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无病之人 “我叫姜病树,今年二十岁,未婚,我在病城肺区的一家早餐店打过杂。我每天凌晨四点睡,早上七点起,每天睡眠绝对不会超过四小时。” 巨大的电子屏幕忽然亮起,漆黑的屋子里有了光,屏幕里的年轻人,正在滔滔不绝的做自我介绍。 “在每个疲劳的夜晚,我会选择进行剧烈地运动,尽可能让自己处于过劳状态。” “睡前,必定喝一杯过期牛奶刺激肠胃,然后倒立二十分钟让大脑处于充血状态。” “我会憋尿,让昨天的废质在身体里停留一整夜,待到新的一天早上甚至中午才将它们排出,致病师都说我在找死。” 屏幕中的环境,是装修风格以灰白简约风为主的面试间。 穿着西装的面试官看起来颇为颓废。他与穿着格子衫的面试者隔桌而坐。 在他身后的落地窗外,是病城肺区乱哄哄的外景。 而桌子另一端的这位面试者,面容俊美但眼窝凹陷头发乱蓬蓬的,似乎被失眠困扰。 两方的坐姿都很随意。 面试官审视着另一边,心里早已有了结果。 他有些同情眼前这个面试者: “嗯,你的生活习惯很不错,但我们很抱歉……” 另一边,姜病树不端正的坐姿,也并非是代表他对这份工作不重视。哪怕只是面试一个最基础的岗位。 相反,他非常重视这个机会,所以直接打断面试官发言: “不仅仅如此,我饮食很不规律,喜欢暴饮暴食。吃饭都是三口吃掉一头猪,自助店老板见我一次打我一次。” “我玩游戏也是一整宿一整宿玩,勾着身子,低着头,我的腰和脖子长期处在一种弯曲状态,致病师说我如此下去,很有可能患有交感型颈椎病。” 他似乎还能说出一大堆不健康的习惯,却被面试官一句话堵住: “但你没有生病,非常抱歉,不符合本公司的录用标准。” 姜病树的眼神里带着异样的亢奋,用连珠炮一样的语速陈述着自己的优势: “我虽然还没有生病,但我会比生病的人更努力。我可以把马桶刷的比您夫人做化疗后的光头还要亮,把地板拖得就像您油腻的脸一样湿滑。” 这个冒犯的比喻,竟然没有让面试官生气。对方甚至还露出了被拍马屁的表情。 “瞧您看我时这同情的小眼神,设想一下,贵公司如果打破常规,破格录用了一个健康人,然后造势宣扬,那该能对企业形象起到怎样的帮助!” 面试官还是那副招牌式假笑,只是由于长期患病,导致他气色极差,让他看起来笑得像恐怖片里的鬼咧开了嘴。 显然为了面试成功,姜病树特意给自己化了妆。 那种食堂大妈打菜颠勺时,都会减少手抖频率的病态妆。 而面试官给自己病态的脸上涂了一层粉,让自己的脸色看着尽可能红润一点。 但即便如此,在气色上,依旧是对面的年轻人看着更健康。 他面试过太多人,一眼能够看出一个人是否身患重病。 当然,最关键的是——姜病树病孵所调查报告上,显示他没有长期的病史,这个做不得假。 “姜先生,真的很抱歉,我个人认可你的能力,但公司规定,没有两年病历的人,不予录用。” 姜病树还是带着笑容,和面试官相比,他的笑容很真诚: “我可以接受加班,我愿意以更少工资完成更多内容,带头内卷。” “我会在别人试图休息的时候,用道德绑架和心灵鸡汤,让他们继续工作,将狼性当做我的人性,成为老板用来宣扬福报的正面例子,起到模范卷王作用。” 面试官一声轻叹: “公司规定如此,哪怕你真能够把马桶擦得比我老婆化疗后的光头还亮,但……我个人同情你,可我做不了公司的主,你还是回去吧。” 面试官把姜病树的简历整理好,站起身走向姜病树,拍了拍他的肩: “愿病魔与我们同在。去下一家吧。” …… 屏幕画面的最后,镜头就定格在了姜病树面试失败后的笑脸上。 逼仄的屋子里,电子屏幕作为唯一光源,将一男一女照出了一个轮廓。 姜病树面试的表现,被他们看在眼里,男人陈述道: “这就是要营救的任务目标,姜病树,二十岁,无法查到他的亲人,只知道他在肺区一所孤儿院长大。” “身体状态异常健康,心理状态也同样如此……嗯,过于乐观。” “但并没有病变。半小时前,目标进入了病域。” 男人是光头,身材很瘦,由于个子高挑,脸颊也极为消瘦,看着像是穿了衣服的骷髅。 穿着白色病号服的他,脸色惨白的像个死人。 他的手上带着一枚红宝石戒指,宝石上刻有一个“马”字。 “前面几个进入那栋凶宅的,都已经死了。这个估计也……” 说话的女人大概十八九岁,同样穿着病号服,不过她戒指上的字是一个“兵”字。 女人面容精致,倒是看着不像有病。 只不过隐隐能够看到那些类似肉瘤一样的疙瘩,长在她脖子一侧,被宽松的病号服遮掩住。 她有些好奇,这次营救居然还要特地看一段录像: “录像似乎表明他只是一个普通人,这个营救是不是太有仪式感了?” 男人笑了笑: “因为他比较特殊。” “病城的人里,就没有不生病的,的确大多人没有孵化出病魔,但不生病捱到二十岁的,你见过么?” “为了改变自己的命运,每个人都巴不得和那些奇奇怪怪的病患做朋友。某些得了病的服务行业女性,开价都是健康女性的一点七倍。” 女人很想吐槽,你还知道这些? 男人继续说道: “就连男女相亲,都会先问对方得的是什么病,以此判断对方的病魔可能具备哪些能力。将来可能在什么岗位上工作。” “生活中更是如此,在病魔孵化前,怎么作践身体怎么来,现在四大集团和脑区的那些高层甚至出台了‘孵化假’。” “病魔孵化期的人可以享受产假待遇。你能想象男人和孕妇在家里一起休产假的情景么?” “再说就业,虽然所有企业都明白,有病和有病魔是两码事,但哪怕是最基层的岗位,都会优先招收病患,进一步挤压健康人的生存空间。” “这一切都说明了什么,你应该很清楚。” 女人点点头,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得病的人可比健康的人有人权多了。 脑区决策者们的政策,也趋向于“举世皆病”的方向。 为的就是能够尽可能培养出病魔拥有者。 所以她也渐渐反应过来: “病魔的存在,导致没有人不想生病,虽然病纪元后,人类的免疫功能越来越强大,但只要想生病,总归能生病。” 男人点点头: “是的,可姜病树是个例外——他没有病。” “从‘士’发来任务后,我已经观察了他很久,他不是没有病魔,是没有病。” “他的生活作息非常不规律,饮食,运动,睡眠,种种行为习惯,全部都非常反人类。” “这样的人,十个里有十个会得病,甚至会因为过于不正常,而导致病魔无法孵化。” “简单来说……他为了得病有些用力过猛。可孵化病魔,需要一个温和的过程。” “但即便如此,他身体也没有任何病变的特征。据孤儿院反馈,他从小到大,连一次感冒都没有患过。” “别的小孩因为易病体质而被人领养,他则因为始终无法患病而被院里的人嫌弃。” “可以说,所有能够自然生病的糟糕生活方式,姜病树都有尝试并且保持着,但病孵所里,他的各项数值始终是健康范畴。” 自然生病,这是一个病纪元后才有的概念。 在人们发现生病可以孵化病魔后,自然也有不少人想到了通过现代医学的技术来“人工患病”。 但后来人们发现,仿佛病魔的孵化有着某种无法解释的判定一样—— 凡是有“人为干预”痕迹的,这些人都无法孵化病魔。 即便有孵化的,也是因为一些非人为干预结果下的其他病种。 明明在医学上的表现,都是感染病毒,二者也没有任何症状差别,甚至没有本质上的差别。 能够孕育病魔的,只有那些因为生活习惯导致患病的“自然患病者”。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数据表明,除了极少数人可以在重病环境下孵化病魔,绝大多数人只能在病情非常薄弱的时候孵化。 因此病城有专门的机构——病孵所。 里面的致病师,主要职责就是提供一些足以导致人生病的生活习惯建议,以及帮助病人稳住病情,控制在一个适合病魔孵化的范畴。 男人又说道: “医学上来说,这个世界没有绝对健康。” “健康,是身体血液乃至细胞体液的种种数值在某个正常范围内,这个正常范围,是人类不断不断通过观察对比得出,这些数值具有时代上的局限性,医学上也一直在修正这些数值。” “而姜病树的身体……” 男人稍作停顿: “在肺区二十五号病孵所的记录里,他是各项指标最为健康的,简直就是……只有理想模式下才能达到的状态。” “简单来说,他健康得仿佛健康这个概念本身。” 女人隐隐有些明白了这个少年的特殊,她有些怀疑: “怎么你好像是很了解他?他是怎么进入病域的?” “因为始终没有生病,没有公司愿意用他,但士认为,姜病树具备某种资质,也许能够成为我们的同事。” 男人看了看表,又说道: “所以这是一场营救,也是一场面试。进入那间凶宅,成功撑到我们去救援,便算他面试合格。” 女人先是一愣,随即怒道: “白痴吗你?你让一个普通人,前往那种地方参加面试?” 假如姜病树不是自己误入凶宅,而是被组织诱导进入,那对方如果出事了,就不能叫意外死亡,而是谋杀。 男人没有解释原因,目光从腕表上离开: “时间快到了,你该去凶宅里看看了。正常来说,姜病树该是死了,但说不定,他会带来惊喜哟。” 第二章:凶宅病域 姜病树要死了,大概。 一具烧焦的尸体就在他脚边,横在他离开的道路上。 死者显然是男性,衣服早已烧得残破,皮层里能看到经络一般的火痕,仿佛岩浆流淌在岩石表面。 整具尸体焦黑不已,只有手指处的戒指,闪着异样的金光。 姜病树忍住呕吐的欲望,肺区的街道上弥漫着呕吐物的臭味已经足以让人进入呕吐循环。 但就算那种气味,也绝对比不过这间屋子里的臭味。 由于这个人的皮肤被灼烧,导致内里的脏器也被加热,那股恶臭在高温下越发肆无忌惮,填满了整间屋子。 诡异的事情不止一件。 除了这具尸体,更诡异的是这间餐厅始终燃烧着。 巨大的圆形餐桌,不远处的开放式厨房,橱柜,酒柜,吧台,全部都在燃烧。 噼噼啪啪的木头燃烧的声音,以及火势中那些闪烁的电流让人胆战心惊,屋子仿佛随时会塌陷。 姜病树甚至看到了室内温度计显示的温度是51°。 温度计早已烧坏,计数只是卡在了那个位置。 顶上的中央空调上闪烁的红色波浪图案,表示着这间正在燃烧的屋子,竟然荒唐得开着暖气。 在冰箱的前方一米左右,一个男人穿着西装,表情带着某种诡异的平静,满头大汗的看着姜病树。 这个男人的手里握着一部手机,手机显示正在通话中。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微弱。在燃烧的噼啪声里,无法被人听清。 男人的西装并不怎么精致,甚至能明显看出廉价感,会让人一眼想到在马路上敲车玻璃的“业务经理”。 至少与这栋豪华的房屋不搭调,但怪异的地方不在于对方的穿着。 【c3型皮脂腺异常症,这种病会导致人很油腻,字面意义上的油腻,所孵化的病魔往往和火焰有关。他是这块区域病变的“病因”。】 “又出现幻听了,倒是多说点啊。” 姜病树经常会这样。 明明自己没有学过医学上的知识,但是很奇怪,只要自己看到了某个人—— 脑中就可能会有一段声音告诉自己,这个人得了什么病。 有些病甚至连病孵所的致病师都无法第一眼判断,但他却好几次脱口而出。 以至于致病师最开始觉得他在胡诌。 后来检验结果出来后,致病师一脸惊愕。 他无法想象姜病树是如何一眼看出对方患了什么病的。 年幼的时候,姜病树想着自己是不是该将自己脑子里有另一个声音的事情,告诉致病师。 但他有这个念头的时候,就会猛然生出一种危机感。 同时那声音又响起—— 【请不要这么做,还不到时候。每个人都该有一个秘密。】 他顺应了直觉,始终守着自己的秘密。 而脑海里的声音,也多次帮助了他化解危机,远离过一些极其危险的病患。 姜病树的注意力,落到了屋子里的怪人身上。 “还好,皮脂腺异常症,我恰好知晓一点。” 这是一种会让人不断分泌出油脂的病,可燃性油脂,病患忌讳饮酒,以及出现在过热房间里。 那些遍布在男人脸上的“汗”,并不是汗,而是随时可能让其自燃的油脂分泌物。 毫无疑问,眼下就是最容易燃烧的环境。 烧焦的尸体,无法熄灭的火焰,一个满脸油脂的易燃者,三者同时存在,让这间屋子无比诡异。 “我要么得了精神病看到了幻觉,要么是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怪事情。” 显然,得精神病这种好事情,落不到他头上。 病城脑区里无数岗位,都在用大价钱招募精神病患者,但能够招到的也寥寥无几。 不再有犹豫,姜病树果断选择离开。 他的动作很麻利,生死间的恐惧让他分泌出肾上腺素,体能瞬间提高。 转身,跨步,拧开门把手,闪身,关门一气呵成。 一系列动作诠释了一个优雅的滚字。 在门被合上前,姜病树看到了房间里那个人对着他张了张口,布满油液的脸上颇为平静。 他张口的时候,油液有些粘稠的滚动着,随时可能被不远处的火点燃。 他像是要说什么,但姜病树已经听不到。 砰!门被紧紧关上。 此前的怪异感,在这个瞬间更加怪异。 当姜病树离开了这间餐厅,大门一关的瞬间,就感觉到了一股阴冷的感觉袭来。 他站在前往客厅的过道上。 复古装修风格的过道上挂着几幅壁画,虽然各不相同,但都是画着赤着上身的贵妇,在艺术和色情的边界线上反复横跳的风格。 从进入这栋豪宅的玄关时起,姜病树就觉得很奇怪。 “不对劲,我进来的时候,绝对没有这么冷。” 阴寒。 他脑海里瞬间想到了这样的字眼。有一种让人后背发凉的感觉袭来。 这种恐怖压抑的感觉……让姜病树想要再打开餐厅的门。 “这鬼房子,里面能把人烤熟,外面却冷得人发抖。而且很奇怪,那么明显的火势……为什么没有蔓延出来?” 在餐厅的门关上以后,姜病树发现那股热浪和令人作呕的气味已经彻底消失。 自己仿佛忽然进入了另外一个寂静的世界。 他甚至可以听到远处洗漱台里,水龙头里水滴的声音。 嘀嗒……嘀嗒…… 整栋宅子是如此的寂静。可那种阴冷也越发明显。 这已经上升到了物理层面的冷。 姜病树甚至感觉到,自己的皮肤在起鸡皮。 他忽然很想放弃面试,离开这间凶宅。 …… …… 几个小时前,姜病树收到了一条短信。 “姜病树先生您好,我们观察了您很久,认为您很适合与我们共事。 尽管您始终找不到工作,且没有患病,对于大多数企业来说毫无价值,但我们认为您是独一无二的。 我们安排给您的工作或许非常适合您。 如果您感兴趣,请前往肺区外围的唐氏别墅区,进入第九栋别墅,我们会安排面试官前去接应您。 当然,您可以选择拒绝,我们完全尊重您的选择,因为这份工作有可能会让您步入危险之中。” 姜病树从小在肺区长大。 肺区和胃区一样,是大量难民们居住的地方。 相对来说,胃区的人更闹腾,肺区的人更安分一些。 在肺区住着很多对生活没有规划,或者说没有希望的人。 这里的人因为看不到人生变得更好的可能性,过于躺平。 几乎是打工一天休息三天,只打临工和短工,拒绝长期工作,被其他区的人称之为肺区大神。 也被历来高强度工作的肝区人瞧不起,称之为“肺物”。 当然,肺区大神也看不起肝区那些工作狂—— 认为他们努力工作也只是给资本家赚钱,不过也是资本家的一件商品,一件货物,所以不屑的称呼为“肝货”。 肺物与肝货经常在网上互相嘲讽。 姜病树不想成为肺物。 尽管肺区的人都说,你一个没病的人,努力又有啥意义嘛。 这话倒也没错,这个世界对于健康人的恶意很大。 姜病树的面试也屡屡碰壁。 他听到的最多的话就是——愿病魔与我们同在。 可病魔不会与他同在,他健康的过分。 他父母给他起了一个指不定要招什么大病的名字,但他却健康得遭人嫌恶。 所以这突然而来的古怪短信,姜病树觉得整蛊的可能性很大,而且明确提到有危险,自己应该避开。 可姜病树最终还是接受了这份工作。 倒并非是要钱不要命。 而是脑海里多次帮助过他的神秘声音,在他纠结的时候,又一次响起。 与以往都不同,这次不再与病有关,只有很短的三个字——可以去。 …… …… 肺区,痨街。 通往肺区外围的必经道路上,一辆外壳贴满了疏通马桶,清洁,开锁,以及杀虫广告的箱型车,正在以与它体型不匹配的速度穿行。 司机穿着病号服,握着方向盘的右手食指,带着一枚戒指,刻有一个“兵”字。 这位司机显然很急,而女司机急起来,车速往往会突破限制。 “他要是死了,你们这就是谋杀!” 她正在与人通话,电话那头的声音倒是不怎么着急: “哦,那你最好再快点。他说不定真快死了。” “我他妈已经开到最快了!妈的,是谁想出的在病域面试新人这种糟糕点子!?” 电话那头的男人没有说话。 其实就连他也觉得,这场所谓的面试——更像是谋杀。 不过他还是没有多解释,他相信组织自有用意。 但他对姜病树——也没有太多信心,毕竟那可是病域。 病纪元到来后,人类生病就有可能孕育出病魔。 能够驾驭病魔的人,就可以掌握对应的特殊能力。 绝大多数情况下,生病的人一旦死亡,病魔也会死去。 但还有一种非常罕见的特殊情况—— 宿主死亡后,病魔有可能不会死,而是形成了特殊的区域。 这些区域被赋予了奇怪的规则,往往与“病”有关。 这些规则会导致区域变得极为危险,处理起来非常麻烦,称之为“病域”。 亦即,病变的区域。 …… …… 唐氏别墅第九栋。 萌生退念的姜病树,不出所料的无法离开。 九号别墅的大门,进来的时候他轻轻一敲,门就开了。 但现在任他无论怎么用力,这道门也纹丝不动。 “这下好了,我像个标准的恐怖文配角,活不过第二集的那种。” 姜病树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并不是很多。 和大多肺区的难民一样,他们只是将很多东西统一算作“灵异现象”。 眼下的遭遇,让姜病树忽然想到了一则怪谈。 以前有个人得了心脏病。病魔孵化出来后,就有了可以窃听别人心声的能力。 不管别人内心想法是什么,他的病魔都可以看到,并将内容告诉他。 他可以看透这个世界所有人,通过读心来预测别人的行为。 这样的能力,本该让他在职场社交,亲朋关系,恋爱,乃至娱乐竞技方面变得游刃有余。 但后来这个人死了,死于心脏病突发。 他发现周围的每个人都在心里讨厌他,唾骂他,诅咒他,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无比憎恶他。 他自以为的受欢迎,全部都是假象,每个人对他露出的笑容,都是掩饰恶意的假笑。 他终于承受不住这一切,因为巨大的情绪起伏,导致心脏病发作。 姜病树听到这里的时候很诧异—— 难不成这个人在生活中很讨厌,利用读心做了很多坏事?周围人都憎恶他? 他问出了自己的疑惑,讲述怪谈的肺区老人阴森的笑道: “嘿,他当然是一个好人,很善解人意,他周围的人也不讨厌他。” “他只是被病魔给骗了,以为所有人都对他抱着敌意。” 这最后一句话,让姜病树毛骨悚然。 他没有自己的病魔,但那一刻,他忽然觉得这个世界很恐怖。 人们不断的以病态的姿态生活,就是为了孵化出病魔,来获得超凡的能力。 可他们也许并不知道,自己孵化的到底是病魔还是恶魔。 然而这个故事,并没有到此结束。 据说那个被病魔欺骗的人,在死后并没有安息。 他所在的那栋单元楼,仿佛被某种奇异的力量所“感染”。 那里仿佛有了某种魔力。 楼里的所有人,所有想法都无法藏在心里,会毫无保留的说出来。 换而言之,人们无法隐藏心事,无法撒谎,对谁都会袒露心声,诚实的像个三体人。 而一旦走出那栋楼,他们就恢复了正常,大家又变成了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正常人。 眼下这间诡异的凶宅,让姜病树莫名想到了那栋楼。 “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我必须要找到离开这里的办法。” 原本能够轻轻一推就进来的大门,现在怎么也打不开。 姜病树目光看向了大厅内侧旋转楼梯所连接的第二层。 “大门锁死,但我可以从主卧室相连的观景阳台里跳出去。” 迈开腿的瞬间,姜病树忽然想到: “等等,会不会这就是我的面试过程?” 他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工作会需要安排在一栋“鬼宅”里进行,一边恐惧着,一边又有点期待。 不过这样的期待,还不至于让姜病树失去理智。 “不行,我得抑制住好奇心,狗命要紧。” 第三章:凶宅推销员 多数的秘密,都藏在卧室里。 出于礼貌,姜病树进入卧室前,并不打算多观察什么。 他只想赶紧离开。 但当他推开卧室门的瞬间——整个人被被吓得一哆嗦。 十数只目光淫邪的眼睛,遍布在这间屋子里。 墙上,壁画上,天花板,空调,电视机屏幕里,镜子边缘,电视柜上旁的玩偶熊眼睛上,床底与衣柜里都是眼睛。 这些眼睛周围有着像血管一样的东西深深的刺进了墙壁,玩偶熊,电视柜上。 仿佛是某种活物,长在了这间卧室的各个角落。 姜病树退后几步,侧头看见了卧室卫生间的浴缸与马桶附近也有。 该怎么形容这种淫邪呢?就像是电车上某个猥琐痴汉,将手伸进了目标的裙子里,惊喜地发现女孩竟然不敢叫嚷时的目光。 人类对脱离了身体的眼睛总是有一种未知的恐惧。 姜病树被这一幕吓到脑子一片混乱。 当他的视线与那些眼睛对视时,更恐怖的事情发生。 所有淫邪的目光,在一瞬间变得愤怒。 猩红的血丝不断生出,像一条条在苍白大地上流淌的岩浆,这些目光里的怒火仿佛要喷薄出来。 姜病树的神经末梢,仿佛感受到了一股实质性的重量。 他的血液就像是瞬间要从体内爆开! 他本能地挪开视线。这一瞬间他轻松了不少。 “呼……这眼睛有古怪,不能与它们对视,冷静,冷静,现在我应该冲向阳台。” 这全身起鸡皮的感觉,能让姜病树脑子转的更快。 但清醒的大脑不足以让他摆脱眼前的危机。 在他豁出一切,准备冲向阳台的瞬间,变故又起。 卧室中央宽大的床上,被子里盖着的某个东西忽然间动了。 那床薄薄的被子,就像是一层孵化着怪物的蛋壳,这层壳如今扭曲起来。 更恐怖的东西在苏醒。 骨头扭动的声音频频传出,那是只有在恐怖电影里,某种骷髅类的生物行动时才有的声音。 姜病树头皮发麻,忍不住睁开眼看了一眼。 “艹……要命!” 一具冷白色的“人体”,正在用一种夸张的方式强行苏醒。 姜病树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对方的肢体正做着足以让关节断裂的肢体行为。 它的腿并不是靠膝盖弯曲,而是硬生生的折断骨头来弯曲的。 于是才有高频的骨骼碰撞的咔嚓声响起。 再接着,姜病树看到了对方的脸。 他认为那应该是张脸。 毕竟那个地方被蓬松而凌乱的头发包裹着,像是一个女人的头颅的正面。 但那扭曲的五官,还有空洞洞的眼窝,让姜病树牙齿打颤。 【d4型冰血症,d2型裂骨症,都是在她将死之时患上的,但来不及孵化出病魔。嗯,这只是一道‘赝品’,她并不是病因。】 脑子里又听到了那不紧不慢的声音,像是在科普。 姜病树一边处理着这些信息,一边思考着眼前的困局。 阳台的距离一瞬间仿佛变得遥远,足以让人呵气成霜的寒冷,让姜病树瞬间意识到—— “我不可能从这些眼睛,以及这个女人面前逃离,这是个陷阱。” 寒冷与来自“女鬼”的恶意,让姜病树身体变得僵硬。 但抗拒死亡的本能,还是让他非常麻溜的退逃出卧室。 他逃命似的奔向楼梯,强烈的危机感让他不得不想一些桃子。 “可千万别追出来,最好和餐厅里的那个人一样,只要我离开,就不会追出来。” 姜病树显然低估了这栋凶宅的含金量。 噔,噔,噔。 他历来对声音很敏感。一下就想到了这是高跟鞋触碰地板的敲击声。 伴随着声音,阴寒的感觉瞬间浓烈了十倍。 那声音越来越近,近得仿佛吹在脖子上的一道冷气。 在姜病树的背后,那四肢骨头断裂,却依然不断爬行的“女人”,正在不断靠近姜病树。 他不敢回头,几乎是直接跳下旋转楼梯,亡命狂奔。 但他并没有忘记分析。 姜病树一直不知道d4,c1这些字母加数字的前缀是什么意思,问了几次,脑子里的声音也没有回复过。 不过冰血症和裂骨症,这两种病他是知道的。 “冰血症的人血液冰冷,往往是在极寒的环境里才会患病,但这种病最麻烦的地方,在于患者明明很冷,却又更怕热。” “所以一般不会有人考虑生这种病来孵化病魔,因为发病的时候异常痛苦,冷热皆忌。” “如果任由她靠近,毫无疑问这种诡异生物会轻而易举撕碎我。” “我得回到餐厅。” 他虽然害怕到整个人都神经绷紧,但大脑毫不混乱。 “餐厅也很古怪,火势汹涌,但仔细回想,火势其实没有任何蔓延,而且那个容易自燃的人,也没有燃烧。” 姜病树疯狂逃向过道,准备跑进餐厅,也是这个时间,冰血症的女鬼如同蜘蛛一样快速爬向他! 在女人爬下楼梯后,他已经来到了过道处。 这个时候,他终于敢回头看一眼。 姜病树能够看到对方脸上扭曲的五官,还有冻碎之后拼接的裂痕。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的脸上这些冻痕是怎么回事?” 女人手掌里一根细长的骨刺伸出,骨刺上布满了裂痕,但就在她准备刺向姜病树的时候—— 姜病树打开了门,热浪扑面,让女人发出了痛苦的尖叫,慌忙把已经沦为前肢的手伸了回去。 “好险!” 女人拧成一团的两只眼睛写满了痛苦,她没有再靠近姜病树。 姜病树注意到,女人的手指上带着一枚金戒指,颇为眼熟。 而站在冰与火交界线上,姜病树迎来了抉择之刻—— 餐厅内侧,满头油液,极有可能自燃的男人正盯着他。 而过道另一侧,如寒冰一样的女人也同样用目光咬住他。 前后夹击。 没有时间思考,他果断回到了餐厅里,跨入餐厅的一瞬间,环绕在火焰中,阴寒的感觉彻底消失。 那个站在厨房边上,满头油液的男人,依旧以奇怪的神情看着姜病树。 这次,姜病树听到了他说的话: “我想买房。能不能帮我介绍一下这栋宅子。” 这他妈是什么展开? 这种有气无力且被拖长的声音,荒唐的对白,在这样的环境里,反而更让氛围变得诡异。 “我想买房。能不能帮我介绍一下这栋宅子。 油脸怪人重复着这一句话。随着他第二次开口,火势有了变化。 一直没有扩散的火势,仿佛有生命一样,忽然开始蔓延,就像是在蠕动中猛然变大的虫子。 “我想买房。能不能帮我介绍一下这栋宅子。” 油脸怪人第三次讲出这句话,整个屋子的温度进一步升高。 如果之前只是让人难受,现在的温度就到了痛苦的程度。 姜病树甚至想要再度逃离,可他很清楚,没得逃。 外面就是那个能够把人冻成渣,且攻击性很强的女怪物。 反倒是里面,并没有想象中凶险。 “不要慌……问题很大,慌也没用。” “如果他真要杀我,我之前就经死了。他的行为不符合杀人的逻辑。” 火舌已然要喷在姜病树脸上。 他有种预感,等到这个油脸怪人再开口,自己就会和脚下的尸体一样,哪怕对方也许不想杀人。 一定有破解的方法的…… “我想买房。能不能——” 火势再度暴起,看着袭来的火势,姜病树顾不得许多: “能啊!怎么不能?我可太熟悉这房子了!” 千钧一发之际,暴起的火势竟然迅速消退。 姜病树脸上虽然已经出现烫伤的反应,但笑容更加治愈: “接下来由我来为您介绍这栋房子,您可真是有眼光啊客人!” 火势变弱,这印证了姜病树的猜测—— “按照道理来说,火应该越烧越旺才对。所以本质上火势其实是这个人在操控?我要活命怕是得按照他说的做。” “但问题是,我要怎么把一栋正在燃烧还闹鬼的宅子卖出去?” 假如这就是面试的考核,姜病树承认,这比他以前参加的面试硬核多了。 他试着平复心情。 但这屋子里的氧气含量明显不足,炙热的气流让他忍不住咳嗽: “咳咳咳咳……容我慢慢为您介绍您的新家!” 姜病树指向了房间某处——那个地方火势汹涌。 他的脑海里已经有了思路: “就当自己是个神经病,参加了一场神经病面试。横竖都是一死,不如放飞自我。” 这么暗示着自己,姜病树已经代入了角色。 他的眼神明亮起来,脸上的笑容真诚而明朗。 一个神经病房产销售诞生了: “咱们首先闻闻空气中灼热的气息。闻到了么?这美妙的火焰与红木亲吻所散发的气息,竟然没有一丝焦臭,怎么烧都烧不坏。” “都说防火防盗是居家大事,任何豪宅都怕付之一炬,但您瞧瞧,这火烧到现在,没有对这里造成丝毫损伤。” “瞧这天花板,多耐烧啊,瞧这小火苗,蹦跶的多欢啊。” “设想一下,在最寒冷的季节里,别人只能在壁炉里烤火取暖,或者开空调缓慢的调温,耗时耗电,效果还不明显。” “但您不一样,您可以在心爱的厨房里洒满芳香的汽油,点燃您的房子,享受最原始的加热。” “别人看着沐浴在火光中的豪宅,只能满心羡慕!不明就里的人想要拨打灭火电话,但您却可以大手一挥,热情好客的说:要不进来坐坐,烤烤身子?” “甚至您在家烧烤都不需要买炭!嘶,我已经闻到了烤肉和烤大肠的味道!” “再说说地段,这栋宅子在肺区与肝区的交界处,作为老板的您,必然得在这样的地段拥有一处宅子,能够在第一时间将肺区的人安排到您肝区的产业里,实现肺物与肝货一手转换。” 姜病树开始滔滔不绝的胡乱掰扯。他脸上的笑容让他看起来像是一个正儿八经的神经病。 尤其是他正对着疑似“鬼”的东西推销一栋凶宅,似乎就显得病得不轻。 但这个神经病很专业很尽责。 他从风水,布局,地段,装修各个层面对着这栋屋子尬吹。 其间还夹杂了不少专业术语,他仿佛真的做过这一行。 姜病树是这样的。 那些最为基层的职业,他都有面试过—— 售房的,保险销售员,电话业务员,厂工,保洁员,快递小哥…… 这些工作姜病树每次都带着饱满的热情去面试,做了充足的准备。 为的就是让身为健康无病之人的自己,能够在一众病患中争到一份工作。 他很努力,也想过应对各种情况。 但对着一个超自然生物卖凶宅,他的确没有想过这种展开。 “不知道鬼气森森,这对于客户来说是优点还是缺点?” 不过姜病树欣喜的发现——这个满脸油液的怪人,眼里竟渐渐有了光。 凶宅经历的展开,走向了奇怪的方向。 “他这是被真被我说动了?”他心里一喜,尽管足以致命的危险并未过去。 姜病树是一个很乐观的人。他很善于在逆境中自娱自乐。 小时候被肺区的流氓打了,孤儿院里一起玩耍的小姑娘看着他鼻青脸肿的样子,被吓哭了。 但他一点也不沮丧,反而能够捏着脸上的青紫的伤痕,让五官做出奇怪的曲线,滑稽的表情,忍着疼痛逗笑小姑娘。 由于太调皮被院长体罚挨饿,他会对自己的胃讲笑话,似乎逗笑了胃,胃就不会饿了。 求职面试也是一样,一次次被拒绝,但一次次都会自我开导。 他看起来没心没肺,总是露出笑容,所以他说话总是显得很不着调。 恰如此刻。 恐惧的环境里,他又找到了自己的节奏,滔滔不绝的讲述着。 高温的环境里,他讲的有些渴了,便走到了冰箱处,打开了冰箱。 冰箱的旁边还放着一个小型的冷冻柜,姜病树瞄了一眼,目光被钩住。 一具女尸,脸贴着冷冻柜的玻璃柜面,目光痛苦。 这可把他吓得腿一软没站稳,直接趴在了冷冻柜边上。 这具女性尸体非常眼熟。 这一次,姜病树和这具尸体来了个脸贴脸,好在隔了一层玻璃。 这像是一具被活活冻死的女尸。 他强行站起身来,稳住心态,当没看见这一切,打开了冰箱,拿出了一瓶水。 硬核的推销员,就是要能够在最极端的环境里滔滔不绝的卖房,并且优雅永不过时的姿态喝水。 噗! 腥辣的味蕾反应让姜病树一下子将酒吐了出来,这个动作一点不优雅。 “见鬼,怎么会是酒?” 【纠正一下,是医用酒精,冰箱里面全都是。】 姜病树吓得赶紧将酒放了回去。 由于火势变弱,这间屋子也渐渐能听清一些声音。 姜病树这个时候终于听到了一段声音——来自油脸男人始终保持通话的手机: “该死的,你会害我的屋子卖不出去的!该死的,你会害我的屋子卖不出去的!该死的,你会害我当房子卖不出去的……” 这句话一直重复着,一遍又一遍,也不知道油脸男人到底听了多少遍。 这个瞬间,姜病树看向了油脸男人,脑海里所有的线索瞬间串联起来。 “难道说……” 他终于意识到,这栋诡异的屋子,到底经历了什么。 第四章:凶宅里的小故事 唐氏别墅区外,一辆与周边豪车们格格不入的箱型车有些随意的停靠着。 “我需要知道里面的简单情报。” “由于没有第一时间接触死者,感知很有限,不过从死人的反馈来看,应该有三处病变。” 箱型车的女司机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信息,皱起眉头: “三处?有没有更详细的情报?” “极冷,极热,以及精神压迫感,闯入这栋凶宅的人,两个人被冻死,一个精神崩溃自杀,还有一个被烧死。我能够看到的只有这么多。” 女人一边消化着信息,一边以极快的速度奔向第九栋别墅。 她虽然穿着病号服,不过这也算是病纪元以后的一种潮流,并不引人注目。 她是“兵”,负责处理最前线的问题。 而她的搭档是“马”。“马”的病魔能力很特殊。 简单来说,就是死马当作活马用,能够通过死人获取情报。 电话另一端说道: “你也不用太担心,你的任务不是做域医,是救人。救下姜病树,光速逃离现场就行了,当然,要是他已经寄了,那可就更省事儿了。” “另外,如果确定很危险,上头会安排车与炮负责的。” 兵可不认为车与炮会来,他们不处理这种才死了几个人的小型病域。 且车与炮自视甚高,一向不屑于与身为兵的自己一起行动。 就算他们真赶来了,恐怕姜病树也早已死透。 兵挂断了电话。 建立在交界线附近的豪宅区都有些尴尬,穷人买不起,富人看不上。所以这里显得很安静。 这种房子正常人一般都不会买。 一路畅通无阻,她终于来到了第九栋别墅的门口。 “希望他还活着吧。” 她猜测自己打开门后,会看到奄奄一息的姜病树。 或者说姜病树应该是死在了某个角落里。 又或者姜病树正藏匿在暗处瑟瑟发抖。自己可能会先和病域的古怪事物缠斗。 但她完全猜错了。 当兵的手准备触碰门把手,从外部打开这扇门的时候—— 门把手忽然转动,门竟然被人从内部打开了。 开门的人正是姜病树。 原本这扇门无法从内部打开,被彻底锁死,仿佛一层诅咒。 这也是病域的特征之一,一旦进入,就无法离开。 如果可以离开,只能说明一件事——病域被净化。 兵瞪大眼睛,怎么也没有想到有人会开门。 更没有想到开门的人是姜病树。一个完好无损的姜病树。 以至于她觉得这是幻觉: “姜病树?” “你哪位?” “你……没事?” “呃,我应该有事吗?”姜病树显得挺镇定。 兵无法想象对方作为一个普通人,是怎么活下来的: “你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 这还真有,姜病树之前还在想要不要报警来着。 但又想不到怎么描述,他的确经历了离奇的事情,可总不能报警说自己见鬼了吧。 结合自己收到的面试短信,他隐隐猜到了这个女人的身份。 而不久前的离奇经历,让姜病树对这场面试有了极高的兴趣。 “来,进来坐坐。” 他将门打开,做出邀请的姿势。 这哪里像个等待营救的人,倒更像是一屋之主。 看着营救目标如此从容,兵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 自己就好像一名老师。在黑板上布置了一道题目。 想着学生会因为想不出答案,最终向老师求助。 结果这名学生三下五除二完美解决了题目,并投来了质疑难度的眼光。 …… …… 数分钟后,二人简单的认识了一下。 确实简单,姜病树也只是知道这个女人叫柳冰,至于到底是做什么的,面试通过与否,都不清楚。 当然,他也更为简单的交代了一下自己的经过。 但姜病树表现出了一种话越少,信息量越猛的风格。 “你是说,那个鬼被你说动了,你把房子卖掉了,于是他就这么走了?消失了?” 柳冰长期被疾病折磨,让她脸带着病态的白,很难见到红润。 但波动的情绪还是让她的脸有了些许血色。 “是的,这是你问的第二遍了,所以我们的工作到底是什么?是鬼屋推销员吗?工资怎么计算的?提成?有底薪的吧?” “……” 柳冰只感觉不可思议: “你真的对着一个病魔执念卖掉了鬼屋?然后净化了这栋屋子?” 姜病树注意到了“病魔执念”这个术语。 加上之前脑子里的声音,他大概猜到了一些事情: “第三遍了,我知道这很荒唐,但我很努力的好不好。虽然这房子当时在燃烧还闹鬼,卧室里还到处是眼睛,但我还是很努力从各个方面讲述了这房子的好处。” “我发现我真的有这方面天赋,嗯,就凶宅推销的话,确实和我想象的传统房地产销售不一样,但总归是份工作。我不挑的。” “我是贱康人嘛,常规工作肯定是不会考虑我的。但我对工资有一定要求,毕竟吃饱了才有力气去见鬼啊。” “当然,面对危险的情况,我希望能加钱。” “……” 柳冰到现在,还是对不上姜病树的脑电波。 他讲述凶宅经历轻描淡写,反倒是询问面试情况像个话痨。 这是一个死里逃生之人该有的反应? 她深吸一口气: “能不能详细讲讲事情经过?没错,我的确算是面试官,但你的面试过程着实让我……非常意外。我需要知道来龙去脉。” 姜病树早已猜到,所谓“鬼”,很可能是与病魔有关。 一切与病魔有关的东西,都是财富密码。 这或许是自己走出肺区的一个机会,是以他很配合: “好吧,你要是想知道更多的话,倒是有个故事可以听听看。” 故事? 柳冰没有说什么,只是点头示意姜病树继续。 姜病树缓缓讲述: “屋子的女主人,其实只是这间豪宅真正主人的情妇。这种事情不稀奇。” “心区的有钱人,会经常来肺区胃区,找一些漂亮的穷女人,做一些你情我愿的事情。” “当然,也有富婆前来找年轻男人的。” “总之,女主人过上了好日子,在金钱与爱情面前,大多数人都知道该怎么选。” “不过人总是想要更多。” “简单来说呢,在与富豪金主谈恋爱的期间,她给金主戴上了一顶帽子。” “她经常在这间宅子里,与肝区的一个年轻人幽会。二人甚至还带上了一样的戒指,说不定花的还是这位金主的钱。” “可她并不知道。金主早就知道了女人的小秘密,甚至通过摄像头密切的注视着一切。” “在卧室的墙上,壁画上,天花板,空调,电视机屏幕里,镜子边缘,电视柜上旁的玩偶熊眼睛上,床底与衣柜里。” “甚至卫生间的浴缸与马桶附近,金主都放置了针孔摄像头。” 姜病树见柳冰握拳,平静的说道: “淡定,这个世界不缺变态,病纪元以前,人们追求身心健康。” “但病纪元后,人们追求病态,生理和心理上都在追求,毕竟谁不想要超凡的能力呢?” “我见过为了得精神病,天天晚上睡墓地,直播间狂吃老坛酸菜面的人。也有为了得抑郁症,天天劝父母自杀的大孝子。” “呃,扯远了……” “总之,女人根本不知道,他的金主早已知道她做的事情。” “甚至这种偷拍视角的欣赏,让他更有一种病态的兴奋。” “说不定还上传到了一些大家朋友感兴趣的网站上。她在富豪眼里,可能就是一个敛财工具。这栋宅子,其实就是一个大型的……拍摄现场。” 听姜病树讲到这些地方的时候,柳冰本能的感到厌恶。 可一切还没结束,更变态的事情在后面。 “每一个摄像头,就像一道淫邪的目光,全方位的监视着她,但她最终还是发现了。” “她大概是在无意中发现的,不过这让她感受到了巨大的羞辱。” “她以为她玩弄了富豪,靠着美色做到了爱情与财富的双收。” “却终于发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富豪的监视之下,自己才是那个玩具。对方没有拆穿,仅仅只是因为变态与恶趣味。” “终于,她有一天忍不住了,摊牌了。她的目光与这些摄像头对视,她应该继续装傻的,却没忍住情绪,二人起了争执。” “当然,我也只是猜测,不知道富豪具体为何起了杀心。” “她忘记了自己本就是一个玩具的身份,终于引来了杀身之祸。” “女人最终的下场,是被强行塞进了冷冻柜里。那么小柜子塞进去几乎不可能,但如果骨头被打断了,身体可以折叠,就能做到了。” “但更残忍的是,被塞进去的时候,女人还没死,她是被活活冻死的。” 姜病树讲述这些事情的时候,语气明显有些难过。 但还有更难过的事情。 “说说那位推销员吧,是一个很好的推销员。” “他得了皮脂腺异常症,总是会分泌出油脂,这导致他很孤独。但他工作很认真,以及……他有着很强大的同理心。” “他接到了富豪的委托,来卖掉这栋房子。” “由于他的病,导致他不能去太热的地方,而且谁会喜欢一个满身油腻的人?” “所以他没什么朋友,他唯一的朋友,大概便是他的病魔。” “他只能来到这间屋子里,拍摄屋子里的情形,准备录制视频,在网络上进行宣传。这样能够尽可能减少与人的接触。” “他与富豪保持着通话,原本一切也很顺利,直到他来到了餐厅。” “餐厅里空调温度打得很高,整间屋子都很热,他或许已经关掉了空调,但就算关掉了,温度一时半会儿也下不去。” “皮脂腺异常症,也被叫自燃症,忌讳高温,流汗,以及饮酒。” “他在这里大概在电话里说了很多话,显然他也被热的口渴了,准备找点水喝。” “于是他打开了冰箱,但他怎么也想不到,冰箱里那些装在饮用水容器里的液体,竟然是酒精。” 柳冰听懂了: “冰箱里只有酒,这是算计,他难道……自燃了?” “是的,所有自燃的条件他都满足了。” 姜病树轻叹: “在将死之际,那个富豪对他说,该死,你会害我的房子卖不出去的。” “这竟然成了他的执念,在成为‘鬼’之后,他想要卖掉这栋燃烧中的房子。体现在希望有人能够扮演他扮演的角色,将房子卖出去。” “但他并不知道,他的自燃,其实都是被设计好的。” “他自燃了,成为了一股难以熄灭的燃烧源,也将富豪犯罪的的一切痕迹都烧毁。” “死掉的人也可以全部怪在他头上。” “然后他就变成了我不能理解的存在,再然后遇到了我,我猜测我应该是满足了他的愿望,所以凶宅在最后……变成了正常的屋子。” 故事的确不长,且根据马给的情报,很多地方都和姜病树所说的对得上。 这让柳冰很诧异。 姜病树竟然能够在这样的环境里,思考整个事件的由来? 正常人进入病域,面对那些怪力乱神的奇葩现象,就很难保持冷静了。 她对姜病树有所改观。当然,她也诧异这个故事。 这让她想起了车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病域里最恐怖的,不是那些奇怪的病,而是人在病态环境里,扭曲的思想。 “这一切你是怎么推断出来的?” 柳冰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姜病树内心是有些失望的。 因为这个故事,根本经不起推敲,整个故事都是他一时兴起—— 瞎编的。 一场火真的能烧干净一切?这样的冷冻柜,不是恰好可以保存尸体么? 明明患有皮脂腺异常症,闻到酒的气味应该会第一时间警觉才对。 就算没有闻出来,医用酒精那种浓度,第一口尝也能尝出来,怎么可能有人顶着味蕾的刺激喝下去? 这些疑点让姜病树想到了那个肺区老人的故事,病魔是可能噬主的。 也许这间宅子的真相,完全是另一个更黑暗的走向。 不过他对病魔还不了解,一些年念头也纯属瞎猜。 姜病树挤出一个笑容: “我面试过了吗?如果过了,我也有一些问题想问。” 第五章:有趣到危险的工作 “问吧,按照上面的吩咐,你的确算是我的同事了。稍作休息后,我会带你去个地方。” “哦对了,我得为我同事的鲁莽道个歉,尽管你完美解决了危机,但将你陷入险境,这事做得不地道。” 柳冰是这样的人。 她见过作死的人多了,也就不会因为没有救下谁而感到遗憾自责。 但这一次不同,姜病树并非是作死,而是被诱导进来的。 尽管姜病树出色的完成了“面试”,但对于这谋杀一样的面试安排,柳冰还是觉得对不住这位新同事。 姜病树自己倒是不在意。 在肺区长大,会深刻明白两件事——只要我躺平,肝区和心区的资本家就割不到我。 以及,想要真正赚钱走出肺区,就得面对更大的风险,风险越高,回报越高。 柳冰也渐渐有点适应这个人的思考方式。 至于姜病树讲述的故事,在她看来存在一些不合理的地方。 但大体逻辑上通顺,而且和马早期提供的一些情报吻合。 能够在这样的环境里,化险为夷,甚至还推敲出事件的前因后果,至少在观察力和心态上,确实适合干这一行。 最重要的是,姜病树净化病域的手段是最为干净利落的一种—— 消除执念。 虽然这个手段干净利落,但实施起来其实很有难度。 “我想知道什么叫病魔执念?你前面提到了这个词。”姜病树问道。 “你真的不知道这些?一点都没听过吗?” “没有听过。我又没病,我也很想知道有病魔是一种什么体验,假如你们说的病魔执念,和我知道的病魔有联系的话。” 姜病树的这个回答反倒是加分的。 如果对方知道这一点,说明已经具备了域医的基本知识。 也就有了对应的心里准备,有这种能从容面对病域的表现,也就不再稀奇。 柳冰相信,姜病树确实不知道病域相关的东西。 因为一个健康人也确实没有途径知晓。 她环顾四周,确信没有什么危险后,才慢慢说道: “你口中的鬼屋,在我们眼里叫病域,简单来说就是规则发生病变的区域。” 姜病树没有说话,颇为认真的听着。 “而你遇到的鬼,叫做病魔执念,病魔执念就是病域的核心,也是病因。” “就像病纪元以前,医生给人类治病一样,会先找到病因,对症下药,然后药到病除。” “域医们要净化病域,使其规则正常化,变得适合人类生存,其步骤也是一样的,会先找到病因。” 姜病树内心轻咦一声。 病因,这个词他听到过,脑子里的声音直接告诉了他,那个油脸男人就是这间屋子的病因。 几乎是照面就直接告诉自己答案了,似乎很简单? 但柳冰却说道: “可这个过程其实很繁琐,也很危险。” “净化病域关键便是及早发现病域。” “和治病一样,讲究早治,否则小病会拖成大病。” “病域更是如此,区域规则病变,也会随着时间变化,越来越严重。尤其是病域里一旦死了人的话……” “就会引发其他规则病变。比如这间屋子,你提到了你被女鬼追,感觉到寒冷,对不对?” 姜病树点点头,虽然现在看起来云淡风轻,但最开始他可是被女鬼吓得全身僵硬。 “但按照逻辑来看,这间屋子的病因,应该是那个油脸男人。因为他消失后,一切就变得正常了。” “他的病魔,对区域的污染应该是燃烧,与火有关。” “冰火不容,正常来说这个区域……本来不该有这种截然不同的两种病变。” 柳冰话未说完,姜病树却听懂了,他接过话: “所以死掉的人,有可能会让这个区域出现新的病变?是这个叫法吧?” “对。” 柳冰发现姜病树还挺有悟性,她举了一个例子: “就好比病域最开始只是一个‘病毒’。” “它破坏了这个区域的正常机能,让这个区域的一部分规则发生病变。” “而病毒,是能不断变异的。一旦有人死在了里面,病毒就会获得变异的资源。” “会根据死者的记忆,死者的病症,产生更多与之有关的病变。” 姜病树恍然: “原来如此,难怪餐厅那么热,外面却那么冷。” “因为那个女人是被冻死的,在她的记忆里,遍布着让人绝望的寒冷。” “所以她成了让病域进一步病变的资源,随着她渐渐苏醒,餐厅外也变得越发阴冷。” 该不该说,这人接受的倒是挺快……柳冰颔首: “不错,其实这间屋子,除掉女主人和油脸男人,还死了有四个,但或许新的病变还没有来得及形成,还需要一定时间。” “你遇到的算是一个最小型的病域。” 姜病树大概能够理解,复杂的点在哪里了,他顺着话说道: “要净化大型的病域,是不是光是寻找病因就得耗费很长的时间?” “是的,在病城外,就有很多这样的病域,至今仍然有不少病域无法找到真正的病因。” 病纪元元年,各种奇怪的病症,险些毁灭了整个人类文明。 病城是最后的庇护所,病城外被诡异的雾气笼罩。 病纪元元年以前,百分之九十的人类,死在了外面,形成了非常多的病域。 当然,病城外面到处是病域,不代表病城里就没有。显然,那些病城里的怪谈,或许都与病域有关。 想到这里,姜病树觉得很恐怖。 那些大型病域,就像一只只吞噬了无数人类,进化了无数次的怪物。 要在成千上万的病变里,找到最初的病变,近乎不可能。 自己脑子里的声音,如果碰到那种大型病域,也能够明确指出病因么? 姜病树没有想太深入。 柳冰很负责,继续为他讲解着: “所以你要考虑好,我们的工作不是什么鬼屋推销员,而是更为危险的,与病域打交道。” “有些病域的规则扭曲的很厉害,甚至会造成影响终生的影响。” 姜病树好奇道: “比如说?” 原本很严肃的柳冰,忽然露出了笑容: “比如前年,我的同事执行了一次任务。” “一个特殊病患死了,他的病魔却没有跟着死去,而是将那个区域变成了病域。” “前面我说过,病域的规则病变,和死去之人的记忆,以及所患的病有一定关系。 “那个人是性别认知障碍,经常认错对方性别,并且雌性激素分泌过于旺盛。” “之后我的同事,进去探查后发生了一点意外,嗯,他从男人变成了女人。” “本来我以前挺讨厌他的,但后来我经常约她一起做美甲,她喜欢印一些可爱的图案。经常发朋友圈来着。哦,好看么?” 柳冰扬了扬手,秀了一下她的指甲,亮晶晶的。 仿佛是在说,不好看也没关系,说不定哪天你也忽然喜欢了。 姜病树脸抽搐了一下,还有这种离谱的事情? 柳冰补充道: “所以这是一份随时可能发生意外的工作。我们不知道进入病域会遭遇什么样的规则。” “当然,病魔执念会以‘人’的形态出现在病域里,就好像你遇到的裂骨女人。” “一般来说杀掉他们,就能抹除病变,如果杀掉了病因,就能净化区域。” “他们带来的一些效果,也会随着他们死亡而消除掉。” “但确实也有我同事那样,遇到了即便是病域被净化,病因被抹除,也无法逆转的变性效果的。” “据说得满足对方的执念,达成完美净化,才能够将这些效果彻底逆转。不过这个难度比直接抹除更难。” 柳冰颇有深意的看了姜病树一眼。 虽然有误打误撞的嫌疑,但姜病树的确是对这栋屋子进行了一次完美净化。 当然,为了让新人明白危险性,不对病域产生一种“就这?”的错误认知,她还是要讲清风险: “不过她适应的很好,最近甚至有了找男朋友的想法,当然,到现在每次来例假,她都鬼哭狼嚎的。管他呢,反正活下来了不是吗?” 姜病树忽然感觉下体一凉,这个例子让他充分感受到了这工作的诡异。 但也让他有一种看到世界另一面的兴奋。 “所以你可得考虑清楚,尤其你是一个健康人。” “你没有病,也就没有病魔,虽然你表现出了强大的心理素质,但你没有病魔。” “这在病域里很吃亏。” “病魔能够给我们带来强大的力量,这种超凡于常人的力量,会增加我们的生存几率。” “就好像你遇到的那个女鬼,换我的话,我会轻而易举的撕碎她。但你就只能被追着跑。” 这一点姜病树不怀疑,配合着柳冰的话语,他脑海里的声音就惯例告诉了他柳冰的病症。 【b6型肌肉失调症。你眼前的这个女孩虽然漂亮,但她的病魔可以徒手拆房。她应该不是你喜欢的类型。】 姜病树注意到,今天脑子里的声音,话比往常多啊…… 等等,b开头的?很少见的前缀。 肌肉失调症其实并不少见,但b开头的很少见。 其实以前姜病树也注意过,有人同样患病的,却前缀不一样。 他弄不懂,不过对于柳冰的病,他是知晓几分的。 肌肉失调症,简而言之就是肌肉不对称,会集中在一部分,显得极为不匀称。 柳冰虽然看着很瘦,但姜病树有注意到,宽松的病号服里,遮盖着很多肉疙瘩……对于只看脸的人来说,无伤大雅。 但对于注重手感的人来说,可能某些场景会觉得很惊悚。 这女人虽然看着挺好看,但却是个怪力女。 关于病魔,姜病树也很无奈。 “我己经很努力在生病了。但……似乎我的身体确实好的有点过分。” “嗯,关于这方面,我想我的其他同事或许可以帮助你。你自己……还是不要瞎折腾了。” 柳冰对姜病树多少有点了解,从马口中得知,这个年轻人生活习惯很糟糕。 随时可能猝死。 健康人可经不起这么折腾,她现在回过味来,想到“士”招募姜病树,应该确实是有特殊用意。 姜病树点点头。 这个世界他生活了有些年。 可与病魔有关的东西,他还是知道的太少了。 眼下他必须弄清楚一些事情,比如病魔噬主的前置条件是什么。 姜病树对这些东西有着很浓厚的兴趣。 显然自己即将共事的这群人,对病魔很有研究。 同时他也好奇,这个组织到底怎么挑中自己的。 他并不知道,柳冰所在的组织,已经观察且保护他许久。 这场面试,其实算得上是一次双向奔赴。 思衬了一会儿,姜病树问出他一直以来都很想知道的问题: “关于病魔,你们作为拥有者,能不能告诉我,它到底是什么?” 第六章:百川市 病魔到底是什么……上来就是一个大问题。 柳冰想了想也对。 病魔虽然存在已久,但孵化率极低的肺区和胃区,病魔仍然显得神秘。 姜病树对病魔无从知晓倒也正常。 “真有趣的小伙子,我喜欢他,你要不要尝试与他交往看看?这个孩子多俊啊。” 柳冰的脑海里浮现出声音,在她的眼里,一个半透明的虚影,正在她旁边站着。 如果姜病树能够看到,就会发现这是一个年纪偏大的女人,眉眼间和柳冰有些相似,只是更为成熟。 年轻时想必也是一个极为漂亮的人。 虽然是半透明虚影形态,但是可以看到脸上的皱纹。 “诶,这个也不满意嘛,真是让人头疼呢。你这个孩子呀,真挑。我啥时候才能抱上孙子哟。” 声音充满了慈爱。 柳冰翻了个白眼,颇有种被母亲催婚时的无奈。 下一秒,这道只有她能看见的虚影消失了。 声音,影像,都只有柳冰能够感受到。 姜病树看柳冰表情,还以为这个问题问得太肤浅了。 柳冰却忽然开口: “先收拾收拾,我们车上聊,我带你去见一见马。” “马?” “对,同事,以后他负责提供情报工作,病城这些年,病域出现的概率越来越高,马的能力,能够让我们尽早发现一些病域。” 柳冰站起身,往宅子外走去,姜病树也站起身,说道: “那这栋屋子,我们要报警吗?毕竟这里发生了凶杀案。” “不用,净化之后就不归我们管了,会有相负责。”柳冰打开了门。 “相?也是同事?”姜病树对这个新单位充满好奇。 “嗯,负责善后的,你提到的那个故事,不管真实性如何,我会写报告给相。” “相会做出处理,最后得出真相。他经手过的案件很多,很专业。” 柳冰回头对姜病树招了招手,示意跟上: “你只需要过些天,就能够从新闻里知道,这栋别墅里发生的真相了。” “好。”姜病树笑的越发明朗。 不过几分钟后,他的笑容就僵住了。 唐氏别墅外围,姜病树看到了那辆箱型车。 他发誓,在见到这辆车之前,他已经脑补出了一个高大上的神秘组织。 这个组织游走于病域和正常区域,还病城以太平和秩序。 从之前柳冰透露的人,以及柳冰手上的戒指,他猜测……这个组织与棋有关。 这完美戳中了姜病树。 仿佛已经开始幻想自己成为了执棋者,带领一众高手,化身为病城的超级英雄了。 直到这辆箱型车出现—— 六菱宏光的经典款,就是装那种一车面包人的面包车。 上面贴满了各种广告: 杀蟑螂,开锁,装修,通下水道,废品回收,手机贴膜,红白事,火葬场联系电话,某病孵所的致病师联系方式…… 这充满了既视感的箱型车,让人很容易联想到满是祖传老中医和重金求子广告的电线杆。 瞬间把姜病树的少年中二幻想给干碎了。 “哈……这车,挺接地气哈,别告诉我这也是你们的工作?” 姜病树当然不嫌弃工作,事实上,这些工作如果能够稳定给出薪资,他也完全乐意去看。 只是一时间,落差有点大。 从高风险高回报的净化者,瞬间变成了一个收废品破烂的。 柳冰打开了车门后,招呼姜病树上车。 姜病树也迅速掩盖住脸上的失落,转而又露出朝气蓬勃的笑容。 生活嘛,就是这样。健康人有工作就行。 他光速接受了这样的落差。 柳冰瞧在眼里,发动了车辆。 如果姜病树不是生活在肺区,而是心区这样的富裕地段,就会知道…… 这引擎的轰鸣声,得是顶级超跑才能拥有的。 而且这车虽然看着非常普通,但实际上,车身用的是极为昂贵的金属,只不过外观上看过去,几乎无法察觉。 “你认为病域最有可能出现在什么地方?系好安全带。” 女司机的车速很快,一脚油门下去,姜病树猛的颠了一下。 他有些诧异这车的速度,不过还是回答道: “当然是宅子里。还有就是……病孵所。慢……慢一点好么?” “是的,既然是死掉的病魔拥有者才有几率形成病域,那么理论上,人最容易死的地方,就是病域最容易形成的地方。” 柳冰可丝毫没有放慢速度,继续说道: “所以我们得有各种各样的,适宜进入宅子和病孵所的身份。这辆车上所有的工作和广告,都是我们的产业。” “相会给你弄到各种证件,让你身份多元化,以保证出现病域后,我们能够合情合理的解释,比如为什么我们会在死亡现场。” 姜病树大概懂了。这个理由他能接受。 他尴尬的笑了笑,忽然想到这就是现实啊…… 故事里的超级英雄们,都是各种牛逼的存在。 蝙蝠侠可不会在装逼装到一半的时候,被闻讯赶来的官方人员询问身份,问你是怎么进来的。 可现实就是,你要进入别人的屋子,你就得有个合法的身份。 前一秒你可能是净化了病域的域医,下一秒就得拿起马桶刷,说自己只是这家主人喊进来通下水道的。 这才是真实的病城英雄。 柳冰见姜病树坦然接受,对这位新手同事印象又加一分。 不得不说,姜病树挺帅的。这种帅不仅仅是五官分布。 而是气质和气色上的,在病城里,大多数帅哥都病恹恹的。 姜病树这样的,很少见,看着舒服,她说道: “现在我来告诉你,病魔是什么。” “好。” 姜病树打算坐直身子认真听,不过安全带有些紧,随即又放弃了。 “要讲到病魔,就得先明白一件事,病魔的阶段。” “首先是孵化期,顾名思义,这个阶段,病魔还孕育在你的体内,无法带给你超凡的力量。” “而如果孵化期里,你的病情没有控制住,很可能导致孵化失败。” “所以脑区的高层,为了促进病魔孵化成功率,就连像胃区肺区这样的贫瘠之地,也开设了不少病孵所。” “不过肺区和胃区的孵化率仍然很低就是了。” “成功孵化之后,就进入了下一个阶段,幼魔期。” “幼魔期到来,病魔拥有者的病情会加重。我在孵化期的时候,其实这些肉疙瘩很细小,根本看不出来。” 柳冰单手握着方向盘。 另一只手,竟然直接撩开了她宽松的病号服。 露出了大片白嫩的皮肤与……肉疙瘩。 姜病树眼睛歪一点,甚至能够看到被胸衣包裹着的404部位。 “这……这是我一个刚入职的员工能看的?”姜病树内心吐槽。 柳冰倒是不在意,并不是放荡,她只是觉得—— 自己的确还算漂亮,但不会有男人看到了自己的一身肌肉和肉瘤后,还能产生色念。 人类xp应该没有那么古怪……的吧? “但进入幼魔期后,我的肌肉失调症就开始恶化。以前只是疹子一样的点,慢慢开始凸起,密密麻麻的,显得恶心。” “同时成长的,还有我的病魔。” “在我们眼里,病魔是有形态的,它们会变成我们最想见到之人的样子。” “在孵化的过程里,病魔会汲取一部分记忆。” “让它的行为,思考方式,都很像是那个人。” “但这个时候,病魔只是能够提供一些超凡能力,还无法与你对话。” 箱型车已然驶出唐氏别墅范围很远,即将进入姜病树所熟悉的肺区痨街。 但姜病树完全无心车外的事情,他听得聚精会神。 因为柳冰说的内容,对他来说实在是……非常新奇。 病魔……竟然是与人类共同生存的活物? “一般来说,到了幼魔期阶段,就可以了,你需要控制住病情。” “因为你的身体,未必能够承受下一阶段的病情恶化。” “但……人有时候会很想听到声音。” “会不甘于只看到最爱之人的样子,却无法与她对话。” 柳冰俨然带了一点情绪。 她忽然踩了一脚刹车,一个甩尾式急停,停在了路边。 这急刹车险些把姜病树的隔夜饭给甩出来。 【病魔,往往会以你最想见到的人的样子出现,有人的病魔是恋人,也有人的病魔是亲人,还有人是挚友。她的病魔是她的母亲。】 脑海里的声音又一次出现。 姜病树惊了,自己到底是有什么特异功能?这都能知道? 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声音曾经多次告诉过他,一定要守住秘密。 由于数次帮助自己瓦解危机,姜病树也一直守着自己的秘密。 柳冰的声音响起: “脑区高层制定了政策,禁止没有参加通过精神强度测试的人,进入魔语期,也就是下一个病魔阶段。” “魔语期,顾名思义,到了这个阶段的病魔,可以和病魔拥有者对话。” “当然,病魔拥有者往往可以屏蔽病魔,只享受病魔带来的能力。” “但很多人……其实很孤独。” “尤其是病魔啊,总是会变成你最想见到之人的样子。” “它们甚至拥有一部分记忆,能够根据你记忆里的印象,扮演那个角色。” “设想一下,你最爱的人对你说,让病情恶化吧,病下去吧……我的女儿,不要控制病情,求求你,让它恶化吧,扩散吧……” “很多人会抵御住,因为求生是本能。” “但也有人会真的被蛊惑。会因为想要满足至爱之人的需求,进入下一个阶段……深化期。” 科普到了这里,忽然变得惊悚起来。 姜病树回顾自己的一生,孤儿院外那个捡垃圾的老和尚,还有那个经常被自己弄哭的小女娃…… 大概是他最想见到的人。 假如这样的人,不断用最恳求的语气让自己去死,去犯病,想想挺惊悚的。 柳冰没有解释深化期是一个什么形态。 深化期后面是否还有更恐怖的阶段? 她没有提及,那太遥远了些: “病魔会给你带来强大的力量。” “但病魔,也会渴望不断变强,而它们变强的方式,就是让人恶化病情。” “病情恶化,能够让你的病魔为你提供更强大的力量。” “可代价,或许是你的身体被疾病吞噬。” “魔语期,就已经足以让很多病致死。” “举个例子,在幼魔期,心脏病或许只会让人经常感觉体力不济,容易疲倦。” “但是到了魔语期,或许会直接让人心脏停止跳动。” “即便能侥幸活下来,或许也会经常昏厥,休克。” “大多病魔拥有者,体质跟不上,扛不住病情的进一步恶化,是不被允许晋级为魔语期的。” “很多人就是不自量力,或者太渴望与病魔对话,一不小心从幼魔期跨入魔语期……病死了。” 强吗?我用命换的……姜病树忽然想到这个梗。 看来控制在幼魔期,不让病情进一步恶化是对的。 病纪元后,医疗水平提高了很多。 足以让绝大多数病停留在一个不致死的阶段。 可问题是,人性是贪婪的,也是害怕孤独的。 假如一个人的病魔是至爱伴侣的样子,它含情脉脉的注视着你,渴望能够与你交流…… 说不定在某个孤独的一刻,你就会萌生危险的念头。 柳冰情绪平复了一些,再次发动车子: “要跨入魔语期,除了病孵所的鉴定报告外,还需要精神强度评定考试。” “只有通过考试,证明你心志坚定,不会被魔语期的病魔蛊惑,有独立的判断能力后,你才能跨入魔语期。” “绝大多数人是办不到的。” “所以你网上看到的多数炫耀非凡力量的,其实也都是幼魔期的病魔拥有者。” 虽然姜病树没有病魔,但柳冰还是很郑重的警告姜病树: “这个政策,是脑区那些疯子们,为数不多的正确的政策。” “如果不通过身体和精神的测试,强行晋级,让幼魔期的病魔跨入魔语期……” “会被判定为鬼。” “所谓鬼,就是已经沦为了病魔的奴隶,虽然还活着,但是已经由病魔主导思维。” “而我们的工作,除了做域医,也经常会斩鬼。” “曾经有一个同事,就是强行跨入了不该跨入的境界。” “尽管他的身体异常强悍,可以承受住魔语期的恶化病情,但他也因此被病魔蛊惑,以为全世界都是他的敌人……他只相信病魔,不相信人类。” 柳冰眼里闪过悲伤,想来那个同事下场,不怎么好。 姜病树看着柳冰,想到了脑海里的声音,以及方才柳冰急停车的异样…… 他猜测,柳冰已经是魔语期了? 如果自己脑海里的声音是对的,那么她岂不是天天和自己的母亲对话? 这个瞬间姜病树忽然感到一股寒意。 她会不会有一天,被那个伪装成母亲的病魔蛊惑? 那些肉瘤……进一步恶化后,也许这个怪力女,会很痛苦的死去。 柳冰像是看出了姜病树的疑虑: “不用担心我,我不会被蛊惑。我是通过了测试的。” 有些情况柳冰没有说。 这个世界也有一小撮人,意志很强大。 他们非但没有被病魔蛊惑,反而驯服了病魔。 也有人和病魔成为了真正的朋友的。 当然,与病魔为友的人比较少见。 而能够驯服病魔的……那是真正的凤毛麟角,很罕见。 “我们到了,准备下车。这是我们在肺区的据点。” “今天你先了解一下情况,见一见同事,明天可能就有任务了,我们可不会有实习期,或者说,实习期反而是最危险的。” 姜病树看向车外,原以为肺区据点,应该是什么破旧的门店来着。 结果让他大感意外…… “百川棋牌娱乐室??” (近五千字的章节!新书期求票票啦~) 第七章:宝藏新人姜病树 疏通下水道,杀老鼠杀蟑螂,二手家电回收,手机贴膜…… 这些工作怎么也不像是能够跟棋牌室扯上关系的。 尤其是网吧兴起后,棋牌室已经很没落了,基本都是一些上了岁数的人在玩。 柳冰停好了车,这是肺区痨街一条比较偏僻的巷子。 基本没有多少人,街道上很冷清,但棋牌室却相反。 棋牌室在这栋老楼的第二层,里面传出了搓麻将的声音,还有老头们爽朗的笑声。 这是很罕见的。 因为在病城,心区和脑区的确是有不少年纪大的人。 但肺区和胃区很少见,因为人往往活不到老年,就病死了。 “走吧,进去看看,这家棋牌室,也算老字号了。”柳冰停好车后,开始带路。 老字号,一般也就二三十年,但姜病树小时候学过一点历史。 他听过百川这个地方。 那是很久很久之前,是病纪元之前的有序纪元里才有的名字。 在那段平和,充满秩序,人类追求健康的漫长历史里,百川是一个闪耀的名字。假如有可能,他还真想去那个满是传奇的城市看看。 “不过这只是巧合吧?” 姜病树内心嘀咕着,不太觉得有可能这是跨越纪元的传承。 病城的前身,他不知道是有序纪元的哪座城市。 因为古代史虽然很多,但病纪元到来前那几年的历史反而很模糊。 棋牌室的二楼,楼道上坐着几个枯瘦的老人,他们皮肤里的褶子都可以夹死蚊子。 但气色竟然比大多数病态的年轻人还好。 “小冰,回来了啊,今天几时休息?跟我杀一盘啊?” “去去去,小冰,咱可是等了好久了,别听老吴头的,今天得到咱了吧?” “哟,小冰啊,这是男朋友?真俊呐,像我年轻时那会儿……” “臭不要脸,你年轻时啥样我还不知道?” 几个老人不断说话,楼道里变得热闹起来。 柳冰露出笑容: “今天有事情呢,暂时不能陪你们下棋了,哦,这个是我们棋牌室的新同事。” 一听到新同事,几个老人看向姜病树,目光更友善了些。 但姜病树觉得怪怪的。 这目光,看着确实有点爷爷看孙子的味道。 可不知为何,他从几个老人家眼里,看到了一种怜悯。 仿佛……他命不久矣一般。 柳冰没有解释什么。 可姜病树很清楚,他去过多次病孵所,知道肺区的人平均寿命是四十七岁。 这些老人家看着七八十,甚至八九十的都有。 这不简单。 在一个病态的环境里,能活到七八十,本身就是很诡异的事情。 脑海里的声音,并没有说什么,但姜病树很清楚,这些老人的确是有病的。 病城的健康人,屈指可数。 姜病树见过的最老的人,便是孤儿院外那个捡破烂的老和尚。 “要对这条巷子里的老人们尊敬一些。以后我会跟你说一些事情,不过现在你先去见见马,还有其他同事。” 象棋有哪些棋子来着? 马,相,士。车,炮,兵。 还有一个帅。 姜病树激动的搓手,颇有一种即将与各大英雄会面的兴奋感。 棋牌室内,又是老人们在下棋。 也有三个老妇人和一个老头搓着麻将。 在柳冰进来后,他们都笑着朝柳冰点点头。 怪力女这么招老人家们待见啊?姜病树挺开心,尊老爱幼的人,都是好人。 没有怎么寒暄,室内的老人们都沉浸在娱乐活动里,柳冰带着姜病树,穿过棋牌室的大厅。 百川棋牌室还蛮大。 棋牌区,麻将区,看电视的地方,用餐的地方。 加上这么多老人在这里,让姜病树颇有一种来到了某养老院休息区的感觉。 墙壁上挂着许多字画,写着“八方来病”“人生一病,大病包小病”“江山代有病才出”之类的字,以及画着几十年前肺区老区域的街景。 穿过各个区域后,柳冰带着姜病树进入了棋牌室的员工休息区。 台球桌,按摩椅,弄得还挺像模像样。 到最后,写着会议室的地方,柳冰停下脚步。 会议室的门没有锁上。 里传来了一道有些困倦的声音,有人正在通话。 声音还挺清晰,这会议室竟然完全没有隔音效果。 里面的人似乎也察觉到了外面有人,不过说话声依旧很大,显得很放心: “确定吗?车姐,这事情你搞不定吗?还得让我们帮忙,我们更搞不定了啊,要不咱还是把事情甩给病监组吧?” 这应该是马的声音?姜病树猜着。 “马子,你这思想觉悟不高啊,病监组的人,只会让事情变得麻烦。而且那群人的目的,可不是为了让肺区变得太平。” 这是一道带着媚态的女声。 虽然姜病树没有见到人,但总觉得这声音就很酥麻。 “车姐,能不能不要叫我马子,你叫我小马就行了。” “马子可是尊称,古代人不都是这样吗?姓孔就尊为孔子,姓庄就尊威庄子,姓荀就尊为荀子。”女人笑着调侃。 马冷笑道: “你这话去对姓牛的人说,你看人骂不骂你。” 柳冰听着这废话寒暄,有踹门的冲动。 车是一个风情万种的女人,但柳冰和车不怎么对付。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姐姐要说正事了。” “正常来说,我能做的事情,就不会让一个无能的小兵去做。” “但这次,是主帅的叮嘱,时间是三天后,主帅希望能够看到新来的小家伙前往肺区地铁站乘坐地铁。” 柳冰疑惑的看了一眼姜病树。 连主帅都注意到了姜病树?他到底是什么人? 姜病树反倒是很兴奋,大概是以为这是要升职加薪。 “主帅大人又做梦了吗?“ “嗯,这次的梦比以前的要清晰,虽然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但至少知道了与地铁有关,并且时间是三天后。“ “草!” 马有被吓到。 地铁那种地方如果出现病域,那个人流量,后果不堪设想。 门外柳冰也没想到,刚一回来就听到这么个消息。 姜病树大概听懂了一点。 似乎是,“主帅”的梦境,能够预知到一部分未来。 而这个未来,显示肺区地铁站的某一班地铁会出现病域? 姜病树记得柳冰说过,病域里死的人越多,病域会越发病态。 地铁站那个人流量……如果真出现病域,没有及早净化,恐怕地铁站就直接变成地狱入口了。 这可是大事件啊。 他有一种才做完新手村任务,立马就遇到了古达老师和恶兆老师的感觉。 柳冰也感觉到事态严重,直接推开了门。 忽然到来的强光,让马凉有点不适应。 “哎哟,柳冰,你怎么不敲门的!这光晃得我眼睛疼!” 逼仄的房间里,最显眼的东西就是一面电子屏幕。 屏幕分为好几格,其中一格亮着,画面里是一个妩媚妖娆的女人。 一头波浪长发,淡淡的眼影,嘴唇红润得让人想咬一口。 女人穿着病号服,但并不宽松,这病号服改小过尺寸,被她穿的前凸后翘的。 当姜病树出现的时候,女人笑道: “这就是新人吗?真好看,我喜欢。嗨,小弟弟,我是徐曼羽,你以后的大腿哟,快来抱我。” 徐曼羽说着话还亮了亮戒指,一个车字映入姜病树眼中。 在象棋里,车无疑是非常强大的棋子。 只是眼下姜病树还意识不到这个大腿到底有多强。 与马凉通话的徐曼羽,被柳冰打断通话,本打算埋汰柳冰一番。 不过忽然看到一个气色红润的小帅哥…… 徐曼羽又觉得心情好起来了。 姜病树有点顶不住徐曼羽的炙热的眼神,柳冰说道: “别废话了,主帅大人的梦已经应验过几次,如果这次也应验了。这个病域恐怕会导致很多人死亡。说说吧,要怎么应对。” “啧啧啧,没用的小兵,冲劲倒是挺足。”徐曼羽看向柳冰的眼里带着轻蔑。 柳冰习惯了,不理会,直接对马凉说道: “这是姜病树,新同事。” “不错不错,果然还活着,真不错,小伙子有前途。” 马凉伸出了手,和姜病树握了握手。 【b1型死眠症,他的确很善于搜集情报。】 当姜病树与马凉握手的时候,脑海里的声音适时想起。 又是颇为稀有的b开头前缀。 这次姜病树的确不知道,死眠症是一种什么病。 他也对着屏幕里的徐曼羽挥了挥手。不过脑海里的声音没有再出现。 姜病树总有一种感觉,脑子里的声音似乎每天只能传递固定量的信息。 所以“声音先生”必须筛选最有价值的信息? 马凉见柳冰面若冰霜,干咳了两声: “好了好了,新人欢迎仪式就免了吧?” “现在情况是这样的,小姜啊,你虽然是新来的,不过你对肺区应该很熟悉。刚才我和车姐的话你应该听到了?” 马凉对姜病树还不怎么了解,原本还想着新人来了,让人先熟悉熟悉。 这下好了,主帅下了任务,点名要新人参与三天后的病域净化行动。 但马凉也想看看这年轻人的反应。 他知道这是一个“萌新”,对病魔相关的东西几乎完全不懂。 而柳冰应该讲解了一点关于病域的事情,但也起不了啥作用估计。 姜病树点点头,他接下来的表现,让马凉大为意外: “你们说的我都听到了。” “肺区只有一个地铁站,里面有四趟线路,三号线,五号线,七号线,还有八号线。分别通往心区,胃区,肝区,以及肾区。” “如果主帅的梦境是真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四条线路的地铁,都安排进我们的人。” “首先扩大搜索范围,找到目标后再集中净化病域。” “分四路同时展开调查,在病域出现后,立马联系其他人。” “另外,这件事,应该不宜让官方知道,不能甩给病监组。” 马凉一愣,就连徐曼羽也一愣。 这种二话不说上来就开始分析的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老员工呢。 柳冰倒是多少有点弄懂姜病树了,姜病树做事很认真。 毕竟一个不认真的人,可没办法一本正经推销凶宅。 当然,姜病树的适应能力无疑是很突出的。 正常来说,一个新人入职,应该先熟悉环境。 然后慢慢了解规则。 再在老人带领下,一点一点实习。 最后开始正式工作,接手项目。 但姜病树的过程其实已经被打乱。他是先完成了一单业绩,再才被招进来。 柳冰想了一下: 从招募,面试,完成面试,然后了解基本规则,接受各种落差,以及适应环境,最后到正式开始工作—— 这整个过程,姜病树大概用了不到两小时。 而且极短的时间后,就表现的像个接触行业已久的人。 按理说,今天应该是颠覆了姜病树以前的世界观才对。 但这人……似乎对荒诞的东西,就有着极为强大的适应力。 该说是天赋吗? 当初自己可是用了好久才接受。 一个满是老人的棋牌室里,背后干着净化病域的伟大事业,说出去都会被人笑。 见周围人忽然都愣着,让姜病树有些尴尬: “怎么了?你们怎么都不说话?我说错话了?” 马凉最先开口: “哈,你适应的倒挺快,反倒让我有点不适应。你说说看,这件事为什么不能甩给病监组?” 病监组,姜病树是知道的。就是这个时代的“警备厅”。 负责处理一些拥有病魔的危险犯罪分子。 他点点头说道: “原因有这几点,首先,对方未必会相信,甚至可能会怀疑我们。” “如果只是不相信还好,要是怀疑的话,就会让事情变复杂。” “当对方问到你们怎么知道会有人死在地铁站,还会形成病域的时候,你要怎么解释呢?” “因为一个梦,而导致你们去报警?假如是我,我会想到这是不是某个人病魔的能力——梦境可以启示现实。” “这样一来,主帅也会惹上麻烦。既然各位的地点都如此偏僻,想必主帅也不是一个高调的人。” “其次,既然地铁上还没有病域,代表那个病因,还没有死。” “如果提前封锁地铁站,会导致他死在其他地方,对方既然有乘坐地铁的需求,那么他一定是要离开肺区。” “而地铁封了,就只能做其他载具,但其他出行的公交站,车站,也一样人口密集。” “如果不封锁,我们起码知道,目标会出现在某一线路的地铁里。” “可如果封锁地铁站,目标会出现在哪里,就完全无从得知了。” “所以最好的做法,就是顺着主帅的梦境启示去做。” “另外,什么样的人最有可能在地铁列车里出事?我们可以朝着这个方向去想想,或许能够得到一些线索。” “以上,就是我的看法。” 马凉张大了嘴。 就连柳冰都有些怀疑,姜病树是不是以前在组织里待过? 明明这人对病魔和病域的了解,也仅限于今天自己对他说的部分。 此前几乎一无所知。 “乖乖,你这真是新人?我怎么感觉……你好像个老手?” 马凉夸赞的姜病树有些不好意思,这不应该是一个病域净化者的标配么? 马凉继续说道: “难怪你能撑到柳冰去救援,老实说,我以为下周,就是你头七来着。” 柳冰忽然说: “他不是我救的,他自己净化了那个地方。我赶到的时候,别墅已经恢复正常了。” “嗯?” 马凉先是一滞,然后难以置信的看着柳冰,再又看向姜病树。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适应下来。 尽管早就知道,士既然安排招募,说明这小子必然有过人之处。 但一个普通人,竟然单独净化了一个病域,这还是让马凉无法想象。 “哈,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姜病树再度不好意思,他是真觉得这一切还好啊。 毕竟鬼屋推销也是推销。卖房子嘛,只要用户有需求,找对卖点就行。 他意识不到自己做的事情其实很夸张。 以前孤儿院外的老和尚,一直还骂他笨来着。 徐曼羽也难得的,从颜值外的部分认可了姜病树,笑道: “姜小弟真可爱,以后组织里谁要是欺负你,就跟姐姐说,姐姐罩你哦。” “恶心。” 柳冰翻了个白眼。就是看不惯徐曼羽这一股子骚气。 姜病树笑着打了个哈哈,总觉得这个组织……同事间的关系比较微妙。 他有些好奇的问道: “对了,其他人呢?” (虽然是一更,但是字数很多啊,继续求票,求月票,求推荐票~) 第八章:声音先生 “其他人啊,今天可见不到哦,小相子今天得忙着处理好几宗案子。小柿子是王的士,寸步不离的守着主帅。” “至于小包子,正在心区泡妞吧?今天你只能见到姐姐我,不过没关系,我是王牌,记住这一点。” 徐曼羽的那股媚态,都快要溢出屏幕了。 “收敛一点。”柳冰厌恶的说道。 “啧,你个无能的小兵,是嫉妒我得到了姜小弟的喜欢吗?” 马凉眉头一皱,这感觉是要吵架的架势,立马支开话题: “主帅还有没有其他吩咐?” 徐曼羽骄傲的扬了扬肥厚的胸,不再搭理柳冰: “如果三天后,病域被成功净化,小柿子会来接姜小弟,去见主帅。主帅会亲自安排任务给姜小弟。” 马凉和柳冰都是一惊。 主帅的身边,除了士,就再没有别人。 这个组织的名字很简单,就叫“棋”。 棋组织的每个人,都有着属于自己的棋职,分工很明确。 是为各司棋职。 而一些重要的任务都是由士下达。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主帅了。 自打主帅前往病城外,探寻病纪元起源真相后归来,似乎主帅就染上了另外一种怪病。 他变得很爱睡觉,一到夜晚,主帅就急不可耐的去睡觉。 似乎总是在天黑之前,就已经进入了一个待眠状态。 他们还记得,上一次见到主帅,主帅临别时感叹了一句: “白天越来越短了啊……” 从那以后,主帅就没有出现过,所有任务都是由士下达。 只有士,始终寸步不离的守着主帅。 徐曼羽说道: “很惊讶吧,姜小弟虽然是新人,但他的棋职,或许不是兵。” 小兵当然不容易见到主帅,马凉疑惑的看着姜病树。 这小子,莫不是新的士? 姜病树觉得不应该: “主帅,他认识我?” 他虽然适应能力很强,但不代表不去思考无脑接受。 今天的这场招募,显然不是临时起意。 这个组织似乎观察了自己很久。 可谁会对自己一个健康人感兴趣呢? 徐曼羽摇头: “从主帅的反应来看,他应该没有见过你,但主帅的梦境里有你。” “至于那个梦里,你有何特殊,只有你见到了主帅才知道。” “所以,姜小弟,三天后的地铁病域净化行动,努力活下来吧。” “虽然你在面试时,净化了病域,但那本身就是一个低级病域。 “不要小看病域。我们不知道下一个被扭曲的规则是什么。” 三天后么?看来只有见到主帅,才会弄清楚原因了。 姜病树点点头,内心有些期待,但也很忐忑,怕到时候没有阻止病域。 相比起来,他还是更担心病域扩散造成的可怕后果。 “对了,主帅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高矮胖瘦?是男是女?年轻还是年长?” 徐曼羽脸有些红,这御姐脸上竟然浮现出少女般的娇羞: “主帅啊,是一个完美的人,你以后见到他就知道了。” …… …… 会议很快结束。徐曼羽还在心区,处理一些事情。 这次的“迎新”,本质上也就是让姜病树和马凉认识一下。 接下来的时间,柳冰带着姜病树熟悉环境。 姜病树这个人的自来熟程度,那可不是一般高。 柳冰只是接杯水的功夫,唰的一下,很快啊,姜病树已经开始跟老人们聊起了天。 什么吴大叔,刘阿姨,张婶,梁阿伯……不多时,就跟这些老人们熟络了。 柳冰在风中凌乱,这个人……是真的没有社交障壁么? 真的什么环境都能秒接受么? 再晚些时候,姜病树已经开始和各位老大爷们下棋,杀的不亦乐乎。 他多多少少能够猜到,这些老大爷都不简单。 这棋牌室,看起来是很随意就能进来。 可很明显,马凉与徐曼羽的对话,应该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听的。 仅凭这一点,姜病树就确信,自己应该和老人们搞好关系。 柳冰看在眼里,已经说不出这是第几次,对姜病树印象加分。 她冷冰冰的脸上露出笑容。 这个新同事,还不赖。 …… …… 入夜时分,姜病树充实的一天完成。 对病魔,病域,有了更深层次的了解。 老头们见姜病树很健康,并不像是肺区的那些人一样,劝姜病树染病。 相反,他们觉得姜病树应该保持健康,但得低调,学会伪装。 “一旦你的某种病孵化了病魔,这种病便无法治好,只能酌情控制。伴随终生。” “而到底会因为哪种病孵化出病魔,谁也不知道。” “小树啊,听你大爷的,平平淡淡也挺好。” “万一得了个啥怪病,可得痛苦一辈子,那点能力?一旦过了新鲜感,那点能力和健康的身体比,算啥啊。” 这些感悟,在病城,没有活到那个岁数,即便说出来,也很难被人理解。 姜病树也只是若有所思,并没有全然接受。 百川棋牌娱乐室的第三层,柳冰已经为他收拾好了房间。 不过姜病树没有在那边住,而是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肺区的净街一百零二号。 这里的病孵所是二十五号病孵所,这里的街道姜病树无比熟悉。 在孤儿院外不远处,他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旧房子。 是老和尚留给他的。老和尚算是姜病树为数不多的亲人。 但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血亲,只是姜病树将其当做是自己的亲人。 因为从小到大,颇受对方照顾。 不过不久前,老和尚出了一趟远门,说是寻亲,至此就没有了消息。 姜病树住在了老和尚的隔壁。 回顾今天,他经历了面试保洁失败,然后成功进入病域,加入棋组织。 不过他还不知道,自己的棋职到底是什么。 说起来他发现了一件事,这个组织,车马炮兵相士,都各只有一个。 俨然是一副残局。 所以自己的棋职,到底是补足哪一个呢? 带着这个问题,姜病树渐渐有了困意。 很快,他睡着了。 …… …… 白色的雾气笼罩,但即便如此,也能够透过雾气,看到断桥彼端,那颗巨大的树影。 姜病树看着四周,并不陌生。 “又是这个梦。” 他经常会做这样的梦。自己置身在一片雾气笼罩的地方。 看起来这个地方是某处破碎不堪的荒原。 周围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他已经在梦里探寻过很多次。 值得在意的只有两处,一处便是浓雾尽头,那颗巨大的树影。 看不清半点细节,只有轮廓能够依稀辨认出,那是一颗巨树。 另一处则是断桥。 和往常一样,姜病树开始朝着桥的方向走去。 每一次都是如此,他会走到断桥处,遥遥眺望桥的彼端。 在那一端,姜病树总感觉有个人,也在眺望。 他好几次猜测,那个人……或许就是自己脑海里声音的主人。 他给这个声音主人起过不少名字,阿声,姜小声,声音先生等等。 但他并没有在梦中见到他。 因为那座桥……太长了。 而声音先生的声音,很干净。 每次听到声音,姜病树都感觉有些亲切。 原以为这一次,又会和以前一样,走几步就走到了巨大的断桥边缘。 但姜病树很快发现了不对劲。 “等等,往常应该是一千四百九十步,今天走了一千七百步……” 他望向四周,浓雾笼罩,很难看出什么。 可姜病树很清楚,自己从来没有走到过这里。 这个地方,是第一次来!他兴奋得开始朝前方走去。 终于,在第三千八百五十五步的时候,姜病树看到了断裂大桥的边缘。 “多走了这么多步,这难道是桥……在修复?” 对面依旧什么也看不到,这座桥实在是太长了,即便修复了几千步的距离,也依旧看不清对面。 可姜病树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兴奋。 十几年来,他从孩童到青年,每一次梦境,断桥处距离梦境起点的位置都没有变化。 他内心一直很好奇,为什么自己的梦如此恒定。 桥的那边,到底有什么? 这是第一次,他发现桥在修复。哪怕只是修复了一部分。 任何事情只要有了变化,不再是一潭死水,就有成功的可能性。 姜病树赶紧盘腿而坐,思考起自己今天到底做了什么。 …… …… “是病域,你今天去了病域,并且修复了病域。” “可惜……现在的你听不到。” 少年的眼里有些落寞。 在桥的一侧,姜病树盘腿而坐思考着今天发生的一切。 而他不知道,桥的另一侧,他的一举一动,都被一个干净质朴的少年看在眼里。 少年看着姜病树,琥珀一样澄澈的眼眸里,有明亮的笑意。 十数年来,姜病树就像是另一个他。他也被姜病树起了不少外号,他还挺喜欢姜小声这个名字。 只是无从回应。 少年被困在大桥的彼端,哪里也去不了,宛若囚犯。 但通过姜病树,他也看到了不少新奇的事物。 但也仅仅只能在姜病树遇到一些奇怪病人的时候,对名为病城的遥远世界,匆匆一瞥。 被困在这样荒芜的地方,自然也会孤独。 好在少年也能偶尔与姜病树对话。 他其实经常会与姜病树说话,以此来缓解自己的孤独。 但姜病树能够听到的并不多。 时间久了,他发现了一些规律。 每天能够传达给姜病树的信息,是有限的。 另外,即便是有限的,也不代表什么话都可以传达。 他其实不是姜病树眼里那个“惜字如金”的声音。 事实上他也说过不少废话。没有废话的人生,是折磨人的。 只是很可惜,那些废话姜病树接收不到。 到最后,少年发现,只有自己在给姜病树科普的时候,姜病树能听到自己的声音。 直到今天,姜病树进入了病域,他发现自己似乎能传达出别的内容了。 苍凉的风卷动浓雾,吹动少年的头发。他看着比姜病树要年幼一点点。 但那双澄澈的眸子,偶尔也会有深邃沧桑。 他站在破碎的荒原里,缓缓看向远方。 视线也不能抵达的浓雾尽头,距离桥的另一端到底有多远呢? 没有人知道答案。 但今天发生的事情,让少年恍然,原来这座桥……是可以被修复的。 自己也可以抵达彼岸,不再困于破碎的荒原里。 “前往病域吧,姜病树,尽可能多的寻找病域,并净化它们,我会帮你的。” “终有一天,这破碎的长桥,会见证我们的相遇。” …… …… 晨光照进破烂的屋子,姜病树睁开眼的时候,感觉到了阳光有些刺眼。 又是一个好天气。 他简单洗漱整理一番后,正欲出门时,柳冰的电话打来了。 “你在哪里,我来接你。” “干啥?这么早就有任务了?地铁病域的事有线索了?” “不是,其他事情,今天得前往一趟肝区,那边出现了一起案子。” 柳冰早上接到了马凉的一个情报,肝区那边出现了一名死者。 马凉是连夜过去的,通过死眠症的病魔能力,他发觉到了不对劲。 于是一大早,便准备让柳冰带上姜病树,去问问怎么回事。 “什么情况?” “一个上班族,死了,被人活活咬死的。目前凶手逃跑了。不过凶手的身份也查出来了,和死者是同事,我们得去凶手家里问问情况。马凉怀疑是凶手违规进入魔语期。” “也就是他成为了鬼,这次的任务不是做域医,是斩鬼。” 柳冰说的很简洁。这次任务其实不难。 根据马凉的反馈,凶手实力很一般,只是咬人的时候不松口,失控一般把人活活咬死。 以柳冰的实力,足以轻松应对。 带上姜病树,也是希望在两天后的地铁事件到来前,让姜病树尽可能多了解一些东西。 简单来说,就是老员工带新员工。 姜病树皱起眉头。 把一个人活活咬死……这的确不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事情。 他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他有种直觉,这件事或许会很复杂,不过还是答应下来: “好,我在肺区净街,孤儿院附近。” 柳冰没有挂断电话: “嗯,对了,相那边联系我了,你的身份已经安排好了。有一件事得跟你说说。” “什么事?” “从今天起,你就不再是一个健康人了。” “嗯?什么意思?”姜病树没听懂。 “在病城,无病之人很少见,虽然也不是没有。但像你这种,从来不生病的,仅此一例。任何东西一旦过于特殊,都会招来风险。” 姜病树听懂了柳冰的话外音。 “所以……你们是要我扮演病人?” “是的,还好你从小到大,所有体检都是在肺区二十五号病孵所完成,且都是同一个致病师。这个致病师,今年退休,我们会给他一笔让他足以忘掉你的退休金。” 氪金改变身份了属于是,姜病树内心吐槽。 柳冰电话里继续说道: “过几天,你需要去一次二十五号病孵所,完成一次体检,然后他会在你的体检报告里,写下你已经患病。” “你们都安排好了,那还跟我说什么?” 姜病树心情复杂,本以为是健康人凭本事找了个工作,结果发现,还得扮演病人才能生存下去。 “让你有点参与感,相和我根据你的表现,制定了几种你可能会拥有的病,你选一个吧,选了就不能改了。” “哪几种?” “前列腺炎,肾虚,交感型颈椎病。本来我想加入社交牛逼症的。但相说精神病我们不配拥有。” 社交牛逼症是认真的吗,这玩意儿是精神病?我在你眼里是这种人吗? 前列腺炎,肾虚……能不能来点让男人有面子的病? 槽点太多,姜病树反而吐不出来。柳冰可以没有打算放过他: “嗯,你打算选哪个?要不选肾虚吧,这个扮演起来简单。” (又是好大一章,太强了,求个票不过分吧?) 第九章:诈尸 柳冰还是不懂男人,就算真的虚,也不会有人承认的。 好比短小无力四个字。 何况姜病树很健康,最终姜病树选择了颈椎病,别问,问就是男人的倔强。 至今日起,他便有了一个病人的身份。 不多时,柳冰便开着那辆神车接到了姜病树。 两人都是办事不拖拉的人。 虽然柳冰有些好奇姜病树成长的环境,却也没有耽搁,直接朝着肝区前进。 一路的沉默,让轻度社交牛逼,但不算症的姜病树不舒服,便聊起了同事。 柳冰很少接话,只是偶尔吐槽了一句话:徐曼羽那个骚蹄子。 这让姜病树秒沉默,怕得罪柳冰,也怕得罪未来的徐大腿。 他这个人,该怂的时候,绝不装逼。 …… …… 肝区。 病城很大,分为肾区,肝区,肺区,胃区,心区,脑区。 其实每个区都有将近一座小城市的面积。 肝区,算是较为繁华的区域。比不上心区脑区,但比肺区肾区胃区要好很多。 经常能够在电视上看到肝区的种种广告宣传。 仿佛这里是很宜居的区域。 的确,电视里,各种社交app里,这个地方的人似乎很闲。 每天活着仿佛就是健身,遛狗,喝下午茶,在家秀美食,各种探店。 但当姜病树和柳冰真正来到这里后,看到的是另外一番景象。 他们来得较早,看到的是来来往往的穿着各种logo的病号服职业装的年轻男男女女。 这些人看着并不怎么……快乐。 明明生活条件比肺区胃区这些贫瘠地区好很多。 但因为长期加班,熬夜,处在极大焦虑之中,反而导致年轻人们看着更为病态。 只有真正在这里生活的人才明白,那些美好的生活—— 都是属于本地人的。 而这些从肺区胃区肾区过来的外地打工仔,过得则完全是另一种生活。 人与人的差距,有时候比人与狗都大。 林立的写字楼挂着巨大的广告牌,上面的模特眼窝凹陷,穿着最为潮流的服装。 而底下无数的病人穿行,忙忙碌碌。 这一幕让姜病树觉得无比陌生,甚至有点恐怖。 四大财团的影响下,肝区变得越来越精致,可能够在肝区扎根的人,能够出头的途径,却越来越少。 …… …… 肝区边缘,鸟笼。 之所以叫鸟笼,是因为这里的房子都很小,人住进去,就像鸟笼里的鸟,并没有多少活动空间。 也因此,这里的房子租金很便宜。 鸟笼的一百二十五栋,三十二层三号间里。 姜病树和柳冰,已经找到了第一个调查目标。 那是一个年轻的女人,年纪和柳冰一般大。 但由于长期劳碌,皮肤粗糙,头发卷曲,加上患弱视病,看着很虚弱。 她的丈夫,便是将人活活咬死的凶手。 姜病树和柳冰,这次进来调查的身份,是病孵所的工作人员。 女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病孵所的人会来询问,但她从昨天起,就已经被询问了好多次。 倒也习惯了,加上本就老实本分,所以没多想。 “我们只是和您做一次复查,确认一下病历是正确的。” “哦哦,好的,你们问就是。” 柳冰说道: “我们手上的是关于你先生的病孵所报告,想与你核对一下,你先生的病是?” 哪有什么病孵所报告,其实就是一个空白档案。 不过姜病树必须佩服,相弄的假证件,还真能唬住人。 一般人根本看不出来,这个女人是真把自己和柳冰,当成了病孵所工作人员。 “我先生他的病,是失眠症,他经常睡不着觉的。” 失眠症的患者会咬人?这病魔科技树歪的跨界了吧。 “不要隐瞒!他做的事情,可不是一个失眠症的人能做出来的!” 柳冰气势十足,这种僭越的话题,被她问的理所当然。 女人被柳冰的气场震慑到了。 姜病树觉得柳冰还挺飒的,就是……身份没拿捏住,咱扮演的不是病监组啊姐姐。 女人说道: “是真的,我先生并没有孵化出病魔,不然他也不会这么多年,一直都是基层销售了。” “他经常睡不着,褪黑素吃的非常多。病孵所的致病师说这是饮鸩止渴。” 没有孵化病魔? 姜病树和柳冰对视一眼。 如果没有孵化病魔,自然也就无法被病魔蛊惑。 可没被蛊惑的正常人,怎么会将一个人活活咬死? 总不能是简单的发泄怒火吧?大家都是成年人。 姜病树察觉到不对劲,说道: “嗯,你别紧张,你说的和我们的报告是一致的。” “不过你也知道,你先生出了事情,我们想知道,他这段时间,有过什么异常吗?” “有。”思索了一会儿后,女人脸上浮现出恐惧之色。 “我先生在案发前一天……不知道为什么,他怕开灯。” “他那天回来的很晚,比往常加班了都晚,已经是晚上十一点,我一直没有睡,热好了饭菜等着他的。” “可还没进屋,他就打电话告诉我,让我把灯都关掉。” “我都照做了,但那样就什么也看不见,可我先生有些不耐烦的说,他看得见,这样就很好。” “于是我们就关着灯吃了饭。他胃口不怎么好,觉得……我做的饭菜变味儿了。” “吃完饭后,我习惯的打算去洗碗,收拾碗筷。但我看不清楚,于是我下意识开了灯。然后……” 女人的语气有几分惊恐。 柳冰皱起眉头,姜病树则听出了一些端倪,他说道: “您继续。别怕,不管别人怎么想,我们病孵所的人,都会帮助你。” “但首先,得弄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你先生失控,这其实也是帮助他。” “假如他确实是因为病情不可控制自身,是有利于他的。请不要隐瞒。” 柳冰有些惊讶,姜病树真的显得很老道。 这角色代入的也太好了吧。一边引导对方回答,一边安抚对方获取信任。 她不知道的是,肺区二十五号病孵所的致病师,就是一个这样的人。 姜病树只是善于观察和模仿,而且为了成功入职,他自学了很多行业的基础知识。 只要是与人交流,表现出同理心就会很有用,尤其是在性格上比较弱势的人面前,你认同他,安抚他,很容易就能获取信任。 尤其是柳冰之前树立了一个冷酷的形象,这让目标会更容易去亲近姜病树。 这是销售技巧。 当斩鬼人的标配而已,姜病树不觉得有什么。 女人的身子轻轻颤抖,姜病树温柔的说道: “别怕,别怕,看到了什么,慢慢说。” “嗯……我看到了,我先生张开了嘴,嘴角都是唾液与白沫,然后他很痛苦,眼睛仿佛发光一样,怒喝着让我不要开灯,不要开灯,赶紧关掉!” “我当时被那个样子吓到了,他几乎是在嘶吼,吓得我马上关了灯。” 女人心有余悸,自己男人那狰狞而陌生的样子,她记得清清楚楚。 姜病树没有急着问,而是等女人喘息了一会儿。 柳冰看在眼里,发现姜病树还挺温柔的。 待到女人的情绪缓和一些,姜病树才说道: “还有其他异样么?” “嗯……还有,一件事,很奇怪。就我每天和我先生告别的时候,我们都会……都会接吻。” 狗粮来的有些突然,姜病树一愣。 “但第二天,也就是我先生,犯事情的那天,他准备出门上班,我和他接吻的时候……我闻到了一股恶臭味,当时我没忍住,立马扭头呕吐起来。” “那是一股,就像是肉腐烂的臭味……” 尽管没有再次闻到那种气味,但回忆让女人下意识的干呕起来。 姜病树赶紧起身去倒了杯水。 “来,先别想这个事情,喝点温水。转移注意力。” “好,谢谢。” 女人感激的看着姜病树,觉得这个工作人员和其他人不一样,很亲切。 她继续说道: “总之……那是很让人不舒服的味道,就像是肉在垃圾桶里放了好几天,开始发臭一样。” “我先生自己却感觉不到,那明明是一种很强烈的气味。我担心他这样去上班,会被人笑话和排斥。” “我让他去漱口,漱口水明明是他自己前几天才买的,他却说有一股臭味,并且刺激舌头,像是……腐蚀舌头一样,他很痛苦。” “他以为我在整蛊他,便生气的离开了。出门的时候,明明是大早上,他还带了墨镜。” “后来,后来的事情你们就知道了,我先生咬了人……” 柳冰看向姜病树,她确实没有分析出什么,虽然觉得不正常。 从小就对病感兴趣的姜病树,由于见过太多病人,脑子里经常听到科普的声音,所以经常去病孵所看一些免费的病理知识。 他已经有了一些猜测,但先表达了感谢: “非常感谢您的配合,您先生的事情,我们病孵所也会跟进,有了消息,也会通知你的。” 太入戏了。柳冰佩服起姜病树来。 “对了,关于那个被咬的人,是你先生的同事,他们关系怎么样?”姜病树又问道。 “不……不怎么好,那个人其实是我先生的小组长,算是他的上司。他们经常意见不和。”女人的回答始终很诚实。 “好的。我知道了。” 鸟笼的房子普遍小,二十来平,卫生间洗衣房都是共用楼道的。 姜病树能够直接在谈话的地方,看到卧室里的床。 他仔细的看了一眼后,便准备结束这场对话,和柳冰离开这里。 但忽然间,姜病树停住脚步, 仿佛脑海里很多线索串在了一起,他问道: “对不起,容我再问一个问题。” “啊,你问。” “虽然很冒昧,但请问你丈夫身上有没有什么伤口?任何位置的,哪怕是很私密的部位。” “这……我没注意,那几天我们虽然睡在一起,但我没有怎么观察他,我不知道呢,怎么了吗?” “没事。我知道了,这个问题冒犯到您了,再见。” 姜病树礼貌的告别。 柳冰觉得姜病树应该是猜出了什么东西。 在二人走出了人口密集的鸟笼区后,柳冰问道: “你好像看出了一些东西。” “是的,冰冰姐……我这么叫你没问题吧?” “说正事。”柳冰算是默认。 组织里,她看起来是最小的,面相上看十八九岁,但实际上有二十二岁。 马凉二十六岁。徐曼羽二十七岁。 姜病树还真是最新的那个。年龄和阅历上都是。 要和同事搞好关系,得先有一个尊重他人且亲昵的称呼,这是姜病树读来的小技巧。 “好的,是这样的,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我觉得目标的确不是被病魔蛊惑,而是染上了其他病。” “这个病,有可能是一种很稀有的病。” 病纪元后,人们经受百病摧残,久而久之很多历史上的病,都有了抗体。 但也因此衍生出了很多新的强化型病种。 柳冰不解。 结合女人口述的内容,知道凶手畏惧光,而且有股奇怪的臭味。 单凭这两点,符合症状的病在病纪元后有十几种。 “仅仅是畏惧光,你又不是致病师,应该分析不出来对方病因吧?” 姜病树没有明说是什么病,因为他也不是百分百确定,说道: “冰冰姐,这次的事情恐怕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 “判断依据的确不足,可如果真是我想的那种病,这次的案件,我们就只接触到了冰山一角。” 柳冰一头雾水,但姜病树只说道: “再等等吧,晚一点,或者明天早上,应该就会有新闻了。” 他不是卖关子,而是需要时间来验证一些东西。 曾经老和尚跟姜病树讲过许多则怪谈,其中一个怪谈,几乎是姜病树小时候的童年阴影。 把年幼的姜病树吓得不敢一个人睡觉。 现在,他怀疑自己可能就遇到了这样的事情。 …… …… 肝区,七号病孵所,停尸房。 下午三点。 肝区的停尸房一直都“生意不错”。 有人高强度加班猝死,也有人病死。 还有很多人意外身亡。 整个病城的死亡率都是居高不下的,所以在每一座病孵所都设有一间停尸房。 在寒气四溢的屋子里,这些尸体就像是储物柜的货物一样。 又像是叠了一屉又一屉的,蒸笼里的包子。 有些包子,已经开始腐烂,还有一些看着还很新鲜,但如果一口咬下去,会发现肉馅变味儿了。 但死人就是死人,死人最大的特点,就是无论大家死的多久,死的怎么个不同…… 死后都一样安静。 不过此时此刻,一个“死人”打破了这个规矩。 它开始不安分了,像那些腐肉上的蛆一样,开始扭动。 陈尸柜里,忽然传来了响动声。 某个不久前,被咬断了气管的男人,猛然睁开了眼睛。 第十章:死神姜病树 次日清晨。 肝区外围的一间包子铺里,看着蒸笼的一屉又一屉包子…… 不知道为何,姜病树觉得没什么食欲。 就在不久前,他和柳冰收到了vc震惊社的一手消息。 这个总是喜爱用夸张震惊体格式标题党的媒体,确实很会赚流量。 而这一次,新闻标题的确很吸引人。 “震惊,某男子竟然从太平间醒来!原因竟然是它!” 看着标题很有噱头,点进去就是标准的新闻腔调,一本正经的讲述了一件事—— 原来某男子竟然从太平间醒来,是因为这个男子没有死…… 属实是玩转了废话文学。 这就有点像早些年的走进玄学节目。 到如今,很多人不以为然。点进去看了之后,觉得索然无味。 更多人看都懒得看。 反套路久了,反套路也就成了套路。 但这则新闻,还是引起了一些人关注的,比如柳冰,姜病树。 看着那个脖子上缠绕住绷带的男人,柳冰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他怎么能活过来了?这就是你要等等的原因吧?说说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个从太平间活过来的人,被判断为没死而被误报为死亡的人—— 正是昨天他们调查的那起案件里的死者。 姜病树看着被咬了一口,残缺的包子,毫无食欲,决定点两根油条算了。 “老板,来两根油条,一杯豆浆。” “好咧!” 包子铺也不是只卖包子,这种便宜的小吃,很受肝区年轻人的喜欢。 比如一些年纪轻轻工资就达到了3200一个月的人,每天中午都提着开水壶来买牛肉包吃。 姜病树回头,小声说道: “就这次案件里的人,他身份很普通,外来打工者,不过勉强算混开了,弄了个小组长当。” “这种人死了,会引起官方重视么?” 柳冰回答: “不太会,一般会细分到当地的病监组分部,不过病城的案子太多了,很多都是走走过程,立个档案,侦破日期就无所谓了。” “这也没办法,实在是案件太多了。” 随即她皱起眉头: “你问这个干什么?” 姜病树说道: “我只是在想,如果病监组足够重视,我们或许可以当个甩手掌柜,不要管这件事,但看来……问题很大。” “再卖关子的话,你的问题就很大了。” 柳冰捏拳,奶油包一样的拳头晃了晃。 “别急嘛姐,因为之前我也没有百分百确定,所以才在等。” 后天地铁就会出现一个病域,本来以为斩鬼的任务会很简单,但这次看来,还另有隐情。 这让柳冰不能不急。 姜病树说道: “病纪元以后,很多病其实销声匿迹了,但这只是表面上,确切来说,这些病不是销声匿迹了,而是进化了。” “这种病,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腐犬症。” “腐犬症?”柳冰没有听过这种病。 这也正常,很多病孵所的致病师,都只是限于知道,因为太罕见了。 小时候姜病树听到老和尚讲起这些病,都是当怪谈听的。 直到前天,他入职之后,开始明白了一些事情。 也许所有的怪谈,灵异事件,背后都是病魔参与。 “嗯,这是狂犬病的一种变种。” 柳冰其实已经联想到了狂犬病,因为病人畏光,而且咬人。 但有类似两个症状的病,在病纪元后很多,她也不敢下结论。 姜病树继续说道: “我之所以询问那位女士,她先生身上有没有什么伤口,是为了确定,他先生是不是被人咬过。” “人死之后,会先从内部开始腐烂,大脑其实在缺氧几分钟后就会开始液化了,简单来说,脑子会先变成水。” “所以在那位女士与他先生接吻的时候……她闻到了腐臭味儿。” “就像包子,放在外面暴晒,表皮不会先霉变,但里面的馅儿,绝对会先烂掉。” 柳冰这下真的想打人了,她小口吃着包子呢,忽然有呕吐的冲动。 姜病树非常善解人意: “老板!再来两根油条!” “好咧!” 柳冰深呼吸一口气,杀气腾腾的说道: “继续说。” “好咧!”姜病树学起了包子铺老板,继续说道: “总之,那位女士的先生其实已经死过一次。” 虽然结论指向是对方已经死去。 但听到姜病树将这个事情说出来的时候…… 柳冰还是惊到了。 “凶手是个死人?” 姜病树点点头: “是的,你注意那位女士说的话,她说那天她先生回来的晚。比加班还晚。” “这本身就很异常,说明他可能遭遇了一些事情。” “而他回来的时候,已经遇害了。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是一个死人。” 姜病树声音很小,说完后,将油条蘸了蘸豆浆。 如果是往常,柳冰会觉得豆浆是豆浆,油条是油条,分开吃才是对的,这种蘸着吃就是邪教吃法。 不过现在的她,没心思管这些。 “死人怎么可能跟活人一个……?” “病魔能力,可不讲科学。”姜病树预判了柳冰的问题。 这个世界很荒诞病态。 这一点,棋职为兵的柳冰深有体会。 但姜病树在一次病域探索后,显然对这个世界的接受能力更强。 或许是小时候,老和尚讲过太多离奇的故事。 “可死而复生这种事情……真的太离奇了。”柳冰还是无法接受。 姜病树纠正道: “他并没有复活,注意我说的,那个时候的他,已经死了。” “他只是还保留着自己的记忆,但腐犬症会渐渐吞噬他,让他的行为越来越像一条地狱猎犬。” “他会畏光,畏水,对血肉有很强的吞噬欲望,渐渐变得残暴,慢慢被腐犬的本能吞噬。” “就像是……丧尸!” 柳冰一愣,姜病树继续说道: “所以很可能,这次案件的凶手,其实也是一个受害者。” 柳冰琢磨出来了: “你的意思是,他不是凶手,或者说,他不是源头?他也是被人咬了,才变成的腐犬?” 姜病树点头,凝重的说道: “是这样的,那位女士没有骗我们,他先生的确没有孵化病魔。” “在这之前,不晓得有多少人被咬过。” “而你也说了,肝区的病监组,似乎不怎么在意这类事情。” “就好比这条新闻,出来后点击率才不过百,也没什么人评论。” “这个世界的病态现象太多了,人们逐渐麻木,见惯不怪。” “也因此,腐犬病有了扩散的时间。” 说了太多,姜病树喝了一口豆浆后,才继续道: “冰冰姐,设想一下……” “肝区与肾区胃区相邻,这三个区域的人口密度都很高。” “如果腐犬病扩散开来,会引发什么样的灾难?” 柳冰顺着这个方向思考,登时瞳孔一缩。 这可不是小事情。 目前来看,这病可以把死人短暂的“复活”。 但最后,死人会渐渐变成腐犬,人性逐渐丧失。 这个病是很恐怖的。 如果真的是腐犬,其实很好对付。把它们看做活死人,丧尸就行。 可问题在于被咬的人,并不是立马变成腐犬。 它会让人看起来很正常,至少会正常一阵子。 正常到就连同床共枕的枕边人,也无法立即察觉。 姜病树举了个例子: “再设想一下,冰冰姐,假如马哥变成了丧尸,要咬你……” “你肯定当场就能瞬间捏爆他的小光头。” “可假如马哥变成了丧尸,却看起来跟平常没有两样呢?” “他甚至还能跟你对话交流,故意跟你套近乎。” “只是忽然间,他在你不经意时,理智丧失,咬你一口……” “恐怕你也很难防备吧?” 此时此刻,身在肺区正在和老头们下棋的马凉,忽然哆嗦了一下,打了个喷嚏。 这个例子让柳冰充分意识到了危险性: “你确定是这种病吗?有把握么?” 姜病树点点头: “畏光的病很多,咬人的病很多。畏光加咬人,就缩小了很大范围,而畏光加咬人,并且诈尸的病……” “那就只有一种了。狂犬病的病纪元变种形态——腐犬症。” 柳冰也不是完全不思考,作为兵,她也独立解决过一些病域。 “如果真如你所说,那么目前我们接触到的,都不是真正的鬼。而且……那个鬼还很难被找到?” 姜病树叹口气: “是的,很遗憾,我们介入这次事件的时间点,有些晚。” “而这才是最麻烦的地方。” “腐犬甲感染了腐犬乙,腐犬乙感染了腐犬丙,丙又感染了丁……” “可这不是多米诺骨牌啊……这是扩散。腐犬甲感染了腐犬乙,但之后腐犬甲也有可能继续感染更多的人……” “就像细菌分裂,一个分成两个。” “我们根本不知道,腐犬病到底分裂扩散了多少次。” “而病监组那边,你也说了,病城这居高不下的死亡率,让他们对很多案子根本不在意。” “或者也不是不在意,实在是人手不够。” “除非有心区,甚至脑区的人被感染了,或者说规模闹大,所有人都发现了不对劲的时候,他们才会注意吧?” 这是一个很悲哀的事情,但从小生活在肺区的姜病树很明白。 死在肺区的“肺物”,大抵无人问津。 很多人死了,尸体发臭了,都未必能够引起人注意。 一些案件报案了,等到真正受理的时候,现场痕迹都没了。 姜病树其实很担心一件事。 腐犬症甚至连病孵所的资料都很少提及,只说是一种极具危险的扩散性病种。 可老和尚当初讲的那个故事里,腐犬症的病魔拥有者…… 可以操控被他咬过的人。 “正常来说,腐犬症的患者咬人后,可以把别人变成腐犬。但之后就没有联系了。” “但如果腐犬症患者,孵化了病魔的话,他不仅可以把别人变成腐犬……甚至还能操控那些被它转化的腐犬。” “就像是吸血鬼的始祖,控制着那些被它血拥过的人。” 同样的病,病魔其实能力可能不同。 有人得了心脏病,病魔可以偷听心声。 而同样是心脏病,也有人的病魔能力,却是操控他人心跳。 所以姜病树这番话,其实只是猜测。 他也不知道腐犬病的病魔是什么能力。 他只是按照老和尚的那个故事为模板,进行假设。 这顿包子油条吃的不怎么开心,柳冰忽然意识到—— 这次的事件,很可能不是什么老人带新人的低级任务。 而是一个值得由“士”正式下达任务,并且出动和“车”和“炮”的大事件。 如果处理不当,恐怕真的会引发一波“生化危机腐犬版”。 假如那个病魔拥有者,是要策划什么大行动的话…… 那他的危险程度,恐怕不亚于主帅梦境里的地铁病域。 “我必须得向马汇报。”柳冰咬断了嘴里的油条,掏出了手机。 姜病树点点头,没有说话。 地铁事件迫在眉睫,后天就会有一个人死在地铁,并且成为病因。 如果不能及时制止,待其病域扩散,地铁里死的人一多…… 恐怕整个肺区都会变得非常危险,说不定几十年后,肺区就成为禁区了。 而偏偏在这个关键时刻—— 他和柳冰又遭遇了另一个重大案件。一个影响力丝毫不弱于地铁案件的事件。 无论哪一个,都是可能引发大量死亡的病城灾难。 “我这是觉醒死神小学生的天赋么?还得是加强版pro型,死神成年人?” 作为一个才刚加入了神秘英雄组织的萌新,姜病树此刻有点恐慌。 没有接触到某个世界的时候,这个世界似乎一切岁月静好。 而一旦真正踏入某个领域,也许就会发现…… 人类能够存活至今,是由无数个偶然叠在一起所致。是无数人默默拯救世界,才让世界延续至今。 柳冰走出了包子铺。 在一个没人的地方,她一脸凝重的表情,向着组织里汇报。 而姜病树看着碗里的豆浆,若有所思。 “要怎么做,才能杀死头狼呢?” 他的思绪回到了小时候,那个平静的夏夜里。 老和尚坐在草席上,摇着蒲扇赶着蚊子,给他讲睡前故事。 那种听了绝对睡不着的故事。 当时的姜病树还是个孩子,但老和尚可不管那些,怎么吓人怎么来。 在那个故事里,老和尚管病魔拥有者,称之为“头狼”。 而那些被它感染的狼群,都是“头狼”的奴隶。 故事里的灾难,只要杀死“头狼”,就能够让所有狼群都一并死去。 就好像吸血鬼始祖被杀死,那些血二代,血三代,也都会跟着死去。 但要杀死目标,得先找到目标。 “地铁病域就要到来,要怎么才能在一天时间,找到头狼呢?” 就在姜病树困惑的时候,“姜小声”忽然开口了。 【我知道办法,但可能会有点风险,你愿意相信我吗?】 第十一章:美好的一天 病城肝区,停尸房,时间是凌晨。 虽然内心很忐忑不安,总感觉身体有些不对劲,但张江是高兴的。 他没死。 当被那个疯子下属,一口咬在脖子上的时候,他心想的是—— 这个胃区来的杂碎!你对生活绝望,能不能不要拉我下水? 这一架打完,我一定会让你在公司待不下去! 可随着痛感加剧,他很快意识到,这疯子是来找自己拼命的。 他被咬断了气管。 将死的一刻,他忏悔了、 他不该给这位下属穿小鞋,不该平时欺负老实的他。 不该买杯咖啡都让这个下属帮着去跑腿,也不该将自己的工作扔给对方,让对方总是加班。 老实人看着不会发火,可他们一旦发火……就是奔着拼命来的。 自己的人生,好不容易才混到了小组长的位置。 女儿也和那些肝区本地的孩子,读的同一间贵族幼儿园,将来一定会有美好的未来。 他想道歉,想恳求对方原谅…… 可他开不了口,甚至无法呼吸。 最终,他被活活咬死。 而如今,他感觉不到的自己的呼吸,但眼前的一切,都表明自己还活着! 停尸房里,镀着金属表皮的停尸柜中,张江看到了自己的样子。 “我……这是获得了什么力量?” “真可怕,伤口没有修复,我却还活着?” “奇怪,停尸房的气味,怎么这么……古怪?” 停尸房的气味,按理说就算处理的再好……也总该有股腐烂味。 尤其是病城各个区域,停尸房始总是满载。 但不知为何,张江觉得,这里有一股让他食指大动的气味。 他有些饿了。 “好想吃肉……” 这个念头忽然冒出,但他最终克制住了。 “我这样子出去,会吓到人吧?不对……我从太平间出去,本身就会吓到人吧?至少得把伤口包住。” 张江不奇怪,自己为什么气管被咬断了还能活。 他甚至没有留意到,他已经不需要呼吸了。 但这是病城。 人都是善于自我安慰的,尤其是在死而复生的巨大喜悦下。 他甚至想着是这样的—— 上次肝区十二号病孵所,那个致病师是个本地人。 他瞧不起外地人,经常操着一口肝区本地口音,埋汰外地人。 “你们也配得病?得穷病吧?” 这样的人,在自己的病孵所报告上,写自己没有孵化也很正常吧? 确实也有过这样的案子。 明明有人孵化了病魔。但致病师却出于嫉妒,故意出一些奇怪的孵化方案。 导致病情加剧,或者直接痊愈,在孵化期的时候孵化失败。 张江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自己一定是孵化了病魔。 之所以能够死而复生,以腐朽的躯体活着,一定是因为病魔! 只是之前被那个该死的肝区致病师瞒住了。 可他也还是有一点疑惑。 按照报告上写的,自己长期患有的是一种皮肤病,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但为什么病魔的能力却是死而复生? 在张江这么想着的时候,他听到了一声嗤笑。 是一个年轻女孩的笑声。 在停尸房里,这把他吓得一哆嗦。 他以为自己是出现了幻听,想着这里满是死人,得赶紧离开。 …… …… 之后的时间,张江在小范围出名了。 他在自己的脖子上缠绕了厚厚的一圈纱布。 看着就像是正常人。 由于在病孵所,且穿着死人才穿的特殊病号服,还是从停尸间走出来…… 他很快引起了一波小关注。 惯于吃人血馒头的媒体记者,就像是闻到了血腥味儿的食腐动物,闻着味儿就立马赶来了。 于是第二天一早,张江的新闻,上了vc震惊社。 但也仅仅如此。 病城的怪事那么多,张江这怪事的等级,显然还不够上头条。 在vc震惊社的那篇报道里,张江特别要求记者刊登一段信息。 “虽然我被同事咬了,但我原谅他,或者说……我希望我与他能相互原谅,以前是我对他不太好。我做人太过刻薄。” 他是真的以为自己死而复生了。 以为这是老天爷,给了他一次人生继续下去的机会。 所以张江希望能够重新开始,好好生活。 他去送女儿上学,与妻子来了一个生离死别后归来的拥抱。 与朋友圈里每个人,热情的打了个招呼。 真好啊,人生还能继续。 我一定要好好对待每一个人,用心对待每一个关系。 他真是这么想的。 可现实,却并不是那么美好的。 …… …… 下午的时候,张江去了肝区诚心幼儿园,他的女儿张彤彤就在这里上幼儿园。 在肝区生活很难,要在肝区供孩子上一个这样的天价幼儿园,更难。 但每次看到女儿那张可爱天真的脸时,张江就会觉得,一切值得的。 我和妻子可以累一点, 在这个操蛋的世界里,我们已经习惯了操蛋的生活节奏。 但女儿不可以,一定要让女儿过上最好的生活。 所以每天为了接女儿,他都会将自己的一些事情,丢给那位咬他的下属去做。 人就是这样,可能你扮演了一个好父亲。 但却因此演砸了一个好上司。你在女儿眼里是好人,在同事眼里就成了恶人。 可无论如何,张江还是会准时来接女儿。 他站在日光下,感觉很不舒服。 鼻息里的那股肉香,越来越浓烈。仿佛周围的人,都变得可口起来。 “我今天明明吃了东西……不对,我都吐掉了。” 死而复生,人生幸事。逢着这样的幸事,当然值得好好犒劳一顿。 可那些平日里最爱吃的食物,吃在嘴里索然无味。 不,哪里是索然无味,根本就是难吃。 甚至就连白开水,都变得难以下咽。 明明很渴,却不敢喝水。 明明很饿,却吃不下去那些食物。 最糟糕的是,张江看着这敞亮的世界……有些害怕。 他渴望黑夜。 “叮铃铃……” 幼儿园放学的铃声终于响起,在强光中站着等待的张江,其实很痛苦。 但为了女儿,一切都可以忍耐。 妻子昨天对女儿说:爸爸去了很远的地方……会在那边待很久。 妻子还说,女儿当时哭着要爸爸讲故事。 还在幼儿园的张彤彤,还理解不了死亡。 张江今天回到家,听到妻子讲述这些,心里难过不已。 但如果今天能够接到女儿,想必女儿会很开心。 不多时,张江就看到了他最想看到的身影。 那个小女孩,穿着背带裤和印着病桃小丸子图案的衣服,小脸有些婴儿肥。 她习惯的望向某个方向,也在人群中一眼看到了自己的爸爸。 那一刻,小女孩忽的哭了起来,又哭又笑。 “爸爸!” “彤彤!” 张江也很高兴,光芒之下的痛苦,以及无法进食和饮水的饥渴…… 全部都在这一刻消散。 他很快就接到了自己的心肝宝贝,抱着她转了个圈。 明媚的阳光照在这对父女身上,欢愉的泪水,孩童稚气天真的笑容…… 这一幕如果拍下来,放在摄影展上,必然会让人想起小时候,与父亲的种种羁绊。 但昙花只一见。 越是美好的事物,就越是短暂。 “嘻。” 在张江抱着小女儿,感谢老天没有夺走一切的时候。 他忽然脑海里又听到了……年轻女人的笑声。 是那种发现了猎物的笑声。 “小孩子啊,真可口呢。” “哥哥,这所幼儿园我知道哦,没想到这条狗,居然这么舍得花钱呢。” 张江的瞳孔一缩,眼中满是惊骇。 是谁? 是谁在自己脑子里说话? 他原本还算正常的眼睛里,血丝疯狂生出。 就像是一条条蛰伏在白色皮肤里的红色寄生虫。 不多时,张江的眼里,只有一片红色。 “彤彤……对不起……” 他感觉到不对劲,不,应该说是非常难受。 女人的声音像是他脑海里的念头一样,说了几句话,却也只是一瞬间。 也就是这短短的一瞬,饥饿,口渴,对光的痛苦……百倍增加! 他美好而短暂的人生,结束了。 这一刻起,他是一只腐犬。 在身为人的意志即将消散的瞬间……他只感觉到自己抱着的那团嫩肉…… 很香很香。 “去吧,咬一口,这样的小孩子,一口就可以了哦。” “乖狗狗,去吧。” “孩童之间的壁垒,还没有那么深,她会认识有钱人的孩子吧?想想就很刺激啊。” “到时候我们就能制裁那些该死的有钱人了哦。” “这可是跳板,所以,哥哥,下命令吧,让这条狗咬下去!” “咬下去!” 脑海里的声音,似乎在和一个人对话。 这个“哥哥”,显然不是指的张江。 张江只是女人言语中的那条狗。 他无法反抗这个女人的意志,简直就像是一种必须要执行的命令! 女儿看着他猩红的双眼,并没有害怕,只是一脸担心的问着:“爸爸你怎么了,爸爸你不舒服吗?” “爸爸,你看着好累啊,我们回家啊!” 这一刻,张江痛苦不已,他仿佛看着自己的灵魂一点一点消散。 “对不起……彤彤!对不起!快……走……走!” 痛苦的脸变得狰狞,下一秒,他张开口,如猛兽露出獠牙。 “啊!” 一声声尖叫传来。诚心幼儿园外,恐慌降临。 …… …… 肝区,未知地带。 “烦死了!哪里冲出来的死穷鬼!坏我好事!” 一个穿着时尚,一头染黄的头发,画着浓妆的女孩,在近乎无光的某个房间里,气急败坏的叫着。 她是那种典型的坏女孩,如果灯光明亮,甚至能够看到印在手臂和胸前的纹身,以及舌钉。 但她……并不存在。 或者说对于这漆黑房间里藏着许多只腐犬而言……她没有形体。 她只有声音。 这声音然存在于它们的脑子里。 但她的样子,只有一个男人可以看见。 男人的名字叫赵去瑞。 赵去瑞很瘦弱,身上的肉有些还有血色,有些则泛着紫色,像是腐烂已久。 他宠爱的看着那个女孩: “别生气,别生气,虽然没有咬到那个小女孩,但救她的人,也被咬了。” “都不知道是什么人,忽然冒出的一个人,命都不要去救一个不认识的小鬼,想必一定是穷鬼吧。哼,咬了也没价值。” 女孩气呼呼的。 在她的认知里,这种会见义勇为的人,往往都是穷人。 毕竟富人都是惜命的。 她已经急不可耐了。 她想要腐蚀更多的人,想要将一切都腐蚀。 让这个世界充满属于自己的奴隶。 但仅仅是腐蚀那些穷人得猴脸马月才能办到? 她好不容易才能够说话,才能够用言语蛊惑这个眼前这个男人。 自然希望能够多利用对方。 “不过,莉莉,这次……其实不该这么早让它咬人的。” “它才刚刚上了新闻,昨天才死而复生,今天就去咬了别人,这里头的关联,会暴露我们的。” “下次可不要这么冲动了啊。”赵去瑞颇为温柔的说道。 女孩可不在乎这些。 “哼,哥哥,你是说人家错了吗?可是人家喜欢啊。” “只要我喜欢的话,你什么都会为了我去做的,对吗?” “我,永远,不会犯错的,对吗?” 女孩伸出了打了舌钉的舌头,一脸魅惑的舔着赵去瑞脸上的腐肉。 赵去瑞忽然变得亢奋,疯狂点头: “是,是啊!莉莉,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去做!什么都愿意!” “你永远不会犯错!你就是我的神!” 他兴奋的有些癫狂。 毕竟,病魔就是自己女神的样子。 现实里那位女神,对自己态度可远不如自己的病魔。 他愿意为了她做任何事情! 看着男人眼里的疯狂,被唤作“莉莉”的女孩,或者说病魔,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我也会对哥哥你好的。我可跟那些瞧不起你,只会压榨和利用你的人不一样哦。” “既然哥哥这么说了,那就先收回它吧,死而复生的它,的确不适合做太高调的事情呢。” “对啊对啊。”赵去瑞不断点头。 莉莉又笑道: “希望他咬死的这个人,能对我们有点价值。” 每一个被咬死的人,都会与莉莉建立一种连接。 这些沦为了腐犬的人,本质上都是行尸走肉。 除了吞噬猎物的本能外,它们与死人没有区别。 它们没有灵魂。 只是在复活之初,能够勉强维持自己的意志。 但很快这些意志就会被畏光,畏水,嗜血的本能彻底击溃。 所谓腐犬,只是顺着欲望行走的活死人。 病魔“莉莉”,就是它们的大脑。 只不过病魔与病魔拥有者之间,也存在着制约。 这种制约是相互的。 有的病魔想要使用自己的力量,但病魔拥有者会拒绝。 也有病魔拥有者,希望得到病魔的力量,但病魔会拒绝。 只不过后者很少很少。 病魔大多时候,都是予取予求的,像个对你言听计从的…… 魔鬼。 但屈服于欲望的人,最终都会在与魔鬼的交易里,沦为欲望的奴隶。 赵去瑞便是如此。 作为病魔拥有者,他已经彻底被“莉莉”迷住。 按照病监组的说法—— 他擅自进入魔语期,沦为了鬼。 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帮助莉莉,统治病城,将所有人转化为她的腐犬。 但如果只是不断创造腐犬,这样是办不到的。 各种丧尸电影似乎都在表明,只要丧尸扩散,人类就会灭亡。 但现实哪里是这样的。 比如在病城,如果不想办法接触到那些强大的上位者,先把那些能力者们腐蚀…… 那些心区和脑区的顶尖病魔拥有者,能够瞬间灭杀他。 所以赵去瑞也不算太笨,知道需要一步步的寻觅“优质腐犬”。 最终慢慢接触到那些身份显赫的人。不能任由病魔胡来。 但很显然,他已经控制不了“莉莉”。 “咦……” 莉莉忽然露出惊讶的神情,一声轻咦打断了二人的思考。 “怎么了,宝贝?” 莉莉一脸诧异,像是感知到了匪夷所思的事情: “奇怪,我好像,那个穷鬼他……怎么没有死?” 第十二章:激斗腐犬 诚心幼儿园门口。 两小时前的事件,注定会让这里成为焦点,一些记者虽然姗姗来迟,但还是不断地拍着照。 想着写点软文,蹭一下咬人事件的热度。 柳冰看着现场,慌张不已。 冷若冰霜的脸上,冰冷不再,满是担忧。 她没有第一时间赶到,因为计划之初,她与姜病树商议好了分头行动。 只是姜病树执意要去寻找张江。让柳冰去寻找另一个沦为腐犬的人。 …… …… 深夜。 病城,肝区九号病孵所。 姜病树还在昏迷当中,此刻的他,躺在病孵所的床上,右肩缠满了绷带。 从最早接触的腐犬病患者的情报来看,姜病树猜测,张江会回到家里。 死而复生的喜悦,与亲人的分别,以及内心的舒适区,都会让张江渴望回到家里。 于是他很容易就找到了目标,随后开始跟踪张江,等待着张江病发。 看着张江抱起张彤彤,父女两在阳光下转圈的时刻…… 姜病树有些恍惚,小时候他也渴望过这样的画面。 同时也很难过,因为美好结束的太快。 在张江甚至准备对自己女儿下手的时候…… 姜病树不顾一切的冲了过去。毫不意外的,他被咬了。 他一直拖着张江,张江疯狂的撕咬着他的血肉。 肩上被张江咬的破破烂烂,坑坑洼洼,像是一块菜板上乱剁一通的烂肉。 姜病树也不知道支撑了多久,也不知道到底张彤彤有没有走远…… 他的意识渐渐模糊。 随着张江彻底沦为腐犬,对光的畏惧也越来越高,这导致真正操控它的人,不得不让他赶紧离开,寻找无光之处。 “命真大啊,这小子。这年头,敢见义勇为的不多见了。挺不错的,希望能活下去吧。” 九号病孵所的致病师一共有二十五人,这是一个实习的致病师。 如今已是深夜,看着肩膀被咬烂的姜病树,这样的伤势,能活着已经很不容易了。 不得不说,这人的身体素质很好。 “这是患的什么病?如果不是因为被咬伤失血过多,他看着……气色真好,皮肤也很好。简直像是没病一样……” 白天姜病树不是由他处理的,所以晚上才仔细看了一下,发现这个年轻人…… 即便在这种失血过多,重伤昏迷的情况下,看着也比很多人健康。 那脸的光泽,怕是不少女人都嫉妒。 致病师羡慕了一小会儿,就离开了。 现在是深夜,病孵所并不是全程二十四小时营业的。 肝区这么多病孵所,会根据一定的班次,轮流值夜。 九号病孵所今天没有值夜的要求,过会儿,这位致病师就会离开这里。 理论上,姜病树的昏迷,最快最快也要明天中午。 确定没啥事情后,致病师开始离开。 而躺在病床上的姜病树,忽然动了动手指。 …… …… 浓雾弥漫的荒原,宛若梦境。 破碎巨桥的彼端,姜小声站在断桥边缘,轻声的念道: “抱歉,让你受了些苦头。” 这句话姜病树自然是听不到的。不过他知道,姜病树并不会有事。 虽然这种“知道”,并无由来。 他好像没有了很多记忆。但还有很多高于记忆的东西。 就像这些东西被刻在了灵魂里一样。 比如病。 姜小声对病,乃至病的病魔变种,都非常了解。 尽管他怎么也想不起来,他是从何处了解的。 在姜病树困惑于如何在最短时间,瓦解这场腐犬危机的时候,姜小声又一次与姜病树建立联系。 于是才有了姜病树以身犯险,用血肉之躯,去堵住张江的腐犬咬嗜。阻止了一场人伦悲剧。 “但不要担心,你会好起来的。” “腐犬病魔已经感知到了你。他们正在赶来的路上,现在你得醒过来。” 站在断桥边缘,姜小声伸出了手。 很多次,他都是这样站在这里,似乎想要触及到什么。 可断桥是无法跨越的。 但他还是会这样做。 他总觉得,自己不仅仅能与姜病树对话。 还能够为姜病树做更多事情。 “要是能近一些就好了,要是我们的距离能更近一些……或许我能为你做到其他事情。” “但现在,还请苏醒过来啊,姜病树。” …… …… 姜病树睁开了双眼。 断定姜病树最快苏醒也要明天中午的致病师,才离开了五分钟。 “痛!太痛了!” 他龇牙咧嘴,因为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下意识想要晃一下胳膊。 结果那团烂肉扭动,神经里的痛苦让他叫出了声。 姜病树强忍着疼痛,开始寻摸手机。 他很快就分析出了现状。 “我果然没死,姜小声诚不欺我,姜小声yyds!” 尽管没有见过脑海里的声音,但姜病树还是会脑补出一个……很有书卷气的少年。 不过姜小声没有回应他。 确切来说,该交代的事情,姜小声已经都交代过。 在姜病树陷入昏迷之前,被张江死死咬住的时候,姜小声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出现: 【你挣脱了项圈,但没有完全挣脱,项圈的主人会亲自来找你。把握住机会。】 这话说得有些谜语人,但也不算很隐晦。 疼痛让姜病树彻底清醒过来: “看来我被咬的半死,被送到了就近的病孵所。” “项圈应该是指腐犬病扩散吧?我没有感染腐犬症,不会变成腐犬病魔的奴隶,所以说挣脱掉了项圈。” “可想来,我体内应该多多少少残留了一下腐犬病毒?腐犬病魔可能会靠着这一点,标记我?” “白天他们不敢来,因为畏光,沦为腐犬越久,越是畏光。” “而晚上就不一样了。” “病孵所现在人走光了,恐怕他们要对我动手了。” 理清楚这一切的姜病树,不顾疼痛,迅速的起身。 他很快在这间病房的衣架上找到了自己的行头,摸出了手机。 就在姜病树准备打电话的时候,病孵所大楼外……传来了拍打玻璃的声音! 砰!砰! “这么快就来了?不行,我不能暴露自己。” 姜病树看了一眼,柳冰今天一共打了三十多通电话给自己。 他心里一暖。 不过现在可没办法通话,因为夜晚的腐犬感官格外灵敏。 他指尖飞速抖动,发了一条信息过去。 然后姜病树蹑手蹑脚,准备走向楼外,在失火警报开关处,启动警报,让整栋大楼进入警报状态。 这是极为正确的决定。 “腐犬怕光,也正因如此,我必须假设他们切断了电源的可能性。” “而且如果不能瞬间打开所有房间的灯,只是忽然这间房子开灯,那只会暴露我的位置。” “有着独立电源,且整栋楼都狐会同时响应的失火警报是最合适的。” “失火警报的灯很弱,只会让它们有些难受。未必能击退它们。” “不过警报声响,可以干扰它们,这样我发出的动静,可以被掩盖住。” “这个过程我可以做其他事情,而且还能第一时间引来救援者。” 姜病树屏住呼吸,脑海里排练着眼下最糟糕的环境。 他其实是很怕的。 “一个张江就差点把我咬死,一堆腐犬冲过来,我不得被咬的七零八碎的。” “冰冰姐……你可得快些!我不想刚入职就殉职啊!” 他现在的状态,大概就是心里很慌,但脑子很镇静的一种奇怪状态。 现在的九号病孵所,在夜幕下看着一切如常。 但已经有十几只穿着各色服装,各个行业最底层的沦为了腐犬的人,进入了病孵所内部。 还有好几只,潜伏在病孵所外,夜灯之无法照耀到的阴影里。 在病孵所外,那名实习的致病师,被咬掉了小半个脖子。 也正是靠着这名致病师,腐犬们才成功从大门直接进入了病孵所。 赵去瑞吞咽下血肉后,抹了抹嘴角的血,神情愉悦: “致病师的身份比较特殊……但总归也算是优质腐犬。” “走吧,宝贝,我们去给那个小子带上项圈。” 不久前,当张江咬了姜病树的时候,姜病树与病魔莉莉便建立了一种联系。 接下来,只要腐犬病毒不断扩散,将姜病树变成活死人便可。 莉莉的确是这么想的,但它绝对没有想到…… 有人可以抵御腐犬病扩散全身。 它同样不敢相信,有人可以被咬成那副德行了,还能活下来。 甚至拖着将死之躯,竟然一点一点的,隔断了它的控制。 随着时间不断流逝,它与姜病树之间的感应也越发变弱。 这种事情,前所未有。 所以它担心,这个穷鬼身上有着某种特殊的抗体。 当然,她也想试试,如果由拥有腐犬病毒源头的赵去瑞,亲自去咬一口…… 不知道那个穷鬼,是否还能抵抗住。 “好哥哥,如果你也不能给他套上项圈,那就杀了他。”莉莉贴在赵去瑞身上,吐气如兰。 赵去瑞亢奋的像头公牛,脸上那些沦为腐肉的横肉甩动着。 “我都听你的!妨碍我们计划的人,都得死!” “是啊哥哥,我们要创造的,可是一个没有歧视的世界。啊哟,找到猎物了呢。” …… …… 九号病孵所。 姜病树再次面临险境。 尽管他脑海里的计划没有任何问题,绝对是最为正确的推演。 可架不住……一个人运气太过糟糕。 仿佛今天就是他的死期,在他蹑手蹑脚,准备走到楼道外,启动失火警报的时候…… 正面撞上了一只已经爬上楼层的腐犬。 狭小的楼道上,姜病树与失火警报的距离—— 甚至还不如那只腐犬与失火警报的距离近。 而随着腐犬发出一声怒吼,越来越多的腐犬开始聚集。 前后两个楼道口,已经成了死路。 这狭长的楼道,他进退不得。 无数念头在姜病树脑海里闪过,他慌得腿打颤。 但还是以极快的速度分析出,进退不得也得进退。 当腐犬露出大口,冲向姜病树的时候,姜病树转身就开始跑。 同时诸多念头涌现: “我的妈,这位大哥真是腐犬中的极品,这牙口,去拍冷酸灵广告都没问题了。” “冷静,我被咬过一次,理论上来说,一口咬不死我的。” “仔细回忆一下,腐犬症不会带来额外的力量。” “张江咬住我的时候,我明显感觉他的力量弱于我。” “如果不是救人心切导致被咬住失血……甚至我可以制服他。” 这不是姜病树在绝望环境中产生了我上我也行的想法。 而是姜病树确实感觉……这腐犬虽然感官变得灵敏了,但身体动作没有他快。 他猛地加速,真就做到了跑得比狗还快。 瞬间姜病树就跑到了楼道口。 楼道口,三只腐犬朝着他扑了过来。 姜病树反应迅速,一个箭步俯冲,一个冲撞,愣是撞开了一个缺口。 然后比腐犬还要疯狗的态势,疯狂逃命。 完美诠释了什么叫狗命要紧。 姜病树不断奔跑,身后的腐犬们紧追不舍。 小时候老和尚经常锻炼他的体能。 在这个人人追求异能的年代,尤其是体能提高会降低生病几率的年代…… 姜病树是一个异类。 他追逐病态,但身体体能并没有下降。 这些腐犬,生前大多有病,全力奔跑,还真跑不过姜病树。 只不过姜病树再厉害,终究架不住人多。 两面包夹芝士的情况下,在冲撞的过程里,他终于还是被一只腐犬咬住了脚肚子。 小腿的脚肚子被狠狠咬住,这让姜病树没办法再继续狂奔。 他跌倒在地,抬起另一脚便揣在了对方脑袋上。 “松开!松开!” 一脚比一脚更狠,可这没有意义,因为腐犬没有痛觉。 在莉莉的示意下,无论姜病树怎么狂踹,就是死不松口。 “完了,除非我能够一脚直接踹爆这颗脑袋。” 显然,姜病树还不具备这种能力。 形势越来越糟糕,越来越多的腐犬冲了过来。 他们发疯一样扑向姜病树,避无可避的他,拼命抵抗。 但还是没办法,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 “停下吧。他应该动弹不得了。” 身上那些腐犬忽然散开,姜病树艰难的呼吸着,同时听到了另一个声音。 那是女人的声音。 随着体内腐犬病毒又被重新大量注入,姜病树与病魔“莉莉”,再次建立了联系。 “果然,是个特殊的存在,虽然没有咬到要害,但这个伤势,按理说也早该变成腐犬了。” “哥哥,快去咬他,如果是你的话,一定可以转化他!” 姜病树看不到说话的女人。 但他看到了一个男人走来。 这个男人很瘦,身上的肉一半还像是人类的表皮,一半则开始腐烂。 混杂在一起,让这个男人像是从硫酸里走出来了一样。 随着男人走来,周围的腐犬都开始慢慢退去。 像是被驯服的狗一样,蹲坐在两侧。 “这么咬都咬不死,加上他方才的表现,他的体魄,似乎比正常人要强大很多啊。” “他应该是掌握了病衍波动,真罕见,一个穷鬼竟然能够掌握这种能力?” 女人的声音响起。 姜病树已经分析出来了。 眼前的男人,就是病魔拥有者,女人就是病魔。 “我能够听到她的声音,大概是我体内又被那群腐犬注入了太多腐犬病毒?” “但病衍波动是什么?听起来,似乎她认为我的体力比一般人强,是与这个病衍波动有关……” 姜病树来不及去疑惑太多,因为腐犬病的源头—— 赵去瑞已经来到了他身前。 只要杀了赵去瑞,就能够阻止这场灾难。 可姜病树现在面临的困境是…… 他纵然有这个决心,双脚双手被咬的破碎不堪的他,也已经没有了这个能力。 看着对方不断逼近,姜病树只想和某个用排云掌的泡面头一样大喊: “你不要过来啊!” 但他太恐惧了,反而喊不出来,喊出来也没意义。 “莉莉”的声音在这一刻响起: “呵,咬下去吧哥哥,如果是你的话,一定可以转化他。” 第十三章:舔而不得的狗 (两连更,求推荐啦求月票啦,) 赵去瑞没有犹豫,莉莉的话对他来说有如神谕。 他恶狗一样的扑向了无力逃脱的姜病树,恶狠狠一口咬向了姜病树的左肩。 姜病树不得不在这个时候开大招: “冰冰姐!救命啊——” 血肉被啃食的痛苦,以及猛然注入体内的更为霸道的腐犬病毒,让他的求救声音戛然而止。 姜病树只感觉到意识一阵恍惚。 在这一瞬间,时间仿佛变慢,脑海里不仅仅有“莉莉”的声音。 他还看到了许多画面。 …… …… “小心点啊,你洗了手没有,别把它弄脏了。谁让你摸它了啊!” 画面里,一个年轻靓丽的女孩,抱着自己养的宠物,正在与宠物店的员工交流。 这名员工,便是还没有感染腐犬病时的赵去瑞。 他在宠物店已经有半年,做的工作,是给顾客的宠物修剪指甲,洗澡。 每个月挣得不算多,但也能在肝区过上正常的生活。 记忆在姜病树的脑海里飞速流传。每一帧都是无数张画面闪过。 他只感觉越来越多的负面情绪在一点点汇聚。 “怎么回事啊!咬了你就咬了你嘛,你把我家狗的指甲都剪坏了,血线剪到了啊!你们老板呢!” “啊哟,我的小乖乖,真是委屈你了啊。” 这是一个颇为刁难人的顾客,脸上肥胖的横肉,挡不住肝区人的傲慢。 赵去瑞并不是故意的。 只是在他工作的时候,小狗的主人无缘无故吹起了口哨。 小狗习惯性的回应,蹦跳着,导致他给宠物修指甲的时候,出现了一点意外。 姜病树看到这里有些难过。 他仿佛感受到了赵去瑞被老板和顾客责备时内心的憋屈。 这样的事情还有很多。 洗澡的时候,猫不配合,经常会被弄得有些狼狈。 事后,他会对顾客讲一些事宜,比如平日里要如何让猫亲近水。 但对于肝区的这些富人来说,他们只会觉得这个人不专业。 有时候也会帮着照看宠物,顾客会远程打电话来刁难。 “今天我家的狗有没有出去遛啊?” “你这个人真是的,你怎么能把它关在笼子里呢?你坐在沙发上?你让它在笼子里?” “小心点啊你,遛的时候,弄丢了它,你可赔不起!” “我要投诉你!到底会不会照顾我的宝贝啊!系的那么紧,看把它勒的。” 赵去瑞有时候听着这些话语,会忽然转过头。 看着那些笼子里的宠物,总是在想,它们命真好,为什么关在笼子里的,不是我呢? 在这样的生活里,他的内心渐渐有了黑暗。 但他始终将这些黑暗藏匿着,每一次都自我劝说自己,这就是地位差距。 他们骂自己,也是应该的。 就像店长说的,做服务的,哪有不被人骂的? 他甚至觉得,也许那些宠物,真的比自己值钱。看向宠物的眼神,竟然有了畏惧。 久而久之,他变得越发的卑微。 卑微到稍微有人关心他,他就会惶恐不安,想要加倍表达出那种感激涕零。 “哇,哥哥,你今天又受伤了啊。你确定不去病孵所看看嘛?” “好嘛,我担心你生病呢。” 罕见的,在这段记忆里,姜病树感受到了一些温暖的东西。 有被人关心的喜悦,也有被人念怀的感动。 这也让此时意识模糊的姜病树,感同身受。 “没事的……我经常被咬,哪能次次去病孵所啊。谢谢你关心我啊,莉莉。真的谢谢你,我很开心。” 有人关心真的很好,很小的时候姜病树也渴望有人关心。 他猜测,这个莉莉应该是对赵去瑞很重要的人,或许是为数不多的,关心他的人。 就像老和尚和小丫头对自己一样。 可他很快发现……事实并不是如此。 “我当然关心你啦,毕竟你是我的好哥哥嘛,不过我明天要和同学吃饭,我想穿的好看一点,我看上了一条裙子……” “那我买给你啊。” “好,哥哥你最好了。” 姜病树觉得不对劲,而随着记忆不断涌现,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哥哥,我手机坏了,老提示内存不足……” “我的给你用啊?” “那怎么能行啊,你的得留着自己用啊,我还要联系你的嘛,我想买个新的,最近不是又新出了一款嘛?” “哦哦……我知道了,我买给你!” “哇,哥哥真好。” …… “哥哥,这条小裙子好看吗?” “好看的,你穿什么都好看。” “现在打折哦,我好想买下来穿给你看哦。” “真的吗,那我给你买啊!” “嗯,要快点哦。” …… “哥哥,能不能给我转点钱啊?” “啊,莉莉,你怎么又要转钱了。?” “很急用,你喜欢我就不要问那么多!” “好,好的……要多少啊?” …… …… “我没钱了,转点钱给我。” “我的钱也不多了……我最近得了一种病。而且,好像孵化了病魔,我可能会手头比较拮据。” “啰嗦死了,不转拉倒,我找别人去了。” “好吧…我给你转。” 脑海里的记忆,让姜病树越来越难受。 没有人在乎赵去瑞,他以为在乎他的人,也只是利用他。 可赵去瑞并不觉得不对劲,他只感觉到被人需要时的快乐。 至少这个女孩甜美的笑容,也偶尔的,对他绽放过。 仿佛这个人与人的差距,比人与狗还大的区域里,有人愿意对他露出这种笑容,就可以活下去。 但那些埋藏在心底深处的黑暗…并没有减少。 它们从不会消失,只是一点点积累。等待着某一刻,将那个心存侥幸的人吞噬。 那一天很快到来。 “莉莉,我的病好像越来越重了,致病师告诉我一定不能断药,否则会很危险。我最近很不舒服,不敢开灯,你能来见见我吗?” “您不是对方的好友,消息无法送达,请尝试先添加对方为好友。” “怎么回事,莉莉?不……请不要这么对我!” “您不是对方的好友,消息无法送达,请尝试先添加对方为好友。” 在这一刻,姜病树仿佛与赵去瑞的视角重叠。 无数的血丝从眼里生出,世界变成了一片血红色。 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像是有浪潮不断汇聚在海岸边上。 那是积累心底巨大的黑暗,在这一刻忽然化作浪潮打来。 那一天夜里,他没有去病孵所,那些腐烂的血肉像是开始狂欢。 它们终于没有了阻碍,开始连着灵魂也一并腐蚀。 始终只有模样,无法开口说话的病魔,忽然间捧起了赵去瑞的脸。 “哥哥,我不会抛弃你的。嘻,他们根本不知道你多厉害。” “既然这个世界,人与人的差距,比人与狗还大,那我们就去比他们都变成狗吧。” “让我们创造一个绝对公平的世界。” …… …… 姜病树猛然睁开了眼。 就在他的意识被入侵,即将落入无尽的痛苦回忆中时。 他却猛然间清醒,原本在他脑子里—— 是病魔“莉莉”的媚笑,也是赵去瑞绝望的哭嚎。 可忽然间,变成了姜小声的声音: 【不要害怕,这种程度的侵袭,你不会有事的。】 这句话就像是有什么魔力一样,让姜病树瞬间清醒。 他肩胛骨被咬的坑坑洼洼。 下午失血过多昏过去了,这会儿再度失血,情况加剧。 可他就是咬着牙,强撑着不让自己昏迷,狠狠的瞪着赵去瑞。 “这是病衍波动么?不……不太像,为什么感染不了他?” “既然感染不了,那就果断杀了他!” “杀了他,哥哥,快点,别磨蹭,杀了他!” 莉莉心里充满不安,作为赵去瑞的病魔,她现在放弃了转化姜病树。 她只想姜病树赶紧死去。 这个世界有很多巧合,总会有人对某种东西存在一定抗性的。 杀了这个人就好了,只要杀了这个人,腐犬病依旧可怕的,不可战胜的! “快啊,你怎么这么墨迹,杀了他!咬死他也好,掐死他也行,赶紧把他给我杀了!” 死亡将近,可姜病树忽然生出一股怒意。 他刚刚经历了赵去瑞的一些记忆,但他不是赵去瑞。 他不认同这种失败的人生。 他和赵去瑞的对那段过往的看法截然不同! 姜病树隐隐感觉,自己是躲不过这一劫了。 今天大概率会死在这里,真正的死亡临近,他反而没有那么恐惧了。 那些因为见证了赵去瑞记忆而产生的情绪,他必须要发泄出来: “我还以为你经历了多大的痛苦呢,就敢立下这种大反派的才敢说的话。” “不会觉得工作受了一点委屈,这个世界就我最惨我最衰了吧?” “真要是这样,那我可真羡慕你啊,你的父母一定把你照顾的很好吧?” 赵去瑞身子一僵,脸上表情越发狰狞,姜病树不管不顾: “啧啧,创造一个绝对公平的世界,真敢说啊。” “不过也对,懦夫总是会在稍微经历一点苦难后,就以为世界要崩塌了,全世界欠了他。” “有了这么‘厉害’的黑化理由,我还以为你黑化之后,能变得多有出息呢……结果就这?” “病前给人当舔狗,病后还是一条舔狗?” “赵去瑞,病魔到底带给了你什么啊?” “说着什么让所有人都变成狗的大话,麻烦你先把自己的项圈摘掉吧!你也配当头狼?” “你这个,死,舔,狗!” 骂不到点上的言语,无论多恶毒,都不痛不痒。 而戳中了痛点的言语,哪怕再轻微,也能破开人的心防,让人怒火中烧。 姜病树无疑是又能骂到点上,又恶毒。 他其实是有同情这个人的,但后来赵去瑞的行为,让姜病树实在是同情不起来。 赵去瑞也被姜病树这句话彻底激怒,准备对准姜病树的喉咙咬下去—— 就在这个时候,整栋病孵所大楼,竟然有轻微的晃动。 这种晃动不断加剧,病魔莉莉的不安也在这一刻加剧。 她惊慌的看向后方。 砰! 巨大的震动猛然间将一层层玻璃震碎,震耳欲聋的声响传来! 那是钢筋混凝土的石墙破裂的声音。 密封的病孵所大楼内部,竟然有风吹了进来。 劲风。 第十四章:与病魔相处的方式 伴随着石墙破裂之声,一道身影疾冲而来! “拦住他!”莉莉不知道那是个什么鬼东西。 但身为病魔,她感觉到了一种危机感,来自于她的同类。 可那些得到了命令的腐犬,根本拦不住那道身影! 那些腐肉在那道身影面前,仿佛是一块块豆腐—— 被轻而易举的撞碎。 不是撕碎,而是凭借强横的力量直接撞碎。 “我来了!” 血泊中本已等死的姜病树,激动的快要哭出来。 方才对峙赵去瑞时的那股狠劲,顿时消散。 这三个字绝对是他听过的最好听的三个字。 要不是他现在动弹不得,一定跑着过去抱住来人大腿。 千钧一发之际,一兵杀出。 柳冰,终于赶到。 看到姜病树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柳冰的怒火一下就拉满了。 那些遍布在她身体一侧的肉瘤,开始急速膨胀起来。 原本瘦削的柳冰,左边的手臂变得极不协调。 这样强大粗壮,布满了肉瘤的臂膀,仿佛不该出现在妙龄女子的身上。 而是应该出现在某个患有巨人症的大块头身上。 姜病树不知道这一拳到底有多强。 但他感受到了柳冰左臂间……那充满力量的感觉。 “冰冰姐……这个人就是鬼……杀了他……一切就能结束了,一定一定不要放跑他!” “嗯,你躺着就行了,接下来就交给我。” 柳冰平静的回应,但眼里充满杀气。 同为病魔拥有者,柳冰的气势彻底碾压赵去瑞。 赵去瑞只感觉眼前的女人非常危险。 他发出一声怪叫,像是受到惊吓的野狗。 这个瞬间,所有腐犬都奋不顾身的冲向柳冰。 而赵去瑞疯狂的逃向外面,他准备跳窗直接逃跑! 这一切在柳冰的眼里,都非常的缓慢。 姜病树总感觉,这一刻的柳冰,身上有着一种极为美妙的波动。 呼吸,眼神,架势…… 明明她只是挥拳,却让姜病树感觉到了一种浑然天成的美感。 他想到了掌控感,仿佛柳冰对这具躯体有着绝对的控制权,能够完美的调用各种力量。 也不知为何,姜病树认为这不应该是病魔的力量。 而是另外一种力量。 柳冰的“母亲”说道: “哎呀,可怜的小病树,被咬的浑身是血。” “这个人不人狗不狗的东西,怎么能这么过分呢?” “让阿姨替你出气!” 使用病魔力量的时候,是没办法主观屏蔽病魔的。 柳冰的“母亲”出现,正对着姜病树说着话。 姜病树肯定是听不到的,柳冰虽然听到了,但她并没有分神。 病魔进入了魔语期,说话欲望大多数都不低。 很多人就是在一言一语中,对病魔有了情感。 柳冰也一样。 但她和沦为了病魔奴隶的“鬼”,完全不同。 尽管她偶尔也会对着病魔,说出一些当年想对母亲说的话。 每一次母亲生日,也会对病魔说出生日快乐。 但她从来不迷失自己。 内心强大的人,顺从欲望,却也能迎着欲望,守住本心。 她没有迎合自己的病魔,却反而换来了病魔的尊重。 一拳挥出! 强劲的一拳将那些腐犬的血肉击溃! 这么多天来,“莉莉”努力转化的腐犬,一半折在了这一拳上。 腐肉纷飞,这里仿佛遭受了爆炸后的屠宰场。 赵去瑞最后跳出窗户的时候,感觉到不是自己跳出去的,而是被一股力量推出去的。 这个瞬间……他猜到了,自己快要死了。 背部的脊椎骨仿佛要断裂一样,死亡的镰刀,已经划开了他的咽喉。 “莉莉……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吗?” “你这个没用的废物!废物!废物!为什么你会这么没用啊!” 他瞪大了眼睛,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终究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 他不解,明明都把尊严舍弃了,对她不可谓不好,几乎是言听计从…… 可怎么总是换不来自己想要的东西? 强大的一拳,击溃了不断扑来的腐犬。 也结束了赵去瑞那脆弱的,病态的一生。 当赵去瑞死掉的一刻,病魔莉莉也开始一点点消散。 她到最后看向那个男人的眼神,只有厌恶与鄙夷,始终在咒骂着这个无用的“宿主”。 腐犬病事件,至此结束。 尽管姜病树现在很重要,但柳冰并没有立刻去照看他。 “会形成病域么?” “不会的,我闻不到气息,死透了哦。好啦,去看看小病树吧。呜呜,我好心疼他。” 回应柳冰的,是柳冰的“母亲”。 拥有病魔的人死后,有极低的概率,会形成病域。 虽然几率真的很低,但柳冰还是要确认一下。 而一个病魔如果死在另一个病魔面前,如果会形成病域,另一个病魔是会闻到一种特殊的气味的。 据病魔说,那是人类“执念”的味道。 当然,这种气味必须很近的距离才能闻到。 柳冰的母亲,并没有闻到这种味道。 柳冰不再多说什么,“柳母”知道,她要“下线“了: “啊……闺女,你真是我亲闺女嘛?让我多看看那孩子几眼嘛,妈妈觉得你真的该考虑考虑个人的事情……” 话音未落,柳冰眉头一皱,屏蔽了这位入戏太深的病魔妈妈。 她很快来到了姜病树的身旁。 看着姜病树这个惨状,她又心疼又疑惑。 疑惑的是,姜病树的体质竟然能在这种伤势下……活下来。 甚至还能清醒的传达信息。 看着柳冰到来,姜病树艰难的询问道: “解决了吗?” “嗯,解决了。” “好,那……那就好。”姜病树心里的石头落地。 腐犬病是一种可怕的病,好在总算是阻止了危机,没有让其扩散开来。 这一身伤,便没有白受。 疲倦忽然袭来,他终于顶不住,昏了过去。 柳冰看着姜病树,泛起了异样的情绪。 这次的事件如果没有处理好,其实很可怕。 得亏是姜病树,能够找到“源头”。 她不知道姜病树到底做了什么,可她知道,姜病树成功阻止了一场危机。 “我的错,我来的太迟了些。” 柳冰缓缓背起姜病树: “可你好歹要信任下我们啊,这样危险的计划,一个新人去执行……太狂妄了吧。” 陷入昏迷的姜病树,已经无法听到这些话。 柳冰的声音很轻,像是责备姜病树,也像是自责。 明明这次任务,是老人带新人,结果身为老员工的自己,却并没有起到作用。 最初的面试也是,虽然姜病树也独自解决了麻烦,但终究是自己来慢了。 不过感受着姜病树均匀的呼吸,柳冰罕见的,露出了笑容。 无论主帅给予姜病树的棋职会是什么,此时此刻,她已经真正认可了姜病树。 “下一次,我一定会及时赶到。” (两更连发,幼苗期新书求个票,不过分吧~) 第十五章:病衍波动 肺区。 百川棋牌娱乐室里,姜病树缓缓睁开眼睛。 棋牌室的住宅区在第三层,之前柳冰就已经为姜病树准备好了房间。 他是被吵醒的,隔壁不知道哪个老大爷,正在听收音机。 这是一档在病城肺区颇受当地人喜爱的节目。 叫《病城八点半》。 内容就是肺区肝区胃区肾区的一些怪事。 姜病树醒的倒也及时,恰好早上八点四十。 收音机里播放的新闻内容,也恰好是他感兴趣的。 “接下来一宗杀人案,唐氏别墅第九栋,最新业主叫李迎疾,他的另一个身份,是斗麻影视的幕后老板。” “因为涉嫌谋杀旗下女艺人,以及非法拍摄,目前已经被病监组逮捕。” “这名女艺人,就死在了唐氏别墅第九栋。” 姜病树记得柳冰说过,相会负责处理病域,之后就会在新闻里了解到一些病域的新闻。 所以听到这则新闻,姜病树也不奇怪。 但他奇怪的是,他始终觉得,唐氏别墅的案件,另有隐情。 可新闻里报道的,与他推测的倒也基本吻合。 他觉得怪怪的。 “另外,据病监组报道,城外势力‘黑石病寨’的多条走私渠道被端。” “四大集团之一的‘红魔方’表示,会与‘黑石病寨’斗争到底,坚决杜绝一切城外势力,将疾病带入城中。” “不过目前市场上,‘黑石病寨’的货物,依旧有很大的需求,有这样的需求量,想必‘黑石病寨’不会善罢甘休。” 城外势力…… 病城外的确也有一些势力,不过很少。因为病城外面,很危险。 如今姜病树也知道,那些危险源于病域。 四大集团之一的红魔方,对于离开病城的人,大多采取敌对态度。 只是姜病树也不知道,那个需求量很大的“货物”,到底是什么。 姜病树思考着这些东西,想翻个身。 结果这才注意到,自己全身缠满了绷带。 “嘶……疼疼疼疼疼……” 他痛的倒吸凉气。 “肝区九号病孵所昨日发生了一起夜斗,导致多人死亡。据病监会称,死者身上携带着极为罕见的变形狂犬病毒。” “目前病监会正在着手调查,若广大市民发现身边有人畏光,嗜血,请立马联系病监会,切勿与对方接近。” “在此警告,此病毒非常危险,非常危险,非常危险!” “另病监组郑重声明,珍爱生命,理性患病。异形狂犬病等恶性传染病,将会在今年下半年就会颁布的《第三次病改法案》中,被列入明令禁止感染的病种。” “请所有感染此病种的患者,尽快前往病孵所治疗。” 姜病树眉头一皱。 这就完了?太短了!短小无力! 我的英雄事迹呢?我姜某人可是拼了命才找到了源头啊! 虽然不能暴露自己,但你好歹提一句,感染者已被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热心市民击毙啊! “不过看报道里对这东西的忌惮程度,腐犬病毒……看来真的很可怕啊。” 人明明处于生理死亡的状态,却还能暂时伪装成活人。 这里头或许藏着更深层的原因。 在姜病树对这个报道有些不满意的时候,门忽然开了。 “咦,你居然醒了?” 柳冰来了。 昨晚姜病树昏迷后,她带姜病树回到了棋牌室。 姜病树身上的伤,看起来很严重。 好在“棋牌室”的功能还挺多的。 能人也挺多。 柳冰本以为将姜病树这是危在旦夕,生命垂危。 至少背起姜病树的时候,她确实是有感觉到对方的虚弱。 但说来奇怪,救治姜病树的致病师说,姜病树虽然伤重,不过并无性命之忧。 这和柳冰了解到的不一样,那些腐犬咬人,绝对是奔着咬死对方去的。 她昨晚非常自责,因为看到姜病树被咬的血肉模糊,害怕他死在这场事件里。 结果才几个小时,致病师的说法,竟然是并无性命之忧。 这肯定是好事情,可柳冰总觉得不符常理。 “身体感觉怎么样?” 看着柳冰有些奇怪的眼神,姜病树大概猜到了是怎么一回事: “很疼,感觉像被鞭子抽过一样。” “……” 柳冰这下更确信: “你的伤势可不是被鞭挞,那是咬伤,直接咬进了肉里的。你不觉得你好的太快了么?” 姜病树躺的直挺挺的: “我是健康人的嘛,小时候就这样,我身体比大多数人好,啥都好得快。” 姜病树的表情不像是有隐瞒什么,他似乎真的觉得,这种自愈能力,只是过于健康的体质导致。 但柳冰很确信,这种自愈力,虽然算不上是肉眼可见的范畴…… 却也绝对可以归入医学奇迹的范畴。 “我听说你从小到大,都没病过?” “是的,说起来还挺丢人的。” 柳冰仔细回想,姜病树确实是很特殊的。 只是他以前过于平凡,而且病城里,无病之人确实不受关注。 毕竟人都会有不生病的时刻,谁也不会想到,会有一个始终不生病的绝缘体。 “你是不是……修炼过病衍波动?”柳冰最终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这一下,倒是让姜病树想起来了。 他听过这个词。 就在昨晚,病魔“莉莉”因为自己的体能而感到过怀疑。 姜病树回忆了一下,当时自己跟疯狗一样逃命来着。 那可真是把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 作为一个健康到仿佛健康这个概念本身的人…… 自己在生死关头爆发出的体能,让对方觉得不是一个病城人可以办到的。 于是莉莉似乎因此判断,自己掌握了病衍波动。 理清了这一点,姜病树猜到: 看起来……病衍波动能够增加人的体能? “没有,我只是身体比较健康,什么是病衍波动?” “你当真不知道?”柳冰诧异。 如果姜病树掌握了病衍波动,那么很多事情就很好理解了。 但如果姜病树没有掌握病衍波动,难不成一个人的起点,就能有这么高? 真有人昨晚重伤垂死,今天就好了大半? “真不知道,听着很唬人。” 姜病树没必要撒谎。掌握病衍波动也不是什么值得隐瞒的事情。 相反,是值得骄傲的事情。 柳冰琢磨了会儿,算是接受了这个事情。 大概……这个人可能真的不会武功,他只是天生神力? 柳冰坐在床边,与姜病树隔得很近。 她像是探望病人的亲属一样,拿了颗苹果削了起来。 今天的柳冰,没有穿病号服,换了一身短袖与牛仔裤搭配的休闲服。 这在有序纪元很流行。柳冰一直觉得挺好看的。 到了病纪元,人们虽然对于人本身的外貌美丑,品味没啥变化。 可对于衣品,穿着,却有了很大改变。 得病光荣,无病则平庸。 但得病后,身上那些“病痕”,比如肉瘤,脓疱,斑点,疹子…… 这些东西大家还是不希望展露出来,那是生物对病态的躯体,有本能的恐惧。 于是病纪元,人们着装这块,主张的是宽松与舒适,尽可能遮住身上的“病痕”。 柳冰点点头: “这本来也是要给你讲的,关于病衍波动。” “这是一种只能由病魔拥有者,以及健康人可以开启,或者说可以掌握的力量。” “而健康程度不够的,以及病了却又没有孵化病魔的‘中间人’,这些人代表着绝大多数,但他们没有资格掌握病衍波动。” “有一个说法是,与病魔的契合度越高,病衍波动的提升就越快越容易。” “以及身体越健康,病衍波动的提升越快越容易。” 柳冰看向姜病树,她现在有些明白,士为何要招募这个人了。 或者说主帅为何要招募这个人。 因为姜病树,很可能是一个学习病衍波动的天才。 “停停停,冰冰姐,你不要讲的这么复杂。” “我就想知道,这玩意儿,到底能够为我带来什么?听起来像是某种技能?”姜病树问道。 柳冰想了想,说道: “它能为你带来的东西,是强大的体质,力量,速度,免疫力,甚至敏锐的感官,以及再生能力。” “简单来说,掌握病衍波动,能够让你变得更强。超越人类范畴的强。” 姜病树一下来了兴趣: “这是好东西啊,要怎么才能掌握它?” (等下还有) 第十六章:亵渎 体质,力量,速度,免疫力,甚至敏锐的感官,以及再生能力。 这些其实都是人体的基本能力。 但掌握了病衍波动之后,这些能力可以大幅度增加。 以至于突破属于“人”的极限。 见姜病树神色兴奋,却又动弹不得,柳冰看着觉得有点滑稽。 她没有当即告诉姜病树要如何才能学习病衍波动。 而是继续讲述着关于病衍波动的来源: “组织里的每一个人,都掌握了病衍波动,虽然程度不同。” “你也不会例外,不过这之前,你需要了解一些东西。” 姜病树没办法点头,只能眨巴眨巴眼睛。 他现在绷带缠身,像是个长了嘴巴和眼睛的白粽子。 “病衍波动,也是病纪元后才有的。” “按照目前的说法,发现病衍波动的人,是一个姓闻的男人。” “他的名字不得而知,知晓这段故事的人,将其称之为闻圣人。” 姜病树寻思,在病城这样病态的世界里,能够被人称为圣,这人想来挺不简单。 “那是病纪元早期,病魔的拥有者越来越多。” “那些最早孵化病魔的人,都想着靠自己的能力来统治病城。” “据说四大集团的创始人,就是那个时候孵化病魔的。” “那是一段动荡的年代,人们虽然在病城里有了安身落脚之处,病城外的病域无法扩散到病城里来。” “可比疾病更可怕的,是人心与欲望。” “那些病魔拥有者,在病魔的蛊惑下,开始不断的加速病情,恶化病情。” “因为只有获得力量,才能够打败其他竞争者,成为病城最大的势力。” “人人都在追逐病态,不少人都因为无法承受病情而死。” “也有不少人被病魔蛊惑,沦为了鬼。” “当时还是有一批健康无病之人的,只是健康无病的人们,生活处境比现在还糟糕。” “失控的欲望与野心,蔓延的疾病,以及失去了本心的鬼……” “这种种因素,导致病城里人人自危。” “闻圣人将一切看在眼里,心里清楚,必须要找到制衡之道。” “于是,他前往了病城外,寻找一种能够对抗病魔拥有者,让无病健康之人也能够自保的方法。” “这个方法,还真被他找到了。这便是病衍波动。” “一种特殊的修炼方式。” 姜病树听到这里,对这个故事有些好奇: “病城里面发生了灾难,这闻大佬,却要跑去病城外面找解决的法子?” 柳冰点点头: “是的,有序纪元的时代末期,也就是病纪元到来前不久,各种以前不曾有过的奇怪病症,险些灭绝人类。” “浓雾骤起,笼罩世界。那个时候有很多很多的传言。” “比如雾中有着古老生命,有着比有序纪元更早纪元的怪物。” “也有人说,雾中藏着永生不朽的秘密。” “而最为人接受的,是雾中藏着治愈一切疾病的办法。” 姜病树大概懂了。 这些传闻之所以能形成,想来在病纪元之初,有不少人为了人类可以走出病城……去探索浓雾。 浓雾区域很神秘,神秘到可以让人们对其抱有某种幻想。 柳冰继续说道: “但传闻至今仍然是传闻,这就代表着,这些人都没有成功。” “除了闻圣人。” “他是唯一一个深入雾区,将一部分传闻,变成了现实的人。” “他通过在雾区外的某个东西,第一个掌握了病衍波动。” “他的体能,免疫力,力量,速度,感官敏锐度都无人能及,甚至对各种病域的各种奇怪规则,都有了一定程度的抵抗能力。” “他回到病城后,已然是病城最强大的存在,更是以一己之力肃清病城。” “历史上,病城最大的那场战争,叫千鬼乱行,百病争权。” “但闻圣人归来后,千鬼诛灭,百病称臣。” “而他最伟大的地方,不在于平息了动乱。” “在于他并没有独占病衍波动,而是将自己对病衍波动的领悟,以及病衍波动本身,毫无保留的传授给了当时的健康人,以及一些重病之人。” 姜病树诧异,原来病城的历史上,还有这么厉害的人物? 柳冰说道: “现在我告诉你,如何掌握病衍波动。” 姜病树仍旧是眨巴眨巴眼睛,不过他隐隐感觉,自己的脖子应该是可以动了。 似乎已经没有最开始那么疼,他甚至觉得,自己下午就可以拆开绷带。 到了明天,前往地铁站调查主帅的梦境预警,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病衍波动,你可以理解为一种增幅身体各种基础能力的法门。” “但它不是什么秘籍,修行它,或者说提升它的方式也比较特殊。” “先说如何开启。” “掌握病衍波动,得由一个已经掌握了病衍波动的人,将自身的波动之力,注入到你的体内。” “而第一个掌握病衍波动的闻圣人,是通过外物才掌握了波动之力,只是那外物到底是什么,无人知晓。” “在那之后,最早一批掌握病衍波动的人,都是由闻圣人将波动之力注入到了他们体内。” “得到了波动之力的人,也可以将波动之力注入给其他人。” “你可以把它理解为……在你身体里埋下了一颗种子。” “有了这颗种子,你的身体潜能会慢慢被激活。” “而随着这颗种子不断成长,它也会带给你更多的力量。” 听得有些绕,像那些玄幻的故事。 但姜病树有了另外的解读,他很快就把柳冰的言论本土化。 假如把病衍波动理解为一种病的话……就很好解释了。 “我是这么理解的啊,冰冰姐,你听听对不对。” 他一语惊人: “我们假设,病衍波动是一种病。” 一句话就让柳冰愣住,姜病树继续说道: “那闻圣人就是第一个感染这种病的。他是前往雾外,因为某种外物,导致他染上了特殊的病。” “这种病的效果……不会让人感到虚弱,而是让人变得更强大。” “而其他人想要得这种病,就必须找个有这种病的人,通过特殊的方式,将病毒注入自己的体内。” “这种病,只能传染给拥有病魔的人,以及健康人。” “不够健康的,身上有明显病变,却又没有孵化出病魔的人,是无法被传染的。” “与病魔越是契合,或者说,身体越是健康,病情就越容易加剧。” “被传染后,需要用特殊的方法,来增加自己的病情,也就是说病衍波动也分为很多个等级。” “或者说,名为病衍波动的这种病,分为多个阶段。” “不同阶段的人,获得的力量也会有高低之分。” “我说的对吗?” 柳冰不可思议的看着姜病树。 病衍波动是一种神赐,在所有拥有者看来,都是这样的。 可姜病树居然将其比作一种病?这怎么能是一种病呢? 这个想法太亵渎了! 但不知为何,被姜病树这么清奇的思路讲出来,她又觉得这个想法…… 很有吸引力,忍不住不断去想这种假设。 “所以我要掌握病衍波动,我就得通过你们这些已经掌握的人,为我开启病衍波动?” 柳冰似乎还在因为姜病树的例子而惊讶。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 “嗯……传承的仪式,叫病衍刻印,为你开启病衍波动的人,便是你的铭刻之人。” “组织里的人,我,马凉,包子,徐曼羽等等,我们的铭刻之人,都是主帅。” 主帅么?看来自己也不例外了。姜病树对主帅越来越好奇了。 柳冰继续说: “理论上来说,只要是掌握了病衍波动,不管是谁做你的铭刻之人都可以。” “所以无论铭刻之人是谁,都对你后续的病衍波动提升,不会造成任何不同。” “但病衍刻印的仪式,对铭刻之人的实力有要求。” 至少得是三段波动之力的人,才能够完成一场完整的刻印仪式。 其实组织里并非只有主帅达到了这个层次。 但主帅,毋庸置疑是最强的。 所以组织内的所有人,铭刻之人都是主帅。 眼下,姜病树还有一个问题: “如何才能提升病衍波动等级?” 这一次,柳冰的回答就非常简单: “净化病域。” 姜病树一愣,净化病域? 提升病衍波动等级,能够带来更多的力量,但提升的方法—— 竟然是净化病域? 这个瞬间,他忽然萌生了一个更奇怪的想法。 (依旧是两更哈) 第十七章:英雄已死 病城外便是无尽的雾区,雾区有一种神秘的病。 这种病反其道而行,带给人强大的体质与力量。 病得越厉害,患病之人的身体就越强大。 但加剧病情的方法,却是净化病域? 在姜病树听到病域这个概念的时候,柳冰举过一个例子。 说病域就像是一个具备变异能力的病毒。 一旦有人死在里面,就有了变异的资源。 会让区域的规则,更加病态扭曲。 可病衍波动,就像是另一种病毒,它在鼓励人去净化病域,瓦解病域。 病域与病衍波动,简直就像是……侵入的病毒,与对抗病毒的免疫系统。 又像是棋盘上对弈的红棋与黑棋。 这些奇怪的想法,姜病树没有直接说出来,他问了另一个问题: “不过我有一个疑问,既然闻大佬带来了病衍波动,按理来说,健康人的地位该有所提高才对。” 虽然掌握病衍波动,接受铭刻,乃至铭刻本身都有门槛。 但总归是能够传承下去的。 可传承下来的结果,就这? 我一个健康人今天是第一次听到这个玩意儿。 病魔“莉莉”似乎也仅限于知道,而赵去瑞很显然……是没有掌握病衍波动的。 这个概念很神秘。神秘到姜病树觉得它并不是一个人人知晓的东西。 仿佛更像是一个藏着掖着的秘密。 柳冰叹了口气: “圣人也会犯错,他的确为病城带来了和平,也带来了更璀璨的未来。” “但那之后,他便离开了病城,前往了雾区。” “闻圣人离开,是因为他觉得病城已经没有问题了。” “而他认为病纪元的起源之谜,在雾区深处才能解开,他要再探雾区。” “他离开了病城,那之后再无音讯,留下了属于他的传奇,但也仅仅是传奇。” 当一个传奇,只具备象征意义,而不具备实际威慑的时候,人们对他的敬畏,就会一点点消失。 “现在我回答你说的问题,确实,闻圣人当初的初衷是让健康人拥有地位。” “但你想想,假如一个人很强,他只要保持强大,就能统治弱者。” “而这个时候,弱者如果全部变强了,那么强者相对来说,不就变弱了?他的蛋糕,不就等于被人瓜分了?” “于是闻圣人当初的几个门徒,那些第一批接受了病衍刻印传承的人,就不乐意了。” “而他们一旦不乐意,病衍波动的性质就变了。” “原本大家都有一样的机会,可有的人,先强了起来。” “先强起来的人,没有遵循闻圣人的叮嘱,去扶植后强大起来的人,甚至……将后来者变强的路给堵上了。” 柳冰没有明确继续说下去。 可是姜病树却听懂了,他很无奈。 原来是这样的。 圣人终究是低估了人性的贪婪。 病衍波动需要传承,某种意义来说,病衍波动就是一种财富。 病魔“莉莉”那句话,姜病树想起来了—— “他应该是掌握了病衍波动,真罕见,一个穷鬼竟然能掌握这种能力。” 可见这东西,确实是富人才会有。这么一想,姜病树懂了。 第一批接收了闻圣人波动之力的人们,并没有像闻圣人一样兼爱众生。 他们选择的是据为己有,然后垄断,以此来压榨后世人。 柳冰继续说道: “而且病衍波动的提升,需要净化病域,但第一段病衍波动,只会让人获得强于正常人的体魄,速度,力量,免疫力。” “要对抗病域的古怪规则,对大多数人来说,仍然是一个非常难的选项。” “还有一点,虽然健康人可以修炼病衍波动,可病魔拥有者也同样能修炼。” “一边是纯粹的病衍波动,一边是病衍波动加上病魔的超能力,你怎么选?” “另外,患病却没有病魔的人,无法修炼病衍波动。但有人想过一种方法。” “那就是先以相对健康的无病之躯修炼,然后再染病。” 好家伙,搁这卡bug呢?姜病树不得不佩服这些人的想法。 “这并不可行,结果表明,病衍波动等级,在他治愈之前,不会再提升了,而且后来患的所有病,都无法孵化病魔。” “所以闻圣人为健康人带来了希望,但病衍波动和病魔能力,不是鱼和熊掌,它们可以兼得。” 姜病树全懂了。 人类的本质是什么?是咕咕咕,是下次一定,是复读机,是我全都要。 显然,在面临选择上,大多数贪婪成性,又想要病魔,又想要练病衍波动。 于是乎……渐渐的,没有人在健康状态时掌握病衍波动。 都是想着先拥有病魔,后面再补齐配置。 这也导致,圣人带来了病衍波动,却并没有改变什么。 姜病树对人性算是又有了一次认知。 但柳冰接下来要说的,却要更让人难受。 “前面我说过,病衍波动的传承,需要找到一个铭刻之人。” “人类历史上,的确很多人贪婪成性的人,但总归是有好人的。” “闻圣人,作为第一批波动之力拥有者的铭刻之人,他并非完全看走了眼。” “他的门徒里,也有大公无私之人。愿意继承闻圣人的衣钵,将病衍波动播种下去。” “那个人叫云尘,是病纪元历史里的一个……异端。” 姜病树惊讶: “异端,这不是个好词吧?“ “因为历史由胜利者书写,而云尘,下场不怎么好。”柳冰说的很平静。 这种事情,她反倒是比姜病树更容易接受。 姜病树愣住。可很快他明白了原因。 “原来如此……” 柳冰还是讲完了全部: “第一批得到了波动之力的人,都是先发展自己的势力,将波动之力给自己人,巩固自己的势力地位。” “外人想要获得,就得交钱,或者签订某种合同与协议,为其办事。” “你想想,这个时候,忽然有个人说,我这里无偿完成病衍刻印,来吧,我做你们的铭刻之人,不要报酬!不限制你们的自由!” “这不等于是摆明了砸场子么?” “我们辛辛苦苦的剥削他们,你云尘却要把这种伟大的能力共享?” “于是很快,云尘成了人们心里的英雄,被称之为云圣徒,但他不够强。” “在病城,弱就是罪恶。他的实力无法支撑他的理念,无法贯彻圣人的信念。” “于是他死了。被其他有资格做铭刻之人的人,联手驱逐,听说是死在了病城外的某片雾区。” “之后的病城,病纪元中期,为了杜绝云尘这种人诞生,已经靠着病衍波动,变得更加强大的四大集团,制定了许多法案。” “简单来说,私自进行病衍刻印,是违法的。” “而铭刻之人,也都必须要有资格证,并且每次病衍波动的对象,都必须要签订效忠于四大集团的协议。” “一份为期五年的卖身协议。你想要变强,那要么斩首,要么当狗。” “好在这些年,四大集团开始内斗,绕开了各种禁令,偷偷传授和掌握病衍波动的人,比以前多了很多。” “只不过大家都在伪装,假装自己是个虚弱的病人。” 姜病树忽然陷入了一种难过当中。 不知为何,这比他听到的很多为了悲伤而悲伤的故事,还要让他难过。 闻大佬和云尘这种无私奉献,努力让每个人都强大起来的思想,无疑是很先进的。 曾经的病城,是有英雄的,可如今,英雄已死,病城也变成了闻圣人不愿看到的样子。 柳冰其实第一次听到士讲这些的时候,也很难过。 但随着不断执行任务,随着在病城生活久了,她渐渐也习惯了。 她转过话题: “明天,主帅梦境里的灾难就会出现。” “多亏了你,我们不用安排人手去应付腐犬病。可以专心解决明天的病域。” “原本还担心,明天你无法参与,我本来是过来看看你伤势程度的。” “但现在看来,明天你的伤势会好很多,是我多虑了。” 提及明天的事情,姜病树注意力转移了,认真的问道: “说起来,我就是一个普通人,主帅点名要我去参与这次地铁净化,有没有什么叮嘱我的?” 第十八章:卖花的小女孩 柳冰摇了摇头。 “我跟你一样,知道的信息很少,主帅很少露面,所有关于任务的信息,都是士传达的。” 姜病树皱眉。 只知道一个人很多的地方,会有人要死,死了会变成病域。 这的确很难办。 柳冰说道: “你多休息吧,既然现在找不到线索,那就后面再说吧,明天的事情明天做。” 姜病树嗯了一声。 “对了,冰冰姐,你今天找我,还有其他事情吗?” “本来看看你的伤势,顺便……你既然醒了,那就给你一些好东西。” 话音一落,姜病树就看到了柳冰,掏出了一叠钱。 医学奇迹在这一刻发生,姜病树缠满绷带的身体,瞬间坐直: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呢,冰冰姐,叫我怎么说你,人来了就行了嘛,怎么还带礼物。” “下次可别这样了啊,咱俩不用这么见外的。你就是我亲姐。” 话是这么说的,但姜病树光速拿钱揣进兜里的速度,让柳冰不禁怀疑—— 这人会不会被其他势力收买。这看到钱的反应,也太快乐了。 姜病树好了。 虽然还很疼,但他花钱的欲望已经让他感觉,自己又行了。 巴不得赶紧出去吃顿好了,煎饼果子,加三个鸡蛋的那种。 柳冰说道: “预支的一点工资,不过有钱也得低调一些。” 其实姜病树如果仔细去想,就会知道这个组织绝对是不差钱的。 棋牌室的都是自己人,没有顾客,也就没有什么收入来源。 而柳冰似乎也不是天天去开着神车到处收废品,杀蟑螂,通下水道。 另外,虽然也有一些有病魔的人,社会地位不高。 但像柳冰这种实用性的,绝对是个人才。 抛开理念不谈,人才愿意在这样的地方待着,只要主帅不是画大饼的…… 那么柳冰的待遇,乃至整个“棋”组织的待遇,都不会太差。 不过,穷惯了的姜病树,第一次见到有人可以把钱叠成一摞给自己,还是高兴坏了。 柳冰笑了笑,叮嘱了几句后,离开了。 想来接下来姜病树,应该是要找个地方好好吃一顿。 …… …… 肺区痨街上有很多苍蝇馆子。 靠着便宜的吃食,养活了很多肺区大神。 病城没有适合种植的区域,各类米,面,粮,油,据说都是来自外面。 据说是有一块非常适合种植,畜牧,以及养殖水产的雾区区域。 资源多到能够养活病城所有人。 当然,这个说法有待验证。人们只知道会有运输队源源不断运送食物。 但食物来自于何处,不得而知。 小时候姜病树听老和尚说了一个故事。 说是病纪元之初,有个人得了“饿病”。 总是感觉很饿,而且食物消化异常迅速。 那会儿病城的口粮可不多,当时四大集团还在组织人开拓雾区。 想着就是尽可能解决食物问题。 由于这个人一个人能够一天到晚不停吃东西,导致他的消耗太大。 所有人不得不将其流放。 于是他前往了病城外的雾区某处。 人们猜测,他那种饥饿到极限的样子,应该活不了多久吧? 所有人也都是这么想。 只是后来,不知为何,病城就再也不缺食物了。 四大集团似乎开辟了某个区域,可以务农,畜牧,养殖水产。 原本紧张的食物生存资源,就这么解决了。 有一个传言是……他们找到了一个地方,那个地方的所有食物资源,比如农作物,鸡鸭牛羊猪,鱼虾扇贝等等,都会成长的很快。 仿佛长得慢了,就会导致不好的事情发生。 不过这都是传闻,由于四大集团之一的红魔方主张是不要离开病城,普通人也不敢前往那些雾区。 人们只知道,在病城,起码是不缺食物的。 但不缺,不代表就人人吃饱。 还是那句话,任何东西一旦被垄断,现实都会变得魔幻。 姜病树的脚步不怎么轻快,虽然到了下午,他的伤势似乎又好了一些。 但总归走得不怎么快。 他来到了热闹的痨街,打算去以前不敢去的那家自助店里,再次表演三口一头猪。 今日的痨街还是老样子。 这里很多人很闲,闲的人多是因为口袋里钱还没花完。 整个痨街,都弥漫着一股药味儿。24号病孵所里,时不时有人走出来,一脸担忧。 姜病树猜测,这大概是没有孵化出病魔,但病情却恶化了。 这种人很多,人们为了孵化病魔,生活作息病态。 很多人适应了病态的生活,以为这就是常态。 可这样的常态,有可能会要了他们的命。 当然,也有人走出病孵所的时候,显得非常高兴的。 这或许是得到了好消息,比如病魔孵化有望。 这些人就像古代人中举了一样,虽然脸上有着病态的憔悴,但却颇为喜悦。 姜病树不知道病魔孵化是什么感觉。 不过他知道进入孵化期,是有一些症状的。 孵化期,会经常梦到自己最想见到的人。 几乎隔几天就会梦到,甚至有人天天梦到,频率很高。 梦境大多都是重复的。 病孵所会有一种专门记录梦境的仪器,叫验梦棒。 睡觉的时候,将其放在你枕头边上就好。它能够记录你在梦境中时的脑电波图。 如果验梦棒连续半个月都表明……这个人重复在某个梦境里,且梦境里脑电波反应,和见到心念之人的反应一样…… 那么致病师就会下达诊断——恭喜你,孵化了。 当然,这一切都与姜病树无关。 他的确经常做同样的梦,在梦中置身于破碎长桥彼端的荒原里。 可他……没有病。 在病孵所门口站了一会儿,姜病树摇了摇头。 没病就没病吧,有了病衍波动,我应该还是可以出人头地吧? 他不再想那么多,眼下,他只想去吃加了三个鸡蛋的煎饼果子。 “哥哥,买花吗?买一朵我的花吧?它能给你带来好运气哦!” 在姜病树准备离开病孵所,找食物吃的时候,一名小女孩忽然拉住了他的衣角。 姜病树一看,是一个面色惨白,年龄大概在十四岁的女孩。 她穿着紫色的裙子,裙子显得有些脏兮兮的,赤着小脚,但怀里却抱着许多花。 这些花全部是都是紫色的,像是紫色玫瑰。 而且都还没有绽放。 姜病树本想说不需要来着,可是小女孩的眼神看着楚楚可怜。 “好吧……我买了,一捧花多少钱呢?” “谢谢大哥哥,一枝花二十五块,但是我只卖一枝哦。” 姜病树很奇怪,这个小女孩大概是有着卖花的任务。 这些花应该也不是小女孩的,女孩只是负责售卖。 “多卖给我一些不好吗?” “我只卖一枝哦,大哥哥,做人不能太贪心。”小女孩一脸正经。 姜病树乐了,第一次见到这样做生意的孩子。 可小女孩接下来的话,让姜病树觉得有点奇怪。 不知为何,原本看着楚楚可怜的小女孩,眼神变得有些狡黠: “但也不是不行。” “大哥哥,如果你连续说四次:‘我还要再买,无论如何我也要再买’。那我也可以卖给你哦,不过做人还是不要太贪心的好。” 这句话听着怪怪的。 尤其是小女孩的气质也在这一刻忽然有了变化。 紫色裙摆随风摆动,她看着不再楚楚可怜。 反而有些……诡异。 第十九章:心愿花 见姜病树不开腔了。小女孩的脸一下变了: “呜呜呜……大哥哥,买一朵吧,就一朵好吗?” 刚才的那种诡异仿佛是幻觉,她现在又变得很可怜动人。 这个地方,赤着脚,看起来也非常让人心疼。 “那我买一朵。” “好哦。”小女孩选了一条含苞待放的。 这又是一个很奇怪的地方,姜病树还没见过,卖花卖这种没绽放的。 “这是紫色心愿花,大哥哥,许一个心愿吧。” 小女孩一本正经的样子,还挺可爱,那模样,仿佛是灯神在认真的等待擦灯人说出愿望。 姜病树心里最开始的那种古怪感消退了一些。 可能这个小女孩只是精神状态有点问题。 但本质应该还是一个很质朴的孩子。 他配合说道: “这个花很灵么?” “很灵哦。大哥哥,快点许愿吧,只有许了愿,花才会绽放。”小女孩依旧是很认真的。 可姜病树知道,哪有什么灵验不灵验的,这要是可行,那他希望天下太平。 但看着小女孩可怜可爱的样子,他还是说道: “那我希望你每天都能快快乐乐的。” 姜病树付钱,接过那朵紫色的花。 小女孩愣了一下,皱起眉头: “大哥哥,这个愿望不可以哦,换一个,要换一个关于你自己的愿望。” 说着话,小女孩抢过了姜病树手里的花,直接折断了。 姜病树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什么情况?干嘛好端端的把花折了? 小女孩微微歪着头,瞪大无辜的眼睛看着姜病树: “大哥哥,谢谢你,我不想卖给你花了。” 姜病树越发觉得奇怪,好不容消退的那种古怪感,再次涌上心头。 本能的,他觉得小女孩不对劲,可能是有某种偏执的精神病? 他说道: “那刚才那一朵不算,我再买一朵好吗?我重新许一个愿望。” 原本小女孩有些呆滞的准备离开,一听到重新许一个愿望—— 她犹豫了一小会儿,但随即又绽放笑颜: “好哦,那我给大哥哥挑一朵好的。” 说完小女孩便挑了一朵花。 姜病树多付了一些钱,小女孩准备找零的时候,他说道: “不用找啦,这是小费。” “谢谢大哥哥。大哥哥,说出你的愿望吧。” “那我希望我能发财,变得富有。” 金钱么?小女孩的笑容又一次变得狡黠: “好啊,但是多少钱才算富有呢?” 许愿变有钱,还得落实到具体的数字?现在求神拜佛都这么细致了吗? 姜病树想了想,忽然变得豪气干云: “那我就先定一个小目标……挣他个五百块!” 小女孩原本有些兴奋,可忽然就呆住。 姜病树的脑电波,她没对上。 这是如何把五百块说出了一个亿的感觉的? 做梦都这么克制吗? 但愿望已经说出了口,小女孩想了想,忽然又开心了,说道: “好哦。” 仿佛契约达成。 姜病树觉得古怪,但确实也找不到哪里有问题。 小女孩说道: “大哥哥真是一个奇怪的人。我走了,如果大哥哥想念的话,就闻一闻花瓣吧。大哥哥再见。” 小女孩扭头就走。 姜病树觉得奇怪,但还是拿着那朵紫色的花,找饭店吃饭去了。 …… …… 在姜病树离开后不久,小女孩依旧在附近转悠。 很快,她有了第二单生意。 那是一个五十来岁的老人。这个年纪在肺区也算老了。 穿着褴褛的病号服,老人身上呆着一股药臭。 他看起来命不久矣,这紫色的玫瑰花,似乎让他想到了什么。 “许个愿吧老伯伯,很灵的哦。” 见小女孩可爱,而且没有因为自己一身药臭而露出厌恶躲避的样子,老人竟然有些感激: “我……我想我的孩子们能回来看看我。他们去了肝区,就不咋管我了。” “好哦。”小女孩还是淡淡的回应着。 将一朵花交给了老人。 “老伯伯,我走了,如果这之后,想要见到我的话,就闻一闻花吧。” 这之后,她又是干净利落的转身离去。 她卖花的声音,渐渐飘向远方,朝着肺区的其他地方走去。 …… …… 姜病树觉得不对劲。 肺区的那家自助店,今天有些反常。 虽然他表面上想要吃三个鸡蛋的煎饼果子,但更想去往常经常去的那家自助店。 对于他来说,有钱了在自助店饱餐一顿,吃到爽,这就是一种享受。 姜病树是那种,我但凡进了你的自助店,我就绝对不会亏钱的主。 尽管……他怎么吃都吃不胖。 此前面试,他说自助店老板见他一次打他一次,自然是玩梗的玩笑话。 但确实,他是属于那种进了自助店,老板就明白,这一单没得赚的那种人。 可今天,这抠抠搜搜的老板,竟然搞起了大胃王比赛。 比谁吃的多,吃得多的,免单,还能倒拿三百块。 姜病树虽然觉得不对劲,但这种活动,他还是得参加的。 “既然你如此慷慨,我必不能辜负你一片心意啊老板!” 带着这样的觉悟,姜病树胡吃海塞一个小时,那吃东西的样子,能把厌食症都给看饿了。 身上的伤势,也在大快朵颐之后,似乎又变轻了。 没有任何悬念。 姜病树瘦弱的身躯,以一百二十斤的轻量级,击败了好几名两百多斤的重量级选手后,夺得冠军。 白嫖是快乐的,白嫖完,别人还倒贴钱给你,那就是加倍快乐。 别看三百块不多,这可比柳冰给他预支工资还快乐。 而姜病树今天的好运气,显然不止于此。 在返回棋牌室的路上,遇到了刮刮乐的店铺。 这其实是一间便利店,不过也搞点福彩,刮刮乐之类的东西。 这是很多肺区大神们的乐子,他们没钱赌,也不爱打工。 所以打完零工后,稍微有点钱,都会买一张刮刮乐。 两块钱买个希望,不贵。万一中了呢? 姜病树倒是没有这个想法,他就是图个高兴,便走进了店里。 便利店里的电视,正放着午间天气预报,说是明天会有雷雨天气。 姜病树记下这一点,明天可得带把伞。然后买了一张刮刮乐。 随手一刮,他愣住了。 一发入魂,直接中了两百块。 “狗托。” “假的吧,我买了小半年,最多刮过二十,换了包小红山抽。” “原来还能刮到两百块的?” 几个肺区的中年人都有些不开心。 姜病树这种年轻人,其实愿意买的很少。而且进来直接买一张,买完就中,还不是那种五块十块的,直接两百。 简直像个狗托。 姜病树乐了,没有解释那么多,喜滋滋的接过钱就走了。 他才懒得解释什么,看着手里的钱,心里乐开了花。 这就是人品守恒定律么?倒霉之后必走运? 但只听过踩狗屎走运的,没听说被狗咬也会走运。 昨天被一群腐犬差点咬死,今天就捡了钱,姜病树觉得自己开始转运了。 可这个时候,他忽然注意到,不知何时,手里那朵紫色心愿花…… 绽放了。 第二十章:炮,相,士 折断的花竟然还能绽放? 姜病树分明记得,这花自己拿在手里好久,都以为是道具了。 没想到竟然还能盛开。那么它会凋零吗? 这个问题一瞬间在姜病树脑海里闪过。 不过也仅限于想想。 他很快接到了马凉的电话,要求立刻回到棋牌室,参与会议。 心愿花的事情,也就没有多想。 …… …… 棋牌室第二层。 姜病树虽然才来这里不久,但现在,他已经是一个合格的老员工了。 这里的每个老头,都会热情的跟他打招呼。 俨然像当初柳冰第一次带他来这里,众人对柳冰的态度一样。 一声声小姜喊得非常亲切,仿佛他就是这些老人们的亲孙子一样。 不过没寒暄多久,马凉就拉着姜病树进入了会议室。 会议室里,那巨大的屏幕,多了几个生面孔。 “小姜弟弟也到了,怎么还带了朵花?是要送给姐姐吗?” 被分为五格的屏幕,有四人出现。 第一格镜头,是有着大胸与傲人身材的徐曼羽。 第二格,则是一个一丝不苟,竖着中分头,带着金丝眼镜,穿着小西装的男人。 男人颇为俊美,但凹陷的眼窝表明……他似乎过于疲倦。 所以看着不如姜病树那般让人赏心悦目。 而且给姜病树一种极为古板的感觉。 第三格,同样是一名年轻男性,留着小胡子,眯着眼睛,如果是女相,这个样子会显得有些刻薄。 是那种别人看了一眼,就觉得这个人很会骂人的那种。 但他是男相,则显得有些奸滑,像是那种会背后捅刀子的人。 第四格,是一个带着大框眼镜,穿着大号病号服的,头发有些油,仿佛才睡醒的年轻女性。 女人的脸很小,加上大框眼镜,让人一眼难以注意到她的相貌。而且低着头,仿佛刻意的避开目光。 相比起前面两个男性,反倒是作为女性,这第四格的人,显得有些邋遢随意。 姜病树知道,能和徐曼羽这个“车”同屏出境的,必然是棋组织的其他大人物了。 但显然,这些人里没有主帅。 他没有见过主帅,只是觉得,每个人都不符合完美之人的描述。 必须得说,经常照镜子,拉高了姜病树的审美,对于好看的代入感,那是要求相当的高。 马凉还是那副懒散的样子,打了个哈欠,手里的盖碗茶小嘬了一口后: “我先介绍一下,小姜啊,车姐你应该知道了。” “这个是荀,棋职为相,也是我们的万能工具人。和我还有柿子一样,不负责参与战斗的那种。” 马凉指的,正是那个穿着小西装,中分头,气虚古板的男人。 姜病树到底是个社牛: “荀哥是吧,早就听马子哥说过你了!久闻大名,肺区这片儿,谁不知道我荀哥的……” “停,收声,不要浪费时间,接下来你无需开口,听就行了。”荀飨对姜病树这套不感兴趣。 他对每项活动都有严格的时间要求。 姜病树已经迟到了一分钟。这让他感觉到身上仿佛有蚂蚁在爬。 姜病树闭嘴了。 马凉拍了拍肩膀: “习惯就好,相这人做事儿是比较……认真。他连每天尿尿多少毫升,都会记录下来,超过某个范围,就浑身难受,会去病孵所做体检。” “我说了!开会!说正事!”屏幕里的荀飨怒了,为什么这些人做事说话总是不分场合。 马凉习惯了,完全不在意,慢悠悠的介绍下一个: “包子,棋职为炮,嗯……不多介绍了,以后接触了你们会了解的。” “什么个情况啊,马子,你干嘛不介绍了啊,我的优点那么多,如夜空里闪烁的众星,纵然三言两语说不清,但你可以长话短说啊。”包子便是那个留着小胡子,有些奸相的人。 “你就是那个健康新人吧?咱们以后可得多交流啊,呵呵。” 他奸笑起来的时候,像个十足的反派。但说的话却格外的骚包。 姜病树愣住,这都是些什么人? 马凉不理会这骚包。 姜病树和包子,应该是很合得来的,二人都多少有点社交牛逼症属性。 “最后,主帅大人……的侍卫,唐柿子,棋职为士。也是目前负责传达主帅任务的人。”马凉看向最后一格。 姜病树没想到,这居然是士? “不……不要看我。”唐柿子低着头,她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看着她。 但似乎因为感觉到有目光盯着自己,而有些焦虑。 马凉小声对姜病树说道: “老毛病,主帅不在的时候,就很自卑,不喜欢别人看着她。以前甚至戴面具呢,出门买菜都戴面具。” “后来发现戴了面具,看她的人更多了,就不戴了。” 唐柿子的头越发低了些,显然马凉的悄悄话,她能听到。 当发现有人议论自己,她变得更不安局促了。 呼吸都有些加剧。 柳冰赶紧说道: “讲正事吧。” 马凉也不再逗唐柿子,挪开了目光。 姜病树猜测,这个士大概不喜欢被人盯着,有些过于内向? 于是他也挪开目光。 不过心里还是琢磨起了这些同事。 “看起来……冰冰姐是最正常的一个啊。” “马哥爱睡觉,懒洋洋的,懒的过分。” “车姐就……总感觉想吃掉我一样。” “荀飨也太刻板了吧,哪有人会记录自己每天尿尿多少毫升的。” “包子也是,看着我的眼神,怎么感觉跟要把我卖掉一样。” “唐柿子是士?替主帅办事的人,可怎么会这么……拘谨内向?” 总感觉棋组织很怪。除了柳冰,全是怪人。 但偏偏最正常的冰冰姐,棋职为兵,是最弱小的那个。 等等,谁是那个变性的?姜病树觉得,不应该是徐曼羽。 徐曼羽……看着像个欲女,不像个男人。 但士只为主帅办事,不参与任务,那也不该是士啊? “ok,都认识了,那就说正事了……其实也就是一个分工。” 马凉说道: “三号线,车姐负责。” “七号线,包子负责。” “八号线,柳冰负责。” “五号线,小姜你负责。” 肺区地铁站一共四条线路,五号线通往胃区。 姜病树点点头。 这个安排倒也合理,之前他就说过,最好是四个人同时负责调查。 找到了病域后,联络其他人。 棋职为相的荀飨开口: “由于地铁驶入某些区域,可能导致没有信号,我会给你们一些组织内的通讯工具,确保随时可以保持联络,我和柿子,会是你们的顾问。” 说是“你们”,其实也就是姜病树一个人的顾问。 这场会议,主要就是让姜病树知晓明天的安排。 同时作为唯一的新人,他们也不希望姜病树过早的……死在病域里。 本来无需露面的相与士,还是参与了会议,与姜病树简单认识了一下。 哪怕这二人,似乎都不太喜欢这种会议。 老员工们经验分享着心得,姜病树默默记着笔记。 对于病域的一些事情,又多了几分了解。 …… …… 次日,早晨五点。 天还没亮,姜病树就被柳冰弄醒。 简单收拾了一番,确认好各种装备可以正常使用之后,他与柳冰开始前往地铁站。 如果说此前的凶宅病域,只是一场面试,是难度最低的初试。 那么接下来的地铁之行,大概便是一场复试。 不过姜病树想了想,昨天自己运气那么好,想来不会很快用尽。 按理说,四分之一的概率自己是不会碰到的吧? …… …… 百川棋牌室三楼。 姜病树是一个小财迷,他花钱不厉害,但是钱囤在手里会很有幸福感。 昨天柳冰的一小叠钱,他就藏在了枕头里。 睡觉都是枕着钞票的油墨香睡的。 棋牌室的第三层,没有人可以进去。 因为第二层的老人们守着的,陌生人是无法前往第三层的。 某种意义来说,姜病树的钱……很安全。 但人要是运气差起来,那是真的可以喝水都塞牙。 在姜病树起居室的窗前,一个玻璃瓶里,插着一朵紫色的花。 这朵昨日盛开绽放的花,到了今日,又有了变化。 盛开之后,便只剩凋零,这是常理。 紫色的花瓣变成了浓郁的黑色,然后开始一点点脱落。 天空忽然阴云密布,雷云笼罩在肺区上方,亦笼罩在了棋牌室的上方。 第二十一章: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老头子?老头子,快醒醒,别睡啦,祸到临头了,还睡呢!” 棋牌室第三层,梁老忽然醒来。 他不解的看着自己早已死去的老伴——一个四十来岁,颇为贤惠的女人。 梁老问道: “咋了,这大清早的,睡个懒觉都不安生。” “今儿可得消灾破财了。”女人指了指隔壁的屋子。 隔壁便是姜病树的房间。 梁老很喜欢这个年轻人,一听女人这话,当即严肃起来。 他穿好衣服,利索的下了床,完全不像是一个七老八十的人。 走出房间,看到黑压压的雷云正对着棋牌室的时候,他确信是出了事情: “怎么个情况?这是做了啥,要挨雷劈?” 这雷还没落下来,但梁老的病魔,能力很特殊。 梁老知道,这雷要是落下来,怕是就落在棋牌室,这可得波及不少人。 几十年前,梁老得了病,一直没有病魔。 直到他老伴在一次雨天里,死于一次意外,他心里有了执念。 过度思念老伴,让梁老总是在梦中梦到她。 不久之后,梁老孵化了病魔,病魔也正是眼前这个四十来岁的女人。 此后的几十年,梁老再未婚娶。 而由于梁老的病,是雨天就会膝盖疼的风湿关节病,这种病在病纪元后,也有了进化。 如今叫作天哭症。 就是老天一哭,就会犯病,全身都疼。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梁老对那种疼都麻木了。 别人害这种病,发病的时候,巴不得请个道士来驱雨,浑身打颤,仿佛在针板上滚过一遭。 但梁老则摇着蒲扇,唱着——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 甚至到了吃饭睡觉都不影响的地步。他是硬朗又硬气,真正的硬骨头。 今日,他又开始疼了。 而病魔带给梁老的能力,便是天哭降临的时候,可以躲避一定程度的灾难。 用他的话说: “下雨天这老骨头就闹腾,可别再有啥灾啊难的。” 简单来说,梁老的病魔能力,就是在雨天的时候,预知到灾难。 并且可以花钱免灾。 所以梁老是一个富裕的老人。 相对棋牌室其他老人,乃至马凉柳冰这些后辈而言……他很富有。 因为大家都会在下雨天,给梁老送点钱,不管梁老有没有感应到灾难,都会这样做。 图个吉利。 用其他老人的话说:不要办事的时候才求人,要没事的时候就多搞好关系。 那些钱,梁老也不用,都是存封在自己的箱子里。 就当是锁住了那些老伙计和小辈们的厄运。 所以棋牌室,一直很太平。 但这次,这雷雨来得邪门。 梁老的病魔说道: “老头子,这灾气还挺浓郁,小姜这是发了不该发的财啊。这雷不是奔着你们来的,是奔着他的钱来的。” “这雷,怕是要烧了他的钱才肯散去。” 梁老先是一愣,再是皱起眉头,最后点点头,舒了口气: “那就问题不大,还好,还好。这孩子可能是着了别人的道。” 梁老坦然了不少,自己的能力,便是消财免灾。 既然小姜这孩子是发了不该发的财,招来了灾祸,那就消掉这笔财就好。 这正好是专业对口了。 于是在病魔的指引下,他进入了姜病树的房间,找到了姜病树缝着钱的枕头。 这并不难,既然是免灾,自然能够看到灾气缠绕的东西。 “小姜啊,这笔钱,你梁伯就替你收下了。” 梁老了取了一部分钱,他知道昨天小冰给小姜发了工资,也知道发了多少。 他便没动那笔工资。 姜病树枕头里,去掉工资后多出来的钱,就是小姜的“意外之财”。 一般来说,消财免灾,尤其是捡到了不属于自己的钱,有多少消掉多少就行。 不过梁老挺诧异,就五百来块,能搞出这么大动静? 当梁老将那五百来块放进自己口袋后,病魔却摇了摇头,表示还不够。 雷声犹在耳,雷云依旧压黑了天色。 梁老察觉到不对劲,就再次从姜病树的工资里,又挪了五百。 这一挪,那轰隆作响,仿佛有痰卡在喉咙里的老天爷,不咳了。 那仿佛随时将落下的惊雷,竟然消失了。 病魔说道: “不简单,双倍奉还啊。小姜这孩子是招了谁?他还好要得不多。不然……怕不是一道雷这么简单哦。” 梁老内心诧异。 相处时间虽然很短,但他相信,姜病树虽然爱财,可不会走歪门邪道。 否则也不会被主帅看中,毕竟这可是有史以来最杰出的主帅。 很可能……这笔钱来得虽然不正,但是中招的人很难察觉,只当是运气。 梁老猜对了已有八九分,不过他倒是不怪姜病树。 这孩子虽然接受能力很强,可终究是个才跨入领域几天的人,如果遭遇了过于离奇的事情,未必能一眼就察觉。 他只是觉得顶上那些雷云,不简单呐。 这是五百块能换来的报应? 及时发觉,就是双倍奉还,这要是不及时,这道雷落下来,恐怕就不是双倍奉还了。 “等小姜回来了,我再问问吧,我这咋感觉……要出大事啊。” 上一次梁老说这话,那是病城外出现了一个超级病域。 棋组织损失惨重,就连他们这些老家伙,都搭进去了几个。 到最后,四大集团也坐不住了,最终多方势力共同寻找病因,才终于消弭掉病域。 “是得问问他。”病魔点点头。 梁老心里有数。 他料想着,这雷雨不会落下来了。便准备换上功夫服,去二楼的休息区,打打太极。 …… …… 病城,肺区,地铁站。 人来人往的地铁站,弥漫着呕吐物,空气芳香剂,厕所里的檀香,药味儿,汗臭味等等气体的混合物。 相比起来,胃区的地铁站更乱,肝区和心区就完全不一样了。 此时虽然是早晨,但很多在肝区连租房都困难的人,都是从肺区做地铁前往肝区。 所以很多人已经挤在了地铁站。哪怕这是早上的第一班地铁,地铁站也已经人满为患。 姜病树在五号地铁站的入口处,他已经和柳冰分开。 虽然此时棋组织的人半数都在地铁站,但大家都不在同一处。 姜病树有点紧张。 “这人还真多。” 他倒不是怕,主要是自己的实力,对比组织里其他人来说,太弱了。 车和炮不知道能力,但棋职为兵的冰冰姐就已经是战神,想来那两位应该更强。 姜病树踌躇着等待地铁,同时看向周围,想要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目标。 不过人数实在是太多了,地铁站里的人密密麻麻的,他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随后他发现……原本要落雨的今天,竟然没有下雨。 明明刚才那雷都快打下来了。 天气就像女人的心,说变就变,姜病树也不在意: “姜小声啊姜小声,今天你可得话痨一点啊……” 他很清楚,自己能指望的,只有姜小声了。 如果能够在目标没有死去,病域展开之前,就将目标找到,那就算是完美的完成了任务。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五号线的地铁,终于到了。 地铁的车门打开的瞬间,就有大量人涌入地铁。 姜病树的脚也踏入了地铁之中,而他一进来不久,就出现了异样。 “啊!!!!” 同一节车厢内,女人发出刺耳的惊呼。 地铁也在这一刻,合上了车门,开始缓缓发动。 第二十二章:地铁列车里的怪咖 姜病树的神经紧绷,以为女人的惨叫是看到了那个“病因”。 但只有病魔拥有者死掉,才会变成病因。 所以他觉得这不对劲,刚一上车就死? 姜病树顺声望过去,这才发现……虚惊一场。 “对……对不起,我,我吓到你了。” 老话说,长得丑不是错,出来吓人就不对了。 这话大多时候是调侃,不会有人真的因为丑就不出来活动了,也不会有人丑到能吓人的程度。 可姜病树今天见识到了。 这把女人下的惊叫的人……真的很丑。 因为这个人的嘴巴,是斜着的。而右眼已经长到了鼻翼的位置处,左眼成了一条斜线。 鼻梁也是呈现出明显的弯曲。仿佛一块做成人脸的奶油蛋糕…… 然后在高温下慢慢融化后的样子。 模样是甚是丑陋,把人吓到倒也正常。 “对不起……” 男人双手捂住自己的脸。他患有崩脸症。 但并没有自己的病魔,这个世界对他来说恶意满满。 今天这样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 这是一种先天遗传的病,某种意义来说……这种病很难孵化出病魔。 他几乎没什么朋友,但由于过度丑陋,却也能混口饭吃。 人类是这样的,追求刺激,审美疲劳后,审丑就成了新宠,只要足够猎奇,新奇就好。 在一些冷门节目里,他会应邀扮丑。 也有媒体会付一小部分钱给他,买一个肖像使用权,然后放进各种冷门恐怖杂志的某一页,配上一个“真实图片”,来增加故事的恐怖感。 男人低着头,非常抱歉自己吓到了女人。 女人也不好说什么,这件事很快平息。 姜病树舒了口气,还好。 不是病因。 他握着扶手,开始一点一点的在车厢里移动。 目的便是尽可能多观察一些人。 希望姜小声能够在关键时刻,提醒自己。 值得一提的是,病城很大。每个区域都将近一座小城市规模。 而由于病城只是一座超大型城市,所以火车这种载具,就没有了。 但由于跨越区域,也会需要好几个小时。 比如从胃区到心区,就距离比较远,将近七个小时,途径好几十个站点。 所以地铁列车其实也接近于火车。 算是一个融合版,没有应对超长途的卧铺车厢。 却也有一些休息室车厢,用餐车厢,以及卫生间。 简单来说,这既是地铁,也是火车。 姜病树需要做的,就是一节节车厢看过去。 他到底是有姜小声在的,是能够看到“病因”的人。 当然,最好还是不要看到,他这么祈祷着。 不过这一趟地铁旅途,对他来说可并不太平。 “好臭啊……什么味儿啊。” “呕!” “走开走开,你能不能去厕所里躲着啊!妈的,这么臭,干嘛要往人多的车厢里走啊!” 又出现事情了。 当姜病树还没走几步的时候,就听到了下一节车厢里的喧闹。 他还没走近车厢,就闻到了一种浓烈的……虫子味儿。 有一种虫子,名为“椿”,俗称放屁虫。 这种虫子本身就很臭,如果被踩死,那个气味会浓烈到让人不适。 而这一节车厢里,就有一个人,感染了“椿病”。 这种病会让一个人的毛发,包括:皮毛,头发,胡子,乃至某些私密部位的毛发都染上恶臭。 但却也有一项统计表明,这种病孵化病魔的概率挺高。 而且病魔能力种类也很多。 所以…… 还真有人会尝试得这种病。 甚至有人会忍着恶臭去询问致病师,如何才能以自然患病的方式,变得这样臭。 平时应该怎么调整作息,饮食要避开哪些东西……这些都在病孵所的《百病全书》里有所记载。 这个人全身都涂满了掩盖臭味的试剂,但还是盖不住那股味道。 姜病树走进去的时候,都感觉到胃部有些不适…… “对不起,虽然病名之下,众生平等,但我真的……不想与你接触啊。” 太臭了,姜病树无力吐槽。 可他扭过头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境界太低了。 同样是这节车厢,竟然有位阿姨级别的妇女,露出陶醉的神情。 她的鼻尖抖动,在努力的感受着宛若人间最美的味道。 这就好比有人看着最血腥的电影,众人都觉得生理性不适了,他却能够一边看一边大快朵颐的吃着东西。 “我常常因为不够变态,而与病城众生格格不入。” 姜病树猜测,这个女人的嗅觉系统和神经系统出了问题。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病,但很显然,看着女人陶醉的表情,应该是对气味有着和众人完全相反的神经反馈。 他快步离开了这一节车厢,进入了下一节车厢。 “草,晦气!” 姜病树后悔了,他还没有见到病域,但是精神污染已经让他有些不适应。 在这一节车厢里,倒是没有什么很奇葩的病种。 都是一些不那么外放的病。大家看着至少还挺正常。 可这一节车厢,却在车内张贴着一明星的海报。 姜病树不追星,也不反对追星,可在病城的追星,真的会让他适应不了。 比如海报里这位流量大咖,不久前代言的广告是一款洗发水广告。 这个洗发水,姜病树以前还很喜欢的。但是那个广告太阴间了。 内容是这样的: 明星甩着他的头发,湿滑柔顺,然后莫名其妙就露出了满是病痕的身体。 追星族们看着腹肌线条都不明显的身躯尖叫着,最后这位明星指着镜头说道: “购买它,让我们‘同病相连’。” 据说这款洗发水在广告出来后,被小孩子们买脱销了。 但姜病树实在是不喜欢,因为这位明星身上的病痕…… 艾,也梅啥,疣什么新鲜的,不提也罢。 他确实欣赏不来这些病态的艺人。尤其是这些艺人的粉丝……还挺疯狂。 以前还听说过,得了不举之症的艺人选妃的事情。 不过在病城,这并不荒唐。 姜病树快步走过节车间。 他决定专心一点,屏蔽一些杂念。 于是接下来,他连续路过了好几节车厢。 当然,几乎每一节车厢,都有一个乃至好几个奇特的病人。 但一路看下来,姜病树并没有发现病因。 “看来我运气好,躲过了一劫啊。不知道这样算不算完成任务……主帅认不认可我。” 他开始琢磨别的事情。 地铁列车却在这个时候,忽然停了下来。 车厢里响起了一段广播: “尊敬的乘客们,由于突发事故,导致车门无法开启,我们正在安排车内检修人员排查原因,请您稍作等待。” 姜病树内心咯噔一下。 他记得,当初自己进入病域的时候,唐氏别墅第九栋…… 那扇门也是打不开。 病域一旦形成,一般情况,对于普通人而言,只能进不能出。 “糟糕,难不成已经形成病域了?” 第二十三章:大腿断了 病域在大多情况下,只许进不许出。 就像是一个陷阱。 此刻车门打不开,姜病树第一想到的就是亲自去验证。 不过念头一动,就有了回应: 【寻找目标吧。】 姜小声的声音出现在脑海里,姜病树身影一滞。 刚才看了那么多病人,姜小声都不说话,不像往常一样,告诉自己一些奇怪的病,以及奇怪的前缀。 这会儿倒是一下出现了。 不过姜病树猜测,这或许是在蓄力? 假设他一天只能说固定量的话,那么既然知晓病域会来,自然得尽可能攒着。 咋感觉这话按字数收费的吗? 姜病树看向不远处,那些贴在车门旁的人: “看来是真的形成病域了啊……这下麻烦大了。” 人满为患的车厢,让他皱起眉头。 病域已经形成,而这趟地铁里,有上千人。 由于肺区的线路少,所以每辆地铁每趟班次几乎都是满载。 一节节车厢里到处都是人。 姜病树回忆起柳冰说过的话。 病域会有一个病因,病因会产生一个病变规则。 “既然病域已经形成,那么就代表着,这里已经有一种规则发生了变化。” “如果有人死在病域里,这种被病变的规则就会更多。” “现在只是病域刚形成的一刻,扭曲的规则还不知道是什么,但恐怕很快就会显现了。” 姜病树不敢大意。 知晓规则后,就不会跟第一次进入病域一样瞎猫碰死耗子。 他脑海里很快建立起了如下思路: 可以根据扭曲的,判断病因的死因和执念。 那个卖房的销售,执念就是有人还愿意买这房子。而且死于自燃。 所以扭曲的规则里,有高温区域。 “目前还不知道规则是什么,但可以确定的是,既然形成病域,那就代表病魔携带者死了。” “不过如果有人发现了尸体,那不应该现在没有一点动静。” “所以尸体还没被发现。那就意味着它不在人多的地方。” “用餐区,厕所。这两个地方是最有可能的。” 想到这一点,姜病树做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先前往了用餐区前面的车厢。 列车的工作人员,在这里摆置了一个小摊位,卖一些泡面,辣条,辣卤凤爪,花生,矿泉水等等,价格自然是比外面贵很多。 姜病树表现的很专业。 棋组织的人身份很多,各种身份就是为了适应各种场合。 于是姜病树摸出了今天荀飨准备的证件,然后低调的接近对方。 他压低声音: “你好,我是病监组的,嘘,不要声张。否则会引起恐慌。” “你们的车上出现了一名死者,和我们调查的一起案件有关。这名死者很可能尸体藏在某个列车上不被注意的地方。” “你接下来去通知你们列车长,让他安排人寻找死者。记得,这件事不要声张,就当做是正常的排查。” 姜病树的气势是到位的,演技还挺不错。 对方看到那足以以假乱真的证件,慌张的点了点头。 “别紧张,我们已经开始介入,你们的安全无需担心,只需要配合就好。” 姜病树安抚了一下对方,然后留了荀飨准备的对应身份的联系方式。 见对方火急火燎的离开后,他开始做第二件事。 联系大腿们。 既然病域就在自己这里,那就不能瞎逞能,把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做,这才省心。 车炮兵三位大佬助阵,飞龙骑脸还能输? 姜病树先是播了柳冰的电话。 但大概十五秒左右,柳冰的电话拨通了,却无人应答。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马上给包子打了电话。 但包子直接挂断了,没有接。 姜病树心里这个急啊,什么情况?大腿一个个都不接电话? 他最后拨通了车姐的电话。 这一次总算有人接电话了,车姐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姜小弟,这么快想见姐姐了吗?你运气不错嘛,这都能选中。先不要怕,姐姐这边有点事情,处理完了就过来,你先稳住,乖哦。” 电话一打通,车姐就直接说了这段话,根本没等姜病树开口。 然后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姜病树皱眉,这下他真的感觉到有问题了。 而且问题还不小。 “如果病域的特殊规则不是干扰了通讯,制造类似于假通话这种情况……” “那我的大腿们,就应该是遇到了事情。” 姜病树的脑海里开始推演: “冰冰姐在处理麻烦,但冰冰姐的实力相对较弱。所以她根本顾不上接电话。” “包子哥,大概能做出一些其他的反应,但三言两语说不清,所以索性挂断电话,反而能传达更多消息。” “车姐的语气听着还算从容,看来应该是正在处理麻烦,同时也有余力担心我这边,接了电话,先稳住我。” 姜病树也只是猜测。 但如果真如他猜的,这次的病域就有些不简单了。 “车,炮,兵,都被拦住了,怎么感觉这么不对劲呢?” “难不成这个病域是四条线路的列车都在发生?” “不对……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没理由我有功夫去打电话,我的大腿们却反而做不到。” 假如四条线路都有问题,那么按照约定的,四个人会在处理问题前,先联系其他队友。 眼下的情况,他内心只能祈祷车炮兵三个大腿没事。 深呼吸一口气,姜病树脸上又露出了笑容: “大腿们那边暂时不考虑了,既然来不了,我就先自己调查吧。” “列车上的工作人员已经开始寻找厕所,用餐区,还有所有人员注意不到的地方。” “在他们有消息之前,我得去看看其他区域。” 要找到成为病因的死者,交给人数更多,对列车更熟悉的工作人员最为合适。 现在最好去人多的地方,看看有没有出现怪相。 姜病树的思路无疑是正确的,而他也很快看到了古怪的一幕。 走进乘客们乘坐的车厢,他瞬间瞪大了眼睛。 一节车厢里,几乎半数都仰着头,在喝水。 所有人仿佛渴到了极致,双眼露出凶光。 有人喝光了一瓶水,甚至还把矿泉水瓶子拧了好几圈。 简直像是渴到出现幻觉,把矿泉水瓶子当成了吸了水的海绵一样挤。 而不知为何,看着这一幕,姜病树觉得嗓子也有些痒。 一股渴的感受传来,这种感觉,逐渐强烈。 第二十四章:红棋对黑棋 八号线,是从肺区前往肾区的线路。 肾区也叫炮区。至于为什么叫炮区,这里头藏着就算付费也不能透露的原因。 和其胃区的暴动,肺区的躺平,以及肝区的内卷不同。 肾区追逐欲望。 肾区的人,大多瘦削,无精打采,但是到了晚上,完全是另一个生活。 肾区最出名的,就是惊人的新生儿制造率。 别看肝区肺区胃区死亡率很高,但是有肾区在,病城的出生率就永远高于死亡率。 那边的病孵所,和其他区域的病孵所都不同。 其他区域的病孵所,致病师只当你是来询问有没有孕育病魔的。 而肾区的病孵所,直接改名生育中心也没啥问题。 柳冰是不想前往肾区的,一秒都不想在那个仿佛都能闻到精臭味的区域待。 甚至就在柳冰进入这里的时候,那些返回肾区的人,已经两眼放光了。 据说痴汉列车行为,在八号线上,每个月都会发生几次。 任务要紧,柳冰也没得选。 只不过眼下,他没工夫注意其它问题。 因为就在柳冰坐位旁,出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红兵小姐,我们又见面了啊。” 这声音沙哑,透着一丝暴戾的意味。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柳冰眼中杀气凝聚。 但对方却不意外: “不要动,我虽然未必打得过你,但一整车的人,都可以被我拉着垫背。” 在柳冰旁边,坐着一个带着戒指,刻有黑色“卒”字的男人。 黑棋组,黑卒。 棋组织的历史比较久远,但黑棋组却是不久前才兴起。 这个组织的构造,几乎和棋组织一样,但不如棋组织的还是,他们没有那么“老班底”。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被分配到了具体棋职的人,都很强。 黑棋组与棋组为敌对,目前的情报,无法知道对方真正的用意是什么。 只知道这个组织,很有可能和四大集团有联系,并且活跃于各个病域。 柳冰冷静下来,开始思考对策与推延战斗,想着如何才能在狭小的空间里,最快击败对方。 但这件事,并不容易。 黑卒,长相凶恶,面有长疤,与柳冰在一次任务中交手过一次。 黑卒被柳冰用蛮力扯断了臂膀,整个手臂直接废掉。 不过柳冰也受了些伤,算是小胜一筹。 看到身旁的黑卒双手都在。柳冰也不奇怪: “你们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我们只是接到了命令,前来乘坐地铁。但我确实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败北的记忆就像一记耳光,让黑卒始终觉得脸火辣辣的。 只是他没有把握打败柳冰,同时他的任务,也不是打败柳冰。 “棋盘上,最容易互相对决的,就是兵与卒,但这里可不是棋盘,如果不想有人死的话,就乖乖的不要动。” 电话响起。 柳冰准备去接,却忽然听到一声惨叫。 “如果你要非做些什么,我也拦不住,不过列车工作人员正在朝这边走,你猜,我能不能在你攻击我的瞬间,扭断他的脖子?” 柳冰没有动。 她比黑卒要强,但并非碾压。 在黑卒看来,手机是可以传递重要讯息的,他可不希望自己这边搞砸了事情。 兵与卒的沉默对峙,就在这满载欲望的列车上展开。 …… …… 七号线。 对于肝区,包子很熟悉。 但对于眼前这个一直在模仿自己的人,包子很陌生。 尽管他知道,黑棋组确实存在。 当时还在想,黑棋那边有没有一个能够和自己对位的家伙。 如今真见到了,他倒是非常的——不爽。 因为这个人极其善于模仿。而且正在模仿他。 设想一下,很小的时候,你有一个同学,他欺负你,霸凌你。 同时还爱学你说话,学你的动作,以此来逗笑他人。 你一定会觉得这个人很讨厌。 包子觉得黑炮很讨厌。他很想动手打人。 心情也就变得很烦躁。 以至于姜病树的电话打来后,包子直接挂断了。 “妈的。” “妈的。” “别他妈学老子说话。” “别他妈学老子说话。” 语调,说话时的情绪,都与自己一模一样。 包子判断不出对方到底得的什么病。 在包子的视角里,有一个背着书包,大概十二三岁的孩子,与包子并排而坐,望着对面座位的“黑炮”。 这是包子的病魔。 这个十二三岁的孩子,是包子曾经的挚友。 棋组织的人,第一次得知包子的病魔,居然不是某个肝区混迹的美女,而是一个孩子时,都感觉到很意外。 毕竟包子很爱泡妞。 “包子,小心一点哦,他最开始的模仿很拙劣。” “但现在,他已经越来越像你了。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很显然,对方在读取你。” “而且他看起来……很健康。” 包子内心一怔。 病城有健康人吗?除了姜病树那个怪胎新人,基本没有健康人。 如果你的病魔告诉你,他看起来很健康。 那这往往意味着一个事情—— 对方是精神病拥有者。 精神病,基本都集中在脑区,这些人的行为难以预测。 病魔的种类也奇奇怪怪。 所以一时间,包子不知道,该不该冒然出手。 在棋盘上,车与车相遇,兵与兵相遇,都意味着血战的开始。 唯有炮很特殊。 炮可以说是设计的最为精妙的棋子。 但也可以说,炮是设计的最废的棋子。 棋盘上,你横在任何棋子的射程里,都有可能被吃掉,只有炮不会。 如果没有其他棋子横在你与炮的中间,炮就像是拔了牙的老虎。 炮,是一种需要借助他人来完善自己的棋子。 包子的能力,也很暗合他的棋职。 他自身并没有打败对手的能力,他需要“人”。需要有其他棋子,横在他与猎物中间。 可现在,他正在与对手直接对决。 深呼吸一口气,包子冷静下来。 对面的黑炮,是个和姜病树差不多大的年轻人,看着很斯文,如果微笑起来,大概会让人觉得像是隔壁邻居家,要考大学的高中生。 但通过模仿,这位高中生愣是把包子的那种“奸相”的气质,模仿到位了。 “你知道吗?” “你知道吗?” “相这个家伙,很死板。我很讨厌他。” “相这个家伙,很死板。我很讨厌他。”黑炮重复着红炮的行为。 包括语言,动作,神态,呼吸,乃至心跳。 可他无法重复思想,就连他也不知道,红炮下一句要说什么。 “不过嘛,他还是很会办事的。” “不过嘛,他还是很会办事的。” “虽然你们摸清了我们,吃定我们不会在人群里干架,受制于你们。” 黑炮依旧打算重复,但包子却忽然露出了奸邪的笑容: “可我也不是第一次违规了,反正到最后,相都会帮我差屁股的。” 就在黑炮继续模仿的时候,包子的袖口里,露出了漆黑蹭亮的枪管: “继续学我的话,我会拼着被组织驱逐的风险,也要杀了你!” 包子迅速的与黑炮贴在了一起,袖口抵着对方的心脏。 他露出了招牌式的奸笑: “你学我学的这么像,猜猜我会不会开枪?” 这一瞬间,黑炮的模仿忽然停住了。 …… …… 三号线。 心区,一个人们眼里,极为繁荣,充满了紫醉金迷,甚至比脑区更向往的地方。 三号线连接的,便是肺区与心区。 所以列车里的人,不算很多。 能明显感觉到,这里的人比其他人有钱,穿着,谈吐。 这两样东西也慢慢衬出了气质。 和肝区那些傲慢的有钱人不同,心区的人,骨子里傲慢,但是态度谦和。 他们会经常迎合肺区胃区的穷人。 不过不管是心区也好,肝区也罢。 能够在病城这种等级分明的地方,过得体面,都得有点实力。 徐曼羽的对手,黑车亦如此。 作为黑棋里,将军之下最强的人,黑车的实力在明面上也是其他棋子里最强的。 他也早就听闻过,棋组织里的第一高手,是个叫徐曼羽的御姐。 所以他一直对这场对决很期待。 徐曼羽看到了对方手上的戒指时,还有些诧异。 作为棋组织现役棋职里最强之人,徐曼羽和其他棋职者不同。 她和主帅还有士走得比较近。 所以这场任务,她知道黑棋组要来搅局。 根据主帅的说法—— 黑棋组,也在面试一个人。 但当姜病树的电话打来时,徐曼羽还是非常从容的接了电话。 挂断电话后,徐曼羽对着这位带着黑车戒指的人说道: “你不是我的菜,我更喜欢咱们组里新来的那位萌新。” 徐曼羽眼神望向别处: “用餐区是空着的,去比划比划?我赶时间,小萌新还等着我。” 黑车欣然同意。 于是徐曼羽提着行李箱,前往了用餐区,黑车眼里战意涌动,紧随其后。 数分钟后,徐曼羽从用餐区走了出来。 她丰满的胸前。 她优雅的拿着餐巾,擦拭着嘴角,像是在用餐区饱餐了一顿。 所以顺理成章的,车上有人望向她那丰满的胸部时,都认为粘在胸口的是番茄酱。 他们不会觉得奇怪,顶多会想,能够坐上这趟地铁的,吃饭应该会更优雅一些,不至于把食物粘在衣服上。 或许这位美丽的女士太饿了。 徐曼羽回到了原来的位置,热身运动让她脸色有些红润。 她拿起手机,给荀飨打了一个电话。 有人路过的时候,听到了一些片段: “还算持久,玩了几分钟呢,就是不太硬,一不小心就弄坏了。不过他们应该会重新评估我的实力,下次找个更靠谱的?不过无所谓,几次都一样的。” 听着总感觉像是某种不正常的对话。尤其是看着女人咬手指时那欲求不满的样子…… 就越发奇怪了。 徐曼羽也不担心什么,她更在意的是接下来的选择题。 如果自己遇到了敌人,其他几个应该也遇到了。 没用的小兵,包子,还有可爱的姜小弟。 “三个人都想救,我要是会分裂就好了。” 扭了扭脖子,徐曼羽做出了决断,姿态从容的转身,一个甩身,胸前轻轻颤抖。 她走向了地铁门口,准备在下一个站点下车。 地铁很快到站。 直到这位美丽的女士下车,也没有人注意到,用餐区多了一个行李箱。 行李箱里,装着一个被切割的人。 第二十五章:恐怖地铁 病城,胃区与肺区轨道上。 强烈的渴的感受传来,让姜病树忍不住想要喝水。 “看到这些人口渴后没多久,我也感觉口渴起来。” 如此明显的感官刺激,让他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渴。 很显然,影响着人们各种状态的一种规则,发生了病变。 这个病变,就是人们对水的渴求程度。 姜病树诧异于病变规则生效的速度。 不久前他还在想,到底是哪里病变了,这才过去多久…… 这么多人的嗓子就开始渴的冒烟。 “我倒是还好……虽然真的很想咕咚咕咚的喝个痛快,但不至于渴成他们这个样子。” 看着周围人都渴到把塑料瓶当海棉那样挤成水了,姜病树有一种惊悚的感觉涌现。 仿佛这些人在烈日下暴晒许久后,又吃了满满一嘴盐一样。 病城虽然扭曲病态,但他还真没看过,人被渴到抓耳挠腮的样子。 他开始快步朝着车厢衔接处的厕所走动。想着目标很可能会藏在衔接处的厕所里。 同时姜病树很担心,这些人会不会被渴死。 “他们的身体不缺水,但规则影响之下,说不定不仅仅会产生渴水的反应,甚至能在不缺水的情况下,被渴死。” 尽管危机没有降临,尽管这个假设不科学。 但昨日的会议就是这样的,姜病树记得徐曼羽说过:姜小弟,在病域,要朝着最坏的方面去想,而且不能按常理揣测。 渴所能引发的最坏局面,自然是渴死。 很快,他走到了十一号车厢与十号车厢的中间。 推开厕所的门,只发现水龙处,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正用一种极为娴熟的技巧,用嘴对着水龙头吞吐。 她的嘴直接把水龙头给彻底包住了。 生怕有一滴水给漏出来。 这场面其实有些低俗,但姜病树真的不觉得低俗。 甚至感觉到恐怖。 不知为何,这一幕比他看到九号别墅里那些眼睛时,还要吓人。 那个女孩疯狂吸吮的样子,简直比那些瘾君子还可怕。 但更恐怖的事情还在后面。 女孩显然已经喝了有一阵子。她的小腹胀鼓鼓的,宛若怀胎数月。 她的身体已经因为喝水太多而开始预警。恐怕整个体内都在想办法将那些水排出去。 但在病变的规则之下—— 这个女孩明明已经喝水喝的足以引发水中毒,却还是渴,越喝越渴。 “别喝了!” 姜病树大声喝止,但是不管用,女孩哪怕能够感觉自己的身体不舒服。 感觉到胃都要被撑破了,感觉到膀胱里的尿液已经控制不住,但她还是停不下来。 她双眼满是惊恐,可神经里那种强烈的渴感,还是在驱使她不断喝水。 她发出呜呜嗯嗯的声音。 像是想要靠着因为恐惧而强行挽回的理智来求救。 可却忘记了,喝水太凶的时候,是不能说话的。 人体有一块骨头,叫做会厌软骨。 呼吸的时候,会厌软骨打开,气体从气道进。吞咽的时候,会厌软骨盖上,食物从食道下去。 如同一个只有两个档的开关,要么东西进气道,要么进食道。 所以在吃饭的时候老说话,就容易呛到。 因为会厌软骨会以为你要呼吸,可进来的却是食物而不是气体。 但恐怖的事情就在这里。 在这个呛到的过程里,女孩的求生本能都被那股渴的感觉压制住了。 病变的规则导致她的一些逻辑都变了。 仿佛大脑的神经,将各种欲望的优先级全部降低—— 将对水的渴求度,调到了最高。 她还是用嘴将水龙头堵住,本该从嘴里咳出来的水,开始从鼻孔里喷出。 明明周遭没有水,明明只是水龙头里喷出水来…… 但女孩竟然产生了溺水的反应。 继续下去,她可能会水中毒,会撑死,会溺死。 不管哪一种,姜病树都不希望看到。 他绝对不是一个关键时刻拎不清,会不分场合爱心泛滥去救人的人。 但在病域,他还真得这么做。 因为如果这个女孩死了,她可能会为这个病域,再多添一条病变规则。 天晓得会是什么奇葩规则。 姜病树不管那么多,直接扯着女孩的双马尾,就像涩图里握方向盘一样,暴力的将女孩从水龙头出拖开。 再接着来了一记辣手摧花拳,直接照着女孩脖子打去。 打昏女孩后,抓着脚脖子就是一个倒提。 女孩的求生本能终于又回来了,身体开始不断排水,嘴里张开,开始哇哇乱吐。 姜病树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这下手力度,就差喊出一句:巨九手里拿,女人头发麻。 搞定这一切,确定对方死不了,且一时半会儿醒不来后,他才惊魂未定的打开了门。 “呼……” 虽然救下了一个人,但他可一点不轻松。 这次的病域探索,他隐隐感到恐怕不会像上次那样顺利。 姜病树开始朝着下一处走去。 一路上真的是哀嚎遍野,渴的满地打滚的人七横八竖的倒在车厢里。 每一节车厢……他都有一种走进鬼门关的感觉。 …… …… 肺区,痨街,百川棋牌娱乐室。 马凉焦急的来回踱步: “小姜这次能不能活下来,就看车姐能不能及时赶到了。” “对方应该还没有姜病树的资料吧?”会议室里,电子屏幕中的荀飨说道。 “很难说啊……车姐对上了车,包子刚刚回复对上了炮,这也太巧了吧?这意味着对方有备而来啊。”马凉焦急不已。 荀飨皱起眉头: “倒也不算巧合,对方应该不可能知道我们的排布。但肝区炮比较熟悉,心区的列车上,大多都是有钱人,这些人能有钱,多半是有病魔。” “所以对方根据这一点,可以推断出,徐姐必然是前往心区的地铁,因为如果发生病域化,那辆地铁是最危险的。” “而包子是肝区,因为肝区包子混迹的比较熟,且肝区的人,生活环境更病态,压力更大。如果出现病域,第二危险的。” “对方依据这个标准,做好了排布。” “现在就是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给姜病树,安排对应的黑子。” 马凉担心的也是这个,而且他不知道会是什么棋子。 因为因为他也不知道,主帅到底会给姜病树一个什么样的棋职。 但可以肯定的是,作为没有病魔的姜病树,不管遇到了哪一个棋子…… 都不是对手。 “上次这小子一个人净化了病域,那是没人干扰,而且是最小型的病域,这次恐怕他办不到了。” 荀飨也是这么想的。尽管柳冰已经彻底认可了姜病树。 可荀飨认为,姜病树未必能一直这么好运,一个新人不可能解决这种级别的病域: “这次,就看他有没有命等到徐姐的救援了。” 第二十六章:与病变赛跑 “大腿们被拖住了,虽然我应该是等着他们来救,但这样一来,就等于是把生死交给了别人。” “虽然大腿们绝对比我专业,但我不能坐以待毙。” 肺区与胃区的某处轨道,地铁列车里,姜病树给自己打了打鸡血。 他正在折返,如今即将回到九号车厢。 他来的时候,遇到了诸多奇怪的病人,列车里终究一切太平。 可折返的时候,那些之前平静的区域,已经发生了病变。 第九节车厢。 姜病树才刚踏入这节车厢范围,脑海里竟忽然响起了魔性而洗脑的bgm。 “什么情况?姜小声当dj了?” 猛然响彻在脑海里的bgm,让姜病树吓了一跳。 他随即看到了更吓人的东西。 这一节车厢,正好就是那个贴着晦气明星海报的宣传车厢。 聚集在这一节车厢里的,就有一个狂热的粉丝。 他已经被活活渴死。 而他身上的病,还真就是如同洗发水广告的台词一样“同病相连”。 和那位露出了花柳病病痕的明星——同款。 死在病域里的人,有可能引发新的病变规则,不过在姜病树的认知里,这是需要一些时间的。 可他没想到地铁病域里,新病变来得如此快。 这个渴死的人,尸体就在车厢里,但化身为“病变”的与他一模一样的人,正在疯狂的跳舞。 这正是那位明星出道选秀时的成名舞。 动作很低俗,经典的电动小马达式的抖胯,让当时很多人看到的时候,表情秒变地铁老大爷。 配合脑海里魔性的bgm,堪称精神污染。 这位被渴死的狂热粉,似乎能将这种精神污染扩散,让其能够影响周围人。 每个人都像是着了魔一样,跳着那魔性而鬼畜的舞步 这一幕倒是不如上一幕那个吮吸水龙头的女孩那么惊悚。 但姜病树就是觉得看着……诡异。 他有些不解。 按理说,新的病变规则主要看两方面—— 死去之人的病,以及死去之人的记忆。 花柳病导致的规则病变,怎么是让人跳舞呢? 【虽然他的病是花柳病,并不是精神系的疾病,但病域里,形成新的病变规则,参考的就是病与个人记忆。 如果个人经历里,对于某些事情过于痴迷,也会形成一些类似精神病才能造成的精神污染。 他说痴迷的,就是成为那位明星。继续前进吧,你得和时间赛跑。】 姜小声难得的说了很多话。 姜病树想了想,在病域形成之前,他讨厌这一节车厢。 但病域形成之后,这一节车厢反而是最安全的。 因为跳舞的人们,竟然暂时驱赶了渴的执念。 “按照冰冰姐的说法,杀死对应的执念,就能让这节车厢里的病变被净化。” “但……还是让他们跳舞吧,比起疯狂的感受渴,似乎这样更为安全。” 这节车厢虽然死了一个人,但不得不说,其他人却也因此而获救。 只是如果他们的行为被拍下来……大概率是社死了。 姜病树开始朝着下一节车厢前进。 他也想走得快些,可在这节车厢里,他像是精神病院里走进了一个致病师。 周围的人裸露处上身,疯狂的提臀抖胯,仿佛对着虚空打桩。 这种精神污染,在病城其实喜欢的人很多。 但姜病树是个健康人。 设想一下,当你走进一节大概五六十人的车厢。 然后脑海里忽然响起bgm。 比如对于人类现阶段来说还是太过超前的“辣妹儿”之类的音乐。 然后五六十个染着奇怪病痕,头上系着红头巾的香蕉君对着你跳魔性的舞蹈…… 姜病树经历比这个设想更恐怖。 顶着这些bgm,他承受了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痛苦,短短的一节车厢,走得格外难受。 三十秒后,他终于在颤栗中结束了这段旅途—— 往了下一节车厢。 下一节车厢还没有出现病变,但姜病树觉得也快了。 因为这一节车厢里,就是那个有着椿病的病人的车厢。 强烈的恶臭气息,加上渴的症状,正在不断的折磨这里的人。 姜病树一眼扫过去,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人,赶紧朝着下一节车厢前去。 他这一次,切身感受到了病域的恐怖。 尤其是大型病域的恐怖。 如果那个有着恶臭气息的人死了……他的病,以及他的个人经历,恐怕又会形成一个非常可怕的病变。 “我必须要想办法快点找到病因。” 姜病树已经有些焦虑。 他终究还是一个萌新。一个几天前才真正接触到病域的新人。 一整车近千人的死活,有可能扩散后能波及小半个肺区胃区的病域。 这些都是重担,他担心自己的能力不足,导致重大危机出现。 只是这种焦虑,很快被搁浅。因为他进入了下一节车厢。 扭曲诡异的景象,让姜病树的大脑一片空白。 克苏鲁车厢。 这一秒,姜病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甚至以为自己穿越了到某个诡异的世界里。 这一节车厢里,所有人变得无比的骇人。 每个人仿佛都成了不可名状之物。 有人的手忽然间变得很短,但下一秒望过去的时候,这个人的手已经变得很长,似乎在手肘部位还长出了眼睛。 也有人显得很胖,但下一秒看过去,他已经变得如同竹竿一样,可是眨眼间又仿佛变成了圆球。 所有人都在不断的变化。 而脸上的五官,像是全部有了生命一样,在名为“脸”的游泳池里,肆意的游动。 那些头发就像是一根根触须一样。 整个车厢,近百人几乎全是如此。 姜病树吓得腿打颤。 但恐惧让他能够更好的思考。 “是那个人……是一开始那个,得了绷脸症的人。” 这一次没有姜小声的提示,姜病树自己猜到了原因。 这下好了,假如这个病因扩散出去,这个世界再也没有外貌焦虑了。 人们不再有高矮胖瘦,不再有美丑。 所有人都是一样的——不可名状。大家都是怪物。 车厢里的其他人也和姜病树第一眼反应差不多,被忽然到来的外貌变化,吓到手足无措。 但姜病树很快冷静下来。 “这应该只是一种幻觉。” “这个病变规则,应该还不至于能直接改变人的基因结构。” 想通这一点之后,他对这个死在了这一节车厢的那个人,多少是有些同情的。 不可否认,外貌对人生是有相当程度的影响力的。 但他是受益者。 因为好看的外表,小时候很多人想领养他。可因为不生病,导致最后还是跟老和尚一起过的。 死在这节车厢里,引发新病变的崩脸症患者,就截然不同。 他的一生,因为过于丑陋的样子,招来过不少恶意。 想起崩脸症患者在地铁上,对着被他吓到的女人,那道歉时的卑微姿态—— 姜病树猜测,他应该有很多次这样的经历吧? 他走出了车厢,拍了拍自己的脸。 “还好,恢复正常了。” 没有摸到不可名状的凸起和凹陷,这让姜病树松了口气。 【又有几个人渴死了,新的病变还在不断形成。你的时间不多了。】 病变越多,病域就越复杂。姜小声的这句话,像是在说,再不快点,全都得死。 姜病树越发不安,但在越是极端的情况下,他大脑越活络。 他深呼吸一口气,将一路上的经历的线索整理起来,开始做最后的思考: “通过刚才的经历来看,这些新病变,有效范围是单节车厢内。” “在冰冰姐的说法里,没有提到这些病变,会不会叠加在一起。” “虽然唐氏别墅第九栋里,炎热和寒冷没有叠加。” “但有可能,那是因为冷热是两股相反属性,所以两种病变刻意分开了。” “所以随着时间推移,病变可能会相互影响,叠加。” “这个最坏打算我必须做,姜小声的话,很可能也暗示了这个可能性。” 真要开始叠加,这无疑是非常恐怖的。 一群人跳着魔性舞蹈精神污染,同时闻着恶臭的气体,并且跳舞的人全部莫可名状…… 想想就头皮发麻。 姜病树不能让情况演变到那个地步。 “目前的情况,可以证明一点:这些病变,在叠加之前,都只能在特定的区域。” “所以不管是精神污染,还是外貌变得莫可名状……这些病变,都只在对应的车厢里出现。” “走出车厢,就不受病变影响。” “而不管是精神污染,还是崩脸症,两个车厢里的人,比起其他车厢的人来说,似乎都不渴。” “至少暂时还不渴。” 姜病树双目骤然明亮。 结合唐氏第九别墅里一个很难注意到的小细节,他兴奋道: “原来如此,这样一来我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第二十七章:地铁里的第二场面试 “荀哥吗,我姜病树。” 在最后下结论之前,姜病树还需要和老员工们确认一下。 他拿出了荀飨准备的专用联络器,和肺区的棋牌室会议室进行通讯。 不过他才刚说完,荀飨就急道: “姜病树你怎么现在才联系我们!你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徐姐已经在赶来……” “停,荀哥,我们不要浪费时间。我现在需要知道一点事情,关于病域,病魔执念引发的初始病变,与其他病变之间有没有什么联系?” 姜病树打断了荀飨的话语。 荀飨一愣,不要浪费时间,这话怎么听着有点耳熟。 马凉听着这话,寻思莫非这小子找到了线索?他语速奇快的说道: “我和相都不负责参与任务,我们对病域的了解不算很深。” “不过车姐说过,有些病域,在形成之初,就会出现大量病变。” “而这些病变会导致场面很混乱,但却混乱得井然有序。车姐说病因所引发的第一个病变很重要。” “不过具体的,车姐也没有解释,只说病域至今还存在很多无解的问题。” 混乱得井然有序? 这个说法还挺新奇,姜病树略一琢磨,明白过来了。 他要听的就是这个。 “谢谢荀哥马哥,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什么你知道该怎么做了?现在你快点找地方……” 嗡。 电话挂断。 百川棋牌娱乐室会议室里。 屏幕里荀飨和马凉对视一眼: “他到底要干什么?” “在病域里,我们棋组织的人,还能干什么?”马凉叹道。 这个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 荀飨沉默。 这个新人难道打算以自己的力量来净化病域? …… …… 五号线。 姜病树知道,老员工们担心自己处理不过来。 他自己也担心。得知车姐已经在路上,姜病树安心不少。 可眼下正是争分夺秒的时刻。 “混乱得井然有序,车姐经历过不少病域,既然这样说,自然是得到了验证。” “眼下的情况,正好符合车姐的说法。” 地铁列车里很混乱。但混乱都是一节一节的。 互不侵犯。 姜病树还记得一件事。在唐氏别墅第九栋里。 他的脸贴在了冷冻柜上,看到了那个死掉的,引发阴寒病变的女人。 “女人明明死在了餐厅,可阴寒气息却不在餐厅里。而是在楼上的卧室里。” “这里头或许是有逻辑的。” “假如将初始的,病因所引发的病变比作一家之主。” “那么后续的病变,就是家里的新成员。” “病魔执念作为家主,它所在的位置,短时间内,应该是无法与其他病变叠加的。” “只能将其他病变,安排在不同的地方。” 这个猜测姜病树也没有办法验证。 毕竟车姐说过,病域至今还存在很多无法解释的东西。 只不过比起没头苍蝇一样的乱走,他只能选择相信数据和自己的经历。 他确信,病域到最后会变得非常危险和混乱。 但根据车姐的说法,以及自己的经历—— 在“短时间内”这个前提下,病域是可以找到一些规律的。 “就像是治病,发现的越早越好治疗。但病人的病情还在不断恶化。” 姜病树也不知道,这个短时间到底多短。 有的病,蔓延扩散很慢。 而有的病,一旦出现,很快就能扩散全身。 如果将九号别墅看作病人甲,将地铁列车看作病人乙。 那么病人乙便是一个体质更弱的人,各种病变在他身上,会更容易蔓延。 “所以综合下来,没有其他病变,纯粹感到渴的车厢……就是病因所在的车厢。” 【这样的车厢一共七间,三号,四号,十号,十一号,十三号,十四号,十五号。你还需要更细致的推理。】 姜小声的声音传来。 时间真的很紧急,才这么一会儿,没有发生额外病变的车厢,就只有六个。 姜病树知道,死掉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短时间内”这个唯一优势,也正在一点一点消失。 姜病树拍打着自己的脸,让自己尽可能集中精神。 “仅仅是病域的特征分析,这只是初步诊断。” “身为域医,我必须要有更细致的诊断。” 姜病树的脑海里浮现出了许许多多的关于病的知识。 无法生病,就渴望生病。 病孵所那些疾病手册,在小时候的姜病树眼里,简直就像是超能力手册。 在同龄孩子们讨论病魂,病影忍者,进击的病魔时,他则是自己看着病册,脑补各种故事。 也因此,姜病树对很多病比较了解。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有姜小声。 姜小声时不时会发声,告诉姜病树谁谁谁有什么病。 姜病树便会想知道这到底是什么病,这个人是不是真的有。 一来二去,才真正对病有了一定认知。 “渴水。越喝越渴。从那个双马尾女孩的反应来看,病魔执念在生前,应该是活活渴死的。” “这种执念导致他对水有异常的欲望。” “可是一个人,怎么可能会被渴死?在这样的环境里,周围怎么也不至于被渴死。” 如果是沙漠,当然很好想,求而不得,你想喝水都不行。 但这是列车上。 周围的人不至于看着他被渴死。 “难道他不能被人发现?不对,都快死了,还能强行忍住不喝水吗?” “人在有水有食物的情况下,还能饿死自己渴死自己?” 一个错误的可能性被姜病树排除。 “仔细想想,再仔细想想。” 姜病树感觉脑海里似乎隐隐有了某种声音。 这个声音他不陌生,正是某车厢里特有的魔性bgm。 “糟糕,病变开始扩散了?” 【只是一个征兆,还来得及,但时间真的不多了。】 姜小声的声音,让姜病树稍微冷静了一些。 在他注意不到的地方,那节明星宣传车厢附近,周围的几节车厢都开始发生病变。 车厢里的人,都开始跳起诡异的舞蹈。 同时夹在最中间的车厢,里面的乘客不仅开始跳舞,甚至看到了周围人的脸……在不断变化。 形状越来越奇怪,眼耳口鼻仿佛在缓缓挪动。 扩散即将到来。 病域即将成为一个混乱的地狱。就像是病人的病情,即将进入下一个阶段。 巨大的压力之下,姜病树虽然焦虑,但没有被压垮。 “昨晚的会议里,他们除了给我讲病域的基本知识,也讲到了地铁列车的构造。” “三号车厢是垃圾区,所有乘车垃圾会统一的搜集,在对应站点再由其他人员运送去垃圾站。” “所以如果携带了某种东西,最好就藏在靠近三号车厢的地方。” 姜病树开始朝着四号车厢跑去,狂奔。 “确实有些病,会导致越喝水越渴,上次经历的腐犬病的前身,狂犬病其实就有这种症状。” “但人的身体,即便会制造出错误的感觉反馈,却不会真的让一个人渴死。” “病人只会觉得渴,可是水其实已经是补足了的。” “不至于喝水还能活活把自己渴死。除非有外物。” “对,这就是关键,外物!” 狂奔的过程里,姜病树遇到了好几节奇怪的车厢。 他经历了浑身有虫子在爬的感觉。 经历了一旦进入某个范围,身体就会一点一点出现“铁锈”的感觉。 第六车厢里,姜病树更是险些因为空间错乱的感觉,在完全不复杂的车厢里,差点迷路。 第五节车厢,所有人的晕车抗性降低到了负数。 疯狂的呕吐让他也忍不住干呕起来。整个车厢满是污秽之物。 但他没有停止狂奔,一边忍住呕吐的欲望,朝着四号车厢走去。 走过短短几节车厢,他仿佛用了小半条命。 终于,他抵达四号车厢。 四号车厢里,还是有不少乘客,这些乘客渴的难受不已。 有人甚至用头锤地,想要用其他刺激来压住渴的感受。 这些人很多,可姜病树还是一眼就找到了那个男孩。 这个男孩身体的许多地方,仿佛镀上了一层黑色的宝石。 如黑曜石一般的皮肤,正在一点点扩散,要将属于人的部分,彻底蚕食。 他双眼充满了无助,即便早已死去,姜病树也能感受到,那最后一刻的绝望。 在进来的时候,姜病树还在想,自己的猜测或许是错误的。 但看到男孩的一瞬间,他就知道猜对了。 男孩靠坐在第三车厢的入口处。 大概是想着,如果工作人员来了,就赶紧躲进去,躲在那些垃圾角落里。 这不新鲜。 因为某些原因,肺区和胃区很多人都这样做过。 “我,想喝水。” 当姜病树走进来,男孩看了一眼姜病树,用有些空洞的声音说道: “我,想喝水。” 男孩的皮肤,在姜病树靠近的过程里,已然有大半被诡异的宝石黑覆盖。 姜病树拿出了刀,那是荀飨为他准备的武器。 上一次,他靠着一张嘴,用满足执念的方式,完美净化病域。 但这一次不同,这一次无法净化执念。 男孩的执念就是喝水,但如果你真的天真的去喂水给他。 他只会越来越渴。 整个病域的所有人,也会越来越渴。死的人会越来越多。 这是一个陷阱。 有些执念,永远无法达成。 …… …… 几天前,姜病树听到了一则新闻。来自病城八点半这个栏目。 新闻是这样说的—— “城外势力‘黑石病寨’的多条走私渠道被端。” “不过目前市场上,‘黑石病寨’的货物,依旧有很大的需求,有这样的需求量,想必‘黑石病寨’不会善罢甘休。” 他前面一直在想,到底什么病,能够把人活活渴死。 为什么喝了水,这种渴的感觉会变得更强烈。 当想到外物的时候,姜病树就有了答案。 以前的黑石病寨,有着特有的运货渠道和路线。 但被四大集团之一的红魔方端掉之后,就只能铤而走险。 姜病树并不确定,这到底是什么。 甚至这个男孩藏在身体里的东西,是不是和黑石病寨有关,他也同样不清楚。 只是看着男孩身上的反应,他基本断定了一件事。 这个男孩身上携带着某种特殊的药物。 这种药物遇水而溶,可一旦溶解,会让身体产生某种强烈的刺激。 他也不知道男孩体内到底藏了多少药物。 从男孩身体都被黑石一般的皮肤覆盖,看得出这个剂量绝对是致死量几百倍级别的。 已经可以猛烈到让人的身体发生异变。 携带药物这种事情……其实很常见。 胃区的穷人很多,他们比肺区更具攻击性,更闹腾。 为了生存,他们能够做出很多疯狂的事情。 比如贩运一些四大集团不允许使用的廉价的某种药物替代品。 这些药物,有的是能够缓和人的痛苦,有的则是提高人免疫力,用于将病魔孵化到下一个阶段后使用。 药物大多极为昂贵,肺区和胃区根本用不起。 但随着四大集团开始内斗,渐渐许多廉价药物出现。让胃区和肺区的人看到了希望。 这些药物被四大集团列为禁药。 可所有人都清楚,药不是禁药,只是威胁到了四大集团的利益。 禁药自然无法正常销售,只能通过各种隐蔽的方式运输,销售。 当然,男孩体内藏着的药物,只怕是更为禁忌的东西。 “没想到这一天这么快到来。操,姜病树,可别在这个时候犹豫!” 姜病树握紧了刀,因为继续耽误下去,一定会出现更多死亡。 所以他必须杀死病魔执念,抹除病因。 尽管这不是杀人,对方早已经死去,可他还是有些不适应。 咬了咬牙,姜病树心一横,整个人气势陡然一变。 似乎身边的男孩,也感觉到了什么。 身为病魔执念,他所影响的人很多,可自身却很脆弱。 他大概是知道自己要死了,于是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照片。 “我的妹妹,救救她……” 说完这句话后,男孩竟然有些满足,下一秒,他又开始重复一句话: “我,想喝水。” 姜病树一愣,准备挥刀的手停住。 【这是他成为病魔执念后,最后的,身为“人”最后的意识。 病魔执念刚刚诞生之初,还会具备人的小部分意识。但很快就会消失。】 姜小声的声音传来。 净化病域,往往会有两个方式——杀死病因,或者完成执念。 执念往往和自己死亡时的感受有关。 【这个男孩,临死之前最大的感受是渴。但因为特殊的外物影响,无法完成执念。 病魔执念,只能有一个执念。其余的执念,会随时间慢慢消失。 他的妹妹,大概是他的第二个执念。 如果不是临死的那一刻,外物刺激作用下,他对水的渴求过于恐怖,这本该成为第一执念的。】 人的一生,有很多求而不得与遗憾。执念也自然不止一种。 病魔执念只会保留最为强烈的那种。 【姜病树,收下它吧,然后心无愧疚的杀了他。他会感激你的。】 再也没有时间可以耽搁,姜病树不再犹豫。 锋利的短刀,猛地刺入了男孩的咽喉,那里还没有被黑石一般的皮肤包裹。 刺进去的瞬间,男孩竟然感觉到了一丝解脱。 那种无穷无尽的渴,似乎在这一刀之后,开始消散。 一道消散的,还有男孩的身体。 不到十秒的时间,男孩的身体彻底消失,像是身体化为尘埃,但这些尘埃,无法触碰到。 男孩最后张了张口,发不出声音,但或许就如姜小声所说的—— 他在道谢。 如今,他唯一存在的痕迹,便只在那张照片里。 照片里的另一个人,是一个面无表情,坐在轮椅上的女孩。 可女孩并不是残疾,姜病树注意到了照片的背景—— 心区第三精神系病孵所。 这个地方他没有听说过。 但想来,男孩铤而走险,贩运能让皮肤变成黑石一样的危险药物,该是为了他的妹妹。 姜病树收好了照片,然后拿出电话,联系荀飨。 “姜病树你怎么样了!听着,车姐很快到了,你再忍忍!” 荀飨很急,几分钟的时间,足以让病域发生很多变化。 姜病树露出了笑容,他就像是刚刚给一个人做完手术,准备跟同行们嘚瑟嘚瑟。 甚至已经幻想见到主帅了。 “荀哥,我没事了,告诉车姐,不用担……” 话没有说完,姜病树却忽然无法动弹。 哐当一声,手机掉在了地上。 他只感觉像是被某种神秘的力量禁锢住一样。 “姜病树?喂?喂?你怎么了!说话啊!” 落在地上的手机,传来了荀飨担心的声音。姜病树无法回应。 砰! 手机被瞬间踩碎。 看着眼前出现的一名带着面具的男人,姜病树瞪大眼睛, 这个男人和姜病树一般高,脸上的青铜面具,刻着奇怪的纹路,仿佛某种古代文字。 “姜病树先生,你的表现很精彩,你通过了面试。现在,我正式邀请你加入我们。” 面试? 姜病树一听面试,下意识转了转眼珠子,这大概是他唯一能做到的事情。 他瞳孔一缩,因为在对方的手上,看到了一枚戒指。 戒指上,刻着一个黑色的字。 将。 第二十八章:地铁事件落幕 将。 黑棋之首。 姜病树在会议室战前准备听说过,会有一些意外因素。 但没想到是这个。真有黑棋啊?那是不是还得有楚河汉界? 而且面试是什么鬼? 我怎么就同时被红与黑都盯上了? 一大堆问题在姜病树脑海里浮现。 黑将站的笔直,整个人竟像是可以做到完全的静止,仿佛一尊雕像。 如果不是他能开口说话,姜病树甚至认为,这个人大概就是一尊雕像。 “不用诧异,姜病树先生。尽管在你此前的人生里,你都过得极为平凡,但相信你已经能够感受到,你的特殊之处。” “这趟地铁列车,你不觉得你穿越这些车厢的过程,太顺利了么?” “身为普通人,乃至身为健康人的你,却能够抵抗住各种规则,最终找到病因。” 姜病树很想说,这难道不是棋组织的标配? 不过他现在说不了话。 而且他确实觉得,自己没什么了不起的。 每一节车厢里,他也感受到了各种奇怪的规则。 脑海里也有魔性的音乐,身体忍不住抖动。也会变成莫可名状的家伙。 不过是因为自己比较健康,对各种病变规则有些抵抗能力罢了。 这并非姜病树迟钝,而是他已经是这种状态生活了太多年。 觉得一切都很正常。 黑将说道: “你没有修行过病衍波动,但你的初始体质,堪比波动者。” “这便是天赋,无与伦比的天赋,你天生适合与病域打交道。” “在你学习病衍波动之后,到底能够走到何种程度,就连我们也无法预估。” “所以我想邀请你,加入我们。” “我们要做的事情,是彻底改变人类与病域的关系。棋组织所做的,是在耽误人类的未来,我们才是真正的真理。” 姜病树很想反驳。 他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真理,但他知道,那个死掉的男孩,所有车厢里死去的人,都无法活下来。 如果不是组织准备及时,自己运气也不错,恰好净化了病域…… 稍微晚个几小时,恐怕地铁上就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而且虽然时间很短很短,对于组织里的人,都还不熟。但姜病树很喜欢这个组织。 喜欢那些爱下棋的老头,也喜欢组织里那些奇奇怪怪的现役棋职者们。 他才不管什么未来,他只知道,能救一个是一个。 但他开不了口。只能用眼神里的怒意来表达不满。 黑将也不意外: “有些事情你现在还无法理解,但随着病域接踵而至,你会渐渐明白的。” “不过很遗憾,今天没办法带走你。徐曼羽是一个优秀的战士。目前的黑棋组,无法与她对抗。” “但姜病树先生,我们不止于此,病的意志只会让我们越来越强大。” 黑将说完这番话后,并没有对姜病树怎么样。 他仿佛感应到了,一个恐怖的敌人即将出现。 所以他只是留下一句道别: “下次再见时,希望我们可以志同道合,再见了,姜病树先生。” 黑将转身离去。 他的速度看着不快,但起落间便已经出现在了几节车厢之外。 他的动作看起来僵硬无比,很不协调。 姜病树默默记下这一切,大概十几次呼吸的功夫后,他可以动了。 这一瞬间,姜病树趴在了地上,汗水瞬间湿透衣背,眼带恐惧的望着前方。 整个人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尽管面对敌人的时候,他毫不畏惧,但啥事都有个后劲。 后怕涌上来之后,姜病树才感觉到自己真是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 “还好……这家伙似乎很怕车姐?” 他回忆对方最后的话,大概是顾及到带走自己,或者杀了自己,会引来车姐的报复。 目前这个棋组织的拙劣模仿者,似乎还不敢招惹车姐。 过了好一会儿,姜病树才恢复正常。 他慢慢爬起来后,深呼吸几口气,开始朝着地铁车门走去。 地铁终于不再是闭封状态,因为病域已经净化解除。 所以很多活下来的人,在发现地铁门可以打开之后,开始疯狂的朝外面跑去。 病城里的各种事故很多,但今天这样的事情,怕是放在病城八点半里,也得是个头条。 姜病树还没走到地铁门口时,就闻到了一股香水味儿。 “嗨,姜小弟。想姐姐没有。” 尽管并没有正式见面,但模样与声音却是已经知晓。 听到这声音的一瞬,姜病树一喜。朝着声音望去。 看到正是一身材火辣,病号服都穿出了情趣服的既视感的大姐姐—— 徐曼羽。 不过姜小声并没有提示姜病树关于徐曼羽的病。 倒也不意外,比起往日,姜小声的话已经超标了。 姜病树正要打招呼,下一瞬徐曼羽就用手捏着姜病树下巴: “啧啧,看来我和没用的小兵一样,赶来的不及时,被小弟弟你抢了风头啊。” 姜病树脸一红,徐曼羽看着纯情小处男的样子,笑得胸口抖动起来: “干得不错,小相联系我的时候很紧张,我还以为你出事情了。” “没想到你居然独自解决了诶。真不错,真不错。” 姜病树脸更红了些,他挑了个话题: “这病域怎么办?” “擦屁股的事情一般是小相负责,不过这次情况比较特殊,事情闹得大了一点。所以后面就交给病监组去擦屁股吧。” 徐曼羽带着姜病树离开,准备下车的时候,她扫了扫周围的人,然后轻蔑的笑道: “你是不是见到了奇怪的人?” “是。” 姜病树现在感觉,当初车姐的那句我是大腿,真不是玩笑话。 虽然他不知道黑将到底是什么水平,但他知道,对方刚才杀死自己,像杀死蚂蚁一样简单。 可仅仅是因为震慑车姐,对方也不敢对自己怎么样。 所以他不打算有任何隐瞒。 于是姜病树将自己遇到了黑将的事情说出来。 听完后,徐曼羽的反应比姜病树想象中还要轻松: “不错嘛,对方还挺有诚意的,哈哈哈哈,来的人居然是黑将。小弟弟,你不简单哦。” “诶?车姐,就不担心……”姜病树挠了挠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徐曼羽笑道: “担心你叛变?呵,我们还不至于这么没自信。” “记得我说过的么,当你完成了地铁事件后,主帅会亲自接见你。” “我们棋组织的很多事情,由小柿子亲自告诉你。” “我们都相信,见到了主帅,了解到了组织过往之后,你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姜病树点点头,他本就做出了选择。 如果黑将就在那辆列车上,那么黑将的作为,等于是看着那些人去死。 仅仅是这一点,姜病树就无法接受。 脱离了危险,且大腿赶来了,这让姜病树稍微松了口气。 于是乎……他的那些骚念头就起来了。 社牛的体现,就是自来熟,什么都敢问,什么都敢聊。 姜病树冷不丁崩出了一句话,把话题转到了十万八千里外: “车姐,我有一个问题,一直很想问。” 这里是肺区与胃区交界之处,大量地铁里的生还者在逃命。 不过徐曼羽和姜病树走的很慢。 假如二人牵着手,大概会被当成是情侣散步。 虽然在周围都是逃亡者的背景下,看着像是两个神经病。 徐曼羽说道: “你想问什么?直接说就是。” “那我就说了啊,我说了,你可不能生气啊。” “你要是能让我生气,也是一种本事。” “就是那个……你以前是不是带把的啊?” 这个问题真的困扰了姜病树很久。 到底车姐和唐柿子,谁才是那个进入病域后变性的呢? 徐曼羽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然后女司姬的惯性思维让她想歪了: “你还喜欢这种调调?小处男的口味还挺重啊……xp奇怪虽然不是病,但我建议你还是去看看致病师。” “啊?” 这次轮到姜病树懵逼了,又过了几秒,他反应过来了,连忙摆手道: “我才不喜欢这种啊!我说的是,车姐你以前是不是……去过什么能把人变性的病域?” 这次徐曼羽听明白了,饶有趣味的看着姜病树: “变性的病域?那不是没用的小兵去的么?” “我草?冰冰姐?” 信息量有点大,姜病树一下没反应过来,他马上问道: “等等,捋一下,咱们组织,几个小兵?” “三个,变性的那个,已经退下去了,目前在一家新闻社做眼线,不再负责前线工作了。还有一个,沦为了鬼,被我杀了。” 姜病树怔住,原来冰冰姐讲的那个鬼……是被车姐斩杀的? 徐曼羽啧啧摇头: “是不是柳冰告诉你的?你居然以为我以前是男人?” “哈,哈,哈……”姜病树便秘一般的干笑三声,缓解尴尬。 原来组织里有三个兵? 最开始他还以为冰冰姐是那个变性的。 现在一想,原来还有其他人。 “那个区域很有趣,我当时挺想把马子包子小相都绑进去的。” 艹!真是危险的女人啊。姜病树汗毛倒竖。 徐曼羽调戏着姜病树,心情大好: “不过组织里要是少了男人也怪无聊的,主帅大人和小柿子关系特殊,不好调戏。所以,他们还是继续当男人吧。” 姜病树哪里还敢说话。 “组织里很快会有人开车来接我们,正好,跟我说说你在病域里的经历。” 姜病树点点头,等待的过程里,就开始讲述起自己如何净化病域的过程。 徐曼羽赞叹连连,这个新人的表现,确实超乎想象。 她大概也明白,为什么黑棋会想办法招募姜小弟了。 晚些时候,马凉开着那辆神车赶到,徐曼羽并没有一道。 她的工作区域不在肺区。 如果不是主帅的梦境,这次的地铁病域,她根本不屑于参与。 …… …… 当日下午,百川棋牌娱乐室。 天气预报显示的雷雨,始终没有落下,因此整个肺区痨街,都有些闷热。 这天气,感觉还会有更大的雨势要降临。 姜病树解决了地铁事件,这个事情显然是荀飨,马凉,柳冰都没想到的。 众人也都想着给姜病树开个庆功会。 毕竟姜病树也算是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不过唐柿子那边还没有传来消息,要安排主帅与姜病树见面,这需要一点时间。 荀飨也接到了任务,比较忙。 而姜病树一回到棋牌室,就被梁老拉着下棋去了。 梁老的态度很解决,马凉和柳冰一听,就知道梁老是有事情。 于是关于姜病树的新人表彰会,暂且搁置。 尽管,马凉和柳冰听说黑将居然出现了,都很想多问问细节,但姜病树眼下还有一些麻烦没处理。 所以回到棋牌室后,姜病树还没得及消息,就开始被梁老问话: “小姜啊,你这几天,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人?” “梁老,我这几天遇到的怪人怪事还真挺多,您是指?” 整个棋牌室,就没有不是怪人的,以及这两天遇到的事情,就没有不是怪事的。 “据我所知,在你的枕头里,藏着一笔钱,里头有你的工资。” 梁老神色严肃。 一旁看棋的柳冰和马凉对视一眼。他们知道梁老的能力,感觉到了不妙。 姜病树的守财奴雷达哔哔作响。 心里一惊,我这藏在枕头里的钱,居然还能被梁老知道? 柳冰说道: “梁老,还请您明说,他这是遇到什么灾了?” 姜病树听得云里雾里,梁老便细细讲起了早上,众人离开棋牌室后的异象。 包括双倍奉还这事儿,以及雷云的降临与散去。 姜病树越听越觉得离谱,他大概知道了梁老的能力,看似没有攻击性,但却很实用。 可他很郁闷。自己平日里不算圣人,但也绝对不做坏事啊。 好歹自己也救了不少人了,怎么捡个五百块还得挨雷劈? 这不欺负老实人吗? 还双倍奉还? 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我那么大一个五百块没了,还得倒赔五百? 那可是五百块,加三蛋的煎饼果子能买五十个! 这一天,姜病树所有的快乐都消失了。 好一会儿后,直到柳冰说,今天的表现很好,会加工资时,他才久违的露出了笑容,缓缓回过神,琢磨起里头的门道: “说起来,那天我遇到了一个小姑娘,她在卖花,那花好像叫紫色心愿花。” “其实还挺奇怪,花是没有绽放的,但后来,我通过白嫖得到了五百块后……花就开了。” “我的确许了个愿望,说先挣他个五百块来着。其实当时我就在想,这五百块也太巧了,是不是和花有关。” “但心想事成,就算是病城,这种事情也太离谱了,我就想着,先观察观察这朵花。” 梁老点点头,基本上知道了一些情况: “我这眼皮子一直跳,现在看来,这小丫头,恐怕是个灾星啊。那朵花,或许是病魔能力的某种媒介。” “你仔细想想,她有没有还对你说过些什么?” 第二十九章:兜售愿望之人 事情就发生在昨日,姜病树自然记得一切细节。 他点点头说道: “古怪的地方有这几点,买下花后,小女孩让我许愿,我说祝她快乐开心。” “她一把折断了花。” 虽然那花本就是断了根茎的,但小女孩二次折断的过程,还是让姜病树觉得很可疑。 梁老和只有他能看见的病魔“老伴”对视一眼,似乎有了些眉目。 “接下来还有一点,她说一个人只能买一朵花,但如果连续四次表明无论如何也要买,就可以额外再买。” “当然,我没有买,我对花不感兴趣。” “但结合下面的,我猜测可能会有人想要再买花。” “因为后面她对我说,想要再见到她的时候,就闻一闻花瓣。” “这话在当时我都觉得没啥,因为病城的怪人太多了,她的言行举止,也不算太奇怪。” “可结合梁老您说的今早的事情,看来……小女孩似乎真的可以兜售愿望,但是必须要付出某种代价?” 梁老也点点头,但他也只是隐隐猜到了这一点。 更多的线索,恐怕得等再度见到那小女孩才行。 柳冰和马凉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事情。 “什么愿望都行?”马凉问道。 “我也不知道,但想必……很多愿望是可以实现的。” 姜病树捋了捋后,开始推测: “当时我说挣他个五百块,小女孩明显是有些诧异的。” “现在想想,她应该是觉得,怎么会有人许一个这么容易实现的愿望。” “由此可见,她的能力应该很强,至少是可以实现一些更大的愿望的。” 姜病树还在继续推断,既然自己是第一经历者,那么自己就应该掌握比梁老更多的线索: “可有一点很奇怪,我就要了五百块,法律都不会为了这点钱找我麻烦,当个张三都不配,却能引来天雷?” “梁老,您真的确定,这雷是要落在棋牌室?” 梁老凝重的点点头: “这点,老头子我可不会看错。” 病魔会赋予人奇特的能力。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能力其实并不是一个体系。 有人的能力负责战斗,也有人的能力可以看见稀奇古怪的东西。 比如看见气运。 姜病树相信梁老的判断,于是他说道: “这是不合理的事情,那道雷大概是一种气运平衡的机制,但五百块不可能招来那道雷。” “所以很有可能是,任何愿望都会导致那道雷,就好比……那是一个起步价?” “但也可能,是根据愿望达成时的,我获得的快乐来判定的。” 柳冰想想也有道理。 姜病树这种小财迷,白嫖个五百块,可能真的会有一种挣了一个亿的快乐。 如果哪天发个小红包他没抢到,大概他是真的觉得自己错亿了。 如此一想,虽然五百块的愿望很小,但带给姜病树的快乐却很大。 “但更多的可能性,是综合在一起的。太离谱了,小女孩难道是什么恶魔许愿机么?” 即便诡异如病城,能够直接达成人愿望这种事情,还是太诡异了。 梁老这个时候说道: “不如,去闻闻花瓣吧。” 姜病树也是这么想。 只要再见到小女孩便好。 于是姜病树很快跑上楼,拿出了那朵花。 紫色心愿花已经凋零,花瓣已然呈现出绝对的漆黑。 看到这朵花的时候,梁老并没有察觉到异样。 根据女孩的说法,要再见到她,就得闻闻花瓣。 梁老不愿意让小辈去犯险,便自己闻了闻。 可梁老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样,他看向自己的病魔。 病魔也摇了摇头,表示没有任何不对。 这个时候,姜病树捡起另一片凋落的黑色花瓣,闻了闻。 【你的欲望太低了,无法唤醒它。现在你需要睡一觉。】 众人还是没有察觉到不对。 只有姜病树,虽然面上神情没有变化,但听着姜小声忽然的话音,他猜到了一些事情。 “奇怪,是因为花已经凋零了么?怎么全无反应?”柳冰问道。 马凉也诧异,事实上,对于整个事件,他都觉得匪夷所思。 “花应该是病魔使用力量的媒介才对,不应该啊……”梁老也想不明白。 姜病树说道: “不妨再等等吧,另外,那个小女孩的穿着很好辨认,紫色裙子,好像赤着脚,不妨在肺区找找,说不定能找到。” “也只能这样了。”梁老总觉得这不是个小事情。 只不过现在线索太少,这件事也只能先用最笨的法子去办。 柳冰点点头,很快开始联系散落在肺区的各个探子。 棋组织里有棋职的人员很少,但这个组织的人并不少。 棋职的备选者,以及老一辈退下的棋职,都负责为组织工作。 而棋组织,在获取情报方面投入是最大的。 在主帅看来,预防比治疗更重要。 解决病域最好的办法,不是培养出多么厉害的域医。 而是尽可能,降低死亡率,让病城不再混乱,让人们执念降低,从而不再形成病域。 这便是防患于未然。哪怕不能阻止病域形成,至少也能在病域形成的第一时间,发现病域。 所以情报就显得尤为重要。 有着强大的,扎根在各区最底层的情报网,让棋组织经常能够在病域形成之初,就找到病域。 姜病树还不知道这些,但想来,那么容易辨认的一个小女孩,应该很好找。 他决定上楼去睡一觉,交待几句后,便离开了。 …… …… 肺区,结核街。 与痨街比邻的结合街,却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痨街是一条很清闲的街道,看起来给人的感觉,就是懒懒散散的。 结核街同样没啥活力,甚至蒙上了一层死气。 死气沉沉的结核街里,住着很多等死的人。 相对贫瘠的地区都有这样的地方,很多人因为渴求病魔,却因为无法控制病情,而导致连基本的生活能力也没有了。 肺区是结核街,胃区则是菌街。肝区叫新病界。 这些地方的特点,就是堆积了一些……病入膏肓,或者有病却没钱治的人。 结核街的一堆矮楼里,住着不少命不久矣的人。 其中有一名老人,说是老,对比棋牌室的老人,他也算是年轻。 只是生活质量决定了他看着极为衰老。 五十来岁,却看着如七八十岁。 他人姓程,身上弥漫着一股药臭,连同住这一栋楼的邻居都嫌弃。 老人也时常难过的叹气,深夜会因为孤独而老泪纵横。 人们会听见难听而悲怆的哭声。 但就在昨夜,老人所住的房间,却传来了欢声笑语。 原来是老人的子女回来探望他了。 昨日的黄昏里,有人注意到,二楼的阳台上,有一朵紫色的花。 开得极为艳丽,正是一朵花最美的时刻。 也是昨天晚上,每晚都在哭泣的老人,见到了他的几个子女。 …… 这些孩子从小被老人养大。 当初老人靠着去心区试药,用要钱不要命的姿态,去挣了一笔钱,拉扯这几个孩子。 可也因此,他身上后来弥漫着一股无论怎么清洗,也无法洗去的药臭味。 他开始逐渐遭人厌恶,但他不在乎。 因为他的孩子们终于有钱去更好的学校。 他幻想着将来的生活会很美好。 自己走不出肺区,但自己的孩子可以走出去,两个儿女,必定能够有出息。 那年他四十岁,俩孩子十五岁,即将进入封闭的校园。 几年后,就会迎来人生转折点。 也是那之后,他几乎再也没有见过自己的孩子。 老人问起原因,孩子们只说是学业繁忙。 每个月唯一的联络,便是问老人要钱。 久而久之,老人对他们的思念,越来越重。 于是有一天,在他四十二岁的那年,他去学校看了看他们。 他永远记得那一天,他走到了教室门口。 中学生们捏着鼻子,做出厌恶的表情,他带着那些肺区里小孩们喜欢的糖,原本以为孩子们看了会高兴。 可很显然,很多老人喜欢的东西,孩子不会喜欢。 “程病生,你说这人谁啊?好臭啊,他是怎么进来的啊。” “他不会是谁的爸爸吧?哈哈哈哈哈……” “那我可得看看,是谁家这么别致了。” “那是肺区的特产吧,咱们学校还有肺物呢?” 众人一言一语的说着,气氛欢乐。 程病生的脸色古怪,他别过头去,象征性的跟着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老人忽然收到了一条短信,看着短信内容,他仿佛瞬间老了好几岁。 他感受着周围人的厌恶,感受着短信字里行间的埋汰与嫌恶…… 忽然觉得手里的那袋糖,很沉。 他看到了自己的孩子,看到了孩子闪躲的眼神。 最终,他没有选择与孩子说话,默默的离开了。 从那之后,程老虽然依旧会给孩子送钱,却不再奢望孩子回来看他。 再往后…… 他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他与孩子们的联系也越来越少。 上一次他打电话过去,女儿程病依只是说了句:很忙,您别给我打电话,我真的很忙。 然后挂断了电话。 老人听着电话挂断后的忙音,失魂落魄。 他终究和很多孤独的病人一样,只能在矮楼里等死。 原本他也以为,自己会死在矮楼里,散发着药臭的躯体无人问津。 但却没想到,他遇到了一个紫色裙子的女孩。 他拿着那朵花,许了一个自己也不相信会实现的愿望。 然后……奇迹发生了。 …… 结核街的矮楼里,这些老旧的小区,来自肝区的年轻人根本连碰都不愿碰。 但今天,程病生和程病医兄妹却罕见的,回到了他们小时候经常玩耍的地方。 老人家里非常热闹,一看到儿女回来,他干瘪的脸上挂着浊泪。 俩孩子也很激动,不停的跟老人道歉,说是以前不懂事,不该忘本。 一切仿佛都在好起来。 他们明明已经在肝区过上了相对精致的生活,哪怕接触的病人,也都是那种看起来和正常人无异的。 如果是这种散发着药臭的老人,他们只会嫌恶的捂着鼻子。 但今天没有。 程病生和程病依,吃着老人煮的清水面,讲述着这些年在肝区的经历。 程病生已经在公司站稳脚,病魔也进入了孵化期,一旦孵化,升职加薪指日可待。 程病依也结交了一个有钱的男朋友,对方体弱多病,虽然还没有孵化病魔,但随时可能孵化。 老人听着这些,感觉就像是十数年来所有的苦闷,全部化作了养料。 然后那些不敢奢望的未来……骤然间绽放,开出了一朵花。 这一晚,这一家其乐融融。听着子女与老人的欢笑声,好多邻居都羡慕不已。 没有人注意到…… 阳台的那朵花,在怒放之后,仅仅几个小时,就开始凋零。 紫色的花瓣慢慢变黑,然后从花身脱离。 …… …… 深夜。 程病生打了地铺。 程病依盖了一层破旧的毯子,睡在沙发上。 躺在床上的老人,做着幸福的美梦。 原本也睡着的程病生程病依,随着寒风吹落最后一朵花瓣…… 他们忽然惊醒。 “呕……这什么味道,臭死了!”程病生皱起眉头。 他诧异不已,他当然记得发生了什么。 但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鬼使神差的想要回来看看。 “啊!”程病衣一声尖叫。 老楼里的蟑螂,让她回忆起了童年的噩梦。 “死老头,你就让我睡地下吗!” 程病衣打开了灯,厌恶的瞪着老人。 被叫醒的老人,看着二人脸上的神情……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明天还有工作,你能不能别老来烦我们啊!你身上那股恶臭,要是影响我孵化怎么办?”程病生像是变了一个人。 他的态度和白天截然不同。或者说,这才是真正的程病生? 程病衣也是: “我也不指望我结婚你能给什么嫁妆,但你这个时候把我叫回来,这不是害我吗?说起来我竟然会答应回来,真是活见鬼了。” “我男朋友要是知道,我从小就在这种地方长大,他会觉得我不干净的!” “呕……” 说着话,程病衣呕吐起来。 程病生与程病衣开始疯狂的指责老人。 他们对老人其实是有一点愧疚的,可是养老这种事情—— 太贵了。 他们还有自己的生活,只希望老人不要来找他们。 但换在平日,二人至少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咒骂老人。 可不知为何,他们此刻对老人只有无尽的嫌恶,憎恶。 仿佛这个老人十恶不赦一般。 老人听着这些越发恶毒的言语,后脑勺感发麻,额头如针扎一般。 他早些时候,见到子女有多快乐,这一刻,便有多痛苦。 不,是加倍的痛苦。 他多希望一切只是个梦。 这个时候,老人忽然想到了什么…… 他也不顾儿女的咒骂,径直起身,走向厨房边上的阳台。 他想起来了。 自己的子女根本不可能来看自己的。 眼前的一切——子女的咒骂,嫌恶,疏远,这才是现实。 下午的那段美好经历,才是一个虚幻的梦境。 而之所以有这个梦境,都是因为遇到了那个小女孩。 他的脑海里本能的想到了穿着紫色裙子的小女娃。 “老伯伯,我走了,如果这之后,想要见到我的话,就闻一闻花吧。” 回忆着下午的美好,感受着此间的痛苦…… 老人就像是着了魔一般,疯狂的跑向阳台。 然后拿起那盆花,仿佛瘾君子一样,疯狂的闻着黑色的花瓣。 也在这一瞬间,老人的脑海里,浮现出小女孩的身影,她还是那纯真可爱的笑容: “还要再买一朵花吗,老爷爷。” 第三十章:见主帅 小女孩的声音,在老人看来如同神示天籁。 他不断的回应,那句“我还要再买,无论如何我也要再买!”不断的重复。 他不是没有做好与子女切断联系的准备。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人生下来,就是不断的调整自己的愿望,不断的对人生妥协。 以前是希望能够自己过得好。 自己过不好之后,就寄希望于子女。 子女也资质平平,便希望他们将来起码能赡养自己。 但人生就是一个不断事与愿违的过程,在这个过程里,他年龄越来越大,所求越来越悲哀。 当子女挂断了他的电话后,他所想的,便是一个人安安静静的死在那间屋子里。 那些埋藏在心底的期望,曾经为之奋斗的东西…… 变成了一个不可奢求的愿望。 无从失去的人生并不是最可悲的。 如果不曾见到子女孝顺的那一幕,他或许此刻就不会如此心痛,也不会那么不甘心。 但一旦见到……就再也无法回到过去那般。 “好哦,老爷爷,那我再卖你一朵花好了。” 话音落下后,小女孩没有说什么,她的身影消失在了无尽的夜色里。 和上一次相遇不同,这一次,老人并没有再说出一个新的愿望。 老人猛然间睁开双眼,时间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完全停止。 那浓郁的花香沁入,只在瞬间他便如同穿过了很远的地方。 当他看清周围,却发现自己还是在那间屋子里。 但原本正在疯狂咒骂他的两个子女,却猛然间停住了。 程病生的双眼通红,看着自己父亲,忽然间流下泪来。 啪! 他狠狠给了自己一耳光。 “爸,对不起……我刚刚不知道怎么了……我怎么能这么跟您说话!” 他像是摆脱了中邪的状态,猛然清醒一样,声泪俱下的乞求老父亲原谅。 讲述着这些年自己在职场,是如何卑躬屈膝的。 老人听不大清楚,因为一旁的女儿程病依也是一样,后悔自己那不孝的言行。 这对兄妹,比起不久前,态度更加谦卑,更加恭敬,更加孝顺。 老人不知为何……没有感觉到快乐。 他应该快乐的,可是看着子女那绝对卑躬的模样……他浑身发凉。 下午的时候,他只当是子女们忽然懂事了。 那个时候这对兄妹的态度也不是这个样子,虽然孝顺,但绝不至于夸张到这种程度。 程病依甚至要打电话,跟男朋友取消约会,希望明天能够照顾自己的父亲。 电话里,程病依的男友虽然很不满为什么要深夜打电话,但还是问了问,她的父亲在哪里。 毕竟以前程病依没有提过她家里的事情。 程病依骄傲的说出了老人居住的位置。 电话那头的男人……沉默了很久后,挂断了电话。 程病生也一样,仿佛孝顺父亲成了人生中的头等大事。 他直接在深夜打给上司,要求停掉明天的工作,请假陪伴父亲。 但公司的任务是很重要的,那位上司狠狠训斥了一通程病生。 别说他还没有孵化病魔,当上小组长,就算当上了,那也不过是肝区里一个无足轻重的打工人罢了。 程病生不管这些,他态度果决,直接挂断了电话。 看着这对孩子的巨大变化,老人内心生出了恐惧。 假如,只是假如…… 他们明天清醒过来,发现一个丢了爱情,一个丢了事业,那会是什么样子? 老人已经察觉到,子女不正常,这不是他们该有的样子。 可曾几何时,这就是他想要的生活,他不否认自己生下孩子是有私心。 就是希望他们能够给自己一个好的老年生活。 但这一幕真正出现时,老人只感觉……太违和了。 仿佛这不是现实。 他转过头,看到了阳台上那朵花。 不知何时,花已经变了。 原本花已凋零,从紫色变成了黑色,花瓣都脱落了。 可现在这朵花又一次盛开了。 仿佛被换了一朵。 心愿花的生命,似乎就来自欲望。当它凋零之时,就需要更的欲望来唤醒它,赐予它第二次生命。 但第二次凋零之后呢? 老人抱起玻璃瓶,那朵花就插在玻璃瓶中,他有些痴的念叨:只要让它一直开着就好。 这是无比诡异的一幕,一个抱着插花玻璃瓶的老人,带着惶恐却贪婪的笑容。 身旁的两个年轻人,失去了他们一直渴望的东西,却带着谄媚的笑容,宛若奴隶一样恭敬的看着老人。 谁也不知道,这样的“美好”,再一次凋零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景象。 …… …… 病城的怪事很多。 人们每天都会经历一些奇怪的事情。反而是平平淡淡的一天,会让人觉得浑身难受。 姜病树的这一觉,睡得很长。 他又做了一个梦。 再次置身于那片荒原,再次来到了桥的一侧,他终于发现了一些事情。 每一次做到这个梦,姜病树都会朝着桥彼端走去。 这一次,步数比上次还多。 “桥又修复了啊。” 姜病树欣喜不已,虽然不知道桥的那端有什么,但看着桥开始修复,便觉得有朝一日,一定是可以抵达那一端的。 他也察觉到了规律。 “第一次是唐氏别墅第九栋事件后,这一次则是地铁事件后。” “两次都是因为病域啊,这就不能不联想了。” “净化病域后,桥也会跟着修复?” 姜病树发觉,这桥的特性,还真就和病衍波动很相似。 病衍波动的提升,靠的是净化病域,这座桥的修复,也是如此。 “假如我掌握了病衍波动……那净化病域对我,就算是两层帮助了。” “只是病衍波动的提升,能让我变得强大,足以和病魔拥有者对抗。” “那么桥呢?” 姜病树站在断桥处,这座桥修复了很多,但还是看不到另一端。 …… …… 一如既往,当姜病树站在桥的彼端时,姜小声也会在断桥处,看着前方的雾气。 他似乎能够听到姜病树在梦里的每一句话,每一个问题。 他也总是会认认真真回答,对于姜病树,有求必应。 只是大多时候,就和现实中一样,他虽然回答了姜病树,但姜病树能不能听到,就完全看运气。 “桥被修复,我会能够更好的帮助你。” 姜小声能够感觉到,仿佛与姜病树的联系被加强了。 甚至他觉得,自己能够提供的,不再局限于病症情报。 只是这一切,还有待验证。 就像是被隔断在两个世界的兄与弟。 不管这样的守望,是如何的枯燥乏味,不管这样的梦境,在这些年来重复了多少次。 姜病树始终会顺着心意,走向断桥处。 姜小声始终会在断桥的彼端,认认真真回应来自桥那一头的问题。 而随着桥的修复,他们相信…… 一定会有什么不一样的事情,会有新的变化,在梦里出现。 …… …… 醒了。 姜病树一睁开眼,就闻到了浓郁的香水味。 然后便看见了身材火辣的徐曼羽。 今天的车姐并没有穿病号服,而是穿起了有序纪元才有的正装。 她这样的御姐,穿上了一套女式小西装,气质又彻底变了。 “你可这能够睡,居然从昨天中午,睡到了今天早上。这么能睡,是不是晚上做了什么剧烈运动?” 姜病树猛然起身: “停,车姐,你怎么进我屋来了?这是有事?” “我接你去见主帅。” 姜病树一愣,随即喜道: “终于要见到主帅了吗?主帅在哪里?” 见到主帅,就意味着可以开始病衍波动的传承。 接受铭刻,领取自己的棋职,也算是从实习生转为正式员工。 姜病树已经开始想象升职加薪的美好未来了。 “主帅在脑区,神经城。所以今天你可得出趟远门。”徐曼羽笑道。 一听是脑区,姜病树更兴奋了。 心区绝对是富人的天堂,但心区始终在脑区之下。 整个病城,绝大多数政策,法规,都来自于脑区。 能够住进脑区的,非富即贵。当然,脑区也是精神病患者最多的。 轻症的精神病患者,没有孵化出病魔的,会被安排在心区的精神系病孵所。 由拥有病魔的高手域医以及病监组成员看管。 而那些已经孵化出病魔的,大多都会送入脑区。 也因此,脑区有很多奇怪的现象。 比起心区,脑区到底有没有心区那么富有,没有人知道。 但脑区绝对是最为神秘的。 “别乐呵了,见完主帅就会送你回去。你也没机会在脑区闲逛的。洗漱洗漱,待会儿就准备出发了。” “好。” 姜病树来了精神,这个时候,正好隔壁梁老的收音机,开始播放病城八点半的节目。 他一边洗漱,一边收听。 “昨日,肺区通往胃区的五号线地铁,发生了一起恶性袭击事件。” “多名市民受伤乃至身亡,事件的起因,目前初步判定是黑石病寨开拓新的走私渠道所致。” “红魔方表示,会与黑石病寨斗争到底。” 虽然姜病树也觉得,那个男孩身上的皮肤变得如黑曜石一样,是黑石病寨的走私货物导致…… 但这把病域说成恶性袭击,确实让他觉得怪怪的。 如果不是亲历者,他或许会相信这个说法。 看来病域这个概念,真的是不打算让普通人知道的。 不过想想也是,假如人人都知道了,有病魔的人,死后有极细微的可能变成病域…… 那么一些人很可能会将其看做某种筹码。 “昨日下午,肺区结核街病墓老楼区里,一名老人死去。” “原因是老人与子女起了争执,子女暴怒之下,将老人活活殴打致死。” “案情并不复杂,因为相关嫌疑人很快就被抓获,并且二人提及死者,都不否认自己的罪行。” 姜病树皱起眉头。 子女杀死了自己的父亲?这个世道真是人心不古。 接下来的新闻也很奇怪,肺区一学子终于考上了心仪的心区学府,却忽然间变得痴傻。 目前业界正在探讨,心区学府会不会拒绝录取这名学生。 听到这里,姜病树觉得人生无常,这个人也是倒霉。 好不容易考上了一个好的学校,将来可以走出肺区,结果却变得痴傻。 考上了学校,但成为了傻子,想必学校不会招收他。 类似的新闻还有。 男子求婚成功,在当晚打算与女朋友共住时,却走进了另一个男人。 女人搂着男人说:你们都是我的翅膀。 悲愤之下,男人带着女人一起坠楼身亡。 接下来的新闻也是一个套路,肺区第三电视台收视率一直垫底,但昨日一反常态,收视率一跃成为第一。 可谁也没有想到,在晚上九点的直播节目里,传出了电台长的不雅视频。 收视率的确炸锅了,但电台长的声誉也见底了。 听着这些新闻,姜病树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怎么都是这种大起大落的?” 他带着疑惑,忽然间想到了那朵花。 虽然还没有线索,但姜病树还是带上了那朵花的花瓣。 然后带着疑惑,他离开了起居室。 徐曼羽还在等着他。 这一次,前往脑区,终于不再是开着神车了。 一辆路虎风格的大越野,停靠在痨街外,距离棋牌室几百米外。 姜病树的小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总算—— 有了点他脑海里,棋组织该有的排场了。 开车的女司机这次是徐曼羽。 “脑区里肺区还是有些距离的,一路上可以跟我聊聊天,聊的好有奖励哦。” 姜病树大概弄清了徐曼羽的套路。 车姐也就是表面上不正经,真要觉得她便宜好占……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好在找话题这种事情,对姜病树来说,从来不算个事情。 恰好他对主帅有很多问题。 尤其是这些天,他感觉棋组织似乎比他想象中要大那么一点点。 “我之前遇到黑棋组的黑将,他好像很怕车姐你?” “将怕车,不是很正常么?他敢来我就敢杀。”徐曼羽平淡的回应。 看着不断退后的风景,姜病树问出了一个非常想知道的问题: “据我所知的……将帅这种棋子,在棋局里,虽然重要,但其实不怎么厉害的。” “所以,主帅是不是也不怎么厉害? 第三十一章:世间并无完美之人(大章) 如果按照象棋去理解,帅将这种,其实就是最为拖累人的棋子。 徐曼羽说道: “哈,真敢说,狂妄的小鬼。” 徐曼羽其实也没有比姜病树大几岁,不过不得不说,全棋组里,除了柳冰外,都是认这个大姐大的。 虽然大姐大有些不正经。 “啊……我主要是不知道主帅到底啥样。因为黑将会被车姐你吓跑,我就感觉……” 徐曼羽笑道: “感觉主帅也是这样?” “嗯。” 徐曼羽开车很快,但事实上,在她眼里,一景一物的变化,是很缓慢的。 旅途还长,虽然她的体力不可能出现疲劳驾驶的情况,但打发无聊,和小萌新聊聊天是极好的。 “主帅的名字,叫秦羡音,不过后来他觉得,这个名字太悲观了,就自己改了名字,叫秦观棋。” “他是我的师弟。” 徐曼羽的眼里带着神采。 仿佛即便只是提到这个名字,就值得兴奋。 姜病树诧异的是: “师弟?车姐的意思是,你们的铭刻之人,是同一人?” “聪明,马子给你讲了病衍波动的事情?” “没有,是冰冰姐跟我说的。” “哦,爱逞能的小兵啊。” 虽然柳冰不喜欢徐曼羽,不过徐曼羽此时此刻,对柳冰似乎并没有厌恶。 二人的关系,应该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清的,姜病树猜测。 徐曼羽继续说道: “没错,你猜对了,铭刻之人是官方的叫法,私底下,大家都会管铭刻之人叫老师或者师父。” “整个棋组织,除了那些老头老太太们,就只有主帅和我平辈。” “马子,小相,包子,没用的小兵,他们某种意义来说,都是主帅的弟子,主帅是我的师弟,所以我可是很大的。” 开着车,徐曼羽抖了抖胸,似乎颇为得意。 车里开车,属实值得得意。姜病树内心吐槽。 他注意到了关键点: “主帅年纪……比你小?” “是的,小我一岁吧。” 诶? 姜病树还没想到是这样的,他以为主帅就算不是很老,也是那种四十来岁的稳重大叔。 “你们是同门师姐弟,是不是说,以前主帅的棋职其实不帅?而是其他棋职?” “嗯,又被你说对了,主帅以前是车。你可以理解为——一号车。我是美丽可爱的二号。” 越野车渐渐驶出了肺区范围,徐曼羽继续讲述棋组织的过往: “老帅死后,会有新的主帅顶上。在老帅死前,就会指定一个人接班。” “我们的棋局不会败北,帅的死亡,只是新的开始。老帅在一次病域净化行动里,不幸牺牲。” “那年我十五岁,主帅十四岁。” “组织里任职棋职的人,除了我与主帅,是被老帅明确要求不准参与那次行动……其余所有领了棋职的人,都去了。” “就连棋牌室里的老头们也去了几个,无一例外,都死了。” “老帅在出事前一天,似乎是预感到了要出事,临时任命了担任一号车的主帅为下一任主帅。” “我呢,就是他的头号打手啦。” 姜病树难以相信,这么大的一个组织,从那些老人的年龄来看,似乎历史也很悠久。 居然会将主帅的棋职,交给个十四岁的孩子? 那些老人会服一个毛头小子吗? 但看车姐对主帅的夸赞,想必这些对于主帅来说…… 都不是问题? 他越发对主帅好奇: “所以主帅之前的棋职为车,和车姐你一个水平的?” “我可以告诉你的是,主帅很强。但我和他从来没有交手过。因为一看到他,我就没有了战意。” “前代组织里,那些老棋职们,经常猜测我跟主帅谁厉害。” “他们老是怂恿:观棋啊,曼羽今天说你不行,你去证明一下啊。” “但是没用,主帅对这些从来都只是一笑了之。” “我和主帅从来没有对决过,一次也没有。” “因为真的没办法啊,每次都得积蓄好久的情绪,然后每次看到他,就瞬间没有了脾气,他那无辜的眼睛看我一眼,我就觉得——” “得多狠的心,才能对着他下手啊。” “不过呢,我和主帅确实是有较劲的。棋职为车的我们,很少合力解决病域,大家都是独自解决病域。” “所以我们会暗中较劲,大家解决病域的平均时长,次数。” “尽管病域每个难度都不一样,其实没啥参考性,可我与主帅实在是打不起来,就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比。” “结局嘛,平手。” 姜病树一愣,平手?这还真是颇有戏剧性。 不过他算是明白了,主帅不是那种只能动脑子的主帅。 整个对话过程,徐曼羽脸上都挂着笑容,不是那种招牌式的媚笑。 而是回忆过往,追忆美好年华时才会流露的笑容。 如果可以选择,谁希望长大呢? 姜病树知道,那段当小辈的岁月,是车姐再也回不去的日子了。 他忽然很想念老和尚,也不知道他寻亲寻到了没有。 他会不会带他弟弟来病城看自己。 他总说,病城外还是有一些人的,可真的能有吗? 二人似乎都开始回忆起过往,好一阵没说话。 越野车的车速比之前又快了一些,好一会儿后,徐曼羽说道: “说说黑棋吧,他们是一个不久之前出现的组织。目前不确定其背后有没有更大的势力。” 更大的势力?四大集团?、 从之前冰冰姐讲述病衍波动,姜病树就感觉到了,棋组织的人,是有自己的立场的。 他们很有可能在四大集团眼里,是叛逆分子。 但他也不在乎。 因为从小在肺区长大,他也对四大集团没什么好感。 “目前知道的,棋组织里唯一没有登场的,就是士。” “其余棋职都登场了,但只有士没有出现。” “这些人的理念还不清楚,主帅的说法是,他们似乎认为人类可以在病域中得到进化。” “这自然是很危险的想法,他们有没有为了这个想法,去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就不得而知了。” “兵,象,马,车,炮,我都杀过。不过他们很快就会找到新的继任者。所以你遇到的将,也未必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甚至……未必是真的将。” “这个组织目前还不成气候,但我总觉得,他们出现的时间点很蹊跷。” 徐曼羽在这里并没有说时间点哪里蹊跷,姜病树也没有问。 反正他只是个萌新,红与黑之战,对他来说似乎还太早。 …… …… 下午。 姜病树不知何时,眼皮很重,感觉到了一阵强烈的困意。 竟然睡着了。 他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不是在车上,而是躺在一间酒店的客房里。 仿佛上午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他揉了揉有些昏沉的脑袋,说道: “什么情况,我怎么会睡在这里?” “醒的还挺快。” 徐曼羽从卫生间走出,扔给了姜病树一套衣服。 “换上它,我们已经来到了脑区,神经城区内部,这就是主帅所在的百川大酒店。” “接下来,我会带你前往酒店的二十九层,主帅和小柿子就在那里。” 姜病树一看,这还是一套正装。 他最正式的装备,就是面试时的那套格子衫。 看着眼前的高档衣物,姜病树纳闷道: “百川大酒店?这酒店莫非是……” “是我们的产业。” “嘶!”姜病树倒吸一口凉皮。 尽管他没有住过这种规格的酒店,但他看装修是看得出来这里的奢华程度的。 比起唐氏别墅第九栋,这里只会显得更奢华精致。 “原来……组织这么有钱?主帅是富二代吗?” “有钱是有钱的,毕竟棋组织历史很悠久了。” 徐曼羽走向门外: “换好后就直接出来吧。主帅已经等着我们了。” “我还想逛逛脑区呢。” 姜病树有些郁闷,自己怎么就睡过去了。徐曼羽说道: “脑区你现在可逛不了。” 这话里似乎有别的意思,姜病树也就接受了现状,动作利索的换好了衣服。 西装革履的样子,连他自己都没有见过。 走出房间后,徐曼羽色眯眯的看着姜病树: “姜小弟还挺不错哦。走吧,我带你去见主帅。” 姜病树晃了晃脑袋,意识到这就是神秘的脑区了。 几个区域里,脑区是最为神秘的。也是最为庞大的区域。 虽然各个区域都有无数病患,但脑区里,精神病患者是最多的。 脑区分为叶区,左区,右区,神经区,以及禁区。 每个区域都各有不同。四大集团的根基,便在脑区。 能够在四大集团的眼皮底下,买下这么大一栋楼,姜病树感觉主帅真的很不简单。 或者说,棋组织的底蕴不简单。 这么一想,他忽然有些没底气,同时问道: “我下午忽然睡过去,不是犯困这么简单吧?” “你回去的时候,也会睡一觉,因为睡着的人,最不容易在脑区被人盯上。” 什么鬼?被谁盯上?姜病树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徐曼羽说道: “哪怕你天赋很不错,比起常人来说,你的体质就跟掌握了一段波动之力一样,但还是不够。” “总之,让你睡着进入,睡着离开,都是为了你好。” “不过以你的资质,下次进入脑区,应该就不需要这么麻烦了。” 徐曼羽没有多说什么。 但姜病树感觉到,这话似乎再说,在脑区,保持清醒很可能被很多人盯上? 这听着有点恐怖…… 脑区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还是太神秘了些。 电梯启动。 看着数字不断接近29,姜病树有点小激动,很想见到主帅。 叮的一声后,电梯门缓缓打开。 一股若有似无的幽香传来,姜病树顺着香味望去,看到了楼道上站着的一名女子。 他登时呆住。 从小到大,姜病树见过很多好看的女人。 来到棋组织后,不管是冷若冰霜的柳冰,还是热情似火的徐曼羽,放在病城的女人里,都绝对是大美女。 可姜病树看到女人的一瞬间,还是被这股美丽惊艳到。 而且他感觉到这张脸很熟悉。 “呀,小柿子今天真好看,主帅没有召见我吗?” “没有,主帅今天只见他。” 唐柿子指向了姜病树。徐曼羽点点头: “那就等需要送姜小弟回去的时候,再联系我吧,我得去神经城好好逛逛。” 姜病树懵住。 这是唐柿子?这是士?这怎么可能呢? 他见过唐柿子的。 在棋牌室的会议室里,电子屏幕的那一格,唐柿子低着头,戴着喧宾夺主的大眼镜……看起来像是个自闭症。 但此时的唐柿子,让姜病树感觉……美丽到惊叹。 华服包裹之下,她宛若女王一般。 一个人可以靠着装改变外在,但难以想象仿佛连内在也彻底变了。 “走吧,主帅在等着你。” “你你你……你真的是柿子姐?” “嗯,是我。你不必紧张的。” 没有自闭,没有害羞,唐柿子看着自信从容,和之前视频会议里,判若两人。 姜病树忽然想起来,一向性感风格的车姐,今天也是换了正装。 刚才也是让自己换正装。 看得出大家对主帅都很尊重。只是他没有想到,那个低着头带着大框眼镜的柿子…… 竟然如此的美丽。 但看车姐的反应,似乎对这一切习以为常了? 带着这些思考困惑,姜病树也不知怎么,就走到了正厅。 这正厅就像是有序纪元里宫廷建筑的宴客厅一样奢华。 巨大的水晶灯下,是一方会议用的长桌。 长桌主人位所对着的方向不远处,是一面挂着巨大画像的墙。 画上的内容,是一座繁华的城市黄昏景。 这幅画因为足够巨大,所以能够看到很多细节。比如城市里一些街道上的行人,街景。 行人的穿着都非常时尚,不是今天这般主张遮掩病痕。 那些人的气色都很好,画里也很好的呈现出了细腻的皮肤色泽。 这似乎不是记录的病纪元,而是那个更早的,人们无比向往的有序纪元。 至少在病城,见不到这样美丽的城市,也见不到这么多健康的人。 初看这幅画的时候,大概所有人都会被这幅画震撼到。 不管是绘画者的功底,还是画的内容本身,都会勾起人们内心对那个年代的向往。 那个只存在于历史中,人们追逐健康的有序纪元,在每一个人识字学习过的人看来,都是梦境一般美好的。 当它具象化的时候,任谁都会盯着它凝视很久。 但这幅画此时黯然失色。 在姜病树看来,如此让人震撼的一幅画,就算再精美十倍…… 也会被画卷之下的一男一女,夺去光辉。 不知何时,唐柿子已经走到了那个男人的身边。 她握着男人的手,像是端庄贤惠的妻子。 男人则对姜病树投以微笑。 只在一眼的对视里,姜病树便明白了,为什么车姐说……根本无法与主帅对抗。 根本不可能狠心朝着主帅下手。 主帅的那双眼睛,望向他时候,他感觉内心深处所有的阴郁都一扫而空。 仿佛整个人瞬间置身于一个空澈纯净的世界里。 那是一双绝对会让人感到温柔,明亮,以及安心的眼睛。 这一男一女,女的倾国倾城,男的风华绝代。 姜病树忽然觉得……这画被藏在这样的两人身后,属实憋屈。 谁还有功夫去看画啊。 他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完美之人。 但很快,他便感觉到了难以言说的巨大遗憾,因为世间并无真正的完美。 唐柿子带着主帅一步步走向姜病树。 走到身前时,唐柿子一只手洁白无暇,这只手挽着主帅。另一只手带着黑色丝制手套,伸向姜病树。 “握着我的手。” 姜病树愣了一下,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不过还是顺从的握住了唐柿子的手。 这个瞬间,姜病树的脑海里响起了一道富有磁性,极其温柔的声音: “你好,姜病树。因为我的病,我无法开口说话,接下来,会由柿子代为传达我的意志。” 秦观棋的眼神带着一分歉意。他为无法亲口与姜病树交流而致歉。 姜病树再次呆住。 骗人吧……这么完美的人,居然是哑巴? 尽管这个世界人都是有缺陷的,这个世界所有人都在追逐病态。 姜病树也早已习惯,不再为这些事情动容。 可现在的他,还是泛起了巨大的难过。 有病在这个时代不是缺陷,是人们追逐的“优点”。 但他还是难以接受,如此完美的人竟无法在世界留下他的声音。 这种难过,是一种未能极尽美的遗憾。 他此时才明白,为什么车姐说,主帅会改掉秦羡音为秦观棋。 这个名字,用在一个不能开口说话之人身上,确实悲观了些。 所以他才改名叫秦观棋,有观天下棋之意,却也有观棋“不语”的自嘲。 【s4型失语症,他的病魔,很强,很危险。】 姜小声简短的评价,并没有让姜病树更好受。 不过这一次,他多多少少能够感觉到一些东西。 字母代表等级,数字代表种类?也就是说失语症在s级病魔里,似乎也有四种不同的类型? 当然,想必这个世界,患有失语症的不止一个,但其他失语症病魔拥有者,未必是s级前缀。 至少在姜病树的一生里,他只见过这一次s级。 虽然姜小声并没有提及车姐的病就是了,想来也不简单。 这只是姜病树的猜测。 他很有分寸的收回了手,他看得出,柿子和主帅关系不一般。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接下来我听柿子姐的。” 姜病树猜测,唐柿子的手触碰到主帅,似乎就能与主帅建立某种感应。 唐柿子挽着主帅,走到了主人位。 秦观棋坐下之后,用眼神示意姜病树坐在旁边。 唐柿子传达着秦观棋的意志: “主帅会在接下来,为你完成病衍刻印,这是一个仪式,很庄严的仪式。” “姜病树,在这场仪式里,你会看见很多东西,用心感受它们吧。你在这场仪式里,会流露出内心真实的感受。” “这些感受,会决定你的棋职。” 感受到了言语里的凝重与正式,姜病树也严肃起来,仿佛接下来…… 会见识到了不得的东西。 第三十二章:成王之路 病衍刻印。 曾经为所有无病者带来了希望,却也因为人性的贪婪,导致它成了一种半禁忌的产物。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在一点一点变重。 姜病树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凝重的氛围。 他记得柳冰说过,病衍刻印,便是将波动之力注入自己体内,完成传承。 但不知为何,从主帅的神情,唐柿子的话语来看…… 接下来的病衍刻印,并不是那么简单。 “准备好了吗?”唐柿子转达着秦观棋的意志。 秦观棋的神情,简直凝重的像是完成一场王权的交接。 “准…准…准备好了。” 明明什么也没有发生,可轻微社牛的姜病树,竟然忽然有些紧张。 秦观棋微微一笑,唐柿子心领神会: “不要紧张,病衍刻印虽然在结果上都是一致的,不管是由谁来刻印,都不会影响你之后的发展。” “但主帅的刻印,会让你见到一些别的东西。” 姜病树不知道是什么,不过看着秦观棋一笑,心里的紧张便消减了许多。 秦观棋也缓缓抬起手。 神圣无比的金光在他的指尖凝聚。 仿佛璀璨的金色星辰,变作了一枚棋子,被他夹在指尖。 看着指尖的金光不断靠近自己…… 姜病树意识忽然恍惚起来。周围的世界竟然一点点开始破碎。 就像整个世界忽然间被无数道细线切割,变成了一块破碎的棋盘。 不知何时,唐柿子又一次握住了姜病树的手。 秦观棋的指尖,也已落在了姜病树的额头上。 在姜病树意识混乱之际,秦观棋的声音出现在了姜病树的脑海里。 “为了区别于普通的病衍刻印,当初第一任主帅,将病衍刻印的仪式,做了进一步改进。” “以至于接受了刻印的我们,可以感应到铭刻之人的一部分记忆。” “这些记忆一代代传承,会交织成一个不那么美好的故事。” “姜病树,接下来的刻印里,你会遇到很多人,但不要害怕,他们都是英雄。” “跟随他们的脚步,他们会带你走过一段路。” 姜病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而随着主帅声音一点点出现,他周围的景象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病衍刻印,至此开始。 …… …… 璀璨的星河悬在头上,姜病树看向头顶的壮阔星空,隐隐感觉到一种熟悉感。 自己像是置身在无边的荒原,世界仿佛被劈开,呈现出巨大的断层。 夜华之下,横在他前方的连通着断层的。 只是不同于他过往的梦境,这座桥散发着璀璨的金色光泽。 而在桥的这端,站着许许多多的人。 这些人形态各异,有人看着很健康人无异,也有人病痕满身命不久矣。 有人年轻,有人年老,有男人女人,甚至还有十几岁的少年。 他们全部和姜病树一样,站在桥的一端。 当姜病树出现的时候,这些人齐齐看向了姜病树: “又来新人渡桥了吗?真是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过啊。” 说话的人高大魁梧,他原本蹲坐在桥边,欣赏着永恒的夜色。 但看着姜病树靠近,他便站起身走向姜病树。 “跟过来吧小子,我送你,我第一眼瞧见你,便觉得投缘。” 姜病树看着这个身高近两米的大块头,点了点头。 周围的人都很诧异。 因为站起来的这个人,身份很特殊。 当他表明要送姜病树过桥时,很多人虽然没有动,但眼神都带着尊敬的意思。 这股尊敬,是给姜病树的。 也有不少人起身,走在了魁梧男人的身后。 魁梧男人笑起来颇为豪迈: “来吧,到我旁边来。” 对这一切不明所以的姜病树,回忆起主帅的话,顺从的走到了魁梧男子的身旁。 “我叫云鹰扬。你叫什么名字?” “是!我叫姜病树!” 总感觉这些人物都是大佬,姜病树像是个刚入伍的新兵蛋子一样,很有精神的立正式回答。 “哈哈哈哈好名字,病树前头万木春,好兆头!走吧,我们过桥!” 过桥到底代表着什么?似乎与病衍刻印的仪式有关? 姜病树点点头,和云鹰扬并排而走。 一并迈开步子的,还有跟随在云鹰扬身后的那些人。 带着诸多困惑,姜病树迈开脚步,踏在了那道在夜色下散发着璀璨的金色大桥上。 这一瞬间,他的眼里浮现出许多画面。 哀嚎遍野的街道。满是奇怪病痕的男男女女。 鼻息里是血液脏器的臭味,街道上老鼠啃食着病死之人的尸体。 巨大的圣人像已经残破。 背负着圣徒之名的英雄,沦为了被驱逐的邪徒。 在一个少年的视角里,姜病树看到了圣徒被围攻驱逐,最终没入浓雾之中。 “我的兄长,叫云尘。” “这个世界,不患寡而患不均。不均中资源少者,惶恐求着平均。不均中资源多者,傲慢着渴求更多。” “这样的不均,赫然成了一种平衡。兄长想要打破这种平衡。所以他成了异端。” “兄长的下场可想而知,在他死后,我隐姓埋名,建立了棋组织。” “为了寻求志同道合之人,为了圣人驱逐病态的意志可以贯彻下去,我改进了病衍刻印。” 伴随着云鹰扬的声音,一张张画面闪过。 在那个绝望的时代里,圣人远去,无病之人好不容易看到了希望,但换来的却是病城里更加绝望的统治。 那些意志并未消散,在云鹰扬的努力下,第一代棋组织,以残局之势成立。 “我们的初衷,是建立一个对抗四大集团元老会,在暗中为健康之人刻印的组织。” “人类不该追逐病态,我们希望能够贯彻圣人意志,建立一个新的有序纪元。” “可随着我们的调查,发现圣人的远去,以及我兄长被驱逐的真实原因,并不仅仅是权力巩固人性贪婪,还有更深层的原因。” “圣人并不是不知晓人性,但病城之外的浓雾里,或许还有更可怕的东西。” “只是当年的棋组织,还不足以知晓更多的真相。而我……” “我没能走到我期望的终点。” 云鹰扬的话音消失。 姜病树脑海里浮现的最后的画面,是云鹰扬在病域里。 “我的终点,便在这里了。” 这诡异的病域,似乎是一个血压紊乱的病人导致。 当病域消散的时候,人们只找到了云鹰扬的尸体。 他是站着死的,全身坑坑洼洼,满是血洞。手似乎握着什么。 但随着病因消散,外人看来,他手里什么也没有。 棋组织的第一代首领,在接触到了阴谋之初后不久,便因为处理一个极为麻烦的病域,不幸牺牲。 当姜病树回过神的时候,与他并行的云鹰扬已经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书卷气浓郁的年轻人。 “我叫林倦,云大叔进入病域前,成为了我的铭刻之人,接下来,我带你走剩下的路。” 姜病树有些诧异…… 云尘是圣徒,这件事他知道,他听柳冰说过。 可他没想到,棋组织,竟然是云尘的弟弟所创立。 而他更没想到,这样的英雄,会在病域里死状如此凄惨。 他原以为,云鹰扬大叔应该是可以陪着自己走完这座桥的。 原本豪迈的大叔忽然就消失了,让姜病树怅然若失。 可很快,他又陷入了后来者的记忆里。 年轻的林倦成为了棋组织的新首领。 他带着众人为健康之人诊治,但却很快被追逐病态的人,报道为邪教。 被批判成是剥夺他人病魔的恶鬼。 林倦没有在意他人的言语,他只知道,如果那些人再不救治,他们不会等到病魔孵化,只会等来死亡。 那一年,人们对于病魔孵化的理论知识,并不如现在这般丰富。 如果不是林倦,那些盲目追求生病的人,大多都会因为控制不住病情而死去。 只是林倦最后的结局,也同样是死在病域。 “姜病树……我好像只能陪你到这里了。” 并没有走多久,姜病树因为脑海里总是出现各种当年林倦经历过的事情,所以他没有记录自己走了多远。 但隐隐的,姜病树感觉林倦走的距离,不如云鹰扬长。 随着林倦的话音落下,姜病树脑海里,浮现出的是这样的光景。 书生气的林倦,在病域里即将死去。但他没有净化病域。 因为病域就在病孵所里,那里的病人实在是太多。 林倦发现自己没办法如同老帅云鹰扬一样……以强大的武力瓦解病域。 但他不希望自己就这样碌碌无为的死去,哪怕他的一生,救治了很多人。 他在那栋沦为了病域的病孵所里,记录下各种病症的病变过程。 至生命的最后一刻,被各种古怪的病变规则折磨至死前,他都把自己当做一个实验体,在推演病域的转变过程。 他没有破解病域,但他临死前留下的那份病域体验报告,在后世为病域探索者,带来了极大帮助。 林倦的身影消失。 姜病树还来不及悲伤,就有下一个人来到了他身边。 “你好啊姜病树,我叫童熙。” 当一个人消失,就会有另一个人带着姜病树继续前行。 这座大桥上,每个人都是这么过来的,每个人都有着自己所能抵达的最终位置。 因为每个人,都已经死去。 童熙是一个漂亮的女人,在与童熙前行的过程里,姜病树脑海里浮现的画面又变了。 在云鹰扬和林倦之后的棋组织,处境艰难。 但巾帼不让须眉的童熙,靠着自身的精明能干,开始另辟蹊径。 她开始分配棋职,开始招募那些健康人,为健康人提供工作。 靠着过人的头脑,开始将在病城里很多不起眼的产业整合。 那都是四大集团看不上的边角料。 童熙这位棋组织历史上极为杰出的女帅,为棋组织打下了一定的经济基础。 也让后来的主帅们,开始明白一些很现实的事情——比如钱财的重要性。 就像是一个将烂摊子变成了豪华酒店的奇人。 但这位奇人,同样死在了病域里。 那是一个出现在写字楼的奇怪病域。 靠着前人留下的经验,童熙在病域解决了不少病变,但始终没有找到病因。 这个将棋组织从危难中匡扶起来的女强人,最终在病域的奇怪规则里……脊椎软化而死。 当棋组织的人发现她的尸体时,她已经如同煮熟的虾一样,身体蜷曲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程度。 临死的一刻,童熙大概是知道自己走不出去了,她给自己的爱人与孩子打了一个电话,终末的遗言—— “要是有下辈子,我希望能够以无病之躯,骄傲的爱着你们。” 童熙死去。 姜病树的眼眶通红,一个又一个的主帅死去,但前路还如此漫长。 他的情绪来不及宣泄,就已经有下一个人,继续并行,带他穿过这座长桥。 第四任主帅,患有细胞端粒异化症。这是一种奇怪的病。 这种病会导致病患一生,细胞分裂次数受到限制。衰老会加剧,一生无法活过二十五岁。 但主帅并没有显得灰心,他对这个没有未来的生活,依然充满热情。 在二十五岁那年,他明明不到而立之年,却有如古稀一般苍老。 但身为第四任主帅,他没有辜负主帅之名,将棋组织越发的正规化。 在棋职者们的努力下,肺区胃区的病域数量,开始明显减少。 假如生命只剩最后一年,很多人或许会选择放纵自己,去填补昔日的遗憾。 但主帅没有,他没有任何懈怠,在生命的最后一年,亲力亲为不断的净化病域。 在秦观棋与徐曼羽出现之前,棋组织单年病域净化数量之最的记录,便一直由第四任主帅所保持。 他是杰出的天才,可他的病,无法医治。 他最终死在了病域里,不是因为无法净化病域,而是因为…… 老天不再给他更多时间,他在二十五岁的年纪……衰老而死。 “不要为我难过啊姜病树,毕竟我已经死了哦,继续走吧,走到桥的彼端去吧。” 第四任主帅,消失。 很快,第五任主帅接上了。 他们就是这样,前仆后继,一个人死去了,就由另一个人顶上。 第五任主帅还是死于病域。 临终时,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父亲责备他没有将病魔能力用在正途上。 没有为自己的家族争取足够的财富。 他有些歉疚,但却无愧于心。 第六任主帅死于病域,那一年,他的挚友身为士,发出了一个灵魂拷问: “这些人已经疯了啊,这个世界也病了啊,他们追逐的东西和我们所向往的截然相反,只要人还在追逐病态的生活,病域永远还会出现新的,他们真的还有拯救的必要吗?” 主帅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就好像医生不会去思考,这个世界永远会有病人,那么多救一个和少救一个,又有什么差别呢? 在那个能让人石化的病域里,等待着生命结束的一刻,他以将死之躯对士说道: “哪怕在浩瀚的历史里,我们的努力微乎其微,但只要能够有所作为,便是有意义且有必要的。” 第六任主帅死去,他变成了一座石雕。 第七任主帅很快顶上。第七任主帅死在了病域里。 第八任主帅死在了病域里。 第九任主帅死在了病域里…… …… 姜病树感受着这些英雄们的过往,不知道行进了多远。 他只知道,身边并行的人,换了一个又一个。 他们临终时,都会用鼓舞的眼神看着自己,然后默默的消失,仿佛不曾存在过。 那些临终时的话语,让他一次次动容,巨大的悲伤与遗憾在心里泛起。 “终于能够休息了,我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和老师喝酒了。”第十三任主帅,江城,死于病域,四十七岁。 “士哥儿,能最后再给我做碗面吗?肉不要太柴,辣椒多放一点,葱花多放一点,我真的好饿,我先去睡一觉,做好了叫醒我,一定要,叫醒我……”第十五任主帅,张小云,死于病域,二十八岁。 “我吗?没事的,不要担心我,接过主帅身份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的下场,在我前面的十九个人,都是死在病域里,我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跟他们不一样。只是我真的很想看到画卷里的世界啊。”第二十任主帅,陈病溪,死于病域,三十岁。 “小可吗,爸爸还在外面,抱歉啊,爸爸这次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嗯,比脑区还要远,可能很长时间回不来了,以后……你要听妈妈的话,不准欺负妈妈……”第二十四任主帅,袁石,死于病域,三十九岁。 “真丢脸,我这是被吓哭了吗?前面那些人都死的那么英雄……不能到了我这里,就这么窝囊啊!打起精神来啊唐允!不要下了地狱,被前辈们笑话啊!我不害怕!我不害怕的!”第二十六任主帅,唐允,死于病域,十七岁。 …… …… 并行之人,换了一个又一个。悲壮的死亡,经历了一场又一场。 但每一个并行的主帅,在看向姜病树时,都是带着敬佩,他们并不后悔,亦不悲伤。 这趟旅途似乎终于将走到终点,姜病树已经泪流满面。 就像是所有主帅死亡时的记忆,全部出现在了他的记忆里。 他无法想象,他这样的健康之人,能够在这个世界活着,竟然是这么多代人努力的结果。 感受着那些人临死前的豪迈,遗憾,悲伤,愤怒,乃至胆怯,他从来没有如此的难受过。 这些时代的英雄们,本可以在病城里活得很好,却无一例外都死在净化病域的路上。 棋组织里或许有活着退下来的棋职者,却并无活着退下来的主帅! 姜病树胸腔里仿佛挤压着无尽的情绪,却嘶吼不出来。 他知道这些人为何带着敬意,因为他们以为自己是继任者。 是明知生活糟糕透顶,明知前路或许并无光明,却偏要走条路的人。 不知过了多久,姜病树回望身后,发现竟然没有了并行之人。 他猛然想到了什么,望向前方。 这座由无数人修建,但却无人抵达彼方的长桥一隅里,站着一道独孤的身影。 繁星黯然失色,全部成为点缀,这道身影,正是秦观棋。 当听到姜病树的脚步声时,秦观棋转过身来。 姜病树在病衍刻印里经历的这一切,在秦观棋还是孩童的幼年,便已经全然经历过。 他是一个善良温柔的人,走过那么多人悲壮遗憾的一生后,他也和姜病树一样,流泪动容。 从那以后,这个世界就没有了秦羡音,只有愿肩负起棋组织未来的秦观棋。 秦观棋没有说什么,这座桥距离彼端还很远,前面那么多并行者,并不能走到终点。 秦观棋也不认为自己可以。 但他对着姜病树报以微笑时,那澄澈的眸子里,并没有任何的惧色。 他明明是那么柔和的一个人,明亮的眼神里,却有孤身对抗千军万马的气势。 只在一瞬间,姜病树就明白了,为何车姐会说那番话—— “我们都相信,见到了主帅,了解到了组织过往之后,你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秦观棋摆出邀请的手势,如姜病树的下一个并行者,他似在无声的说: “和我一起同行吧,将所有未能抵达终点的遗憾一并背负,不死不休。” 第三十三章:两个棋职,两枚戒指 这璀璨的长桥,姜病树看不到终点。 他走了许久,身边已经再无并行者。 最后一个并行者,便是上一任主帅。 老帅死在了病域里,在生命的最后,老帅身上的病痕开始疯狂的扩散。 他将病魔迈入了深化期,乃至更高的境界。 这个境界,会导致身体的病急速恶化。 哪怕强大的波动之力,让其能够承受更为恐怖的病情,但很明显,极度深化之下,波动之力也压不住病情。 老帅变得像个怪物,比沦为鬼的人,他更像一个鬼。 却也因此,老帅有了暴力瓦解病域的力量。 最终,老帅病死。病域瓦解。 而他的下一任,便是秦观棋。 从桥头一路走来,并行者的下场无一例外,全部死去。 姜病树不敢靠近秦观棋了。他真怕这个人也死了。 尽管秦观棋伸手邀请的一刻,他的血液仿佛沸腾起来。 他真的感觉,能够成为他们中的一员,是值得骄傲的事情。 可是一想到……这一路上一场又一场的死亡,他也会陷入困惑。 他与秦观棋,此前并无交集,但他害怕这么完美的主帅也会死去。 他仿佛是以为,只要自己不往前走,这些殉道者们便可以永远停在这一刻。 秦观棋看出了姜病树的困惑,见姜病树并没有前来并行,他也只是笑着点点头。 分割世界的线,再次出现。 这巨大的荒原,无尽的长桥,璀璨的夜空,也都在白线之中开始被分割成无数细小的颗粒。 最终,一切归于混沌。 …… …… 眼泪还有余温,泪痕已经冰凉。 姜病树睁开双眼,他感觉自己做了一场梦。 梦中无数英雄,指引着自己走向他们未能抵达的远方。 在梦里的情绪,化作眼泪溢出。 唐柿子见过不少人参与刻印仪式,大家的反应其实也不同。 她虽然可以通过肢体接触,感应到对方的想法,乃至传递这种想法。 但她也不知道,姜病树到底在病衍刻印里,见证了哪些人。 因为棋组织,经由第一代主帅云鹰扬所改进的可病衍刻印,是极为特殊的。 为了筛选出志同道合的人,这个刻印,既是注入波动之力,也是注入信念。 但值得一提的是,虽然每个人都会经过那座桥,可并行者的身份,却截然不同。 在漫长的病纪元历史里,很多棋职者都死去。 也有很多棋职者退隐下来,但也都随时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所以唐柿子很好奇,姜病树在刻印场景里,看到的并行者们,都是什么身份。 因为棋职的评定,往往会根据病衍刻印里,并行者们的身份做参考。 “姜病树,你已经掌握了病衍波动,从现在起,你的能力已经强于普通人。” “如果你想要提高自己,那就不断的去参与净化病域的事情。” 姜病树点点头,刻印仪式完结后,他的情绪渐渐缓过来了。 唐柿子说道: “现在,写下那些并行者们的名字,我相信你会记得他们的。” “好……” 姜病树自然记得,每一个并行者,陪他走过的路不长。 这些已然是不可见的历史,他能做的最后的尊重,便是铭记这些人。 不过在唐柿子递来纸笔,姜病树准备写下云鹰扬等人的名字时…… 主帅秦观棋忽然伸手制止了姜病树。 他看了一眼唐柿子,唐柿子一愣: “可是……不需要我传达吗?” 秦观棋笑着摇了摇头,指了指纸和笔。 唐柿子没有多言,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很恭敬的离开了这间大厅。 此时的大厅里,便只剩下姜病树和秦观棋。 秦观棋是懂手语的,不过手语一般也不是给正常人看的,是给同样有缺陷之人交流的。 他与姜病树的交流,便是将自己的想法,写在纸上。 姜病树看出来了,主帅似乎要和自己单独说些话。 在自己写下那些人名字之前,竟然将柿子姐支开了。 他很疑惑,自己在刻印场景里,见到了主帅。 那主帅应该是知道自己遇到了谁的。 秦观棋虽然不能开口,但他却深谙人心,已然看出了姜病树的疑惑,在纸上写道: “有些话,我只想与你说,柿子是个优秀的士,但她对我太特殊,有些事情不宜她知道。” “我已经做好了棋职的评定,但你还没有做好准备。” 秦观棋的字写得很快,但很工整。 姜病树说道: “主帅……我进入那个场景的时候,有些人走向我,有些人则没有,那些人,是不是其他棋职者?” 秦观棋点点头。 姜病树继续问道: “所以我的并行者,全是历届的主帅……这是否意味着,我的棋职其实——” 姜病树没有说出来,但秦观棋还是平静的点头。 主帅始终带着微笑,这样的微笑让姜病树不再忐忑不安。 明明经历了那样悲壮的一次次死亡,可看到主帅的笑容,就会本能的忘却那些恐惧。 “你的棋职,是兵。”秦观棋快速的写下这句话。 姜病树一愣,这倒是和他想的不一样。 但随即就接受了。 他的能力是组织里最弱的。 虽然自己的身体似乎对病有极大抵抗能力,可面对病之外的危险,还是太弱了些。 做个兵也挺好。 反倒是之前自己还以为要接过帅的位置,那可就是棋组织史上最拉胯的帅了。 棋组织史上目前最年轻的主帅,便是秦观棋,在十四岁时接任。 第二年轻的,叫唐允,十六岁接任,但十七岁那年便死在了病域。 组织里的主帅,并不是那种只会龟缩在王城里,被相护着,被士挡着的棋子。 棋组织的主帅,在净化病域这件事上,从无懦弱之人。 所以至今为止,组织里有退下的老棋职者,却并无退下的主帅。 不死不休,他们是真的在贯彻这四个字。 这些帅才并无弱者,自己根本不够格。 但秦观棋接下来写了很多话,让姜病树发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姜病树,你很特殊,这种特殊你自己或许还没有意识到。” “黑棋组能够盯上你,不是偶然。” “我们追求的是,让世界回到那个追逐健康的时代,但很遗憾,在棋组织不断对抗病域的这漫长岁月里,棋组织也已经没有了健康之人。” “要用病魔来对抗病域,这是我们的决心,也是我们的妥协。” “可你不一样,你是真正意义上的无病之人,即便在有序纪元,也很难找到你这样健康的人。” “你的身体康复能力,甚至达到了病衍波动携带者的程度。” “而病衍波动,也许会在你身上,爆发出不一样的力量。” “尽管你此前的生活一直很普通,甚至一直没有人发现你,但现在不一样了。” “你已经出现在了我们的视线里,也出现在了黑棋组的视线里。” 姜病树忽然害怕起来。 他其实也想过,自己这么健康,到底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这是一个听起来很讽刺的事情,健康的人,都需要审视自身为何健康。 但他的确比大多数人都要更加追逐病态,按照他的生活节奏去生活,很多人都已经重病不堪了。 “四大集团注意到你,也只是时间问题。他们不会允许你这样的人存在,事实上,你能活到如今,都是一个奇迹。” 秦观棋内心其实不想这样直白的告诉姜病树真相。 但要成为棋职者,内心必须强大。 他所言并非虚言。 他邀请姜病树加入棋组织,也并不是纯粹看中了姜病树的天赋。 这个世界本该已经没有了无病之人,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但不久前,他的梦境里梦到了姜病树。 这让秦观棋很诧异,随后他没想到的是,居然真的有这样的一个人。 他注意到了姜病树。不久后,黑棋组也注意到了姜病树。 事实上,唐氏别墅第九栋里的病域,并不是新闻报道的那么简单。 他在暗中保护姜病树,将与姜病树无法生病的任何信息封锁住。 这个唯一的无病之人,为何现在才被注意,这让秦观棋也很困惑。 棋组织的目标,其实是在一点一点妥协的。 从让健康无病之人能够不受欺凌的活着,慢慢的转变成了让这个世界的普通人们——不为病域所困扰。 这是现实,他们不得不接受这样的现实。 但内心深处,秦观棋还是希望,姜病树这样的无病之人,能够越来越多。 加上了解到姜病树的过往后,他越发同情起这个年轻人。 这是因。 有了这样的因,才会有他进一步观察姜病树的果。 进一步观察之后,秦观棋发现,姜病树明明没有修行过病衍波动,却仿佛和波动者一样,体质强大。 不仅仅是体质强大,还有更为明显的抗病性。 这不是一个暂时未能生病的普通人,这或许是一个“希望”,一个真正的修行病衍波动的天才。 因果之下,秦观棋邀请了姜病树加入棋组织。 但他并没有强求。 不管是之前的面试邀请,还是接任主帅这件事上,秦观棋都将选择权给姜病树。 你若愿往,我们是同行者,一同去朝着圣人之路前进,生死与共。 若不愿往,那我便加倍的努力,以一己之力,去实现那样的世界。 这便是秦观棋。 所以看出姜病树的内心,还没有准备好接受一切的时候,他没有任何强迫。 也没有要求姜病树和过往的英雄们一个标准。 “你需要变得更强,需要不断参与病域的探索,在黑棋组,乃至四大集团真正决定对你做些什么之前,你要尽快的成长起来,成为他们无法迫害的存在。” 写在纸上的这些话,姜病树感觉到了对方的心意。 这并不是单纯的招募与拉拢,他能够感受到,主帅是真的担心自己。 因为在老和尚离开,去寻亲的时候也说了类似的话。 “要长大啊小崽子,要把翅膀长硬,越是健康,越是不要让人瞧不起。老头我的日子不多,但你的日子还长,将来你会遇到很多人,有人对你动歪心思,有人是真为你好,得多个心眼,辨得出是非好坏。” 姜病树最初不懂这话的意思。 可现在,他好像有点懂了。 举世皆病,却有一个人没有病,那这个人一定是处境危险的。 所以自己能够无风无雨的活到现在……真的是一个奇迹。 秦观棋最后写到: “兵并不是组织里最为卑微的,历来的兵,也有不少表现出众甚至盖过了其他棋职者的。他们是不退的勇士,是征战病域最前线的人。” “你要和柳冰多学习,她会带着你,不断净化病域,提升病衍波动。” “但这并不是你的主要棋职。姜病树,我会给你两枚戒指。” “柳冰会成为你的伙伴,她的任务便是你的任务。但你同时,还有我这边的任务。” “你将和柿子一样,直属于我。” 秦观棋说着话,已经拿出了两枚戒指。 一枚戒指上,刻着红色的兵字。 这个字与柳冰的略有不同,算是通过字体,做细微的区分。 而另一枚戒指,让姜病树不安起来。 这枚戒指,同样刻着红色的字,但姜病树不敢接过它。 接过这枚戒指的意义,他是清楚的。 秦观棋写到: “你可以收下它,不可示之于人,也不可丢弃它。” “我希望你永远不会用到它,但如果……若有一日,棋组织陷入困境,我也未能抵达终点——” “我希望那时候,你已经不再有困惑,能够戴上这枚戒指。” 姜病树其实不抗拒这些,他也敬佩那些英雄。 他只是担心自己做不好。看着主帅的字,他点点头: “我知道了。” 在这场对话即将落幕之际,主帅写下了最后一个问题—— “现在,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姜病树,你做好准备加入棋组织了吗?” “请遵从你的内心,如果现在后悔,一切还来得及。” 这一次,姜病树没有犹豫,果断的点头。 他不是一个傻子。 他敬佩那些英雄,敬佩所有在时代背后默默付出的人。也被秦观棋的魅力所感染。 但他不会因为敬佩放弃思考。 从秦观棋之前的话语里来看,加入棋组织,不仅仅是能够与英雄们并行,去完成他们未能做到的事情。 同时也是对自己的保护。 冰冰姐,马凉,车姐,还有棋牌室那些老人,以及自己的特殊性,未来可能面对的风险…… 这些所有事情,姜病树并没有在悲壮的一场场死亡里头脑发热,然后感性的将一切忽略掉。 相反,他更加细致的思考了,所以此时,他能够果断的做出回应: “我还没有戴上主帅之戒的觉悟,但加入棋组织这件事,我已经想的很清楚了。” 他将刻有“兵”字的戒指带上,将另一枚戒指藏好。 “我愿意加入棋组织,为您这样的主帅做事,我并不后悔。” 姜病树这番话,秦观棋发自心底感激,他有种感觉,姜病树将来一定可以大有作为。 而眼下,在他销毁掉这些写有字迹的纸张时,他写下了姜病树领取棋职后的第一个任务: “好,那么今天起,我们便是同事了。我恰好也需要你去做一件事。” “什么事?” 秦观棋写下了五个字—— “将残局补齐。” 第三十四章:四大集团 “补齐残局?” 姜病树下意识想到了如今棋职者的残缺: “您的意思,是让我找到余下的车马炮相士兵?” 秦观棋点点头。 姜病树很疑惑: “可是我……怎么去找啊?我又通过什么方式去判断他们能不能成为同伴呢?” 秦观棋写到: “待到你可以独自完成刻印仪式的时候,便有资格寻觅其余的棋职者。” 接下来的话比较重要,他写下这段话的时候,罕见的画了括号。 (不需要告诉我他们是谁,亦不需要告诉任何人他们是谁。 遵循你自己的感觉,你自己的意志。 将来有一天,棋组织遭受大难,或许属于你的棋职者,能够拯救棋组织。 这是一个长期的任务,并不需要你立刻完成。 去留心,去观察,每一个病人,都代表着一种可能性。 即便到了如今,哪怕是四大集团,也会忌惮着一些奇怪病种的病人。 而你无病之人的身份,或许能够帮到你。) 这段话也不知为何,姜病树总觉得像是一种启示。 这个被誉为有史以来最完美的主帅,或许知道着一些很重要的秘密。 姜病树没有拒绝。 他的病城生涯,已然和从前截然不同。 “我知道了。我会留心周围的人的。” 秦观棋点点头,最后写道: “人类活着,无论追逐病态的心多强烈,本能却都是渴望健康的。这种本能是逆转不了的。” “病城有不少人,其实并不想患病。这些人,都可能成为我们的朋友。” 写完这些后,秦观棋将所有记录着销毁。 这场帅与兵,或者说帅与帅的对话,就此结束。 病衍刻印的仪式至此完成。不多时唐柿子走了进来。 她很好奇,主帅到底跟姜病树说了什么,但并没有问出口。 姜病树发现,柿子姐确实很像是一个合格的助理,不,应该说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助理。 基本上和主帅看向的方向一致,但观察力很强的姜病树,会注意到柿子姐时不时会偷瞄一下主帅。 就很小女儿家的那种偷瞄,他感觉自己有些多余了,便很快离开。 士和帅的关系似乎很特殊。 似乎只有真正成为主帅绝对信任之人,才有资格成为士。 并非说是其他棋职者不值得信任。 但一路上与那么多主帅并行,姜病树感觉到…… 历代主帅,和士都很亲密。 男帅男士的,女帅女士的,基本都亲如兄弟姐妹,如至亲一般。 男帅女士的……则更像情侣。女帅男士也一样。 他忽然有些羡慕,虽然自己不是主帅,但也想有一个这样的士。 不知为何,姜病树想到了姜小声,尽管他都不知道,姜小声到底是个什么。 …… …… 回到客房后休息了一会儿,姜病树感觉自己身体似乎确实有了变化。 最明显的是,一旦闭上眼睛,似乎就能在一片黑暗里,看到一个细小的金色光点。 而且他感觉自己的脚步明显变轻了不少。 如果现在竭尽全力跳跃,他甚至感觉可以撞到三米层高的天花板。 但有趣的是,脚步声却刺耳了许多。 空气里淡淡香气也变得浓郁了几分。 身体变得轻便,感官变得敏锐。 病衍波动的一段波动之力,为姜病树带来了很明显的变化。 而这种变化,在其他人身上是不会这么快出现的。 就像大多数宅男换了新电脑一样,哪怕还没开始玩游戏,只是在装各种功能性软件,都会感觉很兴奋。 现在的姜病树便是如此,感受着身体的变化,不知觉就过了一个多小时。 直到徐曼羽回到酒店,提着大包小包,开始催促他离开。 于是姜病树很快陷入了昏迷状态。 待到他清醒的时候,那辆越野车已经驶出了脑区的范围。 …… …… 回去的旅途还长,姜病树醒来后,依旧充当着话题制造机: “车姐,脑区是四大集团的总部么?” “是的。也该跟你讲讲四大集团了。” 徐曼羽虽然在开车,但是能够感觉到,姜病树的呼吸变得缓慢了不少。 一呼一吸,若是不留心,根本无法感受到动作。 她有些诧异,姜小弟的波动之力进度,似乎和寻常人不一样。 尽管还是很弱小,但看起来,成长曲线可能会很惊人。 未来可期。 姜病树来的时候,感觉车姐的车速太快了,尤其是路过颠簸路段,那胸抖的很夸张。 其实现在也是,但此时这辆车的时速,可比来时快了不少。 他渐渐适应,认真聆听。 徐曼羽缓缓说道: “我在这里不说他们的产业,四大集团的产业遍布病城,互相交织。说起来会非常复杂” “这里只说他们的战斗人员的主要特点。因为这是我这个棋职最为关心的。” 姜病树了然,车嘛,自然是负责厮杀。 “红魔方的人,很善于使用各种生化武器,以及物理系科技,他们的想法很简单——” “在这个扭曲的时代,人类的知识依旧是最强的战力。” 这个说法,姜病树是认同的。但红魔方或许持有这个理念,却又被某种认知禁锢住。 “这么听起来,他们倒也不像是很坏?” 徐曼羽也说道: “四大集团藏着很多秘密,他们最顶层的真实想法,组织也不清楚。” “只是知道一点,虽然圣人带来了病衍波动,但圣人不是唯一一个知道雾外有什么的。” “主帅说过,四大集团确实不顾底层人生死,他们贪婪,自私,但未必愚蠢。” “很有可能是因为知道一些事情,改变了他们对病域看法的……一些底层逻辑。” “这就必须得说到第二家,异盟。” “异盟,是四大集团里对举世皆病最为推崇的。也是我们净化病域最大的阻碍。” 姜病树竖起耳朵。 如果主帅的说法是对的,那么这个推行举世皆病的异盟,应该是最有可能知道着某种秘密的。 “你知道病监组,是处理各种病域的对吧?但病监组当初的成立,异盟可是竭力反对的。” “异盟主张极致的病态,甚至曾经公然说过:这个世界还不够完美,就是因为你们不够病态导致。” “异盟是四大集团里最神秘的,也是实力最强的一家。但异盟也是掌握着最多秘密的一家。” “我们一直在努力渗透异盟,想要知道他们高层掌握的秘密,想要知道他们是否和雾外的一些东西有关联……” “不过这件事很困难,不,至今来说,这件事无人可以办到。哪怕是主帅,也暂时没有办法。” “异盟的高层,似乎有着特殊的病魔,可以辨别很多伪装。” “但主帅一定可以想到办法突破异盟的防御的。” “几乎可以断定的是,异盟对病域的态度,一定是由于他们知道了某些原因。” 姜病树记下来了。 简化下来就是——异盟是棋组织理念上,最大的敌人。 很多病域得不到净化,与异盟有直接关系。 徐曼羽开始讲述第三家: “病血堡垒,与异盟最大的差别是,异盟追求身心病态,而病血堡垒,追求身体病态。” “病血堡垒的所有高阶战力,都是一些奇奇怪怪的残缺者,或者异形人……因为疾病导致身体扭曲到某个夸张的程度。” “很恶心,但确实难缠。至少杀他们的时候,会更费一些功夫。” “病血堡垒认为身体是人最大的资本,应该好好将其开发一番。” “如果哪天你在肺区发现有人无缘无故失踪了,可能就是被拿去做研究了,他们至今认为,‘自然患病’才能孵化病魔,只是一道表象。” 姜病树虽然没有见过这些人,但已经可以想象,假如某天遇到病血堡垒的人…… 可能会被对方丑到。 “第四个,也是目前表面上最为正常的一个,月亮蔷薇。” 其实四大集团的名字,姜病树乃至病城所有人都知道。 但四大集团的一些特点,则很少人知道。 徐曼羽说道: “假如没有组织,我可能会前往月亮蔷薇。或者说,我会被她们招募。” “因为月亮蔷薇的高阶战力,全是女性。” “她们对性别极为敏感,似乎也是掌握着某种雾外的秘密,导致她们认为只有女性可以拯救世界。” 姜病树察觉到了,尽管明面上,人类对病城外的雾区一无所知。 但恐怕病纪元漫长的历史里,四大集团这种庞然大物,乃至主帅们,都掌握着一些秘密。 只是如今自己还不够格知道。 “月亮蔷薇不是我们的盟友,她们对底层人也不怎么搭理。” “但病监组的成立,的确是月亮蔷薇极力坚持的功劳。她们力压异盟,强势促成了病监组。” “你可以将病监组,理解为一个官方的净化病域,处理各种病城案件的组织。” “虽然我看不上他们,但他们人多势众,可以为我们处理一些来不及分担的病域。” “所以大多时候,面对月亮蔷薇那些找茬的小妹妹,我会手下留情。当然,记住一点,四大集团里没有一个是我们的盟友。” 姜病树大概懂了,他简单梳理了一下: 红魔方,龟缩在病城,研发各种生化和物理系的道具,靠科技配合病魔。 异盟,最为病态的集团,在目前看来是棋组织最大的敌人。 病血堡垒,算是异盟的一个推崇者,但与异盟不同的是,他们追求的是身体的高度病变。 而月亮蔷薇,出于某种原因,只招募女性,也是目前看来,明面上最正常的。 但车姐的话似乎也表明,一切都是表面上的。 理清这些后,姜病树有些绝望。 这么多庞然大物一样的敌人,棋组织真的能实现消灭病态的理念吗? 残酷的现实,让棋组织从最开始的实现无病之世,慢慢转变为一个净化病域的组织。 可如果不将“脑区”修正,底下的心肝肺胃肾,真的能够正常运作么? 历代的主帅,虽然都死的悲壮,但棋组织总体是在不断妥协的。 秦帅真的可以力挽狂澜吗? 前路的沉重,让姜病树有些蔫,徐曼羽说道: “你的棋职是什么?” “是没用的小兵……嗯,我一直觉得冰冰姐被你这样叫,挺冤枉的,因为冰冰姐很强啊。不过现在轮到我了,就很贴切了。” 只要我接受了自己的弱点,那这个世界就没有人可以伤害到我。 姜病树开摆一样的承认了自己的废柴。 但出乎意料的,徐曼羽没有嘲弄: “那看来得改口了,以后不能管小兵叫没用的小兵了,嗯,我想想。” “以后就叫你光荣可爱的小兵好了。” 虽然自己绝对算不上光荣可爱,不过姜病树有被暖到,心情也稍微好了些。 他忽然很好奇一件事。 因为姜小声没有提及,所以他不知道车姐这么强大,到底是因为什么病。 病魔又是以何种形态出现? 于是他社牛症又发作了,开始骚话起来: “车姐啊,我有个问题……你是不是个神经病啊?” 这句话要是放在有序纪元,可能就是一场事故的开端了。 不过病纪元就不一样了,徐曼羽笑道: “你小时候没少被人夸吧?” 她听懂了姜病树的意思,便给姜病树科普了一点东西: “精神系病人,其实只是病魔的能力更接近某种规则,但并不代表,它们一定就比其他身体有病的病人强。” “脑子有病的人,起点确实高一点,但到了深化期,和身体其他部位有病的人相比,其实都一样。” “而且,脑子有病的人……也有可能把自己坑死。” “总之,脑区虽然住着很多精神病病魔拥有者,他们也的确可怕,有些人甚至如同人形病域一样。” “但真要说的话,只要找到弱点,杀起来也容易。” “病血堡垒的人,如果和异盟的人打起来,我更看好病血堡垒。假如他的观察力足够好。” “总之,我不是精神病,也不是神经病,我的病……嗯,比较特殊,不宜告诉你。” 整个棋组织,除了主帅和士,没有人知道徐曼羽的病。 徐曼羽至今为止的战斗,最长也就几分钟解决战斗,从来没有要求过支援。 自然也就没有她战斗的资料。更无法通过战斗方式,判断出她的病。 主帅是历史上最强的主帅。 徐曼羽并非历史上最强的车,但也绝对能够排进前五。 而车,大多都比主帅强,秦观棋这种是异类。 【你要是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不过这种病的患者,确实大多不想让人知道,尤其是病发的时候,不想被人看到。】 姜小声声音忽然出现,这让姜病树意识到了自己可是有“照病镜”这种外挂的。 但他到底还是没有去询问。 既然车姐不太想说,那就还是不知道好些。 距离回到百川棋牌娱乐室,还有半小时的车程。 姜病树不知道下一个任务是什么,不知道那个紫色卖花女孩找到了没有。 他回忆主帅说过的补齐残局,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他摸出一张照片,脑海里猛然冒出一个极为大胆的想法: “车姐,荀哥有没有办法,让我进入心区第三精神系病孵所?” 第三十五章:初探第三精神系病孵所 心区。 坐落在血管大街的第三精神系病孵所,一直以来都是一个颇为麻烦的地方。 这里的复杂,姜病树逐渐察觉到了一些。 三天前,当姜病树表示想要进入第三精神系病孵所后。 荀飨一开始并不打算帮忙,因为麻烦。 可很快唐柿子提出,尽可能快的安排姜病树进入心区第三精神系病孵所后,荀飨就开始想办法。 荀飨非常效率,但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精神系病孵所,有着如围城一样的高墙将整个病孵所围住。这和普通的病孵所截然不同。 这里更像是监狱,害怕里面的病人跑掉。 除了住宅区,最大的便是一个可供病人们活动的院子、 进入病孵所需要层层审核。 审核一共有四层。 在姜病树琢磨这里的复杂时,就有声音响起: “四大集团就这样的,都得审核一次,谁也不让睡占便宜。“ “不过你是阿乐的弟弟,这就都不是事儿,我打过招呼了,他们知道你以后就是我的助理。” “我记得你在报告上说,你对各种冷门的病很有研究?” 眼前说话的这个人,是姜病树在这间病孵所的上司,张志病。 已经有三年工作经验的高级精神系致病师。 阿乐是荀飨的一个假身份,为了能够混迹一些地方,有自己的特殊人脉—— 荀飨有很多身份,甚至为了维持这些身份,他还去参加过各种考试。 姜病树点点头,按照之前排布好的说道: “嗯,我哥教过我一些这方面的知识。” 手续的办理很顺利。 这不是因为荀飨的假证件做得逼真。 四大集团,四道审核,这是荀飨也没办法渗透的。 但凡事都是这样,只要和人打交道,就一定有突破口。 求职这件事也是一样,不是打打杀杀,是人情世故。 在某个考试班里,荀飨以沈乐的假身份,和张志病认识,成为了朋友。 所以一切都很好办。 不过姜病树在进入高墙内时,还是问道: “张老师,我有个问题,四大集团共用一个病孵所的吗?” 张志病带着姜病树往病孵所内部走去,边走边说道: “这里形式很复杂,我三言两语讲不清,你反正知道一点,精神系病魔拥有者,是稀缺人才。” “谁都想要占有,不可能任由一家独大。” 姜病树点点头。 除了病血堡垒,其余三家,尤其是异盟,对脑子有病的人很执着。 值得一提的是,精神病,神经病,其实是两种性质不同的病,病理截然不同。 但在病纪元之后,由于二者孵化病魔后,能力都属于规则系的,所以被合并。 统称为精神病人。 精神系病孵所里,神经病和精神病都有。 张志病说道: “我背后是红魔方的,也是红魔方资助我读的大学。” “表面上,我在这里是和其他几个致病师都是同事,但我们背后的势力是不同的。” “这一点你要记住了,对了,你是心区红岸学院毕业的吧?” “是的。”姜病树点点头。 张志病倒也没有怎么怀疑。 毕竟当初的沈乐,和自己都是报考的红魔方这一系的公司。 姜病树感叹棋职为相的荀飨,真是一个厉害的人。 尽管这个人不参与病域的净化,但这个人的造假能力很强。 大多小场面,可以靠假证件骗过去。 这些稍微复杂一点的地方,也能够利用人脉混进去。 尽管不知道啥时候才能用到这些人,甚至可能有些人脉根本用不上,而且假身份越多,暴露风险就越高…… 但荀飨一直跟这些人保持联络,且追求细节的他,从无差错。 在张志病的眼里,荀飨是一个三天两头就会分享一些行业新闻的好友。 也正是如此,姜病树此番才会如此顺利。 正感慨着,张志病已经带着姜病树走入了精神系病孵所内部。 巨大的院子里,十来个精神病人在活动。 大多数精神病人都是在自己的房间里。少数人会在院子里活动活动。 姜病树一边跟着张志病前往办公室,一边观察着这些病人。 一个病人披散着长发,悠然的打着太极。 看起来很健康,气色红润。 比起患有新肝燥症的张志病,这位精神病人看着更像个致病师。 直到姜病树听到他口中念叨着: “我这降龙十八掌,刚猛无比。如疾风骤雨,掌力一到,神仙难救……” 姜病树才确信,这果然是个精神病。 其余病人也很奇怪。 比如一个人看到姜病树进来,发现是生面孔后,一直对着姜病树狂吠。 别说,这狗叫声学得非常像,最开始姜病树还以为真有一只狗。 后来才发现,是病孵所内有善口技者。 这也不是最怪的。 姜病树在走近办公楼的过程里,与一个病人擦肩而过。 这个病人十七八岁的年纪,对着姜病树比了一个嘘声的手势,眼中带着狰狞: “不要相信致病师。哎嘿,嘿嘿嘿,嘿嘿嘿哈哈哈哈哈嘻嘻嘻……” “不要相信他们!哈哈哈……” 这话里的内容,和癫狂的笑声,让姜病树心里有点发毛。 张志病说道: “不要怕,这个人是这样的,对什么都觉得很怀疑,疑心病到了一个极为夸张的地步,就会和他一样。” “他每次吃药都会悄悄吐掉,后来我们也不管了。” 姜病树注意到了一个盲点: “为什么要给他们吃药?” 精神病人可不多见,别看这里到处都是,但心区也就那么几家。 张志病说道: “因为要检测有没有孵化病魔,这是很困难的事情。” 姜病树不解,此时张志病已经打开了办公室的门,示意姜病树进去谈谈。 所谓助理,其实更像是一个记录者,姜病树的工作,就是记录这些精神病人的状态。 在这里工作,还有不少事情要交待,张志病坐下后,也示意姜病树坐下,然后慢慢说道: “你的病是交感型颈椎病对吧?我记得你的履历上这么写着。” “对。” “你应该知道,我们检测有没有孵化病魔,需要用到验梦棒。” 姜病树点点头。 张志病皱起眉头: “但这是脑子正常的病人,大量实验证明,验梦棒对精神病人,精确率大幅度降低。” “所以我们很难判断,他们到底有没有进入病魔孵化期。” “于是只能使用药物,药物可以缓解症状,明白了吗?” 姜病树恍然,为了扮演好这个角色,他也做了功课。 何况他对病孵所很多东西都比较熟悉。 病魔孵化期,会经常梦到自己最想见到的人。 连续多日重复一个梦境,且梦境里脑电波反馈与见到心念之人相似,就可以判断这个人孵化了。 但脑子有问题的精神病人,这一点是不准的。 姜病树接过话: “孵化病魔后,相关联的病,便无法治愈。” “所以既然验梦棒不管用,那就只能通过治疗症状,看病情是否会随着治疗而缓解,以此来判断病人有没有孵化?” 张志病点点头: “你说的没错。” 姜病树意识到了问题: “但精神病人的症状缓解,也很难观察出来吧?” 一个人疯子,昨天说了十句疯言疯语,今天只说了八句。 未必代表着这个疯子的病情缓解,可能只是他今天不想说话。 反之亦然,他如果今天说的比昨天多,也未必是病情恶化。 张志病点点头: “所以你以为你什么能够这么容易就进来?” “为什么这个职业看起来如此高薪,但整个病孵所,除了外围的安保人员,就没几个致病师?” 张志病叹道: “因为精神系致病师……是个高危工种。” “要判断精神病人到底有没有孵化病魔,是个高难度技术活。” “所以这里才会封闭化管理,怕的就是有病人孵化了病魔,觉醒了强大的能力,但我们却没有察觉到。” 姜病树内心诧异。 也就是说,是存在着这么一种可能的—— “心区的精神系病孵所里,都是一些轻症的,没有孵化病魔的病人。” “脑区的病孵所里,才是已经确认了,孵化了病魔的精神病人。” “但很有可能,心区的精神系病孵所里,藏着一些孵化了病魔,却没有被检测到的病人?” 张志病得说,姜病树虽然是新人,但一点就透,他苦笑着透露了一个数据: “所以阿乐让你来这里,我挺诧异的,虽然说我们的检测很细致,但我们不敢保证,这里的病人就绝对都是没有孵化的。” “告诉你吧,精神系病孵所的致病师,离职率很高。有些是离职,有些是变成了病人。” 姜病树毛骨悚然。 为什么会从致病师变成病人,他当然知道。 这里说是病孵所,其实就是监狱。一个潜在的精神污染区。 别的病孵所,都是为病人做各种建议,但精神系病孵所,病人可不管这些。 “不过你也别害怕,反正你也只是来熬个实习履历,将来出去找个更好的工作就是。听你张哥一句劝,这种地方,钱虽然多,但未必你就有命花。” 姜病树点点头。 从致病师变成了病人,这乍一听,是致病师赚了。 从寻常病变成了精神病,可不就是赚了么? 毕竟精神病可都是脑区争着要的人才。 但问题在于,能够来这里任职的致病师,都算是社会中的中上层了。 这些人往往是孵化了病魔的高级人才。 而目前还没有任何案例,显示一个人可以同时拥有两种病魔的。 所以这些已经孵化了病魔的致病师,当然是抵触得其他病的。 不能孵化的病,得来就是纯纯的遭罪了。 尤其是脑子这块儿。 还交代了一些事情后,张志病就不再管姜病树了。 “那你叫自己熟悉环境吧,这些病人,目前没有发现有攻击性的。” “然后我会跟其他三大集团的人打招呼,你毕竟只是个实习的,他们不会为难你。” 虽然精神系致病所,这些病人难应付,但四大集团给的也多。 所以为了业绩,为了给背后的集团提供优秀的精神病人才,补充高阶战力。 几方势力的致病师,都会明争暗斗。 和大多数职场内卷差不多,也会为了抢业绩,用出各种手段。 姜病树算是彻底明白了这个地方的复杂性。 首先:这里的病人可能藏着孵化者,说不定悄悄步入了魔语期的鬼都有,当然,可能性很低。 其次,这里的致病师们,都有各自的立场。 这的确是一个极为麻烦的地方,不过姜病树在离开了张志病后,心里却有些兴奋。 他正朝着办公大楼的大厅走去,要去看看这里的楼层分布图。 虽然致病师张志病说,精神病患者是否孵化病魔,需要很麻烦的检测过程,且准确率还不高。 但姜病树不担心这个。 “我有姜小声……这地方对我来说,简直就是人才市场啊。” 尽管姜小声似乎并非时时刻刻都能传达信息。 尽管姜小声大多时候是不开腔的,可遇到了危险的病魔拥有者,必然会有提示。 对脑子里的声音先生,由于多次化解危机,姜病树绝对信赖。 …… …… 在姜病树离开后不久,张志病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然后将门反锁。并且打开了电视,将声音开到了最大。 他殷切的看着电话,像是等待着什么。 房间里的电话忽然响了。 张志病急切的拿起电话,电话里传来了一个细微的声音。 这个瞬间,张志病的双眼猛然睁大。 他的嘴巴也张大到足以吞下灯泡,嘴角流出了口水。 他发出了奇怪的笑声,像是获得了极大快感,整个人已经露出了有些类似嗑药一样的崩颜反应。 他用那种男人在最后几秒时才会有的颤抖的语气: “啊啊啊啊啊……我一定会继续照着您说的做的!放心吧!他只是一个实习生!” “啊啊啊啊啊啊啊……喔~” 他压抑着自己的声音,身体也因为某种强烈刺激,快乐到整个人痉挛起来。 此时此刻,院子里的那个与姜病树擦肩而过的男人,抬起了头。 神情诡异的看向那栋病人休息的大楼,他还是重复着那句话和魔性的笑声: “不要相信致病师,嘿嘿嘿哈哈哈哈哈……” 第三十六章:没有正常人的病孵所 肺区,百川棋牌娱乐室。 地铁事件落幕之后,棋组织众人松了一口气。 但这里是病城,如今的病城,永远不缺任务。 三天的时间里,买到了紫色心愿花的人越来越多。 尽管目前肺区还一切正常,毕竟在病城,每天都有不少人离奇死去。 可梁老的预感,那个小女孩可能引发巨大的灾难。 这件事梁老委托荀飨,通知到了唐柿子。 也因此,一个由士下达的正式任务展开。 棋牌室会议室里,马凉,荀飨,柳冰,正在讨论这件事情。 “肺区各地收到花朵的人越来越多。这些人下场基本都一个样子。” 马凉摸着自己的光头,神色阴郁。 当他和柳冰闻声赶去的时候,基本上只能看到漆黑的花瓣。 人已经死了。 有人是被爱人杀死的,心愿与爱情有关。 也有人是被生意伙伴杀死,心愿与金钱有关。 还有人则是纯粹的乐极生悲,接受不了巨大的反差,直接难过而死。 比如希望孩子能够考试考满分的父亲,结果孩子考到了全校第一,却忽然变成了傻子。他接受不了现实,直接跳楼。 马凉的死眠症,是病发的时候,身体机能彻底停止,宛若死亡。 但换来了能够感知他人死亡时一些只言片语的能力。 他的病魔会描述那些人死掉时的感受—— “大多数人死掉的时候,都是充满了不甘心与恐惧,欲望得到满足,但很快会彻底破碎,陷入更大的绝望里。” “现实好不容易才变得美好,但接下来会以更破碎的一面出现。” “而这些人,到最后都如同魔怔了一样,抱着花不舍得放开。” “我知道的就这些,死亡时的强烈个人情绪,会导致他们放弃思考,能够找到的有用信息不多。” “而且还有个地方值得注意,这些天买花的人依旧有,但很奇怪,根本看不到小女孩的身影了。” 听到此处,荀飨意识到了不对劲: “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已经被其他势力注意到了?有人在帮她?” “病域的形成几率很低,且需要极大执念,尽管目前死去的这些人,基本都是无法形成病域的。” “但这些人……都被心愿花勾起了巨大的执念,如果不断有人死,说不定真就会手动造就病域……” “这个时候她忽然找不到了,有没有可能,是有人在利用这个小女孩?” 三人的表情凝重,车和炮目前在心区肝区执行任务。 要解决这件事,就只能是其余棋职者配合。 但马凉已经感觉到,事情可能不止是这么简单。这件事的事态,恐怕已经开始失控。 柳冰说道: “姜病树那边怎么样?他多久能够回来?” 棋组织的人,要解决这次事件,实力上是足够的。 但柳冰对姜病树的半逻辑半想象力的联想很有印象。 而且姜病树是买过花的人里,罕见的生还者。 所以或许有姜病树帮忙,就能加快调查进度。 电子屏幕里,荀飨回应: “快了吧,我会给张志病打电话,让姜病树先回来几天,处理一些私人事情。” “他现在前往心区第三精神系病孵所,这件事本身也是柿子下达的任务。” “但我们也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 士的任务,一般都是极为重要的任务。柳冰说道: “第三精神系病孵所,那边没啥事情吧?” 荀飨摇头: “应该不会有事,张志病是我的一个人脉,我之前也问过他。” “他说病孵所内一切正常,虽然存在一些隐患,比如检测病人是否有孵化病魔等等。” “但目前没有问题。各个致病师,虽然背后立场不同,却也都还算和睦。” 听着的确很正常,对于荀飨这种一直以来都讨厌变化,讨厌规则被打破的人来说,并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 可柳冰是一线的棋职者,她接触过那些精神病人。 不知为何,柳冰总觉得,荀飨的描述里,第三精神系病孵所,似乎过于正常了些。 但目前的任务很紧,她也没时间去精神系病孵所亲自看看。 马凉忽然开口,将众人注意力拉了回来: “我觉得这次事情的严重性,可能被低估了。到现在为止,人们许下的愿望,都是满足私欲,还没有那种很离谱的。” 柳冰皱起眉头: “你是指?” 马凉神情凝重: “我们不要忘记一件事……现在我们的注意力,都在死者身上。” “看起来这次事件的特点,是满足人的欲望,然后加倍的付出代价。” “可真正让人毛骨悚然的,是她能实现愿望本身……” 柳冰和荀飨都明白了,目前看到的怪相,是人们因为体验了美好的生活,又承受了加倍的苦难,这种极致落差带来了很多死亡。 但谁也不知道,紫色裙子的小女孩,到底能够在实现愿望上,达到何种程度。 假如……在买花的人里,有人不想满足私欲,这个人的思想是混乱邪恶类型的。 他许了一个破坏力十足的愿望呢? 这个世界不缺这种人,有的人生活不美好,会渴求生活变好。有的人则希望大家过得都不好。 有人生病了,会渴求治疗,有人则希望大家都跟着病。 尤其是,小女孩很可能已经被某个势力发现。 这就让整个事情,从肺区的居民死亡的小打小闹,变成了规模极大的恐怖降临。 荀飨当即表态: “事不宜迟,立马通知徐姐和包子吧,这件事值得重视,也通知下姜病树吧。” 马凉点点头。 …… …… 心区,第三精神系病孵所。 姜病树离开了张志病的房间后,观看了楼层的居住分布表。 他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事情。 这栋楼一共十一层。 整栋病栋里,住着不少病人。 在病城的畸形生活里,疯掉的人,精神或者脑子有问题的人,不在少数。 但从第七层,却是空着的。 也就是这栋楼的第一层到第六层,每一层都住着不少病人。 但第七层空着,第八层也空着。 第九层,偌大的第九层里,住着三个病人。 与其他病人隔了足足两层。 姜病树看到这里就感觉不对劲。 “心区的病孵所,按照之前张志病的说法,其实可以看做是一个人才储备区。” “四大集团都在这里捞人。” “但有没有可能,张志病其实对我也有戒备,没有告诉我实话?” “这里或许就藏着已经孵化了病魔的人呢?” “精神病又不是什么传染病,为什么要跟其他人隔开?” “是因为他们三个太危险了吗?” 在姜病树摸着下巴,盯着楼层图思考的时候。 忽然有个留着莫西干头的年轻人蹦蹦跳跳的走了过来。 这显然是个精神病,但掌握了一段波动之力的姜病树,并不在意对方。 他看着这个精神病患走来,以为对方是要找自己麻烦。 但当他走到身边的时候,他指向了挂在楼道墙壁上的那张楼层分布图。 楼层分布表显示,第九层往上的两层,十层和十一层,都是空的。 姜病树听到了奇怪的话,这位莫西干头病患说道: “三加零等于四呀,四大天王有五个呀。五行八卦呀,六六大顺呀,七星连珠呀,八仙过海呀……” 病人开始说着胡言乱语,显然病得不轻。 姜病树就在这个人旁边,这人也不搭理姜病树。 说完一大堆之后,病人就蹦蹦跳跳的离开了。 他就像小孩子念儿歌一样,一边拍手一边念叨着。 姜病树本不该搭理,但他眯起眼睛,若有所思。 “三加零等于四,四大天王有五个……” “后面的言语混乱,没有逻辑,但这两段,却是有联系的。” “如果三加零等于四,那么这个零代表的量就有了变化。” “仔细观察楼层,这个分布不合理。” “假设第九层的三个病人,是因为特殊原因,比较危险,导致与其他病人隔开。” “那为什么不选在第十层和第十一层?明明这样可以隔得更远。” “还是说……第十一层有更危险的病人?” 姜病树眯着的眼睛猛然睁开,一瞬间脑海里闪过了大量信息。 “如果真是这样,那刚才那个怪人的话就有着落了,三加零等于四,四大天王有五个。意思就是,我看到的,比实际上的少一个。” “还有一个病人存在?而这个病人似乎由于过于特殊,病孵所不想让我注意到他……” 什么样的病人,让四大集团的致病师们,都同意将其隐藏起来? 姜病树隐隐感觉到病孵所有些不对劲了。 如果真是孵化了病魔的人,那么他为什么还会留在这里? “到底是病孵所不想让我注意到他……还是他不想让别人注意到?” 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一个极为恐怖的想法,在姜病树脑海里浮现。 “乐观一点乐观一点,不至于这么倒霉吧?” 一个疯子跑来说了疯话,自己似乎想的有点多。 姜病树并没有否认脑海里那些疯狂的想法。 但也不至于把脑补的内容直接当成真相。 “看来这间病孵所,有点奇怪啊,并不像表面上那么正常。在找到地铁男孩的妹妹前……我最好去试探一下张志病。” 明面上,张志病是自己唯一的“病孵所顾问”。 姜病树想了想,决定直接去问问张志病,关于第九层是什么情况。 至于这个病孵所里,是否存在有隐藏的病人…… 这件事不能问,很可能是个不该被知道的禁忌。 于是准备上楼的姜病树,果断掉头,前往了张志病的办公室。 他很快来到了办公室门口,立马发现不对劲。 扭动门把手的瞬间,姜病树发现……门被反锁了。 “白天办公,干嘛锁门?” 就在他疑惑的时候,办公室里传来了奇怪的声音。 那是一种,男人在不可说之时的呻吟之声。 姜病树愣住。 离大谱,白天,在办公室,做这种事情? 和病人?还是女护士? 不对。 没有其他人。 注入波动之力后的第三天,姜病树仍旧是闭上眼睛,就能看到漆黑之中,一个发光的小光点。 而他也在三天的时间里,渐渐适应了自己变强的身体。 只要集中注意力,自己甚至可以短暂的提升听觉和嗅觉。 虽然看不到办公室里的景象,但姜病树感觉到—— 办公室里只有张志病一个人。 内心的疑惑越来越多,姜病树也不管那许多,砰砰砰用力敲了三下门。 他接着就听到了咚的一声,像是有人从办公桌上滚了下来。 约莫过了三十秒,张志病才把门打开。 张志病已经恢复了正常的样子,但脸部的肌肉在极细微的抽搐。 “怎么了,不是说熟悉熟悉周围的环境吗?怎么忽然回来了?” 张志病的呼吸不怎么均匀。 尽管他竭力的表现出正常,但姜病树的观察能力可是一绝。 首先,屋子里多了某种气味。 然后姜病树关上了门,再次将门反锁。 “你要干什么?关门干什么?” 张志病忽然紧张起来。他是有病魔的人。 病魔的能力虽然不强,但也足以应对一般的场面。 肝燥症,也就是肝火太强导致的一种病纪元后的新病症。 张志病的病魔,可以让对方视线模糊,并且产生严重的耳鸣。 姜病树并不在乎,作为波动之力的修行者,他对病魔能力有一定抵抗力。 张志病的病魔,姜小声最开始就提过,是d9型肝燥症。 而且俗话说,七步之内拳快,他和张志病的距离很近。 当然,他不是要对付张志病,只是要制造一种压迫感。 “没想到张老师这么优秀的人才,还是个手艺人。” 这句话并没有没说出来。 垃圾桶里的纸团,虽然不能说明什么,但办公桌,有一根卷曲的毛……这就问题很大了。 加上姜病树的嗅觉现在很好,所以他已经知道了,这位致病师,刚才在办公室做什么。 但也正因如此,他觉得很奇怪。 一个致病师,会克制不住自己的欲望?白天在办公的地方做这种事情? 尽管这里的致病师不多,这里工作人员更少,但这被人发现了,不是直接社死? 怎么看,张志病也不像是一个克制不住自己的人。 除非,这个人有某种精神病。 但姜小声没有提示,这是否意味着,张志病其实没有精神病。 而是被某种东西影响了? “张老师别紧张,我就是有点问题想知道,我这个人,习惯了聊天的时候把门锁上。” 眼前的张志病既然在竭力掩盖,那自己还是给人留点面子吧。 姜病树假装自己没看出什么,当然,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假装有没有用。 张志病已然有点心虚,额头上都是汗: “你想问什么?” 他着实没想到,这个新人居然在这种时候来问问题。 不,他应该想到的。 只是当时脑子里的感觉太快乐了,根本无法顾及其他,只想着必须“做点什么”。 姜病树也不兜圈子了,直接问道: “第九层为什么只有三个病人?他们到底有什么特殊?” 第三十七章:让人快乐的电话 姜病树的这个问题,属于意料之中。 导的施法过程被人打断,还被实习生撞见,为了缓解尴尬,张志病笑了笑,回答道: “哪有什么特殊,不过就是三个病人,目前检测下来,他们没有孵化病魔。” 姜病树当然不信。 没有孵化病魔,那就是纯粹的病患,三个普通精神病患,不至于隔两层吧? 他转了一下话锋: “哦,对了张老师,我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现,我这个人耳朵有点背,因为颈椎病嘛,有时候会习惯性发呆。您放心。” 颈椎病能不能让人发呆耳背,张志病很清楚。 既然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他也只好抖一点消息: “好吧,真实的情况是这三个病人,拒绝被监视。” “下面的楼层,一直到第八层,都布满了摄像头,但是第九层没有。所以他们去了第九层。” “是他们自己主动要求与其他人隔开的。” 姜病树疑惑: “你们居然会同意?” 张志病说道: “最开始是他们三个直接搬去了第九层,然后那一天,发生了一件事,让大家不得不同意。” “什么事?”姜病树来了兴趣。 “之前有工作人员进入第九层送饭……结果,他回来的时候,出了点问题。” 张志病清楚,得给姜病树说一点有用的信息,满足他好奇心,防止他乱说话导致自己社死。 姜病树也不指望张志病一下说出太多。 而且他还要继续在这个地方待一阵子。寻找地铁里病魔执念的妹妹。不可能真把上司彻底得罪了。 他现在就装作是,纯粹想知道一点老员工们知道的东西。 于是二人算是很默契的——点到为止。 一个人透露一点信息,另一个人也不多问。 但话说出口,就得有始有终。 “出了什么问题?”姜病树问到。 “那个人,忽然改了名字。” “当我们叫他名字的时候,他没反应,直到意识到我们是在叫他,他才纠正我们,说他不叫这个名字,真名字叫送饭甲。” “但问题是,他已经在这里干了很多年,我们都知道他叫什么。而且谁会起这么个名字?” “然后,他的发型从中分,变成莫西干头。” “最后,他不识数了,一和零混为一谈。这还是在好几天后,结工资的时候我们才发现的。” 这么巧,莫西干头? 姜病树一惊,自己不就碰到了一个? 这种发型可不是人人都有胆量留的。 而且……三加零等于四,四大天王有五个……可不就是一和零混为一谈? 他理了理得到的信息: “第九层有三个病人。然后发生了一起事故。” “一个正常人上去送饭,回来之后,发生了三处变化。” “一个是改掉了自己的名字。一个是发型变了。一个是不认字了。” 这三种变化,莫非是对应了三种能力? 三人莫非都孵化了病魔?那为什么病孵所要瞒着不报呢? 姜病树顺着这个想法想下去,很快觉察到了问题。 不过还来不及继续追问线索,电话忽然响了。 叮铃铃的电话声,让张志病猛然一哆嗦。 下一秒,他都不顾姜病树在场,狂奔一样的跑去接电话。 他像是一个闻到了肉味的饿狗。 姜病树发现—— 张志病现在就跟吃了蓝色小药丸一样亢奋。 张志病内心也很清楚,自己不该去接这个电话,一旦接了,必然会丑态毕露。 可他就是收不住。 身体对那种巨大快乐的渴求,让他着魔一般想要听到电话里的声音! 他的动作快,但姜病树这个波动者就更快! 姜病树一个箭步,便已经先张志病一步,拿起了电话听筒。 这一幕让张志病惊呆,但下一瞬,他的神情变得玩味起来。 既然姜病树撞见了自己社死的场景,那么让姜病树社死被自己撞见,也很合理吧? 大家都在同一个地方,做了同一样羞耻的事情。 听起来,多么顺耳! 张志病甚至准备拿出手机,拍下接下来姜病树过于快乐的样子。 就好像其他几个致病师,也都有着自己社死的场面,当然,他也有那几个人的。 但剧本…… 并没有按照他想的那么走。 “饿了?饿了你去食堂啊。还是说你不方便?那我让人给你送吃的,你在哪一楼?” 姜病树拿起了听筒,听到的第一句就是: “张致病师,我有点饿,能不能送一点东西给我,谢谢你了。” 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很轻柔,甜美。 以至于姜病树感觉心情很愉悦,似乎空气都变得更芳香了些。 这并非是赞扬对方的声音,而是姜病树实打实感受到了快乐。 他做出了回应。 语速很正常,呼吸没有任何加剧,目光也没有变得飘忽游离。 不该膨胀的器官,也没有不合时宜的膨胀起来。 简单来说——姜病树正常极了。 但正是因为他实在是太正常了,让电话听筒那头的女人,有些意外。 她意外于姜病树的声音,自己从来没有听过。 这个声音确实是很好听的男性嗓音,但很平稳。 没有其他人说话时的急促感。 这也是最奇怪的地方…… 这个人竟然不像张志病一样,跟发狂了一样亢奋的嗷嗷叫。 张志病并没有听到听筒里的声音。 他整个人怔住,哪怕只是电话响起,他的身体就条件反射性的……开始亢奋。 但为什么姜病树没有? 为什么这小子……看起来眼神如此干净? 他难道没有被那种巨大的快乐淹没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可是听到了声音的啊! 这间病院里所有致病师,都沉迷于那样的快乐里。 所有致病师,为了那种快乐都达成共识。 他怎么能没有呢? 张志病一时间无法理解。 另一边,姜病树说道: “喂,还在吗?怎么不说话呢?” 电话那头的女人,发了一会儿呆: “你……你是那个新来的实习生吗?” “是我,告诉我你在哪一楼,我让人给你送吃的。” 什么样的病人,饿了是直接打电话给致病师,而不是和其他病人一样统一安排进餐? 而且看张志病的反应,假如不是打错了的话,那么张志病对接下这通电话,似乎有着某种近乎病态的渴求。 姜病树越发的感兴趣。 电话那头,女人也同样的对姜病树感兴趣。 但她并没有对姜病树说自己住在第几层。 她挂断了电话,走到了窗边。 十一层的房子,楼层单层高三点五米。 这并不是很高,从最高层的窗户上望下去,能够看到不少病人在院子里奇奇怪怪的活动着。 她也想走出去活动,但是她做不到。 过分强烈的爱,让她处境变得危险。 只是今天和往日不同,她并没有只是看几眼就离开。 而是慢慢等着,甚至把椅子也搬来了窗边。 似乎有了想要见一见的人。 …… …… “怎么挂了?”姜病树觉得有些奇怪。 “这人果然是有病,饿了就饿了嘛,还打电话给致病师,问她在那一层,还不说,直接挂了。” 姜病树一边吐槽,一边观察张志病的神情。 “是张老师你的朋友吧?她居然知道我是实习生,你跟她聊过啊?。” 这是在套话。 但张志病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 姜病树又问道: “张老师?张老师你怎么了?” 他陡然提高了音量,张志病一激灵,回过神说道: “没事没事,我没事。啊……那是我的一个朋友,嗯,医生有时候也会和病人闲聊的。” “有些病人比较孤独,我们偶尔也会和他们交流交流。” 这话姜病树也不怎么信。 主要是从张志病路过院子时,对其他病人不怎么搭理的态度来看,姜病树不认为张志病是这种社交能力很高的致病师。 “对了,她在几楼啊?”姜病树笑着问道。 “呃……这个……” 张志病当然不能说,如果姜病树刚才反应和自己最开始一样,那就能说了。 但这小子是柳下惠转世吗? 今天已经彻底乱套了。该死的,这个小子接电话的速度怎么这么快? 为什么他接了电话还能那么淡定? 张志病身为这里的致病师,当然很清楚,那个女人因为过于特殊—— 所以与她对接的,都是负责值班的致病师。 今天是自己,明天就轮到了别人。四大集团轮着来。 那个女人的魅力是无敌的,就连月亮蔷薇的女致病师都抵挡不住。 他可是亲眼见到……女致病师接到电话后,那过于快乐后四肢抽搐,然后一脸满足的神情。 但姜病树怎么没有呢? 这个电话别人打不进来的,这个时间也正是她饿的时间。 所以也不可能是其他人打来的,张志病想不明白。 难不成…… 女人的能力可以收放自如了? 这本该是好事,但一想到如果真是这样,那种疯狂分泌苯基乙胺的快乐就再也没有了…… 那以后怕是会跟有戒断反应一样……其他快乐再也无法刺激到自己。 张志病一瞬间想到了很多。 姜病树也将张志病的种种表情变化,看在眼里。 他越发确信,要么就是十一层的隐藏病人。 要么就是第九层的三个病人之一。 这栋病孵所……人才济济啊。 “张老师,可不能饿着病人啊,在哪一层,也让我见见这位病友嘛。” “走走走,张老师,咱们一起送饭去。让我见见他。” 姜病树是明白的。 如果这病孵所在守着一个隐藏的病人,那么这个人必然是自己不能见的。 强行要去,一定会招来祸端。 他只是借机确认一下,自己的推断是否正确。 所以时刻观察着张志病的反应,找到了那条“祸端到来”的临界线。 看着张志病的表情有些挣扎,姜病树已经取证完毕,忽然说道: “哎,我电话来了,好像是我哥打来的,张老师那我先出去了,咱们下次聊。” 见好就收。 基本上已经通过张志病的反应,确认了这里的致病师——很不正常。 这种不正常倒不是说这些致病师脑子有病。 他们很可能,是因为某些原因,某些外界力量,会出现一些反常的举动。 是的,毫无疑问,张志病刚才在办公室里,做了一件戒色吧老哥们绝对不允许的事情。 他听到电话时的反应也是很夸张。 这种种表现,让姜病树不得不想到,那个极为恐怖的想法,很有可能是真的。 这个女人,有可能已经控制了病孵所的致病师们。 整个病孵所,没有一个正常人。 但自己终究还要在这个地方继续探索,有些事情,不能太快戳破。 姜病树很快走去了角落里。因为真的有一通电话打进来。 听着姜病树的声音逐渐消失,张志病长舒了一口气。 “这小子……应该没发现什么吧?” 既然姜病树一切正常,那至少说明那个秘密还没有被捅破。 虽然他还是很诧异,为什么姜病树听到声音后,反应那么淡定呢? …… …… 楼道外,靠着过人的听力,姜病树确信周围没有人后,接通了电话。 “冰冰姐,我这会儿在病孵所呢,什么事情?” 电话是柳冰打来的。 姜病树就在楼道尽头,压低了声音通话。 “你在病孵所是接了任务?方便透露吗?”柳冰问道。 “不太方便……” “好,我知道了,我打电话是要告诉你,关于你上次遇到的贩卖紫色心愿花的女孩,可能是一个极度危险的鬼。” 柳冰的话让姜病树吓一跳。 卖花的小女孩是鬼? 不管是棋组织,还是四大集团,都认可一个说法。 那就是没有通过心理测试,强行跨入魔语期的人,都是鬼。 是鬼就得被驱逐,被斩杀。 柳冰讲述了他们在这些天的发现,姜病树越听越心惊。 “真就是一个恶魔许愿机?” “还不清楚,但她很可能已经被某股势力控制,他们会要求这个女孩做什么,也不清楚。我们也不知道,她满足愿望的极限在哪里……” “果然很危险啊……我得赶紧回来。” 姜病树拎得清情况。 主帅让他补齐残局,这固然重要,但这是一个长期任务。 冰冰姐和柿子姐则是负责发布紧急任务的。 柳冰说道: “你在病孵所,一切正常吗?” 正常?这栋病孵所,怕是一切都不正常。 “不好说,这里发现了一点情况。” “那这样,我再给你一点时间,稍晚时候我来接你。” “好,麻烦冰冰姐了。” 电话挂断。 姜病树叹道:“没个消停啊……” 他以前听老和尚说,有序纪元也有很多犯罪,那边解决犯罪的组织,叫警署。 普通群众日子很太平,都以为警署也不忙。 可只有真正加入了警署的人,才会明白,他们从来不清闲。案子一刻没停过。 此时姜病树就是这个感受。 自己才来棋组织几天,就遭遇了多少离奇事情? 黑棋组,九号别墅,腐犬症,地铁病域,卖花女孩……以及这栋诡异的病孵所。 密密麻麻的,一切就发生在这几天,根本不给人休息的时机。 姜病树很快打起精神,他倒是想得开。 毕竟,病城从来不太平。有些麻烦处理不完,但总得有人处理。 “心愿花那个事儿,姜小声说我欲望不够……无法通过花瓣感应小女孩。” “这应该是一个突破点。” “但在冰冰姐赶来接我前……” 姜病树抬起头,看着天花板: “我至少得见一见,看看这病孵所里,到底藏着什么神仙。” 第三十八章:我比精神病更精神 时间紧迫,事不宜迟。 姜病树开始朝着第九层走去。 他有种预感,也许自己要找的那个坐轮椅的女孩,就在第九层。 第二层楼道口处,有个中年大叔,大概身高170cm,体重170kg的圆形大叔,正对着姜病树做鬼脸。 【没有病魔,不过一旦孵化,很有可能是c级起步。他是大脑出了问题,类似于解开了某种限制,身体开始肆无忌惮的横向发育。】 姜小声忽然出声,算是解答了姜病树的疑惑。 因为姜病树以为这个人不是脑子有问题,而是肠胃有问题。 第三层楼道口处,并没有病人,但姜病树听到了有女人唱戏曲儿的声音。 应该是类似深闺怨之类的戏曲,但不知为何,唱的很欢快。 原曲本来是丈夫出征,久久不归的惆怅。 被这个女人唱出了一种丈夫出征,死鬼你还不赶快与我快活的急切。 第四层楼道口处。 一个小朋友歪着脑袋看着姜病树: “你是健康人啊……” “不,我患有颈椎病。” “你是健康人啊……” 姜病树感觉小朋友说话的语气神态语速和上一句一模一样。 他不多说什么,准备离开。 但身后的小朋友说道: “你是上去发布任务的吗?” 姜病树皱起眉头。 精神病人的思维他还是需要一点时间去跟上,他只是像个精神病,但并不是精神病。 可不知为何,姜病树觉得这个小朋友话里有话。 【继续往上走,或许能找到答案。】 姜病树没有停留。 第五层很正常。虽然有五个病人躺在楼层的空地上,摆出了一个五边形。 第六层很正常,假如忽略掉第六层的楼梯口,那些台阶莫名其妙变得弯曲。 以及第六层的病人们……用着某种姜病树完全听不懂的话语在交流。 他们时不时会说出一两句正常的话,但很快又会使用那种古怪的,仿佛女巫念咒一样的语言。 看起来……像是在正常交流,又像是在参悟什么? 第七层。 没有任何病人住在这里。只是台阶的弯曲变得更严重了。 第八层。 开始渐渐变得正常。 台阶的弯曲消失,每一级台阶,又恢复到了笔直的样子。 站在第八层通往第九层的楼梯口,姜病树犹豫了一下。 “我会遇到危险吗?” 【你比这些致病师更强,而且你比一般病人更像神经病。这是你的优势。】 ??? 姜病树脑袋冒出一排问号。我问的不是这个问题好吧? 不过他也大概知道,这意思是说自己并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有些忐忑的迈开步子,姜病树开始往上走去。 …… …… 第九层。 姜病树记得三个病人的房间所在,隔得较远。 第一个病人,在904号房。 当姜病树朝着这个病人走来的时候,病人其实也在观察姜病树。 “真奇怪,他的头上,为什么没有问号呢?” “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我出问题了吗?” 蒲磊拍着自己的脑袋,不停的眨着眼睛。 但每一次闭眼再睁眼后,他看到的画面还是那么诡异。 这个新来的实习生头顶上——什么也没有。 没有血条,没有等级,没有问号。 第九层没有监控,但第八层和第七层有。 对电子信息与技术格外有天赋的蒲磊而言,很容易便黑掉了这栋楼的监控。 当姜病树进入这栋楼时,他还没有注意到姜病树。 因为他正在想,今天要完成什么任务好。 隔壁是一团乱码,以及一个被标记了“danger”的轮椅女孩。 再往楼上,是特殊的npc丘比特,大家都爱她。 尽管这场游戏里,自己才是主角,唯一的玩家。玩家有着绝对的控制权。 但蒲磊隐隐的把这些特殊角色,算在和自己一个阵营。 他并不是那种喜欢捉弄友方npc的破坏性玩家。 相反,他一直很遵守规则。 他原本决定今天去接食堂的支线任务,换取一点食物。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在监视器了,注意到了姜病树。 这个瞬间,姜病树就吸引了他。 “没有问号……也没有感叹号,怎么可能呢?” 蒲磊的心跳加速。 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情况。 从患上精神病开始,他的世界里,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这样的角色。 “主神,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他在朝着第八层走了!他到底是什么?是bug吗?” “他为什么头上什么信息也没有?” “主神”是蒲磊的病魔。 与其他人的病魔不同,“主神”不是人。 是蒲磊小时候看到的一本书里的角色。 那本书里有这样的一句话—— “你想要真正的活着吗?” 讲述的是一个人在奇异的空间里,接受了主神一轮一轮的挑战,不断成长,最终成为新神的故事。 蒲磊爱上了这个故事,因为从小他就觉得,人类的世界存在着更高级的生命。 世界一切,似乎都有着人为设计的美感。 计算机语言,仿佛与生物的dna链分布,有着某种莫名的契合。 这一切种种,让蒲磊相信,主神是存在的。 这个世界一定有主神。他最渴望见到的,就是主神。 “主神”回答不上来,因为它只是一个病魔。 它汲取的记忆,只是蒲磊内心深处对主神的主观塑造。 它像极了一个真正的主神。能够为蒲磊提供奇特的能力。 但它不是主神,它也有很多事情解释不清楚。 一般遇到解释不清楚的,作为蒲磊的病魔,它不会开口。 以前是无法开口。 但现在它虽然可以开口说话,却也很少与蒲磊交流。 主神是可以拒绝回答游戏者的问题的。 所以遇到不会的,就沉默便好。 蒲磊的逻辑,会认为自己只是等级不够,无法得到这种问题的回答。 蒲磊看着对方走向了八楼,然后开始自我攻略。 “是某种未知存在?” 主神没有回答,只是继续保持着神秘莫测的样子。 蒲磊兴奋起来: “不,不对,他…他他难道是……” “不,我要测试一下!我要测试他!” …… …… 第九层。 当姜病树走向904房间的时候,904的门忽然打开。 恰好这个时候,住在房间里的蒲磊,走了出来。 这是一个戴着眼镜,穿着印有黑色骷髅头病号服的少年。 一眼看过去,会感觉对方像个中学生。 【二进制症候群,b型,因为世界上并没有其他人得这种病,所以暂时不需要数字前缀。他是具备唯一性的病人。】 这是什么奇葩病? 姜病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病。 【简单来说,是臆想症的一个变种,但由于这个病种的分类太多,而你眼前的患者,臆想内容高度信息化,所以我给它新的命名。他的病魔暂时不强,但成长性很高。】 【不过,按照医学上的习惯,这种第一次出现的病,也可以以患者名字命名,你要是嫌这个名字难记,就问问他名字吧。】 “是什么能力?”姜病树脑海里闪过疑惑。 【无可奉告。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病。另外,你的无病体质很特殊,秦观棋的话是对的,这是你的优势,他会让你在很多病人眼里很特别。】 姜小声难得的解释了一番。 一般只在病域里活跃的他,竟然与姜病树对话了一次。 这是极为罕有的经历。 姜病树看着眼前的病人,意识到这个病人并不简单: “你好,我是这里新来的实习致病师。” “我叫蒲磊。” 蒲磊的手在比划着,就像是在操控鼠标一样。 “看不到!就连这样也看不到……没有访问权限的对话窗都没有弹出来!” “怎么可能看不到呢?这个实习致病师……到底是什么人?” “实习致病师是吧?能不能让我为你做三件事?” 蒲磊似乎已经习惯,把脑海里的想法直接说出口。 以至于他的话听着确实像个疯子。 在他的视角里,周围的一切都是可以用鼠标指针选中的。 姜病树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要为我做三件事?你确定你没说反吗?” “你认为我说反了?”蒲磊显得很在意这句话,瞪大眼睛看着姜病树。 这是姜病树与蒲磊初遇。 尽管二人的对话,看似只是交换了一点点身份信息,但掌握着一定信息差的姜病树…… 已经隐隐察觉到了关键。 他开始分析眼前的少年。 “姜小声虽然没有说这个病的能力,但至少应该是知道一些症状的。否则不会起这么一个名字。” “二进制症候群,听着与计算机有关。而这个小子的手势,就像在操控鼠标……” “所以,有没有可能,他把我当成了电脑里的一个角色?” “但由于姜小声和主帅提过的,我的无病之躯体质……似乎有着某特殊性,让他眼里,我这个角色和其他角色不一样?” “他无法选中我?” 如果是柳冰,就不会想到这一层,但姜病树是一个想象力丰富到接近神经病的人。 “大胆一点,不妨想的再深入一点。他在查看我的属性?” “他为什要帮我做三件事?这是不是他能力的一个媒介?” “npc?做任务获取好感度?” 当想到ncp这个词的时候,姜病树的脑电波,与精神病人蒲磊正式接轨。 这一切思考,只发生在眨眼间。 “放弃吧,你无权查看我的属性。你的等级不够。” 姜病树用一种氪金玩家看向白嫖玩家的眼神,看着蒲磊: “因为我们是同类。” 密码正确,密码完全他妈的正确! 无权查看,等级不够,以及最为关键的“同类”一词。 蒲磊并没有觉得被挑衅,他第一反应是兴奋! 就像在茫茫的npc里,看到了一个玩家。 就像是玩了十几年单机……然后忽然收到了一条联机邀请! 蒲磊激动不已: “你……你也能看到?” “是的,不过我看到的,和你看到的不一样。每个人视野里的ui都不同。” 姜病树打出了一张明牌。他不知道能看到什么,但顺着对方说就是了。 这事儿就跟给病魔执念卖房子一样,顺着病人的思路走就是了。 他其实也只是揣测。 游戏里,npc会让玩家做各种事情,完成任务,提升好感度,获取npc更多信息。 姜病树无疑是猜到了这一点。 蒲磊的心怦怦跳。 他曾经连续做梦,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都梦到了主神。 而且主神的样子,就和小说里描述的一样,穿着刻有神秘金色符文的黑色长袍。 高大,威严,静静的矗立着,默默注视这些npc,乃至身为玩家的自己。 当有一天,这个梦忽然没有出现后,他睁开双眼—— 便发现世界彻底变了。 所有人的头上,都会浮现出各种数据。 等级,年龄,性别,职业。 最主要的,这些人头上会有感叹号。 他能够通过不断对话,渐渐找到这些人的需求。 承接需求,便能获得奖励。 这就是他病魔的能力——游戏化。 而随着病魔从幼魔期跨入了魔语期,蒲磊的病也越来越严重。 他眼里所有人物都呈现出了“纸片人”的质感。 如果迈入深化期,说不定他眼里的世界都会像素化。 他从倾向于相信世界是一场游戏,变成了绝对相信世界是一场游戏。 也因此,蒲磊享受着游戏的快乐,但也感受到了巨大的孤独。 全世界都是npc…… 没有一个玩家,他是整个世界上唯一一个玩家。 姜病树说道: “我也是听说,有一个和我差不多症状的人在这里,所以我才来看看。” 蒲磊到底只是一个孩子,一个沉迷游戏的孩子。 现实的社交和游戏最大的差别在于—— 现实社交很复杂,游戏里,则不担心npc的狡猾。 所以他下意识就相信了姜病树。 “太好了!太好了!” 姜病树心里有点难过,这孩子病的可真重啊。 这对话换其他人听,必然是认为这是两个重度精神病在交流。 而且蒲磊是已经孵化了病魔的。 可病孵所为什么没有检测出来呢? 还是说,蒲磊能够通过病魔,隐藏自己? 蒲磊的病魔进入魔语期了吗?他肯定是没办法通过精神测试。 但如果真的进入了魔语期…… 那么蒲磊也是鬼。 棋组织的人,除了做域医,也负责斩鬼。 姜病树当然不希望对蒲磊动手: “蒲磊,其实这个世界还有几个玩家。” “真的?”蒲磊惊喜。 “是的,你不会以为,这么大的一个世界,就只是一场仅属于你的单机游戏吧?” “太好了!太好了!他们在哪里?” “他们藏在暗处,负责维护着游戏的正常运转。” 只要你比精神病人更像精神病,那么他们一定会觉得你很好沟通。 眼下的姜病树就是这样,为了套出蒲磊的话,他看起来比蒲磊病的还厉害: “这个游戏,每一个npc,都是独一无二的,他们的存在,就是为了保护npc们能够活着。” “蒲磊,如果你伤害了NPC的话……” 姜病树看向蒲磊,带着几分询问的意思。 蒲磊会意,大声说道: “没有!我没有!我虽然知道他们是npc……但我一直都是任务控!” “我只喜欢做任务!这种为了一时快感,杀掉npc斩断任务链的事情!我坚决不做。” 那种开局杀死防火女的行为蒲磊深恶痛绝! 说完后蒲磊小声补了一句:“主要我暂时没有发现读档的功能。” “我唯一一次伤害NPC……也只是测试了一下功能。” “哦?你做了什么?” 这思想有点危险啊……但行为上貌似是干净的,暂时干净。 不过论迹不论心,姜病树发现,蒲磊还是可以引导一下的。 “那天有个人给我送饭,因为我对他已经足够了解,所以我解锁了一些权限……” “有一个权限,是重命名。右键目标,弹出菜单,然后我为了测试,把他的名字,从牟大病……改成了送饭甲。” 姜病树内心一惊,这就对上了啊。那个送饭的人,之后真的认为自己叫送饭甲。 游戏能力修改现实? 这病魔能力,很有潜力啊。 这下连他的心跳也加速了,虽然超能力只是改变别人名字,看着完全不厉害,甚至貌似还需要很麻烦的前置条件。 但很值得培养,保不齐以后还有其他修改能力? 只要能建立起一个‘游戏规则’,以玩家的方式慢慢竖立蒲磊的游戏观即可。 这个前提,是蒲磊没有做过其他过分的事情。 姜病树按耐住兴奋: “只有这个?没有做过别的?必须要诚实。” 第三十九章:喜欢理发的小姑娘 “没有了!就算遇到红名npc!我也没有主动攻击过!”蒲磊回答得很有精神。 这姜病树是没有想到的。 一个已经病入膏肓,将现实当成了游戏的小鬼,竟然非常遵守游戏规则? 就好像一个人玩侠盗猎车,会认认真真的在马路上等红灯,会认认真真遵循交通规则,转向打灯,不超速不乱撞,停车的时候还次次都稳稳当当的停在停车区。 想想都觉得不太可能。 至少肺区的网吧里,姜病树没有见到过一个这样玩游戏的人, 这是加分项。 “干得不错。记住,那些普通的npc,都有着自己的功能,不要去伤害他们。” “但也不要让他们伤害你。” 姜病树认真的交待着。 第九层三大病患的第一个,他处理的非常顺利。 简直可以说——双向奔赴。 他接下来只需要把游戏里最为常见的公会概念引入即可。 但姜病树没有立即拉拢蒲磊。 精神病是双刃剑。精神病人,不见得就只有一种精神异常。 他需要更多观察,今天只是来这里踩点的。 “对了,这边的两个npc,你有情报吗?”姜病树套起话来。 蒲磊已经完全相信,姜病树和自己一样,是极为稀有的玩家。 并且很有可能,姜病树可以带自己找到其他玩家。 所以他很实诚: “这两个npc吗?她们比较复杂,一个似乎是有bug,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我看到她,都会浮现出乱码。” “所以我也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我每次试图解析她,对话框都会提示,是未知文件类型,并且很危险……可能有毒。” 还有这种事? 杀毒软件检测出了未知文件,并且由于未知,判断可能是病毒? 姜病树认为这个消息很重要。他眯起眼睛,脑海里已经开始分析。 “蒲磊的病,是认为自己活在游戏里。但对应的,他的能力也让他能以玩家视角,获取很多情报。” “如果重命名这个功能,代表着可以改变对方现实世界的姓名——” “那么‘未知文件’,‘有毒’,是不是代表着其他对应的现实属性?” 按照这个思路,姜病树大概有了一些想法。 蒲磊则继续说道: “还有一个很危险啊,你感觉不到危险吗?她头上有个特殊的‘danger’标志。” 他说着话,指了指了913的房间所在的方向。 姜病树装作淡定: “放心吧,对我构不成威胁。说说看吧,你知道什么。” 蒲磊羡慕的看着姜病树,他看不到姜病树的所有信息。 从姜病树这平淡自信的语气,他脑补姜病树是一个“玩家权限”更高的玩家。 自己觉得危险的npc,也许在姜病树面前,就是个小角色。 萌新遇到了大佬,自然会很激动: “她的名字叫关蕊,是个……残疾人。但似乎是因为她的神经有问题,导致她双腿不能动,双手也很笨拙。” “不过她很厉害。你应该看到了下面楼层那些弯曲的台阶。” 关蕊,双腿不能动,岂不是只能坐在轮椅上? 名字是女性名字,难不成就是地铁五号线上,病魔执念的妹妹? “她很少说话,我和楼层里这两个……关系一般吧。” “一个是太冷漠了,不怎么说话。一个是……因为似乎像是病毒,且处理不了,所以无法交流。” “不过我觉得,她们都是好npc。” “因为都不是红名,危险归危险,但她们从来没有攻击我。” 蒲磊的话让姜病树心里有了点底。“红名”在现实里对应的应该是攻击性? 假如自己和蒲磊一个阵营,那也就相当于和两个“npc”是中立友好的关系。 “对了,还有丘比特……” 丘比特? 姜病树没有表现出疑惑。 他用一种鼓励的眼神,似乎是在考验蒲磊,给蒲磊一个表现的机会。 蒲磊更加确信,姜病树的“小地图”早已将整栋楼扫描。 他立马表现起来: “丘比特在第十一层,她……她是一个可爱的人,我感觉靠近她,就会心跳加快。”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特殊的npc。” “不过这种心跳加快的感觉,似乎源于某种与爱情有关的激素分泌,而爱情是蠢人们才会追逐的东西,它会让我思考速度变慢,所以我始终与丘比特保持距离。” 爱情拯救不了宅男。女人只会影响你打游戏的水平。 姜病树表示佩服。 他已经大致上理清楚了。 “第九层的三个人,这三人恐怕都孵化了病魔。” “一个是蒲磊,世界在他眼里游戏化了,或者说……程序化了。” “但离谱的是,他的病魔可以真的让蒲磊拥有一些‘程序员权限’。” “再就是关蕊,可以确定,她是孵化了病魔的,而且与念力有关。有可能就是五号线地铁病魔执念的妹妹。” “还有一个人,在蒲磊的视野里,是乱码,是混乱。结合之前张志病说的,送饭的人不识数了,有没有可能,是与这个人有关?” “最后,第十一层果然藏着一个人,看样子,最有可能就是打电话的那个女人了。” “丘比特,我听到她声音时,那种奇怪的感受,是她病魔的手笔?” 该先去会一会哪个呢? 姜病树很快做了决定,先去看看关蕊。 这毕竟是自己来到第三病孵所的主要原因。 “我去913房间看看。” 蒲磊虽然觉得住在这层楼的两个人,都是友军单位。 但913的关蕊,到底是标注了“danger”的。 他还是不太希望姜病树去招惹他们。 姜病树也看出来了,他情商拉满: “蒲磊,很高兴在这场游戏里遇到你。” “虽然我知道这不是单机游戏,但我们的相遇总归是很有意义的。” “我过会儿可能会离开这里,但既然来了,我得见见你的邻居们,确认一下他们对你不会造成危险。” “只有确认他们是‘友方单位’,我才能放心离开。” 这番话可把宅男蒲磊给感动坏了。 “那……那我能做什么?” 姜病树想了想,还真有些话得对蒲磊说一说: “你要好好隐藏自己,像个npc一样活着。不要标榜自己是玩家,不要当着人的面,点鼠标去右键他们。” “记住,我们是朋友,但不代表这个世界没有敌人。” “这个世界npc越多,你就要越像他们,融入他们,尽可能不被发现。” “单机游戏里,你无论如何个性化都没问题。” “但一旦开始与人打交道,你就要学会收敛。” “假如我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敌人,那么现在你已经陷入危险中了。” 姜病树这番话发自肺腑,很真诚,他是真希望蒲磊能够“正常”一些。 自己能够推断出蒲磊的信息,的确有姜小声的助攻。 但如果蒲磊总是这样肆无忌惮的标榜自己的特殊—— 他很有可能会被其他人看穿。 蒲磊怔了好一会儿,才认真的点点头。 世界变得游戏化以后,蒲磊觉得所有人的所有话,都像是设计好的台词。 因为这就是npc,npc的一切言语都是设计好的。 哪怕是npc在关心他,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值得感动的。 只是偶尔触动一下,希望他们是玩家,是真人。 但姜病树不一样。 这是这场浩瀚游戏里,另一个真人。这让他很受感动。 姜病树也没想到这点。 一旦和精神病人对上脑电波,一切竟然这么顺利。 以至于他与蒲磊告别,明显感觉到了这孩子眼里的不舍。 “有趣的家伙,等到心愿花事件解决,得好好与他交流一下。” …… …… 第九层,913号房。 关蕊,十四岁。 在病孵所的档案里,她有一个兄长。也正是她的兄长,将她送到了心区第三精神系病孵所。 或许是希望妹妹能够在这里孵化病魔,将来兄妹可以凭此,改变命运。 关蕊颇为顺从的配合致病师们做各种体检。 与其说谁是顺从,倒不如说她根本没有自己的意识。 像是一个傀儡。 最终检测结果,认为关蕊是一个精神病人。 身上的残疾,其实都是神经发生病变导致。 但关蕊就像是一个植物人一样。始终不说话。 她仿佛对外界的各种刺激,都没有什么反应。 再加上小女孩患的病是稀有的精神病,很难通过药物治疗反馈来判断女孩有没有病魔。 于是她始终留在病孵所里。 再后来,由于第十一层的病人出现,这间病孵所就彻底变了。 致病师们为了获得快乐,瞒下了所有的事情。 第九层住着一个孵化了病魔的女孩,第十一层住着一个孵化了病魔的女人。 这件事成了致病师之间公开的秘密。 看着那些时而扭曲,时而笔直的台阶,谁也不多说什么。 为了保住第十一层的女人,大家连带着,将整栋楼的所有可能有病魔孵化的病人—— 全部算作普通病人。 姜病树不知道这些,但他发现那些被扭曲的台阶时,就已经想到了这种可能性。 此时此刻,他就站在913门外。 “关蕊,我能进来么?我是新来的实习致病师,我想和你谈谈。” 没有声音。 无论是人声,还是轮椅转动的声音都没有。 但门把手,忽然自己转动。 门自己打开。 穿着黑色病号服,一头黑发的关蕊,双眼空洞的看着姜病树。 姜病树被她的眼神盯得有些不自在。 就像是一个傀儡娃娃看着自己。 精致如瓷娃娃一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只有偶尔眨巴一下的眼睛,表明这是一个活人。 看到关蕊的一瞬间,姜病树就知道,这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那个病魔执念的妹妹。 【A14型神经性阻碍症。能力是念动力,病魔很强大。但她还没有迈入魔语期,她的病魔才孵化不久。】 【要注意她的情绪,情绪失控,可能会导致你受伤。】 【另外,姜病树,今天我可能没办法跟你继续交流了。】 姜小声这就下线了? 姜病树有点后悔,早知道应该把蒲磊放在最后一位的。 他很快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关蕊身上。 “这有点麻烦,我该怎么跟她讲……她的哥哥已经死了?” “另外,这丫头的能力是念力,和蒲磊不同,念力是直接作用在物体上的。” “下面几层的台阶,有些已经弯曲,很有可能是关蕊弄的。” “这小丫头应该是在不断熟悉自己的能力?” “对了……送饭甲一共发生了三处变化,但作用在他身体上的变化,是变成了莫西干头,这应该是她的手笔?” 明明应该看起来是一个有些呆滞的小姑娘,但不知为何,姜病树觉得,这一切都是伪装。 尽管包括这里的致病师,乃至蒲磊都觉得,关蕊是一个寡言少语,冷漠的人。 可姜病树不这么想,他觉得这小姑娘或许挺皮的。 “我叫姜病树,我的身份是这里的实习生,但我并不是为了在这里工作来到这里的。” “我来这里,是因为受人之托。关蕊,我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 姜病树在病孵所身份,被安排为“沈乐”的弟弟,并没有用到真名。 也就是荀飨的假身份的弟弟。他的名字叫沈病树。 不过姜病树不想隐瞒什么,他已经决心带走关蕊,提前表明身份,也免得后面引起关蕊怀疑。 关蕊的眼神有细微的变化,就像平静的湖面,被风轻轻吹皱。 她内心想法其实很丰富。她觉得姜病树很好看。 是那种很惊艳的好看,在病城里,她见过的人不多,但也不少。 可像姜病树这样气色,肤质,五官都俱佳的,没有丝毫病气的人,她第一次见到。 她忽然很想给姜病树做个发型。 因为病的缘故,她很难表现出来内心的调皮,别人看在眼里,只当她在发呆。 却并不知道,关蕊呆滞的外表下,藏着一颗托尼老师的心。 四肢难以挪动,虽然拥有正常人的喜怒哀乐,却连挤出一个微笑都很困难。 因为像一个傀儡,一个没有生命的“洋娃娃”,她也没什么朋友。 可她还是努力的抖动了一下食指。 表明自己在听。 姜病树忽然感觉有风吹过,他之前得到的信息,让他敏锐的想到了一些事情: “停,我对的我的头发很满意。关蕊,可别给我弄个什么潮流发型!” 关蕊眼里闪过诧异,他怎么知道我的想法? 随即看到姜病树双手抱头的样子,有点滑稽,想笑。 可是嘴角连抽搐一下,都显得缓慢笨重。 姜病树看得有些心疼。关蕊孵化了病魔,但对身体几乎失去了控制权。 别人轻而易举做到的事情,她可能要费很大力气。 她确实有强大的病魔,在外人看来,这样的交换是值得的。 但生活里的种种麻烦,外人是无法感同身受的。 “我是你哥哥的朋友。”姜病树摸出了照片。 他将那张照片对准了关蕊。 看到照片里兄长的那一瞬,关蕊的身体轻轻颤抖着。 整个屋子的所有物件,都在这一刻抖动起来。 “哥……” 她艰难的开口,喊出了所有字眼里,她觉得最亲切,也是念得最多的一个字。 也只有这个字,她叫起来不那么费力。 姜病树心里难过极了。 她一定是想问哥哥现在怎么样,想知道他现在过得好不好吧? 可自己该怎么跟她说呢? 关蕊想要伸手去拿那张照片,但抬动手臂,对她来说颇为费力。 她的渴求化作了念力。 姜病树感觉到照片仿佛有了生命一样,在挣脱自己的手。 于此同时,整个屋子里的细小摆件,全部都悬浮起来。 仿佛瞬间失去了引力的束缚。 关蕊的头缓缓的低下去,这个动作耗费了一点时间。 她直直的看着照片,不久之后,竟有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下。 她曾经非常不想孵化病魔。不想成为哥哥口中的病魔拥有者。 因为害怕啊,害怕自己会如致病师们说的那样,会被带去脑区。 那个致病师口中美好的未来,在她看来,根本不值得一提。 因为关蕊很清楚,哥哥去不了那个地方。 只有尽可能显得平庸,才能留在这里。 后来,病魔孵化后带来的力量太强大,她难以做到收放自如。 那些台阶被扭曲的一刻,她孵化了病魔的事情就已经暴露。 她一直很害怕,害怕忽然就有一群神秘人,将自己带走。 怕永远也见不到兄长。 如果不是第十一层的那个姐姐,也许自己真的已经被带走了。 关蕊很感激十一层的姐姐,因为靠着她,自己才能在这里等待兄长。 所有的心绪一瞬间浮现,关蕊极为艰难的抬起头。 姜病树不得不回答一个要命的问题。 “我……哥,在哪……里?” 第四十章:崩坏之人 姜病树看着关蕊眼里的急切,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这个世界在追逐病态。 但这个世界也好,有序纪元也罢,人们所追逐的东西,本质上从来没有变过。 利益。 人们内心渴求的,是超越凡人的力量所能带来的利益,病只是表象。哪怕谁也不知道病魔孵化后,带来的力量到底是什么。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大家的一切越发病态。 但也有人,会因为一些原因不想得病的。 比如关蕊。 “你哥去执行了一个任务,会很长时间不出现,我遇到他的时候,他正在执行任务。” “他很在意你,所有的物与事里,他最在意的就是你。” 当药物在体内扩散,渴的本能压制一切之后,身为病魔执念,却还能记住妹妹,希望有人可以找到她。 姜病树很羡慕这样的感情,生死之际都还能牵挂着对方。 “他,什么时候,接我,回去。” “暂时回来不了,这个任务很复杂。”姜病树没有说实话。 假如面对关蕊是个疯癫的暴走萝莉,他可以比对面还疯癫。 用混乱邪恶式的语气,调侃她哥哥的死亡。 但这对兄妹的感情,显然很好。 关蕊虽然住在精神系病孵所,但对亲情的表现,是和正常人无异的。 考虑到这是一个情绪暴走会引发念力失控的危险少女,他只能先稳住情绪。 “你不喜欢这里吗?” “喜欢,但,更想,见到,哥哥。” 姜病树猜测,这对兄妹大概是从小相依为命的,可外面的世道就是这样的。 人很容易就会死去。 讽刺的是,关蕊进来这里的时候,她并没有孵化病魔。 她比正常人还不如。但她被好吃好喝的照料着。 在没有念力的时候,很多事情她无法完成,生活不能自理。 都是病孵所的医护人员在照顾她。 这样的待遇,仅仅只是因为她是精神病人。 而她的哥哥,手脚灵便,为了活下去,却只能做着用身体贩运禁药的勾当。 最终死在了地铁上,险些引发惨剧。 “你会再见到他的,我和他算是同事,你知道你的哥哥在做什么吗?” “不知,道。告诉,我。” 姜病树知道为啥其他人会认为关蕊比较孤僻了。 如果是正常人听到这种说话方式,的确会觉得,对方一个字都不想多说。 但关蕊其实只是因为,说话很费力气,想尽可能简短化。 小时候他也觉得脑子里的姜小声很高冷。 后来发现……不是高冷。可能只是因为必须挑简要的说。 姜小声似乎也知道姜病树的感受。 于是他宁愿拼着后面不说话,也尽可能的,把说出口的话说得正常一些。 为的就是让姜病树觉得,他不是一个冷漠的“声音先生”。 “你哥其实有很多事情没有告诉你。” “这个世界有很多人孵化了病魔,有人会在病魔的蛊惑下,不断恶化病情来获取更强的力量。” “这些人活着的时候是鬼,死了有可能变成病域。” “你的哥哥算是专门处理这类事情的。” “他很优秀,因为他,不少人都活了下来。但他的工作很特殊,所以他可能没办法见到你。” 姜病树说着这些谎言,心里越发难过。 他挺希望自己能说真话。 但真正能做到的,也只是尽可能的缓和关蕊的情绪。 以及,让她能够继续为兄长而骄傲。 关蕊的眼里,不多时有了神采,不再那么空洞。 也许只有双眼,是相对来说,“响应”大脑最快的部位。 姜病树看在眼里,说道: “关蕊,我有个事情想跟你说。” “好。” “你愿意跟我离开这里吗?如果你想留在这里,也可以,我会定期来看你。但如果你愿意跟我走,我后面就会想办法带你离开。” 姜病树的问题,无疑是有些突兀的。 这张照片,的确帮助姜病树省了不少麻烦。 关蕊下意识就相信,姜病树就是哥哥的朋友。 其实只要她问一下姜病树,她的哥哥叫什么。姜病树没辙了。 当然,这些东西,事后荀飨都可以帮忙填补上。 而开口询问问题,对于关蕊来说——太折腾了。 她习惯了别人问,她答。 “好。” 关蕊这次答得很快,因为姜病树还没有说完,她就想着要说这个字。 姜病树说道: “你的病魔已经孵化,但你放心,我不会要求你去做什么。” “因为你哥哥只希望你能够正常快乐的活着。你的要求,我以后也会尽可能满足。” “我相信你在那个地方,一定会比在这里快乐。” 这里都是病人。 就算关蕊有心交流,能够克服神经障碍症的病,一个字一个字的讲话—— 周围的人也未必能够听懂。 蒲磊只会把她当成危险高冷的友方单位。 其他病人甚至都不会接触都他。 但棋牌室不一样。那里很有人情味儿。 关蕊觉得姜病树更好看了些。 她还是一个字回答: “好。” 实则内心里的小人儿,已经开始欢呼雀跃,到处蹦跶。 对应的,摆在她桌子上的蓝色小乌龟玩具,快乐的抖动着。 姜病树注意到这一点: “你喜欢乌龟吗?” “龟,喜欢,的。” “挺可爱,我也喜欢龟。” 姜病树渐渐明确目标,先让关蕊喜欢上棋牌室的人,再在一个合适的时间里…… 将她哥哥的死讯告诉她。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姜病树的额前忽然出现了一只金色的小乌龟玩具。 “送,给,你。”关蕊的眼睛里带着喜悦。 小女孩就是这样的,你对她好,她会直白的表达出内心的喜悦。 她也想对你好,于是送出了自己的玩具。 姜病树轻轻接过被念力悬在半空的金色小龟,心里又高兴又难过。 自己居然收到了礼物啊……这在他过往的十几年里都不常见。多么单纯的小女孩。 “谢谢,我很喜欢。” 姜病树知道自己该走了: “关蕊,我现在还不能马上接你,这里是病孵所,你的离开会比较麻烦。你得先等等。但我答应你,我会尽快带你离开这里的。” 时间宝贵,他还有其他病人要探查。 而且姜病树心里有些难受,他看着关蕊的眼睛,便越发的为她而难过。 关蕊还是一个“好”字回应。 姜病树也不多说,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后,就离开了。 当病房的门关上后,关蕊还是一动不动坐在轮椅上。 她的视野里,一只金色的小乌龟,默默看着她。 那是姜病树看不到,或者说,只有她能看到的小乌龟。 这是关蕊的病魔。 按理来说,关蕊的病魔,应该会以兄长的形态出现。 但病魔孵化后,汲取记忆时,会刻意避开一种情况。 当患者最想见之人,就在身边,随时可能见到时,病魔往往不会变成那个样子。 而是会退而求其次,变成另外一种最想见到或者最喜爱的人与物。这是一般情况,也会有例外,比如姜病树遇到的那位腐犬症患者。 不过在关蕊孵化病魔的那阵子,她始终相信兄长还活着,相信不久之后,他会来接自己离开。 于是病魔没有选择成为她兄长的样子,而是成为了小乌龟。 小乌龟有着特殊的象征。 是兄长之外,她最喜欢的“小伙伴”。如果知道这一点,姜病树大概会多陪她一阵子。 …… …… 922号房。 平复好情绪之后,姜病树便来到第九层三个病人里,最后一个病人的门口。 “按照我得到的情报。送饭甲经历的发型变化,名字更改,分别是关蕊和蒲磊。” “所以他不识数的变化,极有可能是这个病人的。” 姜病树有点同情这位送饭大哥。 蒲磊是测试新能力,关蕊是确认暂时不会被带走后,忍不住调皮了一下。 二人其实主动的,主动不可怕。意味着他们已经渐渐可以控制。 只要以后逐渐纠正,让他们不要轻易对普通人使用病魔能力就好。 姜病树真正害怕的,是被动的释放能力。 他敲了敲门。 结果轻轻一敲,就发现门是虚掩着的,并没有锁上。 蒲磊住的地方姜病树没有进去看,应该和宅男的起居室差不多。 关蕊的屋子很正常,虽然没有小女孩风格,但是很整齐。 而这间屋子…… 姜病树看到的第一眼,是混乱。 床是侧翻着的,椅子有的竖着,有的横着,桌子的桌面倒扣在地上。 各种摆件全部混乱的分布着,或者堆砌着。女式的衣物,东一件西一件。 重度精神病,都没有这么夸张的。 无法想象一个人会将自己睡觉休息的地方弄得这么混乱。 问题是,这不是那种懒散邋遢导致的乱。 而是一种……没有逻辑的混乱。 水杯里为什么会放着丝袜?为什么桌面会扣在地上,桌腿上却放着碗?这些书本像是被粘在了倾斜的床上又是什么鬼? 仅仅是第一眼,看到房间里的印象时,姜病树确定,这就是一个已经没有正常逻辑之人居住的地方。 这个病人,和关蕊和蒲磊不同,已经无法交流。 这是一个真正的疯子。 可在姜病树看到了病人本人的一瞬间……他忽然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在这间乱到极致的房间角落里,一个衣不蔽体的女人,大概与姜病树一个年纪。 衣不蔽体,是因为女人的穿着,就和房间一样乱。 身上有衣服,也有锅碗瓢盆,脑袋上甚至还顶着一个茶盅,手臂上满是咬痕齿印。 但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在姜病树看到了她样貌的一刻,对其所有观感都改变了。 这个女人充满了知性的气息,如果她穿着正常女性的着装,大概每一个见到她的人,都会本能的感觉到她的灵性。 甚至即便现在这样,看起来疯癫的不能再疯癫,姜病树依旧感觉到…… 这个女人很有智慧。 这是一种极为矛盾的感觉。姜病树决定试试: “你好,我是这里新来的实习致病……” 致病什么来着?致病士?致病者? 只在一瞬间,姜病树忽然无法想起来一个最为常见的词。 仿佛某一个概念顷刻间没了。 女人看着姜病树,她做着鬼脸,也不是鬼脸,就好像她连表情都是混乱的。 似乎只有那双眼睛,可以正常表达出一些东西。 她颇为玩味的看着姜病树。 “实习致病……师。我想来和你了解了解情况。” 姜病树很快就想了起来。 这一下,倒是让女人眼里有些疑惑,这么快就能想起来? 姜病树似乎也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我刚才,竟然会一时间想不起致病师这个词。这必然和这个女人有关。” 姜病树来了兴趣。 女人也来了兴趣。 “这个实习生,有点意思。” 她开口说话,是对自己的病魔说的。 但在姜病树,乃至其他任何人听来,女人都只是发出了一堆不知意义的单音节的声音。 就像是女巫的咒语。 姜病树猛然想起来,这栋楼第六层有几个病人……似乎就是这样说话的。 姜病树的目光,与女人的目光对视。 “总感觉……她的眼神,似乎想要挑战我?这绝对不是一个单纯的疯子。” 女人此时的想法也一样: “这个实习生,应该察觉到了问题才对,但看起来,他的眼神里没有害怕,反而更兴奋了些。” 这二人仿佛一个代表着理智,一个代表着混乱,即将进行一场对抗。 第四十一章:崩维 “你的屋子有点乱。你确定你可以正常的在这里休……” 姜病树开始尝试继续说话。 又一次,他忽然感觉到自己的字词里,某一个词仿佛变得很陌生。 “休……什么来着?” 最开始是致病师这个词,他仿佛没有听过一样,就像这个词从来不存在。 “休息?” 用了足足六七秒,姜病树回想起来了。 这一次,姜病树用了五秒。 女人还是叽里呱啦,说着仿佛外星人一样的语言。 在姜病树看来,完全没有逻辑。 “比上一次还快?” 女人想要表达的字,便是这六个字。但话到了她口中时——便是一长串的,不属于任何词语的发音。 像是某个奇怪的语种。 她的病魔虽有些特殊,倒也不算奇怪。 比起蒲磊的主神,关蕊的小乌龟来说,相对正常,起码是个人。 但也不是常规意义上的病魔。 假如她的病魔可以被其他人看见,理论上也没有任何人能认识。 那是有序纪元里一位知名学者“托特”。 在数学,物理,化学,哲学,这些领域,托特都不是最顶尖的,却也都算得上优秀,尤其在行事风格上,很讲究逻辑,因果。 他在有序纪元里最著名的一本作品,就是解构事物的逻辑与因果。 简单来说,这个房间里所有物件都摆放的无比混乱的女人…… 是一个对秩序,因果,逻辑,有着几乎狂热追求的女人。 以至于,她的病魔竟然是一个只存在于典籍中的人物。 到了病纪元,几乎没有几个人听过托特的名字。 病魔“托特”并没有说话。因为它还不能说话。 女人很清楚自己病魔的能力。 “按理说,他越是靠近我,他的逻辑就越混乱,但你看到他的眼神了吗?” “他像是是在与我较劲,在用力找补回那些逻辑。” “可惜了,长得这么好看。实习生,请不要再靠近我了。” 女人还是自顾自说话。 这次她连着说了很多句话,可姜病树只听到了几个音节。 他以为女人说了很短的几个字。他再度靠近女人。 试图将一件衣服,盖在女人身上,让女人不至于衣不蔽体。 姜病树对占美女便宜,倒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兴趣。 在车友群里,他也会催促老司机搞快点。 可眼下,他实在是无心想一些旁的,他更希望女人能够穿的严实一点。 虽然疯了,但起码能体面一些。 “倒是不像上次那个送饭的。还有楼下那几个女的。他不是来欺负我的。” “不过你做不到的,我们的行为逻辑,不在一个维度,就好像我正常说话,你却也无法感知。” “我得的这种病,是一种让人无法‘理解我’的病,放弃吧。” 女人摇了摇头,她感觉到,这个实习生似乎在跟自己的病魔较劲。 言语,摇头的动作,都是在阻止姜病树白费力气。 可姜病树听到的,是女人忽然说了一堆咒语一样晦涩的音节。 看到的,是女人贴在了墙上,像一只壁虎。 当姜病树准备把衣服盖在女人身上时,他的手猛然间停住。 “人类……需要穿衣服吗?我到底在做什么?” 他看着手里的衣物,有些懵,甚至疑惑起来衣服的作用是什么? 我穿着衣服是为了什么?我应该脱掉它吗? 当他逐渐接近女人,已不再是忘掉一个词那么简单。 而是直接对一种人类习以为常的习惯陌生。 这一次,姜病树足足停了有三十来秒。 他定定的站在那里,那件宽松的衣物被他拿在手上。 女人看着这一切: “很抱歉,我已经阻止了你,但我的行为与言语,你无法理解的。” “你离我离的太近了些。” “这个距离,你会变成一个没有逻辑,没有思维的疯子的。” 女人的话很多,而这一次和上一次不同。 这一次姜病树听到了大概数百个音节。 就好像自己在靠近,女人在滔滔不绝不断念咒语。 这已经是一个绝对危险的距离。 病衍波动下的姜病树,身体素质,对规则的抵抗力都远远强于其他人。 而且无病之躯,似乎有着某种隐藏性质。 种种能力加持之下,姜病树才能一步步走到女人的身前。 女人也很诧异,实习生走到这个位置后,居然还能流露出挣扎的神色,而不是彻底的崩坏。 “值得一夸的是,你确实……是这个世界上,最有可能理解我的人了。退回去吧,不要成为一个疯子。” 正常人只是靠近女人身前一丈,大概就会慢慢丢失一些“概念”。 上一次,送饭的工作人员,看到了女人姣好的容颜与身材。 明明已经是精神病人,是一个谁也无法理解的疯子,眉宇间却散发的知性气息。 形成了一种强烈的反差。 这种反差让送饭的工作人员起了色心。 他心里想着,反正这一层没有监控,她长得那么美,自己过去摸一摸也没关系吧。 谁也不会知道的。 但才走了几步,他就忽然不知道,色是什么概念了。 在看到女人的时候,他满脑子都是可以色色,我要色色,今天谁也阻止不了我色色。 但靠近女人才几步,就已经大贤者模式。 生命的传承与繁衍,仿佛是靠着自我分裂,而不是交配。 不可以色色,不,是彻底没有色色这个选项。 宛若被精神阉割。 于是他转身离开。 当他下楼后,只是数字概念混淆的这一点被人发现。 可随后的时间,他越来越崩坏。 没有人知道数字1和0被混为一谈后,能对一个人的逻辑能够造成多大的破坏。 如果一个人的思维逻辑里,1和0相等,便如同是=非,有=没有。 所以很快,这位送饭甲从病孵所的员工,摇身一变成了病孵所的客户。 他没有病,只是被人当做了精神病。因为他的逻辑,概念,被腐蚀被崩坏。 比精神病人还要像一个精神病人。 姜病树就面临这种崩坏。 但有趣的是,他的逻辑在飞速的自我修复。 就好像两个绝世高手在对决。 一方猛攻,将对手打得血肉模糊,可这个对手,也展现出了强大的生命恢复力—— 伤口在不断愈合,血肉在不断重生。 只不过伤口变成了逻辑,血肉变成了概念。 可当他想要再进一步的时候,脑海猛然浮现出声音: 【退,现在的你还无法抗衡她的病魔。】 姜病树退了一步。 这一退,他忽然间清醒过来,整个人如恍然大悟。 “衣服……人类需要穿衣服,因为有了羞耻心,需要遮住一些部位。同时起到保暖,防御,美化外观的作用。” 消失的概念一瞬间回来,女人听着姜病树的这自言自语,诧异不已。 “这个距离,按理说应该是彻底腐蚀了,可他居然能够……找回来?” “这种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已然说了要下线的姜小声,忽然间再次出声。 姜病树感觉到,如果当时自己继续前进,一定会遇到什么危险。 这种危险不一定是肉体上的。 【这种病,应该是A1型崩维症。 是精神病里,对人类思维逻辑破坏性最强的一种。 有一个说法是,得了这种病的人,会更能够感受到逻辑的美。 他们会更聪明,更智慧,会最有可能——成为破解各种世界难题的人。 最有可能,成为领先时代两步以上的疯子。 但这一切都是有代价的,他们永远无法被人理解。因为他们的行为,言语,都被加密了。 这个女人或许知晓很多答案,却无法传递给世界的众生。 最后……我有些困,不要再冒进了。但你可以尝试着,在一个安全距离与她交流。 或许你,能够找到她仅存的同维度逻辑。她的病魔,是一个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学者。】 …… …… 无尽浓雾的荒原。 姜小声站在断桥的彼端,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疲倦,仿佛传达着声音,就透支了所有的力气。 “还需要……破解更多的病域啊。” 话音落下,他双眼里的景象慢慢消失……整个人昏倒在地。 像是在漫长跋涉里,终于体力不支而倒下的人。 他单薄的身躯,很快被浓雾吞没。 不知要多久,才能从昏迷中苏醒。 …… …… 姜病树退开了,他心里生出了浓浓的内疚。 “姜小声既然说了无法传达消息,就应该不是骗我。” “但刚才,他讲那么多话……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姜病树也说不出所以然来。 只是他早已把声音先生,构想成了一个对自己很重要的朋友。 姜小声的强行出现……让姜病树有一种因为自己胜负心太强,不小心拖累了朋友的愧疚感。 他深呼吸一口气,重新将注意力集中: “刚才以身犯险的行为有点蠢,但也不是没有收获。” 姜病树和女人保持在了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 这个距离他的思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难怪被蒲磊说成是乱码,假如这个病的症状表现,就是无法被人理解,那么蒲磊无法解析她,也就很正常了。” 蒲磊是将世界程序化,他能获得一定的程序员权限。 现在看来,蒲磊的程序化解读很到位。 靠近女人,就会被“污染”。程序化世界里,这确实是一种宛若病毒的可怕存在。 “她的病魔,应该就是一种领域性质的病魔。” “越是靠近她,领域效果越强。A级已经很恐怖了,难以想象她更进一步后的样子。” “她无法被人理解,但换言之,她越是无法被人理解,那么就越希望有人可以理解她。” “不过得了这种病,大概也会意识到自己无法被人理解?” 那么问题来了,我该怎么理解她呢? 姜病树暂时没有想到答案,不过嘴上还是直接说道: “我看不明白你的肢体表达,也听不明白你的语言,但我会尝试着理解你的想法。” 女人发出了不屑的笑声。 姜病树听到的是奇怪的音节,然后女人拍着手,胡乱扭动身体。 “你知不知道,你这句话,就像是小学生拿着粉笔说,我要解开哥德巴赫猜想一样可笑。” 当然没有这么夸张。 历史上的确有人可以理解崩维症。只是每个崩维症病人的同维逻辑点不同。 所谓同维逻辑,就是二人都遵循的逻辑。 比如数字。语言。肢体表达。 大家都知道每个数字代表的意思,语言能够表达的需求,肢体传达的信息。 这就是同维。 但女人与正常人几乎没有同维逻辑。 就好像女人明明是摇头,但是她的动作却是贴在墙上。 女人发出笑声,结果变成胡乱拍手。 她明明只说了几个字,但姜病树听到的是一长串字。 肢体表达混乱。 语言含义混乱。 就连数字也混乱了。 她的大脑传达的指令,身体会做出随机的解读。 姜病树听不懂女人的嘲弄。 如果这是一场较量,第一回合,姜病树败北。 但他相信,一定存在着一个方法,能够与女人沟通。 哪怕这个方法,只能交流最简单的信息。 比如是,否。 所以姜病树想到了一个广为流传的梗——眨眼梗。 某世界末日不二更的作者忽然加更,网友们会调侃作者被绑架了,如果作者不能说话,就眨眨眼。 这个梗里,不能说话,就代表说话不再是同维逻辑,但眨眼还是。 姜病树举起一根手指,开始与病人交流: “我知道你的病,叫崩维症,这是一种能够让你变更聪明的病。” “甚至我认为,你得了这种病,也算是得偿所愿。” 这个推断还是有些猜的意思,不过既然女人的病魔是一个学者。 一个早已死去的学者,那么就有理由怀疑,女人对知识的渴求,达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程度。 以至于她最想见到的人,不在现实,只在历史之中。 女人更加诧异。这个实习生到底是什么来头? “所以,不如我们打个赌吧?” 女人跳了一支诡异的舞,像是某种上古的巫术,但每一个动作都与上一个动作没有连贯性。 其实她只是点了点头,而身体做出何种反应,却不是她能控制的。 姜病树说道: “我就当你答应了。” “赌什么?” 又是一堆无意义的发音,不仅仅是发音,有时候说话还会伴随着奇怪的动作。 姜病树直接忽视掉,就当自己真的在跟女人对话: “虽然你的肢体表达,语言,我都不懂。” “但我就赌,赌我能够问出你的名字。” 第四十二章:凝视深渊 “猜到我的名字?我可以直接告诉你,我叫周渊若。” 周渊若的名字有点男性化,但她自己还挺喜欢这个名字。 知识是人类进步的阶梯,可曾经大学者托特有一个悲观的说法。 当你的知识达到一定程度时,世界对你来说有如深渊一般。 “如果是在我孵化之前,或许还可以理解我,但现在可就很困难了。” 周渊若的这些话,仍旧是姜病树听不懂的奇怪话音。 在她孵化病魔之前,病情还不算特别严重。 她的吃喝拉撒睡虽然和现在一样,都必须有人照顾,甚至食物得流体化,然后通过管道注入食道里。 但即便如此,她也不至于完全无法被理解。 就比如她搬到第九楼,虽然一路上颇为折腾。 但最终还是在孵化之前,拥有一定同维逻辑的情况下,走到了第九楼。 大家也明白了,她要远离其他人的意愿。 可孵化病魔之后,她就无法被理解了。 “先来测试一下数字吧,我不知道你会不会配合我。” 晃动着数起的手指,姜病树说道: “能够想办法用一个动作,来表达数字一吗?” “动一下,眨一下眼,或者说一个字?” 不需要明白肢体语言是什么,也不需明白语言本身。 只要这个女人能够对数字建立正确的反应,那就有办法交流。 但很可惜。 姜病树看到的回应,是女人不断地在抖动,嘴里仍旧是念着的发音。 “果然还是不行……我甚至没办法知道,她有没有答应我的要求。” 姜病树皱起眉头。 好一会儿,女人安静下来。 “如果按照正常的方式去理解,她刚才应该是表达了很多信息。” 姜病树想了想,还是得多做几组实验对照一下。 周渊若还是很配合。但她知道,这一切毫无意义。 无论想要表达什么,都会被无意义的动作与言语覆盖。 接下来姜病树测试了几次,但依旧没有任何效果。 数字二,周渊若做了十九次动作,发声更是不计其数。 数字三,周渊若跳了三下。但姜病树丝毫没有觉得高兴。 因为他出于严谨,又测了一次,再次竖起三根手指。 这一次周渊若做了个后仰的动作。 没有任何逻辑可言,前面之所以跳了三下,只不过是巧合罢了。 周渊若感觉到自己的气息有些乱。 她无法感知到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动作。她只是正常回应姜病树。 沉默。 好一会儿后,姜病树和周渊若,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言语听不懂,任何动作也毫无关联,我该怎么理解她?”姜病树摸着下巴思考着。 周渊若也摸着下巴思考着: “说起来很奇怪,托特,他是怎么知道我的病的?崩维症这个名字,可是只有有序纪元才知道的。” 姜病树看着周渊若动来动去蹦蹦跳跳,换个男人,大概巴不得周渊若动作再快点。 姜病树无心意淫,他陷入了漫长的思考。 他的时间并不多,按理说,这个时候可以去楼上看看那位丘比特。 在柳冰赶到后,他就必须得投入到任务中去,找到卖花的小女孩。 但他确实很想与崩维症病人交流。 如果有其他致病师看到姜病树的表现……估计会觉得他也疯了。 虽然姜病树对女人的一切都是猜测,但他的代入感很强,猜测往往不会有错。 一个人忽然变聪明了,对学术上的东西造诣不断提高。 但这个人不会真的只想玩单机游戏。 她的本质和蒲磊一样的,一定也渴望有着特殊的人出现。 蒲磊渴望的是权限与他相同的玩家。 而女人渴望的,应该是一个能够勉强理解她的人。 “真想把柿子姐拉过来。” 握着唐柿子的手,就可以感知到主帅的心声。 这让姜病树猜测,大概唐柿子的能力,是链接心声? 但这也有一个问题,唐柿子如果走到了这个女人身边,怕是连所有概念逻辑都崩坏了。 姜病树再次陷入思考。 大概过了好几分钟,他忽然说道: “我想到了!” “虽然数字,语言,肢体表达全部崩坏,但我注意到,刚才起码我说完我的问题后,你都有反应。” “也就是说,在接收消息这一点上,我们有共通之处。” 周渊若并没有说话。她早就想到了这一点。但无从提醒。也只能等着别人想到这一点。 不过她也不知道这个方法是否真的可行。 “我提出了问题,你会做出各种奇怪的动作和发声。不过我无法提炼出有效信息。” “可只要你回应了,这个动作本身就是有效的。” “也就是说,动,静,这两个概念,我们是共通的。” 姜病树再次竖起一根手指。 “能再回应我一次么?” 周渊若笑道: “不错嘛,我回应了哦。” 在姜病树的视听里,周渊若做了一个踩高跷的动作,并且发出了一声慵懒的呻吟。 姜病树静下来。 周渊若也静了下来。 姜病树再过了好几秒,竖起一根手指,又测试了一次。 他欣喜的发现——女人果然又有了反应。虽然动作和上次完全不同。 “看来我是对的,感谢你的配合。” “动,静,这两个概念我们是一致的。” “现在,我们把动静,转换为是和否。” “如果是正确的,你就用动来回应,如果是错误的,你就静来回应。” 周渊若笑道: “怎么动无所谓,因为过程无法解读,但只要动,就提供了‘是’这个信息。不动,就意味着‘否’这个信息。” “还不赖。” 姜病树的思路是对的,周渊若认为他能想到这一重,就很不错。 姜病树听不懂也看不懂周渊若的所言所行。 他已经确认了一点,这个逻辑崩坏,是单向的。 周渊若无法传达信息给自己。但自己的信息,周渊若是可以理解的。 而动与静,是二人仅有的共同点。 所以接下来,姜病树找来了笔,在墙上写下了二十六个字母。 “我会拼出你的名字,一个字母一个字母拼。” “我指尖划过任何一个字母,如果这个字母是对的,你就动一下。” “如果这个字母是错的,你就不要动。” 周渊若没有动。就像是在等待姜病树开始测试。 姜病树很快开始了第一次测试。 他的指尖划过了字母A。 周渊若没有反应,这意味着否。 姜病树刻意等了好几秒,才开始慢慢推进到下一个。 依旧没有反应。 c。d。e…… 每一次都停顿很久,周渊若始终没有反应。 姜病树也越来越没底,难道自己猜错了?其实可能从头到尾,女人都没有同意配合自己? 直到字母划到了最后一个——z。 这一下,周渊若动了,她点了点头。代表着是。 落在姜病树的视听里,是周渊若做了一长串动作,和一个简短的发音。 “z开头?赵,张,周,郑,庄……” 一瞬间姜病树脑海里闪过这些姓氏,他甚至念了出来。 见到周渊若的回应,姜病树有些兴奋。 就连周渊若也略微兴奋,在听到那个周字的时候,她甚至有点不敢相信。 “还真被你找到了姓氏。” 周渊若笑出了声。 当然,这个笑声,在姜病树听来不是笑声。 接下来,姜病树开始了第二个字母。 这一次和上一次一样顺利,当字母走到了h的时候,周渊若有了反应。 zh。 不过出于严谨,姜病树选择继续指完后面的字母。 后面的字母周渊若始终没有动。 这让姜病树确信,女人是在配合自己的。并且自己提出的方法可行。 一切开始变得顺利起来。 z,h,o。 当出现o的时候,姜病树将姓氏锁定在周,卓,钟等几个姓。 他直接说道: “如果你姓周,就不要动。” 周渊若没有动。 姜病树笑道: “看,姓弄出来了,接下来只要如法炮制,我一定可以问出你的名字。” “甚至,我可以用这个方法,慢慢替你记录你想表达的东西。” 虽然必须得一个字母一个字母的去验证,写出一个字都很费力气,但这样一来,的确可以交流。 姜病树决定先把女人名字问全。 于是接下来,他照着之前的步骤,问出了第二个字。 “y,u,a,员?愿,渊?” 姜病树又用声调来排查,很快第二个字,渊,被他确认。 周渊若的眼里也有了光: “字母还可以再改进,这种需要精确到字的,可以直接以笔画确认。” 这个建议姜病树当然无法接收,却足以表明,周渊若内心有了期待。她不再是和最开始一样悲观。 但接下来出现了问题。 周渊本身就可能是一个名字,所有姜病树必须确认,还有没有第三个字。 “有你就动一下,没有就不动。” 周渊若以动回应,姜病树点点头: “看来还有第三个字,那就再来测出最后一个字。” 二人的步骤都没有变化。 在姜病树的手指向了r这个字母时,周渊若的激动的回应,她甚至跳了一下。 她此前的淡定与疏离,并非是真的拒绝被人了解。 而是这间病孵所,没有人真正愿意了解她。 即便有这个意愿的,也没有人能够靠近她,更没有人能够找到方法去了解她。 她渐渐觉得,自己会永远陷入孤独的境地。她不可能再给这个世界传达任何有用的信息。 不抱希望,也就不会再失望。 但就在刚才,她真切的感觉到,这个实习致病师,可能是这个世界唯一愿意理解自己的人,也是唯一能够理解自己的人…… 他们之间是可以交流的! 她本身性子淡然,表现的很平静。只是遇到知己的兴奋,总归是有的。 可姜病树的手指,让这一刻的心绪,瞬间冻结住。 只是停顿了几秒,姜病树的手指就离开了字母r,就指向了下一个字母s。 他似乎没有看见周渊若的动作。 周渊若心里的不安感渐渐加深。 当姜病树的手指最后划到了字母z的时候,她终于确信……同维失效了。 自己在表达动与静这一块,似乎不再与这个实习生同维。 姜病树也疑惑的问道: “全部字母都指完了,你……动过了吗?可能是幅度很轻,我没看仔细?如果你动过了,你就再动一下?” 安静。 姜病树没有看到女人的动作。周渊若的身体仿佛陷入了沉寂。 可她明明感觉自己有开口说话,也做出了动作。 不甘让周渊若疯狂的捶打墙壁。 然而她和姜病树,仿佛在两个不同的世界,两个不同的维度。 无论她做什么,都无法让姜病树感知到。 “不应该啊。” “难道我从头到尾都错了?” 周渊若不断摇头,想要回应姜病树。 可在姜病树眼里,从第二个字过后周渊若就始终安安静静的。 这个时候,姜病树接到了电话。柳冰打来的: “姜病树,我到了,你赶紧下来,我们先回棋牌室,事情有些紧急,刚刚荀飨发来消息,肺区出现了大量的心愿花。” “暂时离开这里吧,荀飨已经跟病孵所的人联系过。这几天你可以不用来病孵所工作。” “虽然不知道主帅给了你什么任务,但眼下,我们可能面对的是一个超越了病域威胁的超级鬼。” 比病域更可怕的鬼。 姜病树很难想象,那个小女孩居然如此恐怖。 他应了一声,挂断电话的时候有些失落。周渊若的眼神里也带着失落。 姜病树看向周渊若: “对不起,我失败了。我认为你应该不是故意不动的……也许你已经动了,你已经回应我了。” “但很有可能,你的动与静……也被混乱了。” “仔细想想,人怎么可能绝对不动呢?你的呼吸本身就是动作。既然数字概念已经无法统一,那么理论上,轻重,缓急,也都无法统一……” “所以前面都是巧合……我从一开始就错了。” 姜病树以为自己可以找到那个同维逻辑的。甚至他与周渊若都认为已经找到了。 可显然,他低估了崩维症的厉害。 姜病树走出房间。 在这栋楼的第十一层,还有一个“丘比特”。 柳冰到来,意味着他没有时间去观察丘比特,只能留待下次。 这是姜病树对心区第三精神系病孵所的第一次探索。 能够发现蒲磊和关蕊,其实已然是收获颇丰。 但人生就是这样,不会总是圆满。 在决定离开的时候,姜病树转过身,他神色认真地做出了一个承诺: “周渊,我就先这么称呼你吧,我不会放弃的。” “崩维症也许很可怕,但一定有办法可以与你建立联系的。” “我认识一个朋友,他很厉害的!他对世界上所有奇怪的病,都很有了解。” “我知道崩维症也是通过他。我相信我和他一起努力,一定可以试着理解你的!” “我不会放弃的,我还会再回到这里,不管失败多少次,我绝对会找到一个可以与你交流的办法!” 周渊若眼里还是带着失落。可她忽然又觉得有点好笑。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 按照这个实习生的逻辑,他可能完全猜错了。 其实自己看似在配合,但说到底……自己的肢体,言语,都没有表达出任何含义。 所以一切不过就是实习生的自我判断。 他甚至都不知道……这个判断的可信度有多高。整个过程,其实都是一厢情愿。 但周渊若必须承认,有那么一小会儿,她久违的体会到了与人交流的快乐。 仿佛自己真的可以被人理解。 “我是真的……真的很讨厌看到希望却又失望的感觉。” “但实习生先生,希望你能说话算话,我会在这里等着你。” 这些话姜病树当然是听不懂的,但二人的确在这样的情况下……达成了一个约定。 姜病树离开了这间屋子。 关上门的瞬间,他却忽然捕捉到了什么。 真的没有别的同维逻辑了吗?真的无法交流吗? “等等,我好像遗漏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 (今晚十二点上架)第四十三章:以兵之名 姜病树很快迈开了脚步,他并没有停止思考。 “我到底为什么能够一眼认定,她不是一个疯子呢?” 他仔细回忆起来,在见到女人乱糟糟的房间时,自己第一印象就是混乱。 这屋子的主人,必然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但接下来,自己居然尝试着和疯子交流。 “是眉眼间流露出的……情绪?” “仔细想想,她的表情,动作,语言,全都没有逻辑,但她的眼神却并没有这样。” “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会一眼认为……她不是一个疯子。” “但眼神能够传达的信息很玄。” 尽管所有的文学描述里,眼睛都能说话,人们可以通过眼神交流。 可如果真的纯粹去通过眼神来揣测对方的情绪与意图,那无异于赌博。 更何况崩维症的秘密还很多,自己的猜测未必就对。不久前的尝试也未必全错。 可顺着这一套思路想,姜病树发现—— “至少她是可以看到的,是的,不管我指向哪一个字母,有个前提,她一定是可以看到的!” “我观察她的时候,她也在观察我。这就是一个可以利用的信息。” 崩维症有着太多的不确定,不过这一瞬间,姜病树脑海里又涌出了许多的思路。 但所有的想法,只能留待下次尝试。 姜病树朝着楼下走去。 荀飨以张志病老朋友的身份,早已帮助姜病树安排妥当。 虽然是实习生,他来去倒也自由,精神系病孵所致病师,是高危职业。 张志病和齐玉几个大集团的致病师就是例子。 他们看起来是正常人,实际上早已不正常。 下楼的时候,姜病树就琢磨过味儿来了。 往上走时,他看到了很多奇怪的人。 往下走时,他都多少有点了解了。 比如第六层的几个女人,在窃窃私语,但却谁也听不懂说什么。 仔细观察,其实她们只是凑在一起,看起来在交流,但或许根本意识不到其他人。 因为她们极有可能靠近过九层的那个女人。 而那个问自己是不是来发任务的小男孩,很可能是接触过蒲磊。 第九层的三个病人,似乎对整栋楼的不少病人,都有影响。 “但为什么呢?为什么他们明显孵化出了病魔,却还能留在这里?” “蒲磊还好,但关蕊和周渊……她们的病魔已经极为危险。” 姜病树想到了十一层的那个神秘病人。 丘比特。 或许一切的关键,就是丘比特。但他已经没有时间去会一会这个丘比特。 “希望能够尽快回到这个地方。” 精神系病孵所。对精神病人们来说,这里算是天堂。 对各个大集团来说,这里是高级人才市场。 但这就是一场捉迷藏的游戏。 能不能找到这些病孵所里隐藏的病魔拥有者,能不能与他们打成一片,得到他们的认可…… 这才是关键。 而同时,对于病孵所里的病人来说,假如主观意愿不愿意前往脑区——那他们就得好好隐藏自己。 关蕊为了她的哥哥,不舍得离开。 蒲磊眼里,脑区也许是一个高等级红名npc扎堆的区域,他不敢贸然进入。 但他们最终能留下来,还是得益于丘比特的保护。 姜病树对丘比特越发好奇。 离开病孵所的时候,他特意看了一眼十一层。 十一层里,那位被蒲磊称之为丘比特的女人,也透过窗户看着外面。 她看到了姜病树,但姜病树并没有看到她。 “他好像没有发生什么变化,第九层的三个……似乎不讨厌他?” 女人眼里,这个实习生很特别,甚至心里在想,他都走到了第九层,为什么不来十一层看看。 姜病树也没有停留太久,很快通过高墙下的通道,离开了监狱规格的病孵所。 心区第三精神系病孵所的初探,到此为止。 残局补齐计划,进度0。 不过姜病树知道,这本就是一个漫长的任务,他已经算是有了不小的收获。 至少,在几个特殊病人的心里,留下了印象。 整个心区里,精神系病孵所自然是高级人才市场,但这不意味着其他地方就没有人才。 通过病孵所的这次短暂探索,姜病树越发确认—— 病城里,还藏着不少拥有病魔,却未被发现的人。 而他们,未必就过得比普通病人开心。 …… …… 神车上的广告依旧显眼。 不过姜病树不得不说,这辆车几乎是在心肺肝肾胃区域通行无阻。 毕竟谁还没个二手家电要卖,谁家还没个马桶堵塞。 尤其是——谁家还没个蟑螂耗子的。 心区的有钱人们,哪怕孵化了病魔的,都对蟑螂这种东西很害怕。 据说有序纪元以前,北方蟑螂很小,南方蟑螂很大,有大拇指那么长。 南方蟑螂可以吓哭北方一些恐虫的。 不过本质上,蟑螂很怕人。你不希望开灯后遇到它。 它也不希望在夜晚遇到你。 但病纪元后不这样。 病纪元后的蟑螂与老鼠,都携带着特殊的病菌。 鼠疫,蠊疫,曾经在经济颇为发达的心区爆发过一次。 病纪元后蟑螂大概巴掌大小,活动频率更高,适应温度更广。 且对人类的害怕明显降低。 姜病树脑海里回忆起这么多蟑螂有关的知识,是因为此时的车玻璃上,一只蟑螂就默默的盯着姜病树。 把姜病树盯得不自在。 “这玩意儿什么鬼?冰冰姐,你这车上是有啥,咋吸引了这东西?” 姜病树不由得往后靠了靠。 但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沙沙沙的声响。 “不要往后望……假如你怕虫的话,密集恐惧症会发作的。” 姜病树喉头鼓动,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柳冰的这句话,他听明白了。 这后面沙沙沙的声音,怕不是无数只小蟑螂在不停爬动。 鸡皮疙瘩一下起来了,他不怕虫。但还是对这种情况本能的不适应。 “别害怕,它们是许老的小伙伴。许老曾经被蟑螂咬过。” “我知道,他变成了蟑螂侠!” 为了缓解这蟑螂带来的精神冲击,姜病树皮了一下。 柳冰白了他一眼: “他染上了蠊疫,结果还因此孵化了病魔……能力嘛,就是操控虫子。” 这个虫子特指蟑螂。 “你知道蟑螂这东西,繁殖能力极强,一只成熟的雌蟑螂每隔七到十天即可产出一只含有最高四十粒卵的卵鞘,一年可繁殖近万只后代,最多可达十万只。” “所以有个说法,当你家里出现一只蟑螂时,你可得警惕了,因为这代表你家里可能还有一万只蟑螂。这才是这种小东西,最让人害怕的地方。” 姜病树懂了: “所以……咱们这是钓鱼执法?虽然我们是杀蟑螂的,但实际上,别人家的蟑螂也是咱们放进去的?为的就是能够经常出入其他地方?” 姜病树的举一反三能力柳冰已经有所适应。 她点点头: “非常时期非常手段,这些蟑螂会被我们携带去一些区域,然后它们会自行扩散。” “平常时期我们是不这样做的,许老也不同意我们这么做,但这次……情况紧急。” 话题总算转移到了正题上。 姜病树看着柳冰凝重的神色,已然猜到: “是那个卖花的小女孩吧?” 柳冰点点头,她的脚踩着油门就没松开过。 姜病树发现……不管是车姐还是冰冰姐,这俩女司机开车都很凶猛。 “是的。在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我们只是初步确定了小女孩可能带来的危害。” “但接下来,我们很快得到了情报……是身在脑区的主帅所传来的。” “这次行动,不仅仅是车炮兵会出动,主帅也会行动。” 姜病树一惊,真没想到事情严重到这个程度: “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会惊动主帅?” 柳冰的声音继续响起: “因为这几天,心愿花的事情已经传开了。四大集团,似乎都注意到了那个卖花女孩。” “这是极为稀有的能力,目前从马凉的失眠症情报来看,女孩的能力,包含但不限于改变人的气运,影响人的思维,甚至构造出物种。” “截至目前,还没有人知道她到底得了什么病。” “病关联着我们的能力,而有些病也代表着弱点。” 姜小声或许能知道?但不知道姜小声多久才能发声。 姜病树没有说话,柳冰说道: “病血堡垒,异盟,月亮蔷薇,红魔方,都在争夺这个小女孩。” “所以许老才会同意将那些蟑螂放出来。展开地毯式搜索。” “主帅会帮我们牵制四大集团,我们的实力无法与他们正面交锋的。不过有了主帅的话,至少让这次行动有成功的可能性。” 姜病树因为不想往后看,所以没有注意到。 实际上,在柳冰一路行进的过程里,不断有蟑螂从车里爬出。 “马哥不是可以通过死人获取情报么?难道就没有任何一点关于小女孩的情报?” 姜病树问到了点子上,柳冰摇头道: “马凉的能力为我们带来了不少情报,但要找到小女孩很难。” “目前我们知道的是,死掉的人,都没有直接见到小女孩。” “根据马凉的反馈,这些人死前都经历了大起大落,大喜大悲。” “情绪里无法提炼出太多的有用价值,都是沉迷在自己的欲望里。” “有人死前怨恨着自己怎么生了一个没用的后代。有人则抱怨父亲不是心区的富豪。” “还有人满心想着砍死那个不忠贞的另一半,也有人咒骂着病魔的不靠谱。” “他们的个人执念太重,马凉很难获取有用信息,但至少知道了一点。” “这些人都没有再见过小女孩,而是本该凋零的花,重新盛开了。” 姜病树想到了小女孩说的,想要再见到她,就闻一闻花瓣吧。 仔细想想,小女孩可能会出现在很多地方,她的“客户”们也遍布在不同地方。 闻一闻花瓣,她又怎么可能瞬间赶到? 姜小声说过,欲望不够。 这似乎表明,假如欲望足够强烈,就可以通过花瓣见到小女孩? 大概是在某个特殊的空间里? 柳冰等棋组织的人,俨然也是猜到了这一点: “之前梁老已经通过花瓣,试着与女孩联系。但是失败了。” “目前来看,能够通过花瓣与卖花女孩形成某种连接的,只有买过花的人。” “但很遗憾,我们都不是买主。” “只有你是。” 柳冰的这句话,给了姜病树一些压力。 “我们虽然找不到卖花女孩,但是至少可以找到买家吧?”姜病树说道。 柳冰摇头: “我们想过的,但前面我说过了,你是唯一的幸存者。” “这心愿花,似乎能够勾起人们内心的欲望,很多人的愿望许得太大,得到的满足越多,反噬也就越强烈。” “除了你,所有在心愿花上许愿过的人……都死了。” 姜病树震惊。 自己面对小女孩的时候,并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对劲。 姜小声没有出声,自己也没有觉得有什么欲望被勾起来。 不然也不会只许一个五百块的愿望。 柳冰说道: “你的体质似乎很特殊,尽管你还很弱小,但主帅招募你,这意味着你身上有过人之处。” “我查过了资料,姜病树,腐犬症的资料很少很少,但可以知道的是感染后,如果没有相应抗体,致死率是百分之百。” “但你没有死。” 姜病树也意识到了,不管是面对蒲磊还是关蕊,乃至那个逻辑崩乱的女人…… 自己似乎都有着抗性。这种抗性,或许可以具体称之为抗病性。 “你的棋职和我一样,都是兵。那你应该见过了,那些身为兵的前辈们,也应该与他们并行过。”柳冰话锋一转。 姜病树并没有见过兵。 那座长桥里,他的一个个并行者们,全是历代的主帅。 但他还是点点头,因为他相信,兵与帅的意志是一样的。 柳冰说道: “兵是棋组织里牺牲最多的棋职者。但我们从无悔路,有进无退。” 姜病树不知道身为兵的并行者们到底经历过什么。 但主帅们没有一个活下来,那么比主帅牺牲更多的兵,想必也很惨烈。 柳冰的话还在继续: “这不是一个小事件,四大集团,主帅,以及能够达成心愿的病魔拥有者……” “所有参局者们,都意识到了这是可能会影响到整个病城的超级大事件。都想要找到卖花女孩。” “四大集团无论哪一个得到了卖花女孩,都可能引发巨大的危机。” “所以车炮主帅都出动了,这样的情况下,身为兵的我们,或许不那么重要,在这场事件里算不上主角。” 柳冰放慢了车速,周围倒退的景象瞬间变慢。仿佛被肃杀的气氛所凝固。 柳冰语气凝重: “但这一次的任务,你极为特殊,是唯一活着的买家,你是最有可能找到那个小女孩的幸存者。” “即便是兵,你也是一枚奇兵。” 姜病树明白了,达成心愿的能力,实在是过于恐怖。 事件已经连续升级,他这个刚入行的小兵,迎来了第一次全局出动的大任务。 也许此后很久都不会有这种态势的任务。 兵行无退。 他能做的,便是承接着棋职为兵的并行者们的意愿…… 在棋盘上以兵之名,走出意想不到的一步。 “我知道了冰冰姐,放心吧,我一定会找到她!” 第四十四章:秦观棋的真意 胃区,酸河城。 作为与肺区同名的贫困区域,胃区要闹腾的多。 胃区贡献了整个病城百分之七十的犯罪。 如果有人犯了事,大可以逃往胃区,因为这里是犯罪者的天堂。 酸河城里的穷人很多,这些穷人做着各种工作。 工作大多见不得光,比如之前负责帮黑石病寨偷运药物的。 比如唐氏别墅第九栋的那位斗麻影业老板,经常会邀请肝区肺区小姑娘拍一些高价视频,如果小姑娘不愿意,往往就需要从胃区雇几个人去“请”。 再比如心区的某个公司老板,为了压低另一个公司的股价,在对方公司重要人员孵化病魔的期间……会想办法加重对方的病情,导致孵化失败。 胃区是个肮脏的地方,正因为它足够脏脏,才对干净的心区和肝区,乃至脑区,都显得尤为重要。 在酸河城里,最大的产业便是病血堡垒的一座座赌坊。 帮富人们做点见不得人的勾当,然后再来酸河城里赌个痛快。 这就是胃区很多人的生活现状。 十赌九输。 人人都想发家致富,但赌坊不是慈善机构。 可就在今日上午,胃区出现了一个赌神。 他的名字叫伍病味,他从二十块,赢到了二百四十万。 然后…… 他被病血堡垒的酸河赌业的打到了吐血。 虽然这位伍病味没有开挂,没有出千作弊,真就是靠着恐怖的气运,一路逆天通吃。 但做人不懂见好就收的道理,那在赌坊看来就是不懂事。 按照往常的规矩,不管伍病味手脚是否干净,他都会被处理掉。 这种事情不新鲜,唯一新鲜的,就是伍病味的赌运强的过头,以及——血缘组救下了他。 这是病血堡垒最强的维序部队,专门负责管控病城秩序的。 和病监组不同,血缘组不是四大集团混资的。而是明明白白的病血堡垒嫡系。 对应的,还有泪眼蔷薇,是月亮蔷薇的嫡系。 以及异盟的诡病组。 红魔方的库罗斯之眼。 他们都是高于病监组的组织,当有什么特殊的利益,他们不愿意独享的时候,就会出动各自的嫡系部队。 病监组里,更多的则是四大集团嫡系部队里的边角料。 按理说,血缘组的人是不可能去管一座赌场有没有人出千这种芝麻小事儿的。 但这两天,所有病血堡垒产业的人,都接到了通知—— 一旦看到有人手里拿着紫色花朵,无论如何要留住这个人,且让这个人活着。 在伍病味即将被打死的时候,他被鞭子抽烂的衣服里…… 落下了一片沾血的花瓣。 得知这一消息,赌坊的人震惊不已,他们不敢瞒报。 立即将这件事告诉了病血堡垒的高层。 谁也没想到,回应他们的居然是大名鼎鼎的血缘组干部,赤血。 赤血的要求只有一个,无论如何要让伍病味活下来。 只是很可惜,赌场的人下手一贯没个轻重…… 待到他们想要救治伍本未的时候,本就有病的伍病味—— 死了。 他带着悔恨而死。 作为赌棍,他仿佛经历了陈刀仔一样的高光,但却在最满足的时候,如坠地狱。 身体遭受毒打,所有正大光明迎来的钱都被夺走。 恐怕以后在胃区,也很难混下去。 生不如死,那不如直接去死。 如果还有生的意志,伍病味或许会熬下来,但他已经没有了求生意志。 一番毒打之后,伤重而死。 得知这件事的赤血,暴跳如雷,整个赌坊的高层,被他骂的狗血淋头。 当日下午,整个赌坊的人,从上到下全部被更换。 …… …… 病血堡垒在搜索着心愿花女孩的下落。他们搜索的范围是胃区。 而在最为糜烂的肾区,泪眼蔷薇也在搜索。 很多人都以为月亮蔷薇只收女性,认为女性才能成为救世主,就会对女性更好。 实则不然,或者说不尽然。 泪眼蔷薇作为月亮蔷薇的嫡系高阶战力部队,她们对女性的压迫往往比男性还高。 肾区为病城源源不断提供新生儿,让病城的出生率始终大于死亡率。 没有人知道掌握了所谓“救世主情报”的月亮蔷薇女性们……到底有多疯狂。 衰颓大街上,弥漫着男性女性荷尔蒙的气息,还有发酸的体液恶臭。 两个美丽妖娆的女性,引起了很多男人注意。 可没有人敢上前一步。 在两个美丽女性的周围,已经有了两具男性尸体。 他们身体不再完整,就像被切成条状的牛排。 “你这虐待尸的习惯,倒是跟我有点像。我也喜欢把人砍成这样子。” 徐曼羽今天没有穿病号服。 她穿着黑色的纱裙与丝袜,踩着黑色的高跟鞋,像是要参加一个朋友的葬礼。 “你出现在这里,是为了什么?” 说话的人叫柳心月,在她身后是十二个穿着便衣的女性。 一个个都长得美丽动人,但都眼含杀意。她们都是泪眼蔷薇的精锐。 柳心月本人则是泪眼蔷薇四分队的队长。 “我们来这里,应该是为调查同一件事。”徐曼羽直视着柳心月。 她一如既往的优雅从容。反倒是柳心月有些紧张。 因为她认识徐曼羽。知道这个女人有多恐怖。 泪眼蔷薇搜罗了许多女病人,其中不乏实力强大的。 但泪眼蔷薇的首领说过,不要招惹棋组织的红车徐曼羽,甚至可以尝试拉拢她。 棋组织很神秘。 历代的主帅们不断努力,虽然不可能做到让棋组织与四大集团抗衡的程度。 但也积累了相当的财富。且历代棋组织的“车”,都很强大。 在四大集团眼里,棋组织的规模很小很小。 可也正因规模太小,以及棋职者们实力太过突出,使得要对付棋组织,极为麻烦。 异盟曾经想要铲除棋组织,可棋组织里有着能够“避害”的天哭症患者。 组织的据点一换再换,肝区,肺区,胃区,身躯,再回到肺区…… 一次次剿灭棋组织,换来的也只是棋组织一次次游走更换据点。 而每一次剿灭棋组织,“车”都让异盟的精锐损伤不少。 红车徐曼羽,也是棋组织里,唯一一个敢于露面,直面四大集团的人。 原因很简单,因为她——足够的强。 正是知晓这一点,柳心月没有与徐曼羽动手,她说道: “你应该加入我们,以你的实力,或许很快就能走到比我更高的位置。” “但是再往高走,你们的首领就会对我洗脑,我可不想被人灌输女人才是救世主的念头。”徐曼羽笑道。 “难道不好么?看看这群恶心的男人,这个世界不需要……”柳心月及时的收住了嘴。 徐曼羽饶有兴趣的打量起她。 假如这句话是在说,这个世界不需要男人……那信息量可就有点大。 “当救世主太累了,我只想好好调教组织里的几个小男人们。” 徐曼羽现在没空去调查月亮蔷薇。 “所以你出现在这里,和我们一样的目标,但我们应该不是敌人吧?暂时还不是。” 月亮蔷薇也不希望在这个节骨眼上,和徐曼羽为敌。 哪怕柳心月明白,一旦找到了任务目标,最终还是会和徐曼羽交手。 不过后面的事情,后面再去操心。 “我没有找到目标,看起来你们也没有找到目标,我对月亮蔷薇的小妹妹,一向不舍得下狠手,不如你们继续去找,我也继续去找。” 柳心月点点头,徐曼羽笑着迈开步子。 两个女人擦肩而过。 直到徐曼羽走远后,柳心月才觉得那种压迫感散去。 “队长,既然她也在找那个小女孩,为什么不先杀了她?”一名女队员问到。 柳心月回头瞪了她一眼: “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不该问的不要问。” 且不说能不能杀得了徐曼羽,即便真有可能,柳心月也不会这么做。 她明白一个道理。 棋组织之所以能在四大集团眼皮底下活那么久,除了强横,更是因为…… 他们正义。 这个世界最不需要提防的,就是正义的人。 棋组织最大的作用,就是清除病域,也算是小半个病监组。 尤其适合处理那些“疑难杂症”级别的病域。 小女孩如果落在正义的棋组织手里,总不会被用来做什么奇怪的事情。 可这种扭曲性质的愿望女孩,如果落到了其他组织手上…… 那后果不堪设想。 这种时候,当然不可能与棋组织为敌,反而该让棋组织好好去闹一闹。 …… …… 脑区,百川大酒店,二十九层。 巨大画像的大厅里,秦观棋很喜欢在这里思考,处理各种与四大集团有关的任务。 棋组织的运作,不仅仅是靠着棋职者们。 相反,棋职者只是解决病域的尖刀。 组织能够真正的发展,能够在四大集团几乎掌控了全部病城的情况下正常运作,需要的不仅仅是棋职者。 还有很多暗棋。 但无论棋职者还是暗棋们,都由主帅调动。 而出现了极为棘手的任务时,主帅也会亲自出击。 唐柿子很少见到秦观棋穿上主帅的战袍。 那是上任主帅死在病域里的遗物。对秦观棋有着特别的意义。 一般来说,威胁着病城百姓的病域,都由车炮兵解决。 主帅很少出动。 只有大型病域,或者非常棘手的鬼,主帅才会亲自出动。 但穿上老帅的战袍,则意味着事情比想象中还要严重。 唐柿子今天依旧是正装,美丽动人。她挽着主帅的手,如往日一般汇报着工作: “现在可以确定的是,心愿花的女孩已经被一股势力控制住。” “可能是四大集团的某一个。” “但应该不是黑棋组,黑棋组暂时很安静。目前为止,寻找心愿花女孩的部队里,没有他们,他们或许在策划别的事情。” “可以确定是,病血堡垒和月亮蔷薇手里也没有那个小女孩。他们似乎比我们还着急。” “病血堡垒搜索的方向是胃区。月亮蔷薇搜索的是肾区。这两个区域,许老应该已经开始使用能力去观测了。” “马的能力很精准,但覆盖范围很小,马和相会负责肺区。” “车与炮自由行动,全区域游走,目前车姐已经和月亮蔷薇打过照面。” “四大集团的高手们在不断出动,最顶上的几个,应该会互相牵制。” “但四个嫡系部队,想必也会不断争斗,抢夺心愿花女孩。就是不知道,那个女孩最终会落在谁手上。” “另外,目前没有任何资料显示有类似病魔,女孩的能力,可以说是独一无二。” “其实您……不需要亲自去的,徐姐应该可以解决问题。” “车炮兵已经全部出动,马和相,甚至棋牌室的老人们都在想办法。” “您亲自出动,未免会让其他人担心。” 其实二人肢体接触的时候,心意是相通的。 但秦观棋很喜欢柿子的声音。 唐柿子对秦观棋则是百依百顺,哪怕可以心声交流,也会亲自把那些话说出来。 “柿子,如今的局面,其实就是一盘乱棋。” 秦观棋的心声在唐柿子脑海里浮现。 “乱棋有乱棋的下法,当所有人都在注意一个事情的时候,我们就必须提防我们的薄弱点。” “要照顾到那些不被注意的地方,视线不能随着众人而去。” 听着秦观棋的心声,唐柿子脸始终红红的。 哪怕服侍主帅很多年,她还是会这样,但这不影响她的思考: “您的意思是,小女孩是个幌子?” “是。我并不在意那个小女孩。因为小女孩越厉害,达成心愿的力量越强,四大集团就越不能容忍她被某一家占有。” 秦观棋看向唐柿子,他知道柿子担心自己,所以眼神里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但我们也不能放任小女孩不管。这个小女孩终究会造成一些破坏。” “如果能够阻止这样的破坏,至少也能让病城的百姓……少受一些大喜大悲的痛苦。” “所以我派出车炮兵,让他们参与调查女孩的动向。” “而这个时候,黑棋组忽然沉寂了,他们一贯喜欢搅局,在这种大事件里忽然沉默,这不符合他们的行事风格。” “最有可能的是,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了。” 唐柿子惊道: “他们的目标难道是……” 秦观棋点点头,心声再次在唐柿子脑海里浮现: “是的,我之所以决定亲自出手,是因为师姐她作为车,名声太大,会被很多人盯着。到时候必然有不少人会拦住她。” “而柳冰虽然是优秀的兵,却未必能够保护得了他,现在的他还很弱小。” “他是我们的希望,也因为他的特殊,黑棋组会想尽办法带走他。” “对了,我让你前往他小时候长大的地方,你去过了吗?” 唐柿子点点头: “去过了,但没有查出什么线索,他小时候最亲的人,是一个老和尚。” “但这个老和尚也好像很正常,周围的人都知道他,都说是个普通老和尚,只是懂一些医术。喜欢讲故事。” “至于孤儿院里……他小时候和一个小女孩关系很好,那个女孩被领养了之后,他们就再无联系了。孤儿院上上下下,都因为他不会生病,觉得很晦气。” “您还是认为……他之所以没被发现,是因为有人保护他?” 秦观棋微微颔首。心声继续传递: “这场乱局,小女孩是明面的目标,是一把谁都想要抢夺的神兵利器。” “但真正的无价之宝,不是她。至少在我眼里,小女孩远不如他重要。” “如果有一天,我要征战雾区,能够与我并行的,一定是他。” “他身上有着一种天然类似病衍波动的能力,如此特殊的体质,没有被人发现,的确有些可疑。” 尽管和秦观棋接触的时候,二人是心意相通的,可唐柿子还是没想到…… 这个有史以来最完美的主帅,对一个新人的评价竟然这么高。 高到她都有点惊讶,不过她永远相信主帅的眼光: “还请您放心,我会继续调查的。” 沉默了几秒后,唐柿子问了一个问题: “虽然您在意的是他,但明面上的战局也很关键,那个女孩的力量确实值得四大集团出动,您认为,最终谁会找到那个小女孩?” 秦观棋声仍旧极为平和舒缓,让人听了能够获得内心的宁静: “百分之三十的可能,小女孩会落在异盟的手上,因为小女孩的愿望,或许对创造病域有一定帮助。” “异盟一直渴望构造一个更加病态的世界。他们的渴望最强烈,愿意亮出的底牌也就越多。” “当然,最后的结果,必然是其他三家想尽办法,不择手段不计代价,毁掉那个女孩。” 唐柿子说道: “居然只有百分之三十?那还有另外的百分之七十呢?小女孩如果没有在异盟手上,会落在谁手上?” 秦观棋心声回应: “我只是有更在意的人。但不代表那个女孩我就不在意。” 心声忽然停止。秦观棋微笑着转头看向了别处。 唐柿子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看到了大厅里的一处棋盘。 那是一方花岗岩棋盘,棋子为白玉打造。 整个棋盘上所有的棋子都在最初的位置,仿佛棋局未开。 唯有一枚兵……竟是诡异的跨过了河界。 第四十五章:直接将军 过河的小兵在棋组织一般都有着一种即将蜕变的寓意。 唐柿子惊诧:“他前面几次任务已经完成的很好了,不管是初试的九号别墅。还是之后的地铁病域。” “但这一次,参与者太多了,四大集团都派出了精锐……” 唐柿子诧异是有原因的,她终究是主帅最亲密的人。 哪怕主帅刻意要守着一些秘密,她也偶尔会瞥见冰山一角。 比如九号别墅的真相。比如地铁病域的真相。 她也清楚,主帅很看好姜病树。可如今的局势,姜病树要如何做那一枚过河兵? …… …… 很多事情,其实早就安排好了轨迹,只是人们无法看到。 当各路人马都在搜索心愿花女孩踪迹的一天,姜病树和柳冰沿着肺区开了一圈。 撒蟑螂。 小强们非常努力,尤其肺区居民对这些东西见惯不怪,不像心区肝区的人那么害怕。 一切都还顺利。 不过心愿花女孩的线索,依旧没有。 姜病树回到了棋牌室后,并没有做什么其他事情。 他只是跟荀飨说,张志病有些不正常,或许是被某位病人影响了,但也不需要太在意。 荀飨点点头,表示这条信息他会更新进他的人物关系表里。 这倒是让姜病树还挺好奇。 这人已经严谨到了跟人相处还要做表格的程度? 荀飨的确有一份人物关系表,也叫病城众生图鉴。 除了棋组织的人,他在外的所有社交关系,都有详细的表格。 表格会记录对方的年龄,身高,体重,病孵所相关体检报告数据,喜好,厌恶,弱点,生活现状,财富报告,心态,对异性的品味等等。 其中大部分是心区肝区的有钱女性,也就是富婆。 包子曾愿意用给荀飨打三年下手的条件,换取人物关系表观看一小时。 被荀飨拒绝了。 姜病树也挺感兴趣,不过他还有更紧要的事情要做—— 睡大觉。 他当然不是遇到困难就睡大觉的主,而是每次睡觉之后,仿佛就能刷新姜小声的说话量。 他需要一点提示。 这一觉,姜病树睡得可够久。他下午入睡,直接睡到了次日清晨。 连他自己都感觉得到,在梦境中,断桥处待的时间,似乎比以往要更久。 次日清晨。 一夜过去,所有人依旧在寻找心愿花少女。 马凉和荀飨的职能不在这块儿,仍旧是留在棋牌室。 目前这个据点还很安全。 二人一个很懒,一个很怪,对姜病树睡觉不办事,竟然完全默许。 好在姜病树醒来后,很快就有了动作。 起居室内,姜病树拿出了花瓣。 花瓣依旧泛着浓郁的黑色。 【你需要更强烈的欲望,换个愿望吧。】 一觉过后,姜小声再次上线。但姜病树听着脑海里的声音,总感觉气力比以前小一些,变成了姜小小声。 “所以说欲望越强烈,越能够与她建立联系?这到底是什么病?这种病魔也太厉害了。” 姜病树小声询问。 姜小声似乎是在思考,姜病树有可能遇到的危险性,要不要毙掉无关的话题。 但最终还是说道: 【这只是一种很常见的病,同样的病,病魔未必相同。类似于同一种病毒放在不同人身上,变异方向也不一样。她的病,是s12型心异症。】 心异症,也是心脏病的变种,心脏病在临床上有八大种类。 而病纪元变种后的心异症,表现更多。 姜病树直呼好家伙。 他已经弄懂了这个字母和数字的含义。 他曾经看到过A级和B级前缀的心异症。 强度到了s级,竟然还能有十二种不同类型的? 【这是最新的一种,病还是那个病,但病魔确实是史无前例。】 姜小声不再说话。 但这些话已经透露出许多情报。 “已知那小女孩的能力,是让人实现愿望,然后又将人打回原地……不,是比原来更惨。” “让人经历大喜大悲,最终被愿望反噬。” “而她的病,居然是心异症。这种病也有可能是经受各种强烈刺激引发。” “有没有可能……这就是她对这个世界的报复?” 姜病树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小女孩就是经历了太多大起大落,才患上了这种病。 也正是因为自己的经历,导致她的能力……是让人遭受与自己一样的东西? 她看起来才那么小……到底经历过什么? 姜病树心里莫名有点难过。 在病纪元,人人都以病为美,可追逐健康的本性,虽然一层层被压制住,但人们内心……真的能做到完全去追逐病态吗? 很多时候,他觉得“病”就是一个人成长的印记。 往往可以通过印章,看出这个人的一些方面。 有人得了疣啊梅啊之类的病,大概可以想象她的私生活有多乱。 可假如她本身是一个洁身自好的人……那这个故事就更悲惨了。 通过姜小声,姜病树总是会莫名知道一些人得了什么病,有时候他就会思考—— 这些人到底怎么染上这些病的?他们的人生经历……为何会与这些病有关? 从而又会引发思考,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病态人生? 冰冰姐明明那么好看,可为什么会肌肉失调? 马凉为什么会那么喜欢了解死人的想法? 唐柿子为何在视频里和在主帅面前判若两人? 蒲磊的游戏视角里,他的父母会是什么角色呢?他为什么要那么痴迷游戏,否认现实? 这些问题,一旦深入去思考,就会发现…… 每个人身上或许都有着不为人知的伤口。病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让这座扭曲的城市里,病态的人生百样。 姜病树摇了摇头,他深吸一口气,每次难过,他总是能很好自我调节情绪: “上次我许了个五百块的愿望……然后姜小声说我欲望不够强烈。” “但其实那本就是我随口一说的。因为心愿花没有勾起我的欲望。” “按照马凉说的,这些许愿者之中,也有不少人再次见到了小女孩,但并没有改变愿望的。” “因为他们一开始,就已经许了最想实现愿望。” “所以,我或许可以换一个愿望?” …… …… 肝区与心区的交界处。 肝区是半繁华的打工之城,要迈入最为奢靡的享乐之城心区,会穿过一片工业园。 这些产业可以算作是肝区的,也可以算作是心区的。 工资按照肝区来算,房租按照心区来算。 推销附近房产的人,也会将其靠近心区作为卖点。 工业园的西北角,曾经发生过一次巨大的爆炸。 因为一间水泥厂的老板,发疯了。 这种事情常有的。 在病城的各种影视文学作品里,四大集团之间的商战都是智谋的较量。 但实际上,四大集团的商战都是,让人患病,直接暗杀,投毒,把人逼疯,或者让人病魔孵化期流产。 所以西北角的这片工业区,这类事情很常见。 修好了又炸,炸完了又修,常有的事情。 直到近几年,这里才消停下来。以至于围栏内部,都长满了野草。 偶尔会有人路过这里,但据说这里死过太多人,会有怨灵,所以大家也不敢停留。 不过还是有其他工业区的男男女女,偶尔钻入这片废弃角落幽会。 现在是早上。 恰好在今天休假的厂工张洪,与厂花刘丽丽,准备混进废墟,找个地下室,讨论一下干柴烈火掌和情深意浓腿的修炼方式。 “洪子,你看,这咋还开花了呢?”刘丽丽惊喜不已。 这紫色的花朵格外好看。 原本围栏因为废弃,被各种藤蔓杂草包围住。 她在这里打工几年了,却没想到……竟然一夜之间开花了。 也不知为何,她看着这些花,忽然就想到了自己最在意的事情。 旁边的张洪也是。 二人着魔了一般,准备摘下花朵,许下心里的愿望。 当他们摘花时,浓郁的花香让两个人内心最大的欲望被勾了出来。 而两人视线前方……那一片本该没有植物生长的水泥地上,开满了紫色的花朵。 漆黑的工厂厂房深处,仿佛藏着让花朵生长的秘密。 …… …… 肝区与心区工业园西北角深处。 在光线无法企及的某个角落里,诡病部队四猛将之一的罗狩,外号汲心鬼,正在汲取一名小女孩的“心”。 异盟追逐绝对的病态。 他们坚信病城外的病域,会有一天扩散到病城内部。 只有绝对病态的人,才能够在那时活下来。 诡病部队则是异盟里最为病态的部队,他们之中的强者,几乎都……长得不再像人类。 比如罗狩。 他的眼耳口鼻,指甲缝里,总是会有很多如血管一样的东西在蠕动。 长期保持深化状态,让他人不人鬼不鬼。 汲心鬼三个字,无论是汲心还是鬼,都是对他最贴切的形容。 这些蠕动的血管,慢慢从他眼口耳鼻,指甲缝里溢出。 如同绳索,又如同数据线一样……连接着一个穿着紫色裙子的小女孩。 尽管周围的诡病部队精锐们,并没有听到罗狩在说话。 但他们很清楚,汲心状态之下,罗狩大人会一点一点催眠小女孩。 最终,小女孩会沦为罗狩大人的一件工具。 他们的确是这么想的,至少以前罗狩都是这么做的。 这位汲心鬼,是是审讯与同化的好手,四大集团的另外三家,都不希望自己的人落在罗狩手上。 可这一次,他们都猜错了。 小女孩闭着眼睛,身上被无数细小如血管一样的线连接着,在漆黑的角落里,仿佛提线傀儡。 只是这些线,过于多了些。 她的神情安详,似乎并不如那些精锐们所想的那样,显得挣扎抗拒。 谁也不知道在那个精神幻境里,罗狩大人到底进行到了哪一步。 …… …… 目标有些棘手,罗狩皱起眉头。 当身上的汲心线与对方连接后,按理说,对方会在自己设置的场景里,不断接受暗示。 这个过程一定会有抵触,一定会有反抗才对。 但是小女孩并没有。 她安安静静的坐在椅子上,罗狩也不再是那个恐怖狰狞,身上布满了诡异血管的汲心鬼。 而是一个温柔俊朗的大叔,在一间装修很卡通色彩很明艳,堆积着小女孩玩具的房间里。 他的能力是植入概念,也就是催眠。 那些血管一样的东西,的的确确就像是数据线,传输的不是数据,而是罗狩的概念,指令。 “病是进化。” “病才是身体最正常的表现。” “病域正是人类与自然合一的体现,是新的生存空间。” “伟大的病祖一定会降临。” “感受到了吗?癌细胞那疯狂的生长力,他在带领我们走向不朽啊!” “看看那些美丽病痕,这些斑点,脓疱里,藏着无数的可能性。” 这些概念一个个植入,正常下来,一个异盟的信仰者就会诞生。 但是小女孩只是坐在椅子上,咯咯咯的笑着,她的眼里带着兴奋。 似乎觉得这些言论很有趣,罗狩说一句,她便点头应一句。 “真的吗?可是叔叔,你买一朵花好吗?” “确实呢,但是叔叔就没有愿望要实现吗?买朵花吧。” “说的真好,我也这么觉得,叔叔买花吗?能实现愿望哦。” “哦哦哦,病祖好厉害鸭,买朵花去见见他吧?” 罗狩与小女孩仿佛在极限拉扯。 罗狩也意识到了……小女孩似乎无法被入侵思维。 他已经尝试了许久。 也注意到,周围的空地不断生出紫色的花。 这的确让罗狩有些意外,难不成对方也是精神系病患? 凡事没有完美。 异盟的目的有两个。 第一个目的是彻彻底底掌控小女孩,虽然也是将其看作一件工具,但这件工具的思想深处,也与异盟的理念契合。 实在不行退而求其次,也就是第二个目的,不要求小女孩完全认可异盟的理念,单纯将其作为工具,利用心愿花,制造大量死亡。 这些死亡的人,都经历了大起大悲,心里的执念会异常强烈,形成病域的可能性,就会有所升高。 无论如何,小女孩都是极为关键的,这种仿佛与魔鬼交易来达成心愿的能力…… 前所未有,在异盟高层看来,这就是一个改变病城的机会。 “咦……我好像有新的客户了啊,叔叔,你一直不买我的花,还强迫我在这间屋子里,我好累的。” “我要先去见见新客户了。” 精神环境里,小女孩忽然在这间卡通风的屋子里消失。 罗狩并不意外。 这种事情之前也发生过。 “只要你的肉身还在这里,你就无法跑掉。” 罗狩已经发现,女孩本身实力很弱,并且她无法自己通过心愿花许愿,只具备实现他人愿望的力量。 而目前其余势力都还没有注意到这个地方。小女孩插翅难逃。 他决定先带小女孩返回总部。 对小女孩处理无果,第一层目的无法达成,他只能将目标交给更为病态的上级去处理。 …… …… 欲望之境。 当一身紫裙的小女孩,看到了新客人的时候,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容。 欲望之境,是她用来“为愿望续杯”的地方。 这是一片幻境,只有足够强烈的欲望才能让那些凋零的花瓣重新焕发生机。 从而意识短暂的进入欲望之境里。 “大哥哥,又见到你了,真开心呢。” 这位新客人,正是姜病树。 显然姜病树还活着的事情,小女孩是知道的。 姜病树无奈道: “为了唤醒心愿花,我许了很多愿望,但只有一个愿望是生效的。想来,我是被你算计了。” 姜病树不是圣人,不是和尚,做不到无欲无求。 他的欲望很多,但为了平息这场小女孩引发的危机…… 他就过滤掉了很多类似升官发财死老婆之类的私人欲望。 他尝试了很多愿望,可这些愿望实在是无法实现。 而且他作为知晓心愿花效用的人,必须顾及到一些因素—— 亦即愿望既会实现,又会在最后反噬。 姜病树可不敢乱许愿望。 比如他想过让主帅开口说话。可能会导致主帅确实能开口了,但又失去别的东西。 至于什么我天下无敌,世界和平,人人不再追求病态这种终极目标,更不用想。 反噬起来不晓得多可怕,而且目标太大,心愿花可完成不了这样的愿望。 一个女孩,还不至于有这么大的能量,上帝无法创造出比上帝更强的存在。 总之,出于心愿花的反噬机制,很多愿望姜病树不敢许,很多愿望也无法实现。 姜病树猜测……心愿花本身也会过滤掉一些过于夸张的愿望。 而过滤一个又一个愿望后,姜病树最终还是通过一个愿望,唤醒了心愿花。这个愿望既能够解决当下的困境,反噬的后果理论上自己也可以承受。 不过这个愿望,在实现难度和渴求程度上,都不是姜病树的最佳方案。 但当他许出这个愿望的时候,他的意识就来到了欲望之境。 代表着恶魔许愿机一般的女孩——接受了这场交易。 小女孩笑着说道: “大哥哥,你真的和他们不一样,你明明知道我的想法,但你还是许下了这个愿望。谢谢你的愿望,你真是一个善良的人。现在啊——” 工业区西北角的地下深处,缠绕在紫色女孩身上的血管一样的东西,忽然间爆裂开。 空地外的所有心愿花,猛然间怒放,紫色的花雾不断扩散。 周围的诡病部队精锐们,闻到花雾的瞬间,仿佛全部看到了一生中最渴求的东西,每个人都露出了满足的神色。 而如沉睡的瓷娃娃一样的紫裙女孩,缓缓睁开了双眼。 她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 “现在啊,我会如你所愿,来到你的身边。” 第四十六章:我成了暴风眼 浓郁的花粉让整个工业区西北角,仿佛骤然生了一场大雾。 紫色雾气里,每个人都见到了自己最想要见到的。 欲望之境仿佛忽然从精神幻象中来到了现实里。 罗狩大为意外: “目标逃走了!全部给我动起来!” 没有人响应,他的病衍波动等级很高,所以可以抵抗住一阵子。 在汲心状态下,精神幻境里,面对小女孩,罗狩也能够暂时压制住许愿的心思。 但现在的情况不一样,如果说之前的小女孩是花骨朵。 那么现在她就像是一朵怒放的紫色心愿花。 恐怖的花雾让周围变得不可见。 罗狩赶紧将所有来连接他人的“血管”收回体内。 病衍波动瞬间催动到极致,并且找来了防毒面具。 那些诡异的花雾,让他感觉到不安。 他走在花雾中,想要趁着小女孩没有走远,再次捕获她。 但走着走着,罗狩就感觉到…… 有个人在呼喊自己。 “罗狩,罗狩,等等我啊……” 罗狩准备回头,因为这个声音,正是他年轻时心仪女子的声音。 二人一同加入异盟,一起进入诡病部队。 可在一次深化的过程里,女人身上的血毒症恶化到了病衍波动也压不住的情况。 她身上的血管脉络变得无比清晰,仿佛一道道刻在她皮肤上的黑色线条,最后,她的生命迹象一点点消失。 临死的时候,就像是一个最拙劣的纹身师,在她身上刻满了涂鸦一样的纹身。 那不是纹身,而是被堵塞的血管。 女人的死去,让罗狩很受打击。他变得更加癫狂,脑子里的信念并没有削减,反而越发坚定的认为—— 只有这个世界变得更病态,人类才能更适应病态。 这么多年过去,他始终没有忘记女人。 这个时候忽然听到女人的声音,罗狩忍不住想要转身。 他的病魔是他的父亲,病魔竭力在劝阻: “罗狩,清醒一点,这都是假的!” 罗狩并没有听,回头看了一眼,女人竟然已经来到他身旁。 女人抚摸着他的脸: “你已经变成了这幅模样了啊……我的罗狩。” 这一瞬间,罗狩忽然很想与她温存,不再前行。 在这附近,不少诡病部队的精锐们,都一样见到了幻象。 他们生命中求而不得东西,最为隐秘的欲望,如同直接具象化了一般。 有人嚎啕大哭,仿佛拥抱着死去已久的至亲至爱。 有人在不断的挥动着双臂,眼里看到的,是漫天钞票。 还有人脱下了裤子,对着空气抖动着。 罗狩还算清醒,他深深看了一最喜欢的女人。 明明上一秒还舍不得离开,下一秒却忽然狠厉起来,直接拧断了她的脖子。 “放心吧父亲,我爱的人早已死去,举世皆病的路上,谁也不能让我停下!” 而紫色的雾气还在不断扩散,随着小女孩的消失,罗狩也联系了诡病部队。派遣了另外一只战队。 他们很清楚这个小女孩的能力,哪怕有些愿望无法实现,操作的空间却依然很大。 可以说,小女孩的病魔,几乎可以用在任何领域上。 罗狩转身,继续寻找小女孩。 …… …… 姜病树懵了。 看着能见度极低的紫色花雾,看着这个一脸乖巧拽着自己衣角的小女孩…… 他险些没反应过来: “这是什么个情况?我这是空间穿越了?” 不久前,姜病树在棋牌室第三楼,自己的卧室里,慢慢琢磨着一堆愿望。 首先必须明白一件事情—— 愿望会反噬,利好于自己的愿望,不能轻易许下,因为实现的过程有多好,反噬的时候就会加倍痛苦。 但不利于自己的愿望也不能轻易许下。因为虽然会有反噬,但总归是会实现的。 而且目前没有人尝试过反向许愿,万一那些不利自己的愿望不会反噬呢? 更何况不利于自己的愿望,是无法用欲望唤醒花瓣的。 所以层层逻辑之下,姜病树许了一个自己想要实现,但也承受得起反噬的愿望—— 将小女孩带来自己身边。 这个愿望的反噬,无非不过是小女孩又离开了自己。 但离开自己,不代表就会被四大集团的抓走。 而且来到自己身边,那么棋组织的人就会第一时间找到小女孩。 姜病树的计划是没有错的。 可问题在于他没想到…… 这个愿望光速实现了,小女孩的确来到了他身边,可他也不在棋牌室了。 “谢谢你,大哥哥,如果没有你的愿望,我的力量没有办法摆脱那个怪叔叔。” “他好抠哦,那么有钱,一朵花都不买。” 小女孩显然很不满,完全没有在意自己的处境,最在意的还是对方没有买花。 姜病树深呼吸一口气。 他最开始还在纳闷,尽管小女孩的能力可以达成愿望,很强。 但都是一些小愿望。 可现在看来,这个能力,包含了空间,时间,因果,创造…… 难怪能够达到s级。 他这两天连着见了两个s级,想着是不是接触了这个领域,后期就会a级不如狗,s级满地走? 但仔细想想,主帅的s级到底多强他还不知道。 可小女孩的能力之恐怖,的确是前所未见。如果这样的能力满地走,病城早就崩溃了。 四大集团全部在争抢,仅仅是这一点,就足以说明了她的罕有。 “我才刚入行,就遇到了这种级别的事件……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 姜病树摇了摇头,彻底清醒过来,接受了现状。 他握着小女孩的手: “这里是哪里?” “我们是在工业园哦,西北角,大哥哥,带我离开这里吗?” “我叫姜病树,不要大哥哥,此处禁止大哥哥。” “好的,病树哥哥,我叫紫浣。你可以叫我浣浣。”紫浣总是很乖巧。 她的眉眼里尽是孩童的天真无邪。 但姜病树很清楚,这都是表象。紫浣绝对有着撒旦之女的潜质。 “我先联系我的队友,我会带你离开这里。”姜病树摸出手机。 “好哦,我在哪里都一样的,只要有人买我的花就行。”紫浣仍旧是乖巧点头。 姜病树快速拨通了大腿柳冰的电话。 “冰冰姐,我在肝区心区交界处的工业园区,西北角。” “什么情况??你不是在肺区吗?”电话里柳冰语带惊讶。 “啊,一时半会儿很难解释我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我已经用荀哥给的手机发送了坐标信息……赶紧来啊。” “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解释不清,反正就是……那个小女孩就在我身边。” 电话另一头的柳冰愣住。 怎么这么熟悉这种感觉?第一次她去救姜病树,结果姜病树完成自救,还净化了病域。 第二次腐犬症,姜病树独自找到了感染源头。 第三次地铁病域,也是他一个人解决了一切。 次次都没有赶上,让柳冰很受打击,仿佛姜病树才是那个老人。 自己才是那个新人。 现在这一幕又上演了,这次更夸张,四大集团都在找的人,被这小子给截胡了? 柳冰诧异归诧异,但这次她可不想再次迟到。 远在肺区的她果断挂断了电话,并且最快效率的通知了所有人。 在姜病树做这些的当下,诡病部队其他高手正在赶来。 随着紫色雾气不断扩大范围,很快四大集团的月亮蔷薇,病血堡垒,红魔方也会赶到。 姜病树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我这个愿望,反噬的后果也太狠了吧?你这么想我死么?” 紫浣做出委屈的表情: “呜呜呜,病树哥哥,你不要死……我不想你死的啊。” 姜病树知道这都是作秀,这个世界恐怕很难有什么人会走进紫浣心里。 因为只有谁也不在乎,才能够坦然的满足他们的欲望,然后……让他们在欲望中覆灭。 他不再多说什么,拉着紫浣的手离开。 作为一个刚刚掌握了病衍波动的萌新,他可不想跟这些庞然大物较量。 他现在的处境很不好,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所有人都在抢夺的珍宝,落在了他手上…… 而且这些紫色的花雾,简直就是一块写着“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牌子。 自己简直就是暴风眼。 紫浣是四大集团都在争抢的稀缺……不,是前所未见的超级人才。 如今所有的势力都将在不久之后,会汇聚在这里。 四大集团的高手将不断赶到,假如冰冰姐没有及时到来,他的下场怕是会非常凄惨。 风雨将至,但暴风雨前却格外宁静。 紫浣一只手握着姜病树的手,另一只手拿着姜病树许下愿望时买的花,蹦蹦跳跳的。 像是一对兄妹在野外游玩,至少紫浣脸上,完全没有任何焦虑。 姜病树看着紫浣,感受着小女孩的活泼,便越发觉得她的不对劲。 那么多人因她而死啊…… 紫浣似乎也感受到了姜病树目光里的复杂。 许是这么沉默的走着太过无趣,许是紫浣想要让眼前的男人更诚实一点…… 她忽然开口说道: “病树哥哥,你明明知道,找我许愿的代价,为什么还要找我呢?” “嘻嘻嘻,因为我很邪恶对吗?你是要亲自杀死我么?” 姜病树愣住,他并不想杀死紫浣。 事实上,这个时候杀死紫浣或许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但如果紫浣不提这一点,他甚至意识不到。 紫浣就像是一个恶魔,她开心的笑道: “可以的哦,如果大哥哥想我死的话,现在可是好机会,我不会打架啊。” 紫浣说的是真话,她确实不会打架。 当异盟的罗狩找到她时,她完全没有反抗。只是因为被绑的有些疼,小声抗议了一句: “我又不会跑的,叔叔你绑松一点好不好,我还是小孩子诶。” 罗狩没有答应这个请求。 紫浣便也不在意,又开始不断的推销她的心愿花。 姜病树的耳边,是小女孩无忧无虑,满是童稚的笑声: “病树哥哥,你不害怕吗?你一定很讨厌我吧,但是你背后的人,想要借用我的力量对吗?” “不如现在就杀了我啊,我死了,也没有人知道是你做的哦。” “还是说……你有什么愿望想要实现吗?反正都是被利用,如果是病树哥哥,我会感觉更开心一点耶。” 姜病树脚步忽然停下,他松开了握着紫浣的手。 紫浣还是笑嘻嘻的,她仿佛没有恐惧悲伤的情感一样。 似乎人性里的恶,对她来说就是最亲密的东西。 她明明是个孩童,双眼纯真无邪,却又能引发人最本我的欲望。 她仿佛看到了姜病树眼里的杀意,甚至在鼓舞他。 可接下来,姜病树并没有按照她设想的那般。 “你是不是从来不相信任何人的?” 紫浣愣了一下,表情有轻微的失调,但很快就和之前一样,带着调皮的笑容。 “病树哥哥,我听不懂。” 姜病树认认真真看着紫浣: “正是因为不相信,所以才可以坦然的对别人也施加厄运?因为在你眼里,人都是邪恶的,对吗?” “不会对任何人报以期待,不会去相信任何人,也不会依靠任何人,因为一旦这么做了,所有的期待,信任,依赖,都会落空。” 紫浣的笑容没怎么变,但却有些僵硬。 “你真的希望我杀了你么?既然心愿花的愿望里,只有我来救你这一条愿望生效,说明你本质上,是想活着的吧?” “所以你不是想我杀了你,你只是想要证明,我和绑走你的人没什么两样。我救你,并不是为了你,只是因为我要利用你。对吧?” “想着眼前的男人和以前的所有人一样,没什么区别,不过都是利用你,根本不会有人是发自真心想要救你,对吗?” 姜病树的表情还是那么平静,但双眼里却带着几分悲伤。 那种悲伤不似伪装,紫浣的笑容竟然渐渐消失。 “你明明才这么小啊,你明明应该是真正的感到快乐,对所有一切都充满好奇的。” “紫浣,你到底经历过什么?才会让你的病魔赋予你这样一种……赐予他人空欢喜的能力?” 紫浣的眼神,彻底变了。 第四十七章:深化期与奇袭 紫浣看着姜病树,像是终于见到了不一样的人,满脸的委屈,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楚楚动人。 似乎姜病树的话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眼里那种发自真心的难过从未有人对她流露,她就像是回忆起了最为悲惨的过往,很想找个人倾述—— 才怪。 下一秒,紫浣嘟着小嘴,委屈兮兮说道: “是要我这样吗?大哥哥想要看我被你说动,然后哇哇大哭吗?” “也可以哦,客户的要求我都可以办到啦!” “呜呜呜,病树哥哥,你真好,你和其他人真的不一样……哈哈哈哈哈……对不起,我装不下去啦。” 紫浣忽然捧腹大笑起来: “我只是一个卖花的小女孩啊,拜托你不要这样好不好。” “这些话对我没用的,但如果要配合你表演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从姜病树认认真真开始说话,紫浣大概就知道了姜病树的意图。 无论是发自真心,还是套路,对紫浣来说,都没什么意义。 这个世界当然有好人啊,这个世界当然也会有人对我好啊,但关我什么事呢? 她的确没有从姜病树眼里看到杀意。可这也不会对她有任何的干预。 姜病树还想说些什么,却忽然不知如何开口。 之所以想要知道女孩的过去,也不过是因为,感觉有些像小时候的自己。 他哭着对老和尚说,为什么人人都可以生病但我就不能? 为什么大家都那么嫌恶我啊? 他其实很善于自我排解,很会逗乐他人和自己。 可还是会有一天,忽然就崩不住那些苦痛。 如果人生没有老和尚和小女孩,大概自己又是另外一种性格。 但或许紫浣的童年里,并没有哪怕一个好人。 可她未必就很凄惨,就好像老和尚对自己说: “没病也有没病的好,那古时候的有序纪元,人人都想贱贱糠糠呢,为什么不能乐在其中呢?” 紫浣不是一个寻常的小女孩。 姜病树能够看出来,这个女孩的心性,恐怕连很多成年人都不如她。 或许她对于满是恶的环境,并不抗拒,反而乐在其中。 她到底是什么? 姜小声并不是万能的。或许可以看出病来,但从小到大,姜小声也会用到不确定的语气。 他不是那种存在于自己双眼里,什么都能弹出精准无误备注的眼睛。 在病纪元的扭曲时代里,也存在着让姜小声都无法理解的事物。 一个看起来十岁左右的女孩,真的可以洞悉人性吗?真的可以适应环境到这种程度吗? 紫浣笑道: “病树哥哥,我们继续赶路吧,虽然愿望一定会反噬,但我也不希望你这么快死掉呀,这是真心话哦。” 简直不像是被拯救的,而像是跟着哥哥放学回家一样。 紫浣拉着姜病树的手,蹦蹦跳跳走在前面,像个得意洋洋的小朋友。 她本就是个小朋友,至少外表是。 “这个世界一定是有好人的,嘻嘻,可我就是喜欢看人在欲望里死掉啊。” “为什么坏小孩一定要匹配一个悲惨的童年呢?病树哥哥,你的印象也太刻板了。” “我的建议啊,觉得她坏就杀了她,管什么过去呢?” 紫浣似乎真的不害怕姜病树杀了他。 姜病树也奇怪,她真的是一个小女孩吗? 没有任何恐惧,没有任何拘谨。 先是害死了那么多人,再是被四大集团囚禁,但表现出来的,就是一个卖不出花就会不高兴的小女孩。 仿佛无论任何环境里,有人买花她就会高兴。 姜病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 难不成真的有人生来就有着……纯粹的恶吗? “难道幸福的人里,就没有坏种吗?” “心区的很多小哥哥衣食无忧,含着金钥匙出生,可他们也会在老师看不见的地方,欺负其他小朋友啊。” “肺区胃区的穷恶人,杀人放火,但他们作的恶,跟心区脑区的大人物比起来,就是小巫见大巫啦,一个方案下来,死掉的人可比那些穷人一辈子杀的人还多。” “一个场生意过去,压榨的钱,比所有穷人抢来的钱都多。” “就连我也是哦,我卖花,死于愿望的穷人们,都是一个一个的死,但是落在了心区脑区那些大人物手上,他们的愿望,可能会导致大一片人死。” 小女孩笑容更盛,越发显得纯真可爱: “他们也有人爱哦,小时候衣食无忧,从小到大都有人巴结奉承,过得可好了。” “倒是病树哥哥你,小时候看起来过得很惨的样子,居然还是个好人,太可悲了吧。” “世界这么残酷的对待你,你却还要选择做一个大众意义上的好人?你欠他们吗?” 就这一瞬间,紫浣居然开始对姜病树“嘴遁”了。 仿佛攻守互换。 这一大一小两个人,明明是在逃亡,却走的慢慢悠悠。 明明是姜病树想要纠正紫浣,可紫浣的说法却也让他无法反驳。 是,无数例子表明,挣钱这种事情,越有钱越容易。而杀人放火作恶,其实也是一样的。 姜病树不再说话,他遇到对手了。虽然不至于被反向攻略,但也找不出强有力的言论去反击。 即便找到了,似乎对眼前的小女孩也没有任何意义。 紫浣说道: “继续带我走吧,病树哥哥。我也不知道反噬的过程,但我没有骗你哦,我不想你死呢,虽然你死了,我也完全可以接受。” “不过或许,你能活下来呢?起码跑远一点嘛。你可是唯一一个许愿后还活着的人哦。” 姜病树的愿望,是紫浣能够在他身边。 反噬的话,就代表着他和紫浣会分开。 但所谓分开,可以是相隔两地,还可以是生死相隔。 他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只是他越发感觉……紫浣不像是一个小女孩。 越发好奇,紫浣到底经历了什么? …… …… 神车上的广告语全部消失。 整个车壳彻底变换。这辆姜病树吐槽的神车,如今就像是奔驰中的猎豹。 车上的女司机正在用最狂暴的速度驾驶。 由于这次任务可能会直接与四大集团交战,所以这辆神车的外壳必须改变。 尽管看起来棋组织似乎都不畏惧抛头露面,但一直以来,各个棋职者隐藏的都很好。 穿梭于各个区域的写满广告的车壳,一直没有暴露。 姜病树如果此时在车里,一定会感叹这车的科技感。 马凉的声音在导航仪里响起: “消息已经放出去了,包子和车姐都在赶过去的路上,但你们可能会遇到一些阻碍。” “其余三大集团得到消息的时间按理说会慢一点,大概只有异盟的人,会跟你们撞上。” “但一切都很难说……柿子刚才发来消息,很有可能黑棋组会故意制造混乱。” “另外,防毒面具在车上已经备好。姜病树传来的消息是花粉会导致人产生幻觉。但有可能幻觉对病魔无效。” “但我距离目标区域太远,没办法通过观死来感应更多细节。” “你和你的病魔关系足够好,她应该会提醒你的。” “最后,安全第一。” 这无疑是一场大混战,如果运气好,或许可以悄悄带回目标。 如果运气不好……恐怕会经历多番恶战。 马凉不担心车姐和包子,但他担心柳冰。 导航仪上,马凉声音消失后,柳冰神情凝重的开着车。 “这一次我不能再迟到,妈妈。” 中央后视镜里,什么也没有,但柳冰能够看到,副驾驶座上,母亲已经坐好。 母亲想要系好安全带来着,却发现根本触碰不到。 “这次我可能会进入深化状态。” b级别的病魔拥有者,想要与四大集团的精锐作战。就必须靠着更加恶化的病情,以及更高等级的病衍波动。 柳冰的一句话,让病魔兴奋起来。 任何事物都会有天性。成长,活着,繁殖…… 而病魔的天性,就是蛊惑病魔拥有者恶化病情。 病魔很多都知道,一旦病魔拥有者死去,病魔也会死。 但他们还是会忍不住让拥有者们恶化病情。 这就是天性,人类的理智里,天性都是为活着而服务。 但病魔不是,病魔的天性里,活着的优先级,次于进化。 病情恶化,对于他们而言就是一种进化。 为了进化,拥有者死去也没关系。 不过极少数病魔拥有者,与病魔会建立感情,病魔是拥有智慧的,也会压制天性。 曾经柳冰的“母亲”,会疯狂的让柳冰恶化病情。 现在“母亲”的想法其实也没变,眼里的兴奋做不得假,但她确实会为女儿担忧。 “闺女,你可想好了,你知道我身为你的病魔,我可以拒绝很多要求,但是无法拒绝进化的要求。” “我只能希望你遇到的敌人不会太强,不会让你永久深化。” 柳冰点点头。 深化并不是永久性,更像是一种临时提升的状态。 这个过程里,病魔的力量,特性,会极大提高。 病情也会随之恶化。孵化了病魔的病,无法被外物治疗。 但深化期的时间如果不久的话,病情会从深化期状态,慢慢回归到魔语期的状态。 在战斗中进入深化,靠着强大的力量打败敌人。随后再慢慢的回复到战斗之前的状态。 这自然是最为理想的结果。 但现实中未必能够那么顺利,深化是有一定几率,从暂时深化,转变为永久深化的。 病衍波动等级越低,永久深化的可能性就越高。 而深化状态,除了异盟的人主动追求永久深化,其余人都担心深化之后病情太过恶化,尽可能控制在魔语期。 柳冰自然做好了觉悟。 她一共进入过深化期三次,甚至有一次在病域里,开启了二度深化。 身体的肌肉严重失控,若非徐曼羽及时赶到,她可能就会步入永久深化。 会变成一个肌肉过多,导致身体异形化的人。 也就是那一次之后,徐曼羽开始对柳冰称之为没用的小兵。 没用,爱逞能,明明很弱小,却偏偏不懂得退却。 柳冰不以为意,在她眼里,任务就是第一位的。 “我的任务只是带回姜病树,不是与他们战斗,放心吧。” “我可得说明哦,闺女,如果进入了深化期,我会忍不住蛊惑你进入二度深化的,虽然你的病衍波动等级完全足以承受病情,不会导致你死去。” “但你可能以后真的没法嫁人了啊,男人都喜欢体型苗条的,深化之后,你的身体可就……” 那些遍布在身体上的肉疙瘩,便是柳冰的病痕。 深化之后病痕会越发夸张,如果是暂时性深化,一切会慢慢回复。 永久深化,那就会跟很多异盟的人一样,明明还是人类,却比鬼更像鬼。 柳冰没有多说什么,她不是不害怕,只是责任使然。 她从来都是这样的。 回应“母亲”的,只有表盘里不断提高的时速数值。 …… …… 心区。 同时赶往目的地的,还有包子与徐曼羽。 徐曼羽从肾区方向出发,包子则从心区方向出发。 身为红炮,包子的确是没有徐曼羽那般恐怖。 炮,是一个依赖其他棋子的棋,仅仅靠自身,即便有棋子挡在炮的面前,炮也无可奈何。 包子也是一个无法仅仅靠自身杀死对手的人。 但这不代表他不强大。 相反,在即将到来的混战里,包子能够起到很大的作用。 所以…… 为了完成任务,黑棋组绝对不可能容忍包子与徐曼羽进入战场。 因为包子的能力比较特殊,而徐曼羽,则是单纯的太过强大。 “我们又见面了啊,红炮先生。” 留着小胡子,穿着小西装一脸奸相的包子,忽然间停住。 这里是心区的立交桥,包子正开着车急速开往心区外围的工业园。 心区不像肺区,肺区没那么多交通引导装置。 在心区的红灯很多,但包子对这种事情不在意。 他开车的时候,就是侠盗猎车里的崔佛本人。 只不过不知何时,包子身边就出现了一个与他一模一样的人。 如果不是对方带上了黑炮的戒指,包子甚至以为自己撞鬼了。 一脸奸相,小胡子,穿着黑色西装,像是一个精明的商人,实则是一个喜欢流连在富婆间的骚包。 这是包子。 而另一边,黑炮与包子的外形,气质,一模一样。 包子忽然想起来……上次黑炮莫名其妙的学自己的动作。 学的他异常火大。 现在看来,对方的病魔似乎有着特殊的能力。 那种学习……不是一种模仿对方动作的挑衅,更像是一种读取。 “麻烦,上次是地铁站,这次是立交桥,你是真当我不敢杀你?” “别这么说,贵组织的相很厉害,他很善于处理案发现场,这可是你上次说的,所以我今天来,是想跟你决斗的。” “我相信红炮先生脾气这么炸,就算在这种地方,也是敢动手的吧?” 如果有人这个时候看向包子的轿跑,就会发现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在车上。 黑炮说道: “炮是无法仅靠自己的力量杀人的,我也一样,所以我只能依靠你的力量来杀死你了,红炮先生。” 包子问道: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第一次在地铁里,黑炮遇上红炮,黑车遇上红车,黑卒遇上红兵,或许都是巧合。 但这一次,炮与炮又对上了。 包子不得不思考,组织里是不是出了奸细? “无可奉告。” 狭窄的车内空间里,黑炮率先出手,就和包子一样,他居然也在袖口里藏着武器。 砰,一声枪响传来,紧接着是玻璃破碎。 第四十八章:万事有我 黑棋组开始行动。 不仅仅是心区的包子,从肾区一路奔行,以恐怖的速度即将抵达肝区外围的徐曼羽,也遭到了精准的阻拦。 紫色的花雾已经扩散到了整个工业园区,不断有人吸进花雾,沉迷在自己的欲望里。 徐曼羽极目远眺,已经可以看到远方隐隐的紫雾。 当得到姜病树位置后,她赫然是穿行最快的那个。 但她现在也没办法继续前行。 徐曼羽还是那身仿佛参加葬礼的装扮。 “我就知道今天要杀人。没完没了的,不得不说,你们组织作为一个低劣的模仿者,备用胎倒是挺多。” “黑车”感觉到了一股实质性的寒意。 他早就听士说过,红车很强,至今没有红车的准确数据。 也不敢派黑炮去模仿红车,因为黑炮自己都不确定……红车的强大,会不会超越他模仿能力的上限。 而真正与这个女人近距离接触后,才能够感受到那股恐怖的压迫感。 和地铁里的表现不同,考虑到太多普通人在地铁上,徐曼羽并没有展现出太过强大的气息。 但这里不一样,这里已经是靠近工业区的地方,及无人烟。 所以黑车此刻根本无心去欣赏徐曼羽火辣的身材。 这个女人的强大压迫感,让他连呼吸的节奏都变了。 战斗甚至还没开始,就已经要结束了。 黑车的额头上出现了冷汗。 徐曼羽的病衍波动等级很高,她已经感知到了越来越多的人在不断汇聚。 “紫色的花雾里,我也不知道姜小弟的具体位置……” “而且对方居然算到了我的路线?这也太诡异了。” “四大集团的人已经靠近这里了,呵,这一战看来得耗费点时间。” 徐曼羽并非不善思考之人,尤其是净化的病域多了,很多事情就喜欢琢磨。 杀掉一个黑车并不难。这个黑车实力和在地铁里被杀掉的那个差不多。 她能够明显感觉到,对方在恐惧。 但四大集团的人在靠近这里,而且是大批人。 这未免太过巧合,黑棋组知道自己的行动路线,这说明要么组织有内奸,但这个可能性很低。 要么说明,黑棋组里,有特殊的能力者。 而黑棋组知道自己的位置,四大集团紧接着就赶来,太巧合了。 “我的行踪,是你们组织泄露给他们的?” 徐曼羽看向黑车。 黑车好歹也是一名精锐战力,他强行压下对这个女人的恐惧,甚至刻意表现出一种不在乎的姿态: “没错,要对付你可不容易。这一点不仅仅我们清楚,四大集团也很清楚。” 在黑棋组里,其余棋职都有合格的对位者。 尤其是黑马与黑炮,更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黑卒虽然弱于红兵,却也实力接近。 唯有车,车与车的对位,在黑棋组看来,车的价值就是衡量对方车的战力。 通过一次又一次的死亡,来确定徐曼羽的极限值。 要做到这一点,黑棋组除了不断寻找强大的车来做备选,还需要借助四大集团的力量。 如今正是一次最好的机会。 黑车相信,尽管自己无法打败徐曼羽,但这场战斗,可不是一场光荣的一对一。 徐曼羽倒也不多问,开始思考起对策。 “我可以直接杀入雾中,我要走,谁也留不住我。” “但我们的外勤人员,现在还有包子,没用的小兵。” “四大集团在之前不敢对我动手,因为他们不知道心愿花女孩在哪里。” “这种情况下,我可以牵制其他集团,所以月亮蔷薇会放任我行动。” “但现在的情况是,心愿花女孩的位置暴露了。” “一旦有了方向,我这个牵制者,在知晓了大概方位后,四大集团反而会最先针对我。” “因为实力上来说,他们认为我有相当的可能性,会先找到小女孩。” “所以他们会派遣大量人围堵我。这一切本不该发生,但黑棋组也忌惮我,因此将我的路线透露出去了。” “但如果我冲入花雾中,也不见得真就能够最快找到姜小弟,毕竟会将大量敌人引进去。他们终究人多。” 徐曼羽的病衍波动,带给了她强大的感知,感知到的气息也印证了她的想法。 一群人都在抢一个东西,那么弱者们如果想要在强者手下夺走目标,就必须学会联合,先解决强者。 徐曼羽倒未必强到四大集团对付不了,只是四大集团最顶尖的那些战力一旦出动…… 那么这场争夺小女孩的战斗,态势会再度升级。谁也不愿意把自己家里的王牌们,过早亮出来。 这个逻辑之下,徐曼羽的确成了最为强大的那一个。 黑棋组知道,平日里没有任何一家,会耗费大量战力去除掉徐曼羽。 谁也不想便宜他人。 但小女孩成了一个契机。 四大集团第一目标是找到小女孩。 至于打压其他集团,打压棋组织,是第二目标。 第一目标自然是比第二目标要重要。 但如果第二目标横在了他们达成第一目标的路上呢? 恰好四家战力又都在,那不如顺手除掉四大集团共同的第二目标—— 棋组织最锋利的兵器,徐曼羽。 黑棋组的目标是小女孩,是姜病树,同时也是徐曼羽。 只要能够达成一个,他们就算在浑水之中,摸到了那条鱼。 徐曼羽很快就想明白了这些,她也不慌,眼下必须思考清对策—— 是无视敌人的封锁,杀入雾中搜索姜小弟。 还是留在这里,吸引大部队火力,让炮与兵去负责搜寻姜小弟? 这个决定必须要精准,因为一旦选错,很可能会导致姜小弟死亡,小女孩落入四大集团之手。 徐曼羽并没有思考太久,短短几秒后,她就有了决断。 甚至整个人都轻松起来,因为她忽然收到了一条消息。 打开手机,徐曼羽只看到短短的一句话,八个字—— 师姐安心,万事有我。 所有的麻烦似乎荡然无存,徐曼羽一笑,妩媚至极。 “那就留在这里,活动活动筋骨吧。” 话音落下。 徐曼羽并未杀入雾中,但她的身影已经来到了黑车身旁,她像情侣一样用手勾住黑车。 黑车甚至没有看清楚发生了什么。 只感觉大波浪长发的发香忽然间就逼近自己。 徐曼羽妩媚的说道: “今天心情很好,允许你说遗言哦。” …… …… 姜病树很慌。 按照计划,接下来他要在花雾里躲避追击。 可以确定的是,既然花雾能够勾起人们内心的欲望。 那么四大集团如果知晓这一点,派遣来的人,必然是精锐。 这些精锐的配备,至少可以保证他们在花雾里自由的行动。 所以姜病树很担心,冰冰姐能否应付得了。 因为荀飨发来了消息——“隐藏好自己,包子和车姐都被拖住了。等到柳冰前来救援。” 这可是一个很糟糕的消息,姜病树并不是看不起小兵,但如果车姐和包子都被拖住了,那冰冰姐那边就一定会顺利吗? 他已经大概清楚了形势。 “车姐似乎被拖住了,想必拖住她的人不少,包子哥的情况不清楚。” “冰冰姐正在赶来,但没道理的,车炮都能缠住,会无法缠住兵吗?” “说起来,上次地铁也是,对方精准的实现了同棋职者的对位。” “黑棋组为什么对我们这么了解?是因为有间谍吗?” “主帅让我补齐残局,但是却让我自己做主。这不得不让我怀疑……主帅也意识到了,组织里有奸细?” 姜病树想不出头绪,线索还太少,棋组织很大。 而且在这么一个怪异的世界里,要知道敌人的情报,未必需要安插间谍。 紫浣忽然开口,打断了姜病树的思考: “病树哥哥,你知道对我欲望最强的是哪一家么?” 姜病树知道个鬼,但内心猜测,大概是异盟? 现在他还暂时安全,四大集团的高阶战力们,全部被徐曼羽吸引住。 余下的精锐部队,要找到姜病树还需要一点时间。 “我不知道,大概是异盟。” “错了哦,是红魔方。” 紫浣的话让姜病树很意外。红魔方? 四大集团里,那个追求科技与病态共存的? 如果硬要在四大集团里选一个不那么讨厌的,徐曼羽或许会选月亮蔷薇。 但姜病树一定会选择红魔方。 科技的提升,总归是造福整个病城的。 “为什么是红魔方?” “因为他们的高层是一群科学疯子啊。他们不在乎什么反噬,只要能够得到知识,哪怕是窥见一眼都行。”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红魔方的人已经来了,他们已经进入了花雾里。有人摘下了面具。” 一旦吸食花雾,若非到了罗狩那种级别的强者,第一时间就会被勾起欲望。 紫浣始终带着孩童天真的笑容,通过欲望她可以窥探到很多事情。 姜病树问道: “这花雾对我好像没效果?” “所以病树哥哥,你很特殊啊。你说不定,是比我还要奇怪的存在哦。”紫浣眨巴着大眼睛。 姜病树问道: “红魔方的人,还有多久赶到?” “快了,他们甚至比最快得知我逃走的异盟还快。” 紫浣一脸期待: “病树哥哥,他们要抓走我,你会保护我吧?” 姜病树没有说话。 如果说最开始,他对紫浣还有同情,现在也没有了。 他总觉得……紫浣不像是一个小女孩。 像是一个真正的,与人完成交易,实现人心愿的小恶魔。 不杀死紫浣,是他觉得主帅和车姐,棋牌室的老人们,或许对紫浣会有更多了解。 他希望能够将紫浣交到他们手里。也算是完美完成这次任务。 但红魔方的人,比他预想中来得要快很多。 …… …… 工业区。 地上忽然开出难以计量的紫色花朵,让整个工业区花雾笼罩。 红魔方的库罗斯之眼,是红魔方最为精锐的维序部队。 这些人得知了黑棋组匿名透露的情报后,加上紫色雾气不断扩散,第一时间确定了,心愿花女孩就在附近。 于是很快就带着一名科学家赶来。 他们都装备精良,防毒面具都可以免疫花粉。 但架不住科学家对奇怪事物的认知,想要弄清楚这诡异的花粉到底有什么秘密。 于是他摘下面具,呼吸了一小会儿。 因此,紫浣才得知了红魔方的欲望。 好在不久后,那位科学家,库罗斯之眼里的技术顾问,詹理教授已经清醒过来。 “很神奇的力量,致幻剂很多,但能够如此精准勾勒出人内心最渴望的事物幻象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要抓活的。” “放心吧,詹教授。您要求采集的东西,我们已经搜集好,您还是回去吧。” 回应詹理教授的,是库罗斯之眼的二分队队长,彭鹤。 红魔方的精锐和异盟的不同。 异盟的人病痕太重,仿佛怪物。 红魔方则看着斯斯文文的。彭鹤所率领的二分队,是善于远处狙击的部队。 红魔方库罗斯之眼,有着最强的科技辅助。他们的科技,并不局限于常规意义上的火力压制。 也包括能够压制病魔的特殊针剂。 库罗斯之眼的二分队在四大集团看来,极为难缠。 因为他们射击精准。 孵化出病魔的病,无法被治愈,但库罗斯之眼二分队的特殊试剂弹药,可以短暂压制病魔。 简单来说,这种子弹无法杀人,却能让病魔无法发挥作用。 这支部队最可怕的地方就在于此,越是依赖病魔的人,病魔能力越强的人,越讨厌与这支部队作战。 所以二分队的肉搏能力虽然不强,但每次出动,都能够完成任务。 他们是针对病魔拥有者的超级克星。 除非徐曼羽那种病衍波动等级很高,难以瞄准的超速存在。 大多数病魔拥有者,库罗斯之眼二分队都能轻松制服。 当然,还有一种情况。 这种只有红魔方掌握的特殊试剂,能够短暂压制病魔,让病魔拥有者陷入“沉默”状态。 但对未能拥有病魔的人,反而会起到短暂的提升效果。 不过这种情况,几乎不可能出现。 彭鹤确信,既然对方能够从异盟手里救走许愿女孩,必定是一个病魔能力很强大的人。 能够在这样的战场里出现的,不会是那种没有病魔的普通人。 “教授回去吧,等着我们的好消息,我们会第一时间解决战斗,将目标带回研究所。” (下午有事,先发了,回来再慢慢改错字。) 第四十九章:绝对健康之人 风雨已至。 紫色的花雾能够隔断一定感知,且浓郁的雾气可以阻隔视线。 这种时候,靠着科技来感知对手的红魔方就占尽优势。 汇聚在这里的战斗,或许不是四大集团最为顶尖的高手。但也绝对是头部第一梯队的强者们。 这些人不会没有病魔。 所以综合考虑,红魔方第一时间将最为善于狙击和压制病魔拥有者的二分队派来。 红魔方的科技优势就体现在精准和争先上。 哪怕是最快得到消息的异盟,也不如红魔方来得快。 一切都如紫浣所言。 姜病树隐隐感觉到,前方不远处,出现了敌人。 “病树哥哥,你会死么?要不要许个愿望,不要死?” 许了愿望才会死好吧。 姜病树握着紫浣的手,没有搭理紫浣。 紫浣见姜病树不说话,觉得无聊,但还是自顾自说道: “不过你也没办法许下这种愿望。第一次愿望不够真切,不作数,第二次愿望是够真切了。所以无法更改了。” “也就是说,以后病树哥哥的愿望,只能是和我在一起。想想还挺开心呀。” “要是死人也可以许愿就好了。” 紫浣仿佛完全不觉得有危险,所以不停的在说话。 但姜病树如临大敌。 病衍波动加强的感知能力,虽然无法让他看破花雾,却也可以听到细微的声响。 红魔方库罗斯之眼已经将他包围。 二分队队长彭鹤通过护目镜望过去,皱起眉头。 彭鹤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身体。 红魔方的射线式护目镜,原理上算作是一种医疗器械。 通过x线透过人体吸收改变,经过计算机采集、综合整理、分析后,以图像形式表现出来的检查方式。 可以较为直观立体的,显示各脏腑器官的功能状态是否存在异常。 只不过红魔方将其改造,用到了军事战斗上。 效果不如病孵所的器械那么精准,但也可以看出不少数据。 彭鹤看过无数人,包括实力在他之上的高手们。 但从来从来…… 没有一个人如同这次的目标那样的……美丽。 在射线式护目镜里,成像在护目镜镜片上的身影有两个。 因为目标是小女孩,所以彭鹤确信自己找到了目标。 小女孩明显心脏有问题。这让彭鹤猜测,这也是为何女孩能力和“心愿”有关的原因。 但这次吸引他的不是小女孩,而是一个成年男性。 小女孩握着这个人的手。 这个人的身体成像……在彭鹤眼里,异常的完美。 “怎么可能?他难道是精神病人?不……就算是精神病人,也不该是这样的。” 彭鹤无法想象。 他看到的身体,没有任何毛病,几乎只存在于理想状态。 在科学家们的介绍里,护目镜成像里会有各种颜色区分。 病变是红色,临近病变是紫色,亚健康状态就是淡黄色,健康就是绿色,完美健康是白色。 但从来没有白色存在,红魔方的科学家们说,这是理论值。 现实世界里,人吃五谷杂粮,不可能有这种状态。 一个人身体那么多部分,彭鹤连绿色的都很少看到。 因为身体一旦有某个部位病变,其实也会间接影响其他部位。 那就更不用提白色了。 可这一次,他看到的射线成像里—— 小女孩身边的男人,是白色的。 全白。 “见鬼了,这东西一定是出故障了。但问题不大,不影响我狙击。” 彭鹤单膝跪地,摆出了狙击的姿态。 “如果不是器械鼓掌,那或许是病魔的效果?” “他的病魔让他能够有一层伪装?” 能够参与这样的战斗的,敢于来到这个区域的,不可能是没有病魔的人。 有病却没有病魔的人,是无法修炼病衍波动的。所以只能是病魔拥有者。 至于无病者,健康人……彭鹤不相信有这种可能性。 “目标已经进入警戒状态。” 在护目镜镜片的成像里,彭鹤看到男人压低了身子,似乎保持着一种随时可以发力的状态。 “感知能力还不错,病衍波动之力初步判断在二段。” 周边的库罗斯之眼二分队队员们知道,这是队长的习惯。 彭队会慢慢分析目标的状态,但这次彭队没有分析对方的身体情况。 不过他们也知道原因,因为每个人的护目镜里的成像……都是一个白色的人影。 绝对健康的人?不存在的。想必对方的病魔,是伪装性质的。 “准备。后方的人更换为常规子弹,我会一枪命中他。” “彭鹤,小心点……我总觉得那小子不对劲。” 说话不是别人,是彭鹤的病魔。彭鹤的病魔是他的射击指导老师。 能够为彭鹤提供惊人的动态视觉,以及轨迹计算能力。 风力阻力重力各种影响他也计算的很快。 简单来说,彭鹤的病魔,让彭鹤成为了一名狙神。 彭鹤没有回应病魔,他已经进入了极度专注的状态。 这个状态下的他,百发百中。 移动轨迹,风力,花雾阻力,空气阻力,重力弹道…… 种种因素在极短时间计算完毕,最后…… 他扣动了扳机。 特殊的试剂子弹,也需要特殊的狙击器械,这种器械内藏着制冷通道。 防止在子弹推送的过程里,过热导致试剂失去效力。 因而狙击枪显得比一般狙击枪还要笨重。 子弹射出的一瞬间,彭鹤忽然有一种诡异的感觉…… 另一方。 姜病树的神经紧绷。 他隐隐感觉到,自己已经被集火。对方没有行动,全部保持原位。 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已经用武器对准了自己。 他害怕不已。但还是强行镇定,让自己腿不打颤。 病衍波动带给了他强大的反应力。以及一种难以道明的预判。 当彼端的狙击手扣动扳机的瞬间,姜病树猛然间一个侧身…… 气流如刀,擦过了他的耳鬓。 他惊魂未定,连忙拉着紫浣狂奔。 紫浣的速度很慢,严重影响了他,但这种时刻,姜病树也不愿意丢下她。 他直接公主抱一样的抱起紫浣。 紫浣更是打蛇随棍上,根本不在乎眼前的困局,双手搂着姜病树的脖子。 这会儿不像是兄妹,也不像是情侣,二人的体型差距,仿佛是一对父女。 彼端。 彭鹤瞪大眼睛。 就连周围的精锐们也完全无法相信…… 那个人躲开了队长的一枪? 如果是其他人,会想到,所谓狙神……就这? 但这些人跟随彭鹤已久,知道彭鹤不是浪得虚名。 彭鹤也很快反思起来: “他的速度在我的误差允许范围内,哪怕我开枪的一瞬间,他就开始闪避,我也能打中。” “他并没有表现出足以躲开子弹的速度……” “那就是在我即将扣动扳机之前察觉到了?”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对方不可能感受到自己的行动才对。 一个绝对健康之人,不仅仅体现在体质上。 心态,精神抗压能力,反应速度,以及面对死亡时,生物本能的危机感知。 这种东西是每个人的隐藏属性。 也是最难以计算的东西。 “是直觉啊,猎物的直觉,堪称猛兽一样。这种特殊的环境,他感应到了你们的狙击架势,反而让他有了一种能够进入生死感应的状态。” “但通常,这种状态,只有身体素质好到如同野兽一样,运动神经最为优秀的人可以步入。” 彭鹤的病魔说道。 彭鹤不是没有失手过,当初他还狙击过徐曼羽。但子弹被对方给截下来了。 可这次的猎物,病衍波动之力最多只有二段才对。 何况一个病患,怎么可能有这么强的运动神经? 倒不是彭鹤蠢,而是病纪元这么多年来,形成的固有认知太严重。 让他,乃至每一个人都不相信这个世界还有纯粹的无病之人。 “病魔,一定是病魔。只要抑制住病魔,他就是个废物。” 彭鹤以极快的速度再度进入状态。 这一次,他启动了连发状态。 砰!砰砰!砰砰砰! 递进式六连发的子弹射出…… 护目镜里的目标,明显又一次提前感知到了,但目标躲不掉。 能够让彭鹤一发不中,已经是奇迹。 奇迹不会接连发生。 子弹巨大的冲击力撞在了姜病树的背上。 最开始是一发,姜病树因为不想小女孩中枪,用背对枪口的方向。 这个举动也意味着,他已经确定了狙击手的方向。 接下来又是五发子弹命中。 他的身体彻底失去平衡,双脚被巨大的力量推离地面…… 远处的库罗斯之眼二分队的队员们已经准备好发射威力更大的子弹。 六发抑制病魔的试剂弹并不是杀伤性子弹。 射速虽然快,也能形成一定物理冲击力,但穿透力不够。 “一旦病魔被压制,对方也就是个拥有病衍波动的普通人。一发试剂能够让目标病魔一分钟内失效。六发的剂量,考虑到抗性,接下来的两三分钟,至少他是无法使用病魔的。” “二段波动之力,根本不可能抗住火力射击。” 彭鹤的计算完全正确,尽管他第一次没射中有点恼怒。 但那都是对方的病魔导致,如今对方没有了病魔,就是刀板上的鱼肉。 他自信满满的举起了枪。 库罗斯之眼二分队队长,这一次将完美拿下目标: “准备射击,目标一旦被解决,第一时间对小女孩发起冲……咦?” 彭鹤话未能说完,忽然间停住。 护目镜里,那个被冲击力击倒的目标爬了起来。 这不奇怪。 那种试剂弹只能抑制病魔,杀伤力很有限。 但为什么……护目镜镜片成像里,那个男人的身影依旧是纯白色的? 他不是中枪了么? 他的病魔明明被抑制住了才对,那为什么还能是虚假的白色? 彭鹤想不通。 试剂的效力,红魔方多方测试过,这是极为稀有的试剂。 几乎能够在短时间内抑制所有病,哪怕是号称一旦孵化病魔之后,就再也无法治愈的病。 可这一次彭鹤发现,试剂失效了。 护目镜里那道身影,依旧是全身白色。 他忽然想到,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这个人真的是绝对健康? 但很快他排除了这个想法,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二分队高超的射击能力,让他们尤为适合使用这种试剂。虽然近身战斗力不强,但却也让不少病魔拥有者忌惮。 这种能够封印对手能力的战力,让他们无惧各种挑战。 可这一次,彭鹤有点宕机,他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情况。 事实上彭鹤的确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他完全低估了对手。 只在片刻的分神后,他发现那道身影正在狂奔而来。 速度……超乎想象,至少绝对不是他判断的二段波动之力。 …… …… 几秒钟前,姜病树的身体被巨大的力量击飞。 “糟糕糟糕糟糕……你妈妈的,我还没有拿到第二个月工资就得死?” “救命啊冰冰姐!” “主帅所托非人啊……我这就得交代了……” “等等,好像我还活着?” 这些念头就在姜病树被推飞的一瞬间涌出。 身体还没落地,姜病树就意识到了,这种子弹要不了自己的命。 情况过于危急,姜病树很快摒除了杂念: “我好像被注入了奇怪的试剂……病毒?” “怎么感觉体内充满了力量?” “对方没有杀死我,但不代表不能杀死我,如果是正常子弹,我现在估计已经死了。” “我已经知道了他们的方向。” “他们是为了紫浣而来,应该不会杀死紫浣才对。” “而且对方居然会用武器,那极有可能是红魔方的人?” 【这种试剂,能够抑制住病魔,是针对病域外作战的,但对你没什么用,你的身体是他们无法想象的。】 姜小声忽然开口,这句话包含了很多信息。 “病域外作战,抑制病魔,也就是说他们本身是不怎么参与净化病域的。” “那么他们的病衍波动等级一定不高。” “由此可以推断出,他们的近战能力会很薄弱。他们应该是认为来到这里的都是病魔拥有者,且有花雾做掩护,才打算出奇招,派出这支部队。” “我不能坐以待毙。” 没有解释什么,姜病树跌倒在地后,只对紫浣说了四个字: “在这等我。” 他瞬间起身,这一刻,姜病树感觉到眼里的一切变得更慢了。 明明闭上双眼,意识里的那颗金色种子没有变化……但他却感觉到,自己力量速度感知都在增加。 姜病树发起了冲击! 他的身体素质强大,以至于才刚刚种下波动之力,就会让人误判是二段波动之力的表现。 不久前这连续六枪,非但没有削弱他,反而让他越发的强大。 他如离弦之箭,用超越了极限的速度,趁着一种人愣神之际,狂奔而来! 第五十章:两兵汇合 野蛮,暴力,迅疾,以及……美。 这是彭鹤对姜病树的第一印象。 在姜病树发动奔袭的时候,他仍然没有反应过来,这个世界真的存在一个绝对健康的人。 直到他看到了姜病树本人。 这一瞬间,常年与病魔拥有者打交道的彭鹤,再度诧异。 这个人的气色,未免太好了些。他为什么可以不用带面罩?果然是能够抵御花雾的高阶战力么? 彭鹤已然慢了一拍。 姜病树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他原本与彭鹤隔着将近两百米的距离。 花雾阻隔之下,这个距离根本不可见。 彭鹤靠着红魔方的装备,基本上是稳居先手。 可他低估了姜病树,也低估了他的六发子弹带来的效果。 不管是什么病魔,六发子弹命中,都足以让其彻底被抑制。 可同样的,六发子弹对“无病之人”的增益也变得很大。 姜病树表现出的速度,已然超越了病衍波动二段。 两百米的距离,狂奔只在数秒间。 红魔方的所有精锐们,都拿着笨重的狙击枪。 在远距离作战,他们是最顶尖最一流的。 在近距离下,他们也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但这种长柄枪械,反而让他们难以瞄准,无法达到“七步之内又快又准”的效果。 反倒是姜病树,如狼入羊群!尤其是姜病树还有一个神助攻者。 【他的耳朵有问题,d4型败耳症,这种病会让他的耳膜异常肿大,但病魔带来的能力,却让他能够听清楚事物运动的轨迹。轻轻在他耳垂下方点一下,他会感到异常痛苦。】 姜病树尝试着照做,凌厉的一指点在了彭鹤前方一名精锐身上。 对方果然痛苦的嘶吼起来。 就如柳冰所言,病可以推断出能力,也可以推断出弱点。 很多人的病,病魔会带来与之有关联的能力,但病变的部位本身,总归是脆弱的。 心脏病的人无法剧烈运动,眼疾患者目不能视,腐犬症畏光,天哭症畏惧潮湿,膝盖疼痛。 病纪元里,病无论被如何美化,它终究是病。 是生理上或心理上呈现出不正常的状态。 这种不正常,体现为生理火心理上功能上的缺失,过载,损坏,异变。 就像是伤口。 姜小声可以看到这些伤口,也知道如何加速撕裂这些伤口。 以至于姜病树能够精准打击对手。 这对兄弟的配合无比默契,姜小声的声音的确响彻在姜病树脑海里。 但与真正的说话不同,这些声音更像是一出现就成为了记忆。 并不会一个字一个字的浪费时间。 仿佛姜小声一开口,姜病树就已经完整听完了一句话。 动作丝毫不会因为接收消息而减缓! 姜小声精准的提示着姜病树击打什么部位。 从小就喜欢逛病孵所的姜病树,也对各个部位非常了解。 短短几个照面,彭鹤身边就有三名精锐倒下! 彭鹤当然不会任人宰割,他被姜病树的身体素质,以及护目镜里的景象给惊到。 但现在他已经摒弃这些杂念,一瞬间就扔掉了手中的武器,拿出了装备在腰间的双枪。 所有的库罗斯之眼的精锐们,也都在随后开始更换装备。 有人拔出了军刺,有人拿出了匕首,也有人带上指虎,或者和队长一样,拿出了手枪。 可他们终究是慢了,姜病树已经来到了他们身边。 他们的确每一个人都是神枪手,这就是一支狙击队。 和对手拉开了距离后,他们足以让任何战力头疼。 但不代表着他们能在这么近的距离,周围都是队友的情况下,毫无顾忌去扫射一个速度奇快的目标。 只有彭鹤可以做到这一点。 远距离的狙击靠的是计算,但近距离的射击,靠的则是直觉。 在这一方面,彭鹤的天赋竟然更加突出。 他的肌肉记忆,射手天赋绝对是整个病城的顶尖。 只是弱点还是一样——慢。 笨重的器械,病恹恹的身体,加上纯粹的狙击性质的病魔,以及极少净化病域未曾得到强化的病衍波动—— 这一系列因素,让红魔方精锐的优点和缺点都很明显。 彭鹤惊讶的发现,自己的动态视觉都难以捕捉姜病树。 一个病人与绝对健康之人的差距,彻底显现。 快与慢的对比是如此强烈。 在解决了几名库罗斯之眼的队员后,姜病树就发现一点—— 当自己近某个人的时候,周围的人明显比较忌惮。 这个人正是彭鹤。 他推断,彭鹤就是这群人的头。 来不及想太多,姜病树必须速战速决。 【这种试剂对你很有用,提升很大,但你的身体会产生抗药性,常人可能能够使用很多次,但对你来说,大概只会生效一次。 不过试剂确实厉害,现在的你,大概在他们眼里,也算是一名顶流高手。 但请小心,试剂效果结束后,你会的疲惫程度也会加深很多。】 红魔方的logo姜病树已经认出来了,只不过象征着王牌战力库罗斯之眼的那枚眼睛,他并不认得。 但这不影响姜病树揍人。 狂暴的一拳直接照着彭鹤的脸打去。 只一拳,就造成了鼻梁塌陷,牙齿崩落,嘴唇破损,眼窝碎裂。 这面目全非拳没有一点留手,因为姜病树很清楚,对方会杀了自己。 如果不是那试剂对自己起到了反向增强作用,如果不是自己是无病之人……恐怕已经死去。 姜病树没有杀过人。 尽管地铁事件里,她杀了关蕊的哥哥,可她哥哥已经不是人类,是病魔执念,是病域里的病因。 但也让姜病树有了极大的心理缓冲。 他就是这样,生理心理绝对健康,很快就会自我开导过来。 无数主帅并行的道路上,也让他的内心有了一定成长。 于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对人下杀手……姜病树适应的还不错。 但他并没有打死彭鹤,只是做好了这种准备。 恐怖的一拳将彭鹤的脑子打得震荡。 彭鹤的身体被拳劲推得失去平衡。 再补一拳彭鹤就会死。姜病树可不会让彭鹤就这么死。 他现在在红魔方精锐眼里,就是一个活脱脱的大反派。 他刻意和彭鹤拉近距离,在彭鹤身体被击飞的瞬间,强行将彭鹤拉了回来。 “他暂时不能死,他的身份既然是长官之类的角色,活着就能够起到震慑周围人的作用。” “他一旦死了,震慑没了不说,还会导致周围的人情绪爆发,只会让这群人疯狂开枪。” 能够在对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杀进来,姜病树这就成功了一半。 要完全成功,就得做好每一个选择。 病衍波动之力的差距,让姜病树显得异常神勇。 但他很清楚,只要有一颗子弹打中自己,战斗就会结束。 所以这个时候,彭鹤就成了关键。 彭鹤一辈子没有这么屈辱过。 他身为王牌部队成员,一个远处伏击对手的优雅猎人——此时被猎物一拳砸的头破血流,且如同小鸡一样被人提着。 他想嘶吼着让人开枪,话还未说出口,一个硕大的拳头直接灌进他嘴里。 舌头被蛮横的撞在牙齿上,碎裂的牙齿险些卡进气管里。 这一拳的侮辱性和伤害性都太强,他再难开口。 姜病树的恐怖力量,提着一个人还能迅疾无比。 挡箭牌在手,库罗斯之眼的精锐们哪里敢胡乱开枪? 用枪的精锐们束手束脚,而使用军刺,匕首等武器的精锐也不好过。 天生的健康到极致的身体,哪怕只是初段病衍波动之力,也能够有惊人的爆发力! 而最恐怖的是,那六发子弹带来的增效,让姜病树如同天神下凡。 库罗斯之眼二分队的一名精锐,试图在姜病树对敌时,背部偷袭。 但姜病树身后就像有眼睛一样,在对方靠近的瞬间,他瞬间一记抬肘,砸在对方的面罩上。 诸多精锐们掌握着许多格斗技巧,但架不住姜病树也是一个带着脑子打架的人。 如果对方身上有着病带来的弱点,他就击打弱点。 如果没有弱点,他就优先击碎面罩。 花雾对姜病树没有作用,但对这些人可不一样。 不是每个人的抗病性,都能达到他的程度。 数十人的精锐部队,正在以数秒一个的速度急速减少。 …… …… 工业区边缘。 柳冰终于赶到。如今距离姜病树最后发送的位置,不超过五百米。 她的病衍波动等级远比姜病树要高,已经到了四段,这也是她敢于跨入深化期的资本。 同时她的感知比姜病树还强。 她甚至感觉得到在另一方远处,已经有了大规模的混战。 那是徐曼羽所在的方向。 她并不担心那个女人,看都没看一眼,便继续朝着定位区域走去。 对手如果是四大集团,这恐怕对于现阶段的姜病树而言,比病域还恐怖。 想到这一点,柳冰的脚步不断加快。 她同样带着面罩,一方面是隔绝花雾。 另一方面,真正要与四大集团作战,除了徐曼羽,其他棋职者都会准备面具。 不过在这种能见度极低的花雾里,视觉感知本就不重要。 没走多久,柳冰很快遇到了目标。 不是姜病树,而是穿着紫色裙子的小女孩。 紫浣。 紫浣并没有听姜病树的话,趴在原地不走。 在一个地方等着不动,太无聊了些,她便沿着工厂外围的铁网墙,随便的晃悠着。 她的手里不多时又出现了一朵花。其实原本她手里就有一朵。 不过后来,在姜病树让她趴在原地等着的时候,那朵花又被她折断了。 虽然说她卖的花本就是断过一次的,但这种二次折断,似乎有着另外一重意思。 紧接着不久,紫浣还没走多远,就与柳冰相遇了。 “大姐姐,买花吗?”紫浣大概是一个很优秀的销售。 柳冰本该惊喜。 紫色花雾里,一个不带面罩,能够自由呼吸无惧花雾的女孩,穿着紫色长裙,手里拿着代售的花朵…… 这一切都表明,女孩正是这次四大集团都出动的焦点。 可女孩应该是和姜病树在一起的,柳冰并没有看到姜病树,心里非但不喜,反而越发不安: “姜病树呢?” “咦,你认识病树哥哥啊,他大概死了吧?嘻嘻,姐姐要许愿吗?” 紫浣的话让柳冰愣住,一瞬间想起姜病树的音容,难过与愤怒一并生出: “你说他……死了?你干的?” “我怎么舍得杀死病树哥哥,他对我还算不错啊。买花吗?” 柳冰现在人如其名,眼神如冰: “你不是应该和姜病树在一起?他在哪里?” “告诉了你,你就买花吗?” “说!” 一字喝出,那凌厉的气势让紫浣吓哭了: “呜呜呜,不要这么凶嘛,你买朵花许个愿不就知道了?” 大概只有对姜病树,紫浣才没有那么强的销售欲望。 对于其他人,哪怕别人把刀架在脖子上,她还是会想着——得想个办法骗他买花。 不过或许确实不希望姜病树死去,紫浣还是嘟着嘴说道: “好嘛,大姐姐不要瞪着我,他在那边还活着呢,大姐姐买朵花嘛!我带你去!” 柳冰一听,二话不说,将小女孩身形的紫浣直接拎了起来,眨眼间身影便前进了十数丈。 紫浣的重量完全不影响柳冰的奔跑。 狂风扑面,紫浣想了想,这个大姐姐大概是不买花的,便觉得无趣,任由对方拎着。 她就像是被猫妈妈嘴里叼着的小猫咪一样。 不久后,柳冰听到了一声枪响。这声枪响让她神经崩得更紧。 关心则乱,她甚至没心思分析自己感知到的东西。 只在几个起落间,便杀入了浓雾区域里。 周围依稀能够看到紫色雾气未能彻底遮掩住的工厂建筑,这应该是厂房与厂房间的某片空地区域。 鼻息间尽是血腥味儿,柳冰看了一眼地上的某具尸体,看到作战服上的标志时,她心下大惊。 “居然是库罗斯之眼的二分队……那支专门克制病魔拥有者的狙击队。” 柳冰不敢相信,地上竟然横七竖八到处都是红魔方的人? 这到底是谁干的?姜病树呢?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某种奇怪的感觉又一次出现。 因为既视感涌现,柳冰忽然想到了答案。 这一瞬间,眼里的冰寒与面容间的杀意淡去许多,她试着喊了一声: “姜病树?你在吗?” 话音一摞,地上的一具尸体蹭的一下跳了起来: “冰冰姐!我在这!太好了,刚才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是他们的援军杀来了!吓得我赶紧装死,没想到是自己人!哈哈哈哈哈……” 姜病树开心的笑声响彻在花雾里。 果然如此。 看到某个活蹦乱跳不断走来的身影,柳冰再次一头凌乱。 但她对这种感觉,倒是完全不陌生。前面已经发生了好多次。 虽然不知道过程,可似乎每次姜病树都能超乎意料的完成任务。 那些自己认为他本该解决不了的危机,他都解决的妥妥当当。 她忽然笑了,这算什么呢?自己并没有低估姜病树才对,但这人总能带来惊喜。 他到底怎么做到的? 看着周围一个个倒地不起的库罗斯之眼精锐,柳冰心想只要对方先发致人……就算是自己,也难以招架。 库罗斯之眼二分队,虽然被姜病树击败,但他们绝对不是浪得虚名的臭鱼烂虾。 柳冰很清楚,这支部队对病魔拥有者的强大克制。 不过这支部队也很傲慢。 她隐约猜到,姜病树的特殊体质,估计成了另外一种克制。 科技带给了库罗斯之眼二分队很多数据,但也正是这些数据,让他们产生了某种动摇。 棋局便是如此,一物降一物。 但就算如此棋盘上也有不少以下克上的经典对局。 姜病树能够次次化解危机,绝对不仅仅是因为运气。 柳冰笑着摇了摇头,整个人轻松不少: “我们赶紧离开这里。你还能动吗?要不要我背你?” 姜病树摇头: “能动能动,走走走,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试剂的效果已经消失,他只感觉极为疲惫。 虽然不影响赶路,但接下来要是再出现什么敌人,那就只能靠冰冰姐了。 柳冰很清楚,逃离工业区,将紫浣和姜病树带回据点,任务就算完成。 整个事件也算结束。 可如今是最后的环节,是四大集团和黑棋组最疯狂的时候。 接下来恐怕还有变数。 姜病树加快脚步跟在柳冰身后,紫浣还是老样子,一见到姜病树,就去牵姜病树的手。 她是三人里最轻松的那个,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也最为期待。 三人没走几分钟,柳冰忽然抬了抬手,示意停下脚步,她如临大敌,左臂的肌肉开始浮现出筋纹。 姜病树也警惕的看向前方。 一道与姜病树一般高的身影出现。 可见度不高的花雾里,只能看见一个轮廓。 “我们又见面了,姜病树先生。” “显然我们还不够志同道合,但你身边的女孩,可以帮助我们互相理解。” 这个声音,姜病树虽然只听过一次,但印象却很深。 黑棋组首领,黑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