾气阴,城府也深,做事老辣果断,都发怵。 电梯到一楼,陈崇州去前台,廖坤拦他,“你干嘛?” 他手臂一搪,“退房。” 廖坤立在原地,看来陈崇州完全不给沈桢接近的机会,即使不会发生什么,也铁了心保持距离。 沈桢暂时倒顾不上这头,她傍晚在茶楼约谈了一位集团高管,男人外表文质彬彬的,她与对方握了手,“您好,我是天择公司的沈桢。” 男人接过名牌,沈桢的公司在当地名头不小,在这里,确实没水花。 “天择?” “物竞天择,像您这种优秀人才,我亲自竞争。” “沈小姐很幽默嘛。” 沈桢开门见山,“新东家要求接手您的团队,包括研究的专利,客户资源。” 男人捏着杯柄,“实不相瞒,待遇我不满意。” 沈桢蹙眉,“可是我争取的薪水已经在您原公司的待遇上提高了15%。” 男人仍旧摇头,“30%,我可以考虑跳槽。” 沈桢估算了涨幅,被他的狮子大开口惊住,“月薪18万?您值吗?” 男人一愣,“你这什么话。” “我表达很清楚,13万是您能力的上限,新东家主要看中您的团队,而不是您本人,错过这次良机,是您团队的巨大损失。” 男人气到脸发青,“天择,我记住你们了,什么员工!” 沈桢自顾自收拾,没反驳。 男人刚走,又进来一名女士,沈桢瞬间换上一副笑脸,“听到了吗?他只计较个人利益,却牺牲你们的发展,在他手下卖命,不会有好前景。” 女人说,“我和同事商量完,尽快答复你。” 沈桢结账离开,旁边的包厢里紧接着走出一拨人,陈崇州在其中,为首是他的老师。 起初知道隔壁是她,也没太在意,倒是陈崇州挨着两间包厢中间的一堵墙,隔音不行,无意听见一些。 这女人,旁门左道的手段玩得也算厉害。 “崇州啊,你在看什么。” 陈崇州回过神,“薛老师,是一个朋友。” 薛怀明循着他目光,正好看到沈桢出门的背影,白色衬衣,深棕的短裙,长发披肩,整个人漂亮利落,很活力的职业感,“你们医院的医生?” “她不是干这行的。” 薛怀明没再问,经过外廊时,“你和倪影怎样了。” 陈崇州沉默一秒,“分了。” “遗憾了。我记得你曾经带她回学校见我,请我做证婚人。” “没什么遗憾的。”又寡情又平静。 薛怀明看向他,“咱们校长的女儿,经常问起你,她是学法律的,你有印象吗。” 陈崇州嗯了声,“有点。” “叫李妍,她始终惦记你,这回你来学校授课,她也在。”薛怀明朝前走,“你今年三十二岁了吧。” 没得到回应。 “崇州?” 沈桢落下了一份资料,又去而复返,没想到陈崇州在,和他隔空对视了一会儿。 “陈教授。” 碍于不少人在场,陈崇州没有太过冷淡,略微颔首。 沈桢拿回东西,在众人的注视下道别,“再见,陈教授。” 很乖,很会装。 陈崇州忽然发笑,他想起在洗手间门口,她青涩得很,衣服上染着甜而不腻的花香,既撩他,又怕他说难听的,介于大胆和收敛之间的模样。 弄得人挺心痒。 第11章 只有我们 晚上吕玮单独请沈桢吃饭,一天之内,碰上了陈崇州三次。 主要酒店附近的餐厅少,毕竟不在市区,这是最高档的一家,陈崇州一行人包了雅间,中途又拼桌,换坐到大门。 十几个男男女女吵得很热闹,吕玮也关注了一会儿,“你那位朋友我好像眼熟。” 沈桢随口敷衍,“他是医生。” “是不是男科的。” “你认得?” “地铁站有他的宣传照。”吕玮剥了虾,放在沈桢碟子里,“我还拍下来了,老总的肾有毛病,在他科室开过药。” 沈桢从上菜就无精打采,一听照片,顿时精神了,“我看看行吗?” 吕玮划开手机相册,她一看,果真是陈崇州。 一共五名医生,全是主任级,他是唯一挂衔“教授”,在正中央,左右各两名,廖坤挨着他。 把普通的白大褂穿出一股震慑人的气势,也就陈崇州有这风度了。 吕玮发现沈桢在走神儿,“你和你朋友关系好吗。” 她违心说,“还不错。” “他对你不太好。” “他就这样的性子。” 沈桢纳闷,陈崇州平时清冷得像画里的神仙,竟然愿意配合医院拍广告。 她盯着不远处的男人,他像是感应到,也盯了她一下。 隔空相对,沈桢心虚低头,扒拉米饭,陈崇州视线落在她脸上几秒钟,从容不迫收回。 “小桢,我才知道你爱吃虾。”吕玮剥了多半盘,都递给她。 “你叫我什么?” 他满眼期待,“小桢。” 沈桢打了个寒颤,“太亲昵了,不合适。” “为什么不合适?”吕玮自顾自说下去,“小桢,以前你没离婚,我对你再有好感,也只能憋着,如今我可以光明正大...” 沈桢没兴趣听他讲什么,她感觉局面越来越失控了,偷偷在餐桌底下给廖坤发短信,问他几点回酒店,务必找她一趟。 等了半小时,没回复。 吕玮一边夹菜,一边往那方面试探,比如同居,再婚的问题,他并不直白戳破,而是旁敲侧击,沈桢更不好自己跳坑里,情急之下拨通了陈崇州的号码。 他看了一眼来显,没接,挂断。 然后沈桢收到他一条短讯:说。 ——廖主任呢? 手机一震,陈崇州就拿起看,他不紧不慢撩眼皮,掠过她这边,又撂下。 沈桢觉得自己蠢到家了,正主儿难得大发慈悲,问哪门子廖坤。 她立刻重发:陈教授,我没地方躲。 可这条石沉大海,陈崇州不再理会了。 他那桌的男人打趣,“李妍,你不是思念崇州哥哥吗?让他送你回家啊。” 一个女同学插话,“崇州住隔壁酒店,李妍还回什么家啊,现成的床不去睡,太小瞧我们女人的手段了吧。” 李妍面红耳赤,下意识瞟陈崇州,他叼着半支烟,舌尖抵出一枚烟丝,难以形容的神秘,性感得要了命。 李妍的脸更烫了。 男人端着酒杯凑到他旁边,“崇州,听薛老师说,你和倪影完了。” 他神色慵懒,“嗯。” “那个女人太浪,你多稳重啊,早完早解脱,你说呢。” 陈崇州掸烟灰,混着一缕烟雾,吐出仨字,“我不浪?” “你是出了名的好男人啊,咱系女生公认的。” “你听谁造谣。”陈崇州一脸无所谓,“睡完不负责,算好男人么。” “分情况,有一种女人给点好处就行了,不然你还搭上自己?” 沈桢搅拌着饭菜,没胃口吃。 乔丽的上一任,就因为狐朋狗友太多导致分手,她起初不理解,现在理解了。 太偏激,太误事。 男人搬椅子坐下,“分多久了。” “你关心?” “我替李妍关心啊。”他故意带节奏,“李妍等机会呢,她一直惦记。” 陈崇州仍旧那副寡淡的样子,“惦记什么。” “明知故问嘛。”对面的男同学指着他,“李妍毕业七年了,为你没谈过恋爱啊。” 他们起哄大笑,李妍整个人都倾向陈崇州那边,寻求他的保护。 陈崇州也相当绅士挡在她前面,他分明没沾酒,一双眼却带点微醺感,“别闹了。” “瞧他心疼了。”男人用筷子使劲敲碗口,“崇州当年可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啊,被多少姑娘暗恋,我们眼馋坏了,这小子害得我打四年光棍!” 陈崇州笑了一声,举起杯,“那算我对不住你。” 男人喝完酒,“我还追过李妍!她没看上我,校长亲口跟我说,她非崇州不嫁。” 陈崇州目光流连过李妍,她抿唇没出声,我见犹怜那种。 下一刻,他挪开李妍的酒杯,“少喝点。”又重新倒了一杯果汁。 看到这,沈桢擦了擦嘴,“我饱了。” 吕玮猝不及防,匆匆结了账跟上。 经过陈崇州身边,沈桢特意放慢步子,吸引他注意,他胳膊搭着椅背,衬衣扣交叉系着,完全错位了,散发出凌乱潦倒的男人味。 连余光都没给沈桢。 回到酒店,她胸腔堵得难受,并没留意少了一张房卡,直到消失一下午的同事纷纷撤离,沸腾的烛光里,吕玮深情款款捧着一束红玫瑰,单膝跪下,他自认这一幕浪漫缠绵,没有女人能招架,沈桢只觉荒唐刺眼。 周海乔也弄过,扮作一个忏悔的丈夫,成功骗了她。 那场景的冲击力,沈桢下辈子也忘不了,她甚至怕自己控制不住,把这里砸了。 偏偏吕玮没眼力见儿,执着于告白,“小桢,我是真心——” “我接受不了你。” 他猛地怔住。 沈桢后退,打开所有的灯,“我没动过这念头。也许日常我们相处的分寸把控得不够好,让你产生了误会,抱歉,吕总监。” 吕玮的表情彻底凝固了,好半晌才开口,“你不喜欢我?” 沈桢干脆摇头,“我没有那些想法。” “是对我没想法,还是对再婚没想法。” “我对再婚没想法。” 一个公司的上下级,不能太撕破脸,与其伤他自尊,不如一竿子打死全部男人,他还能想开点。 吕玮忽然激动抱住她腿,“可小桢,我喜欢你,我发誓——” 后面是床,她被扑得站不稳,倒在了上面,“吕总监!” 她拼命挣扎,这时恰好门铃响了,沈桢惊慌失措推开吕玮,跑去开门,她以为他们都在,然而只廖坤一个人出现了。 沈桢越过他头顶,“陈教授呢?” 廖坤环抱双臂,倚着凸出的墙体,“你是求救是演戏啊,我替你解围不得了?” 话虽如此,心里难免失望。 廖坤不可能没告诉陈崇州,他纯粹没搁心上,不在意她的处境。 一个男人,对女人过于无视,漠视,那结果真悬了。 她实在不甘心,“他和李...李妍在一块?” 廖坤轻啧,也挺无奈的,“在一楼抽烟。” “他知情吗。” “知情没用,除了倪影——” 沈桢不乐意听,这名字她烦透了,实际上廖坤也懒得提,可他不得不提。 再冷冰冰的男人总有情绪爆发的时候,陈崇州也不例外。但除了倪大美女掌握着他一切喜怒哀乐,他还真没情绪。 打架,醉酒,受伤,痛苦。 陈崇州活了三十二年,情绪起伏只跟倪影有关。 上来之前,廖坤提醒他了,吕玮要行动。可陈崇州听了,风轻云淡开玩笑,“他打算和她同归于尽?” 明显没把沈桢当回事,这忙没法帮了。 廖坤跟着她进门,被满屋的烟油熏得直眨巴眼,“着火了啊。” 外人在场,吕玮有些尴尬,他从地上起来,“你找沈桢有事。” “路过,顺便打个招呼。”廖坤在一堆蜡烛中间翻出戒指盒,“求婚?我没打扰你们吧。” “没有没有。”吕玮接过来,像个正经的男主人,“你坐。” 廖坤环顾一圈,没动弹,“吕总监,让她休息,去我房间喝一杯?” 吕玮没想过发生这段插曲,他计划是沈桢答应求婚,他顺理成章睡这了。 于是装模作样看腕表,“快十一点了,要不明天再喝。” 廖坤直接拽住他往外拖,“市人民医院的陈教授,你在机场见过他,你以后下面有毛病了,我请他免费给你看...” 他们离开后,沈桢也出门了,她不信这个邪,下楼去找陈崇州。 他正在电梯口接电话,对方似乎是女人,他态度算温和,“刚回酒店。” 那头大约想见他,陈崇州说,“时间太晚,你路上不安全。” 随后是他极低沉的笑声,“脾气一点没变。” 脾气,没变。 这迁就的语调,听不出恋人的宠溺,也听出暧昧期那味儿了。 陈崇州这款型男,别说目前没正牌女友,即使有,试图上位的情敌也大把抓,稍有懈怠,女人就出局了。 沈桢走过去,叫住他。 他皱眉,置若罔闻,把烟头丢进垃圾桶。 她大声吼,“陈崇州!” 走廊飘荡着回音,他摁住按钮,合住的电梯门又敞开,沈桢在门外,他在门里。 僵持片刻,陈崇州眉头蹙得更深,“进不进。” 沈桢眼眶发红,“你讨厌我吗。” 他倒诚实,“有点。” 她冲到他面前,“我哪惹你讨厌了?” 沈桢张开嘴是扑鼻的酒味,在逼仄的梯厢里尤为浓烈,陈崇州会品酒,他细细一闻,是后劲很足的红酒。 他才接触她几次,也清楚她没酒量,吕玮岂会没数?单看这酒,八成儿没安好心。 趁着气氛,要拿下她。 陈崇州的脑回路和一般人相反,沈桢越是难搞,证明她没撒谎,她对感情挺专一。 起码不是男人随便一追,就能得逞上手的。 电梯内的灯朦胧昏暗,陈崇州的眼神也渐渐扑朔迷离。 最后,回了她一句,“也没那么讨厌。” 沈桢其实不太明白他今晚怎么了,和往常不大一样,“你又喝酒了?” 他松了松衣领,“没喝。” 电梯在22层停住,走进一对情侣,吻得难分难舍,丝毫不顾忌生人,唇齿交缠的声音,令沈桢头晕。 到33层,是沈桢和陈崇州的楼层。 他们十分默契,就这么一动不动。指示灯下行,畅通无阻到1楼,那对情侣搂着出电梯,陈崇州再次摁下33。 仿佛是无声的暗示,沈桢主动靠在他肩膀,眼睛涌动雾蒙蒙的水色,磨得人发软。 这次,陈崇州没避开。 异乡的燥热的夜晚,充斥着破戒的味道。 沈桢仰头,险些顶到他下巴,“我和陈教授第一次一起乘电梯。” 陈崇州垂眸,扫了她一眼,又移开,“这有什么可高兴。” “当然高兴了。”她也随着他侧过身,电梯门投映出她与他一高一矮、一黑一红的身影,“而且没有其他人,只有我们。” 陈崇州问,“你什么意思。” 历来女人没点真本事的,不敢接近他,等于白搭工夫。基于此,大大小小的狐狸精轮番上阵,陈崇州都腻了,倒是小白兔不多见,三分蠢七分精,一逗就哭,在他眼里还算有情趣。 他看着沈桢脑袋上的发旋儿,她头发浓密,发旋儿也多,粗略一数,有三四个,“谈恋爱?” 沈桢埋在他胸口,闷闷地应了声。 陈崇州命令她,“抬起脸。” 她顺从抬起,他打量许久,这副面孔纯情简单,不掺欲望的杂质,更窥伺不到一丝企图。 掩藏得真好。 没心思,他不相信。 他身上的魅力再大,总不至于她对前夫爱得要死要活神志不清的,调头就迷上他了。 可不管她想什么,暂时都不妨碍他动了玩心。 陈崇州没说话,手臂箍着她腰。 感受到他暖热的手温,沈桢隐隐颤抖了一下。 廖坤解决了吕玮,准备回房间,一拐弯撞上了陈崇州,他和沈桢一前一后,拉开半米的距离,互相不交谈,很快俩人进入同一间房,沈桢的3311。 廖坤愣了,等反应过来,他打给陈崇州,“你订哪家酒店了。” 陈崇州报了个酒店名,路程挺远的。 “你在那?” 他嗯了声。 廖坤望向3311紧闭的门,没忍住笑,“陈主任,祝你好梦。” 第12章 味道 陈崇州扯了领带丢在地上,往沙发一坐,并不看她,只注视自己雪白的皮鞋尖。 “那个女人,也追你?” 他摸烟盒,牙齿含住一根,又想到什么,最终没抽。 沈桢发现陈崇州没有回答的意思,有些没底了,“你喜欢她。” “谈不上。” “那你喜欢我。” 他鼻梁浮了一层极细密的汗珠,“没开空调?” “我怕冷。” 陈崇州望了她片刻,伸手猛地一拽,沈桢整个人摔进他怀里,惊呼着搂住他脖子。 那一声“啊”,软绵绵的,嫩得发媚,酥了人的骨头。 “是怕冷,还是故意让我热。”陈崇州唇贴在她耳背,气息烫又湿。 沈桢低着头,从未挨他如此之近,近到听得清他心跳,闻得出他呼吸。 尼古丁,红茶和薄荷糖混合的甜苦味。 陈崇州觉得,沈桢不算惊艳,她的脸没有杀伤力,却格外耐看,清纯舒服,像一朵沾满了露水的白茉莉。 玫瑰罂粟之类的女人,他也遇到不少,初见上头,上瘾,可一来二去,也就那回事。 男人像烈酒,回味无穷,但女人像烈酒,要是呛着了,便没有再喝的欲望。 他掌心沿着沈桢的脊背,颇为暧昧地抚摸,滑落至腰时,她微微僵硬住,然而陈崇州越过了她的臀,轻轻拍了一下她腿外侧,“去洗澡。” 喑哑磁性的嗓音,配上他那张英气斯文的面容,欲得天昏地暗。 沈桢抓紧他的衬衫领,“你留下吗。” 陈崇州埋在她颈间,浅尝辄止的吻,没来得及感受它的存在,就停下了,“不一定。” 这男人,真擅长拿乔。 沈桢洗完澡,陈崇州也脱了上衣,西裤松松垮垮坠在腰腹,一截肌肉在橘色灯光下,刚劲有力。 他从头到脚打量了沈桢一番,撂下手机,半裸着去浴室。 沈桢视线无意瞄屏幕,陈崇州在聊微信。 她顿时生出一个大胆的念头,先加他的好友,再用他的手机通过验证,点进朋友圈,一片空白。 一条动态没有。 沈桢不死心,从他自己微信进朋友圈,2014年至今,一共10条。 最新是去年6月,很短的英文,翻译成中文是:婊子。 2月情人节,定位在北海道,白茫茫的雪地踩了一大一小两双脚印,一行激情四射的表白:NY,永远。 两年前冬季,埃菲尔铁塔下,一群人的合影,沈桢几乎凭直觉认出哪个是倪影,因为她穿了红色的针织裙,陈崇州佩戴着红色围巾。 三年前的跨年夜,他发了一张女人的背影照,配文是:暗里着迷。 那背影纤瘦曼妙,沈桢仔细看,没比自己强多少,屁股没她翘,腰没她细,倒是有几分超模气质。 对比合影里的女人,轮廓完全吻合。 沈桢着实惊住了,冷静禁欲的陈崇州,也经历过一段被女人摧残折磨的灰暗时光。 从热烈到疯狂,再到怨恨悲愤。 一个男人,对挚爱的心理变化,一览无余。 他也陷在无疾而终的感情里,差点消耗了半条命。 浴室水声一停,沈桢立马退出,恢复到原页面。 陈崇州裹着浴巾出来,握在手里翻转,“你动我手机了。” 沈桢一愣,“没。” “没有?”他脸上明显极大的反感。 “我...想加你微信。” 沈桢庆幸自己删了,陈崇州这态度,绝对不允许她私自加上,“不过又清理了。” 他调了静音,放回床头,背对她躺下。 也不知道和翻手机有没有关系,扫了他的兴致,好在他没离开,证明不是特别生气。 沈桢失眠了一夜,早晨天没亮,就睁开眼了。 她只见过周海乔的睡颜,乱糟糟还浮肿,陈崇州是她见过的第二个男人,不得不承认,他底子好,连最潦草时候的模样,都自带一股味道。 她手指小心翼翼触摸陈崇州的喉结,忽然那块凸起滚动两下,硬实的触感刺激得沈桢一抖,立刻缩回手,闭眼装睡。 其实陈崇州睡得不沉,只是太乏了。 这趟,比他想象中复杂。 薛怀明投资了一所医疗公司,担任幕后的大股东,暗示陈崇州向医院申请,进购一批公司生产的器械,碍于师生情分,他当时没拒绝。 陈崇州做事果断,不得已拖延着,心情自然烦躁。 他从沈桢身下抽出手臂,开口带点嘶哑,“几点了。” 她没出声,蜷着肩膀,睫毛颤动得厉害,应该已经醒了。 陈崇州下床穿好衣服,他一向自律,极少起晚,今天是头一回。 他揉了揉眉头,听见门铃响,起身去开门,外面站着廖坤。 “沈桢,我带早餐——”廖坤一抬头,瞠目结舌,“是你?” 陈崇州语气不咸不淡,“演过了。” 那索性不演了,廖坤放下餐盒,“你不是退房了吗。” 他漫不经心点烟,“这不是我房间。” “我知道不是你的,你跟她到底行不行啊?” 陈崇州看地面,没回应。 他不想答,怎么逼他没用。 廖坤摇头,“还有薛老师公司的器械,我考察完了,质量一般,如果按照流程,医院买不了。” 陈崇州面色深沉,猛吸了几口,“下午回去。” “薛老师那...” “推了。” 廖坤挺意外,“你可是他的得意门生,不卖他面子啊。” 陈崇州吐出一口烟,“我不会拿原则做人情。” “那李妍呢?”廖坤冷不丁问,“校长非要将女儿塞给你,薛老师的事你不办,你再驳了校长。” 滚烫的烟灰在陈崇州手背断裂,他吹掉,“没打算驳。” “那你和沈桢...她不是要和你谈恋爱吗?” “她想谈,我就谈?” 廖坤有点领悟了,“玩玩?” “也没玩。”陈崇州神色温温淡淡,“昨晚没睡。” 廖坤想,他这是渣上瘾了,沈桢对他动真格的,他却当成消遣。 “她花心思追你半天,她能罢休?” 陈崇州朝电梯方向走,“她挺聪明。” 言下之意,不该闹得太难堪。 隔着一扇门,他们的对话被沈桢听得一清二楚。 陈崇州根本没避讳她,往好了说,成不成随缘分,往坏了说,他懒得瞒她。 没有长期发展的想法,没必要浪费精力骗和演。 最令沈桢焦头烂额的一件事,是吕玮一直躲她,估计没熬过那劲儿,暂时难以面对。 同事也听说他求婚被拒,其中一个男同事告诉沈桢,吕总监容易因爱生恨,他为人不错,唯一的缺点就是对女人死脑筋。 他前妻当初参加同学会,和初恋学长旧情复燃,背地里绿了他,他愣是坚持不懈,又挽回了前妻。 然后,前妻一心扑在家庭上,他再把她甩了,让她鸡飞蛋打。 沈桢从来不了解吕玮结过婚,“他有前妻?” “离好几年了。” “他多大啊。” “三十七。” 真不像,吕玮属于不显老的长相。 沈桢也想主动找他缓和,可吕玮没见她,他们负责的业务对象又不同,也迟迟碰不到。 一星期后,沈桢提前结束出差回家,在此期间,陈崇州没联系她,如同人间蒸发一样。 男女之间捅破了那层窗户纸,总得黏糊一阵,这凉得未免太快。 她去医院向廖坤打探虚实,他含糊其辞的,似乎不准备再帮忙。 沈桢急于破解答案,“自从那晚,他就不理我了。” 廖坤摘了眼镜,“以后也够呛搭理你了,他有人了。” “有人了?” 陈崇州的迷妹一把一把的,一时半会儿,她还真没具体目标。 “放弃吧。” 沈桢脸色一白,“不争就放弃?” 廖坤劝她,“这对象,你争不赢,撞上硬茬子了。” 看来沈桢没猜错,外地漫漫长夜,陈崇州也寂寞,同学和老师全都盯着这位曾经的风云人物,轻易胡来不得。 于是隔壁有现成的,将就解个腻,回到自己地盘,理所当然忘在脑后了。 “送饺子那小姑娘?” “她可拿不下陈主任。”廖坤语出惊人,“是李妍。” 医科大学校长的女儿,饭局上,那伙同学起哄开他俩的玩笑。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李妍出现的节点,简直是巨大考验。 一旦陈崇州选择了她,沈桢百分百没戏了,吃这种窝边草,十有八九会修成正果,否则坏名声。 要不是产生了危机感,沈桢未必仓促和陈崇州睡一张床上。 虽然什么没发生,可毕竟进一间屋,一切不可控,她确实冒险了,之所以赌那么大,就为了防李妍一手。 可千算万算,沈桢没料到陈崇州这么不走心。 “没机会了?” 廖坤说,“悬了。” 周末,乔丽和一位丧偶的交警队长相亲失败,约沈桢在商场见面。 她痛心疾首,“邢队长,特帅,我制服控,可他有孩子,三胞胎,没断奶呢,我实在招架不住。” 沈桢心不在焉,“省得再生了,不挺好的吗。” “我不嫌麻烦!我自己生。”乔丽推搡她,“你情绪不对劲啊。” 沈桢嘬着吸管,“我最近追陈崇州,没什么进展。” “你追周海乔都追了半年,追陈崇州那样的,五年之内有不了结果。” 沈桢瞥她,“我和他有过一晚。” 乔丽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真的假的,这次出差?” “上个月。” “谁提出的。” 沈桢说,“没提,就阴差阳错。” 乔丽不可思议,“你搞不定周海乔,竟然搞定陈崇州,他比周海乔难搞一百倍!” 一说这事,沈桢就头疼,的确太费劲。 追到现在,八字没一撇。 “哎——”乔丽突然捅她胳膊,“那不是陈崇州吗?” 对面的国际商场走出一男一女,男的是他,女的尽管一面之缘,但沈桢记忆深刻。 “叫李妍,正在追陈崇州。” 乔丽瞬间来精神了,“你的情敌啊。” 她走进底商一家内衣店,陈崇州起初留在门外,李妍喊他陪着,他也很有耐心一起进去。 到这份儿,即使恋人的名分还未定,差不多也默认了。 沈桢拉着乔丽直奔那家店,路上没忍住给陈崇州发短信:陈教授不在医院上班,去哪风流了。 揭过橱窗,她看到陈崇州点开消息,已读,不回。 李妍看中了非常火辣的半杯款式,在胸前比划着,“适合我吗?” 他眼神一扫,“还行。” “是不是太露了点?我比较波涛汹涌。” “是么。”陈崇州不动声色掠过,“那就换一款。” 李妍咬着下唇,踮脚凑近他,“你没发现吗。” 茶里茶气的,绿茶女的市场盘挺大,光陈崇州身边这类风格的女人,李妍都不是独一份。 从沈桢的角度,他们此时身体抵着身体,严丝合缝。 陈崇州说,“没太注意。” 李妍扭头问售货员,“同款有D吗?” 售货员很快拿来,在一旁夸她身材丰满,男朋友好福气,李妍笑了笑,“崇州,你认为呢。” 陈崇州没顾上听,在删短信。 李妍瞧他这副表情,“是谁呀。” “推销保险。” 她半信半疑,“卖保险的发短信?” 陈崇州也大方,把手机递过去,“自己看。” 李妍笑了,一眼都没瞟,“我才不呢。” 乔丽目睹这一幕,不禁咂舌,“这女人果然有一套,是横在你前面的一大障碍。” 进退得宜,张弛有度,先表达怀疑,再信任姿态给足男人颜面。 可沈桢只觉陈崇州才是真正的高手,他拿捏女人拿捏得太透了,甚至预判了对方的做法。 最后李妍买了两套豹纹蕾丝,陈崇州刷卡付款。他们从店里出来,沈桢和乔丽继续跟上。 又逛了十多分钟,沈桢等来了陈崇州的回信,特无情的仨字:别跟了。 她脑子轰隆炸了,原来他早就看见自己了,沈桢不知道自己何时暴露行迹的。 平静了一会儿,沈桢问他:你和别人谈恋爱了? 这话又野又鲁莽,可再不问,就稀里糊涂出局了。 陈崇州这条回复得很迅速;单身。 沈桢稍微痛快了一些,还好,李妍没得逞。 同样,自己这头也打回原形了。 第13章 动过心吗 沈桢再不死心,也对陈崇州没办法。 晚上回去,李惠芝在厨房煮面,沈桢让她安排相亲,越快越好。 “物业说有个外甥,比你大五岁。” “法院那男的呢?” “你表姨给他介绍了一个银行的女孩,订婚了。” 沈桢难以置信,“他们谈了有半个月吗?” “条件合适,差不多就定下。”李惠芝从厨房出来,“陈主任呢,没戏了?” 沈桢心口像横了一块大石头,闷得慌,“他没看上我。” “年轻有为,又未婚,没看上你也正常...” 她更堵心了。 落实完相亲时间,沈桢开始发朋友圈。 卸了妆的侧脸,以及茶言茶语的忧郁文案:我舍不得你,但到此为止。 为避免被误会是怀念周海乔,沈桢设置了分组可见,屏蔽了部分共同好友。 紧接着,廖坤评论了:真放弃了? 沈桢顿时觉得,她和陈崇州之间,有死灰复燃的迹象了。 只要廖坤得知她约会的消息,以他的大嘴巴,必定传进陈崇州耳朵。 好歹睡过了,总会有一种特殊的情结,也许能搅得陈崇州那潭死水,泛起一丝波澜。 于是沈桢又追发了一条:很好奇你将带给我怎样的故事。 廖坤不淡定了,发来微信问,“真的假的?” 沈桢没理,扭头去敷面膜,故意拖了一会儿,才回信:不希望毁掉陈教授心中的美丽回忆。 既悲伤又无奈,并且流露出斩断过去的沉重感。 这招,显然比之前的招数都高明。 廖坤截图转发出去,陈崇州正在研究一个医学课题,收到提示音,他放大图片,这句话,惹得他微微走神。 ——倒追的女人,一旦冷静下来,就完了。 陈崇州退出聊天页面,继续工作。 ——沈桢绝对不可能绿了你。 ——陈主任,你是专业的,男人35岁生育能力下降,你还剩3年黄金期。 陈崇州烦躁得无心工作,摁了关机。 片刻,他又从电脑登录,再次点开那张图。 沈桢的头像是刚拍的,长发半掩,眉眼清纯温顺,另类的风情。 记忆最深刻的一幕,是她在床上特别乖,死死地抱着他。 陈崇州在她身上没有真正失控,却也差点失控,他所体验的感受,是她骨子里会磨人,磨而不自知。 周五的公司早会,沈桢被当众点名批评了。 点她名的上司,正是吕玮。 “最近沈桢业绩退步,老总有意撤销你的组长职务,我替你转圜了,如果下季度再起不来,老总那里我也帮不上你。” 同事诡异的目光齐刷刷看向他俩。 散会后,沈桢悄悄找到揭发吕玮结过婚的那名男同事,“他是不是因爱生恨了?” 男同事关上茶水间的门,“据我分析,吕总监要不是报复你,要不是感化你,他挡了老总的枪,你不主动以身相许?” 无论哪种情况,都挺要命的。 沈桢兢兢业业,没想到栽在男上司这关了。 “那我怎么办?” 男同事耸肩,“他声势浩大求婚,你没答应,他颜面扫地,心里能痛快吗。” 午休吕玮路过办公桌,沈桢叫住他,“吕总监。” 他停下,“有事?” 生冷得很,看来是记仇了。 “我想向你解释一件事。” 吕玮一双锐利的眼睛锁定住她,毫无情绪起伏,“你说。” “那晚你和同事布置现场,我事先不知情,不然我肯定拦住了,我没散播过对你名声不利...” “你认为我公报私仇?”吕玮严肃打断她,“沈桢,我没那么不堪。感情是感情,工作是工作,两码事。” 沈桢摆手,“我只是表明态度,在一个公司共事,怕你生出嫌隙。” 隔壁间的宋黎去门口拿文件,趁机看了一眼吕玮。 那脸,绿油油的菜色。 指不定憋什么大招。 “你不用表态了。”吕玮深深看了她一眼,扬长而去。 沈桢不蠢,她明白,这茬没解开。 宋黎小声说,“他和你较劲呢,你缓和关系不能郑重其事的,男人要哄,你私下单独约他一次,柔情似水道个歉,保准管用。” 沈桢收拾着资料,没吭声。 “待会儿聚餐啊,老总新上任的秘书请K歌。男秘书,忒精神了。” “我没空,相亲。” 宋黎吓一跳,“和谁啊?” “工商局的。” “铁饭碗啊!”宋黎朝总监办努了努嘴,“吕总监呢,你要气死他啊。” 沈桢一愣,她把吕玮忘了。 宋黎也瞧出她忘了,“半年内,你的新男友千万别来公司晃悠,否则吕玮玩命折腾,有你受的。” 这事弯弯绕绕太复杂,沈桢懒得详说,“估计成不了,你先保密。” 沈桢抵达约定的餐厅,男人已经在等候了,隔着橱窗,她发现对方的样貌还不错。 乌黑利落的短发,梳理得油光水滑,还穿着深蓝色的制服,似乎也刚下班,个子蛮高,男人不是清瘦修长的身材,整体健硕阳刚,肌肉很发达。 长辈和小姑娘一般比较偏爱这款,沈桢属于没好感,不讨厌。即使讨厌,反正是演戏,也能忍。 她进去放下包,“公司临时加班,来晚了。” 男人站起来,拉开沈桢身后的椅子,“不要紧,我也刚到。” 近距离,显得更斯文了,天气这么热,男人的衣服没有乱七八糟的汗腥味。 陈崇州单看外表也斯文,不过他是斯文败类,皮相之下有一股原始的阴狠和野蛮劲儿,这位是真斯文。 男人不着痕迹打量着沈桢,“沈小姐,我叫许立文。” 沈桢伸手,“许先生。” 他们握了手,许立文很规矩,只触碰了指尖。 “不了解你爱吃什么,只好选自助餐,但这次以后,我会记住你的口味。” 沈桢搜索过这家店的价位,899一位,算是超一流了。 她对相亲没抱期待,毕竟醉翁之意不在酒,可相处的过程,许立文面面俱到,无可挑剔。 最主要,吃相儒雅,很照顾人,绝口不谈结婚生子的敏感问题。 若非一心钓陈崇州,说不准这个许立文,是个良配。 吃完饭,他送沈桢回家,她特意走在后面,抓拍了一张。 许立文没回头,从地上的影子辨认出她在拍自己,“你可以从正面拍,我不介意。” 沈桢不好意思了,撒个谎圆场,“你这件制服很好看,我是制服控。” “那我们有缘。”许立文笑了笑,“我的职业每天都要穿制服。” 他的座驾是奥迪A8,和周海乔同款,沈桢一坐上去,就想起车垫下的丝袜。 许立文开车的时候问,“你离异的原因是前夫出轨吗?” 沈桢嗯了声,“从恋爱到结婚,他就没在过轨道上。” 他偏头,眼里满是怜惜,“你这样好的女人,还有男人不珍惜。” “我好?” “当然,我眼力很毒的。” “那你呢。”沈桢岔开话题,“你这岁数,基本都成家了。” 许立文说,“我注重感觉。” 车停在小区楼下,沈桢提出合个影,许立文自然没拒绝。 她俏皮歪着脑袋,上半身倾向驾驶位,许立文也极为配合,手虚虚地环扣在她肩膀,没摸上。 拍完后,许立文十分绅士为她解安全带,“你们女孩子很喜欢晒照,我同事也是,和伴侣的照片在固定纪念日会公开。” 很明显的暗示了,不过沈桢没打算和许立文发展,更不会晒出合照,只想多储备几张,方便她的戏演圆满。 陈崇州今天连续主刀了三台手术,最长的两个半小时,完事天都黑了。 回到办公室,是廖坤值班,在座位上捧着手机,连陈崇州进来都没察觉。 “还没下班?” 廖坤全神贯注,顾不上抬头,“我和蔡医生交接班,他接女儿下晚自习,十点才来。” 陈崇州没说话,靠着椅背闭目养神。 “这男人帅啊,大高个,一身腱子肉,有安全感,一手打十个流氓。” 廖坤在对面,偷偷摸摸观察陈崇州的反应,他闻言皱了下眉,用力按太阳穴,仿佛头痛得厉害。 “一个饱受情伤的女人,男人给予她温暖,很容易动真情。” “你吵什么。”他总算开口了。 “沈桢有男人了。” 陈崇州沉默了一瞬,“那个吕玮。” 廖坤将手机一推,沿着桌面滑到他那头,“她对吕玮没想法,这是她联系的新目标,看对眼了。” 陈崇州淡淡一扫,照片中的男人只入镜了半副背影,腰板开阔笔直,气质相当出众。 沈桢的配文是:明里着迷。 陈崇州彻底确认,她翻自己三年前的动态了。 因为他朋友圈倪影的背影照,配文是暗里着迷。 明恋。 暗恋。 这女人在讥讽。 好巧不巧,沈桢的短信这时过来了:陈教授,我相亲了,是一个很迷人的男人。 陈崇州没有兴师问罪她偷窥隐私,而是编辑了一行字:喜结良缘,早生贵子。 廖坤瞥见后四个字,“你真不留退路了。” “我本来就不是好男人,她悬崖勒马,都清静了。” 廖坤无话可说。 这倪影,实在害人不浅。 沈桢被陈崇州的祝福气得脸发青,他想得够长远,看样子他倒巴不得解脱。 她咬了咬牙,直白问:陈教授,你动过心吗? 陈崇州手指停顿了一下。 廖坤是男人,男人最懂男人,到挣扎的时刻了,他起身避到走廊,揭过门上的小窗口,陈崇州依旧一脸清心寡欲。 ——做了决定,没必要纠结。 沈桢看着这行字,心底的不甘更加强烈,她拨通了他的电话,也算意料之中,陈崇州拒接。 可没多久,手机又传来震动响,她以为陈崇州回电话了,打开是许立文的短讯。 ——很愉快认识你,沈桢。 她有点失望,也有点惊讶。 沈桢和沈小姐,前者随意,后者客气,直呼名字是意向交往的信号。 她默认,就直接在一起了。 沈桢加了许立文的微信,他几乎一秒通过,体贴打招呼:今晚累吗? 她转账了1000元,备注非常官方:许先生的优秀,是我的榜样。 各自负担饭钱,成年人心照不宣的婉拒。 直到沈桢洗漱完,许立文没再回,钱同样没收。 这边陈崇州下班,廖坤跟着蹭他的车。 “经常听你提倪影,没见过一回。” 陈崇州车速很猛,惊心动魄那种,“我提过她吗。” 廖坤受不了颠簸,惨白着脸,“你和她搞对象那阵,中午在天台煲电话粥,在办公室视频,我一凑近,你就让我躲开。” “我不喜欢别人看我女人。” “哥们都防着?” 陈崇州目视前方,油门越踩越狠,眼神也凶鸷,“除了我,任何人不行。” 陈崇州的占有欲,是出奇的大,近乎偏激的程度。 据说倪影的历届男友,都是被她甩的,唯独摄影师是甩了她。 摄影师和一个平面模特相好了,倪影去摄影棚打了模特一巴掌,又挨了摄影师一巴掌。 后来她去找陈崇州,当面一哭,他疯了。 那是他不与人知的一面,桀骜不驯,强势霸道,生生杀回摄影棚,一闷棍下去,脑震荡。 最后的结果,倪影跟他了。 陈崇州一直意难平的,是倪影从没说过爱他,每次喝醉了逼问,她也只趴在怀里亲他。 这些年所有同事和同学都清楚倪影的存在,幸运的还听过她声音,很有味道的中性风,没有沈桢那样瓮声瓮气的娇糯,类似港调。 廖坤无意撞上她开视频与陈崇州打情骂俏,问他腿软不软。 陈崇州那么高冷正经,照样在她股掌间沦陷,“欠弄。” 她放浪调侃,“是我弄你。” 倪影那一言一笑,真是撩骚男人的绝顶好手。 “郑野呢?也没见过?” 陈崇州单手打方向盘,另一手张开抵在下巴,脸色还是深沉,“见过两回。” 那两回,郑野就长记性了。 倪影陪投资商跳舞,正好被郑野看到,跳完又搂着去地下车库了,他回来在包厢说了一句,“崇州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怎么非迷这号不安分的。”当场被他揍得鼻青脸肿。 廖坤觉得,倪影的有恃无恐源于陈崇州太护犊子。 可归根究底,这也是征服男人的本事。 至于沈桢,虽然陈崇州在男女之事上挺渣,但其实他平时不太乱搞,和她牵牵扯扯也始终没断,就算不喜欢,沈桢谈恋爱了,廖坤不信这邪,陈崇州真能无动于衷。 第14章 新欢旧爱 第二天沈桢在办公室准备资料,宋黎路过敲她桌子,“有男人找你。” 吕玮那半边脸还没消肿,沈桢立马联想是周海乔。 宋黎说,“我能不认得他吗?比他帅,穿着运动服,蛮有气质。” 沈桢完全不记得自己的交际圈有这号人,她撂下手头的活儿直奔前台,当场愣住了。 “许先生?” 许立文一手捧百合花,一手拎着餐盒,笑容温和儒雅,“沈桢。” 是百合,不是玫瑰。 这点算有分寸,不至于太冒昧,导致双方尴尬。 “你怎么来这里了。” “昨晚你的消息,我看过了。”许立文有些失落,“是我哪里你不满意吗?” 才夸完他有分寸,这问题又逼得沈桢不自在了。 “不是不满意,是你太优秀...” 许立文言辞恳切,“沈桢,我不希望你发好人卡给我,我希望你给我一个继续接触的机会。” 跟出来瞧热闹的宋黎恍然大悟,“你那位相亲对象?” 许立文非常绅士,打了招呼。 宋黎拍他肩膀,“在公司我和沈桢的关系最铁了,打点好我,我替你说好话。” 许立文把餐盒递给她,“你们部门的同事一起分一分。” “买的什么呀。”宋黎从上翻到下,“你出大血了啊,这家餐厅的菜可不便宜。” 她折回沈桢那头,“这条件,你不中意?我老公有他一半,我做梦都笑醒。” 沈桢小声问,“吕总监呢?” “去市场考察了,估计快回来了。” 电梯门一开,吕玮蹙眉环顾了一圈,“你们聚一堆干什么。” 说曹操,曹操到。 沈桢指着宋黎拿走的餐盒,又使眼色给许立文,“送外卖的,你可以先走了。” 许立文一脸错愕不解,注视着沈桢。 吕玮也是职场的人精了,这场景,他察觉到不对劲。 “什么外卖。” 他走到许立文跟前,盯着那束粉百合,“送花?” 许立文抿唇,没吭声。 吕玮又盯沈桢,“你的外卖?” 好像再编,也编不圆满了。 沈桢说,“他是我朋友。” 吕玮显然猜出更隐晦的答案了,他顿时挂不住脸,“到公司约会?你想不想干了。” 许立文听不下去了,“她没耽误工作,你们公司午休不能见朋友吗。” 吕玮比他的火气更冲,“轮不上你一个外人指手画脚!” 这件事没来得及解决完,周海乔又风风火火闯进门,粗鲁拽住沈桢的胳膊,“你要再婚了?” 沈桢压根没看清他什么时候进来的,“你还敢闹事。” 周海乔恨红了眼,“我他妈问你是不是要结婚了!” 许立文见状,从他手中夺回沈桢,“你是她什么人?” “我是她丈夫!” “是前夫!”沈桢气得直哆嗦,“周海乔,你有病去治!何娅又傍上有钱人了,她把你踹了,你过不好,也不让我好过是吗?” 周海乔犹如一头放出笼的野兽,逮谁乱咬谁,“沈桢,离婚后你是死是活我管不着,可没离婚你就和上司绿了我!我凭什么当王八?” 许立文怔住,看了看吕玮,又看了看沈桢,动作迟疑了。 周海乔趁机挣脱,去抓沈桢,她跑进接待室反锁了门,正要报警,乔丽的电话打进手机,告诉沈桢,周海乔去公司了。 沈桢一听,原来是她走漏了风声。 “你跟他说我要结婚?” 那边支支吾吾,“我是想气他,别以为离了他,你的行情不行了,好男人多得是,排队在追你。” 沈桢终于见识了猪队友的威力,“周海乔是什么人你不清楚吗?他纯属一个无赖!” 乔丽说,“我问过曹睿了,何娅又找他复合,非要买车,周海乔买不起,答应把奥迪给她,我早晨碰上何娅,她开的就是奥迪。” 财产分割上,奥迪归沈桢了,她一直没顾上开,现在她明白周海乔三番五次找茬是图谋什么了,何娅是一个无底洞,多少钱不够填饱她的胃口,周海乔没辙弄钱了,就宰她这个前妻一刀。 就像一贴狗皮膏药,永远甩不掉。 沈桢挂断电话,出去质问周海乔,“你到底要什么。” 他二话不说掏出协议书,沈桢接过,上面硕大的标题:自动放弃财产分割。 她差一点没忍住,撕个粉碎。 “我分到你财产了吗?” “那辆奥迪。” 果然,乔丽的情报无误。 沈桢冷笑,“还要什么?” 周海乔大言不惭,“封口费。” “我问心无愧,不需要封你的口。” “问心无愧?这些男人,哪个不是你的奸夫?” 周海乔从手机邮箱调出一段视频,一共27秒钟,沈桢和陈崇州一前一后走出房间,陈崇州的侧脸拍得模糊,但沈桢很清晰。 “他是第几个?沈桢,你骂我不要脸,最不要脸的是你吧?” 沈桢拔下左脚的高跟鞋,死命抡在他身上,周海乔懵了,好半晌才开始躲,“你吃错药了啊!” 被逼到死角,他实在躲不开,情急之下抽了沈桢一巴掌,这一巴掌激怒了许立文,他过去一把抱住周海乔,“你出轨在先,还打女人?我替沈桢教训你。” “你算老几!”周海乔反手一拳,许立文偏头,正中吕玮的脸上。 本来那口气他就没咽下,又挨了周海乔的拳头,吕玮也扑上去,从大堂滚到门口,一时厮打得不可开交。 吕玮上午考察的对象,是郑野家的公司。 而郑野早前见过他一面,在进口超市,当时沈桢还未离婚,去生冷区买鮰鱼,吕玮推着购物车跟在后面献殷勤。 以男人的眼光,郑野觉得他没安好心。 事实上吕玮那次的确耍心机了,他在茶水间撞破沈桢偷偷抹眼泪,女人空虚难过的阶段,是趁虚而入的良机。 于是下班他借口搭沈桢的顺风车,故意在副驾驶留下了男人的痕迹——黑框眼镜。 他想趁机添把火,加速他们的破裂。 可惜,周海乔没查过沈桢的车,此事不了了之。 郑野从街角拐弯时,突然熄了火,朝窗外扬下巴,“那女人。” 沈桢光着一只脚,颇为狼狈站在台阶上,地面三个男人打成一团。 其中一个,陈崇州有印象,是她发在朋友圈的新男友。 看这场面,新欢旧爱动起手了。 “她够倒霉的,身边全是渣男。” 陈崇州中午有饭局,喝了点酒,此刻靠着后座,眼神寒浸浸的,郑野说,“包括你。” 陈崇州一度怀疑,廖坤将自己的行踪透露给沈桢,以致于他十次出门,五次遇到她。 不过附近是几栋大型写字楼,客流量最密集的地铁5号线在对面,沈桢作为上班族,出现在这倒也说得通。 他漫不经心又扫了一眼,这一眼,恰好对上沈桢。她眼中的无措绝望,以及发现他瞬间燃起的光,轻轻戳了他一下。 她捡起高跟鞋,一边拍车门一边对准周海乔吼,“他是我新男友,你打啊,我看你多大的本事!” 郑野乐了,“真野啊,脸蛋一个味儿,骨子里又一个味儿。”他摸出烟,自己留一根,扔给陈崇州一根,“酒店那回你要是爽了,就出手护她,别太无情了。” 陈崇州接住烟,“我不是说过?也就那样。” “你嘴里没实话。” “对她这款,玩玩都没感觉,太死板。” “你对倪影有感觉,她在床上放浪不死板。”郑野降下车窗,“你降得住她吗。” 陈崇州压下打火机,火苗一燎,照在他眉眼,热辣辣的红光,反而衬他冷漠得很,毫不留情拆沈桢台,“谁是你男友。” 她不由脸发烧。 郑野眯起眼,他倒是好奇,这女人如何拿下陈崇州这尊大佛。 如果陈崇州真烦她,根本懒得废话,既然和她有话说,哪怕没走心,在走肾之后,眼里好歹有她。 沈桢红着眼眶,“陈教授,算我求你了,念在旧情帮我打发他,不然我在公司没法待了。” 她本无辜,也有下意识的小心机,介于灰蒙蒙和纯白色调之间的女人。 陈崇州没什么反应,手搭在窗边,“我和你,有旧情吗。” 沈桢硬着头皮上车,“你小腹有一粒黑痣,左胸腋下纹着字母,NY。你腿毛不多,那地方...多。” 郑野没憋住笑,他别开头,朝另一侧掸烟灰,“你不是和倪影之外的女人不开灯吗?她怎么看到的。” 周海乔这时从地上爬起,围着这辆车打量,“你是那个医生?” 陈崇州没搭理,整个人透着一股散漫。 郑野挺轻蔑瞥周海乔,“小子,他不只是医生,而且他护犊子,你最好记住,别招惹他女人了。” 周海乔仍旧不信,沈桢咬了咬牙,拉住陈崇州的手,“我的鞋...” 他破天荒没拒绝,握住沈桢脚踝,长满薄茧的手指掠过脚面凸起的青筋,力道虽然轻,她还是痒得佝偻起脚趾,“陈教授...” 周海乔抓住漏洞,“沈桢,你称呼自己对象这么官方,太见外吧?” 从认识陈崇州那天,她只喊过一次全名,过后回忆,还隐隐心惊。 他有一种无形的震慑人、压迫人的气场。 好像有资格喊陈崇州仨字的,只有倪影,其他人,尤其是女人,没资格亲昵到这份。 这回,沈桢只能豁出了,“崇州。” 嗓音柔软得像一滩水,面前男人停顿住。 她放下左脚,又蹬掉右脚的鞋,抬到他膝盖,“我想要你重新为我穿。” 陈崇州审视她片刻,意味不明笑,“你骚起来,还挺有情趣。” 周海乔目睹这一幕,表情有点别扭,“沈桢,别装蒜了,开这车的男人能看上你?” 郑野推门下车,揪住周海乔衣领往旁边挪,“咱俩聊聊。” 陈崇州紧接着绕到驾驶位,沈桢犹豫了一会儿,也跟他坐在副驾驶。 他不太耐烦,“谁让你过来。” 沈桢低头扯了好半天,“陈教授,我手抖得厉害,扣不上。” 陈崇州叼着烟,手臂越过她胸前,系安全带,“勾引我不是挺大胆吗。” 他身体往前探,衬衣绷得紧紧的,刚好勒住鼓起的胸膛,一颗扣子断裂,弹进沈桢微敞的领口。 陈崇州视线顺着那颗纽扣,落在她那儿。 只一秒,移开,坐直。 抬手一撕,衬衫扣子全部解开,他慵懒后仰,烟雾盘旋而上,像弥漫的云海。 陈崇州这一刻和以往不同,斯文尽失,只剩无穷无尽的性感与贲张狂涌的欲望。 沈桢盯了他许久,“哪次?” “每一次。” 他又恢复那副冷冷清清的模样。 沈桢带哭腔,“我就想追你,我又没害过你,没讹你,你像仇人一样躲着我。陈教授,我长得很讨人厌吗?” 外面下着雨,陈崇州目视前方,按下雨刷,“为什么追我。” 有求于他当然是重点,但摆在明面上,就没意思了。 所以沈桢没提,“你好看。” 他掐了烟,“好看就喜欢?” 沈桢凑近,双手撑在他腿侧,仰头吻住他。 吻很浅,很涩,却狂热而勇敢,没有男人不为此触动。 陈崇州睁着眼,忽然伸了舌头。 他这个人,一切都是淡淡的,吻却异常地浓郁,沉重的尼古丁和白兰地混合的味道。 她嗅到比烟味更烈的酒味。 陈崇州目光迷离,半醉半醒。 沈桢不爱烟酒的气味,女人爱清新的吻,可这种辛辣的醇厚的吻,每分每秒都无比深刻。 沈桢细细喘着,“陈教授,这是我的初吻。” 那晚,陈崇州没碰她的嘴,他只亲吻了别的部位,曾经沈桢也主动吻过周海乔,可周海乔很敷衍,她有心深入,没得逞。 这句“初吻”,不知有多么清纯撩人。 陈崇州一言不发,只看着她的脸。 起初慌不择路,因为她斗不过周海乔,她没有选择,后来不论怎样接近,怎样演,陈崇州总是云淡风轻,沈桢也上头了。周海乔今天折腾这出戏,她也算因祸得福,起码,坐上他的车了。 真是惊险又刺激。 不过接下来更刺激,陈崇州发动了汽车,没说目的地,更没赶她下去。 第15章 没图他什么 外面下了一整夜的雨,事后的清晨,空气里还有海盐马鞭草沐浴膏的香味。 沈桢觉得,做了一场激烈的梦。 她撑住枕头,肩膀抬起一些,自上而下俯视身侧的男人,“陈教授,你还在睡吗。” 下一秒,陈崇州睁开眼,没看她,揉着眉心。 他鼻梁生得很挺,眼窝有一点深,显得五官格外立体,深邃。 陈崇州的皮肤并不白,可清清透透的,没有斑点瑕疵,他骨相的好看更胜过皮相。 那样神秘感,岁月的沉淀感,是他骨相里的味道。 沈桢趴在他耳朵,“陈教授,你的手机一直有短信。” 陈崇州手伸到床头柜,摁亮屏幕,有七八条,从凌晨三点陆陆续续,间隔半小时一条,到天亮才停发。 来自同一个备注:Y。 他的困意几乎瞬间消失,整个人清醒冷静到极点。 “你看过吗。” 沈桢摇头,“我没碰。” 陈崇州起来,点上一根烟,逐条翻看。 他夹着烟,沉默不语,烟雾笼罩住他面孔,说不出的深沉。 她距离近,瞟到一部分。 ——你想我吗。 ——他可能有病。 ——我后悔了。 陈崇州攥着手机,手背青筋暴起。 沈桢的直觉,这个Y一定是倪影。 结了婚,生了子,还迷得前男友惦记,始终意难忘。 这手段,难怪廖坤劝她放弃,是没什么较量的必要了。 不过沈桢惊讶于,陈崇州并没回复,他删除了。 像是你进我退的心理战,谁先忍不住宣告投降,谁就输了。 他站着穿衣服,又是这副似曾相识的场景,只不过这次比上次多点感情色彩,她更投入了,陈崇州变化不大,最缠绵时依然保留三分。 沈桢注视他背影,想说点什么,但很明显,他心思不在这,被那几条短信勾走了魂。 他走向沙发,在阳光最浓烈的位置坐下,时不时扫沈桢一眼,平静得无波无澜。 明亮的光照在他白衬衣和白西裤上,干净得刺眼。 抽完一根烟后,陈崇州低沉开口,“已经有男人了,后面还是少来往。” 沈桢一听,他在暗示自己,与他有不了结果,不如好好和别人谈恋爱。 “我和许立文不是恋人。” 陈崇州对着烟头的火苗,又续上一支,“不是公开了吗。” “指定好友可见。” 他淡淡瞥她,“廖坤?” 沈桢没出声。 “套谁。” 她也干脆,“你。” 手法单纯的小把戏,挺肤浅的,可有意思。 关键,她大方承认了,这增加了好感。 在陈崇州的心里,非但没减分,反而加分。 他掸断烟灰,难得有耐心,“到嘴边的肉,没有男人拒绝,可它不存在更深层的意义。” 沈桢抱膝坐在床上,实在无话可回。 过会儿陈崇州接了一通电话,是科室的,提醒他上午有两台手术,给男病患结扎。 他整理好皮带扣,停下看着她。 沈桢这才回过神,清了清嗓子,“你要去医院?” 他嗯了声,没动。 目光在她脸上,讳莫如深。 沈桢顿时明白了,她问,“药呢。” 陈崇州说,“抽屉第二格。” 她含住一粒,水都没喝,干咽下去了,完全没犹豫。 陈崇州喜欢聪明的女人,在他身边越是聪明,上位成恋人的几率越大。 有一种男人喜欢找类似朱砂痣的代餐,神似或者形似,哪怕有一处雷同,更容易动心。 而陈崇州是例外。 沈桢其实不算了解他,却也很确定,在他面前模仿倪影,绝对弄巧成拙。 爱恨交加的旧情,是非常禁忌隐晦的,外人搞不懂他们那把火真正毁灭在哪。 学倪影的风韵,也许可以迅速激化陈崇州的欲望情感,同样也会承担他的怨恨所在。 这么矛盾又极端的男人,爱强烈,恨也强烈,沈桢玩不转。 所以,即使钓陈崇州很费力,她也放弃了冒险赌,安安分分做自己。 沈桢双手扳到背后,系内衣扣,好半晌没系上,陈崇州起身走到床边,代替她继续。 他粗糙的掌纹激起她一阵战栗。 这反应陈崇州起了兴致,俯下身,吻她细窄的脊梁骨。 沈桢缩得更厉害,“陈教授?” 他沿着她脸颊来来回回,没沾上,只一缕呼吸飘过,“你抖什么。” 沈桢转过去,捡地上的短裙,“女人都这样,受不了热气。” “但你过分敏感。” 陈崇州掌心在她身体滑动着,和她面对面,手拂过脊背的肌肤,在腰肢停顿了片刻,她两侧线条紧绷。 陈崇州很喜欢她的腰,绵软细腻,昨夜他问沈桢,是不是练过舞蹈,她说是。 怪不得她身段和气质都很舒服,灵动的柔媚感。 沈桢发现陈崇州对于和女人谈情,他渣到不行,态度更是反复无常,可对于那事,他基本不会令女人不适,该有的调情、前奏,也算到位。 任何男人,被前任从里到外调教过了,才有极其恰当的分寸。 沈桢不吃心是假的。 周海乔被何娅祸害了,陈崇州又被倪影拿捏得死死的。 第一任丈夫,第一个男人,全没把她当回事。 陈崇州离开的一刻,沈桢叫住他,“陈教授,我们现在算谈恋爱了吗。” 他没回头,背对沈桢,“你认为呢。” 沈桢说,“算。” 陈崇州拉开门,留下一声轻笑,“你还挺会妄想。” 他走没多久,又进来一个人,沈桢在卫生间洗脸,只听到过道的门响。 她立刻冲出去,郑野到处打量着,抽空朝她点了下头,主动说明,“这是我长期包的房间。” 沈桢一愣,“你的房间?” “我身份证开的。” 陈崇州甚至没单独开房,带她来郑野名下的酒店了。 看来他挺防备的,包括昨晚沈桢把手机落在车里,想下楼取,他没允许,假设她没忘,带进房了,陈崇州大约也要没收。 郑野流里流气摘下墨镜,“沈小姐,你不必灰心,他不止对你如此,对谁都谨慎。你要是跟他视频,发暧昧的消息,他一律不回。” “他有过很多女人吗?” “那倒没。”郑野开冰箱门,取出一瓶香槟,熟练摇晃了几下,“说实话,他的私生活具体什么样,没人清楚。” “那你和廖坤凭什么说他渣。” 好心当驴肝肺,郑野恼了,“打抱不平?还睡出真感情了啊,我诽谤他渣,我有好处?他快成公认的了。” 酒沫子洒了一地,噼里啪啦响,沈桢蹙眉,“你早晨就喝酒?” “刺激啊,有钱没地方花了,水太便宜。” 沈桢知道,郑野虽然爱玩,多少有些真本事,起码谈不上败家底。 否则以陈崇州的眼光,太差劲的,他未必深交。 她擦了把脸,都收拾完,和郑野道别。 他倚着墙角的落地灯,“崇州比我有钱,你如果要他的钱,比要他的心简单得多。” 沈桢仰起头,一脸清白坦荡,“我没图他钱。” “图势?他这方面是挺强的。”郑野轻描淡写。 “我什么也不图他,我只追他的人。” “你演技真不错。”郑野瞧了她一会儿,给出评价。 沈桢挺烦他这双开过光似的眼睛,默不作声换鞋。 “演得好,不代表管用,你应该听过他和倪影那段。那女人从来不演,坏,浪,虚荣,她占全了,可崇州的钱和心,也只有她拿下了。” 沈桢确实想不通,陈崇州怎么嗜好这款。 “我们这种人,栽一回跟头,别指望他再栽下一回了。” “你们?” 郑野笑了,“他,我,以及我们圈里的男人,没背景的女人轻易追不到手。玩玩没问题,必须懂事,该滚的时候,滚利索点。倪影能杀出重围,差点当陈太太,是不可复制的奇迹。” 沈桢表情不太好,“你想告诉我什么。” “告诉你,打消谈情说爱的念头,你的道行,能被陈崇州耍得半死不活。” 郑野犯懒躺下,埋进被子闻了闻,“你身上的香味?” 沈桢没理他。 “我给你支个招。”他横卧在大床中央,轻佻得很,“母凭子贵,挺个大肚逼宫,最好双胞胎,崇州也三十二了,你有他孩子了,他估计能将就。” 别说这招太疯了,不符合她的目的,就算是高招,沈桢对其他人敢用,对陈崇州不敢用。 他可不是吃女人暗算的男人。 直到沈桢走出房间,郑野拨通陈崇州的号码,直截了当说,“她和那种满腹心计的女人,不一样。” 陈崇州正好等红绿灯,心不在焉看窗外,“哪不一样。” 郑野也说不清道不明的,“都不一样。乖,还傻。” 他闷笑,“你又看透了。” “她挺护着你。” 陈崇州仍旧冷冰冰,语气没起伏,“是么。” “质问我,凭什么骂你渣,小脾气真倔。” 他笑意漾出眼底,“是么。” 这俩词,陈崇州一般用来对付无关紧要的人。 他用在沈桢头上了,她的定位也明了了。 沈桢回到家,掏钥匙开锁,余光瞄到楼梯口藏了一个男人,被一面墙挡住。 她吓得头皮发麻,直勾勾盯着那道人影,“是谁!” 对方没动。 沈桢往前挪了一步,“周海乔,你又犯病了是吗?” 紧接着,黑影一闪,暴露在光亮下,竟然是许立文。 她松口气,“许先生,你躲在那干什么?” 许立文靠近她,站在旁边,“我怕不是你自己回来,场面会难堪。” 沈桢没说话。 “昨天那个男人,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她瞬间意识到许立文在问陈崇州。 她没跳坑,而是绕开了,“我上司,叫吕玮,我们之间有误会,牵连你了。” 许立文没罢休,“另外那个呢?” “周海乔,他是我前夫,好像最近新谈了女朋友,手头缺钱,找茬讹我一笔。” 许立文脸色又白又黯淡,“沈桢,你为什么不解释车里的男人?我亲眼见你坐着他的车离开,一夜未归。” “我向你解释?”沈桢推开防盗门,“我们没在一起。” “我在追你。” “那是你的事。” “沈桢。”许立文突然变得严肃,“你利用我对吗?你根本没打算开始新感情,至少,不是通过相亲找男人。” 她动作一僵,“许先生,相亲不是保证百分百成功,讲究眼缘。” “你对我没有眼缘吗。”许立文追问,“你提出合影,我当时很高兴,以为你同意了。” 沈桢有点心虚,也别扭,她正要关门,李惠芝这时从客厅出来,“你去哪了,都没回家睡觉?” 她一歪头,发现堵门的许立文,“是立文吧?” 许立文倒是很有教养,没露出与沈桢争执的不快,“伯母,冒昧打扰您了。” 李惠芝笑眯眯的,“不打扰,进屋坐。” 沈桢没让他,挺冷淡的。 许立文也识趣,“伯母,我局里有事,今天不坐了,改日再拜访您。” “那行,不忙了常来。小桢,你送一送立文。” 沈桢放下包,跟着许立文出门,在电梯口,他又驻足,“我希望你再考虑一下。” 沈桢情绪不高,“许先生,抱歉了。” 他没吭声。 送完许立文回去,李惠芝问,“他怎么来家里了?不像登门拜访,哪个男人登门不带礼物的?” 沈桢被逗笑,“物业不是他亲戚吗?探完亲顺便上楼一趟,打个招呼。” 李惠芝还是不信,“你留在他家过夜了?” “我对他没感觉,成不了。”沈桢反锁浴室门,“部门加班,太晚了,我懒得往回赶。” 李惠芝隔着一扇门,“那我还安排吗?” 沈桢含糊其辞,“算了吧。” 她拧开花洒,在底下冲澡。 洗了半天,海盐马鞭草的气味还挥之不散。 沈桢没见过男人特别热情的样子,她只见过陈崇州,相比之下,是热情了不少。 可惜,他这块冰,她终究没能彻底焐热。 那头陈崇州到医院,正在开科室会议,一名护士进去喊他,有病人找。 而这位病人,就是周海乔。 三楼有八间诊室,他折腾得七间停了诊,所有病患围在走廊看热闹。 陈崇州一现身,周海乔蹿过去,指着他冷嘲热讽,“男科大名鼎鼎的陈主任,以看病为幌子,勾引我老婆,害得我家破人亡,这笔账,陈主任预备和我算算吗?” 【作者有话说】 感谢我是宗易白月光打赏灵感胶囊和好运锦鲤,感谢宗易是我日月光打赏能量饮料,感谢喜乐小姐姐打赏金币。 第16章 家里的女人 廖坤一瞧是周海乔,脸色都变了,他挡在陈崇州前面,“陈主任,喊保安吗?” “你最好喊记者,让陈主任聊一聊,他怎么绿了我的。”周海乔站在人群里煽风点火,“我前妻死活跟我离了婚,要嫁给陈主任,他们相好时间可不短了,我这王八当的,真憋屈啊。” 那些人纷纷后退,在一旁指指点点。 周海乔举起手机,“陈主任和我前妻一前一后走出酒店房间的视频,医院敢公放吗?” 廖坤捏紧拳,“你有一句实话吗?你老婆和你离婚是你出轨活该!陈主任开始不知道。” “你认识沈桢啊?”周海乔流里流气扬下巴,“私下挺熟的吧,他们幽会,你打过掩护?” 陈崇州摸烟盒,低头咬出一根,又一瞥墙上禁止吸烟的标牌,他没打火,走向尽头一扇窗,甚至没看周海乔一眼。 周海乔二话不说跟上去,距离他半米,直到陈崇州停下。 “你没家庭?” 没回应。 “你先勾搭沈桢,还是她先勾搭你的。” 周海乔磨着牙,“她非要带我看男科,原来就为了找机会搭上你,你们在我眼皮底下发展多久的奸情了?” 陈崇州背对走廊,双手插在制服口袋里,全程没吐一个字。 几名护士上楼,目睹这一幕放慢步子,“他前妻是哪个啊?其他科室吗?” “给廖主任送过饭。” “又和陈主任搞上了?” 陈崇州伫立在那,整个人清俊挺拔,护士拐弯了,还忍不住张望他,“我不信陈主任会干这种事,他和咱们接触,连衣服都不挨上。” “兔子不吃窝边草,闹出事在医院还能待吗?” 陈崇州拿下烟,扔在窗台。 周海乔等得不耐烦了,“你耗着我是吗,打算搬救兵?姓陈的,你不想毁了自己,你就痛快认栽。” 陈崇州透过玻璃上的投影盯着他,“什么意思,直说。” 不知为何,分明斯文清瘦的一个男人,却藏着一股深沉又果断的狠劲,尤其那双眼睛,沉得不见底,四目对视,逼得周海乔浑身不自在。 “五十万,沈桢的买断费,她以后归你了,随便你玩,我不插手。” 陈崇州掸了掸下摆的灰尘,“她归谁,你现在没资格管。” “不给?”周海乔阴着脸。 “我凭什么给你。” 周海乔逼近一步,“你找女人开心潇洒,不花钱啊?” 陈崇州看着他。 “我脑袋上这顶帽子,能白戴吗?” 这副嘴脸,他忽然挺可怜沈桢。 好半晌,陈崇州侧过身,“我下午有手术。” 周海乔伸手,“掏钱,我不耽误你干活。” 陈崇州把烟丢进垃圾桶,“三天后,约我。” 周海乔也琢磨五十万不是小数目,当场给他不现实,他点了下头,“行,我容你三天。” 陈崇州返回诊室,门口一个患者问,“陈主任,是医患矛盾吗?” 他态度温和,“没事。” 患者大大咧咧笑,“我就说嘛,陈主任这么洁身自好,哪会和他老婆有问题?” 隔壁廖坤诊室的家属也附和,“准是误会了,看他那德行,娶不到什么好女人,入得了陈主任的眼吗。” 陈崇州面无表情,松了松白衬衫的领子,没出声。 叫号的护士在过道里疏通,一扭头,发现他心不在焉的,“主任,还接诊吗?” 他回过神,“继续。” 陈崇州在医院本来名气就大,一场闹剧过后,更是焦点了。 外科室的同事轮番来堵他,“陈主任,听急诊说,你在外面找了个有夫之妇?结果老公大闹医院,有这回事吗?” 陈崇州无动于衷写病历,头也不抬。 这同事是肠胃科的副主任,背景挺深,之前票选优秀主任,和陈崇州掐得厉害,后来陈崇州拿下了三位中的一席,俩人自此水火不容。 倒也没过分,良性竞争,可真出绯闻了,难免幸灾乐祸。 同事刚撤,追他的姑娘推门进来,红着眼眶,“崇州老师,传言是真的吗。” 陈崇州终于有反应了,他撂下笔,“不是。” “你和那个男人的前妻没关系吗。” “有关系,这是真的。” 姑娘捂着嘴,“你们...” 陈崇州沉默了一会儿,起身离开。 廖坤中午下手术台,在食堂碰上了他。 他在靠窗位置,桌上两瓶酒,一包烟。 廖坤端着餐盘坐在他对面,“这道笋丝鸭片不错,食堂新来的师傅,叫西门小庆。” 陈崇州以为他指桑骂槐,凉浸浸的眼神一扫,廖坤指着最右边的窗口,“那不,西门小庆,西门大厨的第三十八代传人。” 招牌还真是。 陈崇州心里有燥意,开了一瓶冰镇啤酒,“没胃口。” “你管他放什么屁干嘛,周海乔那五大三粗的身板,他也不像武大郎啊。” 陈崇州眼神更凉了,“我像西门庆?” “别说,你挺有那范儿的。那回医院新春联欢,咱们科室推你出节目,你一首张学友的情歌,全场护士尖叫啊。”廖坤从头到脚打量,“不过沈桢和潘金莲不沾边,她长得像一朵纯情的白茉莉。” 陈崇州没理他。 跟着他实习的医生这时过来,“廖主任,陈主任,院长找您。” 廖坤一口饭还没塞完,慌了神,“惊动老顾了?” 陈崇州喝掉剩下的酒,直奔院长办公室,里面没人,送医学论文的王医生通知他院长在1诊室。 他下楼,廖坤正嬉皮笑脸和顾院长打哈哈,帮陈崇州解释。 “敬爱的院长,陈主任真冤枉...” 陈崇州走过去,“院长。” 顾院长看了他一眼,“你这次给医院造成多么恶劣的影响,崇州,你是最有前途的主任,院里不止一次提名,你具备担当副院长的能力,可你竟然在生活作风上出岔子!” 陈崇州抿着唇,一言不发。 廖坤先急了,“周海乔和他老婆早已经离婚了!他故意混淆事实敲诈陈主任!” “事实在发酵的流言面前根本不重要,谁会深究来龙去脉?一旦被报道出去。”顾院长痛心疾首,“他不看重自己的名声,我也保不了他。” “院长...”廖坤还想争取,陈崇州拉住他,转身回办公室。 “你什么情况啊?” 陈崇州搬箱子收拾东西,廖坤拦住他,“是周海乔造谣!你又没错。” “你忘了。” 就仨字,廖坤如梦初醒。 陈崇州和沈桢的第一次,确实挺禁忌,如今东窗事发,周海乔逮着不放,原则上不算造谣,即便最初他不知情,把柄也落了。 廖坤无奈叉腰,“你这就认了?” 他倒是平静,“嗯。” “你先避避风头也行,周海乔狮子大开口,恐怕没完没了。” 陈崇州脱了工作服,去楼顶冷静,在天台上,他接到一通电话。 “你在哪。” “医院。” “为什么不回我信息。” 陈崇州语气平平,“没空。” “你晚上没空吗?” “床上有女人,顾不上。” 静默片刻,那边缓和了,“今晚方便吗。” “不方便。” 廖坤不声不响推开天台门,陈崇州回头,对电话那边说,“挂了。” 他握着手机,双手撑在桅杆上,神情说不出的压抑消沉。 “家里?”廖坤递他一支烟,“先消消愁。” 陈崇州接过,背着风口。 “老顾平时最提携你,他会想办法平息。他岳父前列-腺癌晚期,是你顶住压力接手主治,至今都是咱科室的典型临床病例,要不是你,他岳父能活四年?五年生存率都不足3%。他但凡念这份情,肯定保得下你。” “没愁这事。”陈崇州眯着眼撕开烟纸,“倪影。” 廖坤一愣,“她离了?” “没问。” “你还有心思?她这回嫁的富豪,岁数都能当她爹了,你这点薪水养得起她吗?” 陈崇州一直没告诉廖坤,自己是什么家底。 包括倪影,也不太清楚。 他没提,是懒得提,缺什么才炫耀什么,不缺的,压根没搁心上。 他不是养不起倪影的胃口,是在她身上一度陷得太深,她的变数又大。 最主要是,倪影的这段婚姻,他接受不了。 太堵得慌。 廖坤当晚发了一条朋友圈,他和陈崇州在门诊大楼下的合影,配文是:送你走,好兄弟。 沈桢吓得不轻,评论问他:陈教授死了? 廖坤一看,是有歧义,立马把这条删了。 沈桢更觉得不对劲了,难道是工伤,医院封锁消息了。 她给陈崇州打电话,提示关机。 她一夜没睡好,转天一大早跑到廖坤的诊室,得知了陈崇州被停职。 廖坤还劝她,“男女之间一巴掌拍不响,陈主任认了,你不用过意不去。” 沈桢犹豫了一秒,“那是我连累他的,对吗?” 廖坤咂吧嘴,“你要是没死缠烂打,他的确不至于停职。你上他车了,周海乔才调查到他头上。” 沈桢垂着头,失落别扭得很。 廖坤又于心不忍了,“你算是正常追,以前追他的女人才是死缠烂打,穿婚纱在门诊部求婚,拿喇叭说房车都准备了,只写陈主任名字,走火入魔一样。” 她笑出来,“然后呢。” “陈主任又不是吃软饭的,当然没答应了,那姑娘被几百号人围观,抹不开面儿哭了。”廖坤站起倒了杯水,“他虽然没给过你好脸,你也是唯一没有被他彻底拒绝的。” 沈桢没好意思讲,她其实被拒绝得够狠了。 只不过,她脸皮厚,扛住了。 追陈崇州,沈桢有私心。 她在周海乔那儿的委屈吃大了,实在太不甘,不报复他一把,她能抑郁。 可沈桢着实没想过,会给陈崇州带来停职的麻烦。 郑野说他有钱有势,就算砸了饭碗,应该也谈不上走投无路,可这场无妄之灾,到底是因她而起。 “有陈教授的地址吗?” 廖坤动作一停,看向她。 “我想当面道个歉,总不能白白牵连他。” “他那头...” 廖坤没把握,陈崇州和倪影发展到什么地步了,沈桢这趟投怀送抱是不是多余。 陈崇州那副皮相在女人的眼里相当值钱,他要谈情说爱,随时能谈,唯独分分合合,逃不过倪影那关。 “就道个歉?没别的?” 沈桢说,“这你也问?” 廖坤乐了,“陈主任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他自愿单身,我是被迫单身。” “谁让你条件高。” 廖坤编辑了地址,发到沈桢微信,“不高啊。我前女友是法医,去美国读博,我们才吹了。我前前女友是模特,一米七,腰围56厘米,我现任不能比她们差劲吧?” “你打一辈子光棍吧。” 沈桢收了信息,调头走人。 陈崇州的住处不属于这座城市的富人区,在市中心的边缘,富江华苑二期,中上等的房价。 她找到C座1101,摁了门铃。 门一开,沈桢抬眼,陈崇州穿着一套浅蓝色的居家服,没有往常那么冷漠,最关键,他有温度了。 尽管就一丁点,由于性子太寡淡,这一丁点也挺明显。 他看到沈桢,神色有些顿住。 沈桢问,“没有猫眼?” 他显然不知道是她。 陈崇州不露声色偏了一下头,似乎家里有什么,他不愿暴露。 她几乎本能的,瞟向玄关的鞋柜,一双银白高跟鞋。 沈桢脱口而出,“有女人?” 陈崇州皱眉,很不满她多话,“你来干什么。” 他以前的笑意,温和,是不达眼底的。 说白了,没走心,是他的素养和社交形式。 但这会儿,陈崇州的温度和情绪,是从骨子里发出的。 所有情绪在脑海过了一遍,沈桢稳了稳神,“我听说你因为我的缘故被停职了。” “和你没关系。” 他说完要关门,沈桢攥住他手腕,“周海乔是我前夫,怎么和我无关?” 陈崇州目光定格在她脸上。 他从不碰底细不详的女人,被赖上甩不掉,当时沈桢在酒店抱住他的腰,那样的姿势,那样半醉半醒的媚味儿,某个角度活脱脱第二个倪影。 事后知道她有主儿,陈崇州也想到今天了。 既然睡了,什么后果他都担。 “慰问?” 沈桢一噎。 她纯粹是冲动又愧疚,好歹有过一段,哪怕他不承认,可自己对于初夜男人,多少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的情结。 沈桢说,“人道主义关心。” 陈崇州拿开她手,“用不着。” “我人都来了,你不邀请我进屋坐坐?” 【作者有话说】 感谢暖薇打赏催更符,感谢回忆515打赏金币。 第17章 倪影 沈桢和他僵持不下的时候,房中的神秘女人不声不响站在陈崇州身后。 她鼻梁和嘴角有伤,肤色苍白,整个人呈现一种脆弱到极致的残破美,比完好无缺更惹男人心碎。 视线相对,她流露的警惕和杀气很重,沈桢莫名胆虚了。 陈崇州察觉到女人,瞬间抽回手腕。 说他洁身自好,又不像太专情的样子,说他放浪,分明男未婚女未嫁,却搞得见不得人。 也许,陈崇州是拎得清,露水情缘和正经感情,在他这里的待遇不同。 “她是谁。” 陈崇州回客厅,开冰箱门,“一朋友。” 沈桢撇嘴,把她撂这儿了。 完全不担心她拆台,似乎也笃定,她没理由拆台。 确实没在一起,连谈恋爱都是沈桢单方面盖章的。 何况以陈崇州的性子,真谈了,保质期也不超过一个月,早晚分手。 沈桢笑了笑,“陈主任救过我母亲,他停职了,我特意登门问候。” 女人蹙眉,没听说这茬,“你停职了?” 陈崇州倚着墙,淡淡嗯。 “那还回去吗?” “再看。” “因为什么。” 里面没答。 女人扭头,“陈崇州。” 这名字被她一喊,霸气又疏离,特有坏女人那味儿。 原来再厉害的男人也有PUA综合征,所有人都宠着,追着,唯独有一个耍脾气的,反而成了一股挠人心痒的清流。 “工作失误。” 女人一听,没再多问,侧身示意,“你进来坐会儿?” 沈桢婉拒,“不打扰了。” 陈崇州漫不经心掠过门口,她正好也扫了他一眼。 目光对上,心照不宣移开。 女人回来,上下打量陈崇州,“她已经走了。” 他情绪很平,压根不关心,“想吃什么。” “你亲手煮的面。” 陈崇州进厨房,女人忽然横在前面,笑得深意,“到哪种程度了?” “什么程度。” “装傻啊。”她指尖勾住他长裤的腰带,在肚脐下方摩挲着,“你和她。” 他不冷不热笑,“管得真宽。” 女人跟在后面,轻声抱怨,“他打我。” 陈崇州撕开一包面,扔进锅,“跟他过,是你自己的选择。” “后悔不行?”她示弱了,主动搂住他,“你瘦了。” “你在乎吗。” 女人脸贴着他脊背,“我当然在乎你的一切,你的喜怒哀乐,都因我改变的。” “你在乎的是钱。” “你这样想我?”她扳正他身体,“年轻不懂爱情,上年纪了,不允许我悔悟啊?” 陈崇州低眸看她,“现在你不算老。” 女人说,“跟她比,还是老了点。” 他明知故问,“谁。” “她啊,不然你有几个新欢。” 陈崇州用木勺搅动锅里的面,“一直没闲着,新欢挺多。” “她多大了。” “不记得。” 女人调侃他,“你换口味了,喜欢清纯款了。” 陈崇州没反应。 “连你的地址都掌握了,和你没一腿,我信吗。”她抱得更紧了,死死地箍住陈崇州的腰,“说实话,我真有危机感了,我应该先确定你的心意,再决定离不离开他。否则竹篮打水,是我最讨厌的局面。” “你的危机与她无关。”陈崇州关了火,手指沿着女人面颊滑到脖颈,缓缓向下,“是我烦了。” “烦我了?” 他手挪开,“没当初那么有感觉了。” 女人很擅长拿捏气氛,不甘被陈崇州压制,反将一军,“那看来,我的确不该怀念你,我的前任们,可不会像你一样狠。” 她调头要走,陈崇州拽住她。 倪影的撩人之处,她永远反着来,央求,倒贴,崩溃哭泣,在她的世界里,是全然不存在的。 她有无数下家,制造现任的紧迫感。 她享受男人的臣服,陈崇州在情场收放自如,她更甚。 倘若何娅勉强算海王,她是高端海王。 沈桢到楼下,仰头看11层的窗户,窗帘遮住,不知此刻什么场景。 直到开出小区,她还不是滋味,腾出手给陈崇州发短信:陈教授,咱们又断了? 没回。 她又发给廖坤:他家里的女人是倪影? 廖坤的回复很及时:长什么样。 沈桢回忆了女人的大致轮廓,点评了一句,惊艳,高挑,落魄美。 廖坤正准备进手术室,给一位患者做假体植入,这类手术是陈崇州的成名作,他技术最精湛,要不是他停职了,轮不着别人做,病患都点名请他主刀。 看完这条,廖坤推门去隔壁。 护士捧着手术服,“廖主任?” “马上。” 陈崇州身边形形色色的美女不少,但称得上让女人都惊艳的,也就那位了。 廖坤心里有数,无非求个证。 他这通电话打过去,陈崇州在看沈桢的消息。 除了那条,还有一条。 ——陈教授,我以后不找你了。 埋怨的一行字,又清醒理智,还故作洒脱。 陈崇州点上烟,靠着沙发背,人懒懒沉沉的,带点阴郁的气质。 廖坤打了三遍,无人接听,他揣兜里,回手术室。 沈桢没等到陈崇州回信,也在意料之中,他缠绵悱恻的,哪有工夫理她。 她在男人身上被打击得不自信了,一共追过俩,一个比一个难追。 沈桢杀去周海乔的办公室堵他,他没在,倒是出门遇到了李娜,自从何娅上位取代李娜,她就坐冷板凳了,沈桢当时闹离婚,一摊子烂事,也没顾上她。 “你调回当秘书了?” 李娜说,“何秘书辞职后,我又跟回周总了。” 沈桢问,“周海乔呢?” “老总出差,周总在二楼主持会议。” 沈桢推开她,直闯会议室,周海乔正在下达新一季度的运营指标,突如其来的拍门声惊得他一震。 接下来,凭空而降的一巴掌,更是打得周海乔颜面扫地。 “同公司共事,你们一定认得何娅。她是这位周总的情人,我和周总离婚,是何娅插足导致,她教唆挑拨周海乔抛弃发妻,私吞财产,包括协议中划分给我的一辆二手奥迪,周总也索回了。” 周海乔脸上闪过一丝慌乱,“沈桢!” 他起身拦她,“你到底发什么疯!” 沈桢把自己的手机对准桌上电脑接口,导出周海乔的转账记录,以及他与何娅在车里亲密的视频,逐一投放在屏幕上。 周海乔慌了神,立刻关机。 不过已经晚了,不影响传播,就像他去医院折腾,没人在意真相如何,只好奇这段三角恋多么劲爆。 周海乔拖沈桢出会议室,躲在阴暗的楼梯间,他双眼赤红,“你要毁我是吗?” “你吞了房子,算计我净身出户,周海乔,我闹过你公司吗?” 他用力捶墙,“那你今天在干什么!” 沈桢盯着他,“陈崇州停职了。” 他一愣,随即恼火,“你替他报仇来了?” “我给自己讨公道,你敢上法庭对峙吗?” “我没违法,结婚时房子写我名,是你愿意的!我去什么法庭?” 周海乔越暴躁,沈桢越镇定,证明他慌了,心虚了。 “你但凡有良心,别打着我的幌子坑蒙拐骗,周海乔,不要逼急我。” 他咬牙切齿,“为了陈崇州,你和我死磕吗?” 沈桢以前太迷他了,太心软了,把他惯坏了,他才变本加厉,离了婚还千方百计踩着她捞一笔。 “对,我会告你。” 沈桢下楼,周海乔也追下楼,“你不是口口声声爱我吗?你哪爱了?” “我怎么爱?你出轨了,我装瞎?然后离完婚,还陪你诈骗?” 周海乔抓住她手,缓和了一些,“陈崇州赔偿的五十万,我们五五分,如果你要出一百万,我们四六开,沈桢,他那种身份,开那车,他家肯定很有钱,不可能娶你一个二婚的吧?咱俩好歹夫妻一场,你何必胳膊肘外拐。” 沈桢简直大开眼界,她和周海乔不是和平离婚,是反目为仇,这种结局的一拍两散,他竟然有脸提出合作,“你就这么缺钱?” “何娅...”他没说下去,“你答不答应吧。” 沈桢面无表情甩开他,周海乔挡在车头,“你他妈绿了我,我找奸夫要精神损失费,你还断我财路?” 她直接无视,一蹬油门。 周海乔怕死,他比女人还惜命,沈桢在气头上玩野的,他也发怵,赶紧让开了。 四十分钟后,沈桢在医院和顾院长见了一面,为陈崇州停职的事。 他认出沈桢,“你母亲是ICU的病人对吗。” 沈桢说是。 顾院长绕过办公桌,给她倒了一杯水,“你的意思陈主任被你前夫栽赃了,你们其实没有过深的来往。” 沈桢仍旧说是。 顾院长略微沉思,“我也了解陈主任的为人,男女关系很自律。这个岁数年轻气盛,偶尔没把控住,走错一步,我相信他不会错得太离谱。只是这次风波闹得太大,病患,家属,很多同事在场,院里和科室,不得不严肃处理。” 听口风,医院也急于让陈崇州复职,但缺一把火,堵住嘴。 于是沈桢点了这把火,“陈主任真的冤枉。” 顾院长点头,“我们院里开会商量一下,尽快澄清,恢复他的职位。” 廖坤这会儿在手术上,沈桢没见到他,去了一趟洗手间,顺便和乔丽连视频。 “我和陈崇州完了。” 乔丽在练习瑜伽,“你们成过吗?” “差点,假如他白月光没回归,估计能成。” “陈主任的白月光,靓吗。” 沈桢还真没看到过像那女人那样靓的,精致得没挑了。 女人对于败在外貌,是相当不服气的,“凑合。” 乔丽在半空悬吊着劈叉,“身材绝对不如你,脸蛋嘛,你太素净了,妖艳型的在男人堆里最吃香,他们舍得花心思讨好的,全是那一挂。” 沈桢烘干了手,往外走,“没缘分。” 喜欢陈崇州,倒也谈不上,他的味道是很吸引女人,可吸引归吸引,沈桢和他之间,属于他长得好,她时机对,一个寂寞了,一个憋屈了,成年男女在浮华都市上演一段不走心的故事,仅此而已。 有过图谋,奈何关系迟迟不到位,最终不了了之。 再继续纠缠,沈桢兴许会陷进去,目前不至于。 从门诊部出来,沈桢在大门的台阶上撞了一个男人。 对方个子很高,穿着正式的纯黑商务装,干净利落,衣服上一阵清淡的香味,像洗衣液或香皂。 男人一手接电话,一手翻阅文件,掌心半蜷,虚虚空空攥着一只手包。 这一撞,手包掉在地上,洒出了护照和身份证。 沈桢痛得眼冒金星,原地直打晃,男人中断通话,“伤到你了吗?” 他的金属纽扣剐破了沈桢额头,渗了点血,她捂住伤口,“没事。” 等缓过劲,弯下腰捡他的东西,几乎是无意识一扫,陈渊,11月13日,香港籍。 照片上的眉目挺眼熟,仿佛在哪见过,可死活想不起来。 “小姐。”男人出声,“我的。” 沈桢有点尴尬,立马还给他,男人接过,温文尔雅道谢,“有劳。” 那头视频还连着,乔丽目睹了全程,“够帅的啊,你蠢不蠢?大好机会不知道利用,倒在他怀里哭啊!”她矫揉造作的腔调,“先生,你弄疼我了,带我去看妇科,我胸都肿了。” 沈桢没吭声,背后传来刚才那个男人的声音,“陈医生在几楼。” 熟悉的称呼,令沈桢脚下一顿,她回过头。 被询问的护士说,“是生-殖科的陈崇州主任吗?他原先在三楼1号诊室,不过昨天停职了。” 男人皱眉,“停职?” “他和一个已婚女人私下不清不楚,人家老公来医院大吵大闹。” 男人眉头皱得更深,不太信这番说辞,“是不是有误会。” “反正她不止和陈主任,还有同科室的廖主任,我们有同事看见她送饭。”护士这时恰好瞥见门外的沈桢,小声说,“就是她。” 男人转身,浓白的阳光落在他肩膀,有些刺眼,他停了片刻,语气温润低沉,“你认识陈崇州?” 【作者有话说】 感谢宗易是我白日梦、书友05410打赏能量饮料,感谢回忆515、136g理想域打赏金币。 第18章 误会 男人眼睛幽深,射-出的眼神也重,隐隐的探究意味。 沈桢情绪平静,“我和陈教授实际上连朋友都不算,我与前夫之间有矛盾,牵连了他。” 男人点了下头。 她转身。 “小姐。”男人喊住她,“你的伤。” “没事。” 她刚要上车,男人提前摁住车门,“我带你包扎。” “我已经没事了。” 他很执着,“我需要医生确认。” 沈桢不太耐烦,“我自己撞的。” 男人说,“我也存在没注意到你的过失。” 廖坤十分钟前下了手术,到一楼超市买烟,瞥见沈桢和一个男人纠缠,于是过去打招呼。 “流血了?” 沈桢摸了摸额头,“没大碍。” 男人在一旁说,“我去挂号。” 这个陈渊,相貌极为端正,眉眼间的清俊,是那种有前车之鉴的熟悉感,沈桢打量他一会儿,“你和陈教授是什么关系?” 男人步伐停顿了一下,“你觉得呢。” “你是他父亲?” 沈桢几乎脱口而出,又自觉太离谱了。 男人沉默一秒,“我那么老?” 倒不是老。 是成熟度高,精干沉稳的熟男风韵非常深刻。 陈崇州相对而言,皮相没有他温和沉淀,带点张扬的锐气,某些角度很相似。 “你是他弟弟?” 男人笑了一声,“你跨度有点大。” 沈桢也察觉说反了,她笑了笑,“陈教授是你弟弟?” 他最终没正面回答,沈桢也识趣没问。 在外科打完破伤风,廖坤亲自动手包扎,下手重了点,沈桢不由自主叫出来。 这声“啊”属实太娇了,她脸一红,把尾声憋回去。 男人收回目光,“我在外面。”他出去,合上门。 廖坤说,“你骚起来,倪影也甘拜下风。” 沈桢推搡他,“你轻点涂,我疼。” 越说越歧义了,廖坤贴好纱布,“你现在是我们科室的敏感人物,别乱讲。” 沈桢反应过来,“思想真脏。” “男人有几个纯洁无瑕的。”他瞟门口,“你又相亲了?” 她如实说,“不认识。” 廖坤没信,不认识哪有陪着看病的,没准儿是暧昧期,没捅破这层窗户纸,所以沈桢不承认。 他透过小窗口仔细观察,“我见过的男人中,外表能和陈主任打擂台的,也就他了。” “你没看出他比陈教授还帅吗?” 廖坤惊讶,“你移情别恋够快的,和陈主任赌气?” 沈桢丧极了,“又没谈恋爱,他更不在乎我,还自导自演什么,彻底断了。” “那不至于,你耐心等,等倪影遇到更有钱的,又把陈主任踢了,你趁机一举拿下。” 她堵心得要命,懒得吭声。 廖坤包扎完,在水池前洗手,沈桢问,“陈教授不是特有钱吗。” “还行,他背景蛮神秘,具体多有钱,没人知道。” 200多万的座驾,没有上亿的身家,恐怕没胆子开。 “倪影不知足?” 廖坤抖了抖水珠,“假设你是男人,你希望你心爱的女人是图你的人,还是图你的钱?” 以陈崇州的性子,他自然接受不了倪影只是单纯图钱才和他在一块。 因此,他隐瞒了她。 越深沉的男人,在感情里犯幼稚病时,越执拗得可怜。 沈桢走出诊室,按照缴费单上的数字,67块6角,有零有整还他钱,“陈先生,你垫付的医药费。” 男人没接,“我应该的。” 他这身低调奢侈的行头,价值十几万,绝非普通人穿得起,他不收钱,沈桢强塞,反而不好了。 “陈先生,耽误你正事了。” “不要紧。”男人很绅士,“我开车送你,去哪。” “我有车。” 被拒绝,男人没强求。 沈桢赶到公司,宋黎正在前台聊得热火朝天,招手叫她,“帮你请假了,吕总监指责你没进取心,全体加班就缺你,愤怒得脸都青了。” 说完,递她一束红玫瑰,“你离婚后的生活真是多姿多彩啊,不过小心些,这世道大把的男人不靠谱。” 沈桢莫名其妙,再一瞧卡片:沈桢小姐,昨晚在床上很愉快,把你介绍给我哥们了,今晚他会约你。 笔迹虽然陌生,但这种下作的恶作剧,脚趾头也想得到谁干的。 她咬牙切齿,“这束花除了你还有其他同事看吗?” “送花的在楼下深情款款念卡片,不止咱公司的同事,整栋写字楼都在讨论你,幸亏我及时阻止,再晚点,对面写字楼也开始流传你的风流艳事了。” 周海乔这王八蛋。 沈桢把花狠狠摔在地上,掏了半天口袋,没找着手机。 她想起陈渊,打针时,他接过她的手机,估计还在他手包里,沈桢调头去追,车早没影了。 宋黎借她手机,她先拨通自己的号,“陈先生,我的...” “我稍后有一场重要会议,傍晚送到凯悦大楼,可以吗。” 凯悦大楼是沈桢的公司地址,“你怎么知道我在凯悦?” 陈渊的嗓音很舒服,清澈低沉,令人放下戒心,情不自禁亲近,“你的屏保,是你站在凯悦大楼广场。” 沈桢笑着,“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陈渊言简意赅,“做点小生意。” “我以为你是律师,或是法医。” “哦?”他起兴致了。 沈桢说,“正气,细节控。” 陈渊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抵在车窗,“是夸奖吗。” “当然了。” 沈桢和他确定完碰面的时间,又打周海乔的电话,他故意不接。 刚平息的火,又卷土重来,“我去找他算账!” 宋黎拽住她,“没用,他今天肯定躲着你,你打得过保安?” 沈桢气得窒息,宋黎小声支了个招,“对付这类货色,他坏,你比他更坏,他服气了,就老实了,不然没完没了炮轰你。” 回到办公室,沈桢让乔丽雇了影视城的女群演,打扮得花枝招展,杀去周海乔的公司。 五点半,正是下班的点儿,女群演大张旗鼓敲开副总办的门。 “周总,我找你结账。” 周海乔一头雾水,“结什么账。” “过夜费啊。” 几名中层面面相觑,齐刷刷看向周海乔。 他脸色难堪,“你哪来的?我根本不认得你!” 女群演急了,“你欠我二十多万,你不给?那我报警了。” 周海乔对拘留产生阴影了,他有前科,实在怕了。 他起身,拖着女群演去隔壁,“到底谁派你来的?我给你双倍。” 女群演说,“她自称是你的沈奶奶。” 周海乔顿时火冒三丈,最近老总出省考察,沈桢大闹会议室的事,他好歹给压下了,可接二连三出风波,早晚传进老总的耳朵,他副总地位够呛保住。 打发了女群演,周海乔回了电话,那边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哪位。” “我是她前夫!” 陈渊看了一眼屏幕,备注是狗娘养的。 他没忍住笑,“她不在。” 这笑声刺激了周海乔,“你知道男科大名鼎鼎的陈主任吗?那是她新欢,你被她耍了,她想骗你钱!” 陈渊回忆那一沓整整齐齐的医药费,“她似乎不是你口中那样。” “她曾经是我老婆,她不是好东西!” 陈渊皱眉,“你有证据吗。” “我亲眼目睹她坐上陈崇州的车,还亲嘴了!我告诉你,谁娶她谁绿!” 陈渊目视前方,没理他,挂断。 晚上,陈崇州第一次公开带倪影在聚会上露面。 郑野也是时隔三年,再见到这女人。 那味道半分没变。 形容不出是什么味,总之,对陈崇州的口味。 郑野不感兴趣这款,太冲击力了,欧美的气质,性感奔放得很,一般男人降不住。 非得是沈桢,欲夹杂着纯,中和才好。 陈崇州坐下,倪影挨着他,直接坐大腿。 他瘦,她也瘦,屁股没一点肉,他偏头,“不硌?” 倪影没动,“以前不都这么坐吗?” “以前是以前。” “我喜欢坐腿上。” 陈崇州手扶着她腰,没再说话。 郑野凑到跟前,“和好了?” “没好。” “她不答应吧。”郑野下鉴定了,倪影乐意跟他,陈崇州没有不乐意的。 “是我没开口挑明。” 郑野懵了半晌,“你?” “我不能?”他神色懒散,对于嘲讽也不当回事。 “我发现你和离婚的女人有缘,你是不是专门搜集二婚的?” 陈崇州转动着酒杯,视线始终关注倪影,“是么。” “周海乔那前妻二十出头就离了,倪影三十结婚,三十一离的...”郑野话锋一转,“她离了吗?” “没结。” “她不是怀孕了,奉子成婚吗?” 陈崇州表情有些冷,“打掉了。”末了又补充,“男人有家。” 郑野觉得,倪影是个疯子。 “你收留她了?” 没回应。 “沈桢呢,真散了?” 陈崇州说,“没合过,谈不上散。” 郑野划出手机相册,“你看这张照片,圆圆发来的。” 圆圆是医院的“院花”,郑野有一天去接陈崇州,蹭了她的车,要了微信,好过一阵,后来和平分手了。 陈崇州一眼掠过,当即定格在上面。 廖坤搂着沈桢,神情都挺陶醉。 其实当时是上药,又痛又痒,沈桢难受得不行,抓拍时错位了,变成拥抱。 倪影和郑野的女伴聊完,正好低头,指着屏幕,“谁啊。” 郑野立马关掉,“我前女友。” “你前女友和陈崇州的女伴是同一个人?你们不是有规矩,互相不撬墙角吗?” 郑野咂舌。 这眼力,真毒。 就一副侧面,她都认出了。 陈崇州看着她,“谁是我女伴。” “睡都睡了,还装清白?”倪影完全没给他留颜面。 “我没必要装。”他欠身,往烟灰缸里掸烟灰。 郑野圆场,“的确不是他女伴...” “算是小女友。”陈崇州干脆打断。 倪影端着他的酒杯,喝了一口,“认账了?” “为什么不认账。” 郑野挪到一边,远离是非。 有不长眼的男人敬酒,张嘴崇州哥,嫂子。 倪影来者不拒,开玩笑说陈崇州是自己的第二十九任对象。 郑野扭头,她身上的那股欧美范儿,劲头拿捏得到位。 那人一愣,没想到陈崇州喜欢的女人情史竟然这么丰富,看外形高傲又冷艳,像男人玩命舔她,她渣得无动于衷。 最关键,陈崇州宠得不像话,能迷得他上瘾到这份上,这女人邪门儿。 陈崇州淡淡睨她,“你挺自豪。” 倪影明知怎样最扎他心,还肆无忌惮,“没有魅力的女人,配在你身边吗?” “管不住魅力的女人,在身边只会惹我生气。” 倪影拔下他嘴里的烟,“然后呢?” 陈崇州微张着唇,濡湿的舌头粘了烟丝,喉咙滚了两下,咽了。 倪影含住烟蒂,深吸了一大口,喷在他脸上,“还不是被我弄。” 陈崇州手攥住她,“你越来越野了。” “驯服野马,是你们男人骨子里渴望的战绩。我要是像那个女人一样,你早就腻了。” 对沈桢,陈崇州属于不腻,不想。 倪影忽然阴着脸问,“有过多少回。” 他重新焚上一根,“这一年你呢。” 她晃了晃手,陈崇州眯眼。 倪影说,“你先坦白。” 他朝霓虹闪烁的天花板吐出一缕雾,“跟你无关。” 倪影冷笑,“看来你很满意她啊。” “还行,主要是干净。” 他掌心还搭在倪影的腰侧,陈崇州感觉,没沈桢细,也没她软,一双眼眸不如她水汪汪的,脾气还比她横。 倪影靓,辣,是好事,可同时招蜂引蝶,让他再三生厌。 居家听话那款,沈桢合适。 可她又差点什么,也许是不费劲,谈情说爱过于水到渠成,显得没意思。 倪影要走,陈崇州酒意上头,没挽留。 她不是真心闹,一直这种手段驾驭男人,陈崇州很吃这一套,而且多数男人都吃。 可这会儿,他不拦不哄的,她下不来台,当场甩脸子走人。 郑野乐了,“没长进啊,几年前那套手段,如今又来。” 陈崇州冷静了片刻,从沙发上站起,“有事,先撤。” 朋友问,“崇州哥不喝了?” 郑野最了解他,对别人,陈崇州是嘴硬心硬,对那位,他是嘴硬心软,“去追倪影了。” 陈崇州从酒吧出来,没找到倪影,倒是看见沈桢了。 她坐在一辆奔驰SUV的副驾驶,驾驶位是陈渊。 在十字街头疾驰而过。 【作者有话说】 感谢慕打赏18朵花,YZ-Lavender打赏好运锦鲤,欢喜[Mandy·Ultraman·L]打赏4朵花,欢迎老朋友。 感谢秋萍、暖薇、小乖??、蓦然回首灯火阑珊处、小尾巴、燕燕打赏金币。 第19章 激烈 之前公司聚餐,沈桢逃了几回,那天没逃过,喝了两杯冰啤,加上伤口发炎,烧得昏昏沉沉。 陈渊出于绅士风度,送完手机,顺势送沈桢回家。 途经新世纪酒吧,好巧不巧被陈崇州撞上了。 紧接着,是一条短讯,就四个字:离他远点。 没头没尾的,沈桢琢磨半晌,发了一连串问号。 陈崇州很快回复:你本事不小。 难得联系她,可惜了,脾气太冷,太生硬,像她欠了他多大债似的。 沈桢毫无喜悦,只觉憋屈。 她没回这条。 两分钟后,又收到他消息,“你在谁的车上。” 沈桢心脏咯噔一跳,探出窗朝四周张望,没发现陈崇州那辆捷豹。 陈渊开车,察觉她心不在焉的,“怎么了?” 她重新坐直,“没事,认错同事了。” “你同事,那个宋小姐。” 沈桢看向他,“她和你说什么了。” 陈渊眉眼浮着笑,“说你命苦,是一个善良的好女人。” “...她就那样。” 陈渊沉默了一秒,“她说你老公没碰过你。” 原话是没睡过,被婊子迷住了,怕她偷偷怀孕离不了婚。 他是极有素养的男人,换成了碰。 沈桢脸红了,“别搭理她。” 陈渊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没再说话。 这趟路程有点远,全是为她的事,连口水没顾上喝,沈桢过意不去,在车停稳之后,问陈渊,“陈先生,上去喝杯水吗?” 他熄了火,“方便吗。” 这举动,代表接受邀请了,沈桢只要带路就行,她偏偏嘴瓢答了一句,“正好家里没人。” 陈渊手握住方向盘,眼神脱离她,低低笑了一声,“是吗。” 她紧急圆场,“我养了一缸金鱼,通人性,算吗?” 他笑声更重,“应该不算。” 尴尬了一会儿,沈桢推门下去,陈渊解了安全带,也下车。 楼道的声控灯昨天坏了,物业没修,此时一片黑暗,一前一后上楼时,静到听得见呼吸声。 暧昧气氛像野草疯狂滋生。 他没那意思,她也没。 可夜晚,总是笼罩在成年男女身上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火焰。 陈渊距离她格外近,手横在楼梯外侧,似乎护她不摔倒,时不时的无意触碰,回荡着皮肉与衣服的摩擦响。 沈桢不由紧张了,小声问,“陈先生,你没误会吧?” 陈渊的嗓音平缓深沉,“我没误会,别担心。” 这男人,挺奇妙的。 三言两语,沈桢就安心了。 李惠芝白天回乡下了,据说是扫墓,顺便在老房子住几天,沈桢在单元门外掏钥匙,门忽然从里面被拉开,四目相视,她惊愕,“妈,你没走?” “我没赶上大巴车,那司机...” 冷不丁抬头,过道还站着一个男人。 不仅仪表堂堂,气度也正派极了。 “这位是...” 陈渊略微弯下腰,“伯母,我是沈桢的朋友。” 李惠芝愣住,随即两眼发光,“你们新认识的?” 陈渊看了沈桢一眼,含笑不语。 “我发烧了,陈先生特意送我回来。”沈桢往屋里走,没留神玄关的鞋架,被绊了一脚,陈渊以为她头晕,果断扶住,手臂虚悬着,托住她的腰,“小心。” 李惠芝很高兴,侧身张罗,“你送她去房间,我扛不动她。” 陈渊神情一顿,“这不合适。” “我煮点宵夜,你留下吃。”李惠芝躲了,进厨房噼里啪啦点煤气炉。 陈渊将沈桢扶到卧室门口,递给她一盒退烧药,“今晚不打扰了。” 这样的突发场面,沈桢也意外,“那陈先生,你忙就先走。” 李惠芝听到关门的动静,打算拦住,人已经没影了。 沈桢问,“你不是欣赏陈主任吗?” “他也凑合。” “凑合?”沈桢哭笑不得,“人家可看不上我。” 直觉告诉她,无论陈渊和陈崇州是否有关系,他的身份都很不一般。 像这种男人,感情上玩归玩,真到嫁娶的时候,门当户对是必然抉择。 不过沈桢的好奇心越来越大了,躺在床上给陈崇州回短信:陈渊是你什么人。 这次,手机不在他这,在倪影手中。 一共九条,他没删,都保留了,其实是懒得删,可在倪影眼里的性质不一样了。 其中令她最不满的,是三天前那条:陈教授,咱们又断了? 显然,他们真的在一起过,而且分分合合。 这女人比她想象中有道行。 不显山不露水的手段,逐步攻克男人,才叫高段位。 陈崇州从书房出来,要进主卧,结果门反锁了,没拧开,“你洗澡吗?” 倪影说,“马上。” 她记下沈桢的手机号,把所有短信连同号码,删得一干二净。 第二天陈崇州到科室,廖坤着实惊住了,“你说老顾亲自请你复职?” 陈崇州换上工作服,“我像是先服软的人吗。” 廖坤感慨,“你不像,沈桢像。” 他系扣子的手一僵,“关她什么事。” “沈桢去求老顾了,老顾缺台阶,她替你澄清,铺了这层台阶,否则老顾哪扛得住全院的压力?至于周海乔,沈桢威胁他鱼死网破,他才不折腾了。” 陈崇州最近和倪影打得火热,差点忘了被勒索那事,“周海乔没来过?” “沈桢去他公司,在会议室当众揭短,把他和何娅的丑事扒个底朝天,他能不怕吗。” 陈崇州实在想象不出,那女人又弱又乖,能干出这么惊天动地的戏码。 廖坤拍了拍他肩膀,“陈主任,她对你没感情,我不信。” 陈崇州并不关心感情问题,他在通讯录从头翻到尾,没沈桢的号了。 “她手机号。” 廖坤立马明白了,“碍着那位的眼了吧?” 陈崇州一言不发。 他给过倪影特权,她为所欲为,虚荣花钱如流水,他都默许。 他最忌讳她怀疑自己。 在她回来后,还猜忌他和其他女人有一腿。 陈崇州输入沈桢的号,正要拨过去,倪影倚着门,叩了两下,“陈大主任,我接你下班。” 她视线落在手机屏幕,“背着我哄一哄她吗。” 陈崇州停下动作,“你删的?” “我看不顺眼,随手一删。” 廖坤一听,撂下手里的活儿,又擦了擦眼镜片,仔细打量倪影。 沈桢也算得上漂亮,可跟倪影比,确实差火候了,倪影熟透了,沈桢半生不熟。 她话剧女神的称号,真不是吹的。往那一站,台风稳了,气质拿人,又杀又艳,配上中性风的一把嗓子,哪个男人不迷呢。 典型的红颜祸水,被异性捧得太高了,不愿意安分过日子。 陈崇州脸色更沉,出门去天台,“过来。” 倪影无所畏惧笑,跟着他刚到天台,被狠狠一甩,压在半人高的桅杆上。 “不勾引男人,你难受?” 倪影靠着墙,点燃一支烟,吞云吐雾的姿势也美得不像话,“我勾引谁了?” 她是没主动勾,可她在哪,男人都盯着她,比如这一路,几名男家属反复回头看她,陈崇州烦透了。 “我不喜欢我女人在外面浪,你知道我规矩。” 倪影将剩下半支烟塞给陈崇州,烟蒂上一枚浓郁妖娆的唇印。 他扫了一眼,没张嘴。 “我浪是证明自己的魅力,而你拥有最具魅力的女人,你连我险些嫁人都认了,他们看几眼在乎什么。”倪影踮起脚,用嘴把烟喂进他嘴里。 这头沈桢在一楼挂急诊,半小时前市中心的长平桥发生一场连环车祸,整个急诊科都爆满了,她只好去生-殖科找廖坤。 下午也停诊,周一1、2诊室只接诊半天,廖坤是2诊室。 而1诊室的墙上又挂回了陈崇州的简介。 他挺上相的,眼睛黑白分明,轮廓有棱角感。 沈桢不上相,和周海乔的结婚照,拍得苦大仇深的。 他没出诊,估计也不在医院,现在除了倪影,没什么能缠住他。 陈崇州要是在,沈桢宁可不治了,都不愿碰面。 倒不是心虚,她追他那阵,倪影又没回归,她并非横刀夺爱,何况,她压根没夺成功。 关键是别扭,窝火,也害臊。 沈桢询问了导诊台,护士说廖主任还没走,在办公室写材料。 她立刻拐弯,堵着门,“廖主任,挺清闲啊。” 廖坤开着电脑追美剧,写了一半的材料放在陈崇州的桌上。 他扶了扶眼镜框,“陈主任回科室上班了。” 沈桢点头,“我知道,挂他的牌了。” “你是功臣啊,为我们男科挽留了一位人才。” “我不是为这个。” 廖坤就等她敞开心扉了,“放不下?” 沈桢没理他。 “不丢人,喜欢陈主任的姑娘,为他寻死觅活的十个手指头数不完,你起码活得挺好,不跳楼,不割腕,不哭不闹。” 沈桢扯了脑袋上的纱布,转移话题,“好像发炎了。” 廖坤捏住她下巴,迎着白灯检查,“你沾水了?” “洗脸溅了几滴,没敢揭纱布,一直湿着。” “你想毁容?肉会烂的!” 廖坤低下头,吹掉表面沾染的灰尘,“你到底是不是女人,你不在意脸吗?我前女友连护肤品都定制。” 陈崇州站在走廊注视这一幕,倪影跟在他身后,噙着一丝笑,“廖主任,还负责外科了?” 廖坤转身,也不知向谁解释,“换药。” 陈崇州早就看到沈桢的额头绑了纱布,她脸儿小,又白,破一块皮儿很醒目,他没多问,径直回座位,倪影毫不避讳,坐在他大腿上。 陈崇州别开头,推她一下,“上班期间。” 倪影搂着他脖子,“还生气?我以后去男人多的地方,戴墨镜遮住脸。” 他不回应,收拾着办公桌。 她站起来,臀抵着桌角,“陈崇州,给脸不要是吗。” 这话,沈桢没忍住,瞟那头。 低声下气的注定舔狗,被偏爱的有恃无恐,情歌唱得是有道理。 倪影出去,没多久又返回,从后面抱住他,语气软了,“今天想弄吗?” 陈崇州翻阅着临床报告,仿佛对这事没心思,单纯给她面子,“不一定。” 沈桢装没听见,等清理完伤口,她和廖坤道别,路过陈崇州身边,招呼都没打。 她不是没眼色,那儿卿卿我我的,她何苦插一杠子惹人嫌。 可倪影没放过她,“崇州,是你朋友吗?” 沈桢心里反感,不清楚是反感倪影本人,还是反感莫名其妙被她针对。 她可是早早退出了。 陈崇州例行公事,淡漠得很,“伤怎么样。” “快好了。” “要死了。” 多余的一个答案,出自廖坤那张嘴。 陈崇州皱了下眉。 沈桢扭头,“廖主任?” “什么病。”他突然开口。 廖坤本想说严重一些,男人心疼了,顺理成章就有下文了,可沈桢答得更快,“磕门上了,小伤。” 然后,扬长而去。 “她挺厉害的。”倪影收回目光,“把你同事拿下了。” 陈崇州挑眉,“有你厉害?” “能从我手上抢人,自然比我厉害。如果抢不走,那便不过如此。” 她俯下身,“抢得走你吗?” 陈崇州涌出一股燥意,一则是生理冲动,他的确怀念倪影那种登峰造极的奔放性感,另一则有些生厌。 她越亲近,感受越明显。 她的热情,领教过的男人委实不少。 陈崇州后仰,没出声。 晚上,倪影在浴室冲凉,陈崇州走到阳台,给沈桢打了一通电话, 她在那边问他什么事。 公事公办的态度,比陈崇州还疏离。 “你找过顾院长。” “我不想牵连你。” 他静默片刻,“就这些?” 沈桢反问,“陈教授认为还有什么?” 陈崇州说不上来什么情绪,直接挂断。 他用力揉鼻梁骨,也对,他没给过她好脸,她再穷追不舍,不现实了。 有自尊,适时抽身,这点他觉得沈桢很有分寸,让人无法轻视。 同样在这晚,陈崇州与倪影爆发了有史以来最激烈的争吵。 倪影在某个部位镶了金属装饰环,这么野路子的嗜好,她倒是豁得出配合。 陈崇州瞬间兴致全无,质问她是为谁镶的。 倪影特随意,趴在他怀里,蹦出俩字,“好玩。” 那散漫轻狂的劲儿,吊得陈崇州不上不下,完全无处发泄。 他搬去客房睡了一夜,这一夜,倪影也没来求和。 【作者有话说】 感谢宗易是我白日梦打赏能量饮料,书友75554打赏好运锦鲤 感谢赫紫、左右倒影、回忆515、浅笑安然打赏金币,欢迎新老朋友~ 第20章 打赌 沈桢早晨下楼,被墙根伸出的小腿绊了一趔趄。 是个男人,臭气熏天,起初她以为是拾荒的,可裤子和鞋袜挺干净,并且是牌子货,最主要那牌子,那款式颜色,是她去年买给周海乔的。 她小心翼翼靠近,果然是他蹲在那。 地上散落着几十枚烟头,四五个空了的啤酒瓶,他胡子拉碴,颓废得要死要活。 沈桢警惕站住,盯着他。 周海乔神志还清醒,就是舌头大了,吐字含糊笨重,“你满意了?贱女人。” 她没理解,但听出挨骂了,“你发什么疯!” “你他妈害我还不够惨?装什么傻!” 住着三室一厅,开着奥迪A8,哪来的底气指责她害人。 沈桢抓起酒瓶,将剩下的酒泼他脸上,“滚!” 他抹了一把脸,“我副总被撸了,开除,你知道吗!我彻底完了。” 沈桢冷笑,“大快人心。” 周海乔说,“陈崇州干的。” 她帮他澄清,复职,他帮她报复,出气。 这笔账,他算得倒是清楚,和沈桢互不相欠。 “六十万,我吐了六十万!我现在背了一屁股债!” 她进电梯,周海乔追上,“你勾搭陈崇州,就为逼死我是吗?沈桢,你和我玩阴的啊!” 和周海乔独处不安全,她出去走楼梯,“你少泼脏水。” “我和他无冤无仇,不是你怂恿他,他凭什么折腾我?浪货!” 沈桢反手推搡他,“是陈崇州让你挪用公款养何娅吗?你自作自受!活该翻船。” “我会补上的!我已经联系中介在卖房子了,就差几天!” “卖房子?” 周海乔一噎,神色慌里慌张,“等我以后缓过劲...我再买下来。” 沈桢大吼,“那房子有我一半!我交了120万首付,你没资格卖!” 这话又激怒了周海乔,他挥手一掀,把她掀倒在地。 沈桢爬起来,“你敢卖,我去法院告你!” “你告啊,你有证据吗?房子姓周,你赢不了。” 周海乔踢碎了酒瓶,扬长而去。 沈桢几乎一瞬间,想起了陈渊。 有顶级律师的人脉,在毫无优势的情况下起死回生,尽管不了解他,可直觉告诉沈桢,陈渊能办到。 她在车上翻遍通讯录,才意识到没保存他的联络方式。 陈渊没给她,她也忘记要了。 至于同样有能力的陈崇州,很明显,他是速战速决的人,他肯做的,在搞死周海乔事业后,就到此为止了。 沈桢不确定陈渊会帮忙,他们其实距离朋友关系都还差一截,但她也不愿意牵扯陈崇州了。 对陈渊,她是正经请求,正常还人情。 对陈崇州,毕竟睡过,心里总拗着那种分不清界限的劲儿。 不过这次他肯出手,沈桢确实没想到。 据廖坤说,倪影好像没工作了,不演话剧了,她当演员就为结交富豪,花他们的钱,如今陈崇州爱她爱得醉生梦死,肯定会养着她,这意味他俩没秘密。 打电话容易惹祸。 万全之策,发个消息表达感谢。 发出没多久,陈崇州打进电话,“过来。” 沈桢才坐稳,立马起身,朝办公室门口探头,“来哪?” 他心情有点压抑,“我家。” 沈桢松口气,又坐下,“陈教授,我想你误会了。” 陈崇州当场挂断。 她后半句“我决定不追你了”,生生哽在喉咙。 沈桢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希望有始有终,于是编辑了一大段,解释她之前的行为。 有企图,追他也真心,谈不上爱,有一点好感,如今知难而退,祝他和倪影幸福。 很快,陈崇州回复了,压根没把沈桢的解释放眼里。 ——带一盒止疼药。 沈桢一愣,电话拨回去,竟然关机了。 这人,平时斯文冷静,一旦强势,又霸道得离谱。 完全不体谅人。 她在微信上联系廖坤,问他有时间吗,去一趟陈教授家。 结果他的女助手回了一条:廖主任在做手术。 那方面有毛病的男人真不少。 怪不得乔丽说,陈崇州这样的型号是可遇不可求,决不能错过。 沈桢没有郑野的号,她没辙了,敲了敲隔壁间的办公桌,“替我请个假。” 宋黎抬起头,“你又有事?” “去医院换药。” “哎——”宋黎转椅子,挡住她去路,“那男人,你们成了吗?” 沈桢一时没反应过来,“哪个男人?” “晚上送你的,姓陈,挺绅士的。” “他啊,一朋友,没发展。” 宋黎啧啧两声,“那条件你都没看上?又高又帅的,你可是二婚!” “你高估我了。”沈桢绕过她,“是我入不了他的眼。” “高端精英男为一个女人耽误工夫,至少对她不讨厌,不抗拒。能到什么地步,取决于下次见面的感觉,不过他们的感觉难以维持,而且对女人实行减分制,兴许今天给你打7分,明天一个细节不顺眼,你就出局了。” 沈桢掏手机,随口敷衍,“你内行啊。” 宋黎十分得意,“我曾经被六个精英男纳入交往的考察氛围。” “然后呢?” 她表情不痛快,“出局了,否则我上个屁班,在夫家当阔太太不好啊?” 沈桢摇头,“精英男不会精准扶贫的,宋灰姑娘。” 她从公司出来,到药店买了止疼药和一些常备的感冒药,开车直奔陈崇州家。 她记忆不错,C座1101,只是这回门没锁。 “陈教授?” 无人应答。 沈桢将门缝推大,从玄关到客厅,一地的狼藉,像炮火过后的战场。 而陈崇州,坐在沙发上,手臂淌着血。 沈桢找了几个屋,没找到倪影。 “她呢?” 陈崇州没回答。 廖坤那句:“等倪影遇到更有钱更犯傻的,又把陈主任甩了。” 实现得可真快。 “你这是和她男人打架了?” 陈崇州一双眼睛里,是极端的阴鸷和戾气。 猜中了。 沈桢一边收拾一边感慨,如果有个男人也为她这么如痴如狂,他得了绝症自己都跟定他。 尤其像陈崇州,一贯凉薄无情的男人,那一瓢迷人的深情,简直太刻骨了。 “药箱呢?” 他闭着眼,“电视柜。” 沈桢剪开纱布,蘸了酒精消毒,“先止住血,待会儿你自己去外科。” “做吗。” 他突然蹦出这俩字。 沈桢手一晃,系了个死结。 大白天的。 陈崇州继续,“我问你话。” 她扣住药箱盖,“陈教授,你流血了。” 她一侧身,陈崇州用力拽住她,拉进怀里,“以为我受伤做不了?” 沈桢恼了,“我不是来陪你玩的。” 他又冷漠又阴沉,“那你为什么来。” “首先,周海乔被辞退,我应该当面感谢。其次,路上的流浪猫狗半死不活,我也会救。” 条理清晰,可陈崇州不需要。 他只需要消灭体内的火。 怒火,欲火。 陈崇州简单吻了她几下,便扯她的半身裙。 连详细的调情也省略了,显然纯发泄。 沈桢不矫情,年龄到了,男人女人皆有需求,她跟周海乔委屈憋了三年,这事儿尝了滋味,她倒不排斥。 何况陈崇州帅得掉渣,床品也好,气氛要是培养得暧昧到位,并非没商量。 谁不是颜控呢? 可这种目的性太强的,拿她不当回事的,她接受不了。 沈桢撕了纱布,那块刚结咖的伤,属实有碍观瞻,令陈崇州动作一顿。 他打量半晌,没搁心上,“关了灯,都那样。” 说归说,估计也是逗她,见识了无数美女的男人,面对一个破相的女人,有冲动才怪。 起码沈桢蹲下包扎的过程,他再没碰她一下。 连看都懒得看。 包扎完,沈桢放回箱子,陈崇州在她背后问了一句,“你打环了吗。” 沈桢扭头,他衬衫的衣扣全部解开,长裤也松松垮垮,整个人慵懒得要命,“打一个。” “打什么。” 陈崇州不咸不淡瞥她,“你是真纯装纯?” 沈桢没吭声,又去吧台倒水。 紧接着一股燥热的气息从后面贴上她,陈崇州的体温像滚烫的火炉,烧得她也一颤。 他掌心摁在沈桢胸口,又向下滑,力道十足掠过腰肢。 “我忘了,你真纯。” 她躲着,他偏偏咬她耳朵,“可以不那么纯。” 沈桢经验再少,有乔丽指点迷津,她也算见过猪跑,当然听懂他的意思,他上手一摸,她更懂了。 她别开头,“倪影打了?” 除了在她那儿受刺激,沈桢实在想不出他犯病还能因为谁。 不过,这女人真野,野辣野辣的,玩出格了。 何娅那档次的海王,普通男人基本招架不住了,但没疯到倪影这程度。 陈崇州不耐烦,“提她干什么,你不能?” “不能。”沈桢推开他,“药送完了,我还要上班。” 走到电梯口,她不放心,又折回,“你会点外卖吗?” 陈崇州没理她,单手开啤酒,又恢复那副冷冷淡淡的模样。 饿死不干她事,又不是恋人。 沈桢走出楼道,兜了两圈,终究心软了,点了一份牛排,一分汤羹。 她丝毫没察觉陈崇州此时站在11楼的窗前,正看着她。 他不是强人所难的男人,你情我愿,合适就试试,不合适就算。 不情不愿的,没滋味。 陈崇州这辈子破了两回戒,一回是倪影,他舍了脸面追她;一回是沈桢,接触时她有主儿。 和倪影的结局不太好,对沈桢,他更没打算动真格。 沈桢离开不久,郑野的骚红色跑车停在楼下,一进门,他先瞟卧室的大床,“那女人呢?” 陈崇州按摩着太阳穴,情绪低迷,“撤了。” 郑野咂嘴,“不肯?真个性啊,大把的女人朝你扑,她现成的机会,到手不要?” 陈崇州的确第一次在女人这里碰壁,关键沈桢当初也对他积极热情过,冷不丁降温了,说实话,挺堵得慌。 “这才是好女人,不轻贱,不掺和。”郑野捻了捻手指,“愿赌服输。” 陈崇州站起来,“卡在抽屉,没密码。” 郑野弯腰取出一张银行卡,正反掂量着,“钱够吗?” 陈崇系着衬衣扣,语气平平,“我像差钱吗。” “我这不是高兴吗?打过多少次赌,你总算栽跟头了。”郑野倚着墙,“你演戏也太逼真了,还拿刀割肉。” 陈崇州扫了一眼伤口,“真打的。” 郑野顿时站直了,“倪影的男人来捉奸了?” 沈桢的手艺挺烂,这纱布绑得一抻就松了,陈崇州重新绑好,“他也没占便宜。” 郑野不可思议,“那老头挺厉害啊。” 他轻描淡写,“另一个。” 看来倪影同时骗了那老头和他。 郑野觉得,幸亏倪影没缠死陈崇州,不然非毁在她手上不可,早晚出事。 “你这么稳重的人,为倪影干仗,值吗?” 感情这东西,没有值不值,只有陷没陷进去。 半小时后,沈桢的外卖送上门。 郑野问,“谁的外卖?” 对方说,“收货人是疲软的前男友。” 郑野一怔,接过袋子,撂在餐桌上,“崇州,你不行了?” 陈崇州没听清外卖员说什么,他刚换了西裤,准备去医院。 “什么不行。” 郑野努嘴,外卖单正好对着他。 陈崇州食指一挑,没出声。 “倪影真猛啊,你们在一起有半年?分了一年多,阳气还没复原啊。” 陈崇州向来不吃品质不佳的牛排,以及浮着油渍的汤。 他推给郑野,“扔了。”转身去脱衬衣。 “再打个赌吗?”郑野跟在他身后,“赌资是我车库里那台威龙。” 郑野有一辆橘黄色的布加迪威龙,是全球限量版,总共20辆,本市就他有。 陈崇州从镜子里看他,“赌什么。” “一个月内拿下沈桢,车是你的了。”郑野笑着,“敢赌吗?她可够难啃,砸钱没用,玩套路我猜她也不上钩。” “没什么不敢。”陈崇州将发皱的衬衫丢在洗衣机里,“半个月,车钥匙归我。” 郑野揽着他肩膀,“你必须全身而退,万一共浴爱河了,车可不给你。” 陈崇州波澜不惊挪开他手,“你想多了。” 沈桢这款,用来打发寂寞,解个闷儿还行,当正餐谈情说爱,太寡淡了,没挑战。 郑野和陈崇州分开,到郊外兜风,把打赌的事透露给廖坤,廖坤挺诧异。 郑野他们爱玩,经常没下限,陈崇州虽然是那圈子里的,底线始终守得很稳,不该参与的,他从不参与。 赌这个,不像他做出的事。 廖坤一霎想通了,“倪影很忌讳沈桢。” 郑野没领悟,“那又如何。” 廖坤没多说,只觉沈桢挺倒霉。 本来无心搅合,被郑野一脚踹进渣男贱女飙戏较量的漩涡了。 沈桢回公司刚开完会,正在饮水间泡咖啡,收到廖坤的短信。 ——当心糖衣炮弹。 她懵住了,问:谁的弹。 等消息的时候,微信提示有好友申请,沈桢点击放大,发现是空白头像,昵称一个大写的Z。 留言是:有空吗。 【作者有话说】 感谢YZ-Lavender、蓦然回首灯火阑珊处、书友56485、千晨、胡呼打赏金币。 第21章 投降 沈桢没加,问对方:你哪位? 那人回复:陈崇州。 她整个人僵住。 沈桢记得他的背景板是空白,头像是黑色的心,好像指倪影,黑心肠。 再不,是指他自己,暗黑系的无情海王。 导致她没认出。 她犹豫不决的空隙,陈崇州再次提出申请,饮水间的门这时又毫无征兆被推开,沈桢紧张得手指一哆嗦,加上了。 “你站着干什么?” 她回过神,将手机背到身后,“吕总监。” 吕玮态度很恶劣,“你最近心思不在工作上,只顾谈情,不打算干了?” 沈桢低着头,没辩解。 “傍上大主任了,要结婚,有底气了是吗?”吕玮拔高音量,“我眼里揉不得沙子,工作没业绩,你嫁给老总我也照样辞退你!” 公报私仇的意味太明显了,果然小心眼儿的男人惹不得,她深呼一口气,“我会调整状态。” 吕玮下最后通牒,“月底之前搞定晟和集团,不然卷铺盖走人。” 他前脚离开,沈桢立刻摁亮屏幕,陈崇州在好友列表里躺尸,没打招呼。 她点进他朋友圈,有三条公开,最新动态是昨晚凌晨发布的一张健身照片,他穿着灰色的运动背心,米白短裤,下摆卷起一折,手臂的线条强硬适中,腹肌沟壑里全是汗渍。 如何形容呢,不露声色的诱人,荷尔蒙很狂妄,那种欲望翻腾,又低调滚烫的味道。 没有配文,像极了陈崇州简练寡淡的风格。 她恍惚一失手,点赞了。 几乎同一秒,沈桢取消点赞。 紧接着,陈崇州发消息过来:你公司附近的健身房。 偷窥被他抓个现行,沈桢抿唇,退出页面。 她掀起百叶窗,对面的金茂大楼年初开过健身馆,叫都市达人,在二楼,环境不错,她充过优惠卡,奈何没时间去,附近就这一家。 明净宽敞的落地玻璃,正对她所在的凯悦。 市人民医院,富江华苑小区,新世纪酒吧,以陈崇州三点一线的活动轨迹,来金茂的健身馆完全是绕远了。 沈桢印象里,他始终疏离得不近人情,冷不丁一变,她琢磨不透陈崇州的意图了。 回到办公室,沈桢将晟和这件事告诉隔壁的宋黎,她也惊住,“吕玮亲自下场都挖不成,派你去有什么用。” 晟和这块骨头极其难啃,具体原因沈桢不得而知,反正她出面三次,目标员工都拒绝了。 宋黎压低声,“我男朋友的同学在晟和,那是中外合资企业,资源很丰厚,最主要老总常年不在公司,似乎有其他业务,员工只要完成指标,可以任意翘班,并且快上市了,精英骨干有股份,你会跳槽吗?” 沈桢不假思索,“不会。” “吕玮纯粹为难你,那次求婚失败,公司是上下把他当笑柄了,他能罢休吗。” 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辞职,她不甘心,忍气吞声干下去,又处处受刁难。 沈桢说,“死马当活马医,我再试试挖。” 宋黎撇嘴,“祝你好运。” 傍晚下班,吕玮又逮着沈桢批评了一回,新一季度的计划书写得含糊其辞,没斗志。 宋黎气得要反驳,被沈桢拦住。 她愤愤不平,“这老吕,更年期吧!折腾一个女下属,太小肚鸡肠了。” 电梯内人挤人,沈桢在想事,包里手机一直震动,宋黎察觉到,“谁啊?你不搭理人家。” 沈桢说不出哪不对劲,可直觉又不踏实。 “卖汽车的。” 宋黎没信,从门壁上盯着她,“那还挺执着。” 等震动停止了,她抽空一瞟,陌生号,压根不是陈崇州。 她们刚出电梯,就听见大堂掀起一阵议论,宋黎拽着她往前跑,公司门外停了一辆捷豹,驾驶位的车门敞开,男人隐隐露出半副轮廓。 黄昏,熟男,烟雾。 极具神秘感,使人联想性张力,一场激情隐晦的故事。 沈桢只看了一眼,这一眼,凑巧对上陈崇州的视线,他鸣笛示意。 豪车帅哥比香车美人更少见,大部分开豪车的男人,都虚胖油腻得不行。 宋黎捅了捅沈桢的胳膊,“是不是我在软件上钓的老A空降给我惊喜了?” 老A是宋黎备胎,她预备甩了不求上进的现任,又没遇到更出色的接盘,老A条件好,可他拖着,迟迟不确立关系。 沈桢瞥她,“你们私下没见过?” “他是选秀歌手,商演很忙的。” “你也真信。” “我看他背影照了,很酷拽。”宋黎掏出口红快速涂了两下,补妆镜微微倾斜,照着前面,“他下车了!好高,好有型,他靠近我了!” 沈桢不声不响走向旁门,陈崇州迈开长腿拦她,一侧身,她没路了。 “怎么不回微信。” 她硬着头皮,“陈教授...是来找人?” 他一手插兜,一手衔烟,朝门口掸了掸烟灰,没说话。 “我没欠医院医药费吧?” “你什么意思。”陈崇州忽然开口,“不谈恋爱,结仇了?” 沈桢灵机一动,“我是担心再牵连你。” 他喉咙溢出一声笑,“是么。” 陈崇州折回,倚着车头,打双闪。 沈桢的迷你宝马保险杠坏了,在4S店维修,她本来要蹭宋黎男友的车,主动送上门的,不要白不要。 她坐在副驾驶,陈崇州关上门,绕到另一边。 坐进来的同时,他单手解了一颗西装扣,气质挺拔利落,沈桢通过后视镜看到宋黎在拍照,还特意越过她,只拍陈崇州。 比划口型是:你什么狗屎运。 她运气是行,多少女人一辈子撞不上一个这类的,可运气也真糟,撞上的不属于她,属于她的,又渣坏到极点。 “你伤好了吗。” “没那么快。”他抬手,右臂递到她眼前。 沈桢明白,他这是要她查看。 她一碰他袖子,陈崇州故作不经意握住她指尖。 他手掌干燥,她在空调房待久了,温度凉丝丝的,像冰与火。 她往回抽,没成功。 “陈教授,我不太想沦陷,所以你别撩拨我。” 他目视前方,仍旧没撒开,“沦陷不好吗。” “不好,炮灰。” “炮灰?” 沈桢偏头,一本正经看着他,“你前任的炮灰。” 陈崇州脸上笑意淡了点,“没那回事。” 隔了一会儿,她想起廖坤的温馨提示,“陈教授,你这样是糖衣炮弹吗。” 他手搭在她膝盖,既亲密,又稍显克制,更道不尽的暧昧,“我哪样?” “目前这样。” 他没什么情绪,眼神也柔和,不再冷冰冰,“我不闲。” 言下之意,他挺诚恳的,没歹心逗她玩。 沈桢不得不承认,陈崇州有一股强劲的诱惑力。 比如,他一坦白,一表态,女人就什么不管不顾了,疑心抹得一干二净,上当也无怨无悔。 这天,陈崇州点到为止,没激进,还顺手拍了沈桢的侧面照,打码处理后,上传朋友圈。 可见好友除了倪影,还有一群因为“关系户”拿到他微信,时刻伺机占有他的迷妹。 用沈桢当工具人,欲盖弥彰去击退她们。 一周后,陈崇州又约了沈桢游泳,她不会水,当时推脱了,陈崇州说他教。 她私心也的确想去,并非有额外的念头,单看陈崇州那张脸就心神愉悦,再者,那几天气温逼近40度,顺便消消暑。 沈桢在女更衣室换好泳衣,她选择了一款相对保守的连体式,胸和屁股包裹很严实。 进入泳馆,陈崇州看见她沉默了一下,“你穿这种游泳。” 沈桢不了解泳衣的门道,“这种下水是浮不起来吗?” 浮得起来,可不符合她。 陈崇州想象中她会穿很火辣的款式,毕竟剃头挑子一头热的追过他,何况她也有本钱,就算征服不了他的心,也试图吸引他眼球,扳回一城。 换做那些不如她前凸后翘的女人,也巴不得脱个精光再出现。 看来她不是欲擒故纵,是真放弃了。 陈崇州有些躁动,伸手一扯,沈桢猝不及防摔进水里,他手托住她身体,却发现背部的造型别有洞天。 是绑带的设计,深藏不露的性感,大片雪肌交叉,明晃晃的白,比粼粼的水光还莹亮透明。 沈桢的身材有一种恰到好处的浑圆纤瘦,陈崇州早已见识过,没想到她的保守倒阴差阳错,将她骨子里的纯情和欲感发挥到极致。 遮遮掩掩的小妩媚,又暗含一丁点天真,不刻意的暴露,反而动人心弦。 “害怕吗。” 沈桢想了想,摇头,“有你在,我不怕,这里挺凉快。” 她没意识到,这股小女人依赖的姿态,多么满足男人。 陈崇州站在后面,怀里护住她,随着荡漾的水流,漫向中央最深区域。 沈桢肌肤细腻得像揉一团棉花,娇弱得不像话,摸一下便移不开了。 原本对她没想法,可他血气方刚的体魄,在这副触感的迷惑下,也起兴致了。 陈崇州的唇落在她脖颈,吮掉一行流淌的水珠,他显然在抑制了,那种压抑喑哑的,惊心动魄的呼吸。 沈桢被这个潮湿充满暗示的吻刺激,情不自禁绷直后背,“你约我是游泳吗?” 陈崇州似有若无的吻着她,“已经在泳池里,还问什么。” “那你专心教我游。” 他轻笑,“你真傻吗。衣衫不整的项目,有几个男人是为当老师?” 沈桢挣脱,转身面对他,“那我误会了。” 她又转回,朝岸边一步步挪,陈崇州故意带她到深水池,深度没过胸口,可她死活不服软求他。 陈崇州注视她许久,也游过去。 他觉得,沈桢过于矫情了,一次和十次没区别,即使没谈恋爱,双方有感觉了,有氛围了,不妨碍泄泄火。 不过比起倪影,陈崇州又觉得沈桢干净自爱,带点固执,另类的撩人。 那样的撩人,直逼男人心尖,又差一寸,类似隔空瘙痒,不沾她,也没什么想法,一吻她,瞬间点燃。 他是中了倪影的毒了。 哪个女人,以及带给他的感受,他都要和倪影比。 沈桢赢不了她,也输不算太惨。 这几年,倪影从他手里搜刮了几百万,每次约会,明码标价,十万。然后肆意潇洒,陈崇州甚至被她第16个男友堵截过,张嘴就是,“影影在我这借了四百万,她让你还。” 影影。 陈崇州没喊过她肉麻的,最多是,我女人。 她弄得他又恼怒,又欲罢不能。 现在,沈桢又玩起不冷不热这一套了。 陈崇州阴着脸上岸,无视她,从旁边经过。 沈桢叫住他,“我呢?” “自己回去。” 他撂下这句,从泳馆内离去。 这片地界沈桢从没来过,临近郊区打不着出租,她慌慌张张换完衣服,出门去追陈崇州。 他也确实没走,开着窗,叼了一根烟,免提通话。 沈桢距离他两三米缓缓停下,无意听几句。 “他回本市了。” 那头很平静,“回半个月了。” “找过我。” “逼你签协议?” 陈崇州鼻息过滤掉一缕雾,“他不敢明目张胆。” “他还走吗。” “不知道。” 那头说,“他走不走,你过你的日子,暂时有不了交集。” 陈崇州无波无澜,掐了烟头,发动引擎。 沈桢没动作,在原地愣着。 他不耐烦,“不上来?” 她这才拉门上去。 陈崇州这人多数情况下很斯文,偶尔也喜怒不定,她拿不准,尤其刚才有点不欢而散,更没胆量惹他了。 “去哪。” “回家。” 接下来一路默不作声。 送到目的地,沈桢正要推门,陈崇州攥住她肩膀,稍一发力,把她控制在自己腿上。 他摸沈桢的脸,特霸道吻。 这次的烟味,又涩又苦,侵略十足。 沈桢紧闭牙关,没让他得逞。 陈崇州彻底烦了,他松开手,“下车。” 当天,廖坤在微信上问她,你真的投降了? 沈桢莫名其妙:向谁投降。 他发了一张截图。 点开放大,是陈崇州发在朋友圈的,新鲜出炉的泳池戏水。 拍摄角度来自第三人,是谁不知道,关键还屏蔽她了。 发她的照片,却屏蔽她本人。 沈桢搞不懂,又问廖坤:他要公开? 她对陈崇州是有一些好感,没有女人不爱他那款,无论出于皮相或者出于硬件,他相当有资本。 可是当男女朋友,沈桢顾虑很大。 她是吃过亏的女人。 陈崇州心里装着白月光,而且三年五年绝对放不下,她还是类似于疗伤药,作用是阶段性的抚慰。凭周海乔的前车之鉴,凡是对前任念念不忘的男人,谁搅进去了,全白搭。 第一段婚姻没好结果,梅开二度的恋情,一定慎之又慎。 那边廖坤也后悔多嘴了,和陈崇州认识十年,交情很铁,初恋是他帮忙追到手的。廖坤的初恋是法医,他爱得海枯石烂的,还由此落下了法医情结,非法医不娶,连着三任女友都是法医,前两年才转型。 廖坤的初恋挑男友心高气傲,必须是名门望族,中产背景根本入不了她的眼,后来陈崇州耍了几样追女人的手段,顺利替廖坤拿下。 然而初恋迷上的,却是陈崇州。 得知真相那位不仅不恨他,还无比狂热倒追,不惜舍弃“法医学女神”的称号,陈崇州被追得不堪其扰,躲到大洋彼岸留学,初恋才跟了廖坤。 当然,他早就准备出国修戏剧学了,倪影在法国是学这行的,欧洲浪漫主义色彩的复古戏剧,陈崇州对戏剧其实不感兴趣,他喜欢法律,定向风投,也做过金融精算师,差点在业内扬名立万了,可惜有个人收到风声,出手阻碍了他,生怕他混出头。 至于修戏剧专业,只是为了和倪影近水楼台,趁虚而入。 但廖坤也记他这份情,于情于理,不应该出卖他。 不过沈桢被当枪使,也着实委屈。 廖坤再三权衡,最终倾向了兄弟,没戳破。 他马上补救漏洞:没公开,你们一起游泳了? 沈桢换只手打字:他很古怪,像变个人似的。 廖坤没回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芊憶、一眼萬年馮斯乾、阿白、宠爱自己、赫紫、Hebe打赏金币。 第22章 高手 陈崇州离开沈桢的小区,从高速直奔北郊的高尔夫球场,等红绿灯时,和郑野通了电话,开门见山一句,“我认输。” 郑野正在这头应酬,帮家里谈一笔生意,他一听,把球杆交给保镖,“不赌了?” 那边淡淡嗯,情绪不太高涨。 “我那辆布加迪,你不要了?” 公路洒下的夕阳照在陈崇州眉眼,带点沉重的戾气和烦闷,“不缺。” “你又没那款型号的。”郑野咂舌,“奇闻啊,竟然有你搞不定的女人。” “懒得搞。” 郑野心知肚明,陈崇州不是半途而废的男人,只要迎战了,不到最后一刻,他不撤。 嘴硬归嘴硬,很明显,沈桢那关他闯不赢了。 倘若那女人不是傻,那么她比郑野预计的段位还高。 当年的倪影,便是若即若离、又撩又拿人,那股劲儿摆得死死的,攻下了陈崇州,从此一发不可收拾,被他爱得天雷勾地火。 他就嗜好这口,专门对他的味。 陈崇州抵达球场,下车同时收到沈桢的短讯,估计她习惯这样联系他了,即使加了微信,也总不适应换阵地。 这条只仨字:陈教授 标点都没。 挺不诚恳的,满满的敷衍。 陈崇州不回。 侍者引路到后山,途中她又发来一条:你是不是瞒着我干什么了。 沈桢原本踩他雷区了,又如此不温柔的质问他,陈崇州没个好脾气,当场删除拉黑,把手机揣进兜里。 郑野没出来接他,和两个男人比试球技,一个中年,一个更年长,戴一副金丝眼镜,看技术不行,可郑野故意放水了,输多赢少。 侍者给了陈崇州一支球杆,天色有点暗,他兴致也不高,整个人心不在焉的,连打三杆,全没进洞。 那个中年男人又胜了一局,眉开眼笑和眼镜男讲风流轶事,“老顾和他老婆离婚了,被情人骗了两套房,小情人也精明,怕他老婆追回,入手就卖了,让老顾卖的,五百多万卷进腰包,跑路了。” “哪天的事啊。” “就上周,他的小情人你认得,演话剧的,小倪。” 陈崇州举到空中的球杆,瞬间顿住。 眼镜男立刻接茬,“话剧院的交际花,倪影?” “那家话剧院是我老同学的,小倪负责拉投资,华鹏的老板15年养了她一段时间,投资两千万,我老同学吞了一千万,其余投在剧院里,聘演员,排练搞演出。”中年男人意味深长,“小倪可是响当当的台柱子,多少大老板排队邀请她吃饭喝酒。” 他们放声大笑,十分轻贱。 陈崇州脸色越来越沉,郑野在一旁没敢出声。 眼镜男问,“她为什么不在剧院干了?” 中年男人说,“捞到长期饭票了,身价没几十个亿,可养不起她。” “她这点底细,咱们圈里人尽皆知,谁还要她啊。” “这位人物不简单,陈智云。” 眼镜男大惊失色,“他的口碑可不错,跟着他干的同行都赚钱了,他不是不近女色吗?” 中年男人放下球杆,往回走,“没有不近女色的男人,只有不合眼光的女人。” 眼镜男感慨,“看来倪影有道行啊,陈智云不容易傍上。” 郑野的表情更难看了,他已经没胆子再打量陈崇州此刻的反应。 他正琢磨对策,突如其来一阵强劲的风从背后掀起,他几乎本能的,伸手去抓那阵风的来源,“崇州!” 可根本控制不住,陈崇州像疯了一般,双眼杀气腾腾。 “你说谁?你他妈再说一遍!” 中年男人被拖拽得站立不稳,一边摇晃一边反抗,“你怎么回事!” 陈崇州一拳抡下去,凶狠得不像话,郑野用手臂搪了,硬生生挨了他的力道,疼得倒抽气,“崇州,你别捅娄子!” 那名同伴试图劝架,被打碎了眼镜,扭头去叫保安。 “有人行凶!” 郑野朝保镖使了个眼色,追上那人拦下。 他隔空安抚,“王总,何必闹大呢,都是自己人,这我兄弟。” 眼镜男停下,“你兄弟?” 郑野揽住陈崇州的肩膀,“王总和陈渊有生意来往。” 他微不可察眨了下眼,压低声,“万一落了把柄,你连医生都干不了。” 陈崇州完全丧失理智,什么也听不进去,他揪住中年男人的衣领,“你碰过倪影吗?” 对方莫名其妙,“她又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有病啊?” 话音未落,又劈下一拳,砸在男人的鼻梁骨,男人应声倒地。 郑野脸发白,使劲拉住他,“崇州!你清醒一点!” 保镖从中间分开两人,挡在中年男人前面,“郑哥,打120吗?” “先不打。”郑野越过陈崇州,弯腰扶起中年男人,“孟总,您受惊了。” 被称作孟总的中年男人怒气冲冲,“他是什么人,上来就动手!报警,让警察处理!” 他捂住鼻子,嘶了一声,上面淤青一片。 “孟总,我不阻止您报警,只是好心提醒您一下。”郑野附耳说了句什么,孟总神情开始变化,从暴躁到平静,静得诡异。 他沉思片刻,松口了,“郑公子,我是看在你的面子。” 郑野说,“我欠您人情了,咱们日后合作,我多给您优惠。” 孟总挥手,“行了,算我倒霉。” 郑野亲自送他出去,上了车,返回时,陈崇州坐在休息区,开了一瓶洋啤,早已喝得不剩什么了。 刚才的场面,着实震撼了郑野。 他以前听过,陈崇州替倪影出头,打得出轨摄影师脑震荡,差点动手术。 那时,他没正式当医生,在学医实习,也做金融行业,知名度还蛮高,实打实的铁手腕,而他这一打,被一个人捏住软肋,断送了前程。 后果是连家也回不去。 若非他亲眼所见陈崇州打孟总,郑野还真不信,他能失控到这地步。 病患,家属,师生,包括那群酒肉朋友,凡是深入接触过他,风评全部是斯文大度,不惹事,有分寸界限。 郑野劝他,“倪影不安分,你打他们有用吗,一巴掌拍不响。” 陈崇州消沉的要命,从骨骼里,彻头彻尾的悲愤和压抑感。 那些回忆卷土重来,刺激得他筋脉紧绷,仿佛在和自己抗衡较劲。 他撂下瓶子,“走了。” 郑野再次扼住他手,“崇州,别冲动,倪影最新的男人好歹和你沾亲。” 陈崇州没回应,甩开他,离去。 郑野怀疑倪影和他是否有不为人知的仇,她要是真跟陈智云了,这脸打他够狠的。 沈桢转天下班,去了一趟晟和的办公大楼。 她这回的目标是老总秘书,一旦晟和上市,未来的董秘。 据说是剑桥大学双学位,手握一大把金融资源,在商业圈混得风生水起,才34岁。 最关键,有企业高价撬她,年薪六百万,她没同意。 这种对老东家死心塌地,不受金钱诱惑的,无外乎两种情况。 其一,她另有一重身份,比如老总的小蜜,即将上位了。其二,老总对她有恩,或者很明确公司的前景不可估量,因此占个元老的位置。 无论哪种,沈桢很清楚,她这边才出价三百万,更挖不成了。 可她不碰壁,吕玮心里那口气永远消不了,她日子也难熬。 沈桢在停车场调头,截住女秘书,然后降下车窗,“黄小姐,方便聊一聊吗,不会耽误您太久。” 黄梦盯着她,辨认了几秒,“万景的?” 沈桢递上名片,“万景老板对您的业务能力很感兴趣,委托我出面。” 黄梦接过名片,态度很爽快,“我们去咖啡厅聊,对面有一家。” 前三次,沈桢连她面儿也没见到,这次没抱希望,反倒搭上了。 但过程不顺利,黄梦跳槽的意向不大,万景实力也确实逊色晟和不少,沈桢本想结束谈判,期间黄梦接了一个电话,她挂断没多久,门外停了一辆宾利,一名西装革履的男子推门下来。 黄梦这时变了脸,“沈女士,你的行为触犯了商业机密,我们老总要见你一面。” 沈桢一愣,下意识站起,“我没做什么。” “您向公司前台打探高管的薪酬情报和管理结构,还不够吗?” 黄梦说完走到门口,去迎接那名男子。 从沈桢的角度,看不清男人面容,外面一直在下雨,他撑了一柄黑伞,气场极强,并非不易接近那样刚硬,是极具男性风情的风度。 男人锃亮的白皮鞋沾了一滴水,他收了伞,用伞檐轻轻拂去。 他很在意外表的整洁,细微而精致。 最主要,特眼熟。 直到他进来,沈桢无比诧异,“是你?” 陈渊显然也意料之外,“沈桢。”他偏头,吩咐黄梦,“我朋友。” 黄梦当即朝沈桢鞠躬,“抱歉,沈女士。” 陈渊脱下西装,搭在臂弯内,笑意深浓,“你只顾挖我的墙角,吃晚饭了吗?不如一起。” 沈桢不好意思了,“我实在不了解晟和是你的公司。” “如果你了解呢?”他似乎逗她,又似乎很认真询问。 她也认真想了想,“这是我的工作,虽然不地道,我还是会偷偷挖。” “还会挖是吗。”陈渊彻底笑出来,笑声低沉好听,“我发现你挺坏。” 外表清清纯纯,有坏坏的小诡计。 不讨人厌,却讨人喜。 像一只没长全毛的奶狐狸,毫无杀伤力。 沈桢有些不知所措,“我坏吗?” “是夸奖。”陈渊侧过身,“坏女人有市场。” 别说,何娅和倪影一个比一个坏,她们也真是有市场。 沈桢脑海浮现出陈崇州那张脸,“那坏男人呢。” 陈渊抿唇,“我不是,所以我不确定。” 她途经过道,没有闻出来自他身上的香水味,只一种很清冽的,沐浴皂的味道。 将最普通的香味,诠释出最独特的浓厚和性感。 周海乔也喜欢香皂,他不爱用沐浴液,沈桢买过所有牌子的沐浴皂,唯独没有陈渊使用的这一款。 像他这个人,温温润润,厚重谦和。 “你秘书挺忠心。” 陈渊推开咖啡厅的门,“她还可以。” 她。 而不是黄秘书。 名字,职务,远不及“她”有内涵。 象征隐秘。 沈桢没多言。 陈渊在二楼的港式餐厅请她吃饭,黄梦拿着他的公文包和脱下的西装先一步离开了。 沈桢笑了笑,仍旧默不作声。 倒是陈渊发觉了,“她是我从香港带回的,很得力的干将。” 女人直觉是很准的,她感受到的,起码黄梦在上下级的关系上不纯粹。 像陈渊这类的商务精英,就算已婚女人,春心动荡也正常,何况近水楼台的未婚女人呢。 沈桢倒了一杯酒,“陈先生,您认识最顶级的律师吗?” “哪方面的律师。” “打离婚官司的。” 陈渊皱眉,“你还没离吗。” “财产有纠纷。”这件陈年往事,让沈桢极为尴尬,“我父母当初不同意我嫁给他,婚前我以他名义买了这套婚房,婚后他还房贷。” 陈渊眉头皱得更深,“婚前?” 沈桢也知道自己被周海乔耍得太惨,承认得没底气,“是。” 他有几分难以置信,“不是共同持有吗。” “当时我和周海乔商量演一场戏,他在我父母面前答应婚后加我名字,结果结婚之后他推三阻四,到离婚都没加上。” 陈渊沉默了一会儿,“你很爱你前夫。” 一提周海乔,沈桢就窝火,“曾经是,现在不了,只恨得牙痒痒。” 他看向别处,不知在想什么。 “陈先生。”她小心翼翼问,“有可能夺回房产吗?” 陈渊说,“法律上你没有分割权,属于你前夫的婚前财产。 沈桢有心理准备了,可真听到没戏了,她禁不住失落。 隔了半晌,陈渊开口问,“首付的付款证明你保留了吗?” 沈桢抬起头,“保留了,在阳台的花盆里。” 陈渊不理解,望着她没说话。 沈桢也没隐瞒,“有一次下班,我撞上周海乔翻衣柜,翻得乱七八糟,好像在找什么,我问他,他又不讲,我察觉不对劲,把凭证藏起来了。” 陈渊笑了一声,“你还算聪明,兴许有转圜余地。” 她臊得脸红,“你不要再嘲讽我了。” “不。”陈渊解释,“没有任何一样东西比单纯的感情更稀少。” 沈桢咬着筷子,“成功的商人应有尽有,还在乎感情吗。” “商人见识过勾心斗角和虚伪谎言,会极度渴求狂热甚至偏向愚蠢的感情。” 他安慰女人,不露声色的,却正中女人的心,感觉又是一个情场老手。 不过,陈渊比陈崇州看上去更正经,更端庄,当然,不排除他擅于隐藏。 真正的高手,从不炫耀张扬,和女人待腻了,抽身也干脆,不拖泥带水,舍得花钱封口,解决完继续维持绅士清高的面目。 沈桢是这么想的,可陈渊,不像那种男人。 “按照陈先生的说法,我非常受成功人士的欢迎了?” 陈渊眉目含笑,“算是。” 她举杯,“那我太荣幸了,陈先生单身?” 他点了下头,“单身。” 沈桢喝了一口香槟,“借我的喜气,祝陈先生早日觅得陈太太了。” 陈渊一怔,紧接着喝下这杯。 这女人,的确和陈崇州以往的菜不同。 形容不出哪不同,总之,一切都新鲜灵动,很活力,很吸引人。 【作者有话说】 感谢打赏两个好运锦鲤 感谢书友15155、回忆515、+1+1??打赏金币 第23章 怎么报答 吃完饭走出餐厅,黄梦站在商场门口等候陈渊。 闻到酒味,她及时看向沈桢,“您需要送吗?” 这类试探,显然出于基本客套,而不是真心要送。 “我朋友在这边逛街,我搭她的顺风车。” 黄梦点了下头,然后挽住陈渊的胳膊,他坐进车里,按摩着太阳穴,很疲乏。 她弯腰系好安全带,手绕过陈渊的腰腹时,像是没避讳某个部位,又像保持了适当的空隙,沈桢没看仔细。 “陈总,回哪个家?” 陈渊从指缝睨了她一眼,“都行。” 黄梦说,“我明白。” 原计划向北,她调头,向南行驶。 这种相处模式,似乎有几分玄机。 谈不上亲密,又超出老总和秘书的距离。 要么,陈渊对黄梦的心思了如指掌,没挑明。要么,黄梦先挑明了,陈渊没拒绝,没答应,止步于生理交往。 这年岁的男人,感情名分单身,未必真的不尝荤腥。 他们最擅长在男女关系中,动身不动心。 周二下午,宋黎在家里流产了。 据说是药流,没弄干净,她自己折腾的,男朋友下班发现马桶内全是血,她瘫在地上,立刻送去市人民医院了。 这件事的起因,是宋黎有意要分手,她男友死活不分,还暗中算计她,扎破了套,试图用孩子拴住她。 宋黎这招斩草除根属实够狠,她也遭大罪了,医生说她日后怀孕费劲。 俩人大吵一架,砸了半个家,算是彻底分了。 妇科在四楼,沈桢探望完,下楼路过生-殖科,1诊室的门敞开,一名实习医生在收挂号条,她想着打个招呼,到门外一扫,里面坐诊的却不是陈崇州。 墙上的牌子,也换了邹主任的简介。 一般这情况,并非代班,而是直接取代了。 沈桢不确定出什么事了,马上给陈崇州发消息:你又停职了? 显示发送失败,不是好友。 她愣住,回过神问实习医生,“陈主任呢?” 对方盯着她,“那天闹事的男病人,是你丈夫?” 一提周海乔,沈桢知道准没好事,她在科室也算出名了。 她耐着性子解释,“我们离婚了,陈主任不是第三者。” “陈主任休假了。”实习医生排好顺序,依次往诊室里带,“休一星期。” “今天刚休?” “四五天了。” 沈桢又拐进2诊室,找廖坤。 他这有病人,竖起食指朝她嘘。 沈桢站到墙根,重新加陈崇州,他设置了问题——胆囊和胰腺? 她懵了半分钟。 看来,他是故意防她,不给加上的机会。 沈桢差点怀疑,他约她游泳是自己出现幻觉了。 这男人,一天一个样,压根捉摸不透。 廖坤检查完病患的片子,“近期手术,行吗。” “我准备让陈主任做这台手术。” “陈主任忙私事,请假了。” 沈桢抬头,和廖坤四目对上,他没表情,又移向病患,“我负责主刀,您不相信我医术吗?” 病患勉为其难,“也凑合。” 沈桢莫名好笑。 陈崇州确实有一种令人信服和心安的能力。 哪怕他无情,滥情,多情,跳出“情”字,他沉稳的心性,以及做事的专业度,还是没得挑。 病患去拿药,沈桢走到办公桌,“陈主任又犯事了?” 廖坤呛了口水,“他什么时候犯过事啊,正常休假。” “连手术都没空做?” 他点到为止,不过分谈,“陈主任最近不在状态,影响工作。” “跟倪影有关?” 廖坤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小机灵鬼。” 沈桢受不了他肉麻,往后退了一步,“倪影又回归了?” 他起身,去门后的盆里洗手,“她如果老实回归,陈主任倒高兴了,关键她又浪出新水平了。” 廖坤扭头,“你不是有他朋友圈吗。” 沈桢憋屈极了,“他拉黑我了。” “为什么啊,你又招他不痛快了?” 她没出声。 廖坤抖了抖水珠,划开手机,就在去游泳那晚,陈崇州连发五条动态。 ——贱女人。 ——浪货。 ——老不死。 ——喂狗。 ——陈崇州,SB。 沈桢脸垮了,“是骂我吗?” 廖坤哭笑不得,“你还不值得他一骂。” 别说沈桢了,能把陈崇州祸害到这份儿上,喝醉了在网上骂人,连自己都骂,绝对寥寥无几。 廖坤听郑野描述高尔夫球场的情形,真是心惊肉跳。 不止惊讶陈崇州的失控,更惊讶倪影搭上了陈智云。 陈智云的老婆在澳洲做生意,一去七八年,虽然婚姻形同虚设,毕竟没离,冲这点,倪影注定没好果子吃。 她为捞钱,宁可冒风险搞这出,都不愿踏踏实实地跟陈崇州相好。 这女人,没救了。 廖坤问过郑野,倪影清楚陈智云和陈崇州的关系吗。 郑野说,假设她清楚,她早就缠住陈崇州了,何必舍近求远。 其实廖坤也是这回通过郑野才详细知道,陈崇州的背景这么豪横。 三天后,沈桢在凯悦大楼底商的星巴克和陈渊见了一面。 他介绍了江律师,最擅长财产纠纷,在业界相当知名。 说明内情后,陈渊问江律师有多大把握胜诉。 “有七成把握。” 陈渊沉默片刻,“不够,我要十成。” 江律师说,“陈总,我尽力。” 沈桢坐在对面,很不好意思插嘴,“收费标准...” 她刚才偷偷搜索江淮明的资料,他曾经受理过一对首富夫妻的官司,帮出轨方的妻子争夺一栋大楼的归属权。 那一场费用,江淮明开价四千两百万,是大楼总价值的10%。 沈桢和周海乔这套婚房,市场价大概八百万。 八十万的代理费,她一时真凑不齐。 陈渊示意江淮明先撤,随即问沈桢,“你有什么顾虑。” “能不能...请他打折?” 陈渊摘下挂在椅背的西装,挺直身体穿上,“比如。” 沈桢比划四,“5%行吗,我只凑得齐四十万,最好货到付款。” 她手很小,很白嫩,薄而圆的指甲盖,涂了淡粉色的甲油,娇气得不行,陈渊笑出来,“货到付款?” 他笑意太深,也太浓,沈桢更尴尬,“我收到一半的房款,再付账。” “成交。” 她听到陈渊同意,一怔,“那江律师...” “我公司与他有合作,我能做主。” 沈桢松口气,“陈先生,我会报答你的。” “是吗。” 他眉眼深邃,有岁月感,深眼窝的长相,普遍显老,不过极具魅力,多数是混血的风格,五官轮廓立体度高,尤其是侧面,像俊挺的山峰。 陈渊还好,他唇形偏薄,气质也温润,所以不显沧桑,只显出很绅士风度的成熟与忧郁。 “你怎么报答。” 沈桢搬出自己的老本行,“你看中哪家公司的骨干,我免费为你挖墙脚。” 陈渊抿唇笑,没说话。 外面天色阴沉得厉害,沈桢原本想等雨停,但雨越下越大,到后来,窗外的景物完全看不清了。 沈桢靠着橱窗,指腹摁在椭圆形的水珠上,“陈先生,我记得上次见面,也下雨了。” 陈渊注视她手,“雨没有这次大。” 她蜷动了两下,“我喜欢下雨。” 他轻轻扬眉,“很少有女人喜欢雨天。” 沈桢说,“雨水可以洗刷掉很脏的东西。” 陈渊视线落在她脸上,许久,笑了一声。 她问,“陈先生,你笑什么。” 他正色,“笑你的与众不同。” 沈桢继续看雨。 陈渊又补充一句,“很像一个人。” 她没听真切,“什么?” 他迟疑一秒,摇头,并未重复。 在雨更大之前,他们离开了咖啡厅。 陈渊伫立在台阶上,沈桢站在他身后,屋檐积存的雨倾斜落下,有几滴溅在他纯白的西服,他系着扣子,目光沉静,定格在雨中。 此刻,雨天有一股特别的味道。 雾蒙蒙的,包括雾里的陈渊,致人心痒。 “带伞了吗。”他突然回头。 沈桢晃了晃神,“啊。” 陈渊笑着,“共用一把吗。” 她摆手,“算了,都会浇湿的。” “我的很大,至少你不会。” 他虚虚实实揽住沈桢的后背,走进雨里。 大半部分的伞,都罩在她头顶。 “我漏掉一个字。”陈渊再度开口,“是我的伞很大。” 沈桢没领悟,仰头望着他,陈渊只一味看脚下的坑洼。 黄梦把车停在街口,可开不进来,被其他车堵死了,只能反复鸣笛打闪。 而沈桢的车泊在相反的方向,相距两百多米。 陈渊将手上的伞递给她,沈桢没接,“我跑几步就行。” “别着凉。” 他塞到她怀里,手指无意触碰了沈桢胸口,那一处正好高耸,在他指尖颤颤悠悠一弹。 陈渊手一顿,别开头,不着痕迹收回。 极有分寸,也极其意外。 沈桢眼眸低垂,脸有些红,“那陈先生...” “陈渊。” 他声音被雷雨响倾覆,低沉磁性,却格外有力量,一字一字地,敲击在她心上。 仿佛要落地生根,又分明轻描淡写。 “陈渊先生。” 他再次笑出来,“改天见。” 沈桢抱着伞,几乎没经大脑,“改天是哪天?” “看缘分。” 他走向拥挤的街头,很快被车流吞没。 沈桢打着伞直奔凯悦右边的停车场,转身瞬间,看到了陈崇州。 他在最外缘的一个停车位,位置很显眼,足以对她的行踪一目了然。 驾驶椅被放倒,捷豹也熄了火,他半仰半坐,显得既慵懒又孤冷。 有三两成群的女孩经过车旁,多看了他一眼,陈崇州皱了下眉,升起三分之二的车窗,遮住一些。 报复周海乔的事,陈渊已经解决了,沈桢对陈崇州再无额外的想法。 主要是,玩不起。 不是一类人。 他的阴晴不定和游戏人间,沈桢吃不消。 她走过去,“陈主任。” 陈崇州不言语,眼神凉薄得很。 以前是陈教授,这会儿改口了。 陈主任是官方称呼,喊陈教授的人极少,廖坤喊过,因为沈桢喊,他反而不喊了,廖坤非常懂得暧昧初期的心理情结,独一无二的专属昵称,是情感的催化剂。 最初沈桢也是刻意和别人区分开,如今,她觉得没必要,随大流比较好。 这句陈主任,让气氛陷入微妙。 僵持了半晌,沈桢主动缓和,“您到这里出诊?” “您?” 陈崇州捕捉到这个生疏的字眼,眼神更阴了。 “你和上过床的男人,还挺客气。” 沈桢脸色白了白,又红了红,“那是猴年马月...” “就上个月。” 陈崇州一本正经反驳了她。 她没吭声。 “换人追了?” 他叩击着方向盘,哒哒的脆响,配上那双锐利深沉的眼睛,弄得沈桢浑身不自在。 “你了解他的情史吗。” 她茫然,“我了解他干什么。” 陈崇州语气冷冰冰的,“不了解你追?” 陈渊的情史,沈桢的确有点好奇。 没有女人不喜欢探究这样的男人有什么故事。 像陈崇州,起初在酒店见他,沈桢就感觉到他沉郁浓稠的故事感。 男人的故事感,都源于一个女人。 被女人伤得越狠,他散发的故事感越具有破坏力和吸引力。 陈渊的故事感不如陈崇州更烈性,他温和而厚重,像阅历沉淀下来的。 “他有什么情史。” 陈崇州松了松衣领,又解开门锁,“上车。” 沈桢坐上后座,刚要关门,他点上一根烟,看都不看她,“前面。” 她犹豫着,最终没动。 陈崇州推门下车,坐到她旁边,带进一阵夹杂着雨丝的风。 沈桢拘谨直起腰,没沾他分毫。 认识陈崇州不到俩月,她自找麻烦,更给他惹了麻烦。倪影排斥她,而陈崇州也因周海乔的骚扰停过职。 私情,公事,很明显,他和她之间水土不服,阴阳不调。 再碰撞下去,指不定还有什么祸。 “倪小姐是看不惯我的存在,才气走的吗?” 陈崇州不当回事,手腕大喇喇贴着车门,“你挺看得起自己。” 他吸了一口烟,对准车顶喷出,“陈渊死过一个女人,之后再没谈恋爱,追他没那么容易。” 【作者有话说】 感谢书友52999打赏鲜花,感谢赫紫、YZ-Lavender、小乖??、+1+1??打赏金币。 第24章 疯狂 沈桢有点走神,落在陈崇州眼里,无异于做贼心虚,被他识破。 “你胃口比我想象中更大。” 这句话,吐得简短,生硬。 她不自在,“我求他办事。” “我办不了?” 像反问,也像随口一说。 沈桢咬着嘴唇,“不想麻烦你了。” 陈崇州神色淡漠又轻蔑,“你还挺懂规矩。” “我一直懂。” 他掸了掸烟灰,“不是玩手段让我替你报复周海乔的时候了。” 她涌起一股无名之火,“我现在不用你了!” “因为不愿意上床?” 沈桢觉得,他这人真是太冷了。 除了冷,就是强势。 他有他的原则和思维,不接受其他干扰。 “你又不跟我谈恋爱。” 陈崇州磨得没耐性了,语气也暴躁,“谈不谈恋爱,有区别吗。” 沈桢明知解释不清,还是忍不住,“你和倪小姐是谈恋爱吗?” “你和她不一样。”陈崇州掐灭手头这支烟,“你和她比?” 那态度,那种直白的,你也配。 一个是情至浓时,水到渠成。 一个是成年男女,排遣寂寞。 确实不一样。 “我不喜欢你。”他单手压下打火机,又续上一根,“有名分没感情,和我做,你也是自欺欺人。” 沈桢承认,各自单身前提下,你情我愿释放一把,并不过分。 长得对味,风度也好,倘若倪影没出现,她对陈崇州,沦陷比远离的概率大。 上一段婚姻的阴影,令她非常恐惧关系的不洁与变动。 而陈崇州,恰恰是最具变动性的男人。 今天同床共枕,明天也许就甩了她。 爱上陈崇州,比爱上任何男人,在失去时更痛苦。 他的一切太过致命,会刻入骨髓,像中毒一般,沈桢逃避的是无法掌控的痛苦。 她注视窗外的瓢泼大雨,“你有过几个女人。” “没数过。” 沈桢从玻璃上看他,“多吗?” “不如郑野多。” “你谈过几个。” 陈崇州去驾驶位,踢开副驾驶那侧门,沈桢明白他意思,她拗不赢他,也绕到前头,车随即朝她家开,“一个。” 她由衷感慨,“你挺长情。” 爱情中洁癖,混迹欲望里当浪子。 陈崇州没告诉沈桢,他自认没必要告诉。 他在生活上有品位,情事上也有自己的定位,滥情的,混乱的,整过容的假人,统统激不起他欲望。 这半年,也就她还凑合,能入他的眼。 “摸了没。” 沈桢更茫然,“摸什么。” 陈崇州掌心在她锁骨下方一扫。 他刚才的角度看得很清晰,陈渊戳了她胸一下。 沈桢侧身,避开他,“不小心碰到。” “你还真信。”他舌尖吮着烟,发出“啧”一声,“男人没有不小心,只有蓄谋。” 她整理好衬衫,“陈渊先生不是那样的男人。” 陈崇州不再出声。 她要是直呼其名,陈渊,他兴许反感。但陈渊先生,官方称谓,勉强算顺耳。 无关嫉妒,他这辈子只嫉妒过一个男人。 得到倪影初-夜的那个男人。 具体是谁,他没问,她也没坦白,反正不是他。 对沈桢,陈崇州是烦心,他不甘赌输。 他厌恶失手的局面,以后在酒局上,少不了被郑野当作反面典型开玩笑。 那圈子,对于撩女人基本都十拿九稳,他这把跟头栽得太大。 “你拉黑我了。”沈桢忽然问。 “嗯。” “我招你生气了?” 他仍旧嗯。 “哪次?” “每一次。” 她继续问,“还加吗。” 陈崇州看风景,“随意。” 沈桢打开微信,“问题答案。”怕他忘了,特意重复,“胆囊和胰腺。” “不归我管。” 她闭上眼,深吸气,“不加直说,耍什么人啊。” “答案。”陈崇州慢条斯理开口,“不归我管。” 输入完答案,沈桢又放弃了。 他瞟了几眼屏幕,没消息,“申请了吗。” 沈桢说,“算了。” 清清静静最好,她和他发生过,当不了朋友。 这一路,陈崇州没再讲话,沈桢也装哑巴。 到小区,她没动弹。 他偏头,“还有事?” 沈桢指了指来路,“你能载我再回去吗?” 陈崇州拧眉。 “我自己开车了,车在商场,我先开回来,不然超时收费。” 他摸烟盒,空了,随手丢副驾驶,目光掠过沈桢,“在车上怎么不提。” “想事了。” 陈崇州递出一百块钱,命令她,“去买烟。” 沈桢接过钱,在附近超市买了一包87块钱的软中。 返回,只掏出一盒烟。 他撕开塑料膜,声音散漫,“没找零。” 她拔高音量,“13块钱你也要?” 陈崇州没想要,纯属逗她,他余光扫到她手心捏着零钱,显然昧下了,行为和这副冷清疏离的劲儿大相径庭,很有趣。 沈桢扔在中控台上,“给你了。” 他唇角含笑,握拳抵住唇,上半张脸没露声色。 燃上烟,调头回凯悦。 途中,陈崇州的手机一连响了六七遍,震颤得厉害,沈桢受不了,“你不接?” “懒得接。” 直到下一遍,他叼着烟蒂接听,“没腾出手,有女人。” 沈桢面无表情,又让他当枪使了。 “我刚回。” 陈崇州吞云吐雾,没搭腔。 “我去你家?” “不在家。”他挂断。 沈桢琢磨,他早晚会心软,他对倪影没骨气。 万一通话中蹦出一点隐私情节,自己在场,未免太不识趣,她清了清嗓子,“前面快餐店门口停车,你打完电话我再上来。” 他目视前方,脸上毫无波澜,“为什么。” 她小声说,“你不是不方便吗。” “我说过自己不方便?” 陈崇州这脾气,真凶,真硬。 被女人惯得。 沈桢索性不言语了。 开过广场时,她到底没忍住,噗嗤一声,陈崇州不咸不淡瞥她。 “陈教授,追你的迷妹有十几号人吧?” 他神情没起伏,不理会这茬。 “她们肯定猜不到,高高在上霁月光风的陈教授,为情所困是什么模样。” “什么模样?” “霸王别姬。” 死了都要爱。 他脸色越来越沉,比外面灰暗的天色还阴沉。 车行驶过福林大道,空空荡荡的街边站着一个女人。 身材单薄,纤长,正红的吊带裙,十分出挑。 倪影没打伞,从里到外淋湿个透。 有一种女人,狼狈不叫狼狈,叫破碎凋零的美,颓废式的诱人,形容的一定是倪影这种女人。 媚到骨子,成熟又妖气,成千上万的毛孔皆是媚的。 一眨眼,一落泪,男人身板都酥了。 沈桢盯着后视镜内的自己,带点苍白感,与倪影咄咄逼人的浓艳相比,她要清纯素净许多。 她比倪影强的地方,大约是舒服,没有攻击性。 在情场厌倦的男人,十有八九会娶她,不过牵肠挂肚的,是倪影那款。 陈崇州目睹这一幕,没减速,直冲她的方向。 倪影站得也稳,丝毫不畏惧,沈桢吓得屏住呼吸,只差半米时,他总算踩了刹车。 太野,太疯狂了。 赌谁先沉不住气,先缴械投降。 雨刷在挡风玻璃上来回摆动,他们隔空对视。 许久,陈崇州下车。 沈桢举着伞,“哎——” 他根本没心思听她废话,他走过去,这画面,实在热烈得惊心动魄。 “你干什么。” “等你。” 陈崇州皱眉,“你怎么知道我在哪。” 倪影长长的睫毛覆着雨水,“我在你车里装定位仪了。” “谁允许的?” “我允许了。” 陈崇州眉目燎着火气,“倪影,你傍上别人,在我面前就适可而止。” “我多弄点钱,马上洗手不干了。” 沈桢听不真切,缓缓降下车窗。 他伫立着,一动不动。 “我只要陈智云的钱,我没和他动真格。” 陈崇州冷笑,“跟着我,我缺你钱花了吗。” “够吗。” 沈桢从没见过如此大胆表达自己贪婪物欲的女人,那么坦荡,毫不隐藏和美化,“我要更多。” “我没有吗?” 倪影倒平静,“你有吗?” 陈崇州压抑着情绪,低下了头,没回应。 她靠近,“我希望你当老板,未来养我。” 他一脸寒意,“你就认识钱。” 倪影抱住他腰,脑袋埋在胸膛,“陈崇州,我给你脸面了,你别得寸进尺。” 他推开,“不需要。” “我就喜欢你的霸气。”她手往下,从腰带内抽出他衬衣下摆,“你脱衣服的霸气,我更喜欢。” 陈崇州看别处,这次,他没推开。 沈桢又升上窗户。 过了一会儿,他攥住倪影的手,发现温度很凉,“等多久了。” “没多久,可我的一分钟也很宝贵。” 他垂眸打量,“耽误你勾引男人了,是么。” 倪影点了点头,“为了你,我离开陈智云了,他可是一块肥肉。” 陈崇州的怒意彻底平息了。 沈桢移开视线,心里愈发不是滋味。 谈不上吃醋,但燥乱,憋得慌。 越是冰窖似的男人,偶尔柔情泛滥,能把女人迷晕。 陈崇州更甚。 可惜,他的柔情,暖得不是千千万万的女人,也不是她,只暖一个倪影。 关键,他还逼着她参观。 最近几回,是他先招惹她的。 幸亏她守住没上钩,情和欲,男人往往拎得清,女人却容易走心,睡一回加深一分,累积到放不下的程度,活活折磨死。 他们上车,倪影坐在后排,有些不太高兴,趴在驾驶椅背,手指揉捻陈崇州的耳朵,“又搅合到一起了?” 她中性嗓音很明显,挺粗的,略沙哑,和媚气的外表反差很大。 “顺风车。” 倪影不肯留,“和我们顺风吗?” 陈崇州正要发动引擎,又停住,“不顺。” 说实话,沈桢打算蹭车。 他们怎样腻乎,她直接装瞎,这电闪雷鸣的,哪有车啊。 可陈崇州没考虑这些,她只好下去。 沈桢沿路走了半小时,才拦到一辆出租,伞都被大雨浇漏了。 果不其然,当晚她感冒了,打喷嚏打得头痛脑胀。 第二天陈崇州恢复上班,中午才到医院,下午开始坐诊。 廖坤问他,“这几天约沈桢了没?” 他面不改色,“没约。” “沈桢昨晚不知道被哪个王八蛋放鸽子,浇感冒了,发朋友圈骂街,我以为是你呢。” 陈崇州抬头,“她骂什么。” 廖坤越说越想笑,“咒那王八蛋,脱发秃头,走路崴脚,生孩子不是自己的。” 陈崇州抿了抿唇,“挺狠。” “活该,那孙子也欠。” 办公室鸦雀无声。 “听郑野说...”廖坤啧啧,“你那位名正言顺的哥回本市了?” 陈崇州的亲妈,没嫁进陈家,至今在外头。 豪宅,豪车,保姆,什么都有,只是人必须藏着躲着,没资格露脸。 而陈渊是正根儿,亲妈原配,唯一有身份的长子。 当年陈崇州亲妈是他爸的女友,后来被横刀夺爱,这里面纠葛极其复杂,两个女人很难论对错。 本来,他爸有愧,给了一大笔分手费,足够买一栋楼了,她非不甘心。 陈崇州换上工作服,沏了一杯咖啡,没回答陈渊那事,“有手术吗。” “找你的手术,我和邹主任平分了。”廖坤翻抽屉,取出一摞片子,“其中一位58岁的病人,指名道姓你主刀,我给他排在下周了。” 陈崇州从堆积的片子里挑出一张,贴在灯光仪上,“你去接个人。” “谁啊。” “倪影。” 廖坤站起来,“又和好了?” “没有。”他专注在病历本上做记录,“暂时住我那。” “同居还不算和好?” “我住客房。” 廖坤才不信。 陈崇州禁不起她撩拨,倪影更不是老实女人。 她的目标老男人居多,票子混到手,再回陈崇州身边体验美好人生。 廖坤走到一楼大堂,倪影倚着墙,正在抽烟。 她和陈崇州是同一牌子。 红包软中华。 确切说,陈崇州跟她学的,烟瘾为她染上的。 “倪小姐。”廖坤在背后招呼。 倪影转身,妩媚一笑,“廖主任。” “你记得我?” 她把烟丢在垃圾桶,风姿婀娜朝他走来。 廖坤的眼光,始终徘徊在高冷女法医和性冷淡风的模特,这款港风交际花类型,他没注意过,的确别有韵味。 “廖主任这么帅,我当然过目不忘了。” 廖坤咳嗽,掩饰尴尬,“上楼吧。” 一前一后进入电梯,廖坤按下3层。 逼仄的梯厢里,空气香得上头。 “你喷什么香水?” 倪影半真半假逗他,“我自带体香。” 廖坤没接茬。 半晌,他问,“陈智云的底细,你清楚吗。” 她很洒脱,“他什么底细,我无所谓。” 廖坤犹豫了一秒,“他是陈主任的堂叔。” 倪影笑容逐渐消失。 【作者有话说】 感谢书友79855、一眼萬年馮斯乾、+1+1??打赏金币。 第25章 你爱我吗 倪影开了消炎药,又去住院部探望病人,话剧院一个同事刚做完骨科手术,廖坤偷偷摸摸去参观好几回了,是个黄金男配,演过几百场巡演,长相巨奶气,像泡在奶桶里一样,比陈崇州还白净,但不阳刚,很阴柔。 又斯文清俊,又有阳刚味的,他就见过陈崇州。 廖坤端着水杯,敲桌子,“不是专程找你啊。” 陈崇州漫不经心翻片子,“不是。” 她要是太黏他,他反而不喜欢,黏他的女人大把抓,他没空关注,不黏他的少,他爱得就是倪影的性格。 即使知道,她这只小野狗也是舔狗,不舔他,却舔油腻的老男人,他照样狠不下心断了,他中毒太深。 陈崇州觉得,如果强行剔掉倪影,他的骨头也散架了,半条命都没了。 廖坤喝了一口水,“认识那小白脸吗?” “不认识。” 这种类型的,他不当回事,倪影瞧不上。 图脸蛋,身材,体力,他都符合,图钱,她同事比她穷,倪影绿他,基本绿得有道理,不是瞎绿。 任何一个,至少明面比他有钱。 廖坤想到一件事,提醒陈崇州,“她手提袋里有左炔诺孕酮片。” “嗯。” “没同居?”廖坤揶揄,“吃那玩意干什么?你还骗我。” 她这药,确实不是为他吃的。 陈崇州还真舍不得喂倪影吃药,他宁可做措施,甚至最后那一下忍住,都不愿意糟践她。 “有多少。” “四五盒,长效和紧急都有。” 陈崇州脸色阴沉。 她犯老毛病的间隔一次比一次短了,这才现身,就敢在他眼皮底下勾搭成奸。 “校长找不着你,联系我这里了,问你和李妍有发展吗。” 陈崇州扣上笔帽,“不一路人。” “李妍比倪影匹配你,起码规规矩矩一女孩。” “她呢。” 廖坤没理解,“谁?” 陈崇州说,“沈桢。” “嚯,还给她留一席之地呢。”廖坤幸灾乐祸,“人家追你时,你板着脸躲,人家不搭理你了,你不自在。” 他反应平平,“没不自在,单纯问问。” “她一般。你和李妍,属于郎才女貌。” 陈崇州瞥他一眼,“李妍有沈桢好看?” 廖坤乐了,“当我没说。” 回座位,他给昵称“貂蝉妹妹狐蝉”发微信:有道行啊,美色被认同了。 沈桢病假,闷头睡觉,没看这条。 傍晚,陈崇州下班,倪影在他车里打游戏。 他替她系安全带时,无意一扫屏幕,是情侣的游戏名,她叫“母的。” 他不露声色发动引擎,“公的是谁。” “摄影师。” 陈崇州动作停住,“还没完?” 倪影明白他误会了,关掉这局,“不是他,是另外一个摄影师,剧组里的,我挺想拍电影,他负责牵线。” “不适合你。” 她笑着,“什么适合我啊,陈太太?” 从前,陈崇州一定会说,是。 这阵,他心思越来越飘忽不定,有一晚和郑野喝酒,半醉半醒时,他想起沈桢了,那天的清纯和勾人。 干净的身体,水雾雾的眼睛。 倪影像妖精,沈桢像半人半妖。 不如妖精的段位和毒性,比妖精无辜无害,美得自成风格。 男人最不与人知的一面是破坏,沈桢满足了他的破坏欲。 “陈崇州。”倪影握着他的腕子,把玩一粒琥珀袖扣,“你从不提你家里。” 他回过神,“重要吗?” “你在防备我吗?”她撂下手臂,“我希望你别隐瞒我。” 途经江水大桥,倪影感觉到陈崇州的右手抽离她,车速也加快。 她这句话,激起他的疑心和恼火,“我有钱没钱,你很在乎?” “当然在乎,没有金钱的爱情,脆弱不堪一击。” 陈崇州表情不太好,“这是你不停傍富豪的原因。” 倪影无视他的反感,“我看中一个三十万的包,你当医生的薪水要攒一年,新款变旧款了,买了有意义吗?我讨厌其他女人比我先拥有。” 他冷笑,“你跟钱过,还是跟我过?” 她再次爬到陈崇州的膝上,“我跟有钱的你。”她手指拨弄他的皮带扣,他无动于衷。 倪影舌尖舔过红唇,“最新款的口红,很润。” 她最会撩他,陈崇州曾经年轻气盛,又迷恋她要命,她一撩一个准儿,他每次都臣服。 起初,他以为是自己的臣服令倪影丧失了俘虏他的兴趣,事实上,她是贪图有钱有势的生活。 为纸醉金迷的快感,不惜牺牲爱情。 至于他,把她当人,而不是不平等的玩玩,又护她,她不傻,自然抓着不放。 他相当于倪影求豪门不成的小康后路,改变不了她在这条路上的虚荣与浪荡。 陈崇州自上而下俯瞰她,好一会儿,语气也淡了,淡得没什么情趣,对她,对这副局面,彻底意兴阑珊,“有交警,坐好。” 倪影攀着他肩膀,一身浓香偎在他怀里,“和那个清汤寡水的女人接触多了,没兴致了?” 她越发不高兴,“以前,你可是很敏感。” 陈崇州没耐性了,“跟她无关。” “你总这么推脱。”倪影一针见血,“可我的怀疑是在她出现后。” “廖坤和你说什么了。”陈崇州懒得纠缠在沈桢那。 倪影笑容一僵,凭高超的演技,又无缝衔接毫无漏洞的笑容,“你那些朋友都看不惯我,不乐意和我说话。” 陈崇州捏住倪影的下巴,“你玩什么把戏我都一清二楚,肯配合你,是对你有感情,不要挥霍无度。” 她一动不动,注视他。 陈崇州随即松开,摸烟盒。 倪影按下打火机,凑近,点燃。 揭过那一簇火苗,陈崇州目光定格在她脸上,“你讨好的,是我的钱。” 她拇指一松,熄了火。 “我讨好他们,是捞钱。我讨好你,是情之所至。” 陈崇州直视前方,“你爱我吗。” 她莞尔,“爱啊,爱得海枯石烂。” 倪影从没正面答复过他,这次答复了,陈崇州更烦躁。 那种,很明显的谎言的滋味。 可她的心,他没法挖出来,他总不能强迫她说不爱,那更不是他要的答案。 他闷堵得难受,在富江华苑搁下倪影之后,又开车走了。 沈桢洗完澡,听见床头的手机响,一接,那边丢出一句,“半小时到你家。” 下一秒,终止通话。 又是那性子,他发号施令,必须服从。 紧接着,她看见昵称“吕布弟弟吕绸”发来的消息。 吕布戏貂蝉,廖坤的历史典故倒精通。 她回复:占我便宜? 那头,他在科室开会,也没回。 沈桢路过厨房,正巧李惠芝掀开笼屉,“素包子熟了,你去哪?” “卖废品。” 她追出,“空手卖?” 沈桢随便拎起一双羊皮高跟鞋,“款式过季了,卖收购站。” 李惠芝不信,“那才卖几十,你缺钱花?” 她心虚,支支吾吾,“勤俭持家。” 李惠芝调头去扒窗户,她虽然不玩车,不识货,可捷豹的车标,她认得。尤其这辆车牌号尾数666的银色款,太值钱了,是生-殖科陈主任的,她更有耳闻了。 等沈桢下楼的工夫,陈崇州喝完一瓶洋酒。 她穿着拖鞋,黄色的纯棉吊带裙,一拉车门,被浓烈的酒味呛得蹙眉,“陈主任?” 他眼神有些迷离,“上来。” 他拍自己腿,那意思,坐他腿上。 沈桢靠着车门,没动弹。 他露面,不是寂寞发情,就是和前任赌气。 思维又不清醒,真发生了,她纯属白吃亏。 陈崇州这人,床品不错,可嘴硬,还经常倒打一耙。 “有事直说。” 他递出一个塑料袋,沈桢接过,是感冒药。 还算良心未泯。 “廖主任说你发烧了。” 她态度不冷不热,“淋四十分钟,陈主任不烧啊?铁打的身子骨。” 陈崇州抿唇,“谁让你真下车了。” 果然,他不地道,却反咬一口。 沈桢转身就走,陈崇州扯了扯衣领,“你们女人到底要什么?” “真心。” “给了。” “给我?” 陈崇州沉默。 “给谁了,你去问谁,她到底要什么。” 他今天,挺落寞的。 难得风华正茂的陈崇州,也跌入凡尘了。 沈桢出于人道主义关怀,支了个招,“对症下药,她爱钱,你给钱,不就得了。” 他突然开口,“我跟你谈恋爱,谈吗?” 她不理会,陈崇州一把拽住她,“谈吗。” 他倒是蛮认真,本来也不是爱开玩笑的男人。 “有片酬吗?” 他皱眉,“正经谈。” 沈桢摇头,“和你,累得慌。” 拂开他手,用力关上车门,陈崇州透过车窗,一直看着她。 他又抽了几根烟,压下心里的燥意,等代驾过来,驶离小区。 沈桢回到房间,站在阳台张望楼下。 陈崇州抽烟,离去,她一刻没错过。 内心是动摇了。 在他眼中,提到谈恋爱那句时,看出不是耍她,好歹有那么一丝真实感。 最终,她的理智占据上风。 这男人,太难驾驭。 周海乔是基础版的,沈桢没搞定,陈崇州是升级版的,她发怵。 她连何娅都斗不赢,何况战斗力更强的。 周四午休,沈桢收到陈渊的短信,让她去一趟他公司。 具体什么事,没讲。 她收拾包,告诉隔壁宋黎,“帮我请半天假。” 宋黎胳膊垫住后脑勺,转动着椅子,“你才休完病假,又先斩后奏,不把吕玮逼急了,你是不罢休啊。” “我没翘班,要紧事。” 宋黎端详她,“我猜猜,和那位陈先生有关。” 她惊讶,“你神了啊。” “不是幽会,是正事。”再往下,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了,“打着正事的幌子,鬼鬼祟祟幽会。” 沈桢没吭声,走出办公室。 “我算是半个病人,吕玮应该不会为难我。”宋黎拐弯去总监办,“最后一回。” 她擅自药流伤了根本,情况挺糟糕,不过宋黎想得开,她新任继父特有钱,出手也大方,她现在的目标是二十岁的小奶狗。 沈桢赶到晟和,打陈渊的电话,他没接,提示关机。 她拦住一名女职员,“总经办在几楼?” 对方打量她,“陈总目前不方便。” “不方便?”沈桢给她看短信,“是他邀请我在公司见面。” 女职员核对号码,确认无误,“那我送您上去。” 刚到顶楼,那姑娘就撤了,像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这层楼只有一间屋,周围安静极了,没有声响,落地门窗一体的装潢,而且没关严。 沈桢挤进去,经过狭长的甬道,里面是半透明浴室。 在临窗的白瓷浴缸内,除了陈渊,还有一个女人,黄梦。 她身上是三-点式的泳衣,长发盘起,在脑后挽了一个很慵懒的发髻。 沈桢被这一幕惊住,一时忘了出声。 黄梦在陈渊的后面,双手绕过他身躯,轻轻摩挲皮肤,从胸口,到腰腹,再无声无息延伸。 陈渊倚着缸壁,没有拒绝,同样没迎合。 那画面,就像女人的一厢情愿,男人的默许。 充满成年人之间的秘密。 黄梦腾出一只手,拉开泳衣颈后的绑带,“陈总,涂沐浴露吗?” 陈渊睁开眼,“不用。” 她扎进水底,再慢慢浮出水面,手抵在他胸膛,水的浮力剥落那件紫色的比基尼。 陈渊抬手摁住,并未任由泳衣坠落,依然那俩字,“不用。” 黄梦停下,“陈总,我哪里做错了吗。” 他甩了甩头发的水珠,“你做得很好。” 她正要再触碰他,陈渊推开了,与此同时,他发现门外的沈桢。 只一霎,陈渊便反应过来,扯下浴袍裹住自己,吩咐黄梦,“你出去。” 黄梦起身,披了一条浴巾,遮住最暴露的部位,擦肩而过时,她极其镇定颔首,“沈小姐。” 如此强悍的心理素质,沈桢没有,她尴尬得不行。 陈渊随后跨出浴缸,走向门口,分明还隔着一段距离,他高大的体魄却沉沉地压迫住她,“看到什么了。” 沈桢懂得非礼勿视,毕竟是她误闯,“没看到。” 陈渊笑了一声,“你撒谎时候,耳朵会红。” 【作者有话说】 感谢书友05410打赏能量饮料,暖薇打赏催更符 感谢赫紫、今年最爱冯斯乾、回忆515、+1+1??、我想属鱼打赏金币 第26章 越界 没想到仅仅几面之缘,他观察这么细致,沈桢后退一步,“我马上走。” “不必。”陈渊拉住她手,浴袍丝滑,从肩胛坠落,他胸膛有浅浅的青色痕迹,不明显,与剔过的胡茬都修饰得精细,只剩旺盛精壮的荷尔蒙。 儒雅的绅士,雄性的气息。 取决于他是完整,还是袒露。 就像,现代文明和原始野蛮的激荡碰撞。 迷惑而夺人心魄的火光。 沈桢不自在,“你...要不要去换衣服。” 陈渊及时松开她,拢住衣摆,“抱歉,等我五分钟。” 还不到五分钟,陈渊从更衣室出来,换了一套简约的商务装,白衬衣西服,咖西裤。 笔挺,稳重,既老成,又鲜亮。 纯白色系很挑人,比普通的黑蓝灰显气场,陈崇州穿出一股清冷硬朗的味道,带点极为罕见的日韩系性感,而陈渊,是一股成熟精致的传统味道。 如同一个寡情,单薄,一个深情,浓厚。 截然相反。 陈渊一迈步,沈桢闻到他衣服淡淡的雪松香,青涩的蜜瓜和掺杂了烟草花的甜苦味。 很稀少的小众男香。 陈渊发现她仍旧站着,主动靠近,“有事找我,对吗。” 沈桢懵住,“不是你找我吗?” 他皱眉,显然不清楚。 她调出短信,“你员工带我上楼的。” 陈渊没说话,直接拨通一串号码,声音冷漠,“到我办公室。” 他挂断,揉了揉眉骨,“我没约你。” “是你的手机号吗?” “是。”陈渊没说下去。 沈桢也领悟了,“我给你添麻烦了吧。” 他手移开,“没有。” “你的秘书是体恤你。”她同样点到为止,没戳破。 “不聊这些。”陈渊打断,“江律师向法院起诉了,最迟下个月开庭。” “婚房分一半。” “九成把握。” 陈渊连续说了三句,沈桢全程不语。 “可以吗?” 她点头,“真打赢这场官司,我也出口恶气。” 陈渊十分认真,“有我,没大问题。” “陈先生,我回公司上班了。” 沈桢转身,他在背后喊住她,“我和我秘书之间,没有你想象那样。” 这气氛... 好像有点不对劲的意味,在他们中间,无色无味地蔓延滋长。 挺不严肃。 沈桢又转回,凝视他片刻,“哪样?” 陈渊说,“男女交往。” 她没立刻表态,而是先静默,然后才问他,“你为什么对我解释。” 陈渊神情停顿了一秒,“我不知道。” 他单纯是,不希望她误解,从而远离。 他能感觉到,她是什么样的女人。 模棱两可,不清不楚的关系,她不碰。 沈桢笑了笑,陈渊这番,属实多余了。 男未婚女未嫁,纾解欲望很正常,条件好的男人,没几个清心寡欲的。 黄梦那款,最合适当临时伴侣,干练又知根知底,没危险还用得顺手。 陈渊停住缓了许久,回到办公室,黄梦坐在沙发上浏览杂志。 他朝那头掠了一眼,“起来。” 淡泊得没半点感情。 黄梦察觉他有情绪,站在他面前低眉顺眼。 陈渊坐下,整理着领带,目光只是反复扫过桌上的文件,没再看她。 “你在我身边我多久了。”问得若无其事,可语调低沉肃穆。 黄梦小心翼翼,“三年。” “我的底线,原则,你了解吗。” “了解。” “从你的行为,我并未看出你了解。” 她明白了,是浴缸的事。 陈渊生气了。 黄梦几乎预见自己的下场,闭上眼,“我一定下不为例。” 他解开两粒纽扣,后仰,全身舒展,“你调到市场部,安秘书会接替你工作。” “陈总!”她一贯的镇静,瞬间崩盘,“我知错了。” 陈渊注视她,“我认为你是一个聪明女人。” 言下之意,毫无转圜。 这男人,从来像春雨一样温和,待女人柔声细语,可他温和的皮囊之下,是无情果断,苛刻冷血。 任何人,没有特权,没有情分。 一如此刻,他递给她手帕,安慰一句,“别哭了,好吗。” 那种温柔多情,融化了女人的心,却又隔着一层凿不破的铜墙铁壁。 是解渴的水,也是杀人的刀。 “我辞职。”黄梦看着他,“在晟和,你在我的视线里,我控制不了自己的情感。” 陈渊没挽留,取出支票簿,“自己填。” 黄梦收下,填了两百万。 他并没看具体数额,在他眼里,无非数字而已,他没有概念,更不会被掏空,“需要我为你介绍公司吗。” “不需要。” 干脆利落,不矫情。 倘若不是她犯规了,陈渊其实,挺习惯她在。 黄梦在工作上是好手,也正因她的无可挑剔,私情上一丝拎不清,陈渊绝不容忍。 清醒的女人,一旦越界了,她的后患更大。 黄梦走到门口,实在不甘心,“陈总,你会喜欢她吗?” 陈渊面色发沉,“黄梦,这与你无关。” 她凄然一笑,“每个人都不同,谁又能替代乔小姐呢。” 他翻阅文件,不理会她。 陈渊永远淡定,真正的泰山崩于顶,却谈笑风生。 他唯一的波动,只在女人。 这样英武厉害的男人,也逃不过女人。 黄梦关上门,一片安静中,陈渊双手交握,抵住额头,消沉了好半晌。 直到安桥进来报道,停在他办公桌前,“陈总,黄秘书办完离职了。” 陈渊始终没抬头,“你叫什么。” “安桥。” 他身躯隐隐一僵,“哪个桥。” “断桥的桥。” 陈渊又骤然松垮下来,“出去。” 安桥踩着高跟鞋,声响惊扰了他,他望向她背影,函润不会穿超过5厘米的鞋,不会染酒红色的头发。 胆怯,良善,清白。 他遇到无数女人,再无函润。 陈渊从皮夹内抽出一张泛黄的相片,有些年头了,上面的女人二十出头,岁数与沈桢相仿,连她的侧脸也与沈桢三四分相似。 三四分不多,不熟悉的人,甚至分辨不出,可在茫茫人海,太难得。 陈渊轻轻抚摸过,锁进抽屉。 黄梦曾经无意中看过这张照片,于是见到沈桢,她就知道,陈渊那颗死去的心,时隔八年又复活了。 沈桢离开晟和大楼,开车去医院给李惠芝拿药。 顾院长没在,派到省里搞医学研究,她又去找陈崇州,问他要单子,他那保存了一份。 结果,陈崇州也没在。 廖坤正在办公室值班,告诉沈桢,“凌晨大巴车翻了,一男孩下半身差点被砸烂,外科,肠道科,泌尿科,专家会诊,三位教授联合大手术,陈主任负责尿-道缝合,在后面做,起码十个小时。” “他还懂泌尿科?” “生-殖、泌尿不分家。” 沈桢坐电梯上五楼手术室,顺便打电话向宋黎刺探军情。 “吕玮批假了吗?” “他和他老婆下午去民政局办手续,同事都下班了,我在逛街。” 紧接着,宋黎破口大骂,“你当初要是跟他,你现在成小三了!他老婆公司分房,他们为这事才离婚,满三年过户,得手立马复婚了,他就一人渣败类!” 沈桢没出声。 看来男同事的情报有误,又或者吕玮故意歪曲真相,掩盖“假离婚”,泡女下级。 那这人,品性够烂了。 难怪,她没眼缘。 沈桢的直觉一向准,除了周海乔,她栽跟头了,其他男人糊弄不了。 宋黎说,“你命真惨,我劝你拜拜菩萨。” 沈桢扭头,有两名妇产科的护士路过,在谈论陈崇州,她掐断通话。 “陈主任真帅啊,医术又好,屁股也翘。” “你还看他屁股啊!你色不色?” 护士红着脸,“那次全院新春晚会,他穿牛仔裤,就那儿鼓鼓胀胀的。” 同伴调侃,“哪啊?” 她们打闹着,沈桢往旁边挪。 其中一个护士小声说,“耳鼻喉科的蔡鹏,他们一起去洗浴中心蒸桑拿,在科室提过,陈主任特有本钱,后来,他们科里护士轮番追陈主任,陈主任没同意。” 同伴感慨,“他女朋友,是不是舒服死了?” “反正,比男科病人的家属舒服。” 沈桢没忍住笑。 五点半,廖坤换班,买了快餐救济沈桢,她饿极了,扒开包装就吞。 他咂舌,“你吃相...” 她腾出嘴,呜咽问,“我吃相不好?” 倒不是不好,分和谁比。 倪影就不这么吃,她受西方文化熏陶,吃米饭也拿刀叉。 在外人瞧,挺做作的,郑野最看不惯她,私下的酒局骂过,装什么逼啊,浪货。 陈崇州喜欢,她越个性,越有争议,他越沦陷。 一名护士走出手术室,将血袋送到隔壁消毒,廖坤迎上去,“还没结束呢?” “那男孩出血量太高,缝合术感染的风险大。” 廖坤震惊,“连陈主任也不行?” “陈主任中途也停下了,家属一直没来,不然下病危了!何教授说,如果陈主任做不了,只能跨省转院。” 沈桢把塑料袋丢进垃圾桶,“跨省?” 廖坤瞥她,“他没法做的手术,本省哪家医院也束手无策。” “他还挺高超的。” “陈主任吧,干什么像什么,很有样,他沉得住气。” 七点,手术室大门终于打开了。 陈崇州走在最前面,脱着手术服,唇色青白,脸也白得不像话,下巴和鼻梁全是汗,像虚脱一般。 他倚着过道的天窗,用力呼吸,护士要给他擦汗,他拂开,接过纸巾,“我自己来。” 陈崇州有分寸,手术过程,护士擦汗是规定,出手术室,避免肢体接触。 这也是曝出他和有夫之妇的绯闻,舆论两极分化的缘故,不信的人,死活不信,信的人,说他表里不一,会伪装。 廖坤先过去,“顺利吗。” “我出马,有不顺利的?” 他乐了,陈崇州这脾气,太傲,都累瘫了,不忘吹。 “待会儿回家?” 陈崇州心情烦躁,平复了一下,“没定。” “倪影呢?” “出门了。” 廖坤一愣,“又跑了?” “没跑。”陈崇州掏烟盒,叼了一支,没打火机,冲廖坤要。 “让她来医院一趟,接你。” “用不着。” 廖坤点燃,“你说实话,又闹矛盾了?” 陈崇州猛吸一大口,衔烟的手伸到窗外,沉沉缓缓吐出,“怀孕了。” 沈桢本来懒洋洋歪在那,一听,顿时精神了,竖起耳朵。 廖坤觉得,倪影是真牛。 隔三差五扔一枚重磅炸弹,他一个局外人都五雷轰顶,陈崇州太能扛事了。 “谁的?” “她没提。” “奉子成婚那回,不是没成吗?这回兴许也...” “做检查了。”陈崇州掸烟灰,状态还行,不算失控,他也皮了,毕竟那位早不是初犯,“怀六周。” 一个半月。 她回本市刚一个月。 确实不是陈崇州的种。 “彻底完了?” 没回答。 廖坤估计,他也心力交瘁。 陈崇州的心性,实际上相当过硬,去年有一个年轻姑娘,终生要挂尿袋,由于被媒体关注,泌尿科的大夫轻易不敢动刀,陈崇州从头到尾顶住压力,生生把女孩从死亡线上抢回来。 术后,有记者堵在病房外采访他,他给女孩拉上帘,遮住脸,面无表情摆手,一字不吭。 廖坤一度以为,陈崇州无喜无怒。 像一潭深海,有深度,有宽度,沉着又冷静。 如今,他就俩字,“节哀。” 陈崇州睨了他一眼。 廖坤说,“你年少轻狂的爱情。” 他嗤笑。 这时一位戴眼镜的医生从手术室出来,拍了拍陈崇州,“小陈,去急诊挂个点滴。” 他熄了烟,“不要紧。” “你可是最累的,坚持了十三个小时,我看你脸色不对。” “没事。” 医生摘掉手术帽,进入消毒室洗手。 廖坤去对面推沈桢,“该你表现了。” 她莫名其妙,“我表现什么?” 这女人,太纯。 好在男人都喜欢亲手塑造一个女人,尤其是床上手把手地教,从简单空白,教得像小妖精,男人最有瘾。 陈崇州和沈桢总是藕断丝连,分不掉,不排除倪影太不干净了,他对于干净的,有一种执念。 廖坤比划手势,“男人脆弱时,最渴望女人绵软的小手,抚平他伤痕。” 沈桢憋笑,平时大喇喇的,偶尔文艺一把,像二流子。 不过,她还是走向墙角的男人,“陈主任。” 陈崇州撩眼皮,拧了下眉头,“你怎么在这里。” 【作者有话说】 感谢宗易是我白日梦打赏牛气冲天 感谢我想属鱼、年年、+1+1??、min打赏金币 谢谢大家投票~ 第27章 难受 沈桢如实说,“我拿药,顾院长不在。” “还害羞呢?”廖坤走过来,捅了她一下,使眼色,“你不是特意关怀陈主任吗。” “我什么时候——” “诚实点。”廖坤拦住,不许她拆台,“你声泪俱下求我,陈教授如果累死在手术室,你也不活了。” 他调头,去垃圾桶掏快餐袋,“守在这,死活不肯走啊,可怜兮兮的,我给买了饭。” 沈桢夺过袋子,又扔回垃圾桶,“你不干编剧,可惜了。” 陈崇州波澜不惊审视着她。 她面容被照射得发光,脸颊的色泽近乎透明,有细碎的小软绒毛,他视力好,她皮肤娇,那样纯洁无瑕,他一览无余。 沈桢不艳丽,不属于第一眼美女,可会长,味道很耐看。 他原本懒懒散散靠着窗,蓦地,发出一声笑。 她望向他,“笑什么。” 男人神色沉郁,眉间也笼罩着阴霾,“难受。” 那苍白劲儿,像真的。 沈桢犹豫不决挨近,“你坐下歇会儿...”她扶住陈崇州的胳膊,“那医生让你挂急诊,我去挂?” “病人多,不占资源。” 他没力气了,整个人倒在沈桢身上,弯着腰,摁住她脑袋做支撑,“你太矮了。” 沈桢瞪他,“我161。” 陈崇州笑,戏弄的调子,“那么高啊。” “你多高。” “187。” 沈桢不服气,“那你是男人,男人当然比女人高。” 他笑声发闷,埋在她长发里,“嗯。” 这声嗯,浓郁的性张力,惹人窒息。 陈崇州觉得她头发很香,很滑。是他闻过的,摸过的,触感最佳的。 “什么牌子洗发水。”他忽然问。 沈桢平时牌子很杂,她说了一堆,陈崇州没记住。 她任由他压了一会儿,“你做手术之前,喝酒了吗?” “没喝,违规。” 可是有酒味,而且陈崇州此时的确带着些许醉意。 “洗澡了。” 杏仁甜酒的沐浴露,被汗味催发,气息愈来愈烈。 那天下雨,倪影淋湿的裙子就这款香味。 她用过的,她感兴趣的,陈崇州全部尝试了。 这份情,不具备极高明的道行,是搅合不进去的。 而沈桢的道行,属实一般。 乔丽当初劝告她放弃周海乔,说没有头破血流的胆量,别爱伤筋动骨的男人。 认识陈崇州以后,沈桢认为自己见识太少了,周海乔根本谈不上让女人伤筋动骨,只有这位。 让女人一不留神,发场大病。 她动弹两下,“廖主任...你搭把手!” “他撤了。” 沈桢回头,果然,廖坤没影了。 送佛送到西,随手把人丢下,不仗义。 “我陪你回办公室?” 他嗓音低沉得很,在她耳边喷出一股热气,湿湿痒痒的,“下班了,有接班的。” 沈桢只感觉,半边身子都酥麻了,像搁在锅上蒸,“那门诊呢,几点停诊?” “你盼我有病吗。” 倒不是,是他挤她胸了,都压扁了。 她忍无可忍,“你站不直啊?” “你说呢。” 站了十三个小时,饭没吃,水没喝,正常血肉之躯,都顶不住。 “你饿吗,我点外卖。” 陈崇州阖着眼睛,仿佛不经意,嘴唇蹭过沈桢的眼角,温度凉丝丝,不像他的手掌温热。 “想要吗。” 她气不打一处来,他一暗示,她就烦躁,好像在他眼里,她的定位就如此,“你这么难受,还琢磨那事?” “哪事。”他睁开眼,微眯打量她,“药单,想要吗?” 沈桢顿时臊得满面通红,“想...” “你以为哪事。” 她咬紧牙关,“你管不着。” 陈崇州鼻腔里哼笑,“女人开了荤,也不正经。” 路过一楼导诊台,迎面碰上一个中年男人,互相打招呼。 “陆医生。” “陈主任,明晚聚餐吗?吃烤鸭,我们科室请客。” 陈崇州婉拒,“最近有私事。” 陆医生看了看沈桢,“这位是?” “代驾。” “女朋友。” 她和他,几乎同时出声。 陆医生懵了,酝酿总结,“做代驾职业的女朋友?” “女性朋友。”陈崇州轻描淡写纠正,“女朋友也包括在内,目前不是。” “考察期。”陆医生又总结,“很靓丽啊。” 他笑着,“是么。”然后认真端详起沈桢,“还可以,不丑,将就看。” 走出门诊部,沈桢问他,“你女性朋友很多?” “不多,几十个。” “聊得过来吗。” “不常聊。”陈崇州坐上副驾驶,摆弄手机,“加吗?” 沈桢摇头,“没兴致成为她们其中之一。” 他略皱眉,“按你的说法,我和你谈恋爱,还要删光。” 沈桢懒得回答,亲自开车载了他一程。 到小区,又送上楼,进了门,开火煮面,忙活完,夜已经深了,她解了围裙去书房。 “我妈的药单呢?” “包里。” 沈桢从公文包夹层翻出,“那我走了。” 他撂下笔,“去哪?” “回家。” 陈崇州扫了一眼腕表,“十点了。” 沈桢明白,他的意思,是留宿她。 “不方便。” 她转身,陈崇州追到门口,从后面拽住,“欲擒故纵?” 沈桢背对他,“我是这种女人吗。” 她确实不是,感情的虚招子,假套路,她不屑玩,爱就豁出命,恨就报复,没结果就抽身。 陈崇州为这点,对她的态度才不同。 他见过太多在男女之事上不安分,对情情爱爱耍诡计的花花肠子。 沈桢的心思,不藏,挺坦荡,用点小手段,也愿者上钩,适可而止。 “你不是。”陈崇州停顿一秒,“不满意我?” 沈桢看着他,“你指哪方面。” “所有。” “我没经验和对比,听朋友说,你床上应该算厉害那类。” 被夸能力强,男人都高兴,可陈崇州此刻,不怎么高兴。 “除了这个。” “没了。” 他眼底有燥意,“没了?” 陈崇州脾气不行,她不愿意惹他,“有。工作负责,专情,不滥交。” 他脸色不好看,后半句听上去像讽刺。 他一扯,直接扣进怀里,动作有点疯,有点野。 唇齿纠缠间,沈桢无意发现了门外的倪影。 站在那神情阴森森,尤其视线掠过她,格外的不友好。 倪影目睹了这一幕。 陈崇州在法国学戏剧时,有一次结业表演,需要和一个法国女孩拥抱接吻,实打实的那种,他打心眼儿里反感,最后,借位演出。 他有洁癖,这些年,就算玩,也不会太过火。 而刚才陈崇州吻她,伸舌头了。 沈桢下意识甩开,不是心虚,毕竟是他主动带她来这边的,关键,她不想招是非。 陈崇州整理好衬衣,去客厅,经过倪影面前,抛下一句,“回来干什么。” 倪影倚着门,“我的家,我不能回吗。” “这套房是你名字?” 她眉眼含笑,“你的啊。” “没结婚。”陈崇州坐在沙发上,“你从哪论的?” 倪影笑容凝固,朝他走去。 她腰不细,屁股和胸也平坦,唯独一张高级脸,有混血感,五官很深邃,直筒型的身材也是国际名模的款,又杀又飒,典型的欧美御姐。 周海乔的兄弟曹睿,曾经也迷过这一款,他说,她们是高端精英的菜,比前凸后翘的明星网红,显得更有品位,有格调,气质很酷。 倪影俯下身,涂了黑色指甲油的手,蹭了蹭陈崇州脖颈,“真生气了?” 他后仰,躲开,没回应她。 倪影挂不住脸儿了,“我的东西还在,你就带另一个女人住?” “去收拾。” 语气果断极了。 这大概才是他真正的本色,骨相。 女人有恋爱脑,男人也有堕落病,病情越重,冷不丁回光返照,对方都适应不了。 “陈崇州,你跟我动真格了?” 他抽出一支烟,没点燃,叼着,转动打火机,目光虚虚无无,定格在某一点,“我不养野种。” 野种这词刺激到了倪影,“你清楚内情吗?” 陈崇州抬眸,“携子上位,嫁给有钱男人,不是你追求吗。” 他一边说,一边打火儿,狠吸了一口,“倪影,你太心急了。” “我不清楚你为什么爱钱爱到这地步。” “我不是满足不了你,他们给得起的,我也给得起,他们给不起的,我照样给得起。” “我讨厌明码标价,很没劲。” 沈桢印象中,这是陈崇州最长的一番话。 说完,他越来越平静,像结了冰的死海。 倪影的性格也刚,扭头打包了行李,拉着出门。 临了,她握住门把手,“只因为我怀孕?” 陈崇州注视着火苗,被风吹得忽明忽暗,“你想问什么。” 最终,倪影什么没问。 关门的一刻,陈崇州压抑已久的情绪爆发了,他猛地摔碎了烟灰缸。 不过,这次他真没追。 当晚,沈桢睡在客房,陈崇州没进来。 凌晨她出去查看,主卧和书房都熄了灯,烟雾从底下的门缝往外渗。 估计里面烟熏火燎。 沈桢回屋睡不着,给廖坤发微信,言简意赅地复述了这件事。 廖坤今晚在福林大道一家新开的酒吧应酬,郑野的前女友是幕后老板,他捧个场。 郑野很擅长平衡现任与前任,对现任大方,对前任同样不吝啬,这家酒吧他投资了两百万,理由是前任四个月的青春损失费。 他大方归大方,但有前提,分手是他的错,女人认命了,也没漫天要价,以后郑野手头宽裕了,他能帮一把,都帮。 廖坤回复一条:孩子是陈智云的吗? 沈桢不了解这码子事,反问:陈智云是谁? ——陈崇州的堂叔,亲血缘。 她盯着屏幕好半晌,由于震撼而放大的瞳孔,才渐渐复原。 倪影肚子里的,是陈崇州的弟弟,这辈分,太乱了。 沈桢躺平,回忆那副场面,又发了语音,“要是肯打掉,也许断不了。” 可倪影好不容易拿到豪门阔太的入场券,她哪会亲手葬送。 倒是廖坤没想到,陈崇州的冷若冰霜,如今也舍得用在倪影头上了。 白月光,朱砂痣,是多少男人迈不过的坎儿,是多少新感情的坟墓。 他告诉旁边的郑野,“彻底完了。” 舞池震耳欲聋,郑野没听清,“什么完了?” 廖坤扒他耳朵,大吼,“崇州和倪影!她搬出富江华苑了。” 那女人又荡又矫情,张嘴闭嘴谈钱,每次在酒局上,往那一坐,挨个探究其他人穿什么牌子,势利眼得要死,郑野腻歪透了。 要物质没错,一味只贪物质,自轻自贱从男人口袋捞钱,就讨嫌了。 “值得庆祝。”郑野碰了下杯,“约崇州出来喝酒。” “白天有一场大手术,都站废了,别折腾他了。” 其实,陈崇州是铁打的,他创下过连续三台手术的纪录,廖坤无非找个借口,给沈桢制造机会。 陈崇州和她也算有感情基础了,只要那尊瘟神不横在中间碍事,早晚拿下。 然而那头,一整晚相安无事。 一个没心情,一个没想好。 早晨沈桢要走,陈崇州拉开门,又是那句,“去哪。” 他洗漱过,短发梳理得规整,泛着乌油油的光泽,黑亮硬。 陈崇州的发质很好,他似乎没什么是不及格的。 沈桢说,“回公司。” 他走到玄关换鞋,“我送你。” “你今天不去医院?” “送完你。” “挺清闲。” 陈崇州瞥她,“我耽误时间,先送你。” 沈桢没说话。 直到车行驶过路口,她没憋住,“我离过婚,是一个有一段不堪婚史的女人。” 离得还不算太利索。 财产没分清,仇没报痛快,并且周海乔那人,更不是善罢甘休的主儿。 像狗皮膏药,黏上谁,非得吸干了血,再扒层皮。 沈桢觉得,她这样复杂的状况,任何男人都避之不及。 陈崇州明显没遭受过社会的毒打,起码普通人走投无路的委屈,他没尝过。 她必须提醒他。 陈崇州专注开着车,“现在的恋爱同居和结婚没区别,都是一起生活。” “我很像会过日子的吗?” 他反应平淡,“像。” 沈桢静默片刻,“我不喜欢。” 陈崇州不知道说什么。 【作者有话说】 感谢+1+1??打赏鲜花和金币,感谢我想属鱼,年年打赏金币 第28章 你怕什么 车泊在凯悦的停车场,陈崇州熄了火,“六点下班?” “如果加班,可能七点。”沈桢解开安全带,“你接我?” “行吗。” 不是征求,像通知,轻佻又霸道。 “你医院的工作比我忙吧。” “忙。”他惜字如金,“也不忙。” “不用你接。” 陈崇州没想到,她拒绝挺干脆,“你开车了吗。” “地铁啊,对面5号线。”沈桢准备下去。 “我长得难看?”他没头没尾问了一句。 她顿住,“不难看啊。” 陈崇州要是难看,世上99%的男人都没长脸。 他按捺不住烦躁,“那你怕什么。” “我没怕你。” 陈崇州偏头,眼神一扫,沈桢这僵硬的、不沾染他分毫的姿势。 她心虚了,“你心情差,我不想踩雷。” 少个女友,多个弟弟,霁月清风的陈崇州,这火窝大发了。 他忽然俯下身,紧接着,沈桢眼前一黑,一股充满侵略性的味道。 来自陈崇州的肌肤,衬衫,甚至他的毛孔,激荡的生姜乳香和茶香。 本来是清洌的味道,在更加气质清洌的陈崇州身上,却浓郁得令人上头。 他此时的眼睛,投映在她的眼睛里,是一汪神秘,孤冷,幽寂,深沉而辽阔的东西。 又有哪个女人抵得住这样沉沦的对视。 沈桢有些混乱,“你换香水了。” 下一刻,陈崇州鼻梁贴上她额头,连同他的嘴唇,在她眼皮落下一个吻,“沐浴露。” 他舍弃了倪影喜欢的杏仁甜酒的气味。 其实,那味儿最衬他。 上瘾,醉人。 有动荡的、犀利的强悍。 迷惑得很。 看来,他决意一刀两断了。 “是向我表态吗?” 陈崇州闷笑,“我从不会为女人让步。” 言下之意,单纯换一种用而已。 可他的这番“单纯”,已是极为难得。 陈渊的男香也独特小众,微微的沉苦味,这两个男人确实很多相似之处。 对待感情,倾向于动身不动心。 说游戏人间,又克制,说薄情寡欲,又放纵。 陈崇州衣服上烟蓝色的纽扣,在咫尺间晃动,“你会忘了倪小姐吗。” 他沉默,在沈桢以为不会回答,隔了半晌,他淡漠开口,“发生过的,没有人能真正忘记。” 倒诚实。 那些说忘了的男人,大多图个清静,安抚现任,爱得越刻骨,回忆里越永恒。 沈桢也忘不掉周海乔,除非,遇到比他更渣的。 “不主动想起。” 她走神,他补了这句。 陈崇州实在是一个,撩人心弦的男子。 恰到好处的调戏,一分不重、一分不轻的笑意,勾得沈桢刚回过神,又失神。 陈崇州细细吻着,他吻技挺不错,虽然次数不多,可每次,很会击中她。 激烈,浅尝辄止,交替进行,他能从她的反应里,分辨出她下一秒渴望什么样的吻。 当陈崇州搂住她腰,沈桢也陷入昏昏沉沉,宋黎从车头前路过,她没注意,同行的女同事指给她看,“宋姐,这辆型号的捷豹,比老总的保时捷卡宴还贵。” 沈桢一激灵,钻出他怀里,“有人。” 坐直的同时,不小心触碰了按钮,宋黎扒着半截缓缓下降的玻璃往里看,“是你啊,大帅哥。” 陈崇州整理衬衣的褶痕,朝她客套颔首,并没打招呼。 明眼人都看得出,褶痕是纠缠厮磨的工夫,被身体挤压的。 宋黎意味深长,“沈桢,找刺激呢。” 她下车,推搡宋黎,“别胡闹了。” “我胡闹还是你胡闹啊?青天白日的,在公司门外激情放飞,你离完婚路子够野啊。” 光是宋黎倒没什么,可其他同事在,而且平时不熟,这玩笑开过头了,沈桢捂住她嘴,“要迟到了,吕玮在不在啊。” 宋黎被堵得呜呜,“他中午...” “沈桢。”陈崇州喊住她,“你过来。” 她步伐一顿,扭头,“我要上班了。” 声音莫名娇气,带点小女人的埋怨和恐惧,像羽毛挠得心痒痒。 陈崇州语调也软了三分,“有事告诉你。” 她犹豫,使眼色,“我同事——” “过来。” 原形毕露的低沉,不容抗拒。 沈桢磨磨蹭蹭,极不情愿趴在窗户,陈崇州眼底浮现很烫的温度,像一丝笑和隐晦的欲望,“低头。” 她弯下腰,上半身探进车窗,陈崇州右手撑住副驾驶椅,在她耳畔小声说,“露了。” 她没明白,“什么?” 他搭在膝上的左手,突然伸向她领口,沈桢下意识躲。 “别动。” 沈桢紧绷着。 陈崇州两根手指捻着她玫瑰色的衣扣,有一下没一下拨弄,“真马虎。” 原来衣领敞开了,暴露出里面香槟色的内衣。 她臊红脸,“你快点系上啊。” 他轻笑,“现在着急了,我不提醒,你发觉了吗。” “没发觉,行了吧。” 这小脾气,像倪影。 隐约像一点,没她那么张狂,沈桢犯性了,撒娇的成分居多。 她音色软绵绵,因此暴躁不起来。 陈崇州生出逗她的兴趣,掌心摁在沈桢脑后,下巴擦过她唇角,淡淡的胡茬,刺得慌,没来得及刮净。 “你穿黑色好看。” 那次在酒店,她是纯黑。 一具透白无瑕的身躯,黑色半掩,难以描绘的诱人。 陈崇州故意给她留了一件,欲盖弥彰的美感比毫无遮蔽,更惹人堕落。 沈桢直起腰,“陈教授,你正经点。” 他也坐好,“嗯。” 衣冠楚楚,斯文败类。 沈桢回到公司,宋黎泡了一杯咖啡,端着等她。 她闷头不语,坐下开工。 宋黎拍她桌子,“长能耐了,开上豪车了,上周跟我哭穷,要蹭我前男友的雪佛兰,不给油费,你还藏着掖着?” 沈桢喝着牛奶,敷衍她,“又不是我的车。” “你搞定车主,车不等于是你的嘛。”宋黎搬椅子,挪到她旁边,“那男人,比陈渊年轻吧?” “是年轻几岁。” 宋黎感慨,“我比较喜欢陈渊那款。” 沈桢瞟她,“你不是喜欢小鲜肉吗?” “有成熟多金的男人,谁要涩口的小鲜肉啊!主要钓不着熟男,他们太精明了,他们的择偶观,门当户对权衡利弊。” 沈桢觉得,陈渊不像把婚姻当跳板的男人。 包括陈崇州,都不是。 一则家底厚,不在乎钱了,二则本事大,底气硬,不甘心被女人平衡。 这类男人,活在尔虞我诈,爱情是他们世界中唯一的净土,不愿意轻易葬送。 精神契合,肉体欢愉,纯粹的伴侣,是他们名利之外的所求。 陈崇州赶到医院,站在楼梯口回味了一会儿,沈桢的那声陈教授。 这称呼在她嘴里,另类的可爱,很有滋味。 她是真的青涩,而青涩,放在别的女人那儿,是弱点,放在她这,不失为绝佳的手段。 简直少有。 他上楼,1、2诊室没接诊,他和廖坤是下午的班。 桌后的男人埋头写论文,一抬头,瞧见陈崇州挂着浅笑,嘴欠,“不愧是喜当爹,白捡一儿子,这春风满面的。” 他当即恢复冷漠。 廖坤一缩肩膀,递给他文件,“院里下达的,你明天出差。” 陈崇州翻了两下,“没你?” “我不够格啊,您是什么人物,科室的领袖。” “少贫。” 他换了工作服,袖口部位有点脏,用消毒巾擦拭。 “这回出省去南方,代表咱院搞医疗科研,先撂下儿女情长,给科室争把气。” 陈崇州阴恻恻看他,“我在意过儿女情长吗。” 廖坤怂了,“绝对没有。” 他在意的,比儿女情长规格高,是痴男怨女了。 沈桢那头,午休接到陈渊的电话,让她下一趟楼,他在门口。 她匆匆跑出大堂,喘着气,“陈先生?” 陈渊示意她上车,“下个月4号开庭,能到场吗。” “我没问题。” 他笑出声,“你跑什么。” “怕耽误你时间。” “无妨。”陈渊手挨上她脸颊,想要拂开她垂下的一缕发,沈桢不露声色捋到耳背,“谢谢。” 他停顿了一下,取出一个长方形的丝绒盒,“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这种包装,基本是首饰。 沈桢没法收。 “陈先生...” 陈渊笑着,“先打开看。” 他的架势,不看肯定不行了。 沈桢接过,果然是一条项链。 以他的身份财力,这款委实不算高档,胜在心意。 有心,不昂贵,又亲自送出,她再拒绝,不合适了。 不止陈崇州很擅长拿捏女人,陈渊也蛮懂女人。分寸,暧昧的火候,渗透得适可而止,且不尴尬。 “喜欢吗?” “为什么送我。” 陈渊早已想好理由,“感谢。” 沈桢说,“应该我感谢你,帮我聘请江律师,我从没帮过你。” “在晟和休息室,你的出现阻止了我犯错。” 他没说完,不过,沈桢印象深刻。 当时黄梦很性感,陈渊的兴致不大,即使沈桢没闯入,她和他那天也没下文。 至于有没有过,以后会不会有,她不清楚。 陈渊挺稳重的,起码在公司搞那出,他办不来。 “这算什么错,老总和秘书私下有交集,很普遍。” 他笑了一声,“未必我也和他们一样,男女有些事,没有感情就没有意思,不是吗。” 这话,沈桢顿时高看陈渊一眼。 “未来的陈太太,一定很幸福。” 他笑声更重,“未来的陈太太...” 沈桢打量他。 陈渊这时问,“可以现在戴上项链吗?” 他这要求...沈桢不理解,但她照做了。 陈渊静静注视着,她的面孔,她佩戴那条项链的模样,与记忆深处的女人逐渐重叠,最终混为一体。 他情不自禁攥紧方向盘,越攥越用力。 沈桢也感觉,这条很漂亮。 不显眼,不繁复,低调而精致。 许久,陈渊嗓音带点嘶哑晦涩,“它很适合你。” 返回凯悦大楼之前,沈桢不声不响把项链留在他车上。 她说不上来那种感受。 她的直觉,收下不太好。 陈渊的目光里,有沉重的故事,沈桢不由退却了。 她一无所知,所以不碰。 沈桢走出电梯,隔壁那部也走出一个男人,起初没留意,直到她进入办公室,男人跟进来,“最近过得爽啊,一边和男人热火朝天,一边千方百计逼我上绝路。” 又找茬。 沈桢没好气,“你来干什么?” 周海乔面目狰狞,“既然有下家了,还打前夫的主意?毁了我的事业,还要害我无家可归?” 曾经也算功成名就的男人,竟然成为一个无赖。 沈桢只觉可悲。 这是她热切追随过的男人,教她情和爱,教她痛恨与等待,以及如今的反目。 她颤着腔,“周海乔,我不希望到这步,得知你出轨我也想过原谅和挽回,是你要逼死我,你太不留情了。” “你倒是处处留情。”周海乔一手抓镜子,一手掐她脖子,“不要脸的贱货!” 沈桢一照,颈部右侧有一枚新鲜的吻痕,是陈崇州在车里吮的。 她咬了下牙,“咱俩离婚了,我找男人,不关你事!” “你他妈告我,不关我事?”周海乔拽住她头发,沈桢被迫抻直,头皮火辣辣地,如同要裂开一般。 “我没追回你养何娅的钱,已经放你一马了,我只是拿回属于我的房子!” “婚前你自愿写我名下,你没资格反悔!” 又疼又气,沈桢大吼,“是你花言巧语骗婚的!” 周海乔恼了,抄起墙角的花瓶,对准她脑袋猛地劈下,瞬间破开一道四五厘米的口子,从眼角倾斜划过颧骨。 半边脸,血糊了一片。 宋黎惊叫,“沈桢——快报警啊!” 这一嗓子没什么意义,反而激怒了周海乔,他使劲一踹,沈桢整个人一歪,胸口磕在桌角,脸骤然煞白。 胸骨,折了。 吕玮听到动静,从办公室出来,和打红眼的周海乔撞个正着,被迎头砸了一椅子,椅子腿都飞了,胳膊血流如注。 周海乔歇斯底里,“狗男女!绿了我还算计我!沈桢,你他妈背着我搞了多少男人?你有脸起诉我?” 吕玮双目紧闭,瘫倒在地上。 这一层楼,顷刻乱成一团。 陈崇州正好在急诊,他摘了听诊器,和一名家属谈病情,似乎是男病患在工地干活儿,被钢筋刺穿下身,要立刻手术。 两台担架从他面前经过时,他无意一瞥,沈桢半死不活躺在上面,满头是血,陈崇州脸色一变,冲进医护群,“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说】 感谢赫紫、飘摇不定的心、YZ-Lavender、+1+1??、年年、min、浅笑安然、书友34848打赏金币 感谢大家投票~ 第29章 哄 走廊一片混乱,陈崇州检查了沈桢的伤势,要害处在胸部。 他吩咐护士,“先包扎,立刻手术。” “陈教授...”沈桢有气无力喊。 陈崇州靠近担架,俯身,“我在。” “我有医保。”她实在难受,断断续续,“在家里。” 他拧眉,探她体温,不烧。 “周海乔打的。” 陈崇州面色沉得要命。 她抓住他手,“我妈禁不住吓,先瞒着她,我自费...后面结算你再通融一下,转回...” 他没由来地,过去的阴影爆发。 “什么时候,你还考虑钱?” 沈桢一愣,闭上眼。 半昏半睡。 陈崇州也发觉,自己话说重了。 她的意思,压根不是倪影那一路子。 倪影也不在乎这点钱,她有得是手段,从男人的腰带里捞钱。 他压下情绪,“我替你结。” 沈桢眼皮动了动。 担架送进手术室,陈崇州直奔隔壁骨科,找孟京兆,他是这方面的权威专家。 “孟主任。” 孟京兆快下班了,在写病历,他抬眼,“陈主任,有事?” “急诊有一位病人,胸骨骨折。” “黄医生四点接我的班,他会安排手术。” 陈崇州一言不发,站在那。 孟京兆懂了,“男的女的?” “女的,24岁。” “你女朋友?” “差不多。” 孟京兆起身,“我亲自主刀。” “我欠你一个人情,有机会还。” 他驻足,“陈主任,流言可畏,我和我太太准备生二胎,我没毛病。” 四十多岁,没病。 不可信。 到年纪了,多多少少,有一回半回的,秒。 碍于面子,不承认罢了。 他们男科,号称全院的小道消息仓库。 哪位同事去别的医院割痔疮了,调理肾虚了,没廖坤不知情的。 等上班,乐呵呵打招呼,“老同志,挂我号啊,不信赖我的医术?” 为此,廖坤创下过一天吃六份早餐的纪录,清一色的“封口费”。 “你私下找我治,我保密。”朝孟京兆撂下这句,陈崇州撤了。 转天中午,沈桢苏醒的第一时间,问了一个人,“吕总监呢?” 她清楚记得,周海乔砸他那一幕,椅子都砸烂了。 那力道,可是发了狠。 廖坤啧,“患难见真情了?” 沈桢说,“吕玮小心眼儿。” “陈主任比他还小心眼儿。” 廖坤往边儿上一挪,陈崇州正路过门口,一群实习医生跟着他,看样子,是在7楼的男科病房查完房,顺便探望她。 浓白的阳光照在他身上,像雪那样清透,极其有味道。 “她关心吕玮那小子呢。”廖坤起哄。 陈崇州面无表情,“肩胛骨折,没生命危险。” 说完,扬长而去。 沈桢觉得,这下,吕玮非挤兑死她不可。 毕竟这场飞来横祸的始作俑者,是她的前夫。 最关键吕玮没占到她便宜,却遭她牵连,这股邪火,他肯定咽不下。 果然,当天就引发了一场战役。 吕玮的前妻风风火火杀到医院,从出电梯开始骂,一直骂进病房,要不是护士挡着,她一巴掌就抽在沈桢脸上了。 刚复婚,丈夫和女下属闹出这茬,谁受得了。 沈桢自知理亏,任由她骂,没还嘴。 她越骂越不解气,干脆开打,整层楼的家属堵在过道里围观,惊动了值班护士,不知哪个机灵,请来了陈崇州。 他到现场时,吕玮老婆推倒了两名劝架的护士,正要揪沈桢头发。 陈崇州直接在半空拦了她,牢牢禁锢住。 吕玮老婆一瞪眼,护士说,“我们陈主任。” “关你什么事?” “你打扰其他病人休息,我作为医生,有权制止你。” 她气焰跋扈,“我丈夫胳膊废了,我找她算账!” “纠纷有警察介入,你们也可以出院解决,在医院内不允许动手,另外。”陈崇州松开她,“她和你丈夫,同样是受害者。” 吕玮老婆在原地跳脚,“受害者?她不勾引我丈夫,我丈夫能被她前夫砍了吗?” “我曾经与你丈夫同一航班出差,据我所知,意图不轨的一方,似乎是吕先生。” 她气得抽搐,“你有证据吗?” 陈崇州掸了掸白大褂的下摆,“你有证据是她勾引你丈夫吗。” 吕玮老婆顿时被噎得不轻。 他偏头,交待护士,“带她去8号病房。” “我会投诉你的!”她大吼,“你姓陈对吗?” 他无波无澜介绍,“生-殖科,陈崇州。” 转身离开的一刻,他看了一眼沈桢,她躲在被子里,像一只受惊吓的麋鹿。 陈崇州不太忍心,他走进去,“结束了。” 她蜷缩着,“陈教授。” 委屈的哭腔,不易察觉的媚。 她一哭,就这样。 完全不是故意,她讲话带鼻音,显得娇气。 倪影是港风脸,欧美味儿。 而沈桢,她有港台腔,乍一听,挺造作。 其实,她很能吃苦,眼力也好,一手把周海乔从项目组长辅佐成公司的副总,年薪翻了三倍。 就因为她这副先天条件,刚入职那阵,同事看不惯她,包括宋黎,带头孤立她,议论她不安分,长得蛮清纯,却狐里狐气的,像个小妖精,绝对是顶级绿茶婊。 后来,得知她一心扑在周海乔那,对男同事也爱答不理的,才渐渐改观。 “我害怕。” 陈崇州居高临下俯视她,“怕什么。” 她蹬开被子,“我是不是毁容了?” 他伸手,重新给她盖上,“不至于。” “会留疤吗?” “会。” 陈崇州一个字,沈桢不言语了,埋进枕头啜泣。 他抽出枕头,露出一张苍白的脸蛋。 “我本来也不漂亮,再留疤,更丑了。” 陈崇州皱了下眉,手背贴着她面颊,冰凉滑腻。 “没那么丑。” 会撩,会拿人,无辜柔弱,温温软软的脾气。 这是她的长处。 模样好的,比比皆是,但没几个女人具备她的特点。 陈崇州琢磨事儿,微微走神,目光落在她的疤痕上。 “你不许看。”沈桢捂住脸,“我破相了。” 他没什么耐性,“就算没破相,不喜欢你的,照样不喜欢。” 比如周海乔,他没太直白,以免刺激她。 沈桢扭头,动作过于大,抻得胸骨剧痛,颤着声问,“那破相了呢?” 他沉默一会儿,“破不了。” 她以为陈崇州会逗她,说,“更不喜欢。” 他这人,委实不幽默,只是一味寡,冷,淡。 偶尔才热乎一点,温存一点。 “别胡思乱想。” 陈崇州走出病房,去顶楼过烟瘾。 没多久,廖坤推开天台门,“沈桢又出名了。” 他没回头,伏在桅杆上,“跟她无关。” “什么无关?” “是我弄她的。” 廖坤咬住一根烟,朝他借火,“你挺俊一男的,平时风度翩翩,张嘴弄她,改成追她不行?” 陈崇州扔出打火机,“谈不上追,接触试一试。” “这回出名,不是绯闻。”廖坤点燃,大喇喇倚着墙沿,“我有医保。” “急诊科,不少单身的离异的大夫,要她微信。” “对了,眼科丧偶十八年的老秦,也打算联系联系。” 这三句,陈崇州烦了,他侧过脸。 廖坤弹烟灰,“这年头,漂亮的女人,还会过日子,很宝贵。” 沈桢的确挺惹眼,被周海乔PUA久了,她没自信而已。 倘若她不吸引人,他那晚没必要沾她,又不认识。 连陈渊,那个活在万丈红尘之外、只图名利的男人,也情不自禁插手她的事,怜悯她。 这女人,性子比倪影乖,可惹起“麻烦”,不逊色倪影。 他想着陈渊,这边病房,男人已经坐在沙发上,正脱西装,“严重吗?” 沈桢躺着,“陈先生。” “陈渊。” 他总是执着于,沈桢对他的称谓。 她深呼吸,疼得倒抽气,“不严重。” “不重?” 嘴唇白得没血色了。 不过,陈渊知道,她原本就白皙,像透明的泡沫,很薄,一触即破。 那次,也在这家医院,他和她撞上,她额头的血,比朱砂痣还艳。 终究是男人,陈渊甚至有一霎恶趣味地想,她的血,在那张云朵般无瑕的肌肤上,像一滴迷惑人心的红雨。 护士这时进病房,一见是一名陌生男子,“您是家属?” “他不...” “有什么问题吗。”陈渊抢在沈桢前头,截了一步。 “签个字。” 他接过文件,是术后反应一系列的说明书,陈渊签完,递回,“有劳。” 彬彬有礼,十分绅士。 没有任何一个女人,不爱慕气场浓厚的熟男,护士脸红一笑。 等关上门,沈桢问,“你怎么签了?” “伯母应该不清楚你受伤,既然都是假家属,我代劳也一样。” 沈桢一怔,没想到陈渊这么了解她。 她穿着宽大的病号服,天气热,扣子系得不规整,尤其胸口松松垮垮,在纽扣与纽扣的空隙间,这一块,那一块,露得不像样,沈桢挣扎着要坐起。 陈渊将西装挂在靠背,过去扶她,“不舒服?” 她攥紧衣襟,遮住肉,“没有。” 他明白了,视线移开,随意看别处,“吃苹果吗。” 他买了花束,果篮和营养品。 陈渊走远一些,身体背对她,沈桢趁机整理衣服,“我住院是谁告诉你的?” “我早晨去过你公司,你同事宋黎说,你和男上司殉情了。” 沈桢蹙眉,“什么?” 陈渊闷声笑,“是吗。” “没那回事。” 宋黎是好心,刻意渲染危机感,逼陈渊一把。 可她误判了形式。 沈桢没这份心思,他估计也没有。 只不过男人女人之间的态度,稍不留神,就偏暧昧了。 陈渊握着水果刀,低头削皮,“我没当真。” 沈桢不经意一扫,陈渊的那双手,可真好看。 苍劲有力,青色的筋骨也削瘦分明,银色刀锋在他摆布下,简直是视觉享受。 陈崇州的手有茧子,陈渊没有,是干干净净的。 “宋黎希望我找个好男人,有时口不择言,你别往心里去。” “那你呢。” “我倒不急。” 陈渊淡淡嗯。 片刻后,他语气似是漫不经心,“有中意的吗。” 沈桢犹豫了一下,“不算有。” 陈崇州属于,恋人未满。 即使他和倪影完了,这段错综复杂的纠葛,她仍旧不踏实。 沈桢不是接受不了男人有前任,而是接受不了,这种爱得过度极端的男人的前任。 杀伤力太大,对陈崇州的影响太深。 “是他吗?” 她不敢主动提,陈渊倒是主动问了。 “陈主任是你...” “我同父异母的弟弟。” 沈桢意料之中,却依然不小的震惊。 “你们不合?” “有恩怨。”陈渊很坦荡,“他挺恨我的。” 她有点不知道,该如何搭腔。 “他提过这些吗。” 沈桢摇头,“我和他,不是你想象的——” 再次,说不下去了。 陈渊笑了,“还没答应他?” 静默一秒,“他的感情,更没到那程度。” 陈崇州目前,是采取很多男人惯用的战术,将对倪影的热烈转移到另一个女人这里,从而渡过情劫。 “他不适合你。” 沈桢没出声。 陈渊望着她,“抱歉。” 她扯出一丝笑,“我理解。” 他切了一小块苹果,喂给沈桢。 她不自在,“我自己来。” “当心伤口。” 沈桢刚举起手,肋骨险些裂开,她不得不放下,含住苹果,耳根子发烫。 陈渊盯着她,“你很容易害羞。” “我不习惯。” 他耐心擦了擦沈桢唇角的汁液,“女人不就是宠的吗。” 她和陈渊,按道理讲,不如和陈崇州熟悉,相处的尺度也差得远。 可沈桢感觉,他们的关系,更不可控制的走向一种微妙的境地。 相比陈崇州在明,那股你来我往撩拨人的的劲儿,陈渊在暗。 很隐晦,很深沉,由他主导。 沈桢极力往回拉,陈渊往前冲。 虽然她没经历过几个男人,可扒皮男人的眼光出奇得准。 除了周海乔,是她的一大败笔。 而且,这个男人,也一定被调教过。 那种事业上雷厉风行,铁腕果断,在女人面前温和细致,深情不躁。 起初她认为,是他本身的素养,可明显,陈渊并不是散发魅力的中央空调。 “你不回公司吗。” 他一瞥腕表,“是要走了。”随即站起,“我抽空再看你。” “你忙,不用来。” 陈渊把西服搭在臂弯内,“沈桢,为什么不收。” 她抿了抿唇,“男人送女人项链...” “我当然明白含义。”他提前打断。 沈桢抬头,同他四目相视。 陈渊神色正经,又笑意深浓,“我太冒昧了吗。” 【作者有话说】 感谢秋萍、左手倒影、回忆515、min、+1+1??、马多多、书友81004打赏金币。 欢迎新老朋友~ 感谢大家投票~ 第30章 陷进去 沈桢移开视线,“我刚离完婚。” 陈渊很认真,“我了解。” “暂时,我没有想法再开始一段新感情。” 尤其是,背景差距太大的。 她和陈崇州也讲过,当时他的反应,没搁心上。 那次,沈桢就明白,他是玩玩,玩玩的对象,是骡子是马无所谓。 充其量,他是走一步算一步,不排斥深层次的发展,也不情愿。 而陈渊,她根本没往那处想。 “那条项链,没特殊的意义,沈桢。” 他带点戏谑,却不轻佻,成熟是他骨子里的东西,“你误会成什么?” 明显在调侃她。 沈桢面红耳赤,“我误会你...” 要是不打自招,以后见面,太尴尬。 可一时没想好,回答什么。 陈渊笑出来,仿佛识破了她心思,“误会是给宋黎的吗。” 沈桢完全不假思索,“对。” 下一刻,他双手摁住床沿,忽然俯下身,“宋黎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你误会错了。” 陈渊的眼睛里是微醺感的酒,一汪醇厚而烈性的酒,既克制又迷离。 望着她之际,他那汪酒全部流泻,浸泡她,也浸泡了周围的一切,惊心动魄。 她脑子稀里糊涂,“是我没弄清,不是给宋黎。” 他笑着问,“现在弄清了吗。” 他释放的气息,逼得沈桢不自觉后仰,陈渊追逐着她,也缓缓前倾,“我喜欢的类型,是很容易害羞的女人,一逗她,耳根会发红。” 她不由咽唾沫。 陈渊轻笑,“你认识吗。” 就像所有的思维,全不属于自己,被他牵着,引导着,“我不认识...” 他再度靠近,从沈桢右边侧过脸,潮热的鼻息蹭过她鬓角,语调极低,淡淡的磁性,“怎么会不认识。” 沈桢艰难支撑着,可没撑住,在塌下去的瞬间,陈渊很及时,手扣住她腰肢一把揽起。 待她坐稳,他笑容更浓,“不逗你了,好好养伤。” 陈渊眉骨很挺,瞳孔颜色深,高而窄的鼻梁中间,有一粒极细的黑痣。 乔丽有一阵着迷看相,她告诉沈桢,鼻子长痣的男人财力强,桃花旺,身边异性挺多,其中不少肾虚。 陈渊... 不像。 纵欲过度的男人,没他那么精神。 沈桢拍了拍额头。 昏得不行。 陈渊和陈崇州,这两个姓陈的男人。 没一个低段位。 撩,艳,骚,冷。 男人艳到这份,比女人还诱惑,着实少见。 有一种男人,即使女人无意对他动情,他也有手腕,不露声色吊死她,缠死她,让女人对他动欲。 再一寸寸,由身至心,由欲到情,深深陷进去。 傍晚,沈桢给李惠芝打了个电话,借口出差,要下星期回家。 李惠芝是一个精明的老太太,“你说实话,你在哪。” “出差啊。” “你没带行李,没带包,你出差?” 沈桢一噎,“老总临时安排的,来不及收拾。” 这话,李惠芝倒相信。 幸好公司之前经常搞突袭,指派短期出差,有前科。 “多久回本市,你鼻炎该犯了,有药吗?” 她含糊其辞敷衍,陈崇州从病房外进来,将一份文件扔在她身上。 沈桢怕他一开口露馅了,赶紧挂断,注视着他。 陈崇州那张面孔,要多沉有多沉。 “自己看。” 是陈渊签字的说明书。 他冷言冷语,“你的能耐,比倪影大。” 倪影搞不定陈渊,更不敢搞他。 他不是一般男人。 这一般,不单单是地位,能力,头脑。 他的心,石头那样硬,捂不热,凿不开。 陈崇州觉得自己被骗了,就连郑野和廖坤也上当了,他们都觉得沈桢又纯又干净,和那些心机深重的女人不一样。 没想到,真正打猎的祖师爷藏得这么深,一出手,物色了最大的猎物。 沈桢也恼了,他这脾气太狠太野,只一味兴师问罪。 但对她,没名分没公开,为了讨倪影欢心,下着大雨毫不犹豫轰她下车,半个字的道歉都没有。 她和陈渊清清白白,从没出过格,他却来质问。 “我让他签的。” 陈崇州问,“以未婚夫的名义吗?” 沈桢一愣,“这是陈渊说的?” 他脸色阴郁要命,“家属签字,不是谁都行。” 事已至此,以陈崇州的多疑,辩解没用。 沈桢反而平静下来,“陈教授,咱俩什么关系。” 他没说话。 “一个用来修复情伤,给自己过渡的女人,高兴了玩暧昧,碍眼了一丢,你凭什么管我?” 陈崇州眯着眼,“你心里话?” 她别开头。 僵持许久,他走过去,卷起浓呛的消毒水味,沈桢慌乱一咬,剧痛下,陈崇州被刺激到,吻得更深。 他的吻,前所未有的凶猛,暴力。 沈桢有些窒息干呕,用力推他。 “陈主任!”护士没敲门,直接进病房,“有一位中年男人找您...” 她一看这场面,懵了半晌。 陈崇州镇定自若起身,抹掉嘴角的血丝,“知道了。” 他最后看了一眼床上的女人,甩门而去。 到外面,他得知那位中年男人是堂叔陈智云。 “他什么事。” “在妇科,约您见一面。” “妇科?” 陈智云和老婆常年分居,倒是不缺女人,年轻的大学生,年长的离异下属,都不长久,长则三五个月,短则三五天。 有钱的大老板,就这毛病。 陈智云比较看重陈渊这条正宗血脉,再加上倪影傍了他,陈崇州对于他挺不耐烦,“我没空。” “那他去诊室...” “说我不在。” 其实陈智云不是故意堵他,是今天陪倪影做流产手术,顺便想起这个养在外头的侄子。 此时,倪影在门诊大堂吸烟,陈崇州从住院部返回办公室,与她擦肩而过。 倪影背对他,他在看手机,互相没留意。 抽完这根,她掐灭了上楼。 途经导诊台,几名实习护士正闲聊,“在7楼住院,好像叫沈桢,据说和陈主任关系匪浅。” 倪影脚步一顿。 “陈主任上个月停职,不就因为她吗。” “那陈渊呢?签字的家属是另一个男人,长得一点不比陈主任差。” 倪影听了一会儿,进电梯。 陈智云在妇科走廊等她,表情不满,“去哪了。” “抽根烟。” “后天手术。” 她接过单子,“有危险吗?” 陈智云二话不说,递出工行卡。 “我同事曾经大出血,我挺担心的,智云,你清楚,我体质不太好。我是豁出命为你怀孩子的,可你反悔了。” 男人很干脆,又一张建行卡。 倪影照单全收,“放心,陈太太要回国了,我不给你惹麻烦,谁让我对你一往情深呢。” 陈智云笑了,“小影,你图什么,我心知肚明。” 弦外之音,少来假惺惺的把戏。 他们一前一后离开医院,各自上了一辆车。 第四天,沈桢能下床了,去了一趟8号病房。 吕玮的老婆没在,是护工照顾,在给他擦洗上身,沈桢余光一瞟,这大肚腩,层层叠叠的肥膘。 合着平时,是塑形衣勒出的瘦。 一老爷们儿,竟然搞这套虚招子,伪造形象钓女下属。 宋黎那天说,吕玮和对面写字楼的女员工勾勾搭搭,并且不止一个。 沈桢没信。 他撒谎追她,企图睡她,是事实。 可混到高层位置,男人多少顾虑前途,像周海乔,宁可花钱去嫖,也没胆子吃现成的窝边草。 沈桢憋了半天,“你老婆向我索要50万的赔偿,我真拿不出。而且周海乔干的,应该他拿。” 吕玮闭着眼,不吭声。 她继续问,“你为什么非要自费?” 住最贵的单间,手术费,护工以及进口药,加起来小两万了,最关键,她手头那点积蓄,在婚内就被周海乔搜刮得一毛不剩。 而周海乔,打完人失踪了,警察如今到处抓他。 吕玮这招吸血,太阴了。 “我理解你的心情,你恨我,恨周海乔...” “裸贷啊。”吕玮睁一条缝,不阴不阳打断,“你的姿色,能借几万。” 沈桢压下火,“吕总监,不至于为难一个离异的女人吧?我并不是推卸责任,是希望你稍微通融一下。” 他腾地坐起,抬起打石膏的左胳膊,“我骨折了,险些残废!我为难你?” 对面病房的病人这时偷偷提醒沈桢,“他老婆去买饭了,马上回来。” 那悍妇。 沈桢直冒冷汗。 吕玮的老婆练过拳击,一拳打俩,不在话下。 她立刻从病房出来,没走几步,背后骤然一股蛮力,沈桢甚至没看清是谁动手,整个人结结实实摔一跟头,震得胸腔一弹。 强忍着撩眼皮,模模糊糊一副男人的轮廓,飞快逃离现场。 偌大的过道,一片混乱。 陈崇州是下午的班,签字那事,他虽然生气,冷落了她两天,也消气了。 主要是,沈桢没主动找他。 他特意在7楼反复出现,一天至少4、5次,经过她病房门口,和孟京兆驻足交谈,她压根没动静。 该吃吃,该睡睡。 分明发现他了,这台阶,她死活不给。 陈崇州认为,她是高手,专治冷暴力系的男人。 幸好他不算太喜欢她,有点动心,尚能控制,随时可以抽身。 否则被她拿捏住,少遭不了罪。 陈崇州揉着眉心,沈桢的性子,确实不适合他。 这头刚打算断,那头骨科的护士通知,2号房的病人复发了。 他赶到现场,沈桢趴在地上,没人敢动。 陈崇州试图把她身体翻过来,可一碰,她浑身哆嗦。 “到底怎么了。” 沈桢捂着脸,他握住她手,从脸上挪开,她又捂。 “胸?” 沈桢痛得没力气,委屈极了,“你还惦记我的胸...我都什么样了...” 陈崇州眉头越拧越重,他一向又不是爱解释的男人,粗暴撕开她衣襟,果然渗血了。 那道口子已经裂得皮开肉绽。 人高马大的汉子铆足劲儿撞,她哪会受得了。 众目睽睽之下,他摸自己胸,沈桢不自在,要躲开。 陈崇州扳正她,掌心按压出血点,防止大范围外溢,“你想点正事。” “你是生-殖科的医生——” “我主刀了七百多台手术,我不懂止血?”他情绪不好。 沈桢抽搐着,心慌得紧,“你吼什么啊。” 陈崇州抱起她,“我没吼。” “陈主任,最近你总救女病人啊。”刚查完房的医生搭了把手,扶起沈桢腿,正好和她打个照面,“这不是急诊部的我有医保吗?” 她扎进陈崇州怀里,嫌丢人。 他垂眸,沈桢细白的脖子汗涔涔,汗珠和血水混到一起,“嗯。” 往担架上放好,医生说,“这姑娘真贤惠,给报销了吗?” “少废话。” 孟京兆得到消息,匆匆换了手术服,将沈桢送进二楼的手术室。 陈崇州也跟到里面,同样穿着蓝色手术服,戴无菌帽。 这还是沈桢第一次看到,他如此完整专业的模样,比上回满头大汗走出手术室,显得清爽明朗许多,裹得更严实,唯独露出那双眼,沉着,幽邃,清亮。 像银河宇宙的深度,或是海面波浪的激荡。 不可测,不可触及。 孟京兆脱掉被浸湿的病号服,“仇人?” 这下手够黑的。 陈崇州站在一旁,“她不认得。” “报警了吗?” “我让廖主任去调监控了。” 沈桢一喘气,胸口疼得死来活去,孟京兆用手术刀剪开纱布,血咖粘了肉皮,她一边哭,一边叫。 乍一听,头皮发麻。 再回味,媚骨天成。 陈崇州知道,她声音一直很娇。 郑野在酒吧说,如果沈桢当声优,没姜玥的饭碗了。 姜玥是他为数不多的一任有名分女朋友,不是玩,真心谈过,后来,去日韩搞配音了。 沈桢比她的嗓音,更柔腻,更媚气。 陈崇州燥得很,解开白大褂,散温,“别出声。” 一屋子的男大夫,也不避讳。 她咬着牙,喉咙里呜咽。 那倔强憋屈的样子,怪可怜的。 陈崇州语气软了三分,“忍一忍,很快不疼了。” 沈桢含着泪啜泣,“你在哄我吗。” 他沉默了一下,恢复波澜不惊,“我对哪个病人都这样。” 【作者有话说】 感谢华丽打赏鲜花,感谢回忆515、??喜乐小姐姐呐??,+1+1??、min打赏金币 感谢大家投票~ 欢迎新老朋友~ 第31章 孽 孟京兆闻言扭头,“你对男科病人也这样吗?” 陈崇州看着他手上动作,“你轻点。” “没使劲。” “男病人用不着这样。” 孟京兆说,“女病人,我也没见你这样。” 陈崇州重新系上纽扣,态度不冷不热,“我诊室有女病人吗。” 的确没有。 不过,他对待女家属,温和斯文,很有耐心。 可那种耐心,和这种不一滋味。 官方,非官方的差别。 前者是医生的规矩,原则。后者是男人的本色,自我。 检查完伤势,准备麻醉。 陈崇州退出手术室,关门的一霎,身后传来一声,“陈教授。” 还挺黏人。 他侧过身,对上一双软绵绵,雾蒙蒙的眼睛。 按捺不住回去,伸手抚摸她脸,“死不了。” 沈桢原本指望他讲点好听的,没成想是这句。 “还有吗?” 陈崇州抿唇,“睡一觉,醒了就结束了。” 那淡薄又稳重的模样,没一丝慌张。 沈桢委屈得险些梗死,别开头,后脑勺对他。 麻醉师打完针,发现孟京兆在看那扇门,她凑上去,陈崇州的身影被虚掩。 “教授?” 孟京兆活泛了肩膀,取手术刀,“陈主任啊,医术高明,人品没得说,太直男。” 连他的年纪四张多了,都门儿清,处于脆弱时期的女人,像陈崇州这类,长得俊、有本事的男人一哄,立马成了。 他反而把大好的机会搞砸。 其实,陈崇州不是不懂。 倪影是撩男人的顶级高手,他如果没两把刷子,接不了她的招。 实情是,他还没想好,要不要动真格。 沈桢和倪影不一样,这女人一根筋,周海乔那样的绝世渣男,她能忍三年。 陈崇州和郑野那圈子的人,他们有共识,不容易甩掉的,都不开始,比如李妍。 可以用钱打发的,尽管俗,渣,海王,至少相处省心。 非要真情实感、以结婚为前提的,束缚感太大。 陈崇州在男厕抽了根烟,到外面的公共水池,洗冷水脸。 隔壁女厕有两名护士,下班去约会,站在紧挨门的镜子前补妆,“小高负责给2号床换药,病人说不认识陈主任。” 陈崇州开着水龙头,没动。 “陈渊呢?” “她未婚夫啊。” “她不是被前夫打住院的吗?” “二婚不能嫁帅哥?你歧视?” “哪啊!我羡慕。” “陈主任和廖主任也不错。” “比不了陈渊啊,他开宾利的,大老板。” 她们化完妆,从里面出来,和陈崇州撞个正着,“陈主任。” 他漠然点了下头,关上水流,去保安室。 廖坤在监控器前,调昨天的录像,一股阴风卷入,他一回头,陈崇州面目深沉。 这脸色,不太好看。 “挨批了?” 院里最近,对他挺不满,工作不积极。 “查你的。”陈崇州窝着火。 廖坤指屏幕,“调完了。” 灰T恤,黑短裤的男人在7楼撞倒沈桢之后,直奔楼梯口,一个女人在等他,递出一张信封,装了不少钱。 廖坤点击放大,位置偏,光线也暗,因此五官有些模糊,可看得出,是倪影。 她太靓了,打扮得浓艳,一头酒红色的大波浪。 随后,她与男人分道扬镳,进入妇产科手术室晃了一圈,三分钟,大门打开,她扶着墙,整个人很虚弱,陈智云的司机紧接着走出电梯,接她离开。 这画面,像流产。 可时间上,手术肯定做不完,明显走过场演戏,司机监督她,她糊弄司机。 倪影在医院,一共待了21分钟。 不声不响地,造了这么大的孽。 陈崇州眼神寒浸浸,像凝着冰霜,那张脸也阴鸷。 廖坤一瞥,脑海飘过一词:风起云涌。 这位白月光,可真能作。凡是和娱乐圈沾边的女人,全不安分。 廖坤的前女友们,清一色的高学历,出身书香门第,捅娄子之前,先考虑家庭声誉,轻易不发疯折腾。 陈崇州注视着摄像,“她什么意思。” “估计膈应沈桢,出手教训她。” “吃醋?”他突然吐出俩字。 没有想象中的怒火滔天,只有这般轻描淡写。 廖坤站起来,“你真的假的?” 有心琢磨倪影是不是吃醋,没心帮沈桢讨个公道。 “她这票,算计够狠的。” “嗯。” 廖坤急了,“你到底什么感情。” 这不痛不痒的味儿,像是翻篇儿了。 陈崇州背对他,面朝走廊。 什么感情。 那女人,从灵魂到身体,很禁忌带感。 最初的纠缠,到后来的若即若离。 像可卡因。 上瘾速度不算猛,给予他的感受也并不激烈,只是有些难戒。 面对她,回味她,会有欲望。要是刻意回避,倒没多大想法了。 她的一哭一笑,冷静痴情,不经意的小表情,极为勾人。 越是见识遍了复杂的异性和堕落的情场,她的一切,越是一记独特的烙印。 更具体的,陈崇州自己也说不清。 中午,廖坤路过病房,沈桢在喝藕粉。 煮得很稀,长长的吸管悬在床头,她躺着,含住玩命吸,脖子青筋暴起。 胸口一起一伏的,疼得大喘气。 他乐了,倚着门框,“干嘛呢?” “吃饭。” “没请护工?” 她言简意赅,“没钱。” 沈桢算过账了,减掉她和吕玮的医药费,卡里还剩七千,关键八成要失业。 好在,周海乔投案自首了。 陈渊的秘书安桥上午打电话,说他在桥洞藏了五天四夜,江律师目前在提交证据。 吕玮的老婆天天在过道骂她,医院出面调和,没用,强行制止,她就医闹。 不指名道姓,而且眉开眼笑的骂,管不了。 沈桢心态好,换第二个女人,被她逼得抑郁。 “这层有摄像头吗?” “有啊。”廖坤挤了挤吸管,“让陈主任喂你,他午休呢。” 陈崇州这人,更倔。 沈桢行动不方便,他分明惦记着,却死活不露面。 “护士站报警了吗?” 廖坤嘬牙花子,“倪影怀了陈智云的孩子,陈家势力大,你招惹她,和招惹陈智云没区...” 他打住,发觉漏了。 “倪影?” “当我没说。”廖坤调头要跑。 “站住——”沈桢抬起胳膊,忍痛撑住床,“倪影雇的人?” 他咧嘴,“我没...没把握。” “他知道吗。” 廖坤不敢出卖陈崇州,可已经露馅了,撒谎圆不了场,索性以默认回答她。 沈桢面色又白了一度,“他决定了不追究?” “现任,永远是前任的视奸对象,前任,永远是现任的预防公敌。” 廖坤尽量淡化这件事,上升成普遍现象,不然,陈崇州的做法确实令人寒心。 沈桢觉得特累。 她和陈崇州,压根没谈恋爱。 虽然表面上陈崇州在追她,但所谓的追,既没正经挑明,也不怎么上心。 仿佛,她不值得他费精力,花心思。 真心相好,哪有这么谈的。 除了倪影,任何女人跟了陈崇州,也活不长。 他太熬人了。 廖坤语重心长劝沈桢,“再坚持一阵,陈主任这款男人,他动心和死心非常困难,你九十九步都迈... “你们一个阵营的。”她直白打断,“不公平。” “你别冤枉人啊!我可不渣。”廖坤讨个没趣,撤了。 回办公室,他还堵心,又杀到诊室,陈崇州在坐班,病人去一楼开药,只他自己。 “实习那会儿我经常替你背锅,都转正几年了,还替你挡枪!” 陈崇州记录病情,不理他。 廖坤说,“沈桢找我打听了,要报警。” 他撂下笔,神色凝重。 “我没辙,她直接要录像,出这档风波,咱医院有责任,只能无条件配合。” 陈崇州视线落在桌角,一束枯萎了的蓝色妖姬,倪影送的,说像她。 惹火,妖娆。 花瓣基本蔫儿了,他没舍得处理。 “顾院长在吗。” “在。”廖坤明白了,“你担?” 陈崇州垂眸,继续动笔。 “她是给你下降头了啊。” “我没说担。” “那你不也护着她?你不如亲手毁了旧爱,留住新欢。” 他皱眉,“新欢。” “沈桢啊。” “没有过。”陈崇州又划清界限。 他纯粹是,在女人那栽一次跟头,阴影贯穿一生。 廖坤掸了掸白大褂的下摆,“陈主任,为倪影那婊子隐瞒真相,你别后悔。” 婊子。 这是知情那段轰轰烈烈爱恨的人,头一回明目张胆,当他的面骂她。 倪影收到陈崇州的短信时,正在和陈智云谈判。 手机一震,她划开,没备注,尾数1018。 她认得这号。 10月18日,她生日。 陈崇州当初为拿下号码,连续熬夜半个月,给企业做金融测算,砸了十万,从原主手里买的。 他在埃菲尔铁塔下,远处是浪漫的塞纳河,对她说,倪影,我用一辈子。 她笑得又坏又浪,“是用倪影用一辈子,还是用手机号啊?” 陈崇州说,“都用。” 其他男人发誓,如同放屁。他发誓,含金量百分百。 他最憎恨,男人出轨。 因为陈政背叛了他母亲,抛弃了他。 倪影相信,陈崇州口中的一辈子。 可她更难以抗拒,灯红酒绿花花世界,成年人的乐趣。 法国太耀眼了,塞纳河畔南岸的有钱人,凯旋门和香榭丽舍大道,刺激着她的每个细胞。 于是她转身,投入富商的怀抱。从国外到国内,从未婚到已婚,她乐此不疲。 而事实上,陈崇州也是她唯一的净土。 倪影花他的钱不手软,同样会为他花钱,买几十万的表,几万的皮鞋,他从来不碰,他讨厌这些东西背后的故事。 糜烂过度。 她和他,不一类人。 这次,短信没标点,三个字——你干的 她猜到,陈崇州一定会调查。 倪影就为这个结局。 她要亲眼目睹,他的天平,究竟倾向哪头。 距离东窗事发,过去二十六个小时。 她这边安然无恙,证明陈崇州压下了,起码,他在想办法大事化小。 沈桢在他心中,看来没什么分量。 他护的人,爱的人,自始至终是她。 倪影笑了,回复他:什么呀。 一秒,他发来下一条:她。 倪影没回,放下手机,朝对面的陈智云说,“智云,我很高兴。” 陈家的男人,个顶个是绅士,尤其下了床,装得人模狗样。 年过半百的陈智云,在富一代的商人中,风度也排得上号。 他用方巾擦拭嘴角的酱汁,“查过余额了?” 陈智云认为,只要钱到位,她都高兴。 倪影叉了一块肉,喂给他,“我前男友,你知道是谁吗。” “我不在意。” “兴许你听了他名字,会在意呢?” 陈智云察觉不对劲,看向她。 “陈、崇、州。” 她一字一顿,恶作剧一般,笑吟吟的。 陈智云玩了小半生的鹰,被一只满腹心计的麻雀啄了眼。 他笑着,摇了摇头,“小影,你能耐不小。” 倪影托腮凝视他,“智云,你做得那些事,他不了解。” 陈智云是聪明人,“你想怎样。” “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她起身,绕过餐桌,弯腰抱住他,“以后,我需要时,会通知你的。” 陈智云冷笑,“胃口别太贪婪了。” 倪影拽住他领带,“你们男人啊,太奸诈了,我偏要狠狠治一治你们。” 晚上,陈崇州拎着食盒进病房,他没穿工作服,只穿衬衣长裤,显然下班了。 “粥,行吗。” 沈桢情绪萎靡,在气头上,直勾勾盯着他。 他拉椅子坐下,“不舒服?” 没回应。 “还和我赌气?” 他打量沈桢,瘦了许多,他记得在天台,他诋毁她,她一脸不服气,“我蜜桃臀,健美款的,健身房用我的照片打广告,我的身材烂大街?” 他在凯悦对楼的健身房,是看见她照片了。 在跑步机上,扎马尾的侧身照,牛仔裤,纯白的露脐背心,清纯活泼,小S型曲线,不是过于腻人的丰满。 如今,这一把骨头,纤弱得楚楚可怜。 陈崇州抬手,要解她病号服的扣子,沈桢一把推开,幅度大了,抻了伤口,脸顿时煞白。 “闹什么?”他压着脾气。 【作者有话说】 感谢打赏催更符、步步打赏鲜花,感谢赫紫、快快快更新、YZ-Lavender、+1+1??、min、燕云、早睡早起倒数第一打赏金币。 感谢大家投票~ 欢迎新老朋友~ 第32章 我先招惹她的 沈桢伤口血红血红的,额头的伤倒好全了,只留了极浅的疤,不细看,看不出。 陈崇州控制着力道,用指腹在胸部涂药,“弄疼了,立刻告诉我。” “谁害我的。” 他动作一顿。 本来,沈桢还抱有希望,廖坤的情报是小道消息,不保真。 可陈崇州此刻的反应,证实了所有。 “是倪影...”她颤着声。 他脸上平静,眼底波澜涌动,最终一言不发。 即使警察抓了那男的,倪影当时不在现场,又没亲自动手,况且,陈智云不会坐视不管,她的下场顶多拘留几天,赔偿医药费。 相比沈桢遭的罪,根本不叫什么。 所以,她憋得慌。 “你心疼倪影,无视我死活?” 孟京兆说,二次手术的出血量比初次多,更棘手。没愈合的旧伤加上外力撞击,才缝合的肋骨又断裂发炎。 陈崇州一直在场,全程旁听。 到这步,他竟然选择包庇旧爱,也对,沈桢连新欢都不算。 他包庇的,是自己的挚爱。 陈崇州坐在沙发上,双臂抵住膝盖,前倾,沉默捻着眉心和眼窝。 许久,他说,“没这回事。” 沈桢不是较真的女人,她有度量,可这回,她死磕,“没包庇,还是倪影没害我?” 陈崇州没出声。 她看着他,非要个答案。 “我担负你和吕玮全部医药费,额外的补偿,你尽管提。” 这个男人,真擅长蛇打七寸。 将一个独身女人处于被勒索的脆弱绝望心理,拿捏得死死地。 就像在床上,在情场。 他永远占据上风,主导一场又一场的“战役”。 既理智,又无情。 “沈桢。”陈崇州手从眉间移开,“你考虑。六点之前,给我答复。” 离开时,路过病床,他替她掖了掖被角。 “我认了。”沈桢嘶哑开口,“不全为了钱。” 陈崇州停下,侧头,注视她。 “我多多少少,对你有过好感。” 她没说下去,陈崇州也明白了。 这次,轮到沈桢划清界限,用那点好感,做祭奠。 走出病房,陈崇州直奔天台,打倪影的电话,她没接。 他补了一条短信:安分些,我先招惹她的,她无辜。 倪影在浴室冲完凉,看到这条,很不高兴。 他可从来不会为其他女人说情,尤其在她面前。 她回拨,陈崇州摁掉。 再拨,关机了。 她举起手机,一松手,四分五裂。 陈智云推门,电池滚到他脚下,“你发什么疯。” 倪影平复了情绪,翻出烟盒。 “打完胎,少抽烟。” 她神情一滞,转移话题,“你出门?” 陈智云这身打扮,有几分香港天王风流那味儿。 陈家的男人基因都不错,头发很密,又黑又亮,上年纪也不显老。 “去会所。”言简意赅。 倪影余光瞟他西裤,“注意点。” “你管得真宽。” “替陈太太管喽,她很快回国。”她换个姿势,倚着墙,“你了解陈崇州吗?” 陈智云挑眉,“他不是你前男友吗。” “我问你,不行?” “不了解,从小养在外面。” 关于陈崇州,虽然相好挺长时间,倪影基本一无所知。 “他母亲呢?” “在青华路的别墅。” 她点头,“原来还活着。” 陈智云扶正皮带扣,“又要换目标,傍他父亲吗。” 陈政有钱,有地位,行业内的顶尖大牛,可麻烦是,他有一个铁腕凌厉的长子。 “死了这条心,陈渊吃人不吐骨头。” 没多久,楼下传来汽车发动的声响,倪影在空荡的卧室,焚上一支烟。 她有预感,陈家这潭水,深不见底。 不是一般的豪门。 那头,陈崇州开始接诊,一下午心神不定。 直到晚上,护士给沈桢输液,问起这茬,她笑了笑,“也许误伤。” 检查完最后一名病人,陈崇州解了扣子,失神。 他对沈桢渐渐产生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算不上爱,接近于喜欢。 在倪影垄断他情感需求的阶段,他没想过会有第二个女人杀出重围。 精通各种花样的资深玩咖,接触多了,确实腻人。 天真带有破碎感,娇软的小白花,无声无息激起了陈崇州压抑已久的保护欲。 黄梦从晟和辞职后,去沈桢的公司了。 她接连挖了老东家四五个骨干,复苏了一蹶不振的市场部。 别小觑女人的因爱生恨,真豁出玩狠的,够男人喝一壶。 倒是陈渊,没太搁心上,毕竟对黄梦有愧意,只要不过分,都由她。 老总出于忌惮晟和的势力,主动约陈渊吃饭,实际上,是服软谢罪。 陈渊是非常精明圆滑的商人,这面子,他不会驳。于是到场象征性喝了一杯酒,便告辞。 在饭店门口,他提起沈桢,“贵公司的沈组长,我们有来往。” 老总挺诧异,“没听小沈讲啊。” 陈渊低笑一声,“是吗。” 这女人,很有意思。 在职场上,认识一尊大佛,巴不得张扬炫耀,自己身价也水涨船高。 她却将他藏得很深。 陈渊莫名有一股,近乎地下情的悬念和刺激感。已经很多年,他没有在男女之情上如此冲动了。 车驶过市人民医院路口,陈渊吩咐安桥靠边停。 但他并未急于下车,漫不经心支着下颌,琢磨事儿。 安桥从后视镜盯着他。 陈渊是这座两千万人口的城市,几乎最性感的男人,没有之一。 那种,介于沉淀和勃发之间的雄性魅力。 “男性”不足以形容他,必须是“雄性”,他具有更深度的吸引力,窒息的性感,令女人过目不忘。 安桥知道,那栋住院部有一位姓沈的小姐,很受陈渊关注。 她听过那女人的声音,天赐的勾魂嗓子,娇滴滴的简直要了人命。 难怪黄梦败在她手上,哪有男人逃得过。 隔了一会儿,陈渊忽然问,“安秘书,女人喜欢什么。” 安桥回过神,“您追沈小姐吗?” 他沉思了一下,“挺有好感。” 陈渊这岁数,无论商场亦或风月,他都摸爬滚打逢场作戏过。 唯独沈桢,在一段不幸的婚姻里剥皮抽筋,奄奄一息,她戒备心太强,他没碰过这种女人,完全无从下手。 “送花,看电影,亲手烧她爱吃的菜,多约她见面。” “就这些?” “陈总,女人最懂女人,越是传统的套路越管用,太新颖出奇,像浪子钓鱼,我猜沈小姐会跑掉。” 陈渊笑出来,“有道理。” “您记得,电影要午夜场。” 他笑声愈发大,“有讲究吗。” “那么晚了,不就顺理成章在酒店过夜吗?” 陈渊缄默片刻,“我不愿轻贱了她。” 以他的资本,要一个女人,太简单。 可没劲。 陈渊在街角的花店买了一束白玫瑰,送病人不太合适,可他觉得沈桢像极了纯洁无瑕的白玫瑰。 半点不轻浮,一副清新脱俗的皮骨,诱惑人到极致。 陈渊进入病房,沈桢正在睡觉。 他摆好花束,目光无意识掠过她的脸,乌黑柔顺的长发,幽幽的兰花香。 她猝不及防的,惊了他心脏最深处。 陈渊停住。 昏沉,而情不自禁。 其实,沈桢没睡着,她刚要睁眼,迷离中,脸颊落下一点湿热,浓厚的,致命的男人味和酒香。 陈渊有个习惯,只饮白酒,那些红酒,洋酒,他喝不惯。 而白酒,更沉,更烈。 融合于他的吻,就算不缠绵,也暗含疯狂。 那触感在沈桢的肌肤间,偏强硬,类似胡茬、唇纹和一切来自男人的坚毅与英挺,安全性的味道。 有温度,有棱角。 沈桢躺着一动不动,她没想好该如何面对这一幕。 陈渊那张近在咫尺的面孔,和那双成熟蓄满波涛的眼睛。 负责输液的高护士这时敲门进来,“陈先生,您也在。” 陈渊直起腰,“你认得我?” “当然了,您在我们护士站相当有名,沈小姐的未婚夫。” 他看向沉睡的女人,“她说什么了。” “沈小姐很少出病房。” 高护士叫醒沈桢,挂上水,等她走了,气氛一时有些微妙。 好半晌,沈桢问,“来多久了。” “才到。” “你喝酒了?” 陈渊淡淡回,“有应酬。” 一番对话,反而加重了微妙。 沈桢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自己开车吗。” “秘书。” “黄秘书...辞职了?” 陈渊看了她一眼,“是。” 她没说话。 “怎么不问为什么。” 他语调深沉,很高级的低音炮,蛊惑得沈桢鬼使神差顺从了他,“为什么?” “怕你误会。” 她顿感局促,“我能误会什么。” “我和她,没睡过。” 这句太直白,沈桢更无所适从,“嗯。” 陈渊笑着,“嗯是什么。” “就是已阅。” 这样的老干部风,逗得陈渊喉咙溢出笑,“不恶心了?” 沈桢回避他眼神,“那是你的自由,不关我事。” 话里话外,在撇清,疏远。 她这股劲儿,陈渊很上头。 他伸手帮沈桢挽起垂下的一缕发丝,她身体一僵,偏头躲。 陈渊手扑了空,停在那,从摊开到缓缓虚握住,“抱歉,我醉意太重。” 她摇头,“我没怪你。” “周海乔那边,江律师一直跟进。” 没等她应声,陈渊问,“你喜欢看电影吗。” 沈桢没忍住笑,“现在?” 陈渊手心有潮潮的汗渍,倒不是紧张,他也算情场老手,是病房里太热。 一听她笑,他也随着笑,“那出院,好吗?” 沈桢不言语。 陈渊略弯腰,挨近她,整个人的神韵格外温柔,“就这么定了。” 周五,沈桢出院,陈崇州临时添了一台手术,一个七岁小男孩被开水烫伤下-体,有残废的风险。 原本他不打算主刀,心思没在这,但顾院长点名,非陈崇州不可。 那小男孩背景太硬,容不得分毫差错。 中午,廖坤从隔壁手术室出来,正好和陈崇州碰上,他脱掉湿透的手术服,顾不上休息,风风火火往外走。 “你去哪?” “办正事。 廖坤瞧对面的住院部,女人的事,的确属于正事。 乔丽今天盯梢一位软饭男,老婆是女企业家,名气蛮大,要收拾软饭男,因此,她腾不出空到医院,沈桢找了宋黎。 而陈崇州那辆捷豹,直接横在了中间。 他身上,浓稠的汗,消毒水味,似有若无的血腥,以及清冽的玫瑰木男香。 捉奸何娅那天,也是这款香水。 陈崇州念旧,长情。 割舍不下过去。 他的气息,像疏离的冰,和克制的枪。 宋黎很识趣,“我差点忘了,待会儿接我男友下课。” 说完,拉车门要撤。 沈桢拽住她,“下课?” “土木工程系的,二十岁。” “老牛吃嫩草?” 宋黎不乐意听,扒开沈桢手,“新闻上,大十六岁还结婚呢,如今流行姐弟恋。” “那我呢?” “有护花使者,你浪费我的油干嘛。” 宋黎一踩油门,放了她鸽子。 沈桢立在原地,没动。 陈崇州点燃一根烟,单手插兜,不吭声,和她耗。 同事进进出出,朝他打招呼,顺势也打量沈桢。 他叼着烟,挨个回应,镇定得很。 附近交通管制,没出租,站了半天胸骨戳得慌,沈桢实在扛不住,坐上车。 紧接着,陈崇州掐了烟头。 系安全带时,他手无可避免的蹭过她胸口。 极轻,沈桢痛得倒抽气。 “回家方便吗。” 纱布没拆,照她的情况至少再换一星期药,而药,孟京兆交给陈崇州了。 “去我那?” 沈桢看窗外,表情漠然,“我有伤,不可以。” 陈崇州拧眉头,“我是禽兽?” 何况,他重欲,也寡欲。 取决于他想不想,而不是,女人美不美。 美,他不想,没用。不美,他想,也将就。 沈桢和倪影一比,压根谈不上美,清纯有余罢了。 陈崇州承认,这么久了,是想她,对她很有欲望。 可不至于,强来。 她明显还有怨气,他明白。 “我是医生。”他调头,开出医院,“只是换药。” “前面有出租了,你停车。” 陈崇州不耐烦,“交警管制,停不了。” 沈桢用腿撞车门,要跳车。 那架势,摆明了跟他动真格。 他当即反锁,越开越猛,“到地方再折腾。” 太清醒,太有底线的女人,哄都哄不好。 【作者有话说】 感谢天心月圆打赏能量饮料 感谢+1+1??、min、蓦然回首灯火阑珊处、谋她之年打赏金币 感谢大家投票~ 第33章 越沉迷 车开进小区,电梯里,陈崇州搂住沈桢。 她一抖,钥匙滑出口袋。 钥匙链是沈桢高中时的大头贴,齐耳短发,白皙青春。 陈崇州指腹在上面轻轻掠过,“你?” “嗯。” 确实是个小美人胚子。 不如倪影美得艳光四射,起码清秀端庄,不是一般的耐看,能看得入迷。 “早恋没?” “没有过。” 沈桢爸是知识分子,管得严格,当年她倒追周海乔,追得轰轰烈烈,沈桢爸还动手打她了。 “喜欢周海乔那类型?” 沈桢夺回,“不喜欢了。” “喜欢我吗?” 重叠的身躯,投映在门壁上,陈崇州呼吸滚烫。 “在病房里,我说很清楚了。” “赌气。” 沈桢推他,“我不是倪影。” “我知道。” “我不玩感情游戏。” 陈崇州伫立在她背后,沉默。 “我下一段恋爱,以结婚为前提,谈了就不分。” 他抿唇,“不合适也不分?” “明知不合适,我会选择不开始。” 说实话,这模式的恋爱,成熟理智的男女挺感兴趣。 干脆,舒服。 但它的对立面,压力也大。 因为恋爱这东西变数多,感觉到位,热乎一把,感觉没了,好聚好散。 而沈桢过于较真了,把恋爱,谈成负担。 陈崇州再次圈住她,脸埋进颈侧,“累。” 嘶哑,消沉,疲惫不堪。 他没撒谎。 沈桢有耳闻,陈崇州已经连续17个小时加班,主刀两台手术,没合过眼。 “抱我不累?” 他闷笑,“没同情心。” 这性子,温顺时乖得要命,翻脸比小野猫还猛。 沈桢扒他手,“我有伤。” 陈崇州没松开,反而拥得更紧,“没碰你胸。” 到11楼,他打开门,沈桢坐在客厅沙发,丝毫不扭捏,大大方方解衣扣。 “药呢?” 这态度证明,她纯粹把他当医生,没其他想法。 封死了他图谋不轨的路。 陈崇州没动,倚着卧室门,“你什么意思。” “你带我回来干什么。” “过夜。” 沈桢动作一顿,看着他。 陈崇州笑出来,“晚上换药。” 她脱了上衣,只留一件吊带背心,“你现在换,我晚上去乔丽家。” 途中联系好了,乔丽下午收工,沈桢住几天,等揭了纱布再回去,以免吓着李惠芝。 “药没在我这。” 她蹙眉,“孟京兆交给你了。” “他只给当天,我上班再拿转天。” “我去医院取。” 陈崇州打量她,调侃的意味,“是么。” 一天折腾两回,身体是受不住。 沈桢没吭声。 空气中忽然散开一股很辛辣的浓香,呛得她干呕,“什么味儿。” 窗台上,烧着香薰,是倪影钟爱的迷迭香加橘甜椒。 半月前,她还住这边,陈崇州不喜欢这味,可她非要,她说,男人记住一个女人,一定是记住她的独特。 越独特,越深刻。 她要他,刻入骨髓。 陈崇州心里像长了草,燥得很。 他走过去,沈桢身上与倪影是截然相反的气味,温柔恬淡的清香,挠得心痒,他情难自抑,挺直腰,挨近了她。 她本能挣扎,陈崇州反应更快,禁锢住她,嗓音撩人得不行,“今天想要你。” 他可从未这样直白。 沈桢被迫挤在他胸膛,“我是病人...” “我有分寸。” 她对陈崇州的感情,其实也复杂。 喜欢,也恨。 恨他玩,不上心。 更恨他摇摆,双标。 沈桢不嫉妒倪影,更没必要忌恨,顶多,有点烦心。 截止目前,她只嫉妒过何娅,毕竟何娅抢得是她丈夫,而陈崇州连男朋友也不是。 他始终没打算正式谈,如果沈桢不把持住,他们之间,将沦为露水情缘的关系。 她不想糟践自己,以及毁掉对这段故事的好感。 陈崇州的耐性被耗得所剩无几,“你再闹?” “我回家。” “没完了是吗?” 他扣住沈桢,拽入怀里。 本来,陈崇州是罚她,逼她老实留下,换药养伤。 可这一吻,竟然有些克制不住。 她似有若无的药香,和那些香水、沐浴膏、口红的味道全不一样。 对他而言,是崭新的体验。 无数手术,各式各样的伤痕,他早已麻木。 此刻,却意外刺激了他。 纱布遮盖娇白的肌肤,浅浅的殷红,像破碎凋零的海棠泥。 “陈教授...” 陈崇州是高手,沈桢禁不起他撩拨。 她一直这么喊他,然而这节骨眼,如同一剂催发欲望的蛊药。 陈崇州吻得更激烈。 她情急之下,甩了他一巴掌,没甩中,打歪一寸,剐过他脖子,三道清晰的指印。 陈崇州一愣,沈桢也懵了。 在一片死寂中,对视片刻。 他那双眼睛一向阴狠冷漠,与他清俊斯文的模样,很不相符。 这会儿惹了他,眼睛里的寒气顿时更深了。 “当初不是你勾引我?” “是追。” “追?” 他抹了一下嘴角,没出血,只是火烧火燎。 局面失控,沈桢不慌是假的,好在陈崇州有风度,并没还手,也没掐她,推搡她。 “追一半,你撤了。” 沈桢气喘吁吁,他脸色也难看。 “我同意了吗?” 陈崇州扼住她手腕,拖回床上,她还要爬起,被摁住腿,“我走。” 他没被女人拒绝过,尤其拒绝到这份儿,也算暂时没脸待了。 “晚上换完药,随你去哪。”陈崇州整理好衣服,摔门而去。 别看沈桢不吵不哭,她清清醒醒得折磨人。 他有心哄她求和,她太记仇,跟周海乔离婚后,她对于男人,精神无时无刻处于紧绷状态。 陈崇州准备一睡泯恩仇,她却铁了心吊着他。 坐上车,他略一抬头,注视11楼的窗户。 等了一会儿,沈桢悄悄掀窗帘,鬼鬼祟祟观察楼下。 视线相对,他淡定极了,倒是她慌张得可爱,一缩,消失了。 就好像,披着狼皮的绵羊。 姿态很横,肉还是软软的,娇娇的。属于有骨气,没杀气的小女人。 陈崇州笑了一声,开车去酒店,在郑野名下的套房睡了一觉,七点多,接到他电话,问喝不喝酒。 “在哪。” “爱尔兰,VIP皇冠卡座。” 陈崇州一言不发摩挲着手指。 爱尔兰是陈政以他司机的名义开办的,倒也不清汤寡水,合法范围内,生意搞得挺红火。 比新世纪的消费高不是一点半点,不过有钱有势的商人,冲陈政的面子,都买账。 “赚钱了?” 电话那头喜滋滋,“东港那块地皮,批给我了。” 陈崇州下床,系皮带,“谁在。” “就那几个人。” 半小时后,他在卡座和郑野碰面。 郑野没想到他来,以往约十次,至少五次他不赏脸。 “找新女友了?” “没找。”陈崇州叼了根烟,声音喑哑,“没兴致,过来喝杯酒。” 这落寞憋屈的劲儿。 “她又招你了。” 郑野由衷觉得,那女人手段了不起。 拿人,不算本事,不经意拿人,对方还上钩,被她生生拿住了,这是道行。 倪影刻意拿过他,得逞了,沈桢根本不拿,陈崇州自己玩上头了。 郑野一招手,角落坐着的何珠珠起来,蹲在他脚下。 “陈主任心情差,好好安慰。” 何珠珠点头,“没有比我擅长安慰男人的。” 他凑近,闻了闻她唇膏,“吃过树莓吗。” “吃不惯,太酸。” “他爱吃,让吧台调一杯树莓鸡尾酒。” 何珠珠挺惊讶。 关于树莓,有段前尘往事。 倪影不吃任何水果,只吃树莓。 法国留学那阵,当地同学摸透她嗜好,在树莓果酱里放有问题的佐料。 陈崇州无意撞上一回,领头的男人当时和倪影挺暧昧。 后来,他在她附近租房,替她化解了几次危机,那男人不乐意,堵门威胁他,结果,没打赢陈崇州。 三年前一个深夜,倪影敲他门,“为什么跟着我。” 那时的陈崇州,性格比同龄人沉稳,可没现在这么稳,多少带点年轻意气,望着倪影,“怕你出事。” 倪影问,“你是?” “戏剧系的。” 她没印象。 不过,长得挺帅,在一群金发碧眼的洋男人中,气质也突出,蛮有味道。 “你是富二代?” 陈崇州说,“不是。” 倪影撇撇嘴,“那没什么好聊了。” 那晚,倪影风情摇曳的背影,像一根刺,扎在陈崇州心上。 他回过神,服务生端上调制好的鸡尾酒,“何小姐请您。” 他一瞟杯口的树莓,没出声。 何珠珠直奔陈崇州,“陈主任,你是大夫?” 他转动着杯托,不太看她。 这种爱答不理的主儿,经常有,装相居多,女人主动点,活泼点,再加上酒精麻痹,没多久便原形毕露,“治什么的呀。” “男科。” “不给女人治啊?” 陈崇州皱着眉瞥她,“你有事吗。” 何珠珠立马领悟了,虽然没挑明,是告诉她,没事,滚。 真个性。 “陈主任,你爱吃甜食吗?” 他秉持着素养,勉强回了一句,“不怎么吃。” “不怎么吃……那偶尔吃?” 陈崇州彻底懒得搭腔,太肤浅的女人,聊不到一块。 何珠珠上半身贴着他手臂,朝他耳蜗吹气儿,“我这有奶糖,醒酒的。” 陈崇州不言语,只喝酒,仿佛没听她这套。 不识逗。 何珠珠及时救场,掏出一枚奶糖,剥开,“陈主任?” 他一侧身,挺厌恶。 没辙,又不甘心。 何珠珠泄气了,回到郑野那边,“郑总,他油盐不进。” 郑野余光都瞧见了,“就这毛病。” 在医院一本正经,叫清冷神圣,在花花绿绿的地方还玩深沉严肃,纯属闲得。 郑野倒酒,“何珠珠这款,不像倪影?” 陈崇州压根没仔细看,一听倪影,这才抬眼皮,一副云淡风轻,“是挺像。” 以前,郑野公开攒酒局,陈崇州要么自己带女伴,要么他提前预备,按照倪影那款挑选。 大波浪,欧美范儿,高级脸,绿茶骚。 只要符合两个,保准能在陈崇州身边待住,但他极少动真章,唱首歌,搂个肩,就告辞了。 除非,特像。 那或许有下文,也仅仅维持三五天的新鲜。 郑野拍他,“素一个月了?” 他不以为意,“没素。” “和沈桢?” 刚平息的火气,瞬间卷土重来。 “我没别的女人了?” 郑野幸灾乐祸,“你最近有吗。” 自从沈桢出现,陈崇州的清高克制,开始变味了。 曾经是女人吹捧他,着迷他,为他要死要活,他无波无澜的,如今提起沈桢,他情绪波动可不小,明显在她那吃瘪了,没讨着好。 “手术多。”他轻描淡写,“没空谈。” 灯光一晃,郑野发现他下颌的红印,“真狂野啊。” 陈崇州眉骨跳了跳,差点爆发。 他就挨过俩人的巴掌,陈政,沈桢。 她分明样样谈不上出挑,却莫名有一种吸引力。 这几年来来往往的女人,陈崇州反感最多的就是沈桢。 可偏偏,他越想逃离,罢手,就越沉迷,回头。 像是一个磁力的洞,吸附着他,一点点的向里面坠。 喝到九点,陈崇州腻了,起身出门。 郑野的保镖送他,路过一处工地,几十名建筑工人在连夜赶进度,陈崇州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让他停车,盯着那片灯火通明的区域。 陈渊戴着安全帽,一边看图纸一边指挥施工,经理时不时介绍大楼的建筑规划,他个子高,弯着腰侧耳聆听,没有老总的架子,彬彬有礼。 随后,安桥跨越护栏,递给他一瓶水和手机,陈渊拨了个号码,紧接着走远一些,低声讲什么。 他眉眼浮着浓厚温和的笑意,在来回闪烁的电光里,极为多情。 直觉促使陈崇州给沈桢打了个电话,果然,提示正在通话。 他挂断,一张脸沉得厉害。 沈桢跪在浴缸里,正清洗小腿,伤口不能沾水,她也没全裸。 洗到半截,浴室门突然被推开,陈崇州站在门外,逆着光,看不真切表情。 她记得反锁了,也不知他怎样撬开的。 沈桢扯下毛巾,裹住自己,“你出去。” 【作者有话说】 感谢天心月圆打赏鲜花,慕、YZ-Lavender、小猪柚柚?、回忆515、+1+1??、min、不太冷打赏金币 感谢大家投票支持~ 第34章 辜负 陈崇州不得不承认,他眼里开始有沈桢了。 谈不上多深的感情,挺着迷,有些动心。 “换药。” 他冷着脸,进浴室,蹲在浴缸外边。 沈桢坐直,“你喝酒了?” 酒气很重。 “没喝多。” 她手指捻他的衣领,上面有姨妈色口红印,唇形...好莱坞女明星款,又大又厚。 倪影也是欧美丰唇,她镶过唇珠,那形象,热辣得不行。 她特痴迷于,搞乱七八糟的花招。 各种打环,脐钉,鼻珠。属于那类,走在街头没男人看她,浑身不舒服。 “你口味,够固定的。” “郑野找了女人,无意沾的。” 沈桢没吭声。 陈崇州抬头,灯光底下,她眼角有几粒小雀斑,他今天才发现。 “你平时化妆?” “化点淡妆。” 在医院里,她就素颜,只不过,他没太关注。 清透的美,瑕疵的美。 哪一种,沈桢诠释出的女人味都很浓。 确切说,她是介于女孩和女人混合的味道。 “陈渊不是好人。” 他没由来地,提起陈渊。 沈桢看着他。 “不是诋毁。”陈崇州撕开纱布,“陈渊心狠手辣,你不明白。” 他实打实的,领教过。 表面斯文楚楚,背后,下最黑的手。 幸好,陈崇州手段也够阴,够毒,厮杀起来,才逃过他的整治。 “他是你大哥?” “我不认。” 沈桢撩着水花,“我不懂你们的恩怨,他对我没歹意。” 陈崇州眼底闪过一缕狠意,“我当初,也这样认为。” 她停下,“你当医生,他经商,有冲突吗?” 他没出声,弄完,扯了皮带,转身回客房。 一路的火气,自己压下了。 主要是,暂时没立场干预她,也就没质问。 沈桢软绵绵的,实际上很固执,她非得栽跟头,不然,她不信。 陈渊给她留下的印象,太正面了。 可陈崇州真没觉得,凭沈桢的魅力,能拿下八百年不动情的陈渊。 陈渊比他,可要铁石心肠。 外面一直下雨,沈桢胸口疼得睡不着,深更半夜一翻身,一抹黑影杵在那,吓得她一激灵。 紧接着,卧室灯被打开。 陈崇州穿了一身酒红色的睡衣,倚着窗台,整个人十足的寡淡。 “你没睡?” 他垂眸,点烟,“你不也没睡。” 夜晚的男人抽烟,这画面,要么油腻,要么性感。 而陈崇州抽出一股禁欲者堕落的气息。 接连吸了几口,他才说,“我们谈谈。” “嗯。” 他敞开半扇窗,风雨交加,他亦格外深沉。 “谈恋爱吗。” “没第三者。” “真谈。” 烟头的火苗被风砸得忽明忽灭,他一连,补了三句。 沈桢着实没想到,陈崇州如此郑重其事,开这口。 “你真心的?” 他呼出一口雾,“真心。” “那倪影呢。” 陈崇州注视她,表情淡漠,“你很介意她。” “没有女人不介意白月光的存在。” 那些女人,还真不介意。 捞一笔钱,幸运的,再搞一套房作为补偿,全身而退,互不纠缠。 沈桢这种女人,不谈钱,死磕谈情,骨子里烈性,忠贞度高。 陈崇州这辈子,没遇见过。 男人对于没得到的,总是心痒难耐。 “没必要介意。”他掸烟灰,“现任,前任,我心里有数。” 沈桢其实,不太信他。 周海乔迷恋何娅,都没他迷恋倪影那样过度失控。 插进去,修成正果比当炮灰的可能性,小太多。 “我的男友,一定是未来的丈夫。” 陈崇州怀疑,沈桢故意为难他。 这话,卡得太死了。 恋爱中不出轨,不变心,都无法承诺。 在他们那圈子,感情挺廉价,每个男人,玩玩居多。 郑野玩得那么没拘束,照样接受郑骥定下的规则,35岁回家,结婚生子。 至于伴侣,由家族海选,择优录取,他没有拒绝的份儿,很现实。 “我情况复杂。”陈崇州衔着烟,没怎么抽,始终想事,“结婚我答应不了,你愿意恋爱,可以有一段。” 有一段。 “不娶吗?” 陈崇州没说话。 娶不娶的,也为时尚早。 她这胃口倒不是大,是宽,吞太急了,恨不得一步到位。 沈桢突然感觉,陈崇州一丁点不理解她的心情。 爱一个男人,她是扒层皮去爱,他是轻拿轻放去爱。 他随意半途而废,她在牛角尖里,能活活熬死。 “咱俩,不适合。” “理由。” “你保证不辜负我吗?” “尽量。”陈崇州熄了烟。 “我哪好?” “都挺好。” 具体的,说不上来。 “她哪好?” 这回,陈崇州动作迟疑了一下。 廖坤之前比喻过,选女朋友,和选科目一样。 倪影是西班牙语,高大上,偏科,有吸引力。沈桢是汉语言文学,传统,有韵味,比较普及。 前者富有挑战,刺激度满分,后者安定,90分。 陈崇州是带有征服欲的野性的男人,因此,他才上了倪影的钩。 “她没你好。” 倒也算,实话实说。 沈桢无比认真,“辜负我,我一则忍,二则同归于尽。” 他神色顿住,玩这么野。 陈崇州又焚了一支,全程不言不语。 吸完烟,他关了窗,“早休息。” 最终没答复她。 不辜负。 对于男人而言,这把赌注,比中彩票还难。 上午,安桥到郊外的一所商务公馆接陈渊,驾车回市里。 途中陈政打来电话,生意出点麻烦,让他回一趟香港,筹备五个亿资金。 陈渊目前不想回港,他和沈桢需要相处,催化。 过这阵热乎劲,很容易回归原点。 何况,她对他,并不热乎。 “很急吗?” 陈政一听,“你有其他事。” “私事。” “有交往对象了?” 陈渊手抵在唇间,沉默了一秒,“在接触。” 陈政了解自己的长子,极度的冷静持重,也拎得清公私。 除非,那女人很受他喜欢,他甘愿被牵绊。 “背景从政还是从商?” 电话里没回应。 陈政不催,耐心在等。 许久,陈渊开口,“普通女人。” “你先解决资金问题。” 片刻死寂后,陈政放下这句,终断通话。 这态度,凉半截。 陈渊不是没想过,沈桢的条件,进不了陈家。 只离过婚,便犯了陈政的忌讳,这无疑是上流阶层的丑闻。 安桥透过后视镜打量他,“陈老先生不满意?” 陈渊放空眼神,消沉得厉害。 “那马上去机场吗?” 他看了一眼腕表,“最近一场电影,几点。” “11点整开场,1点5分结束。” “去电影院。” 安桥挺震撼的,重重压力下,陈渊竟然没放弃。 她有耳闻,陈政有一位相当出众的私生子,两方内斗不休,陈渊几乎,半步不敢踏错。 而这次,是他难得一见的崩盘。 去电影院路上,陈渊联系沈桢,她没接电话,发出的短信也石沉大海。 直到开场,他还在台阶上等。 那坚持的样子,像是对沈桢,又像是,对一个不可弥补的执念。 安桥不明白,陈渊究竟喜欢那女人什么。 干练,体贴,谁能比得过黄梦。 可他沉寂已久的心,偏偏为那女人动了。 安桥一共下车催了三次,陈渊才死心离开。 抵达机场,他又打一遍,仍旧关机。 “是不是病情加重了?”他忽然问安桥。 问完,自己否定了。 曾经陈政车祸,是孟京兆主刀,起死回生夸张了,但在胸外科、骨科方面,全省是无人出其左右的。 “去凯悦。” 安桥懵了半晌,“航班来不及了。” “我开车。” 他是什么脾气,安桥也清楚,没再多言。 距离登机还剩54分钟,陈渊的车停在凯悦楼下。 宋黎被保安叫下楼,看到他,很惊讶,“陈总,你找我?” 他降下车窗,“沈桢呢?” “她没上班,吕总监好像要开除她。” 昨晚,她告诉他,她住朋友家。 他认识的,只有宋黎。 陈渊皱眉,“她没有和你住一起?” “出院当天是陈主任接她,应该住他那,换药方便。陈主任对她蛮上心。” 陈渊握住方向盘,越攥越紧,良久,“多谢。” 随即,拂尘而去。 宋黎恍然发觉,自己说错了。 这位,跟沈桢也在暧昧期。 她悔得肠子青了,断人姻缘遭报应的。 沈桢那边,傍晚才起床。 仿佛有预感,她一睁眼,先检查手机。 关机了。 明明电量很足。 开机不久,涌入两条短信,均来自陈渊。 一条通知她电影改期,11点场。另一条,是二十分钟后,问她在哪。 她瞬间,清醒个彻底。 立马给陈渊打过去,是安桥接听的,“陈总回香港办事。” 沈桢下意识看屏幕,“他没带手机吗?” “这是他工作号。” “他什么时候回去的?” “三点半航班。陈总在电影院等了您一个小时。” 沈桢捏紧床单,“我没留意。” 安桥静默一会儿,这大概,时机未到。 或者,干脆没缘分。 男人女人,讲究缘。 命里没有,总能阴差阳错。 “安秘书,那陈渊的私人号...” “陈总没交待,恕我不便透露。” 沈桢道了谢,挂断。 陈渊是老板,公务多,她琢磨着别打扰他了。 再者,他有意联络,不可能命令安桥横在中间,明显是挡箭牌,挡住她找他。 估计因为她爽约,不痛快。 这类男人,有教养不假,可毕竟身份贵重,平日被捧惯了,容不得女人没规矩。 沈桢走出房间,陈崇州在客厅留了晚餐,一锅排骨山药汤,一碟粉蒸藕。 都偏清淡。 她闻了下味道,出奇得好。 这个男人,没什么是他不擅长的。 就像一团云雾,拨开是惊喜,再拨开,惊喜更甚。 除了死脑筋,基本没得挑。 他认知里的女人,如她一般,成天逼婚,如倪影一般,成天搞钱。 当晚,陈崇州值班。本来,生-殖科不用值班,白天接诊,可突发手术多,于是,把他调去急诊了。 第二天早晨,沈桢投桃报李,去医院给他送早餐。 她的出现,显然在陈崇州意料之外。 “你怎么出门了?” 她举起早餐,“你不饿呀。” 这女人,完全猜不中她的心思。 陈崇州抿唇,语气也缓和,“医院有。” 然而他桌上,只一堆病历本和挂号条。 “那你吃得真快。” 他起身,接过保温盒,“我一个大男人,用得着你折腾?” 廖坤在旁边,啧啧,“这逼装的。” 沈桢搓了搓手,“下雨有点冷。” “立秋了。” “不是秋老虎么,闷热。” “那你凉吗?” 沈桢如实点头,“凉。” 陈崇州脱了衬衣,套在她身上,然后赤裸着半身,穿工作服。 那一节有力量的锁骨,结实的胸肌,一点点的,隐匿在白大褂中。 纯正的,制服诱惑。 陈崇州身材确实好,无论健不健身,那天生的底板,气质过硬。 男人有气质,比空有一张脸蛋,更拿人。 “太大了。”她抻开下摆,盖住臀,“丑吗?” 他笑了一声,“你以为谁还看你。” 从办公室出来,沈桢迅速冲进电梯,一刻没停。 生怕穿他衣服,影响不好。 终究,还不算恋人。 和陈崇州之间,恋人未满,或许最合适。 朦胧的,肆意的,自由的激情。 有气氛,无所谓亲密,一旦动真格了,无可避免受委屈。 她的第六感,陈崇州在一个女人那,安定不下来。 物以类聚,就郑野,她总共见他不超过五次,换四个女伴了。 沈桢想得起劲,有护士喊,“陈教授,您进来吗?” 她当即抬眼,陈崇州略颔首,直奔人群后的沈桢,“过来。” “我落下东西了?” 他清冷又正经,“落下我了。” 前排的护士和家属,纷纷扭头。 沈桢钻出,“到底什么事啊——” 陈崇州递给她一个东西。 是单元门的钥匙,她的确忘了。 “你没长脑子?” 沈桢返回电梯,他在门外没动,“六点下班。” 她低着头,周围是探究的目光。 “想吃什么。” “都行...” “汤好喝吗。” “好喝。” 陈崇州双手插在长袍的兜里,清隽洁白得耀眼。 电梯门合拢,隔绝了他身影,沈桢如释重负吐出一口气。 这感受,莫名有几分恋人的滋味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暖薇打赏能量饮料,有所改变、FionaZ?、+1+1??、回忆515、min、书友54974、书友79751打赏金币 感谢大家投票~ 第35章 陈主任很灿烂 陈崇州回到办公室,廖坤在他的座位上正埋头苦吃。 他一把夺过,“谁允许了?” 廖坤嘴里塞了油糕,浓郁的桂花豆沙味儿,“我尝尝,你又不吃油炸的。” 陈崇州捏住他腮,一发力,生生挤出那一口。 “别碰我的。” “你他妈——” 逼斯文人,骂脏字。 一整天,院里未婚的女护士,把生-殖科1诊室当成观光打卡的景点了。 多少年了,她们没在陈崇州的脸上看过如此撩拨人的笑。 那笑,淡淡的,可迷到女人的心坎上。 有八卦的同事,在男厕截住廖坤,“陈主任呢?” 一提他,廖坤的腮帮子就麻得慌。 “没他在场监督,你尿不出来啊?” “陈主任很灿烂,有喜事?” “他啊——”廖坤信口开河,“中彩票了,这周五,请全科室海鲜大盛宴。” 六点,陈崇州准时进家门。 松了松衣领,直奔主卧,收拾得干干净净,人不在。 他关上门,空气中,飘着菜香味。 沈桢在厨房,依然是黄焖牛肉。 连续二十四小时坐班,精神乏得很。 这一刻,黄昏,阴雨,万家灯火,以及扎着围裙的女人。 那围裙,是报纸剪的,一股稚嫩的烟火气。 陈崇州莫名有些上头。 从未发生过的一幕,温柔却有力,触动他心底。 沈桢正在舀粥,他从后面不声不响抱住她腰。 “回来了?” “煮什么。” “欠你的饭啊。” 他笑了一声,“你早餐不是还了吗。” “早餐是买的,不一样。” 陈崇州一直不习惯她矫情,倪影不矫情,钱到位,她特好说话。 可这节骨眼,他觉得沈桢的矫情,天真可爱纯白。 “你只会烧这个?” “这个最拿手。” 她的厨艺,是为周海乔学的。 陈崇州的烟瘾,酒量,渣,是为倪影干的。 都是在一段旧情里,伤筋动骨的人。 “像谈恋爱吗。” 她没听清,“什么?” “我和你,现在像谈恋爱吗。” 沈桢没吭声。 像,终究不是。 其实,昨晚她准备答应了,是他戛然而止。 辜负,结婚。 她的心思,分量太重,陈崇州仓促到连窗台上的烟头,都忘了清理。 “医院的女家属和护士,还追你吗?” 他下巴抵在沈桢肩膀,“即使我结了婚,她们也追。” “看上你什么了?” 陈崇州闷笑,“你看上什么了。” 她搅拌着汤汁,“衣冠——” “禽兽。” “我可没说。” “你早晚说。” 沈桢的原意,真是楚楚。 衣冠楚楚,陈崇州担得起。 吃饭的时候,她心不在焉,“我明天回去。” 陈崇州手一顿,脸色晦暗。 沈桢解释,“出差太久,我妈不信。” “住我这,不行?” 他那意思,和李惠芝坦白,他们同居了。 当然行,她妈对陈崇州的印象,好到上天。 关键,他没给沈桢安全感。 交底了,没多久又完了,那滋味,她偷偷消化就好。 “不是订婚对象,先不告诉我妈了。” 陈崇州夹了一块肉,心情突然蒙了一层阴霾,他没吃,搁在碗里。 晚上泡澡,沈桢无聊翻手机。 廖坤发了一张截图,内容是她烧的菜。 问她:公开了? 她没发过朋友圈,这显然,是陈崇州的动态。 ——你怎么不猜倪影? ——倪影那款风情大美人,是赏心悦目的,不是干活的。 不如不回,简直添堵。 ——他迷妹多,猜别人去。 廖坤一瞧,不承认。 他偏要赤裸裸地撕开,他们的地下情。 圈了标记,廖坤又发一遍。 沈桢点击放大,她还真出镜了。 她的手,发梢,拍得很巧妙,欲盖弥彰的氛围。 既撩骚,又迷惑那种。 ——有配文么? 廖坤回她:No. 简洁利落,话不多说,是陈崇州一贯的风格。 又堪称,不留罪证。 不玩社交软件,不爱聊天,明面上,对女人更不热乎。 严谨,克制,没把柄。 将来娶了大人物的千金,深挖情史完全空白,和妻子压根吵不了架。 ——他们聚会,有暗号吗。 廖坤乐了,刺探军情呢。 ——据我所知,和女伴玩得开,七十二花样,三十六招数。 沈桢退出页面,删除好友。 是情报,还是胡诌,她分得清。 沈桢洗完出来,陈崇州正坐在床上,穿着崭新的工作服,气质清冷。 他眼睛黑沉沉的,平静之余,翻腾着浓浓的热浪。 有那暗示。 她腿一软,停下,装不懂,“你用这间浴室吗?” “不用。” “你...还加班?” 他原本坐姿懒散,这会儿,挺直了腰背。 “不加。” 沈桢走到他面前,陈崇州伸手,搂着她,跨坐腿上。 “你不是喜欢制服诱惑么?” 沈桢一惊,没想到这点邪恶的意念,没瞒过他。 “没。” 他继续戳破,“上午在医院,馋成什么样了。” “谁馋了,你自己馋,不要扣我头上。” 陈崇州鼻梁贴在她颈侧,闻那股清甜的味道。 她的味道一点不腻,不呛,像兑了果茶的牛乳糕,甜淡适宜,闻了便上瘾。 他轻轻吻着,越吻,越激烈。 沈桢不排斥,她自己也舒服,可这种感受,在情绪体验上不太好。 这场“半熟感情”,披着深度暧昧的皮,榨着成年男女寂寞纵情的血。 她与陈崇州之间,横亘了一道鸿沟。 过往,不安,阴影,所有复杂的东西,填成这道沟。 逾越不了。 他不是太无情,她亦不是不识趣。 是冲动靠近,又百般犹豫。 直白讲,陈崇州没认定她,以倪影的标准衡量,他对沈桢,动情得太浅。 他咬着她耳垂,喑哑的嗓音,“给不给?” 沈桢在他怀里没动,“我有伤。” “没好?” “嗯...” “那你还回去?” 上他的当了。 她偏头,陈崇州抬眼,对视间,她笑,“陈教授在情场,嘴巴也这样厉害?” “懒得说。” 这倒真的,女人尚且巴结不够他,哪轮得着他屈尊降贵,主动调情。 下一秒,陈崇州攥住她手,摁住。 沈桢别开脸,没抽回,任由他操控。 男人的欲望开了闸,非要不死不休。 陈崇州喘息着,亲吻她身体凸起的骨头,每一根,每一寸。 就像,用无声的语言,抚平倪影给予的那次伤害。 在这澎湃的关头,罪恶,又勾魂。 好半晌,沈桢去洗手,陈崇州进里面洗澡。 透过磨砂门,他侧着身,轮廓起起伏伏。 有劲,有型,有料。 男人身材这么凹凸有致的,她头回见。 尤其沾满水珠,沿着肌肤纹理向下流淌,蔓延过最隐秘的一处。 那触感仿佛又烫了她一下。 当晚,他也睡在主卧。 倒没太黏,各躺各的,偶尔还背对背。 早晨沈桢睡醒,他已经去上班。 在床头留了字条:车在C9停车位。 她下楼,发现是那辆迷你宝马,他从凯悦开过来的,也加满油了。 好不容易,陈崇州体贴一回,还稍微多此一举了。 他不开,她今天也得去一趟,把该解决的弄完。 九点半,沈桢进入老总办公室,谈辞职。 与其被开除,闹得难堪,索性自己洒脱。 不过,老总对她异常热情,亲自倒水招待,沈桢感觉有诈,果然,他没忍住问,“小沈,你跟晟和的陈总是什么关系?” 原来,是为这茬。 “朋友。” 没听见劲爆的答案,老总不罢休,“异性朋友?” 沈桢撂下水杯,“陈总的地位,我哪配得上。” 女人有直觉,男人也有。 从饭局上陈渊的反应,老总品出他俩有“那事儿”。 起码,即将有那事儿了。 “你要辞职?你最近的业绩很不错嘛,我考虑提拔你升副总监。” “吕总监...”沈桢没说下去。 吕玮的刁难,她真扛不住。 周海乔那一椅子,砍出深仇大恨了。 “吕玮啊。”老总在办公桌后转了个圈,“我辞退他,要不——” 他盯着沈桢,“我给吕玮调岗,你建议哪个岗位?后勤,保洁?” 老总一拍大腿,“保安!你来公司,他在门口向你敬礼,沈总监好!沈总监辛苦了!解气吗?” 沈桢受惊吓了,缓缓站起,“周总...我没这想法。” “以后,在陈总身边,你要替公司多美言。”他自顾自,“咱们得罪业内许多大佬,有晟和——” 沈桢鞠了一躬,开门出去。 就算她和陈渊有戏,也一码归一码。 打着男人招牌在职场横行霸道,那不是她脾气。 况且,她和陈渊没戏。 走廊上,身后传来一声阴森森的,“沈桢——” 这怒气冲天。 她转身,吕玮左臂吊着绷带,劈头盖脸问,“赔偿呢?” 本来,陈崇州掏了。 要不是因为他付钱,她和他,缓和不了。 拿人手短。 可周海乔造得孽,沈桢不甘心被宰。 她深吸气,“你伤势根本不重,住院期间一天一万的营养费,你全家跟着吃吗?” 吕玮变了脸,“你认为我敲竹杠?是你前夫打伤我的!” 沈桢从没推卸过,可他老婆,张嘴没得商量,不讲价。还扬言周海乔也要赔一份,各五十万,他不赔,沈桢代赔。 经孟京兆鉴定,吕玮的胳膊基本痊愈,没后遗症,跟骨折前没区别。 “各让一步,二十万,我立刻打款,至于周海乔,警察会给你交待。” “你买猪肉呢?”吕玮指着厚重的绷带,“五十万,一毛钱不让。” 因爱生恨,从某个角度评判,算是用情至深感人肺腑。 可一味的报复,嘴脸也挺丑陋。 宋黎绕过隔断门,在后面踢吕玮屁股。 他察觉不对劲,一回头,宋黎立正,“吕总监,喝杯水?骂得口干吧。” “你在我后面干什么?” “护驾啊,假如谁看你这副贱相不顺眼,又抡你一椅子,我保护你。” 吕玮气得眉头直跳,“你讽刺我?” “破事没完没了的,不贱?”她拉着沈桢,“我送你下楼。” “宋黎!” 吕玮将一摞文件狠狠掀翻在地上。 拐个弯,沈桢劝她,“你何必惹他。” “小人得志那德行吧,你一个离婚失业的女人,多惨啊,他还折腾你。”宋黎一脸鄙夷,“他不敢欺负我,我继父有钱。” 她想起什么,“陈渊和陈主任,不都挺有钱吗?随便派一个出面,教训他一通,有仇报仇。” “你派?” “你啊。”宋黎感叹,“你是我见过的,二婚有希望嫁得最牛的女人。” 进电梯,去4楼财务室,沈桢敷衍,“没那回事。” 宋黎一听她语气,心虚了,“我是不是给你捅娄子了?” 沈桢当即驻足,“你做什么了。” 她把那天的情形一字不漏描述,末了又发誓,“我真不是绿茶婊,我口误。” 沈桢大彻大悟。 难怪,陈渊吩咐安桥,挡了她的电话。 一则避嫌,二则,准是误会她过河拆桥,在陈崇州那里打得火热,才放他的鸽子。 沈桢对陈渊没有那方面的情愫,但有正常的好感,何况他帮她不少忙,基于此,她编辑了一条短信,详细澄清。 检查完,发送。 宋黎很紧张,“没出乱子吧?” “出了。” “啊?”她愧疚,“两个男的,都鸡飞蛋打了?” 沈桢没理她,结了半个月的底薪,走出写字楼。 雨比来时下得更大,她开车刚滑出几米,在一深洼里,抛锚了。 附近地势高,车位却陷得低,推都上不去。 而且大雨天,也拦不着出租。 沈桢撑伞下车,打算走回公司,借宋黎的车,风吹得猛,她胳膊使不上劲,伞刮飞了。 她本能护住胸口的伤,往回跑,要多慌张有多慌张。 紧接着,头顶肆虐的风和雨,似乎停止了。沈桢仰起脸,宽大的伞檐罩住,她怔了一下,扭头。 陈渊那张脸,从迷离黯淡,到清晰分明。乌黑幽邃的眼窝,在阴蒙蒙的天际下,深刻得要命。 雨幕尽头的高楼与长街,也沦为一片虚无。 他站在雨里,眉眼带笑意,“沈小姐,需要车送吗?” 沈桢愣得说不利索话,“你不是...不是去香港了吗?” “是去了。”他后背浇得湿透,白色西装晕开一滩水痕,“知道你找我,又回来了。” 又是这幅场景重演。 她浑身完好,他淋着。 沈桢握住伞柄,朝他那头推,“你...” 陈渊挨近,衬衣的袖扣蹭过她锁骨,雨水冰冰凉凉,它反而是温热,“病人,优先。” 很分寸感的一句,没有趁机情感绑架,让沈桢在面对他的此刻,毫无心理压力。 【作者有话说】 感谢书友05410打赏9朵花,感谢天心月圆打赏鲜花,赫紫、有所改变、min、+1+1??、书友79751、燕燕、早睡早起倒数第一、谋她之年打赏金币。 第36章 是你的味道 陈渊开车时,无意扫了一眼沈桢,握住方向盘的手一紧。 刚才在雨里,她衬衫下摆扎进长裤,这会儿潮湿,抻出来晾着,明显是男款。 她果真和他住一起。 “那是,他的?” 这次住院,她没带换洗的衣服,生活用品全是现买,又接连降温,只能穿陈崇州的衬衣。 她抿了抿唇,“宋黎说,前天中午你去公司了。” 陈渊应了声,低沉,凝重。 “对不起...你看短信了吗?我夜里伤口疼,没睡好,白天...” “沈桢,我不需要对不起。”他打断。 陈渊一开口,她咽回了后半句。 隔了半晌,心里不踏实,“你不需要,我不能不提,的确我疏忽了。” “你跟他,到什么程度了。” 陈渊并不介意她爽约,他对于女人极为宽和,尤其是有好感的女人。 主要,在意她的感情状况。 和别人确定关系了,他这属于,小三。 他在商场争名逐利百无禁忌,唯独感情,他一向看重“本真”。 本心,真心。 逢场作戏和动真格,不一码事,他拎得很清。 在沈桢这,他与陈崇州不同,陈崇州的白月光是活的,所以他留有余地,玩玩居多。 陈渊可不单单是玩。 沈桢攥着安全带,没法回答。 关系没到那份儿,又接近那份儿了。 在他的生活圈,沈桢也算勉强有名分,可那句“我女朋友”,陈崇州始终没松口。 她不好定义,免得被打脸。 “你问他。” 这相当于,默认。 陈渊忽然抬脚,踩了刹车。 沈桢猝不及防朝前扑去,他拽她的力道过大,她整个人撞进陈渊胸膛。 刚硬的回音,是他骨骼与心脏,剧烈跳动声。 雨珠砸在玻璃,发出噼里啪啦的杂响,他呼吸近在咫尺,与她的相缠搅。 沈桢鬼使神差地,吐出一句,“你不是好人吗?” 昨天,她在微信问廖坤,认不认识陈渊。 他回复认识,商场上雷霆手腕,擅长阴谋诡计,逼得不少同行破产。 可陈崇州那暗示,似乎陈渊在其他方面,比如男女之情,也不太好。 不知道是不是,渣男醉眼看世界,公的一律比自己还渣。 陈渊垂眸,目光定格在她面孔,“你信我吗。” 他确实,不像坏人。 起码对她,除了好,还是好。 “我信你。” 陈渊身躯一震,函润曾经也这样倒在他怀里,相似的眉眼和神态,“陈渊哥,我信你。” 到小区,雨也停了。 沈桢推门下车,陈渊叫住她。 “上楼坐坐吗?” 他揭过车窗,“你母亲在家。” “在。” 陈渊静默片刻,“那不打扰。” “她在,你不打扰?”沈桢趴在车门,“她没在呢?” 他笑意深邃,“那可以打扰。” 她也随着笑,“幸好,我了解你。” “是吗。”陈渊凝视她,“了解我什么。” “你很绅士。” 他淡淡嗯,“算是。” 陈渊听出她的潜台词,她觉得不论独处,或者任意时刻,他都有分寸。 这一分寸,断了他突破界限的路。 陈渊递出一个礼品袋,“在香港,路过免税店,抽空选了一款。” 沈桢打开,是沙棘玫瑰的香水。 很冷门的小众香。 这款,在市面上的销量不火,因此不生产了。 陈渊察觉她流露出的惊喜,“你喜欢?” 沈桢点头,“很难买到,快绝版了。” “你喜欢就好。” 他懂女人,懂到骨血里,男人的经验与通透,往往是无数女人的血泪悲情史堆砌而成。 而且,陈渊拿捏女人的心理特别游刃有余。 他不施压,不借此索取,慢慢打消对方的顾虑,沈桢再不收,显得过于矫情。 最重点,他很会选。 有一次宋黎去香港旅游,沈桢就求她带这款香水,双倍价买,结果,她忘了。 还拉着沈桢一脸陶醉,“我艳遇了!在尖沙咀,肌肉机车男,酷毙了!他骑着我兜风!” “骑着你?” “骑着车...我搂着他,那宽窄适中的腰板,那小马达的电臀,我怀疑他放屁都不臭!” 沈桢那时候,迷周海乔迷得,跟中蛊了一样。 不过,他充其量是长得精神,挺爷们儿的,谈不上帅。 她实在不相信,真有外形那么意难忘的男人。 直到,她遇见陈崇州。 一个将纵欲和禁欲、游戏与克制,矛盾融合的男人。 在他的皮相,能寻找到全部的,勾得女人念念不忘的东西。 沈桢回过神,“陈渊,我欠你一份礼物。” 他也下车,手里握着一枚同款香水的试香片,“你没有欠我,当作你送我的。” 他越凑越近,沈桢来不及退,被陈渊的眼神击溃得又酥又麻。 “我留下它,是你的味道,对吗。” 带刺的浓香,还有他西装醇厚的琥珀姜茶,渗透出一种沉沦,重欲,迷失的微醺感。 这每一寸,皆诱惑得令人心惊,无措。 沈桢刹那,窒息住。 陈渊的头顶是半阴半晴,光线介于白与灰,湿漉漉的街道像一张老唱片的滤镜,他的一切愈发深刻而回味,“我记得,你那件蓝色牛仔裙,是这种香。” 陈渊低下头,同她耳畔交错,“我算不算,闻香识女人呢。” 他鼻梁触碰沈桢的脸颊,唇也停在毫厘间,“现在,还认为我绅士风度吗?男人的分寸不是对所有女人,是对没有欲望,没有丝毫想法的女人。” 陈渊气息烫得很,一拂一落,吹得她发丝不安分,在眼前晃,他手背轻轻一拨,很虚无的动作。 沈桢慌了神,仓促躲开,将长发胡乱一捋,“我回去了。” 这个男人,他调情的手段几乎是自杀式的侵略,危险至极。 让女人疯狂,迷幻,上瘾。 就连倪影那款魅惑型的高手,也差得远,陈渊应该是大浪淘沙的原始鼻祖。 吕玮的老婆在沈桢家大闹了一场。 什么家具也没摔,就倚着楼道骂,骂她狐狸精,勾搭有妇之夫。 她进门,李惠芝正在客厅里生气,“你去哪了?” 出差的谎言,肯定露馅了。 沈桢如实坦白,“住院了,被周海乔打的。” “那个王八蛋!”李惠芝气得哆嗦,“我和你爸当初要死要活拦着,你不听,非嫁他不可!” 沈桢蹲下,卖可怜。 李惠芝压下火,“伤什么地方了?” “胸。” “我听你领导的老婆说,陈崇州承诺给钱,是医院那主任吗?” 她捂着胸咧嘴,“妈,我复发了——” “送你回家的是陈渊吧?”李惠芝不吃这套,“我在阳台看见了,我警告你,不要脚踩两只船。” 沈桢起身回房间,“我没踩。” 这点,李惠芝高估她了。 陈家的男人,是情场的老江湖了,没两把刷子的女人,也踩不稳。 沈桢给陈崇州打电话,他没接,再打,关机了。 一般有手术,助手替他接,要么,一直没人接,既然打通,证明是他本人关机的。 她翻出廖坤的微信,打语音电话,“陈崇州呢?” 这气势够冲的,不喊陈教授了,直呼其名。 显然,是得罪她了。 “没上班,请假了。” “他没上班?” 早晨的字条,他分明留言去医院了。 “出诊了吗。” 廖坤气乐了,“他一男科大夫,还出诊?去男病人的家里扒裤子摸?” 是不符合。 他忙,沈桢理解。 可他清楚她找他,依然拒接,万一她有麻烦,他也不管不顾。 这意味着,陈崇州压根没把她搁心上。 沈桢憋了一肚子气,去富江华苑堵他。 晚上11点,陈崇州才回来。 卧室亮着灯,他走到门口,一把推开,“倪——” 紧接着,神情一顿。 “你怎么过来了。” 又是倪影。 沈桢强忍委屈,“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陈崇州皱眉,“你打电话了?” “吕玮的老婆去小区闹了。” 他点上一根烟,“卡在抽屉里。” “我不是来要钱。” 陈崇州有些不耐烦,解开衬衣扣,没说话。 他此刻什么也顾不上,心烦意乱。 为白天,为另一个女人。 “你外面是不是还有女人。” 陈崇州抬头,看向沈桢,说不清道不明的反应,良久,他移开视线,“没有。” 她伸手,“手机。” 他扔过去,沈桢从头划到尾,没有她的来电。 “你删了?” 陈崇州靠窗坐下,“没动。” 沈桢感觉,他冷漠得刺她心,她打量他衣领那块红,又无比刺她的眼,“你后悔直说,好聚好散,别玩冷暴力,我受不了。” 他眉头拧得更紧,“你什么意思,不和我好了?” 沈桢别开头,“咱俩没正经好过。” 陈崇州明白了,吕玮老婆是导火索,她真正不痛快的,是女朋友的身份。 他不是不给,想试着处一段,如果感受好,再深入,不好就散,两不耽误。 可今天,出了岔子了。 陈崇州耐着性子,站在她面前,“再问一遍,谈不谈。” “不谈。” 他不言语,把烟头摁灭在烟灰缸,拾起外套,关门离开。 走得干脆潇洒,唯一的情分,是深更半夜没赶她。 沈桢失眠到天亮,去找乔丽抱怨。 乔丽才起床,恨铁不成钢得数落她,“他什么脾气你没数吗?女人前赴后继哄他,你指望他铺台阶给你下呢?” 她咬了咬牙,“他衣领...” “有口红印,对吧?”乔丽抢在她前头,“那又如何?你耍小性,硬生生把他推出去,你高兴了? 沈桢承认,不能如何。 有钱有势的,横。 窝窝囊囊的,也未必老实。 她对陈崇州是很动心,还没扶正就上头了,一上头,许多不满开始控制不住。 乔丽语重心长劝她,“好男人是抢来的,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你可以拿人,别拿过头了。” 沈桢冷静了一会儿,转身出门。 没多久,收到陈崇州的短信,让她找孟京兆换药。 这大约是他给的台阶。 ——陈教授,你在医院吗? 没回。 他就那股清冷倨傲的劲。 沈桢到附近餐厅打包了饭菜,直奔医院。 等电梯时,两名护士经过身边,凑巧提起陈崇州。 “陈主任陪一个女人在妇科呢,好像治疗炎症,有一台小手术。” “那朵清纯小白花?” “这回是红玫瑰,盘靓条顺,妖精似的。” “陈主任嗜好这口?他多么深沉的男人啊,竟然移情别恋——”她们拐个弯,议论声也消失。 沈桢瞬间迈不动步了,全身僵硬着。 电梯停下,一位男医生提醒她,“女士,上来吗?” 她魂不守舍,走进去。 原本去3楼生-殖科,沈桢没犹豫,直接按了4层。 倪影坐在长廊的椅子上,陈崇州站着,她十分脆弱难受,抱着他,埋在胸口。 陈崇州手落在她后背,表情很寡淡,可仔细瞧,脸上藏着那种心疼,以及从未给过任何女人的温柔。 沈桢不可抑制地,发着抖。 他的冷落,反常,疏远,都破解了谜团。 她早该想到倪影,从他挂断电话那一刻。 陈崇州像感应到什么,微微侧身,沈桢在走廊尽头,提着食盒,清新乖巧又惹人生怜。 对视间,却死气沉沉。 捉奸周海乔那天,在楼梯道,她也是如此,黯淡无光的模样。 陈崇州眼底,涌起些波澜。 沈桢把饭盒放在垃圾桶的盖上,最后看了他一眼,调头,离去。 他眼里波澜变得起伏不定,下意识挪了半步,倪影没撒手,抱得更用力,“你要回诊室吗?马上手术了。” 陈崇州顿住,看着她。 “你还恨我吗?” 他没回应。 倪影脸贴着他腰腹,“我爱你。” 陈崇州身体骤然紧绷。 “我不在,你碰过她吗?” 她牙齿含住裤扣,一点点解,再重新系上。 “没碰。” 倪影笑了,“虽然我不信,但我相信你碰得很少,因为拥有过我的男人,其余的女人,一定食之无味。” 陈崇州盯了她几秒,没出声。 其实,他要去追沈桢,倒不是产生了别的心思,只是单纯对她愧疚而已。 打算亲口讲一声结束,毕竟“交往”了一阵。 尽管,比起对倪影,他没太用心。 可沈桢一跑,他挺不是味儿的。 不吵不闹,红着眼眶。 那背影也瘦得不行,他终究动过情。 【作者有话说】 感谢宗易是我白日梦打赏冲榜火箭,破费了。 感谢书友85110、华丽、早睡早起倒数第一打赏鲜花和金币,夭夭oo、Hebe、回忆515、+1+1??、min、有所改变、书友79751、我想属鱼、玫瑰、书友65353打赏金币 感谢大家的投票~ 第37章 半条命 倪影的手术约在三天后,陈崇州回办公室交班,邹主任替了他半天。 “起晚了啊?”廖坤打量他,气色不佳,纵欲过度相。 事实上,陈崇州没那心情。 他纯粹是烦躁,睡不着罢了。 “没起晚,私事。” “为了新欢,够浪漫的。” 沈桢还瞒着,这狂热劲,瞒得住吗。 陈崇州脱外套,“妇产科的住院部,有床位吗?” “有孩子了?” 他蹙了下眉,“倪影的手术。” 廖坤震惊不已,“她又出现了?” “没怀孕。”陈崇州情绪很稳,“朋友的化验单。” 廖坤不相信,“她造假图什么啊?” 陈智云是什么人物,商海的无间道里混到今天,算计他,简直与虎谋皮。 倪影区区一女人,哪来的胆量。 而且陈崇州的强势在她身上也不灵了,她一发-骚忏悔,他硬逼自己失忆。 郑野曾经评价倪影:白月光的战斗机,集陈崇州的万千“贱宠”于一身。 这世道,男女之间想爱就爱,凡是吊死一棵树上的,全犯贱。 “图陈智云的钱。”陈崇州拉开消毒柜,取工作服,“青春损失费。” 廖坤恍然大悟,倪影爱钱如命,什么荒唐事都干,母凭子贵,借肚逼婚,这些像她的行为。 上不了位,讹一笔油水,捞女就这德行。 但她最出彩儿的把戏,是搞定男人心。 陈崇州这种高级海王、顶尖精英,甘愿沦陷在她股掌之上,可谓通天的道行。 沈桢输得惨,不怨倪影,她拴男人的本事,着实欠火候。 “你和沈桢说清了?” 陈崇州想起她站在妇科诊室外,那张苍白无血色的面容,心口不由闷得慌。 醒过神,若无其事系扣子,“她怎么了。” “你们才恋爱几天啊,又耍她?” 又。 这字真扎心。 怪不得,沈桢的眼神心灰意冷到那地步。 “没恋爱。” 廖坤恼了,“都同居了,你不认账?” 他也渣过一阵,被那位女法医初恋抛弃之后,谈了七八段“快餐恋爱”。 她们自诩女友,在廖坤这,只是用来渡劫的“女性朋友”,无名无分无未来。 可他再狠,遇见沈桢这么单纯干净的女人,他也绕开,不招惹。 生怕,成为她一生的爱情阴影。 太造孽。 “她住我那,方便换药,没睡。” 陈崇州走到对面诊室,开始接诊。 廖坤在隔壁坐班,也跟上,“倪影是玩咖,分分合合习惯了,沈桢不是那类女人。”他拍陈崇州肩膀,“好自为之,崩得太彻底了,没后悔药卖你。” 前面的男人步伐一顿。 很快,没当回事。 午休时,蔡医生拎了一空麻袋进来,“陈主任,海鲜盛宴呢?周五了啊。” 陈崇州盯着他的麻袋,他解释,“我打包,给老婆孩子吃。咱们科室都了解,我是一个顾家的好男人。” 那麻袋的个头儿,能把他装了。 “海云楼,记我账。” 他没工夫去,倪影在家等他。 “陈主任,我有医保呢?”蔡医生坐下,“早晨我在大堂撞上她了,哭着跑出门诊的。” “哭了?” “那鼻涕眼泪,哭可惨了。” 陈崇州眉心紧皱,没说话。 蔡医生瞧出他们十有八九没下文了,很识趣,撤了。 接连看完一批病人,陈崇州腾出空,打沈桢的电话,无法接通。 她这是拉黑他号码了。 够决绝的。 陈崇州堵心,直奔2诊室,找廖坤,“她微信。” 廖坤在开药,没抬头,“貂蝉妹妹狍蝉。” “你是什么。” “吕绸戏狍蝉。” 陈崇州眯眼。 暂时,不跟他计较。 沈桢的微信并未设置问题,直接加上了。 他连发三条。 ——生气了? ——补偿费,你开个价。 ——回一下。 第三条,没发出,被再次拉黑。 陈崇州眼前闪过她娇气又绵软的身躯,以及那副倔强含泪的模样。 这女人,外表唬人,实际上,人间清醒。 晚上,陈崇州回到家,一进客厅,空气中弥漫着特殊的、别开生面的香味。 倪影举着香水瓶,从正面搂住他,“我精心挑选的礼物,咖啡苦调,适合你。” 他垂眸,说不出这一刻的神情,“你和她,还真不同。” 倪影脸色一沉,“哪个她?” 陈崇州知道,她不乐意了。 他笑得欲,动作更欲,那充斥在毛孔的力量,翻腾着欲海。 “没哪个,只有你。”他拥着她,手拧开卧室门,下一秒,表情一凝,“你换床单了?” “我讨厌不属于我的女人气味。” 她摊开手掌,一根黑色长发,倪影是酒红色波浪。 那头发,是沈桢的。 这破案的仔细劲。 “介意她?” “你认为呢。” 她撒手,发丝坠地,鞋底狠狠碾过,“我很反感她存在。” 陈崇州解了皮带,进浴室洗澡,特意找出倪影买的沐浴露,之前沈桢住在这,他收起来了。 她偏爱含蓄,清洌的味道,或者浓重没有遮掩的烟酒味。 而倪影的喜好,像她本人一样奔放,她喜欢繁华,伪装,与传统道德背道而驰。 从浴室出来,倪影挨着陈崇州,他没那想法,手覆在她腰肢,“不困?” 倪影吻着他喉结,像未熄的火焰,一触即发。 她那股浓郁的,艳极的体香,刺激着陈崇州。 太烈了。 一切妖娆的花,热辣的香型不足以形容她,美得那么冲击力,那么直白,令人深信不疑。 可一眼明了的美丽,也缺失了探索的乐趣。 对比下,沈桢仿佛古埃及茉莉,有遥远的神秘,空灵的诱惑和纯欲的摄魄。 她艳丽过,在新世纪酒吧,试图钓他上钩,整治周海乔那次。 沈桢的艳赢不了倪影,可多一分隐晦,那青涩,最是勾人。 想撕破她的皮,看她色彩之下的骨,有多纯白。 倪影抱住他脊背,“崇州,我回话剧院了,但我不陪投资商。” 陈崇州淡笑,像不信,又信她,“是么。” “年底贺岁剧,院里的B角顶了我的主演。” 倪影很会撩他,撩得他肌肉紧缩。 “你投资吗?” 陈崇州撑起身体,俯视她,“你为这个?” “自己男友捧,应该的呀。” 这下更扫兴,背对她,抽烟。 倪影像一条美女蛇,从后面缠上去,“不高兴了?” “你为什么回来。” “因为爱你,我对你也同样疯狂。” 陈崇州掐了烟,嘴里的雾在她脸上化开,蒸腾。 “爱我?” 倪影仰卧在他腿上,“我爱他们的钱和势,爱你的人,你的体魄。”她坐起,压住他,居高临下,“更着迷你爱我时候的样子。” 陈崇州推开她,“有事,去书房。” 那头,沈桢既失业又疗伤。 周海乔要了她半条命,陈崇州又要了剩下的半条。 满打满算,才暧昧两个月,可某种程度,陈崇州是她“初恋”,她第一个男人。 那种新鲜,挣扎,彷徨,疯狂,是她没体验过的。 滚烫又禁忌。 因此,后劲这样大。 连宋黎看见她,都直呼,“你中毒了?” 沈桢没否认,陈崇州下得剧毒,确实余毒未清。 起码,再熬十天半个月。 宋黎躺在沙发上,小男友喂她吃西瓜,这画面让沈桢不自觉带入陈崇州和倪影,他对她,一定宠得更厉害。 嘴对嘴喂。 沈桢用力呼气,“有招聘信息吗?” “有啊。”宋黎答应得爽快,“我朋友的公司,大规模,高福利,你如果应聘,破格录用高层。” “你扯淡吧。” “骗你是周海乔生的!” 沈桢被逗笑,“哪家公司啊。” “你听信儿。”宋黎切断了视频。 她手上有这资源,沈桢半信半疑,结果当天下午,宋黎真发来短信,通知她面试。 地址在广陵路38号。 最近刮台风,天灰蒙蒙的,沈桢没开车,打出租过去,刚下车,陈渊在路边鸣笛,似乎在等她。 她跨过马路,“你在附近办事?” “谈工程。” “成了没?” “挺顺利。” 沈桢完全没多想,搓了搓手,“我发现和你见面,要么刮风,要么下雨。” 陈渊笑了一声,“风雨同舟,算吗?” “算啊。”她拉车门,“搭你车,送我一趟,我面试。” 他开足暖风,“你是不是怕冷。” “小学三年级差点烧傻了,后来怕冷。” 陈渊心底最深处,猛然一颤。 函润也怕冷,每次发烧,要死要活的。 二十四岁那年,她本该在他怀里。 那场错过,她出事了,以致于陈渊遗憾至今。 这世上的缘分,大抵也冥冥之中。 “宋黎介绍的面试?” “对,她朋友...”沈桢回味过来,一愣。 陈渊笑意极浓,“她朋友,然后呢。” “是你?” 他调头,往晟和的方向开,“很意外吗。” 她坐直,面向他,“你和宋黎,怎么还成朋友了。” “我有求于她。” “你求她?” 陈渊空出一只手,给沈桢系安全带,“她是一个很热情的红娘。” 这话,意思很明显了。 她装没听懂,“你公司缺高层?” “缺。” “公关经理,市场总监?” “再高一点。” “董秘,副总?” 他手随意搭在方向盘上,“胆子这么小,不敢再高吗。” “再高...那不是老板了?” 陈渊偏头,他眼睛是一口历经岁月沉淀的古井,没有波澜,却深邃到极点。 “老板娘,怎样。” 车停在红绿灯路口,他注视沈桢,好半晌,没再出声。 她故作镇静,“陈渊,你别闹,我可是伤痕累累的离异女人,禁不起玩笑。” 显然,她故意打岔,回避了他。 陈渊不露声色,压下话题,“听你的,我不闹。” 沈桢心脏噗通直跳,手心全是汗。 刚才,好悬。 估计没有女人,抗拒得了陈渊那双成熟深刻的眼。 太性感了,也太忧郁。 在晟和底商的西餐厅,沈桢和陈渊吃了晚饭。 他没提工作,她也没问。 吃完,他亲自送沈桢回去。 到小区楼下,陈渊叫住她,“你不愿意,是碍于我吗。” 沈桢侧过身,“晟和真的缺高层吗?” 路灯底下一片昏黄,陈渊笑着,“不缺。” 她也笑,轻轻踩他和她的影子,影子时而重叠,时而分开,像他们这份若即若离,“缺什么。” “女司机。” “我的车技那么烂...你命大吗?” 风吹得呛人,陈渊不着痕迹挪了位置,替沈桢挡住风口。 他个子高,身板也开阔,这一挡,她连影子都没了。 “我可以自求多福。” 沈桢低着头笑。 最终,她没给陈渊答复,只说考虑。 去晟和上班,是好事,可她这人,讲究情面。 陈崇州对陈渊的敌意很大,冲她和他有过一段,她不想掺和。 就好像她刻意报复他,膈应他。 显得不洒脱。 倪影手术那晚,陈崇州本来陪床,她不肯,觉得自己没化妆憔悴,死活不见他。 于是请了护工,他去会所找郑野。 郑野翘着二郎腿,张嘴打抱不平,“沈桢倒八辈子霉了,碰上你。” 陈崇州端了一杯酒,语气平平,“你心疼。” 郑野余光瞟他,“她又玩不起,你非折腾她。” “玩不玩得起,不干你事。”他抿了一口酒,倚着靠背。 “我不理解,她算是你前女友吗?” “假性恋爱,不算。” 这渣出国际水平了。 还弄出个假性。 “真性是什么?” 陈崇州没理他。 真性,是承认,没承认,就假性。 不过,他也清楚,沈桢这事他不占理,她要是好女人,他肯定是坏男人。 “倪影什么病。” “炎症。” “不嫌弃?” 这包容度,实在没底线了。 陈崇州有洁癖,精神洁癖。 一年前,收到倪影的结婚请柬,他凌晨在大排档,淋着大雨,整箱的灌酒。 “我只要想到,她在别的男人床上。”他指着自己胸口,没说下去。 闷,痛。 郑野当时听了,挺心酸。 倒不是心酸他的失魂落魄,是可怜他的心脏,毕竟倪影阅男人无数,换一个,痛苦一次,可太饱经风霜了。 陈崇州轻描淡写,“炎症和私生活没关系。” “其他女人正常,可倪影,绝对是浪出的毛病。” 他神色寒浸浸,像结了一层冰碴。 郑野瞬间不吭声了。 借口去洗手间,躲他。 角落的卡座这时站起一个人,郑野喝大了,没看清,等走近了,认出是陈渊。 他气场太硬,又在高端会所,满场西装革履的男人,搞风月,谈买卖。 唯独陈渊,特震慑,特打眼,端庄有风度。 郑野匆匆返回,坐在陈崇州旁边,提醒他,“你哥,朝这边来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1+1??打赏好运锦鲤和金币,一眼萬年馮斯乾打赏好运锦鲤,、C'X、蓦然回首灯火阑珊处、手上的流沙、回忆515、??喜乐小姐姐呐??、min、玫瑰、唯爱肉丝~、无闻03、书友79751、书友61004、书友00985,书友65748打赏金币 感谢大家的投票~ 第38章 有点想你 陈崇州摇晃着酒杯,没反应。 细看,眼底寒光凛冽。 陈渊今晚接待一批外地的市级考察团,洽谈一桩大工程,陈政下了死命令,务必要牵上线。 他喝了一瓶四十二度的白酒,整个人晕晕沉沉。 送完客户,安桥扶他离开,途经A区的卡座,陈渊忽然停下,“你去车里等。” 安桥一瞥,沙发的正中央,坐着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陈二公子。 比想象中更好看,清俊挺拔,风姿琅琅。 与陈渊,是截然不同的味道。 那双明净又复杂的眼眸,有一种世俗本色的欲望。 她没多看,转身走出会所。 “你们没联系过?” 陈崇州撂下杯子,“没有。” 郑野替他斟满,“听光业集团的老总说,陈伯父要退位了。” 他神情寡淡,在琢磨事,“没告诉我。” 郑野和陈渊,自小认识,但玩不到一起。 陈渊比他们大几岁,过早显露不符合年纪的早熟,天之骄子,样样出色。 陈崇州也早熟,可亲妈毕竟是没台面的“二太太”,活在指指点点中,所以他心思深,不显山不露水的,夹缝里求生。 不过,他不排斥这群公子哥,表面合得来,深交,倒谈不上。 而陈渊,表面功夫都不做,吃喝玩乐的圈子,他从来不屑混,也瞧不入眼。 这些年,他不是深造,就是做买卖,接触合作商,特省心,特稳重。 也特没人情味儿。 一副斯文儒雅的皮相,却极少笑,那种传统冷血的权贵继承人风格。 在陈渊无懈可击的人生里,唯一的弱点,曾经有过一个女人,为那女人,他不惜和陈政闹翻,非要娶她,还放言不让函润进门,就带她去香港结婚,和这边断了。 陈政迫于他的坚定,同意了婚事,然而那位乔小姐的命里,没有豪门阔太的福分,二十六岁便香消玉殒。 上流阶层凡是生儿子的,目前都忌讳陈渊,他在商场下黑手,那是不嚼骨头不罢休。 老的才堪堪打个平手,将来小的上马,明摆着白喂他吃,产业八成要姓陈了。 至于陈崇州,在“普通阶层”中,也蛮厉害。 奈何陈渊压了他一头,不然,他也是一把厮杀财阀,开疆辟土的好手。 也基于此,陈渊很防备他。 郑野和一帮朋友起身,恭恭敬敬打招呼,“大哥。” 陈崇州没动,懒散后仰,上半身隐匿在黑暗。 “崇州...”郑野推搡他,“你哥。” 他漠然甩开,拿纸巾擦干净手,要离座。 “你等下。”陈渊截住他,“我有话问你。” “你冲我发号施令。”陈崇州将纸团丢在他裤腿,不留一点颜面,“是么?” 气氛太僵持,郑野慌忙圆场,“大哥,来喝酒?” 陈渊还算心平气和,点了下头,“谈生意。” “我在二楼有包厢,我安排两个暖场的陪你?大晚上的别折腾了。” 会所是陈政司机开的场子,可陈渊很少露面,他不嗜好风流,没郑野内行。 “这地方的女人,我不沾。” 气势刚硬,疏离。 郑野尬笑,“你不爱玩,我们无所谓,什么类型都试试。” 陈渊掏烟盒,一旁的男人正要按打火机,他拂开,略微弯腰,借着果盘边缘的香槟蜡烛,点烟。 而烟头,对准了一言不发的陈崇州。 火光,霓虹,DJ舞曲,酒精,尼古丁。 混乱的,凌厉的,糜烂的。 在红色光晕映照下,放大到一览无余。 陈渊点燃,叼在唇边,单手松了松领带,眼神深沉掠过他,“你过来。” 他没立刻动,又坐了一会儿,陈渊耐着性子,也不催他。 良久,陈崇州才站起,跟过去。 他沉得住气,没挑话题,漫不经心看灯红酒绿的舞池。 陈渊望向另一处,嗓音喑哑,“腻了。” 不咸不淡的,听不出情绪。 台上跳舞的女孩是郑野的新欢,播音系的研究生,对郑野死缠烂打,他嫌没情趣,不答应,女孩也豁得出,上台劲爆了一场。 陈崇州盯着,默不作声。 吸完手上这根烟,陈渊在墙上戳灭,“以后别招惹她。既然腻了,就两清,利落了结。” 陈崇州收起视线,终于肯开口,“你以什么身份。” 陈渊没回应。 “你们好了?” 他依然没出声。 “多久了。”陈崇州也焚上一支烟,衔在指间,“上周?” 上周,他和沈桢的“试交往”,才彻底终止。 要是日子吻合,那她也属于无缝衔接。 外表清纯可人,极具迷惑性,实际上,挺不甘寂寞。 “再早一些。”陈渊脱下西装,搭在臂弯,“我有意。” “还早?”陈崇州眯着眼,“什么时间开始的。” 陈渊一扫他,“她住院前。” 男人占有欲这玩意,也分不清是喜欢,还是领地情结作祟。 碰过的女人,如同男人自己的领土,即使撤退了,另一个男人如果觊觎,入侵,他浑身不爽。 最关键是,陈渊接近沈桢的时间,和陈崇州与她相好的时间,重叠了。 虽然陈崇州没正经对外官宣,没给名分,这几乎也是绿了。 绿得堵心。 倪影绿他起码坦白,没藏着掖着,沈桢偷摸绿他,在他面前伪装得清白自爱,背地里花花肠子。 “你动真格的?” 陈渊立在那,酒意有些浓,“我动不动真格,你都少惹她。否则,我会对你出手。” “是她先惹我。”陈崇州咬着烟蒂,“你捡二手的?” 陈渊沉下脸,“你放尊重些。” “你怎么想的,我心知肚明。”陈崇州讥笑,往回走。 “抽空,回去一趟。” 他语气轻佻,“陈政死了吗。” 陈渊看不惯他这把轻狂劲儿,“他是你父亲。” “我没认他。” 陈崇州返回卡座,脸色不好,阴郁得要命。 在场的朋友不敢多嘴,郑野凑近,“你哥又打压你了?” 陈崇州将满满一杯酒泼入烟灰缸,混着灰烬一泄而出。 郑野问什么,他根本没听。 从会所出来,陈渊坐上车,一边解扣子,一边用力揉眉心。 安桥揭过后视镜,目光定格在他裸露的胸膛。 领带松垂,湖蓝暗纹的衬衫半掩着喉结,简直是这天底下最性感撩人的画面。 “陈总,您回哪个家?” 他抬眸,表情凉浸浸。 安桥忘了,黄梦早已是过去式,也从那套豪宅搬离了。 公司始终流传陈渊和黄梦有那关系,她也这么认为。 细枝末节,待她不一样。 直到陈渊丝毫不念旧情,从身边拔除掉黄梦,安桥才明白,他这样的男人,如今浸泡在权力金钱中,早就不把“情”当个东西。 她硬着头皮,“您每次酒局后,胃口不舒服,是黄秘书照顾您,我实在没有她的经验。” “手机。”陈渊打断她。 安桥递到他手里,他划了几下通讯录,选中一个,紧接着,那边传来沈桢一声,“陈渊?” 她似乎睡觉了,语调奶绵奶绵的,很娇腻。 他不自觉露出一丝浅笑,“打扰你休息了?” 沈桢也直白,“吵着我了。” 陈渊笑意更深,“是我的错。” 她迷迷糊糊,“你找我有事?” “嗯。”他声音平缓,可深刻,有穿透性的力量感,“有点想你。” 顿时,睡意全无。 沈桢坐起,脑子嗡嗡响,“你...在应酬?” 他一味笑,不语。 明显是半醉半醒的状态。 “你知道我是谁吗?” 陈渊闭上眼,“沈桢。” 她从没想过,某一天听到自己的名字,会剧烈一颤。 “安秘书送你吗?” 他乏得很,倚着车窗,“是你送我,多好。” “你醉成什么样了。”沈桢低着头,耳尖隐隐发麻。 “沈桢。” 她又是一麻,像触了电,从头到脚过了一遍。 猜不透,他下句说什么。 “我在听...” 陈渊的音质磁性而厚重,“你就当我醉了,是酒话。” 安桥减慢车速,升起后座的挡板。 “今夜的月亮很美。” 沈桢重新躺下,看窗外乳白的月光,“是很美。” 陈渊说,“像你的眼睛。” *** 倪影这次回来,廖坤估计和以前没区别,老实一阵,又心痒难耐去傍富豪了,没成想,她安安分分扎在剧院演戏,不走了。 接连拿下三台大剧的女主角,比她年轻有后台的演员不计其数,照样为她作配。 这背后,少不了陈崇州的力捧。 玩了命的砸钱,投资几百万,上千万,养着她,哄着她。 倪影一时风头无两,号称“话剧圈一姐”。 陈崇州手头的钱不少,年薪也高,可倪影是无底洞,百八十万的玩不转,为了满足她,他又回头找家里拿钱。 快七八年,他没向陈政伸过手了。 据说,陈政对他相当冷淡,原配在世,又顾忌陈渊,名下的产业完全不允许陈崇州插手。 要钱,给钱,要地位,没门儿。 这家子,内部弯弯绕绕的,水巨深。 中午廖坤去食堂给陈崇州捎了一份饭,他没食欲,靠着椅子养神,好像心事重重。 旧爱洗心革面所带来的喜悦感,在他身上不太明朗。 趁这间隙,廖坤问他,“倪影害沈桢那茬,是翻篇了吗。” 陈崇州舍不得把她送进去,哪怕情节不严重,他也舍不得倪影遭拘留那份罪。 所以很不耐烦,“沈桢没追究,你不满意?” 廖坤直起腰,“陈主任,我希望你的才华和人品均衡点,你偏科太狠了。” 才华没得黑,人品不及格。 “那我追她了?”他故意刺激,“我三十好几了,该结婚生子了。” 陈崇州真没当回事,“随你。” 廖坤咂舌,沈桢那款居家又漂亮,摊上一块石头也焐热了,这位的心怎么就捂不热呢。 隔了半晌,陈崇州出门,“对她好点就行。” 他在医院附近的超市买了包烟,过完瘾,回门诊部,沈桢这时正好下车。 追赶几步,跟在她后面,进同一部电梯。 门一关,沈桢从门壁上,发现了陈崇州的身影。 她脸上镇定,内心却波涛汹涌。 冷静了十天,记忆刚淡化,又破防了。 这种工装禁欲系型男,比阳光小鲜肉和忧郁文艺青年,更致命。 尤其沈桢是制服控,当年她对周海乔一见钟情,一大半缘故,是他在交警队,搞团建演练。 白帽子,黑制服,黄绿马甲,在烈日炎炎下发着光,意气风发。 与其说她迷周海乔,不如说她迷恋那一幕的他。爱一个人会自带滤镜,滤镜的版本,便是最动心的一霎。 沈桢觉得,她的青春,可能真白瞎了。 她如此迅速对陈崇州动情,不像她性格。 除非,在周海乔那,她压根没分清哪种是真爱,哪种是过客。 电梯里,有几名男科的医护,其中一名护士被同伴怂恿,挤到陈崇州旁边,“陈主任,妇产科2病房的倪小姐,是你女朋友?” 他应了声,“很多年了。” 有一个实习医生,是陈崇州一手带起来的,胆子贼大,专拣敏感人物八卦,“那沈小姐呢?” 静默半分钟,他面不改色吐出最官方的答案,“普通朋友。” 沈桢没由来地,心脏被刺了一下。 上过床,亲过嘴的,比暧昧还暧昧的,普通朋友。 男人无情,是真无情,他们擅长撒谎,演戏,最可气是间歇性遗忘。 实习医生还想继续问,被护士扯袖子,朝沈桢的方向示意,瞬间鸦雀无声。 “陈主任,结婚吃酒席,记得喊我们!” 他笑了一声,“知道。” 小护士扭头,“什么时候啊?” 五楼上来一拨家属,他后退,和沈桢肩并肩,“肯定比你们早办事。” “陈主任大喜啊,八字有一撇了。” 闲聊归闲聊,陈崇州的余光,一直瞟着沈桢那头。 她去7楼,骨科诊室。 他出于好意,出言提醒,“孟教授不在,省里会诊,明天下午坐班。” 这句钻进沈桢的耳朵,她很客气,“谢谢。” 陈崇州双手插兜,没搭腔。 出电梯,她去对面,准备再回一楼,一拐弯,他叫住她。 沈桢驻足,等他绕到前面,“换药了么。” 【作者有话说】 感谢华丽和冯林卿粉打赏鲜花,手上的流沙、回忆515、min、+1+1??、15:47??、C'X打赏金币 感谢大家投票~ 第39章 不值 陈崇州例行问诊,沈桢也没矫情,显得多么放不下他似的,她规矩回答,“换了。” “谁给你换的。” “我妈。” 最终,还是没瞒住家里。 “提我了吗。” “没提。” 陌生,疏离,没温度。 听不出,半点感情。 他皱眉,“她没问你住哪?” “酒店。” 静默片刻,“你拉黑我了?” “不给热恋的陈教授添麻烦。” 倪影那货色,不是好惹的,捍卫起自己的男人,下手绝对黑。 像沈桢这种小白兔,惨败。 归根究底,是她没安全感,没底气,陈崇州不把她当回事,她凭什么和倪影争。 他掏手机,“你有几个微信。” 陈崇州搜过她手机号,搜不着,被隐蔽了,拉黑的微信,是小号。 “工作,私号,各一个。” “加你工作号。” 他这人,凡是有过好感的对象,结局闹得不难堪的,并非老死不相往来,和郑野一样,对方落难了搭把手,算作弥补。 常言道,真爱没法做朋友。 陈崇州迄今为止,要是一拍两散,决意不会来往的,就一个倪影。 对沈桢,他自认,应该可以友好相处。 郑野的不少哥们儿被网红前任实锤,郑野本人倒没挨过锤,大方仗义,吵一通,不亏待,那种油水肥的应酬局,他还会拉上如今混得最差劲的一个,送点车马费,旅游费,女的感激他都来不及。 可惜,沈桢和她们完全不雷同。 她拒绝得干脆,“不方便加。” 那态度,明摆着是:有主儿的男人,我不沾。 头一回有女人秉持着好聚好散的原则,不纠缠死磕。 那些暧昧过一段的,死去活来地道德绑架,割腕,吃药,甚至假装跳楼,意图威胁“复合”。 陈崇州一度从精神到生理,恐女。 可沈桢上演这一出泾渭分明,他反而被晾得不痛快了。 “提前找好下家了,绿我?” “陈教授,咱们不是普通朋友么?”她可逮着机会怼他了,“我即使再婚,也谈不上绿你吧。” 平时不声不响,一翻脸,这女人保准闹到点子上。 陈崇州不太自在,“你以为陈渊是好男人?” “比陈教授强。” “你了解他?” “不了解。但我了解陈教授,跟你相反的品性,肯定是好男人。”浓浓的讽刺意味。 赌气也好,动真章也罢,这不领情的拿人劲儿,折磨得他不上不下的。 “你眼里,我是反面典型么。” “你什么样与我没关系,有关系的是陈渊哥。” 陈渊,哥。 这甜腻的口吻,他在她那,可没这待遇。 说不出什么心情,促使陈崇州拽住她胳膊,“没必要和自己置气,你如果恨我,冲我发泄,你不是他对手,驾驭不了他。” 沈桢一把挣出他掌心,“浪费精力恨你,不值。” 她攥着手机,没锁屏,显示邮箱页面,好像是投简历应聘。 陈崇州不着痕迹一抽,“他值?” 沈桢偏头,望向楼梯间,“起码他不玩弄感情。” “因为陈渊没感情。”他一手申请,一手用她的手机通过,“他比我无情。” 沈桢恼了,大吼,“我乐意!” 这仨字,勾起了陈崇州的火,“你乐意当他的消遣,不乐意和我谈?” 反正,哪头都没名分,她对陈渊的底线,却放得比他低。 陈崇州压下脾气,从沈桢的主页进她朋友圈,近期动态频繁,不过,设置了私密。 ——渣男,活该被海王绿。 ——陈崇州痿了,我宁可少活五年。 ——dog,日,的。 陈崇州将手机对准她,“爽吗?” 沈桢伸手夺,没夺过他。 “不承认?”他点开第一条,凌晨三点,沈桢气得在被窝里发,“利用陈渊,报复我?” 钓他亲哥,多打他脸。 事实上,沈桢口中的海王,是大海中的太平洋,倪影。 别的女人,只有被他绿的份儿,谈何绿他。 沈桢更从没主动绿过谁,唯一的周海乔也是她被动的,他算计自找。 陈崇州把手机还她,摸出一张银行卡,“一百万。” 刨除吕玮的五十万赔偿,剩下的,失业暂时也够用。 看来,他计算好的。 不大方,不小气,没得贪,没得亏。 情场高手,大抵这般。 沈桢接过,掂了掂银行卡,“密码是倪影生日?” 陈崇州所有的密码,办公室电脑,手机尾号,车牌照,全是倪影生日,这是他根深蒂固的习惯。 简直又插了她一刀。 他沉默了一下,“转账,行么。” “你给她钱,和给我钱,是一个意思吗。” “你和她比?” 沈桢冷着脸,“我只是好奇。” 不清不楚的结束,扣个“普通朋友”,仿佛一场梦,既不美好,还憋屈。 她到底算什么,不问个彻底,过不了心里的坎儿。 陈崇州微微侧身,“你们不一类人。”他停了一秒,“她是我女人。” “的确不一类人。”他凉薄,沈桢更凉薄,“倪影是正经恋爱,我纯粹是你无聊了,打发寂寞,渡劫的玩伴而已。” 一片死寂。 陈崇州没反驳,她也不再问。 从忠贞度,干净度,倪影不配和沈桢较量。 可忠贞干净,不代表男人一定爱。 这年头的绿茶婊,挺抓男人的,而且演技越高超的,越吃香。 女人看懂内核,男人往往看不懂。 就算发现是渣女、隐形海王,已经上头了。 男人没上头之前,高段位的女人轻易不露馅,只要上头,也离不开她了。 沈桢去拐角的窗口取药,护士交给她一大袋子,“孟教授加新药了,愈合刀口和祛疤的,你手术伤疤有点深。” 一共四小瓶,标注着1234,按顺序涂,还有混合完再涂的。 昨天李惠芝抹药,一边抹一边骂,骂周海乔浑蛋,骂她遇人不淑。 那阵仗,逼得沈桢一言难尽。 陈崇州在一旁,翻了翻药袋,“来我诊室。” 他走回电梯,挡住门等她,一动不动。 沈桢面无表情跟上,7楼下降3楼的过程,都不讲话。 密闭的空间里,她闻出他身上的香水味又恢复最初了。 是倪影喜欢的那款,浓苦,辛辣,象征孤独,以及占有欲。 被消毒酒精和刺鼻的药味掩盖,淡淡的。 出电梯,她直奔2诊间,本来就没打算让陈崇州干这事。 廖坤看完最后一个病人,正好下班,一抬头,“沈桢?” “你帮我换药。” “陈主任呢,他也坐班。” “你瞎了?”门口传来阴恻恻的男音。 廖坤越过沈桢头顶,打量陈崇州,他堵着门,那张脸青里带黑,阴云密布。 这动荡的漩涡,廖坤可不掺和,“你伤得部位太隐晦,我不合适。” 她把药扔桌上,“你不是医生?” “我负责男病人的下面,我不管女病人的上面。” 沈桢懒得废话,拖着他去里间,拉好帘,利索脱衣服,“快点上。” 廖坤杵在原地手足无措,“上什么啊!大白天的——” 沈桢解释,“上药。” 他不听那茬,扭头跑,和正要进来的陈崇州碰个面对面,“你上,太不矜持了!” 男人停下,揭过门帘的缝隙,七分长的牛仔裤裸露她半截雪白的脚踝,运动鞋拿一次性的喷漆笔涂鸦过,鞋面是C,左右两边是SB。 陈,傻,逼。 陈崇州没忍住,喉咙发笑。 她真够痛恨他的,变着法的损他出气。 他若无其事掀开帘,用消毒液清洁双手,“换完药之后,随便你去哪。” 沈桢迅速整理上衣,用力撞开他,“我不用你。” 这猝不及防地一撞,力道极大,陈崇州后退了一步,消毒柜的棱角顶住了腰,一阵钝痛,他顾不上站稳,几乎下意识,去检查她胸。 “伤口没疼?” 她甩掉他,直接摔门。 门关上,又弹开,走廊人来人往。 似乎,那不单单是出于医生的职业本能,有一种私人关怀的情绪。 察觉到这点突兀,陈崇州蹙了下眉。 他跟出去,伫立在扶梯口,防护墙是半米高的加固玻璃,楼上楼下一览无余。 他注视沈桢在5楼挂号,排队,就诊,娇小纤细的身躯淹没在无数病患中,远远一打眼,执拗清醒得要命。 在他这,五分钟能解决,她硬生生折腾了俩小时。 陈崇州烦躁得慌,解开白大褂透气。 与此同时,一个穿夹克衫的男人路过,“陈主任,看美女入迷了啊...” “哪有什么美女。”他云淡风轻,一转身,是孟京兆。 “省里没开会?” “开一半,赶到总医院会诊,国土资源局二把手的老丈人,胸腔出血,三根肋骨粉碎,高血压并发心肌梗死,不足25%的存活率。”孟京兆得意洋洋,“圆满成功,手术录像纳入胸外科临床教科书。” 陈崇州目光还在沈桢那边,没太入耳,“你年底要升医科大的院士了。” 孟京兆摇头,“全省才评几位?我保住教授的头衔,光荣退休就行。” 沈桢走出诊室,一名白大褂站在身后,“沈小姐。” 她一愣,回过头,辨认了一会儿,“佟医生吗。” 他喜出望外,“你记得我?” 当然记得,沈桢住院时,廖坤替他要过她的手机号。 据说,他初恋是文艺兵,异地七年,经常见不着,久而久之,淡了,散了。 第二年初恋转业,闪婚嫁给了餐厅老板。 七年坚守,一夕瓦解。 这场变故深深刺激了他,至今没再谈。他对沈桢的好感,就源于那句“我有医保”。 满身是血的脆弱女人,危急关头还琢磨省一笔钱,太符合贤妻良母的形象。 “你伤好了没?” 沈桢点头,“挺好。” “要不我送你?”他抬腕看表,“我八点交班,你再待三个小时。” 她哭笑不得,“不耽误了,我自己有车。” 三楼,孟京兆指着瞎献殷勤的佟医生,“你情敌吧?” 陈崇州跟他没交集,倒也认得,那个一心找良家妇女结婚过日子的牙科副主任。 人缘凑合,老处-男加大直男。 相亲次次失败,女人稍微打扮时髦点,一律不行,被前任吓出阴影了。 沈桢这类女人,在中产阶级的婚恋市场特招风,娶回家踏实,比纯花瓶,保险,比保险的,好看。 性价比巨高,基本不存在人财两空的风险。 陈崇州移开视线,冷言冷语,“我女朋友不是她,哪门子情敌。” *** 倪影出院没多久,回话剧院拍戏了。 陈崇州有空就接她,这天周末,他不坐班,买了一束花在剧院大门外等。 倪影和一群同事出来,其中一个女二大喊,“倪姐,那帅哥哪个剧院的,是不是等你?” 陈崇州单手点烟,在台阶下看着她。 倪影笑了,“是我老公。” “倪姐,你结婚了啊?” “差不多,这两年之内。” 另外一个女演员问,“你要是结婚,院里还能捧你么,A角会换人吧。” “我老公有钱,背景厉害,他投资捧我。” 同事羡慕得眼红,这行很浮躁,虚荣心强,谁红,有人砸钱,就有面子。 她们簇拥倪影过去,陈崇州在走神,一味抽烟,对于打招呼,不太回应。 于是,不温不火的告别了。 坐上车,倪影不高兴,“你工作不顺利?怎么不理我同事。” 陈崇州发动引擎,随口答一句,“没听见。” 倪影俯身挨近,手摁在他腹肌上,“想了?” 男人欲求不满,心气就不顺,她最近演出多,处于大红大紫的时期,每天对词,走位,确实冷落他了。 “我补偿你。”倪影食指轻轻挑逗他。 陈崇州握住她手,“在开车,别乱动。”他目视前方,像玩笑,又很严肃,“你排练累,没兴致我理解。” 倪影突然冒出不好的预感,她或许自信过头了。 陈崇州非常注重情欲,可某种程度又极其克制,很禁欲。如此极端的男人,爱是真的爱,一旦空虚,外面也真出事。 晚上,倪影洗了牛奶浴,坐在他怀里,“我后天去外地巡演,大概一星期。” 陈崇州在看医学材料,语气不认真,“这么久。” 倪影抢过书丢掉,“也许更久。” 紧接着,仰头抱住他,“我们今晚呢?” 【作者有话说】 感谢蓦然回首灯火阑珊处、FionaZ?、+1+1??、min、回忆515、我想属鱼、玫瑰、书友02975打赏金币 感谢大家投票~ 第40章 你摸我的心 倪影在男女这方面比较开放,受法式风情的影响,有需求就坦白,更不介意游戏助兴。 她不像东方女人,只暗示男人,她明示。 陈崇州曾经非常迷恋她的奔放,只不过倪影的风情,不止对他一个男人,所以她展示出的野性,亦是污点。 她炉火纯青撩拨陈崇州,纯粹是游走男人江湖练出的段位。 他反应寡淡,没多大的兴致,“白天彩排了么?” 倪影食指摩挲他的唇,妩媚不可言,“彩排了呀,预演一整天,午餐也没吃好。” “那早点休息。” 陈崇州起身,要出去。 他素了将近二十天,竟然没冲动,出乎倪影的意料。 “你不睡吗?” “医案没写完,加夜班。” 倪影盯着他,“你是不是又和她做了?” 陈崇州侧过身,“你想太多。” “你们男人的频率,我了解。” 四十多岁的男人,都不至于二十天不开荤,还没那念头。 何况,精火旺盛的陈崇州。 对于无感的女人,他不沉溺,对于喜欢的女人,他从不忍。 显然,是他有问题。 “没做。”陈崇州停下,看地板的倒影,“最近有棘手的心思。” “你工作不是顺利吗?” 他按摩太阳穴,“和工作没关系。” 私事。 这半句,他没提。 倪影也正好不太相信,可具体原因,她捉摸不透。 “你跟她,开始过吗。” 陈崇州手势一顿,没出声。 “开始过?” 他不耐烦,“倪影,已经过去了,深究它没意义。” “你喜欢她吗。” “谈不上。” “有好感?” 陈崇州解了皮带,抻出衬衣下摆,随意松泛一些,“就那样。” 他的含糊其辞惹恼了倪影,“如果我没回来,你娶她吗。” 这次,回答得干脆,“不娶。” 挺动心,是真的。 没长远的规划,同样不假。 倪影心情稍微舒服点,“你追她?” “不是。” “她追你?” “也不算。” 陈崇州追女人,确实可能性不大。 凡是入眼的猎物,他蛮会勾,一来二去,勾得女人心猿意马,对方主动,他再顺水推舟。 这类模式,打发时候没后患。 好歹是女人先沉迷,自食其果,也认了。 陈崇州有原则,不碰高端玩家,不碰有主儿的。 玩家胃口大,他不缺钱,可不划算;有主儿,闹大了没法收场。 倪影属于前者,沈桢属于后者。 她的危机感由此而生,那女人悄无声息地和自己平起平坐了。 她与陈崇州纠缠了八年,那头,才区区三四个月。 一对比,倪影突然间心慌意乱。 这是,腻了? 她一向以恋情多为谈资,留洋期间的老外男友十根手指数不完,陈崇州所谓的洁癖,在她身上没发作过。 连和那位台湾富商离婚后,他对她也照样狂热不减,直到与陈智云搭上这半年,他才变得不对劲。 倘若因为女人,倪影笃定,任何女人不具备这份道行打赢她,撬她的墙角。 其实各式各样的“女友”,陈崇州在场合上从未断过,硬件资本摆着,大把的女人伺机接近他,虽然没郑野玩得开,但比普通男人接触也多。 没一个真正上位的。 陈崇州在感情上,极为清醒理智。 包括,那姓沈的小妖精。 是好看,可放在顶级美女堆里,充其量是纯净,清秀,单挑没胜算。 情场的常胜将军,只有她倪影。男人这碗饭并不容易吃,全凭老天赏。 倪影慢慢平复,或许,如他所言,自己想太多而已。 陈崇州进入书房,坐在办公椅上,倒了杯咖啡。 九点钟,座机内线响了,他接通,郑野问,“你关机干什么?” “手机落在医院,估计没电了。” 他单手夹烟,吹出一缕雾,“有消息么。” “陈伯父名下的晟和与富诚实业,内部流传是陈渊继承。”郑野难以置信,“这两所产业占据你们陈家三分之二的财富了吧?陈渊是大获全胜啊。” 豪门内斗,是权贵家族无法避免的恶战。 尤其像陈政,两位公子,不一个妈,都健在,斗得你死我活的,但凡有一对母子混吃等死,他也省心了,奈何全不是省油的灯。 陈崇州的母亲何佩瑜,郑野有耳闻,那绝对是千年老妖,把陈政吃得死死地,多少年没失宠过,陈政偷偷摸摸去幽会,为了她,从来没动过养“老三”的心。 而何佩瑜当老大的意图,更野心勃勃。 陈渊匆匆回内地接手生意,也源于原配有失势的迹象,长子出面镇场。 这家子,往后有得斗。 电话里一直没回应,郑野安慰他,“你有机会翻盘,二伯母手段厉害。” 陈崇州耐着性子听完,“继续。” “没了啊。” 烟抽得多,他嗓子有些沙哑,“我没问你这些。” 郑野回过味了,“问沈桢?” 他沉默。 郑野乐了,欲盖弥彰的意味,太明显。 “到底问不问啊?我今晚和前任重温旧梦。” 好半晌,“你哪个前任。” “演话剧的成娇啊。” 陈崇州有印象,甜心小娇娇。 由于擅长撒娇,投资商送的绰号,她倾注十成功力,能把男人撒得晕头转向,连番的大制作戏,铆足劲给她砸。 她在话剧圈地位,比倪影大牌。 倪影是陈崇州强捧的,在酒桌上又豁得出,才红。 而郑野的前任,是演技好,会来事儿,最主要背景硬,家里在东南亚搞地下钱庄。 无心玩票,结果,玩成业内大腕了。 “复合没?” 郑野说,“没捅破。” 陈崇州向来不感兴趣朋友的分分合合,问这话,肯定有安排。 “给倪影作配。”他掸烟灰,“算我欠你一笔人情。” 果然,为那婊子。 郑野扯了浴巾,扔到地上,“你是没救了。” 陈崇州平静得很,“答应么。” “我探探成娇的口风,她气性大,我没把握。按规矩,倪影给她作配还差不多。” “陈渊追沈桢。”他叼着烟,浓雾盘旋而上,熏迷了他眼,“是冲我吗。” 郑野说,“没准。” “我对她很一般。” “比其他女人,热乎。” 陈崇州挂断。 抽完这支烟,他打开微信,找到沈桢的头像,提醒她:老实点。 她没回。 陈崇州又补一条:招惹陈渊,作死,你最好撤。 他脾气难得不嫌麻烦,打这么多字。 然而,被沈桢再度拉黑。 陈崇州转手联系廖坤,要佟医生的微信,廖坤推了名片,直接通过。 点开他朋友圈,前天发布了关于沈桢的动态。 ——你是我的真命天女吗? 昨天午休,又发了。 ——我是你的真命天子吗? 怪不得沈桢瞧不上他,直男癌,太刻板无趣。 陈崇州嗤笑,退出页面,发出四个字:她有男人。 ——你哪位? ——别管,她不是单身。 隔了一会儿,佟医生更新朋友圈:殷素素说,漂亮的女人最会骗男人。 陈崇州一边抽烟,一边拧眉头,在底下评论:殷素素谁。 佟医生回复:张无忌他妈。 见过被女人坑怕的,没见过坑疯的。 陈崇州以为,起码拿点证据,他才信。 这么意志不坚。 他懒得理,从列表删除。 沈桢最吸引人的地方,她既完整,又破碎,乐观勇敢,却历经悲剧。 那股在泥泞里挣扎的特性,陈崇州觉得,形容不出的带感。 就像从天堂,垂直坠地狱,再弹回天堂。 惊心动魄得刺激。 *** 沈桢刚躺下,接到陈渊秘书安桥的电话。 “陈总喝醉了,我替他挡了两杯酒,您方便开车送他回家吗?在皇阁酒店。” 她一瞟屏幕,22点03分,这趟折腾完,凌晨了。 她刚要推辞,让安桥叫代驾,那端先开口,“陈总和银瑞集团的老总应酬,为您的事。” “我的事?” “您给银瑞集团投简历了,对吗?” 沈桢立马坐起,“对。” “您工作经验不够,被人事刷掉,陈总打点了,他们明天会邀请您到公司面试。” 银瑞集团是本市快消产品的三巨头之一,沈桢应聘市场部开拓组长,同期竞聘的,个顶个是专项人才,她压根没抱希望。 更没想到,陈渊会出手。 碍于这缘故,无论如何沈桢不能不管他。 毕竟他醉,也是为帮她的忙。 她下床换衣服,“他怎么知道我应聘银瑞?” “沈小姐做猎头很出色,到处挖墙脚,认识您的不在少数。” 沈桢抿唇,尴尬得不行。 十点半,陈崇州出来买宵夜,倪影也没睡,要吃东街的馄饨,那家店歇业了。 他没立刻回去,在外面漫无目的兜风,兜了一阵,途经广平路,发现沈桢那辆迷你宝马,她喷了粉色漆,特拉风。 后车玻璃上,粘着贴图,两行绿油油的字体:CCZ,算什么男人。 陈崇州阴着脸,她绿他骂他,还上瘾了。 大半夜,招摇过市。 他调头跟在后面,她行驶的方向,是东疆港。 二十分钟后,沈桢开进蓝湾码头的停车坪。 此时,码头灯火通明,珠江1号游轮泊在西海岸,陈渊的车相距甲板120米,前后门窗紧闭。 沈桢走近,“安秘书。” 安桥点头,拉开车门,后座黑漆漆,只微弱的火星在闪。 “陈总这几天连续应酬,状态不太好。” 沈桢弯腰,里面飘出丝丝缕缕的烟雾,她不吸烟,却也不反感烟味。 她小心翼翼,“安秘书,能开灯吗?” 下车忘了带手机,挡板遮住窗,不透一丝光。 沈桢空闲的那只手,四处摸索,陈渊故意身体前倾,于是沈桢摸到他的下巴。 细密坚硬的胡茬,凸起的喉结。 那强势冲出的荷尔蒙,比烟味更灼人。 她一激灵,再收回,已然来不及。 耳边传来抽拉摩擦的声响,下一秒,一束滚烫的视线,烙印在她圆润乳白的肩头。 沈桢被那束视线烫得仰起脸,男人背光,能看清她,她逆光,看不真切他。 只模模糊糊的,一副黑暗的重影。 “你摸我的心,做什么?” 他声音覆盖过翻卷的海浪,沈桢掌心的跳动剧烈成灾。 “陈渊?” 他闷笑,“嗯。” “灯坏了吗?” 沈桢什么也看不到,越焦急,越无措。 忽然,右脚被绊住,整个人骤然歪下去,陈渊动作极稳,一把捞起,往回一扣。 靠岸的游轮起航,霓虹从南到北,燃烧起来。 他轮廓在灯海映照下,一寸寸绯红,明朗。 直至,清晰无比。 沈桢第一次见到,男人穿黑衬衫。 厚重,晦暗,且凌厉。 陈渊是相当儒雅绅士的男人,如此极端冷洌的反差,惊了沈桢。 他撑住她,双手缓缓下沉,最终,陈渊将她抱在怀里。 “紧张什么。” “没——” “那还摔一跟头?” 他口腔是浓稠的酒味,花茶,缠搅着放浪形骸的尼古丁。 压抑与忧郁感,结合在这个成熟到极致的男人面孔。 她和他的姿势,在光亮中异常暧昧,她几乎完全陷在他胸口。 “你...和银瑞的贺总吃饭么...” “是。”喑哑,磁性。 像电焊的钻头,猛烈地朝心口刺,电得她麻麻酥酥,软得难受。 沈桢低着头,额前的碎发反复蹭过他颈侧,陈渊手臂环在她腰肢,没移开。 “他同意要我了么。” “他要你?” 他一重复,沈桢意识到,有歧义。 “银瑞要我...” 陈渊这时挨近她脸,呼吸也渐重,“他们不要,我要你,行吗。” 她说不利索话,耳根火烧火燎,“我不是那意思。” 他眼底原始的欲望蒸腾,却强制压下,只带深沉的笑意。 “我明白,在逗你。” 沈桢偏开头,刻意回避他目光,“安秘书说,你经常有酒局。” “是。” “那你的酒量还这样差。” 陈渊清楚,她在试探他的底。 “你认为我没醉吗?” 他直白戳穿,她一时噎住,“倒不是...” “你猜中了。”陈渊打断沈桢,“我装醉,吩咐安桥诓你。” 青色烟云被灌入的海风吹散,那艘遥远的渡船虚化为细窄光圈,掠过他鼓起的鼻梁。 恰到好处的夜色,温柔的海港。 陈渊令这一切,都沉沦在他深刻贲张的男人味。 沈桢不自在,挪了一下,试图滑出他臂弯,陈渊收拢,结实的胸膛贴着她,“我诓你过来,没打算放你走。” 【作者有话说】 感谢天心月圆打赏鲜花,书友00985、书友02975、+1+1??、min、回忆515打赏金币 感谢大家投票~ 第41章 浓烈 他眉目慵懒,衬衣穿得也不规整,袒露的胸口晕开一片酒精导致的红霜。 野蛮的体魄,斯文的皮囊。 原始欲和现代文明,双重灵魂在他身上歇斯底里的碰撞。 任何一个女人面对陈渊,也心神不宁。 她僵住,“这是你的醉话?” 他眼里的笑意愈来愈满,“真话。” 沈桢顿时更僵硬,浑身汗涔涔。 陈渊偏头,唇从她颈侧,挨到脸颊,那似有若无的烟草和酒气,迷得人恍惚,又烫得上头,“热吗。” 沈桢下意识后退,他掌心摁住她腰肢,退无可退。 一开口,暧昧得要人命,“我被你勾住了。” 她隐约感受到,来自陈渊腹部的精壮的力量,隐晦而神秘的部位,有些窒息。 “我没勾...” 他手探入身下,轻轻一拽,沈桢半身裙的拉锁勾住了他西裤腰带。 她果真,想歪了。 陈渊系上金属扣,低声戏弄了一句,“你以为,勾住我什么?” “我渴。”她慌慌张张转移话题,“有水吗...” 副驾驶那瓶纯净水,只剩下半瓶。 “是安秘书的?” 陈渊此刻眼神的确有迷离的醉态,“我的。” 沈桢犹豫,没接,“有新的吗。” “没有。” 明显刁难她,逗她。 她舔了舔干裂的嘴角,“不喝。” 他嗓音也含笑,沉,哑,像清晨闷在被子里,性感撩人得紧,“知道你不喝。” 沈桢埋怨,“那你还给我?” 陈渊的唇越发近,几乎贴上她,“喜欢看你脸红。” 她反手推搡,“没红。” 唇齿阖动间,他微微触碰了她,像虚浅的吻,却不似吻那般真切,挠得发痒,“是我红了,行吗。” 陈渊握住她开衫的衣襟,一点点褪下,他手指没有茧子,干净平滑,也炙热,像弹拨钢琴键,在她肌肤掠过。从臂膀,锁骨,到背部,她身段很好,介于少女的青涩和成熟女人之间的韵味。 那一层细密的汗珠,验证了她有多紧张,同样,也意味她抗拒他。 “这样好些吗?” 只不过车厢太热,脱一件外套而已,被他演绎的,如此欲而诱惑。 那种难得一遇的,真正的调情高手,动人心弦于无形。 她原本觉得,陈渊绅士克制,没想到也有这一面。 陈崇州似乎没有。 他纵欲的一面,也近乎是禁欲的模样。 或许,他有。 情感上的放纵,疯狂与失控,都倾注于另一个女人。 陈崇州为倪影,染上烟瘾,游戏人间。 这故事听上去,荒唐又浪漫,他要是和倪影修不成正果,不知道还爱不爱得上别人。 其实沈桢没那么放不下他,又不是相好了十年八年,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 她只是心里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被周海乔害苦,又被陈崇州玩弄,充当排解男人寂寞的一盘菜。 陈渊发觉沈桢在颤抖,手覆上她后背,气息一起一伏。 他莫名好笑,“我醉了还是你醉了?” 夜太深。 海湾灯火朦胧,轻而易举掀起白天积压的情绪,巨大的无力感像窗外奔腾的潮水,淹没了她。 “陈渊。” 他应声。 她又叫,“陈渊。” “怎么了。” “我哪差?” 沈桢胳膊撑住座椅,悬在他面前,“他们为什么骗我,耍我。” 陈渊看着她,“谁骗你。” “周海乔,还有他。” 他。 单是那男人的名字,沈桢提起,都扎心。 陈渊虚虚实实抱着她,“很喜欢他吗。” 倒谈不上很,有时候,不甘心的郁闷,比爱情本身更致命。 许久,沈桢听见他说,“我不骗你,好吗。” 从远处,陈渊的车异常安静,沈桢在里面29分47秒钟了。 陈崇州没由来地,一阵烦躁。 东疆港的夜市设在两省交界,环境混乱,每年4月到9月,露天大排档通宵营业,聚众拼酒打牌,闹场子的地痞比比皆是,毕竟和沈桢好过一段,尾随她这么久,纯属夜深人静,不太放心。 结果,却目睹她幽会这一幕。 他一踩油门,车速飙得极快,沿原路驶离。 与此同时,陈渊收到安桥的短信:陈二公子在西海岸,您的右后方。 陈渊看了一眼,关机。 酒意上涌,烧得胃痛,他倚着靠背,有点乏。 沈桢挪到驾驶位,“你住哪?” “南江路,陈公馆。” 她揭过后视镜,无意一瞥。 恰好,陈渊也注视她,那赤裸裸的,比港口连绵的霓虹燃得还剧烈的目光。 他那双眼睛深沉得像漩涡,吸得沈桢,费好大力才移开。 据说顶级富商都住在南江路,然后去北江路养情人,一桥之隔,六分钟车程。 因此,那座南北桥被戏称“通天桥”,北江路的女人傍了南江路的男人,鸡犬升天。 陈渊这人,倒不像在北江路“安家”的男人。 凌晨一点,沈桢熄了火,后座的男人没动。 她绕到后面,拉车门,“陈渊?” 男人缓缓睁开眼,醉意散了大半,清明无比,“不进去吗。” 她抿唇,“我回家。” “几点了。”他摘了腕表,捏在手心,“我不是正人君子?” “你是...” “既然我是,留下过夜,明天醒了酒,我送你。” 是太晚了。 万一惊动李惠芝,这顿骂逃不了。 再者,沈桢怕黑,这时辰街上没人,灯也暗。 “那...我睡哪。” 陈渊正好下车,他略低头,打量她,“你想睡哪。” 沈桢说,“我自己睡。” 这份天真到骨子里的纯情,弄得男人心软。 他笑出声,“嗯。” 当晚,陈渊睡客房,沈桢睡在他的主卧,有独立浴室,比较方便。 对待女人,他风度很好,不刻意,不虚伪。偶尔出格,也及时控制,不会让她不自在。 沈桢躺下,开始失眠。 房间的一切,充斥着陈渊的味道。 过度浓烈的荷尔蒙。 刻入骨髓的浓烈。 刚硬的,冷冽的,仿佛床不是床,是他的身躯,空气不是空气,是他欲望的喘息。 他绝对,是故意的。 用这方式,不露声色刺激一个女人最深处的空虚。 就像乔丽曾经骂她男神,可以不做,做一半,这纯粹折磨人了。 次日,天没亮,沈桢就下楼了。 佣人在餐厅,只准备了她的早饭。 “陈渊呢?” “先生公司临时有项目,去外地出差了。” 沈桢看壁钟,“现在才六点。” 佣人说,“他半小时前离开的。” 特意,错过。 沈桢发现,陈渊比这世上九成的男人,更懂得欲擒故纵怎样玩。 哪个女人跟他谈一场恋爱,估计和中毒一样,死去活来地上瘾。 *** 陈崇州早晨路过厨房,倪影正在忙碌。 他停下,“你没去剧院?” “快巡演了,所以今天放假。” 她端着煎蛋和鸡汤走出,“加班一整夜?” 倪影本来要去客房,之前每次吵架,她主动爬他的床,陈崇州都绷不住,可昨晚书房的灯始终亮着。 他转身,“写临床报告。” “你是要升副院长了吗?” “没消息。” 倪影坐在他对面,“再升,也不如当老板,陈政的公司挺多,要不,你做生意?” 陈崇州没出声。 隔了一会儿,“崇州,你想要孩子吗。” 他动作一滞,若无其事夹菜,没抬头,“你想要?” “剧里的男二号,她女儿来探班,长相很可爱,喊我漂亮阿姨。”倪影盯着他,“你喜欢男孩女孩?” 陈崇州给她碗里添了汤,“都喜欢。” “那我们生一个吗。” “你不在乎身材了?” 倪影还真不在乎了,“早晚要生,越早,恢复越好。” 陈崇州像是没当回事,“你刚红,耽误得起么。” “不是有你捧吗?我生完再拍戏。” 廖坤说,倪影这种女人,逼宫,逼婚,只要有好处,什么事都干得出。 她这点肆无忌惮的张扬劲儿,当初迷得陈崇州不行。 他笑了一声,调侃她,“母凭子贵,拴住我?” 倪影放下筷子,托腮凝视他,“我不生,你不照样被我拴住了嘛。” “那倒是。”陈崇州也吃饱了,“奉子成婚,对你名声不好,没必要。” 他起身,倪影送他到玄关,“你说服得了陈政?不怀孕,他能同意结婚吗。” 陈崇州琢磨其他事,随口答了句,“你别担心。” 去医院开完会,又主刀了一台手术,中午,陈崇州开进一栋别墅的庭院,何佩瑜刚起床,慢悠悠下楼梯。 “母亲。” 他没换鞋,甚至没坐下,何佩瑜仓促通知他过来,说交待要紧事。 “陈政最近应付江蓉和陈渊,一直没来,我说不上话。” 江蓉,是陈政的原配。 典型的豪门主妇,擅长经营打点富太圈,陈政不至于离不开她,可一把年纪和发妻闹离婚,太毁口碑。 商场,婚姻,家族,是吊在商人头上的三把剑,哪把剑坠下,都见血。 这也是何佩瑜赢尽男人心,迟迟没扶正的原因。 “陈渊全面接手了晟和。” 何佩瑜说,“我要你拿到富诚实业。” 陈崇州望了一眼正厅,堆满尚未收拾的礼品袋,全是女人用的奢侈品。 “倪影来过?” 何佩瑜在客厅选珠宝,她从不戴重样的首饰,逢出门必换新款,陈政只买首饰,就砸了上亿。 “倪影给我出了个主意。” 陈崇州没问,也了解。 她的手腕,无非是男人女人那些风月桥段,除此之外,其余的能耐她没有。 她这回,是打算彻底安定下来,当阔太。 陈崇州的条件在二代子弟之中没得挑,就算何佩瑜名不正言不顺,陈家的势力摆在那。 这张长期饭票,倪影可不愿失去。 目前陈政同辈的世家大户,长孙次孙一大群。 他和陈渊,八字还没一撇。 倪影打定主意曲线救国,否则她的情史,压根没资格上位。总不能,陈家二公子的太太,是上流圈大名鼎鼎的女海王。 陈崇州无所谓,陈政丢不起脸面。 何佩瑜打开衣帽间的立式镜,试戴一条翡翠项链,“崇州,富诚那头,你要抓紧。” 他静默片刻,离去。 从小区出来,陈崇州开车去了一趟银瑞集团,穿过招待厅,董事长秦国栋的助理在等候他。 这边,沈桢也乘车抵达正门。 她问安桥,“陈渊出差要多久?” “四天。” 不长,不短。 掐得很分寸。 太频繁见面,腻得慌,先晾着,再续上火苗。 这火候,直男或者入门级的情场玩家,百分百会翻车。 她没忍住笑,“安秘书,他私下是什么样的人?” “陈总作风正派,事业心强,对女下属有教养,将来他有妻子,一定是一位好丈夫。” 沈桢前倾,伏在椅背,“他让你这么夸的?” 安桥笑着,“沈小姐,我是肺腑之言。” “他有女朋友吗?你理解我的意思。” 女朋友,分大小。 大女友,是正牌,小女友,类似于女伴,在男人那,出席几回酒局,也就打发了。 “以前有过未婚妻,这半年...黄秘书应该不算,他们到什么程度,我不知情。黄秘书的厨艺不错,陈总有胃疾,她负责照顾饮食。” 沈桢点头,推门下去。 女人的直觉,是挺玄妙。 她看见黄梦第一眼,就觉得不是区区秘书那样简单。 入秋以来,雾下得厉害,外面待久了,融化在衣服上,湿淋淋的。 沈桢跺了跺脚,走入大堂,陈崇州已经到19层,正出电梯。 他站在总裁办门口,擦掉皮鞋沾着的零星灰尘,又抻了抻裤脚,进门。 秦国栋同陈崇州握手,有一搭无一搭交谈着,看似闲聊,实则暗藏玄机。 不直奔主题,徘徊在边缘,时不时戳破一些,买卖不成,日后也没把柄。 秦国栋搓着手,“我和陈总是有交情,不过商人利益为上,哪头利益大,我当然重新考虑。” 双方没再多言,但气氛出奇的和谐。 沈桢停在19层,陈崇州在隔壁电梯,两人擦肩而过。 她闻到一股极为熟悉的男香,白檀乌木与玫瑰木,沈桢工作上打交道的男性不少,只有陈崇州用这款。 带点独特的辛辣浓艳的脂粉气,倪影的味道。 她回头,电梯门合上,缝隙间陈崇州垂眸看腕表,不偏不倚,落入沈桢眼中。 【作者有话说】 感谢华丽打赏鲜花,赫紫、左手倒影、耿耿、1111、回忆515、+1+1??、min、谋她之年、早睡早起倒数第一、玫瑰、不太冷、雅典娜打赏金币 感谢大家投票~ 第42章 陷阱 陈渊提前打点过,沈桢的面试纯粹和老总聊聊天,整个过程,秦国栋很客气。 具体职位没透露,不过绝对清闲,油水多。 因此,沈桢也没问。 她只提出一个要求,陈渊介绍她上班的内幕,对外保密。 毕竟她和陈渊之间没到那感情深度,不能打他的招牌,在公司搞特权。 职场的弯弯绕绕太多,靠山硬的,明处遭捧,暗处遭妒。 秦国栋歪曲了,他意味深长笑,“我了解。” 沈桢要走,又想起什么,“秦董,您认识市人民医院的陈主任吗?” “不认识。” “那19层除了您的办公室,还有别人吗?” 他没太走心,中了沈桢的套,“没有。” “我在电梯间撞上陈主任了,您没见他?” 秦国栋懵了一秒,这才走了心,认真审视起她。 本以为,是陈渊的小女友,他那背景,自己的婚姻做不了主,养喜欢的女朋友,不弄出麻烦,陈政也随他。 如今大老板的女人,图安稳体面,大老板也图清静,女人打扮得时髦漂亮,去五百强企业当白领,既显内涵,又省得争风吃醋。 秦国栋聘沈桢,完全冲陈渊,万把块的工资喂一个闲人,从此搭上晟和,买卖很划算。 没成想,这姑娘年纪小,脑子挺精,不是绣花枕头。 “下周三,我做环切手术,委托陈主任安排床位。” 竟然打探出他的难言之隐了,沈桢有点尴尬,“抱歉,秦董。” 秦国栋笑了,“沈小姐,你很机敏嘛。” 陈崇州在男科方面,医术是一流。 有钱人怕死,求到他头上,也情理之中。 沈桢走后,秦国栋笑容一收,拨通秘书的内线,“新来的沈桢,重点注意,是不是晟和的眼线。” 秘书拿不准,“那她的岗位呢。” 秦国栋说,“当个花架子,派去公关,远离核心部门。” 隔天,沈桢到银瑞报道,公关部主管是一个三十四岁的女人,蒋梅。 翻完她的简历,阴阳怪气,“会唱歌跳舞吗。” “不会。” “报个班,学。” 这显然,故意刁难她。 “工作需要吗?” “当然。”她高跟鞋有十厘米,踩在办公桌,很傲慢,“你离异?” 沈桢深吸气,“是。” “你在银瑞,有熟人吧。” 那一瞬间,她真想和盘托出。 上司不好相处,估计内部风气也挤兑新人,有护身符容易立足,可一转念,她还是选择忍。 闹出不正当的绯闻,陈渊清白自律的名声非毁在她身上不可。 “董事长给你面试,你排场够大啊。”蒋梅冷嘲热讽,“你最好安分点,不该有的念头,咽肚子里。” 沈桢低着头,听训。 蒋梅这么折腾她,是董秘授意的。 秦国栋防备沈桢,并没打算为难,董秘误解了他的指示,给公关部传话,没传对。 董秘是秦国栋的小蜜,张嘴一句“孤立她,没用的花瓶而已。” 蒋梅理解偏了,以为沈桢勾搭秦国栋,得罪了老总的皇贵妃。 医院那头,佟医生在食堂二楼截住陈崇州,“微信上的匿名人是你吗?” 他抽出一支烟,一边点燃,一边漫不经心答,“是我。” “你们复合了?” “没合。” 廖坤在旁边,瞧他俩的气氛不对劲。 剑拔弩张,佟医生有怨气。 陈崇州吹出一缕烟,“她绿我。” 佟医生蹙眉,“她绿你?” “她新男友,比我有钱。” 廖坤嚼着肉包子,没搞懂这唱哪出戏,陈主任平时最要面子,今天自己抢帽子戴。 佟力坐下,“你有证据?” 陈崇州神情淡漠,抬起脸,没说话。 佟力看着他,全明白了。 院里有传言,陈主任有钱,而且,是巨有钱,再加上这副好看的外形。 女人没更好的下家,谁舍得踹陈崇州。 死缠烂打也得绑住他。 佟力彻底死心,临走,不忘谢谢他,“陈主任,我欠你一人情。” 那决绝的背影,把廖坤气乐了,“你损不损啊?糊弄老实人。” 陈崇州扫了他一眼,“佟力喜欢沈桢么。” 这俩都没实质接触过,除非一见钟情。 佟力将近不惑之年,实际上,没小伙子那么冲动了。男人择偶,注重性价比,其次,才是喜不喜欢。 廖坤摇头,“谈不上。” 陈崇州掸了掸烟灰,“佟力受过刺激,放任他追沈桢,成与不成,没好下场。” 别说,佟力和沈桢,确实不一路人。 沈桢跟他了,早晚再离,没跟他,他又死脑筋,骚扰个没完,也困扰她。 廖坤打量陈崇州,“你这是幡然悔悟,动真情了?” 他夹着烟,“没那回事。” “多管闲事,不是你风格啊。” 陈崇州看别处,没回应。 “好男人是稀缺物种,你担心她上当,你娶啊,你拦了佟力,下一次呢,你再拦?” 他站起,绕过餐桌,“有手术,先撤了。” 其实,陈崇州没手术。 他是心烦。 倪影瞒着他,挂妇科调理身子。 中午去食堂的路上,胡主任告诉他,你女朋友在备孕。 搁以前,倪影要嫁,陈崇州当天就娶她。 感情这东西,再牢固,也禁不起数年的消耗。 *** 沈桢在银瑞待到第三天,下班后,蒋梅带她去谈客户。 坐上车了,才通知她这趟有酒局。 “你清楚什么是开拓市场吗?你不喝酒,不拼命,不玩那套公关规则,哪家公司的市场肯被你开拓呀?” 沈桢在凯悦不是没干过公关,一年下来参加七八十场饭局,可蒋梅这说法不三不四,好像卖色相。 她没答应,“我可以拼命,正经加班。” “谁不正经了?”蒋梅恼了,“陪老板吃顿饭,签合约,你上纲上线的!” “在会所应酬...”沈桢实在不舒服。 “不然呢。”蒋梅指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拉面馆,“百亿身家的老总,在那吃?” 道理是不假,她犹豫不决。 “你不信我,信银瑞吗?国内五百强,能坑你啊。” 车停在会所门口,蒋梅力气大,连拖带拽把她扯上楼。 五分钟后,安桥收到沈桢发来的语音。 那边音乐吵,断断续续的,她放大音量听,似乎让她半小时后联系,一旦联系不上,想办法。 她立马回拨,提示关机。 富诚旗下的工程曝出突发性事故,天亮之前要出方案,陈渊傍晚才结束出差,回到本市又连轴转。 安桥给他打电话时,他正在召开会议,没接,第二遍,他才回。 “陈总,沈小姐被强迫去酒局了。” 陈渊神色骤变,从座位上起身,“在哪。” “太平会所。” “顾柏的场子?” 安桥说,“您认得?” 陈渊声音起伏不定,虽然极力抑制,但明显透出一丝颤腔,他是急了,“带我的名片找他,先保下沈桢。” “如果顾柏不在呢?” “叫保安,砸包房,不惜代价。” 安桥一愣。 不问隐情,一心只保女人。 看来,对沈小姐是动真格了。 陈渊挂断,拿起搭在椅背的外套,“散会。” 说完,疾步离去,留下一众高层面面相觑。 这位陈大公子,一向深不可测,就算天塌了,那股沉稳劲儿,场合上没崩过。 很压事,镇得住乱子,能定民心。 他头回焦躁成这样,脸上的怒意和不安,几乎一目了然。 晚八点,陈渊经过大堂,所有男男女女都看到一名高挑挺拔的男子,穿着黑西装,黑西裤,在霓虹灯下匆匆一掠。 解领带的那只手,很欲。 连一只手,都欲得上头。 那气质,纵然在风流潇洒的公子哥圈里,也少有。 “我见过陈政的二公子,年轻子弟这一辈,他最拔尖。” 签单的经理说,“那是陈大公子,陈董的长子。” “哦?”男人眯眼笑,“怪不得陈政这几年混得风光,原来手上的两位公子厉害,有好牌,底气也足。” 要本事有本事,这款皮相,还特招世家千金的稀罕。 靠联姻,也不愁富贵。 陈渊走出电梯,安桥迅速汇报了情况,他松了松衣领,“你解决不了?” “沈小姐在他手中,万一惹恼对方,恐怕她要遭殃。” 里面的大鳄,身份不逊色陈政,甚至更牛。 家里老爷子八十了,逢年过节有头有脸的人物排着队登门送礼。 膝下就一老来子,四十出头的宝贝大疙瘩,据说,和陈政有合作,陈政让了他三分利。 相当于,那项目白干,孝敬他老爷子了。 碍于其中的错综复杂,安桥没胆子轻举妄动。 一不敢报-警,二不敢硬闯。 何况,那位示威,打了保安,掀了酒桌。 不过,安桥没提。 陈渊亲自出马,各界多少买他的颜面,不至于捞不出一个女人。 何必还原当时的场面,激他的怒火。 沈桢吃亏了,不管软刀子,硬刀子,既然沾了她,以陈渊的心性,这口气窝得很。 他径直迈入包厢,地面里里外外细致打扫过,可最初那一滩狼藉的印记,隐约还能瞧出。 血污,酒渍,玻璃碴,皱巴巴的沙发布,可见状况激烈。 陈渊眉间阴郁,推开中厅的屏风。 顾柏坐在沙发上抽烟,一撩眼皮,发现他进来,掐了烟迎上,“陈大公子,稀客啊,自从你去香港,可有年头没踏入我的地盘了。” 陈渊看了一眼里屋虚掩的木门,“程老?” 顾柏嘬牙根,“程老都是他下面的。” 陈渊不由皱眉。 “周秉臣。”顾柏压低声,“他有一爱好,模样清纯,不堪回首的故事越多越好,掉着沧桑的眼泪,还得一脸天真。这类女人要么精神分裂,要么比中华鲟还少。” 而沈桢全部吻合。 陈渊暂时没心思顾这些,“什么地步了。” “你女人?” 他垂眸,眼神狠厉,“嗯。” “有眼光啊,她性子够烈,抄起水果刀就割自己脖子,周秉臣也含糊了,没动她。” 陈渊鼓胀紧绷的胸口,终于缓缓陷下去。 顾柏看明白了,这要是来不及救,他指不定做出什么事。 最里头的房间没开灯,只有蜡烛,一张床,一把椅子。 沈桢在椅子下蜷缩着,衣服还算完好,脸埋进膝盖,听见门响,犹如惊弓之鸟。 陈渊确认她平安,直奔那个男人。 “周伯父。” “陈渊?”男人原本闭目养神,闻言直起腰,从阴影处暴露,“你回来多久了。” “刚一个月。” 男人打开壁灯,“你父亲怎么样。” “托您和周老爷子的福,一切都好。” “生意呢?” 陈渊嗑出一根雪茄,递到他面前,“最近市场不景气,但周家那份,我少不了您的。” “哦,不要紧。”男人假惺惺。 接过烟,陈渊没有要走的意思。 男人问,“你有事?” “我寻个人。” “寻人?” 陈渊压下打火机,“周伯父,您侄媳妇认生,都怪我,没早些给您引荐。” 男人总算听懂了,他一瞟不远处的沈桢,“你媳妇?” 陈渊笑着,“我和周源是同学,不如您替侄子掌掌眼。” 一提周源,这女人,无论如何是不能碰了。 男人有些不自在,点头,“不错,挺规矩。” 陈渊维持着笑意,可笑不达眼底,冷飕飕的。 紧接着,男人站起来,“周源也回国了,你们平辈人,找时间聚一聚。” 撂下这话,他出了门。 陈渊立刻朝沈桢走过去,脱下西装,包裹她身体,“没事了。” 她抽搐得更狠,连带椅子也嘎吱作响。 “是我。”陈渊抱住她,夺下她手里的匕首。 她下意识地,抓紧。 “沈桢。”他轻轻吻她头发,“我带你离开,好吗。” 顾柏在这时进屋,“周老表情不太好,我看他后面要找你茬。” 陈渊没出声。 他啧嘴,“人交给我,和她一起过来的,我帮你扣住了。” 从包厢出来,保镖押着蒋梅,站在过道。 陈渊脸色阴鸷,“你干的。” 蒋梅吓得腿软,倚着墙。 他一露面,她便知道自己眼瞎,闯了大祸。 沈桢压根算不上一顶一的大美人,她与陈大公子有这层关系,谁也猜不到。 “陈总,我只是开个玩笑...” 安桥对准她抡了一巴掌,半边脸顿时肿胀,“玩笑的后果,你承担得起吗!” 蒋梅咬紧牙根,没吭声。 陈渊挥手,示意安桥放开。 他逼近,蒋梅被他凌厉的气场震慑住,接连后退,失足一摔,磕破了头。 陈渊盯着她,“我从来不动女人。” 额头血流如注之际,糊了她眼,以致这个男人的面目模糊不清。 即使如此,也令人心生畏惧。 一种道不明的,从骨子里渗出的寒意。 早听闻过陈渊,在新贵界稳坐头把交椅,却不张扬,脾气沉着温和,是一个极具风度的男人。 或许,外界错了,他仅仅是擅于隐藏。 在吃人不吐核的商场,哪个不是铁血手腕,生吞活剥。 他们不经手,有得是人,替他们经手。 “安秘书,让秦国栋处置一下他的人,直到我满意为止。” 随后,陈渊进电梯。 楼下车里,沈桢已经缓过劲,安静坐着。 顾柏吩咐人包扎好她的伤口,不深,喉咙底下破点皮。 停车位距离会所大门不足十米,灯红酒绿的光影照在她面孔,那种破碎的,纯净的美感。 近乎颠覆性的,击中男人的心。 他拉车门,带起一阵凉风,吹得沈桢回过神。 “陈渊。” 他应声,握住她冷冰冰的手,“我在。” 【作者有话说】 感谢05410打赏牛气冲天,耿耿、回忆515、min、+1+1??、我想属鱼、燕燕、玫瑰、蓦然回首灯火阑珊处、雅典娜、书友79751打赏金币 感谢大家投票~ 新年快乐~ 第43章 有想我吗 沈桢望着他,有点恍惚。 清澈迷离的眼神,挠得陈渊心痒痒的。 他将她手贴在唇边,温度冰冰凉凉,他却是滚烫。 那种烫,有刺破黑暗的力量,烫进她的血脉骨骼。 “吓到了,是吗。”陈渊吻她手背,粗硬的胡茬在她肌肤间摩挲,“有想我吗。” 她浑浑噩噩点头。 他笑了一声,眼眸有星河,“真想吗?” 沈桢又摇头。 陈渊沿着手背,一下下轻吮,定格在她手腕,脉搏跳动的地方。 那地方薄弱,所以感受也深刻,她情不自禁战栗。 他浅尝辄止,也这般撩人。 从没有一个男人,给过她这样欲的吻。 一丝“浪荡”,一丝沉重。 那不该属于陈渊的浪荡,被他演绎得魂不附体。 他的欲,他的缠,将沈桢每一颗毛孔,狠狠地碾过。 她咬着嘴唇,试图抽回,他捏得太紧。 他衬衫袖口卷起,露出一半铂金表盘,手臂结实修长。和陈崇州相比,他不算白,也不黑,传统的东方男性的肤色。 只不过陈渊的一切,由于他的成熟,显得格外浓郁,性感。 用一种味道形容,陈崇州是凛冬雪松,他是浸泡在檀木中的荷尔蒙。 他气息攀上她耳背,似有若无,“忘掉今晚,沈桢。” 她抽噎着,晦涩开口,“他的保镖,撕我裙子。” 陈渊臂弯一僵,他几乎可以想象,那穷凶极恶的场面。 他擦拭着她脸庞,“不会再有下次了。” 沈桢心底的崩溃和恐惧,在陈渊的温柔安抚中平复。 “是我不好。”他指尖抚摸她眼睛,额头抵住她,“没有安顿好你。” “不怪你,我太漂亮了,激起他们的歹心。”她仰面,嗓音嘶哑得可怜,“是不是?” 陈渊怔了数秒,不禁失笑,“也许是。” 这女人,很招男人心疼。 才逃过一劫,还顾及他的心情。 生怕他为此自责,打起精神,哄他,宽解他。 “沈桢。”陈渊这一次喊她,比哪一次都郑重,“在我身边,好吗。” 她浑身发着颤,没动。 他挨得更近,“我不放心你。” 陈渊的衣领处有金丝暗扣,霓虹一晃,仿佛鎏金的光影。 “陈总,我联络了秦国栋,他承诺尽快给您答复——”安桥返回,目睹这一幕,一愣,停在驾驶位,上不得,退不得。 陈渊扫了她一眼,压下情绪,“开车。” 驶出会所后门,在东滨大道的交叉口,一排车队截住了去路,为首一辆越野吉普开道,第二辆,闪着车灯。 安桥慌了神,紧急刹车,“陈总,是陈董的车!” 陈渊当即抬头,揭过挡风玻璃,注视对面。 附近没有灯,是几条纵横狭窄的胡同,气氛压抑。 显然,陈政得到消息了,特意出面堵他。 他一向自律,严格恪守继承人的本分,让陈政出动这阵仗,可少有。 陈渊冷静片刻,握了一下沈桢的手,“在车里等我,别怕。” 她一动不动,蜷在他西装内。 陈渊推门下去,直奔中间的纯银色商务轿车。 后座坐着一名非常贵气的男人,铁灰色的亚麻衬衣,褐色唐装外套,裤子被阴影掩住,身板丝毫不佝偻,那威仪的做派,极为压人。 陈渊面对他,也刻意收敛气场,不似往常那样刚硬深沉。 男人神情平静,“你做什么好事了。” 隐隐透出兴师问罪的意味。 陈渊伫立在那,略低头,“我不明白。” “你不明白?”男人震怒,“周秉臣什么身份,你和他抢女人?你得罪他,那是陈家不愿得罪的人物。” 周秉臣的速度倒快,这头刚散场,那头便告状了。 周家是高门大户,在上流阶层被捧惯了,不买账的,遇不上几回。 陈渊和周源,自打高中同班就不合,家世个顶个的牛,周源冲他较劲,陈渊挺稳当,不挑事,被折腾急了,也会接招,周源那纨绔子弟,不是他对手。 周秉臣说周源也回国了,陈渊清楚,周家和陈家有得一场掐架。 陈渊态度恭敬,语气却硬,“他干了什么,他心知肚明。” “碰就碰了。”陈政轻描淡写,“他碰得还少吗?周家有钱,有势力,多少女人巴不得他碰,你插什么手。” “她们与我无关。”陈渊无声无息攥拳,“沈桢不行。” 陈政眯眼,目视前方,“很好。我一直以为你稳重,不鲁莽。” 忽然,将一摞文件砸在他身上,“我要求的资金你没有筹齐,提前回本市,是什么理由。” 陈渊再次低下头,“是我的错。” 陈政腔调阴恻恻,一股寒意,“你不会犯错。除非有人,勾着你犯错。” 陈渊看向他,意识到什么,“父亲!” “我希望你沉住气,反省自己的过失。如果你导致周家针对富诚,我容你,董事局不容你。” 陈政靠住椅背,整个人隐匿起来,“你自己权衡。” 陈渊回到车上,异常沉默,沈桢同样没说话。 安桥重新发动,“陈总,回南江路吗?” “先送她回去。” “沈小姐不一起住陈公馆?” 陈渊揉着眉骨,视线掠过不远处,静止的车队。 安桥掉头,朝南江路相反的方向开,紧接着,陈政也命令司机,“走。” “跟上吗?” “不跟。” 陈渊在感情上还算有分寸,起码此刻在他眼皮底下演戏,演得比较规矩克制,没必要逼得太狠。 两辆车交错而过,陈政那辆减慢车速,窗户摇下,是一张并不苍老的面容,脸型依然不松垂,有棱有角,白发染过,乌油油得不自然,倒是梳理得整齐,比板寸长半厘。 “老常,你见过那女人吗。” 司机拐个弯,从后视镜匆匆一瞥,“不像明星。” 陈渊不嗜好富家子弟那口味,16年,他代表富诚集团出席香港举办的游轮晚宴,一代大亨,二代公子,个个儿挽着港台女明星,唯独他例外,不近女色的名声就这么打响的。 陈渊看上的这个女人,没有世俗的风尘味儿,清纯得很,像一朵不谙世事的白茉莉。 且不论背景,估计底子挺清白。 “陈董,您感觉她眼熟?” 否则,他不会问。 陈政撑着下颌,双目放空,“怪不得,陈渊的老毛病又犯了。” 那祸害精,消失多年,留下的后遗症还没除净。 司机劝他,“大公子在香港历练,早已不是意气用事的毛头小子了,您不用惦记。” 车在一小时后驶入一栋洋楼,熄了火。 何佩瑜洗完澡,正要上楼,看见庭院停着车,立马走出迎接,“你也不通知一声就过来。” 陈政掸了掸衣服的露水,弯下腰换鞋,“不高兴?” 她笑,“你来,我高兴。” 进客厅后,佣人递上热毛巾,热水盆,何佩瑜拧得半湿半干,“江蓉呢?” “在家。” “她知道你来吗。” 陈政擦干净手,丢回盆里,溅起一圈水花,“我不在这,能去哪?” “那可未必,你外面有没有新人。” 陈政把她搂在怀里,“一把年纪了,还吃醋。” 虽然何佩瑜半老徐娘,陈政仍旧很着迷她的风韵,女人味足,偶尔撒个娇,耍个性子,不腻。 她23岁生下陈崇州,如今也五十多了,保养十分得当,乍一看,容貌不过四十而已。 “老二最近没回家?” “医院忙。”何佩瑜脱下他的外套,“要升副院长了。” 陈政坐下,接过佣人沏好的茶,“老二挺出息。” “他哪里比得了陈渊出息,在你精心栽培下长大,崇州跟着我受尽指指点点,将来你有良心,给他一些股份,我们母子就心满意足了。” 一提这茬,陈政实在有愧。 当年,何佩瑜原本是正牌,18岁就跟了他,为了他不惜和家里闹翻,私奔到这座城,再没回过老家。 而江蓉是陈政继母的侄女,机缘巧合迷上了他,这一来二去,他没扛住压力,订了亲,又怀了陈渊。 说到底,是他两头辜负,又两头牵扯,不得已将何佩瑜安置在外宅,维持大房二房的平衡。 那边,江蓉给陈政打电话,关机。 她气不过,又联系陈渊,他才躺下,头晕得厉害,“母亲。” “陈政敷衍了我半个月,又去见那个老狐狸精了!” 他皱眉,“您先消消气。” “我调查过陈崇州,他私下不安分,你该下手时,千万不要手软。” 陈渊眉头越蹙越深,“我已经封死他继承的后路,母亲,够了。” “不够!”江蓉很激动,“凭何佩瑜的手段,一定会为她儿子争。她有本事拴住陈政三十年,轻易斗不垮她。” 陈渊从未把一个女人当回事,何况,江蓉与何佩瑜的恩怨谈不上对错,她占了何佩瑜的位置,何佩瑜也夺了她丈夫的心。 他不想,做得太绝。 “我会掂量办。” 说完,挂断。 这漫漫长夜,陈渊已然没了困意。 他掀开枕头,取出一张相片,凝视了一会儿,收起,关灯。 *** 转天下午,蔡医生去1诊室借医疗器材,妇产科胡主任的助手正好来送倪影的药,他凑到跟前,翻着药袋,“备孕呢,不近女色的陈主任要下凡尘了?” 陈崇州伏案写医嘱,没搭理。 那药,他也没要,退回了。 一旁的男患者插话,“是沈小姐吧?上月她在急诊科帮一个病人抬过担架,听护士讲,她外号是我有医保。” 陈崇州抿唇,浅笑了一下。 那晚,他在急诊科连三台手术,沈桢在手术室外等他,门一开,他没发现她在,直到廖坤提醒。 要不是她架着,他累得根本站不住。 患者继续说,“她还夸您了。” 陈崇州神色微动,“她夸我什么。” “好大夫,好男人,求在场的家属多理解。那天您值班,重症室有医闹,病人差点没抢救成,沈小姐说家属眼里只有自家亲人,可您眼里装着千千万万的病患,您不是没尽力。” 他不自觉停下笔。 好男人。 沈桢背后说,他是好男人。 患者拿着病历离开,陈崇州暂停接诊,独自去天台。 廖坤在废弃的沙发上喝酒,招呼他,“陈主任,法国红酒,尝尝吗?” 他走过去,看瓶身的说明,“哪年的。” 廖坤一脸满足,“今年的。” 陈崇州撂下,“自己喝。” “非82年的不喝?”廖坤翘起二郎腿,“我那有一瓶81年的福尔马林。” 他摸烟盒,破天荒扣上过滤嘴,吸了一口。 “养生了?” “准备戒烟。” 廖坤端杯站起,“你不是为倪影学抽烟的吗?” 这信号,别是挥剑斩情根的征兆。 陈崇州目光徘徊在城区的摩天大楼,“我和她,挺好。” 过了半晌,“她有动态么。” 廖坤装傻,“谁啊?” “那狍蝉。” 他乐了,沈桢的微信名。 “你记性不错啊。” 男人女人之间,一旦在细枝末节上开始有记忆了,这关系,就没表现得那么淡。 廖坤咂摸滋味,“你去问她啊,她感情状况能跟我说吗?” 陈崇州拔下烟嘴,甩了甩,“没问感情。” “你问什么,我也不了解。” 陈崇州心里琢磨着沈桢,从天台下来,好巧不巧地,在走廊转角撞个正着。 她颈部贴着四四方方的白绷带,简易包扎,在按电梯。 6楼,皮肤科。 治外伤的。 沈桢从门壁的投影上也瞧见他了,一扭头,装没瞧见。 陈崇州侧过身,倚着电梯门,数字一格格跳,到这层,门打开,里面有几名医患,“陈主任。” 他颔首,沈桢刚迈步,他胳膊一探,按关门。 没故意拦她,但她也无法越过他。 护士问,“您不进?” 他蛮温和,“有事。” 护士腼腆笑,“陈主任,您女朋友真美。” 陈崇州不咸不淡瞟沈桢,“哪个。” “倪小姐。” 他嗯了声。 沈桢也打量他,仪表堂堂,英俊清冷,其实,一斯文败类。 他要是真玩,彼此心照不宣,分了也痛快,打着恋爱的幌子玩,最可恶。 门合上,她鼓着气,往右边挪,“我坐电梯。” 陈崇州懒散盯着大理石砖,视觉拉宽,她影子不免虚胖,又穿着纯白的针织长裙,像个雪球。 “没不让你进。” “可你挡道了。” 他单手揣兜,手指隔着白大褂无意摩擦两下,脸上一副坦荡,好像沈桢冤了他,“脖子怎么弄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颜琳格打赏能量饮料、天心月圆打赏催更符、华丽打赏鲜花 感谢樱桃豆豆子、min、回忆515、+1+1??、一眼萬年馮斯乾、蓦然回首灯火阑珊处、Hebe、1111、玫瑰、雅典娜、薄荷、丫丫、唯爱肉丝~米粒儿、花色、书友02975、书友57529、书友11029、书友79751打赏金币。 感谢大家投票~ 第44章 我也没放下 沈桢捋了捋发梢,盖住纱布,“嗑的。” “嗑脖子?” 这小伤,陈崇州本来没搁心上,她一撒谎,反而不对劲。 哪有人嗑喉咙,毕竟下巴挡在前面。 分明自己割的。 “你是乌龟?不老实缩着,伸那么长干什么。” 沈桢要去隔壁电梯,他手臂一横,拦住,“说实话。” “我说实话,你替我报仇?” 他神色正经,倒不像开玩笑,“也许会,不一定。” “我偏不说。”沈桢忽然一蹲,陈崇州始料未及,被她逃了。 他也有风度,不急不恼罢休,手揣回白大褂的兜里,“看过心理学么?女人憎恨一个男人,与喜欢他,成正比。越是喜欢,态度越恶劣。” 沈桢承认,是恨他,即使平日见不着,他也时不时出现在她脑海,提醒她:嗨,大美女,爱过一渣男啊。 可他直白挑明,她不认。 “天下男人多得是,我不吊死在一棵树上。” “背地里没骂我?” 之前,确实天天骂。 有一回发泄,她忘了屏蔽廖坤,诅咒陈崇州便秘脱肛。 不知道,廖坤出没出卖她。 她当场语塞,陈崇州趁机拽过她,手撑住墙,倾身在她耳畔补了一句,“还没放下?” 沈桢同他对视,“我根本没拿起过。” 他打量她许久,近乎一个世纪般漫长,这女人,嘴硬,心软,澄净的眼睛不会骗人。 他身体压得更低,鼻息喷在她脸颊,清清冷冷的男人,气息都不似其他男人那样烫,“其实,我也没放下。” 沈桢别开头,“鬼话。” 他笑出声,“还挺精。” 电梯停停走走,直到再次打开,她进去,陈崇州也进去,按了数字5。 梯厢里没人,空气逼仄稀薄,他身上一贯浓稠的烟味,浅到微不可察。 男科的病人九成吸烟,因此科室不过度禁止,医生在非公共区,比如天台,男厕,室外楼梯间,基本都抽。 而且长年累月抽烟,皮肤会浸润烟味,衣服遮不住。 除非,他抽得少了。 一个成年男性,此举目的,显而易见。 “在备孕?” 陈崇州皱眉,“听谁说的。” “猜的。” 他不信,“廖坤告诉你的。” 沈桢沉默,没猜错,他真在备孕。 女人都有嫉妒心,尤其有过交集的男人,另结新欢,难忘旧爱,最激发女人的怨愤。 她不偏执,不舔狗,多少也委屈。 暧昧那俩月,他也接过她下班,一起散步,拥抱过夜,和恋人无两样。 结束时,他抽身比谁都潇洒。 就好像,她那段戛然而止的感情,是个笑话。 沈桢声音发哑,“祝陈主任早日喜得贵子。” 陈崇州站姿挺拔,没回应。 5楼,他一动不动。 “你到了。” 他身型很稳,仿佛在走神。 6楼,沈桢跨出电梯门,陈崇州也跟着。 她扭头,“你没完没了?没耍够我吗?” 他凝望她片刻,略一侧身,越过沈桢,敲开3诊室门。 直接把她晾在那了,她脸不禁发烧。 原来,他不是冲她。 林医生看见陈崇州进屋,起来迎他,“陈主任,由于你的悉心指导,我女儿的法语论文在学术专栏发表了,我要好好感谢你啊。” 他蛮无所谓,笑了一声,“是吗。” 林医生沏了枸杞茶,端给他,“姗姗这段日子念叨崇州哥哥优秀,将来嫁给你呐。” 沈桢感慨,又一个眼瞎的。 他这副清清俊俊的皮相,真招风,也太具迷惑性。 陈崇州随口一问,“你女儿多大了。” “二十一。” 他漫不经心回,“太小。” “姗姗不在乎,陈主任还在乎?男人不乐意娶岁数小的?” “那也是。”陈崇州坐下,“看来你憋着劲,非当我岳父不可了。” 林医生大笑,“你们有那缘分,我求之不得。” 他给沈桢涂了药膏,开了消炎药,叮嘱洗脸不要沾水。 她惊奇,“干搓?” 陈崇州蓦地闷笑,拾起医案,半掩脸。 林医生详细做示范,“脖子不沾水,脸沾,行。你这小姑娘,真逗。” 沈桢臊得不行,取完外伤药,没打招呼,调头就走。 陈崇州收敛了笑意,“她伤口什么造成的。” 林医生摘掉医用手套,“刀刃。” 他拧了下眉头,没多言,起身出门。 银瑞集团这几天,上上下下笼罩着阴霾,老总秦国栋发飙发得厉害。 公关一把手蒋梅被辞退,各级职员夹着尾巴干活。 秦国栋约陈渊在会所见一面,他没去,借口加班,推掉了。 秦国栋明白,处理蒋梅的方式,他不满意。 这位陈大公子,在商场有绰号,玉面阎罗。 丰神俊朗,彬彬有礼。 可手相当黑。 他不玩阴的,光明正大搞垮同行,在他手上破产的,被催债走投无路的,大有人在。 说白了,以温和面目,行雷霆手段。 秦国栋万般无奈,向安桥探听口风。 安桥站在总经办,“蒋梅那边,秦董问您的意思。” “付霁回了吗。” “上周刚回本市。” “介绍给秦国栋。”陈渊焚上烟,靠着大班椅,脸色平静,眉间凌厉,“蒋梅的公关手腕这么出色,别浪费人才。” 付霁是业内有名的酒局玩家,他发明了“桶醉”的玩法,缸里灌满酒,人跳下去,喝到他标注的水位线,再浮上来。 只要喝得了,谈什么合同,他都签字。 可公关的下场,不是呛得肺肿大,就是酒精中毒。 据说,他出一亿投资项目,愣是没一家企业敢接,因为招架不住他的花样百出。 陈渊抽完半支,望向安桥,“你没听懂吗。” 她回过神,“我立刻办。” 安桥走了几步,没忍住,“陈总,沈小姐...很像乔小姐吗。” 陈渊眼神寒浸浸,审视她,她低下头,“我失言了。” 昨天早晨,安桥去陈公馆接他上班,在卧室找文件,无意打落了枕头,发现乔函润的照片。 而另一个枕头底下,是沈桢的。 背景是西海岸连绵的船火,她长发拂过脸,步伐匆匆,朝镜头走来。 光线太昏暗,五官亦模糊,那欲语还休的韵味,却纯情万千。 陈渊不喜欢照相,更不擅长拍别人,这张,他拍得最有意境,像90年代的港片,也像老旧的浪漫故事。 很勾人,很刺心。 他看窗外,广播电台的塔顶亮着灯,灯沉入陈渊眼里,“开始像,后来,不怎么像。” *** 陈崇州在医院值夜班,早晨七点进家门。 厨房里一阵难闻的药味,蔓延到客厅和阳台,他听见倪影喊,“你回来了?” 他推卧室门,落地窗敞开通风,一大面玻璃溢满阳光,光的深处,倪影在收拾飘窗,背影很温柔。 陈崇州距离远,阳光并未照上他,他眼底灰蒙蒙的,像黄昏时东疆港的海湾,泛起一层白雾,神秘又幽深。 “厨房有绿豆粥。”她走过来。 “你不巡演了?” “延期到月底。” 陈崇州一粒粒解着纽扣,“资金问题么。” “是导演的问题。” 药味朝窗户流动,愈来愈浓。他印象中,倪影讨厌喝药,打针,也讨厌消毒水,她从不碰白色。 她曾经说:陈崇州,除了你,我抗拒医院的一切。 他那天将中药退给胡主任了,倪影自己又去拿了。 “苦么?” 倪影抱住他,仰起头,“苦,昨晚喝完,胃里恶心。” 陈崇州有些怜悯她,“你何必。” 她一脸失落,“大夫说我身子虚,不调理好,怀不上。” 当初,恋爱谈得多,各式各样的男人,图钱的,图名的,图开心的,倪影都玩得开,烟瘾大,喝酒也猛,体质糟透了。 当下回忆,着实作得过分。 “对不起。”她极小声。 陈崇州垂眸,半晌,手摁住她肩膀,“难得。” 倪影发笑,“你真不浪漫。”她顿了顿,“最近,我很怀念你的情话。” 他很久没对她讲过了。 他解了全部扣子,转身,“一夜没睡,有点乏。” 面对倪影,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盘桓在心头。 陈崇州走到露台,背着风口点烟,手不听使唤,打火机一滑,没打着。索性换了只手点燃,抬起头,注视灰青色的瓦檐,心脏燥得慌。 他只想抒发胸腔堵住的那口气,可吐出,又蓄满,周而复始。 陈崇州愈加烦躁,碾灭烟头,去浴室洗了个澡,在镜子前俯下身,看着自己。 他没擦干头发,任由水珠往下滴落,淌过面孔。 再回到客房,倪影也在。 窗帘拉得严实,分不清白天黑夜。 她没穿内衣,一条缎面睡裙,版型宽阔显不出腰身,解放的部位晃晃荡荡。 他记得倪影在法国就不爱穿内衣,香榭丽舍的街头,陌生男人的瞩目下,恣意挥霍她的风情。 陈崇州是真迷恋过她。 二十多岁血气方刚的男人,女人的妩媚就像一剂毒药。 连阅女无数的陈智云,不也中了倪影的计。 他停下,“怎么了。” “我今天排卵期。”她挺期待的。 陈崇州揉着鼻梁,“倪影——” 话到嘴边,没来得及讲,电话响了。 他看了一眼倪影,想到和沈桢有关,此时不方便,于是没接。 郑野又打,他接了。 “沈桢去银瑞集团上班,被公关部的上司蒋梅暗算,在太平会所差点让周秉臣欺负了。” 陈崇州余光扫过床上的女人,开门走出,回避到走廊。 “她长相又乖又娇,正对他口味,周秉臣和周源这父子俩,在各大会所的口碑简直太烂。” 半天,郑野没听着动静,“崇州?” “项目开了么。”他嗓音低沉,隐藏着不易察觉的阴狠。 “开三分之一了。项目好弄,原本的开发商跑路,现成的地基,有合作方投钱,雇民工就干。” 陈崇州说,“撤。” 郑野一愣,“现在撤,不干了?” “嗯。”他淡漠极了,完全不把对方当回事。 “你亲自搭上秦国栋这趟线,他才投完一千万,你放他鸽子,能行吗?” 陈崇州主意已定,“照我说得办。” “为沈桢?你打抱不平啊。” 郑野觉得稀奇,陈崇州并非恋爱脑,虽然在倪影那,他是不清醒,可终究是他第一个女人,意义不同。 而沈桢,谈情,谈性,她既不是头一个,估计也不是最后一个,不至于撩得他晕头转向,耽误正事。 “少打听。” 陈崇州撂下这句,挂断。 他返回客房,挑了一件深色系的衬衣,“我出去一趟。” 倪影已经躺下了,“还接诊?你不休息吗。” “别的事。” 约摸回答太冷了,她表情不好。 陈崇州坐在床沿,掀开被角,她一丝不挂裸露着。 “你这是让我休息么?”他半认真,半调侃。 倪影握住他手,“崇州,你还爱我吗。” 他指腹摩挲她中指的戒指,他送她的28岁生日礼物,20万块,3克拉。 当时,有个拆迁户追倪影,豪砸上百万,全套的绿宝石首饰,并且扬言:相好一晚,就归她。 陈崇州不是买不起,他很反感用不恰当的金钱收买爱情。 该给的,早晚会给。 他手抽离被子,“你以前不问我这个。” 倪影坐起,“我感觉,你和以前不太一样。” “少乱想。” 他吻了她额头,从房间出来,直奔车库,四十分钟后,驶入何佩瑜的别墅。 陈政刚好离开,车头蹭车头,司机老常熄了火,降落车窗,“二公子。” 陈崇州下来,走向后座,“母亲说您在,我赶回陪您吃饭。” 陈政闻言,重新下车,往客厅走,“升副院长了?” “目前在考核。” “还是和倪影?” 陈崇州静默一秒,“是。” 陈政迈上台阶,“你和你大哥,倒是都长情。” 陈政极少过问他的私生活,家族的门面,联姻的重担全在陈渊那,权贵高门向来是原配的长子挑大梁。 陈崇州作为幼子,加上何佩瑜多年的情分,很受宠,欢场风月,陈政随他玩。 就当一公子哥,样貌又好,也算陈家的颜面。 几个老牌的合作商,外头也生了私生女,有意与陈崇州结亲,陈政提过,他没答应,也没拒绝。 上流圈有上流的规矩,私生子配私生女,“嫡系”的配嫡系。 涉及财产,名声,地位,半点混淆不得。 陈崇州在权势上,从来不显山不露水,相比何佩瑜的迫切,他极其稳得住神。 中午,陈政的兴致不错,喝了不少酒,期间又提及陈渊,“你大哥养了一个姓沈的女人,你知道吗。” 陈崇州倒酒的手势猝然一顿。 【作者有话说】 感谢A^.*M!na金美娜打赏冲榜火箭,欢迎老朋友,破费了。 感谢书友00511打赏能量饮料,感谢有所改变、min、回忆515、+1+1??、米粒儿、玫瑰、YY、雅典娜、燕燕、薄荷、书友02975打赏金币。 欢迎新老朋友,感谢大家投票~ 第45章 跟了我吧 当年,陈政和江蓉如何对待那个女人,折腾得半死不活,陈崇州从何佩瑜的口中,有耳闻。 陈渊不甚了解,因为那个女人,压根没机会说。 他敛去眼底的波澜,“据我所知,大哥外面并没有一个姓沈的女人。” 陈政蹙眉,“他承认了,叫沈桢。” 陈崇州倒了一杯酒,“这几年,是黄梦跟着大哥,其他女人,是否存在误会呢。” 一个秘书,陈政没当回事。 陈渊这岁数,火力正盛,又没结婚,找女人排解,很平常。 何况,熬到他们这阶层,即使结了婚的老总,国企掌门人,谁没个小三小四。 守住界限,就无妨。 陈政一直没操心过陈渊,从小到大,他优秀,品性也正派。 唯独这回,陈渊为姓沈的女人正面杠周秉臣,失了分寸,这信号很危险。 *** 周海乔的案子,在陈渊的运作下,很快有结果了。 故意伤害罪,判三年。 婚房的大头归沈桢,周海乔妈耍无赖,不肯腾房,最后,物业给腾了,又联络了买主,卖了410万。 沈桢将其中的180万退给周家,吕玮的赔偿金,也由周家支付。 办理完过户,乔丽得知这事,诧异不已,“二手房的价格比新房贵,哪个傻货,他不亏吗?” 沈桢也奇怪,买主全程没露面,包括过户手续,都是委托代理人出面。 她问过中介,对方说,买主身患残疾,行动不便。 “是不是陈主任啊?”乔丽惊呼,“补偿你纯真的爱情。” 身有残疾。 可这话,实在不像他讲出口的。 再者,他不是偷偷摸摸的性子,而且相好的时候,对她就不太热情。 “他确实有钱,也掏得起。” 主要他不一定掏。 几百万,在陈二公子的手上,算不得什么。 不过,养倪影,他够吃力了。 沈桢私下关注了话剧院的戏,倪影是所有大剧的女主角,连沪圈的资本咖小娇娇,也给她作配。 那脸面,足足的。 倪影在台上出尽风头,绝对是陈崇州一手捧的。 英俊倜傥的公子哥捧女演员,风月场佳话。 乔丽挺惋惜,“错过陈主任,真憋屈。你一个二婚的,过这村没这店了。” “我二婚,就得大甩卖?” 乔丽啧啧两声,“鹿死谁手没准儿。他和前女友多少年了?不腻,激情也褪色了,抢男友,又不是抢老公,你搞什么道德至上啊。只要没领证,不叫插足。” “你忘了秦双双了?” 乔丽一噎。 秦双双,那贱胚子,她还真忘不了。 乔丽前男友的梦中情人,艺校女神,俘虏了无数学长和学弟的心。 一般这配置的,千年的碧螺春成精,超级绿茶王。 都订婚了,秦双双一通茶言茶语的电话,把她男友弄得没魂儿了,婚事也告吹。 她男友陪着女神到处旅游,当提款机,小跟班,工作也辞了,玩了半个多月,女神和她男神复合了。 舔狗浪子回头,声泪俱下,要不是沈桢拦着,乔丽非原谅他不可。 纯粹一克隆版的周海乔。 “婚姻,恋爱,它们之中任意的第三方,就是道德败坏,没有苦衷。” 沈桢开车去了一趟晟和。 正好在走廊遇到安桥,她进办公室送咖啡,“陈总,沈小姐。” 陈渊撂下笔,对于她的到来,既欢喜,又出乎意料,“你来了。” 沈桢有点不好意思,“我拿到房款了。” 陈渊皱了下眉,房款。 “已经卖了?” 她愕然,“不是你吗。” 陈渊没说话。 他是打算买,高价买,他知道,她急用钱。 但最近公司事务多,耽搁了。 沈桢将餐盒放在他桌上,“我烧的菜。” 安桥打开盒盖,黄澄澄的焖牛肉,“陈总,沈小姐的厨艺不逊色黄梦。” 这道菜,周海乔,陈崇州,连廖坤也吃过。 总归,陈渊什么不缺。 女人送男人小礼物,心意太亲昵,烧菜拿手,也合适。 陈渊笑着问,“沈桢,为什么。” 安桥一言不发离开,关上门。 “感谢你帮我找律师,打官司。” 陈渊凝视她,“除此之外呢。”他站起,走到面前,“想不想我。” 他穿着很有光泽感的银蓝色醋酸缎,咖啡色的呢子长裤,显得如此明亮,英朗,肤色也浅了许多。 沈桢没忍住笑,“你黑点,更好看。” 他挑眉,“是吗?你喜欢黑的。” 她摇头,“黑有男人味。” 陈渊伸手,“你过来。” 她没动,指了指餐盒,“我送完饭,回去了。” 紧接着,被他攥住,揽在怀里,他气息从头顶铺开,“我有男人味吗?” 沈桢不自在,扭摆着抽离,陈渊力道虚虚实实,没出格,却也逾越了关系。 “回答我,就放了你。” 她诚实点头,“有。” 那乖巧娇嫩的模样,勾得陈渊揽她更紧,“那你喜欢吗。” “你去问她们。” “她们?”他挺直脊背,挨近她,“是谁。” “你以前,和以后的女人。” 陈渊手指拨开她发丝,噙着逗弄她的笑,“我以后的女人,不是你吗。” 他不露声色的调情,不浪荡,不轻佻,一把斯文儒雅的风骨。 什么样的女人,落入他手里,都没了脾气。 沈桢指甲抠着桌角,一下又一下,“不是。” “打个赌吗。”陈渊扣住她腰,手掌边缘贴在臀上,暧昧至极的距离,她不敢动。 “也许,你会跟了我。” 她心跳,骤然漏掉半拍。 “不赌。” 他笑意更浓,“不信我?” 沈桢奋力挣出他臂弯,“反正,我不和你赌。” 安桥这时敲门,提醒陈渊两点半有会议,策划部审批以及和香港方的高层视讯。 他仍旧拽着沈桢,“我知道了。” “你开会,我先走了。” 陈渊略弯腰,平视她,“你等我。” “我等你干什么?” 这女人,天真单纯得很。 男女的套路把戏,她一概不开窍。 陈渊眼里的笑漾出,连哄带骗,“我有重要的东西交给你。” 沈桢不解,“你现在给,不行么。” “没在这,在我车里。”他手又环住她,“等我?” “你再这样...”她往回缩,“我真走了。” 陈渊笑了一声,松开她,“我不这样了,你别走,好吗。” 那轻哄的嗓音,像陈年的酒,醉得人上头。 从办公室出来,安桥迎上他,“陈总,您心情不错?” “有吗?”陈渊个子高,轮廓也健硕,走路生风,极为魅力。 “当然,掩饰不住了。” 他驻足,揭过电梯门打量,果然是。 会议室,陈渊翻着文件,眼角浮现一丝极淡的笑纹。 下属接二连三作汇报,他在听,又仿佛,没听进去。 安桥在椅子后做记录,时不时瞟他,这场会议持续四十分钟,他一半光景在失神。 “陈总?”她凑近。 陈渊回过神,侧耳聆听,“怎么。” “王主管喊您。” 他转身,王启将文件递给他,“部门新出的企划案,您过目。” 他接过阅览,正色道:“可以。” 一名董事和旁边的同僚耳语,“陈总有喜事吗。” “似乎是。” “陈总。”董事看向陈渊,“有什么喜事,还避讳我们吗?” 陈渊合住文件,“我一点私事。” 一提私事,他们顿时大笑,“据说陈董在物色门当户对的大儿媳了。退位前,很渴望下一代接班人啊。” 主位上的男人神色愈发平静,“我不介意那些。” 办公室里,沈桢老老实实等,等到犯困,躺着打盹儿。 陈渊一回来,看到这一幕,窗外黄昏动人,夕阳透过楼间距,以斑驳的网格状,洒在她脸上。 晚霞千种温柔,亦不及她。 他反锁门,没发出半点声响,寂静中,传来细微的鼾声,像奶猫打呼噜。 陈渊蓦地发笑。 他脱了西服,坐在一侧,专注审视她,才发现沈桢不止有梨涡,还有一颗小酒窝,藏在丰润饱满的面颊。 黯淡的光影覆住她唇,陈渊从没这么沉迷过某一刻,像中了一种毒。 他扯掉领带,腰腹没由来地,紧了紧。 只想亲吻她,一下而已,可触碰的刹那,偏偏难以自持,他逐渐失控,想要更激烈。 厚重的雄性气味打碎了沈桢的梦,她忽然睁开眼。 对视间,有些恍惚,陈渊的眼睛太迷离,太撩人,他将那种滚烫的欲,以无声的目光与呼吸,渗进她体内。 她意识到场面不对劲,挣扎要起身,陈渊扼住她手腕,伸了舌头。 太平会所那晚,他的吻像四月的细雨,无尽怜惜与绅士,此刻,是一个全然陌生的,沈桢不认识的陈渊。 她没有经历过,这般深刻而疯狂的吻,如同死亡前的狂欢。 他身体抵住她,坚硬凶猛的肌肉一寸寸鼓胀,绷起沟壑。 而她嘴里,全是他的味道。 浓郁的烟草,灼烈的清苦,从唇齿蔓延到舌根。 他刚硬深入发肤的荷尔蒙,用最原始的野性,最酣畅的力量,吻得她瘫软下去。 既堕落,又诱惑。 陈渊吻到自己也近乎窒息,脸埋在她脖颈,闷哑喘着,生理忍耐到极限,额头的汗液滑过沈桢锁骨,她一抖,拼力推开。 他胸膛有烟青色的汗毛,剔过,蛮干净,之前沈桢就见过,上大学那阵,班里女孩经常围着操场看篮球队的帅哥,有腿毛多的,也有露出胸毛的,追他们的姑娘,总是排长队。 乔丽说,野蛮型的男人身板精壮,有安全感,基因也好,体力强悍。 那淡青色的痕迹,从胸口第三根肋骨没入宽阔的腹部,一条笔直性感的线。 陈渊靠在沙发上,松了松衣领,喉咙像滚着火焰,燥得难受。 他平复许久,试图抱住沈桢,她后挪,躲开他手。 陈渊停下动作,“吓到你了?” 她低着头,“你喝酒了...” 陈渊抿唇,“我没喝。” 沈桢浑身软绵绵,衣裙虽完整,肌肤却好像也染了他的味道。 她闻言,心神更乱。 “你是...” “我是情不自禁。” 她慌得不行,跳下沙发逃离他,陈渊从背后搂住,这一次,两具身躯没有虚隔开,重叠在一起。 “我无意冒犯你。” 他那么炙热,又那么狂野,隔着薄薄的衣服,她感觉也那么清晰。 好半晌,她嗯了声。 “不怪我?” 沈桢说,“没怪。” 柑橘味的发香,钻进他鼻息,陈渊闭上眼,“沈桢,跟了我吧。” 她僵硬住,眼眶烧得慌。 “都给我。”他的唇压在她肩膀,有攻击力,她隐隐战栗,“我对你好。” 成熟男人,他的欲望和情意,永远坦白,直接,火烧火燎。 “我离过婚。” 心里,有别人。 谈不上有,至少,那影子,没消。 新伤,盖住旧伤。 她面对男人,很谨慎。 尤其是,现实条件悬殊的男人。 生怕,她耗了力,投入了全部,又一场空。 陈渊在她身后,“我明白。” *** 陈政又在何佩瑜这里住了两晚。 降服男人,她的确有不小的本事,别怨江蓉骂她老狐狸精,五十多了,照样缠得陈政在房里跟她如胶似漆。 隔天早晨,陈政的秘书在书房门口撞上陈崇州,他刚起床,一身亚麻灰的纯素睡衣,扣子没系正,眼下有乌青。 他不习惯睡这边,床榻太低。 秘书恭敬颔首,“二公子,早。” 陈崇州神情寡淡,“你有事?” “陈董吩咐我,送一个女人的资料。” 他原本下楼去餐厅,立刻停住,“女人?” 秘书说,“姓沈,陈董在调查她的底细。” 陈崇州沉思片刻,没出声,旋即走向主卧,试探叩门,“父亲。” 陈政还没醒,是何佩瑜应声,“你急吗。” “不是要紧事,您先休息。” 他站在过道目送秘书离去,进入陈政的书房。 办公桌放置着一个档案袋,抽出里面的资料,现居地,任职企业,婚史,相片,事无巨细,陈列得一清二楚。 有不少,甚至是他一无所知的。 陈崇州脸色没变化,捏紧那摞纸。 二婚,妄攀高枝,在陈政那,是大忌。 完全不会手下留情。 【作者有话说】 感谢华丽、萌大七打赏催更符,感谢赫紫、扣特特、有所改变、书友00985、回忆515、+1+1??、min、雅典娜、玫瑰、无闻03、林落音音、书友79751打赏金币 感谢大家投票~ 第46章 埋伏 何佩瑜趁着陈政洗漱的工夫,去扶梯口拦截陈崇州,“你和陈渊有来往吗?” 他当即止步,“见过面。” “陈渊有没有养女人,你替他澄清倒是干脆。” 她逼近,陈崇州从容不迫,站定在那。 “陈渊捏了你的把柄?你这么袒护他。” 他眼睑低垂,辨不明情绪,“我没有袒护他。” “陈政最反感他擅自养女人,他送上门的漏洞,你不死咬,还填补?” 陈崇州不语,一副淡漠相。 这儿子,何佩瑜始终头疼。 不温不火的,主意很正,很多事,他应了,却未必做。 陈渊对江蓉一向恭敬,极少忤逆,“嫡长子”的约束与教养,刻进骨血里。 而陈崇州,血里有风,七分克制,三分野。 莫说何佩瑜,连陈政那块辛辣的老姜,也猜不透他。 “陈崇州。”她厉声警告,“不准隐瞒我任何情况。” 他背对她,停了半分钟,径直下楼。 陈渊接到陈崇州的电话时,刚睡着。 高层会议,项目谈判,工程视察,几日连轴转,尽是疲惫。 那那端,一句话惊醒了他,“父亲在调查沈桢。” 陈渊瞬间坐起。 “你离她远点,是保她。” 陈崇州说完,挂断,注视车顶棚,长长吐出一缕烟。 豪门权贵的高墙之内,见不得光的手段太多,风光的二代子弟依附于家族,也受制于家族。 夺权,争斗,联姻,是他们一辈子绕不开的三座大山,从含着金钥匙出生那一刻,便注定选择不由己。 安桥在外间整理文件,听到里间有动静,她推开门,陈渊正系着西裤的皮带,“陈总,您不休息吗?” 他顾不上答复,拿起外套,匆匆朝门外走。 抵达一楼,直奔停车坪,陈政坐在车里,窗户敞了大半,神色异常冷,看样子,强压着怒气。 陈渊走过去,还未开口,陈政下通牒,“我容你三天,和那女人断干净。” 自从出周秉臣那档子事,他就有预感,这道难关,不易过。 只是没想到,陈政下了死命令。 陈渊用力握拳,青紫的筋骨急剧凸胀,好半晌,再度张开,“断不了。” 陈政冷笑,“断与不断,不是你说了算。” 老常升起车窗,陈渊一把摁住,玻璃与框边碾磨住中指,骨节渗出血。 “资金我筹齐了。”他腔调带着颤音,“您的吩咐,我也办妥了。” 陈政视线掠过他鲜血淋漓的手,没理这茬,“华研科技的万董,要将小女儿许你,我问一问你的意见。” 陈渊没撒开,眼底一片灰暗,“您别动沈桢。” “你断干净,我自然不动她。”陈政皱眉,“华研是势头正盛的国企,万家许配你,陈家不掉价。你好好考虑。” 陈渊手缓缓垂落,没回应。 那段日子,赶上东郊的写字楼开盘招租,是晟和的重点项目,除了应酬,陈渊一直市里市外两头跑。 沈桢期间联络过他两次,全部是安桥挡了。 周六,租铺售罄,陈渊回到晟和总部,又投入新的项目。 安桥沏了咖啡,进办公室。 他站在落地窗前,烟雾缭绕。 安桥撂下杯子,“陈总?” 陈渊侧过身,掐了烟,脸上死气沉沉,没什么精神。 他坐回办公椅,双手交叉抵住额头,轻轻按压眉心,“什么事。” “蒋梅住院了,酒精中毒,昨晚付霁灌了她三斤白的,险些没抢救成。” 陈渊掏烟盒,空的。 “烟。” 安桥从储物柜取出一盒,撕掉包装膜,“您少抽,伤肺。” 他接过,斜叼住,点燃,“通知秦国栋,这笔恩怨了了。” “那通知沈小姐吗?” 陈渊手不自觉一僵。 许久,他闭上眼,“别打扰她。” 安桥一听,没再多问。 当时他和陈政不欢而散,她也在场。 陈家之所以在大浪淘沙中,稳居顶级豪门的一席,凭得是杀伐果断,不近人情。 陈政的铁腕之下,陈渊要护一个女人,简单,也难。 就看他,服不服从了。 这些年,他的压力不止来自于陈政,江蓉也暗中施压,原配不敌二房得宠,长子再踏错一步,就没戏可唱了。 毕竟那位陈二公子,同样是商界奇才。 陈渊必须走最稳妥的路,那条路,他爱的女人,不应该存在。 这时,内线响了,是公司的前台,“陈总,有一位姓万的小姐找您。” 万董的小女儿,万喜喜。 陈渊看桌角的日历,刚好三天。 陈政这次,是动真格了。 不接待万喜喜,指不定,沈桢要招什么麻烦。 “在哪。” 前台说,“一楼休息厅。” “让她上来。” 陈渊系好纽扣,收拾了明面处的相框,很快,前台带进一名高挑的女人。 女人见到陈渊,明显一愣。 这趟,她其实不太乐意来,更没将陈渊搁心上。 她不嗜好成熟男人那口儿,喜欢年轻活力的公子哥,婚后也合得来。 岁数大的,没共同语言,也腻得慌。 而面前的男人,无与伦比的风度,那种勾人的魅力,令她移不开眼。 “你是陈渊?” 他起身,手搭在腹部,拢住西装,很绅士,也疏离,“万小姐。” 像至尊大红袍,浓郁的茶调的低音炮。 这个男人,有性的味道。 情欲,征服欲,深夜。 一切浮想联翩的味道。 陈渊倒了一杯温水,“外面凉吗。” 她审视他,“还好。” “请坐。” 万喜喜交往过一些男朋友,不多,也不至于未经人事。 男女初次,一旦客气了,客气的那方,十有八九没想法。 陈渊将水杯递给她,那一霎,万喜喜最接近他。 男人有深沉的,亦有激情外放的,而陈渊,用他的体魄,他的面孔,将二者结合。 万喜喜,从未这样心痒难耐过。 原来,熟男的韵味,才最致命。 “我爸爸说,你小时候肤色很黑。” “是吗?”他淡淡笑,“我不记得。” “你没有照片?” 陈渊拉开遮光帘,天色很阴,乌云在低空翻滚,“女人喜欢留影,男人并不。” 万喜喜端起水杯,鼻尖无意蹭过杯柄,残留着他手指的烟草味。 连他触摸过的物件,都如此欲。 没多久,陈渊反复看腕表,万喜喜察觉他的刻意,起来,“我回去了。” “有车吗。” “有。” 陈渊跟在身后,一并下楼。 亲自送出门,蛮讲究的,万喜喜问,“你觉得我怎样?” 他盯着大理石砖,“不了解万小姐。” 她丝毫不介意,从晟和出来,给万董打了电话,笑着说,“陈渊比我想象中,迷人一万倍。” 万喜喜望向大堂,陈渊送完她,转身返回,那副背影,恰到好处落入她眼中。 “爸爸,我一定要得到他。” *** 沈桢在婚房那小区,做物业管理。 一时没满意的工作,正好这边缺人手,当个短期工,顺便探一探底,高价买她房的是谁。 晚上,她和陶萍交班,陶萍说今天房主会现身,中午刚做完扫除,估计着急入户。 沈桢躲在2栋附近的花园,九点半左右,一辆银白色捷豹开进小区西门,泊在楼道门口的车位,熄了火。 男人没有立刻下车,而是播了一首粤语歌,挺经典的,耐听。 像陈崇州这人一样,气质耐看,五官也耐端详。 沈桢怀疑过是他,但没把握,更不理解他图什么。 有钱有势的挑剔格局,尤其,女主人离婚,男主人坐牢,气场很忌讳。 住进来晦气,不住就白扔,与其几百万砸她身上,不如捧倪影。 唯一的解释,渣男图个心安理得。 和女海王谈情,玩过头无所谓,男人眼里那样的货色活该,比如何娅,陈崇州踢她,踢得相当无情。 可沈桢,确实无辜。廖坤说,她的纯情是浪荡子在风月场的一面镜子,射出他们的薄情寡义。 陈崇州听了,挺往心里去。 沈桢攥紧方向盘,最终也没下车,悄无声息驶离花园。 陈崇州坐到十点,有些不耐烦,他这么晚出现,纯粹帮郑野忙。 某一任前女友,在本市当拉丁舞老师,和未婚夫月初分手了,原因是那男的发现她邮箱保存的小视频,男主角是郑野。 姑娘千里迢迢投奔他,他借这套房,先给她落脚。 陈崇州打算上楼等,伸手一推门,前面的灌木丛,窸窸窣窣在动。 夜深人静,分明没起风。 他下意识亮车灯,这一照,阴影处竟然藏了六七个男人,蹲在地上打扑克。 秦国栋那边得知是陈家二公子阴他,勃然大怒。 钱是小问题,关键窝火。 他“弃嫡投庶”,结果,被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耍了。 陈崇州空手套白狼,手头连正经公司都没注册,捡了一个破产的空壳子企业,在商场敢玩他。 而且他无缘无故翻脸,自己根本没招惹他。 秦国栋气不过,派了一拨人,给他颜色看。 小平头招呼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捷豹!” 男人抻脖子打量,“是陈老二的?” “那款型号,没错!” 男人啐了牙签,摇摇晃晃过来。 抡着钓鱼竿,棒球棍,齐刷刷包围了这辆车。 陈崇州扫了一圈,气势横,不是善茬,是有备而来。 他单手点烟,另一只手解衬衣扣,又扯松裤带,活泛着筋骨,“你们谁的人。” 为首的彪形大汉掂量着棍身,“你得罪谁了。” 陈崇州笑了一声,漫不经心的懒散,“要不,你明示我?” 小平头大吼,“三虎,揍他!” 他略眯眼,摸清了来头。 秦国栋是90年代末倒腾“串儿”买卖发家的,几十块钱的革子,当几百块钱的牛皮出手,鹿茸,灵芝,犀牛角,用便宜货代替,客户一般是土大款,暴发户,真正的名流不卖。巅峰时期,秦国栋名下有一家占地70亩的造假工厂,相关部门罚他多少次了,屡教不改,罚得没赚得多,这行暴利。 干不清不白的生意,肯定要养一批地痞,在外头平息,封口。 三虎那时,是秦国栋身边最得脸的保镖,银瑞集团洗白上市后,他也金盆洗手,给秦国栋的小蜜开车。 偶尔有摆不平的局,三虎也出头。 陈崇州有数,自己黑了秦国栋,他咽不下这口气。 早晚,要做个了断。 他有一搭无一搭敲击门扶手,“赵虎,对么。” 下一秒,利落一跃,抄起后座的网球棍,腿一踹,撞翻了撬车门的小平头,小平头脚下一滑,掀出半米。 三虎恼了,举棍对准挡风玻璃狠狠一戳,刹那,碎碴乱飞,车也震得颠了颠。 陈崇州反锁前后门,联系郑野,他没接。 此时,郑野已经拐弯,驶入A座,隔着漆黑的甬道,2栋前的空地传出激烈打斗声。 他一眼认出打得最生猛的三虎,那一棍子,玩了命似的,砍在陈崇州的肩膀。 郑野骂了句操,大奔没停稳,直接往下跳,“崇州遭埋伏了!” 车上坐着的仨公子哥,一个比一个有背景,省里的大院子弟,生性好斗,被这一幕刺激得热血沸腾,跟着郑野下去,搬出后备箱的家伙什,蹿进混战里。 秦国栋的意思,见点血,教训一下,别闹大,好歹顾及陈政的势力。 基于此,三虎没下死手,花架子的招数居多。 他没料到,陈崇州有点腿脚功夫,长相斯斯文文,像个油头粉面的病秧子,力气不小。 他带来的人,还吃了亏。 十点四十分,保安队巡逻,三虎眼见情势不对,准备收场,被郑野堵在了中间。 那群公子哥,平时养尊处优,动起手不含糊,三两下把小平头他们铲了。 陈崇州倒在车旁,浑身冒冷汗,他伤得不轻,一碰胳膊,脸煞白。 他咬了下牙,“骨头裂了。” 郑野扶起他,塞车里,“我警告过你,不要算计秦国栋,那是老地头蛇了,陈渊跟他结了梁子,都只搞他的下属,不搞他,你有陈渊的资本硬?” 陈崇州没吭声,倚着靠背,微微战栗。 郑野咂舌,“陈二啊陈二。” 为沈桢挨了板砖,家里的正主儿,非醋翻天不可。 这回,瞧他和倪影,怎么交待。 【作者有话说】 感谢A^.*M!na金美娜打赏妙笔生花 感谢Hebe、花色、米粒儿、min、回忆515、+1+1??、玫瑰、YY、雅典娜、ㄧ點點打赏金币 感谢大家投票~ 第47章 控制 陈崇州做完手术的第四天,廖坤让沈桢去一趟医院,没说具体事儿,只说再不去,来不及见最后一面了。 电话里,气息悲怆虚弱。 沈桢想起昨晚李惠芝看电视,家属捅伤大夫的新闻,匆匆开车赶到医院。 在楼下的花店订了一个花篮,一位中年女士在扎花圈,廖坤这节骨眼又打电话催,她一慌张,拎着花圈冲进医院。 廖坤走出大堂,冷不丁吓一跳,“你盼我死啊。” 她才发现,这是花圈。 “我拿错了...” “这能拿错?” 他推搡沈桢,“得了,先上楼,反正是花。” “你没被捅吗?” “我招你了?”廖坤气得冒火,“陈主任挨打了,骨裂。” 廖坤知道,如果直接说陈崇州,她不可能来。 果然,沈桢平静得不带感情,“你叫我干什么。” “银瑞的蒋梅,太平会所,有印象么?” 她一怔。 廖坤扶了扶眼镜框,“陈主任和秦国栋有合作,为这茬,他单方解约了,秦国栋赔了一大笔投资,陈主任也没赚,他那块工程,全打水漂了。秦国栋报复他,雇人堵他,下手挺黑的。” 他手舞足蹈,“陈主任牛啊,一挑六,愣活着!但凡他手软了,今天你这花圈,没白买。” 分明是陈崇州无情,抹掉一切干脆抽身,连相好一场,都不承认。 其他男人打一巴掌,喂一颗甜枣,他喂十颗。 就算补偿,也补过头了。 沈桢逼着自己遗忘,疏远,他却反反复复,续燃她心底快要熄灭的火苗。 “你露个面,也算还他这情分了。” “倪影没在病房?” “去巡演了,陈主任没告诉她。”廖坤停顿了一下,“没法告诉,毕竟你引起的。” 沈桢蹙眉,“不能编个理由?” “关键陈主任不乐意骗啊,他呢,渣得比较有气节,不然当初你问他结不结婚,他撒谎哄你,末了翻脸不认账,你不更堵心?” 渣男,的确也分“好渣”、“人渣”,陈崇州还没到人渣级别,他不答应她的条件,是比花言巧语糊弄她,要仗义许多。 可话虽如此,沈桢觉得,他真个性。 曾经迷那位白月光,像走火入魔一样,自己最脆弱的时候,又不在乎她的关怀慰问了。 自从倪影死心塌地傍着他,打算怀孕上位,陈崇州的态度淡了不少。 看来,征服欲是男人的通病。 女人不稀罕他,他不甘心,非要拿下对方,女人爱上他了,他一品,也就那滋味,没多特殊,反而撤了。 或者,倪影那些乌七八糟的情史,他膈应了。 情浓时上头,自然也有清醒后的,下头。 这年头,女人没爱过渣男,不好意思说自己有故事,男人没被绿过,喝酒都醉不了。 到住院部7楼,廖坤推门,“陈大主任,这回急诊值班不需要你了,你这属于伤兵啊。” 陈崇州的床位,临窗。 雪白的被单发着光,他苍白得很,那股清冷的气质,更浓郁,也更逼人。 “顾院安排下午三点,给保险公司分区的负责人视频接诊。” 廖坤搬了把椅子,“现在治病这么劲爆吗,他朝摄像头脱裤子,你观摩?” 陈崇州笑了一声,“你旁观么。” “你自己欣赏吧。” 门口有影子晃,他视线掠过,隔着一扇小玻璃窗,沈桢抱着花圈,那欲进不进的犹豫劲儿,还和他闹脾气。 “她怎么来了。” 廖坤揶揄,“不想她来?” 陈崇州不紧不慢移开视线,“我想过么。” 那倒是,分手至今,从没提起沈桢,廖坤提,他也爱答不理,表面毫无眷恋。 有些男人,纯粹自找别扭,真没想,何必躺医院。 郑野形容那场面,说陈崇州后知后觉,渣沈桢太狠了,抹不开面儿,嘴硬。 廖坤拉开门,小声出主意,“就说你怀孕了,他哥陈渊的,往死里刺激他。” 沈桢不搭理,将花圈立在墙根,没带进去,“你身体怎样。” 床上的男人不冷不热的,“不怎样。” “挨揍了?” 陈崇州皱眉,没开腔。 沈桢清了清嗓子,“廖主任在电梯里说——”她蓦地发笑,强压住,“你尾巴骨...” 噗嗤,没忍住,“摔了。” “高兴么?”陈崇州注视她,“我死了,你解气。” 她摇头,“我不至于那么恨你。” “那你,哪么恨我?” 她歪脑袋琢磨,“你半死不活就行。” 陈崇州面无表情,“你挺善良。” 然后,继续翻书。 护士这时进病房换药,顺便捡起花圈,“沈小姐,廖主任说您给陈主任买的?” 她刚想否认,陈崇州抢了先,“拿过来。” 护士递到他手上,黑挽联,白字体,写得龙飞凤舞,幸灾乐祸的。 ——赵阳姐夫驾鹤西游,范婷小姨子敬挽。 这挽联,约摸不是正经吊唁,像砸场子的,茶里茶气。 沈桢情急要撕掉,陈崇州避开,摆在床头,“你一生气,给人当小姨子,是么。” 护士一边扎针,一边调侃他,“陈主任,您和沈小姐有这层关系?” “哪层。” “姐夫小姨子?” 他漫不经心,“没那福分。” 护士走后,陈崇州揪下一朵黄菊花,“以为我在太平间?” 沈桢没吭声。 “假如我真死了,你难不难受。” “我没感觉。” 他望着她,好半晌,闷笑,“嗯。” 她指着花圈,“花圈大,花篮小,送你一个大的。” “尺寸大的,符合我。”他意味深长盯着沈桢,“得到你认可,不容易。” 沈桢调头走,他在背后开口,“以后,长个心眼,不要哪都去。陈渊保不了你。” 陈崇州把菊花插回去,“再有麻烦,打我手机。” 她捏着门把手,片刻,离开。 从医院出来,沈桢驶向广平路,接宋黎。 她捧着两袋糖炒栗子,在公交站牌和一男的搭讪。 男的单眼皮,将近一米九,蛮韩范儿的。 其实,陈崇州有几分那味儿,她在富江华苑,见过他的旧照。 米灰大衣,焦糖色围巾,身后是冰天雪地的四合院,头顶吊着新年的大红灯笼,下半张脸拢住一团白雾呵气。 挺拔,清俊,温雅倜傥。 那种宜室宜家的风格,看似冷,也暖。谈恋爱合适,当老公也合适。 沈桢鸣笛,宋黎加了男人微信,兴奋上车,“极品啊,大长腿,比单位食堂的烟囱还长。” “你不有对象吗?那鲜肉大学生。” “他和学妹撩骚,我抓个现行,踹了。花我的钱养小女友,找死呢!” 宋黎划着屏幕,“他网名是楚留香,太酷了。” “一听就海王。” 本来在路口左拐,宋黎忽然拉扯她,“右拐!”使劲戳玻璃,“陈渊!是不是他?” 沈桢开到街边,还真是。 一家叫“雅阁”的餐厅,坐在3号桌。 宋黎下车,“在这吃!” 沈桢找车位停好,追上她,宋黎正要过去打招呼,“陈先生——” 与此同时,在收银台充值会员卡的女人转身,也喊他,“陈渊,你有忌口么?” 他一直用平板处理公务,终于抬起头,“随你,我无妨。” 话音未落,他眼睛一黯。 随即,暗流激涌。 沈桢只与他对视了一秒,若无其事撇开,经过他身边,他搁在膝上的手蜷了蜷,连同腕表的表带,也紧绷。 宋黎在后面瞧得清楚,陈渊险些没控制住。 然而沈桢没看他,反倒留意了一下他同行的那个女人。 身材很出众,不是干瘪得瘦,是丰满健美的线条,晒成了热辣的小麦色,在人群中格外醒目。 香奈儿外套,卡地亚全套珠宝,爱马仕鳄鱼皮包。 典型的人间富贵花,在逃公主那一款。 而且不浮夸,有格调。 站在陈渊旁边的女人,各方面条件差不了。 万喜喜返回餐桌,把钱夹还他,“充了一万,点了一瓶拉菲。” 陈渊接过,橱窗外,安桥在车里,和陈政通话。 “还有联络吗。” “陈总很克制。” “姓沈的呢。” “沈小姐不是纠缠的人。” 陈政刚开完会,在走廊里,有风声和回音,“他对万喜喜什么想法。” 安桥如实回答,“很一般。” 陈政预料到了,陈渊不是轻易移情的男人,对于姓沈的女人,他这股劲头,三年五年消不了。 万喜喜摇晃着高脚杯,她和陈渊一共见了四次,每天一次,她开始无限期待和他接吻,上床,生活。 已经无法自拔了。 “你的证件照,好严肃啊。” 他没出声。 “不开心啊?” “没有。” 万喜喜满眼的喜欢,“你不笑,更帅。” 陈渊松了松领带,“是吗。” “我呢?”她端正坐好,“美吗。” 万喜喜察觉他心不在焉,始终在注意对面,她好奇扭头,那桌有两个年轻女人,其中一个打扮得火辣张扬,烫着羊毛卷,而另一个,乌黑的中长发,穿着白色针织裙,眉眼也纯情。 当下流行的纯欲风,大部分女人扮那风格,弄巧成拙得做作。 她在视觉上却非常舒服,半纯半欲,演绎得到位,仔细听声音,娇气绵软,清澈透着媚。 万喜喜直觉,吸引陈渊的,正这个女人。 “你认识?” 她观察他的神情,没错过一丝波动。 镇静之下漩涡四起,果真,心思不简单。 “要不,邀请她一起吃?” 陈渊望了一眼万喜喜,“我们之间,没必要牵连第三人。” 难得,他肯讲“我们”,男女进展到这份,证明有戏。 陈渊不太亲近她,音乐会,逛街,吃西餐,他面面俱到,从无缺席。 既不热情,也不冷落。 他的分寸,是成年男子该有的体面和教养,却不是万喜喜想要的。 此刻,他明显很警惕,护着那女人不暴露。 “在你眼里,我没有容人之量吗?”万喜喜托腮凝视他,“你的年纪没女朋友,才有问题。” 她摁住陈渊手背,指尖摩挲他的筋络,“不过,只要结婚了,只能有彼此,我不接受我的丈夫坐享齐人之福,我怕得病。” 他脸上浮起寒意,眼神也深沉,“病?” 万喜喜沿着他手腕,钻进袖口内,他肌肤温热,沉厚。 “到处攀高枝的女人,哪个不是在男人堆里摸爬滚打,睡个遍钓上一条大鱼的。” 沈桢的衣服价格没上千,LV包也是普款,万把块而已,内行一打眼,不是有钱的主儿。 配小中产,还算端庄,配豪门,捞相十足。 面对陈渊这款,她图什么一目了然。 搞房搞车,当外室,跨越阶级,应该没胆量妄想正室,但万喜喜也容不下她。 陈渊不露声色抽回手,用方帕擦了擦,丢在纸篓里,“你见解挺独到。” 他说完,起身,“我去洗手间。” 突如其来的冷漠,万喜喜不禁垮下脸。 他擦她碰过的地方,显然,不爱听她说那女人不干净。 宋黎揭过玻璃杯的投影,万喜喜摸陈渊手那一幕,偷窥得一清二楚。 她骂,“贱胚子。” 沈桢瞥她,“男未婚女未嫁,她哪贱了。” “还豪门大小姐呢,玩命黏着,不贱?” 万喜喜坐到陈渊的位置,举镜子补妆,趁机用余光打量这桌。 目光极其不友好,在深扒她。女人的战场,多得是无妄之灾。 沈桢低头喝汤,宋黎说,“陈渊看上去,不像在恋爱里主动的男人。那女的主动,估计不得已。” “不主动?” 她咬着筷子头,“熟男和愣头青,前者靠魅力和财力,收服女人,后者靠廉价的甜言蜜语和热情,迷惑女人。” 陈渊主动的模样,确实没几个女人扛得住。 特别是,那天在晟和办公室,他那样疯狂,炙热地吻她,差点就沦陷了。 他的激情充满向死而生的轰烈感,挑起女人释放的本能。 “他体毛很重吧?” “不知道。” “你近距离接触过他,没看清?” “没。” “多有男人味啊。”宋黎赞不绝口,“把他给我一夜,我让他领教什么是如狼似虎。” 沈桢憋得肚涨,放下餐具,“你手头富裕,你结账。” 走到里面,愈来愈僻静,隔壁是男厕,传出有节奏的水流声。 分不清,是陈渊,还是自来水管。 她脸不由一红,反锁大门。 【作者有话说】 感谢天心月圆打赏好运锦鲤,赫紫、雨打江南花开无数、min、回忆515、+1+1??、玫瑰、YY、书友99997、燕燕、songwei打赏金币 感谢大家投票 第48章 征服 沈桢故意多待了一会儿,估摸陈渊离开,才走出女厕。 过道弥漫着柠檬香精味,以及若隐若现的,法国玫瑰和檀木的男香。 陈渊立在拐角,等她。 她笑出来,“迷路了?” 他没说话。 “我带你出去,这边七弯八绕的,是不好记...” 擦肩而过之际,陈渊拽住她手,沈桢骤然一僵。 他很烫,那样用力,生怕她挣开。 仿佛有话说,可半晌,依然沉默。 他想要留住她,那种强烈的无力感,被困住的压抑,横在他心脏无处发泄。 沈桢看向他,故作轻松的语气,“你女朋友很漂亮。” 他抿唇,“我没有耍你。” 她笑容顿时凝固。 陈家的男人,拿捏女人心,都是绝顶高手。 陈崇州擅长慢炖,陈渊擅长强攻。 一个玩着暧昧,将女人勾住,一个欲得霸道,将女人吞掉。 “我没这么想。” 陈渊握紧她,她感受到他掌心潮湿的汗液,像极了那天,在沙发上,夕阳里,他吻得大汗淋漓,欲火难消。 “沈桢,我真心的。” “有意义吗?”她打断。 如此温柔,偏生像一柄利刃,扎进他的胸口,一阵抽痛。 “我联系过你。” 起初几天,她偶尔发短信问候他,他没回,渐渐地,沈桢不发了。 没其他意思,单纯当朋友,他既然下头了,她何必上赶着。 反而,令他误会。 “我知道。” 每条短信,他都看,甚至背熟了。 ——陈渊,我在西海园物业找到一份工作。 ——我给一家建筑公司投了简历,在听信儿。 ——你还好吧? 他反复编辑,无数次删除,最终,石沉大海。 不是不回,是回不了。 陈家,陈政,万家,万宥良。 像四座山,逼得他无法喘息。 “你...”沈桢犹豫了一秒,“是因为她,不回我消息。” “不是为她。”陈渊呼出一口气,“和她没关系。” 沈桢余光瞥见他攥住打火机的手,隐隐颤抖。 “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他咬着牙根,压下喉咙涌起的刺痒,喑哑沉重得要命,“没定。” 她点头,“选个吉时,不能仓促。” 说完,手一缩,陈渊几乎下意识,又握住她。 沈桢变了脸,甩掉他,“没必要,咱俩又没好过。” 这节骨眼,划清得越干净,越好。一丝一毫的动容,牵扯,也是祸害。 他强硬摁住她肩膀,迫使沈桢面对自己,“倘若没发生这件事,你也只是和我做朋友吗。” 她略一晃神,“或许是。” 陈渊五指收紧,心有不甘,又毫无立场,他怕捏痛了她,手从肩膀滑下。 沈桢转过身,离去。 宋黎在微信上和新认识那小帅哥撩骚得火热,听见挪椅子响,掀眼皮,“你掉坑里了?” “她一直没动?” “谁?” 沈桢朝对面使眼色。 宋黎未经大脑,“她啊,没注意,楚留香约我去古镇划船。” “你们才认识半天,就约会?” “快餐恋爱的时代,你慢了,别人捷足先登,长得帅的不愁没对象,不抓紧行嘛。”宋黎退出页面,“他名字阿元。” 走廊上,陈渊燃尽的一截烟灰,被沈桢衣角裹住,她掸落,“阿元...什么年代了,还学香港古惑仔那一套。” “陈渊不是香港人吗。”宋黎感慨,“他那低音炮讲粤语,我高潮了。” 沈桢没吭声。 陈渊平复了情绪回到餐厅,万喜喜也补完妆,浓艳的口红与充满烟火气的地方不符。 他看了她一眼,落座。 万喜喜问,“公司出麻烦了?” 陈渊脸色有点苍白,像是心事重重。 她不是小家子气的女人,相反,有大局观。 昨天音乐会,陈渊临时接到客户的电话,她很体谅,让他去应酬,半点没生气。 注定联姻的小姐,很早便开始研习权贵太太的社交礼仪,夫妇相处法则。 “没麻烦,私事。” “你的私事,不可以对我说吗?”万喜喜注视他,“我们很快订婚了。” “吃饱了吗。”陈渊拿起搭在椅背的西装,“我下午有会议,先送你。” 她起身,“我住和平苑,路程远点,要不——” 前三次约会,万喜喜带了司机,这次,她成心没开车。 她本意,是要住他那。 成年男女的意图和暗示,陈渊心里有数。 他穿好西服,“不要紧,我抄近路。” 万喜喜舔了下嘴唇,“那辛苦你了。” 两点半,车开进和平苑,安桥熄了火,去外面等。 陈渊在后座点上一根烟,不言语,也没催万喜喜下车。 过了片刻,她褪掉开衫,丢在副驾驶,“陈渊,你热么。” 她身材丰腴,午后的阳光照在肌肤上,泛着水汪汪的油亮,类似男人的蜜腊色,出奇得火辣。 真正的名媛,公众场合优雅善谈,私下胆子大,男欢女爱上,很放得开,万喜喜沿着陈渊的裤脚,摩挲他腿,她震惊于他旺盛的毛发,粗粗剌剌的,极为茂密。 外表绅士儒雅,内里的荷尔蒙却狂野,简直是男人中的极品。 陈渊倾身,开前排的车窗,顺势避开她,万喜喜并未罢休,又抱住他劲壮的腰。 手腕厮磨过腹肌,肉硬邦邦的。 没有八块,大概四块,也许六块,总之,恰到好处的层次感。 肌肉这玩意,多得过量,就失去美学了。 陈渊避无可避,垂眸,“你喜欢车上?” “跟你,我愿意尝试任何。” “我不愿意。” 万喜喜看着他。 陈渊说,“我不习惯。” 她挺直背,“传统的方式,我也喜欢。” 他靠着车门,吸烟。 万喜喜攀住他手臂,仰起脸吻他。 陈渊偏头,她的唇蹭歪,吻落在他下巴,密密麻麻粗硬的胡茬。 她停住,精致的丹凤眼微微上扬,“陈渊,你好性感。” “是吗。” 他掐了烟,“你谈过恋爱?” “谈过几段。” “我不爱你,还强求吗。” 她笑着,“谁能保证,你以后不会爱上我呢。” 陈渊移开目光,“我不建议你赌。” 万喜喜没挑明,其实她在走廊看到陈渊纠缠那女人了,但一个聪明的准太太,知道如何给未来丈夫留颜面和余地。 不过,她挺怄火的。 这样冷漠的男人,对那女人,眼底的怜悯和温情,流露得不加掩饰。 极力要拥抱,又不得不克制。 他有多诱惑迷人,万喜喜忽然生出一种恶毒的破坏欲。 她推门下去,临了又回头,“陈渊,我相信没有你征服不了的女人,你最好也相信我,我同样没有征服不了的男人。” 他吐出最后一缕雾,没回应。 安桥坐上车,驶离和平苑,“陈董让您回去一趟。” 陈渊揉着鼻梁,疲累到极点,“明天回。” “那沈小姐...是断了吗。” 他动作一停,随即力道更大,“如果我不断,我父亲会动她吗。” 安桥摇头,“我不清楚。” “你不是他的人么。” 她愕然,“陈总您——” 陈渊闭上眼,神情喜怒不明,再未出声。 *** 沈桢晚上在小区锄杂草时,以为遇到坏人了。 从西门,跟她到南门。 清清冷冷的月色里,男人倚着路灯杆,在抽烟,气质比月色还清冷几分。 虽然隔开四五米,长夜寂静,呼吸也清晰可闻。 像他这个人,气息凉,也淡。 她扔了锄头,“陈崇州。” 紧接着,男人侧过身,“工资多少。” “四千五。”她补了一句,“有保险。” 他轻笑,“你倒是物美价廉。” 饶是沈桢的脾气再好,也翻脸了,“我乐意!” 陈崇州笑声一股戏弄味儿,听得她心烦,徒手掰下垃圾桶盖,砍他。 他敏捷躲开,“损坏公物,赔偿。” “我赔,打死你,我也偿命。” 他眼尾浮起笑意,“生死相随么。” 沈桢猛地一推,他闷哼了一声,捂住肩骨,“我伤没好。” “那你嘴欠?”她朝物业办公室走,走几步,没忍住回头,陈崇州坐在花坛的台阶上,一动不动。 夜深,霜露浓。 他显得消沉,蜷在阴影里,灰蒙蒙的。 沈桢又折回,“自己脱。” 陈崇州闻言,单手解扣子。 这女人,清醒归清醒,心软,也念旧情。 除了太倔,没毛病。 她弯下腰,拆开他的纱布,没出血,“你骗我?” 他拧眉头,“非要出血?” 沈桢借着微弱的光亮,揭下左手的创可贴。 “怎么弄的。” “车门夹得。” 陈崇州瞟她,“夹左手?” “我左撇子。” 那笨拙的模样,他脑海一琢磨,溢出笑,“真利索。” 沈桢将创可贴转移给陈崇州,他伤口大,只包住三分之一。 外伤药交叉使用,实在不卫生,可她好心好意送,他索性任由了。 “你半夜不回家,倪影不管?” 他没多大心思提她,“巡演。” 其实,演出刚进行一半,倪影就回本市了。 连续五天打不通陈崇州的电话,前所未有的危机感,促使她撂下一切。 他出院后,还没上班,也没在富江华苑,住在郑野的酒店。 倪影去医院找他,正好扑了空。 陈崇州这会儿盯着沈桢的眼睛,她眼睛生得很好看,像蔚蓝的海水,清透极了。 好半晌,他俯身。 沈桢嗅到逼近的烟味,当即撇开脸。 陈崇州只是逗一逗她,没打算吻,他挨在她耳畔,低哑着嗓子,“国宾商场的名品店,缺个店长。” 她绑好纱布,“你当医生不是挺好的吗。” “你。” 沈桢抬头,“我英语才4级,国宾店的外国游客那么多。” 他笑了一声,调侃她,“你不是会骂人么,他们听不懂。” 她起来,“陈教授,你有病。” 陈崇州系着纽扣,一脸纨绔子弟的散漫,空旷的夜晚,飘荡着他回音,“沈小草,记得报道。” 沈桢有志气,分什么事。 与其在物业混日子,她也想去商场当领导。 陈崇州替她安排了,就算不领情,他也算她头上,倒不如跳个槽。 上班第三天,沈桢在柜台看顾客资料,店员小娜过来招呼她,说一位女客户点名她接待。 有底气摆排场,基本是大主顾,非富即贵的人物。 沈桢赶到前厅,沙发上坐着一个女人,背对柜台,复古风的中卷发,戴着墨镜,她绕到前面,有些似曾相识。 对方也察觉到她探究的视线,特意摘下墨镜,暴露自己真容。 陈渊的女朋友,沈桢马上警觉,来者不善。 “万女士,欢迎光临。” 万喜喜蛮诧异,“你认得我?” “听说过。” 她明知故问,“谁告诉你的。” 沈桢回答,“陈总。” 确切说,是安桥告诉的,陈渊和万家要联姻。 她笑得诡异,“他在洗手间门外告诉你的?” 原来为这茬,难怪一副捉奸的姿态。 万喜喜近距离打量沈桢,确实清纯可人。 白皙的皮肤,脸蛋儿软糯糯,漂亮没攻击性,是男人嗜好那口儿。 三十以下的半熟男,喜欢冷艳挂妖女,直击肺腑的靓丽。 三十五以上的熟男,喜欢宜室宜家、有情调的小女人,没婊味儿,纯白无瑕,床上再有三四分的风情。 半熟男会吃熟男的菜,熟男对于半熟男的菜,早吃腻了。 所以,这款的市场需求大,供量又少,各阶段的男人都抢,奇货可居。 男人被吊住了,轻易不撒手。 万喜喜一直觉得,她的竞争对手是名门千金,像陈渊这款,爱慕他的,馋他身子的,数不胜数。 没成想,撩动他欲望的高手,藏在民间。 这要是输了,太跌份儿,她们这种背景的女人最瞧不起没家世的小麻雀。 万喜喜四处闲逛,“你们店消费多少,店长亲自给试鞋?” 沈桢全明白了,这是冲她耍威风来了,她穿着高跟鞋,半身裙,不方便蹲,要试鞋,只能跪下。 店员也发现万喜喜针对沈桢,在一旁解围,“万女士,店长不负责这项业务。” 万喜喜不听这套,“钱,也买不来破例?两百万,不够吗。” 她掏出一张黑卡,两指夹住,递到沈桢面前,“奢侈品店,客人消费高,就有特权,你这位新店长,不熟悉规矩啊。” 沈桢示意店员别惹事,陪在万喜喜后面,她出手的确大方,鞋子整排买,当季的新款包,她也包场了。 最贵的一双鞋,十一万。 万喜喜指着那双,“沈店长,劳你玉手了。” 沈桢膝盖并拢,没跪,半蹲着,这姿势鞋口卡住踝骨,勒得特狠,她强忍痛感,脱下万喜喜的鞋,下一刻,万喜喜的脚尖不偏不倚地,踢中她额头。 她没蹲稳,猝不及防向后摔。 万喜喜没扶她,云淡风轻一扫,“沈店长,抱歉啊。” 这一幕,被站在扶梯上的陈崇州,看得清清楚楚。 【作者有话说】 感谢以撒、宠爱自己、回忆515、+1+1??、min、玫瑰、YY、雅典娜、喃喃、书友02975、书友79751、书友55571打赏金币 感谢大家投票支持~ 第49章 绝望 本来今天廖坤休班,和一个医学女博士相亲,女博士的科研课题没搞完,改到周五,廖坤没辙了,和陈崇州换了班。 他倒不是刻意来商场探班,纯粹不放心沈桢。 这行,她生疏。 她所谓的阔太生活,周海乔那档次根本算不上,年薪170万,充其量小中产,别说正室江蓉,连何佩瑜日常玩的局,丈夫身价一两个亿的,全程当保姆端茶倒水伺候,没资格上桌。 奢侈品,她没见过的太多。 结果,撞上了万喜喜刁难她。 陈崇州走过去,脸色寒冽。 “陈二公子,没在医院上班,有空逛街?”万喜喜越过他头顶,张望店门口,“没带女伴,自己逛?” 他仍旧那副寡淡相,不搭理,拉起沈桢,“谁让你干这个。” 万喜喜蹙眉,凝视着陈崇州拉她的那只手。 沈桢挣开他,“陈主任。” 这称呼,令万喜喜的眉头舒展开。 似乎,关系不熟。 “谁让干这个。”陈崇州又问一遍。 她小声,“规矩。” “用得着你么。”他点燃一支烟,透过烟雾,打量沈桢,“我定的规矩?” “店里定的。” “店算个屁。”他舌尖吐出一枚烟丝,好巧不巧,吐在万喜喜的裙摆,她脸一阵青一阵白。 执勤的保安走过来,“先生,商场禁烟。” 陈崇州略侧身,那人立马赔笑脸,“是陈先生啊,来视察?” “有劳。”他扔在地上,“办私事。” 沈桢这才明白,她空降当店长,因为国宾商场是陈家名下的产业。 万喜喜怀疑陈渊安排的,才跑到店里找茬。 陈崇州踩灭烟头,目光不经意一扫,坚硬的牛皮鞋口勒得沈桢脚踝通红,骨头那儿破了皮,渗出细细的血珠。 他脸上的寒意,更深了。 “怎么弄的。” 她握住一旁的标价牌,“不小心。” “谁为难你了。” 沈桢别开头,没吭声。 为这点事,激起他与陈渊的矛盾,不值当。 何况万喜喜那背景,骄横也正常,有钱有势的横行霸道,在哪都一样。 陈崇州看向对面,“万喜喜是么,你没长手?” 这态度,摆明了,没把万家的势力放眼里。 万喜喜盯着他,“大水冲垮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陈二公子,我可是你未来的大嫂。” 她没看懂,这俩什么情况。 和陈渊相好过的女人,不至于跟他弟弟勾搭。 可气氛,又实在暧昧。 就算有一段,念在陈渊的份儿上,万喜喜琢磨着,陈崇州好歹退一步。 世家豪门,正根儿的长子,才是真主子。外室生养的,好听点是公子哥,难听点,是私生子。 正统的名媛都不嫁,嫌没台面。 圈里敬他,纯属是他有点能耐。 不过陈崇州轻易不管闲事,只要插手,基本连正根儿的子弟,也买他面子。 都了解,陈政最疼这小儿子,再加上亲妈有手段,很受宠,暂时没名分,保不齐哪天真登堂入室了。 陈崇州神色冷漠,又鄙夷,“你挺拿自己当回事。” 他俯身,捡起万喜喜选中的高跟鞋,交给保安,“你养了条狗?” “吉娃娃。” “公的母的。” 保安说,“母的,公的太凶,乱咬人。” “母的不凶?”陈崇州挑着鞋带,“去给狗穿,狗比人配。” 指桑骂槐,太直白了。 万喜喜表情难看,“她是你什么人啊,陈二公子,够护着啊。” 他倚着试衣镜的镜框,“你管不着。” 她冷笑,扬长而去。 陈崇州一横,“这就完了?” 万喜喜没想到,他还不罢休。 “不然呢?” 他单手扯了扯领口,“我什么毛病,你清楚。” 万喜喜确实清楚。 这人斯文时,风度翩翩,要是不讲情面,寸步不让。 表面上,手比陈渊软,没人的地儿,他手最黑。 她们虽然出身比陈崇州高贵,却玩不转他,他太有道行了,一打眼,对方什么心思,瞒不住他。 私下,多少都发怵他。 郑野,郑家的老幺,捧着长大的,心甘情愿跟陈崇州混,带着那帮嫡系子弟,任由他呼来喝去。 降服得了人心,陈崇州这方面相当厉害。 万喜喜没硬碰硬,按照他的要求,脱了鞋袜,赤脚走下楼。 这一路,周围指指点点。 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从娘胎里就没出过丑,憋屈得眼通红,倒是气度不改,比起一般人,能屈能伸。 陈崇州走在前面,下了扶梯,经过大堂时,有哭声。 他停下。 “哭什么。” 沈桢抹眼泪,“生气。” 没招谁惹谁,白挨一顿羞辱,早知如此不如留在凯悦,老总发话了,吕玮也没胆量再折腾她。 “行了。”陈崇州没个笑模样,阴着脸哄她,“矫情。” 她伸手,拼了命推他,脚一使劲,痛得大叫,“你成心坑我!” 他莫名笑出来,“这都被你发现了。” 沈桢蹲下揉伤口,“自从认识你,我隔三岔五就倒霉。” “我不倒霉?”陈崇州躬身,背朝她,“上来。” 她一怔,梗着气,“不上。” 商场附近修地铁4号线,没法停车,要去300米外的西南门,有停车场。 沈桢的奥迪A8,泊在1车位,最角落,至少400米远。 陈崇州立在台阶上过烟瘾,也不理她。 “陈教授。” 他不咸不淡,“讲。” “辛苦你了...” 烟雾熏得他眯起眼,“沈小姐不是有志气么,自己爬。”他抬腕看表,“天黑前,差不多。” 沈桢咬牙,单腿一级一级跳,陈崇州不禁皱眉,她还真倔,一把拽住,“装上瘾了?” 闹得最凶那时候,沈桢没想过,和他有这一天。 陈崇州清瘦,但有力量,背部也结实,暖和。 她趴在上面,他摁住她腿,手摊开,遮她的伤,防止被路人剐着。 他短发长了点,有淡淡的洗发水香。 “我和倪影分了。” 沈桢注视着陈崇州脑袋顶的发旋儿,没出声。 *** 这半个月,陈政始终住在何佩瑜那。 由于江蓉的缘故,陈渊比较忌讳,如今不得不回一趟。 到书房,陈政在练习毛笔字。当地富商之中,他的嗜好最风雅。 烟花场所极少去,他并不贪色,外界只晓得他有两房太太,算是平分春色,一个得他心,一个得他名,除此之外,没沾过野女人。 起码,没大张旗鼓沾。 陈政写完最后的“龍”字,心情不错,“万喜喜对你,很有眼缘。” 陈渊抿唇,“我对她没有。” “不重要。”陈政撂下毛笔,“联姻,联得是权势,资本,不是男女之情,有更好,没有则罢。” 他收起宣纸,随口问,“你看中她什么了。” 其实,陈渊自己也不知道。 以前觉得,沈桢像函润,某一瞬间,她的神似,形似,击中了他。 接触几回,又不太像,她比函润活泼,明艳,比她独立,也坚强。 函润是一朵娇花,只会依赖他,为他而活。 比当初的沈桢对周海乔,更甚。 “没有具体,喜欢她全部。” 陈政看了他一眼,“你这辈的继承人,没有一个不是门当户对。娶普通女人,陈家丢不起这份脸面,你应该有数。商场风云莫测,多一份助力,多一重保障。” 陈渊没有说话。 “家业,感情,越是高阶层,越不存在两全。我不干涉你养小的,玩一玩,随你,假如威胁到你的妻子,我会替你解决。” “所以,您放弃了所爱的女人,和我母亲将就了一生。” 陈政沉下脸,“这不是你能过问的。” 陈崇州中午进门,陈渊还在,他走到桌前,“父亲。” 陈政叼着玉石的烟嘴,等了一会儿,“哑巴了?” 他偏头,打招呼,“大哥。” 陈渊点了下头,“医院忙吗。” “还可以,没你忙。” 一个例行公事问,一个貌合神离答。 陈政示意陈渊,“我单独和老二谈。” 他出去后,在客厅坐着喝茶。 与此同时,何佩瑜恰好从美容院回来,站在玄关,看着他。 陈渊随即起身,客客气气问候,“何姨。” 她堆着假笑,“陈渊来了啊,留下吃晚饭吗?” “不麻烦了。”他拿起西装,“您身体怎样。” 何佩瑜穿得珠光宝气,比江蓉更像正牌夫人,“你还惦记我,你母亲呢?” “她很好,经常念叨您。” 何佩瑜皮笑肉不笑,“那你转达她,我早晚和她见一面。” 陈渊也笑,“自然,何姨不见,我母亲也要见您。” 何佩瑜笑容一收,上楼。 书房里,陈崇州懒散得很,陈政训他,他反应也漫不经心。 何佩瑜关上门,“出什么事了,你这么大的火气。” “万宥良找我告状,万喜喜在商场使唤一个女柜员,他强出头,不许她穿鞋,光着脚走完三层楼。” 陈政缓和了脾气,坐下,“你认错吗?” “没错。” “万喜喜是你的大嫂!” “我看不惯她的张狂劲。” 陈政气得眉骨直跳,“她哪里不对,有你大哥管!” 陈崇州说,“他没管,我管。” 何佩瑜一愣,一巴掌抡在他左脸,“你太不懂事了!” 他头一歪,紧接着,换一边凑上去,潇洒的纨绔相,“您再来一下,能消气么。” 陈政不乐意,“佩瑜,你这是干什么。” 陈崇州用拇指一蹭,嘴角带点血。 何佩瑜就这样,他惹陈政不痛快,她就打他。 打归打,背地里,她也心疼,可明面不装个样,落人口实。 到底不是正经夫妻,处处顺从陈政。 “你又闯祸!” 何佩瑜当真要打他那边,陈政绕过书桌,情急下搂住她,“你冷静些,我教训过他了。” 陈崇州扭头,走出书房。 隔着一扇门,陈政在安抚何佩瑜,她哽咽着,“陈政,我没管教好他。” “不要紧,有我呢。” 捅了娄子,一笔勾销。 他轻笑,这戏演的,炉火纯青。 不过万喜喜挺聪明,没揭穿他和沈桢之间的暧昧关系,估计不敢得罪他。 否则,何佩瑜一百个巴掌,也平息不了陈政的怒意。 想保沈桢,要费一番大周折了。 陈崇州下一楼,前厅门敞开,外头下着秋雨,风吹进客厅,冷飕飕的。 “陈渊。” 他喊住正要出门的男人,“管好你女人。” 没头没尾的,陈渊停住。 “你什么意思。” 陈崇州再未多言,接过佣人手上的雨伞,冒雨离去。 陈渊在屋檐下,沉默了好半晌,拨通一个男人的电话,“查万喜喜,最近做了什么。” 傍晚,雨又大了。 车驶入四合院,保姆方姐在院子里铺着防雨布,陈渊没打伞,迈下车。 方姐乍一瞧他,灰蓝格的衬衫单薄极了,喘息间,拢着浅浅的白雾。 “我昨天刚好晒了您的毛衣,临走记得添一件,您还得有个贴身的女人才行。” 陈渊笑了一声,推门进去。 江蓉白天参观了珠宝展,午后变天,一直歇在家里,等他。 此时,她坐在沙发上,端着一杯泛热气的牛乳茶。 江蓉爱吃甜食,偶尔也吸烟打发寂寞,何佩瑜为保养皮肤,烟糖不沾,水也只喝玫瑰茶,实际年纪比江蓉小六岁,样貌却年轻二十岁,身材也紧致。 陈政迷她迷得不行,那些小姑娘,没有她徐娘半老的韵味,没她会讨欢心,有何佩瑜,陈政偷腥都懒得偷。 江蓉提起她总是愤恨,“那老狐狸精,她不打扮,能勾住陈政吗?” 她从来,没审视过自己。 “母亲。” 说着,要去屋里。 “你站住。” 陈渊闻言,驻足。 方姐擦着他皮鞋的水珠,“太太,降温了,先让大公子暖和...” “你不满意万喜喜?” 陈渊冻得嘴唇发青,一动不动,“没有。” 方姐叹气,回避了。 “姓沈的女人,你断了吗。” 眼中风起云涌,他垂眸,敛去那一片情绪,“您希望我如何回答。” “陈渊,你向来理智,权力与女人的重量,你拎得清。陈崇州一旦趁机上位,这些年我们下手多狠,你以为他不会报复吗?” 他身躯紧绷,死死地握拳,强劲的力道刺激得每一根筋脉与血管狰狞鼓胀。 仿佛下一秒要炸裂开,像翻滚的泥石流,轰然溃塌。 江蓉站起,红着眼逼近他,“陈渊,你是我唯一的心血和筹码。” 陈渊双手捂住脸,颤着声音,“我体谅您,母亲,谁体谅我?我只能服从您的选择,过完这一生吗。” 江蓉攥住他胳膊,用力扯下,她望进一双沉郁,孤寂,没有光的绝望的眼睛里。 【作者有话说】 感谢华丽、+1+1??打赏鲜花,暖薇、七猫书友~少女心、回忆515、min、YY、Devil、书友00985、冯林卿粉打赏金币 感谢大家投票支持~ 第50章 我们,是不是没缘分 这是陈渊三十五年来,第二次黯淡。 江蓉脑海浮现出,他初次这副样子,为那个死去的女人。 他一度,险些没挺过去。 像是,重演了。 她顿时如临大敌,“你埋怨我生下你吗?我抢了何佩瑜的位置,算计得她第一个儿子流产,一旦你倒台,我们没有好日子过!这些年,你处处压他一头,他恨透了你,现在陈政偏爱他,他随时会取代你。” 陈政,向她提过离婚。 他口口声声,亏欠何佩瑜母子太多,想要圆她陈夫人的梦。 那晚,下着暴雪,江蓉撕碎了离婚协议,放话死也死在陈家。 她比谁都清楚,何佩瑜的恨意与手段。 失去正室的身份,将失去全部。豪门斗争,输家是活不了的,被赢家迫害得没有容身之处。 “打起精神,陈渊,我还要依靠你。” 陈渊低着头,胃里绞得难受,剧烈的灼烧感,折磨得他满头虚汗。 “我明白。” 江蓉松了口气,挥手,“你回公司吧。” 他强撑着,踉跄朝门外走。 安桥举着伞,替他披上西装,“您没事吧。” 陈渊拂开她手,弯腰坐进车内,斜斜地靠在椅背,手抵住车窗,眼底尽是荒凉。 “陈总,去哪?” 他没回应。 刚发动引擎,安桥又熄了火。 曾经,津德集团的长公子,为怀孕的初恋和家族反目,被逼得净身出户。 老爷子领回养在外头的三公子,扶持上位,三公子掌权后,打压得长公子走投无路,和妻儿烧炭自焚。 老爷子不肯收尸,扬言没这儿子,是管家不忍心,偷偷安葬了骨灰。 高门大户,哪个不是辣手冷血,废一个儿子,也就废了,有得是继承人。 陈家的两位公子,皆是阴狠角色,厮杀起来,比津德残酷百倍。 何况那沈小姐,明显对他感情不深,就算陈渊抛弃所有,她未必跟随。 安桥递给他一块方帕,“陈总,难为您了。” 多年不动情的男人,好不容易动了情,硬是亲手斩断。 “当年,父亲不接受函润,我固执要她,害她在国外丧了命。” “我记得,母亲用刀横在自己脖子,问我,要她,还是要函润。一边是生身父母,一边是我爱的女人。” “她与何佩瑜斗了一辈子,生死荣辱都押在我身上。” 安桥静默听着,“陈总...” 陈渊用帕子盖住眉眼,肩膀隐隐抽搐,好一会儿,开口,“去万家。” 车驶入庭院,佣人带路,万喜喜正好下楼,见到他,满脸的喜悦,“陈渊,你来找我吗。” “你父亲呢。” “在花园,你找他?” 陈渊没回答,直奔后院,万喜喜跟上去。 万宥良作为国企老总,算半个仕途人物,平日架子大,不过对这个准女婿相当欣赏,一听陈渊来商量婚事,亲自泡了茶。 “大红袍,你尝尝。” 他接过茶杯,“有劳伯父。” 万宥良搓了搓手,郑重其事说,“聘礼无所谓,仪式要隆重,迎宾宴,婚宴,回门宴,办得越盛大越好,喜喜爱风光。” 陈渊礼数很周到,“您这边的要求,我会安排。” 万宥良很宠爱万喜喜这颗掌上明珠,“喜喜,你满意吗?” 她望向对面的男人,“只要陈渊安排的,我都满意。” “女大不中留啊。”万宥良大笑,“我这女儿,一心扑给你了。” 万喜喜偎着他,“爸爸,我出嫁了,也会经常回娘家陪您。” “你会吗?”万宥良看破她的小心思,“你这几天魂不守舍,巴不得搬出去吧。” 她脸一红,“您又打趣我。” 万宥良握了握她的手,“陈渊,留下用晚餐,喜喜的心太野了,你晚上有时间带她回老宅,认一认公婆。” 万喜喜知道,他不太情愿,是被逼到这份儿。 万宥良的那通电话,让陈政夫妇下了通牒,他再不肯,也要认。 陈渊这时点开一条短讯,来自于陌生号码,看完,脸色瞬间一沉,对万宥良说,“不留了,公司有会议。” “你可太忙碌了。”万宥良拧了下眉头,“婚后不要冷落喜喜,家庭,事业两不误才对。” 陈渊笑了一声,“这场联姻,不就是基于陈家与万家的势力考量吗。” 事实的确如此。 只是态度,万宥良不喜欢。 权贵的婚姻,至于爱不爱,不重要,背景,财力,人脉,是结合的唯一条件。 生在什么阶层,服从阶层的规则,无一例外。 显然,陈渊把丑话说前头,暗示万喜喜嫁给他,有名分,有地位,却不一定夫妻和睦恩爱。 万宥良探过陈政的口风,这位大公子比较薄情,指望一场联姻套牢他,绝无可能。 但万喜喜非要赌,万家只好任由她。 好在,陈渊比那位二公子稳重,也老成,长子的束缚多,没那么野性难驯,陈政管得住。 结了婚,不是他想离,就能离的。 万宥良早有耳闻,陈政的那位二公子,才是一把硬骨头,他不乐意的,轻易逼不成。 陈渊起身,朝万喜喜扫了一眼,便告辞。 她紧接着出来,墙下的法国梧桐开得茂盛,他伫立在树冠投洒的阴影里,迎风点燃一根烟。 阴雨连绵,刮过陈渊的鼻梁,像一幅翩翩如玉的画。 万喜喜裹紧披衫,走近他,“你还有话对我讲么。” 陈渊注视她,喷出一缕雾。 那儒雅带点放肆的劲儿,诱惑得不行。 一想到这男人,还不属于她,万喜喜就心痒得要命。 她要抚摸他脸,陈渊侧身避开,“你去国宾商场了。” 万喜喜手一顿,果然,为那姓沈的。 “我去买东西。” “是么。”陈渊盯着她,“万喜喜,你哪不痛快,冲我来。” “我为什么冲你来?”万喜喜触碰他潮湿的衬衣,将解开的纽扣系上,“你马上成为我丈夫了。” 她系好,他又重新解了,“我不希望,你自己毁掉婚事。” 路灯在他身后,光影迷离,连同他脸上也晦暗一片。 “你什么意思。” 陈渊目光深沉,“字面意思,你应该够聪明。” 烟还剩半支,他戳灭在树干,转身出门。 “陈渊,你喜欢她什么?” 那女人,谈不上美,又不安分,家世更平庸,在她们的圈子,连端茶倒水都不够格。 充其量,匹配一个中产。 她不甘心被那样的女人,在自己丈夫的心中捷足先登。 陈渊回过头,“你喜欢我什么。” 性感,英俊,绅士,他的一切都异常迷人。 万喜喜觉得,陈渊是一个无止境的黑洞,吸引着不了解他的女人,误入他的深处,也吸引着了解他的女人,沉溺于他。 她靠近一步,“你帅啊。” 陈渊表情照旧,“所以,你不在乎我有没有心。” 万喜喜踮起脚,手腕缠住他领带,冰凉的雨丝吹着他,也掠过她,“没有一成不变的真心,拥有你完整的人,最实际。” *** 陈崇州回了一趟富江华苑。 进门,倪影的红色高跟鞋摆在玄关。他停顿了一秒,撂下钥匙,推开卧室门。 “崇州!” 他几乎没看清,她便撞进他怀里,头发湿漉漉的,刚洗过澡。 “我去医院,你不在,问何姨,她说你没回去。” 陈崇州垂眸,“巡演结束了?” “我退出剧组了。”倪影仰起脸,“我想念你,一刻也离不开你了。” 这话,她要是早几年说,也许是另一种结果。 可如今,陈崇州的感觉不对了,面对她,累,沉重,也寡味。 面对沈桢,却截然相反。 他这人,在感情里向来不喜欢拖。 陈崇州身体略错开一些,“你喜欢演戏,没必要为我耽搁。” “我知道你不愿意我抛头露面呀,以后——” “以后,我不干涉你。”他打断。 倪影原本挨着他胸口,他再次抽身,“这套房,你住。” 说完,他走出房间,摘了钥匙,拿在手心沉默了一下,“放这了。” 倪影整个人一僵,“那不是你的钥匙吗?”她笑容渐渐收起,“陈崇州,你要分手吗?” 她回本市的隔天,他联系过她,说分开。 倪影以为,他在别人那里又听说她哪段恋情,在气头上,和她闹脾气。 之前他不是没冷战过,闹完,又和好。 可这回,似乎不一样。 “你爱上她了,对吗。” 陈崇州背对她,好半晌,“倪影,跟她没关系,是我,对你淡了。” 倪影是极为骄傲的女人。 那些男人,有钱的,有势的,该散了,她没犹豫过,更没挽留过。 包括她钓上陈智云那条大鱼,一般段位的女人,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拴住他,而她呢,陈智云没腻,倪影先撤了。 情场玩家,主动甩男人,不让男人甩。 她没再说话,回屋收拾了衣物,走向大门,“你别动,我走。” “倪影。”陈崇州摁住她胳膊,“房子给你了。” 她停下,“补偿吗?” 归根究底,他不欠她什么。 倒是倪影,挺对不住他。 不过他们这群公子哥,出手都大方,再加上爱过,结局分得也不难堪,没理由不落个圆满。 陈崇州说,“你别多想,住也行,卖也行。” 倪影低低发笑,“我清楚,你有个习惯。” 给钱,给车,他舍得。 断了,图个心安理得,也算提醒女人,往后识趣,别纠缠。 她没想过,和陈崇州沦落到今天的局面。 倪影离开后,他走到落地窗,往下看,她拖着行李箱,步伐有些迟缓。 一晃,认识快十年了。 陈崇州最爱她那阵,是在法国。 那个陌生的国度,放浪的情调,是他意气风发的岁月里,最荡气回肠的一笔。 此时,抽离那段记忆,他却这样平静。 连他自己也想不通。 或许,因为沈桢。 又或许,在更早的时候,她带给他的激情与痛苦,开始麻木,沉寂。 这头,沈桢从国宾商场辞了职,一家建筑公司聘用她做项目助理。 接到安桥的电话,她办完入职手续,正经过高速,安桥张嘴求她来南江路,具体什么事,没讲。 到了陈公馆门口,安桥接她上楼,“沈小姐,陈总生病了。” 其实在餐厅见那一面,沈桢就发现陈渊的情绪不好,“婚事出岔子了?” 安桥说,“很顺利。” 主卧亮着一盏灯,陈渊躺在床上挂水,唇色苍白得很,手里还捧了文件。 沈桢象征性敲了两下门,“你发烧了?” “你怎么来了。”陈渊坐起,揉了揉眉心,拉开窗帘,外面的雨停了。 “安秘书叫我来的。” 他放下文件,语气生硬,“安秘书。” 安桥没进屋,站在走廊,“您不是想见沈小姐吗?” 陈渊皱眉,“我说过吗。” 沈桢脱了外套,“我已经在你面前了,你还狠心轰我啊?” 他语气软了下来,笑着凝视她,“你肯来,我高兴。” 安桥关上门,心里堵得慌,那种滋味,酸,涩,胀。 陈渊确实没说过,想见她。 可他的眼睛,在看到她那一霎,涌起的温柔亮光,分明瞒不了人。 陈渊有多渴望,即使一眼。 “吃饭了么。”沈桢挽袖子,“我去厨房煮碗面,你有忌口吗?” “不用,我不饿。”陈渊喊住她,倚着床头,“你过来。” 沈桢走过去,他伸手,拂过她额头淌落的雨珠,“冷吗。” 她摇头,“车里有暖风。” 陈渊手指沿着她面庞,虚虚实实地抚过,“路滑吗。”他忽然想起什么,“我见过你在暴雨中开车,技术很烂。” 她莫名其妙,“在哪?” 陈渊眼里是笑意,“不告诉你。” 沈桢看着他的手覆在她手背,宽宽厚厚,一丝干燥的温热,他仿佛百般难舍,又极力克制。 “我可以抱你吗。” 沈桢坐着,没出声。 她感受到陈渊急剧鼓起的胸膛,澎湃的心跳横冲直撞,无法抑制,像倾注了所有的力量。 他衣服染了浓郁的药味,夹杂着深入发肤的,淡淡的荆棘玫瑰和檀木香。 “我们,是不是没缘分。” 嘶哑的声音,像生了锈的刀,闷钝割剐着。 “陈渊,你是好男人。” 他紧紧搂住,埋在她颈侧,用力呼吸,“我不懦弱吗?” 【作者有话说】 感谢A^.*M!na金美娜打赏爆更撒花 感谢天心月圆打赏鲜花,赫紫、Hebe、暖薇、有所改变、回忆515、min、+1+1??、YY、玫瑰、壹贰打赏金币 感谢大家投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