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救我,许你一切 城郊,顺和寺院。 伴随着清晨第一声禅钟声,寮房里,刚从外面回来的柳轻絮快速脱下夜行衣,换上素色的衣裙,然后披散着秀发打着哈欠前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名十二三岁的小丫鬟,见她开门,先行了礼,然后将洗漱用品及早食送进房内,做完这些后,在柳轻絮冷漠的注视下,小丫鬟毕恭毕敬的离开了寮房。 忙了一晚上,柳轻絮洗了把脸,精神好了不少,吃完早饭就开始今天的功课——抄经文。 她从二十一世纪穿越到这玉燕国,现在是镇国将军府的嫡小姐,以前叫柳笑,现在叫柳轻絮。 至于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寺院中,说来有点可笑。 因为当朝太子向她提亲,她那个当大将军的爹为了不让她嫁给太子,就对外宣称她这个女儿得了重病需要静养,然后将她送来了这座寺院。 如此光耀门楣的婚事,要问为什么不被大将军看好,这就说来话长了。 她这身体的母亲刚去世半年,大将军就从外领回来一对私生儿女。用大将军的话说,她的妹妹从小在外吃了不少苦头,她这个做姐姐的理应多关照妹妹,像嫁给太子这样的事,就该让给妹妹,如此才能弥补妹妹在外吃的苦受的罪…… 快晌午的时候,小丫鬟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启禀大小姐,二小姐来了。” 柳轻絮抬起头,望了望窗外的天色,将桌上抄好的经文整理了一番。 “进来吧。” 房门被推开,一个穿着打扮娇贵明艳的女孩从外面进来,十五六岁的年纪,长得清纯昳丽,像花儿般欲欲绽放。只是女孩美目微眯睥人,神色傲慢,莲步之中带着一股盛气凌人的气势。 一开口就是奚落的声音,“哟,大姐,经书抄完了?” 柳轻絮淡淡的抬起眼皮,“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若要拉屎,出门左拐。” 柳元茵,这就是她原身同父异母的妹妹。 她之所以能穿越,也拜这位私生女所赐。 为了让自己成为柳家唯一的女儿,柳元茵不惜对她原身下手,直接把人毒死了。 “柳轻絮,你应该知道我来此的目的。”见她置身寺院还端着目中无人的架子,柳元茵露出一脸厌恨,“给你两条路走,要么在这里削发为尼,要么你亲自拒绝太子的提亲,如若不然别怪我让你好看!” 赤果果的威胁…… 柳轻絮挑起眼角,活像看小丑表演一样。 “二妹如此有能耐,怎不亲自去求太子娶你?”顿了一下,她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哦,我知道了,太子妃那是何等的尊贵,将来还要母仪天下,二妹一个连庶女都算不得的私生女,若成了太子妃,那让太子府的侧妃情何以堪?据我所知,那位侧妃不但出生贵胄之门,且是家族中的嫡脉,让二妹坐在她头上,别说她的脸面,恐怕连她家族的脸面都没地儿搁。” “柳轻絮,你敢羞辱我!”柳元茵如同被利剑刺中般,姣美的脸蛋都因怒火变得扭曲起来,一双美目更是瞪成了死鱼眼,恨不得扑向她把她撕了。 “羞辱你?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柳轻絮嘴角划开,除了讥笑还是讥笑。她是不想嫁种马,偏偏有人盼着被种马糟蹋,她能不觉得好笑? “柳轻絮,我今天来就是警告你,三日之内我要听到你拒婚的消息,不然我要你有家都回不了!”柳元茵咬牙切齿的放下狠话,转身带怒而去。 “呵呵!”柳轻絮嘴角的讥笑更加扩大。 就算她不做太子妃,太子妃之位也轮不到柳元茵。 柳景武手握兵权,功勋无数,名震朝野,在玉燕国有着绝对的势力,太子拉拢他,不足为奇。但要让太子放弃她这个嫡女而改娶柳元茵这个私生女,就算太子同意,恐怕太子的那对帝后爹娘都不会答应。 午饭后,她开始睡觉。 一觉到天黑,才伸着懒腰起床。 吃了晚饭,打发走了小丫鬟,她从床下拿出夜行衣换上。 今明两晚要是安排妥当,不出三日她就可以带着自己这半年来赚的银子离开京城了…… 打开房门。 就在她准备潜入夜色中,突然一团黑影遂不及防的从天而降。 还不等她看清楚是个什么玩意儿,那黑影猛地朝她扑来。 ‘咚’! 随着屁股墩狠狠撞击在地上,她这才发现扑倒她的是个人。 还是个男人! “救我……许……你……一……切……” …… 寺院外。 几道身影快速的穿梭在小树林中,所过之处,杀气横溢。 寻了许久,其中一人愤恨道,“真是见鬼了,明明看见他躲进来了的,怎么就不见了呢!” 另一人焦急道,“主子交代过,势必要在瑧王回京前除掉瑧王,这次让他跑了,我们如何回去向主子交代?” 一人指着山顶的寺院,“该不会是躲那里去了吧?走,我们去看看!” 但他刚要提脚,被同伙拦住,“上面有将军府的人,别轻举妄动,免得被人发现。依我看还是回去禀告主子,让他想办法去寺院里一趟。” 其他人都觉得他提议在理,遂在一起低语过后,有一人快速离开树林往山下而去,其余同伙分散开,暗中监视着通往寺院的各路口。 …… 寮房里。 看着人事不省的男人,柳轻絮眉头是皱了又皱。 把人扔出去,他势必会被当成刺客,如此一来,这顺和寺院就失去了太平。她不怕麻烦,就怕她那个将军爹因为这事另找地方软禁她。 眼看她就要摆脱将军府了,突然换地方住,肯定会影响她的计划。 可这么大个男人,她不声张的话又该如何处理? 闻着男人身上散发出来血腥气,她皱着眉去到床边,将床下私藏的东西拿了出来。 看在身处佛门的份上,她就心善一回吧…… 没有点烛,她将男人挪到窗边,借着窗外洒进来的月光开始扒拉男人的衣物。 经她探脉,发现这男人内力损耗巨大,万幸的是不致命,调养一段时日就能恢复,真正让他昏迷的原因是外伤失血过多。 她原身在将门长大,打打杀杀的事接触得多了,也就会了一些简单的看诊。而她这半年多来也继承了原身的一些习惯,会在身边备一些疗伤的工具和药材,所以这会儿要救人,并没有什么难度。 找到男人身上两处较重的伤口,一处在侧腰,一处在大腿。 等这两处伤口上了药包扎好后,她累得一身是汗,瘫坐在地上直喘粗气,这才开始打量起自己救的人来。 先前只顾着给他治伤,都忘了他是个男人。这会儿仔细一瞧,她才发现这男人长得真不赖。 忽略掉他苍白的气色,脸庞如同雕刻般轮廓分明,两道浓眉锋利冷硬,高挺鼻翼如巍峨远山,就连干涸的两片薄唇都不失性感和优美,每一处都透着精致,可谓是般般入画,俊得让人叹息。 再说这男人的身材,也是够让人喷血的。目测至少180以上,宽肩窄臀,身躯凛凛,一身精健的肌理雄姿英发,连腿上的汗毛都散发着男人阳刚的气息。 特别是那腿间…… 咳咳! 为了证明她不是色女,她赶紧把注意力投向窗外,只在心里暗暗的骂了一句。 妖孽! 翌日清晨。 禅钟响起,小丫鬟准时出现在门外。 柳轻絮将房门拉开,主动接下她送来的水和食物,然后冷漠的说道,“我今天什么都不想做,只想睡觉,没事别来打扰我。” “是,大小姐。”小丫鬟顺从的离开了。 确定人走远了以后,柳轻絮关上房门。把食物放桌上后,她走向墙角的屏风。 男人被她安置在屏风内,她一进屏风,就对上一双泛着冷芒的眸子。 不可否认,那狭长的眸子也是极度的好看,但此刻略显锋利,不太招她喜欢。 “醒了?” 此刻的男人身上已经换上了干净的夜行衣,只是尺寸的问题,那身夜行衣完全包裹不住男人健硕的身体,胸襟扣不上只能敞开,露出大片光滑的胸肌,两侧肩臂还有随时崩裂的迹象。 好在裤子系带的,虽然短了些,但至少能包裹住重点。 “你救的我?”男人不答反问的嗓音低沉又冷冽,甚至还夹杂着一丝戒备。 柳轻絮忍不住拧眉,同样不答反问,“怎么,忘记你许诺的话了?” 男人剑眉微蹙,狭长的眼眸中眸光暗转,似是在回想。 柳轻絮冷着脸从袖中摸出一张纸,递给他,“先不提你说过会许我一切的话,你先把这账单过目了。” 男人锋利的冷眸从她脸上移到她递出的纸上,抬手接过。 只是在扫了一眼纸上的内容后,他那俊美如厮堪比妖孽的脸瞬间如浸入寒潭中,周身都散发出阵阵寒气儿。 “你确定这不是打劫?” “打劫?”柳轻絮嘴角倏地划开,笑得明媚皓齿,“若不是为了银子,我会救你?就算阁下觉得自己的命不值八万两,可我付出的人力、物力、以及耽误的损失却不是八万两能买来的。” 她的笑灿若艳阳,美得有些不可方物,可落入燕巳渊眼中,那明媚皓齿的笑容下满是算计。 “本……我若给不起呢?” “那就替我打工还债吧。”似是早就想到过他会赖账,柳轻絮说着话又从袖中取出一张纸。 “打工?” 燕巳渊一把夺过。 前一张纸上是各种账目,什么诊疗费、药材费、清洁费、人工耗损费、务工损失费、心灵净化费……他活了二十三岁,第一次见到如此巧立名目立债的,而且这些名目还是他闻所未闻的! 说荒唐都不为过! 这一张纸不再是账目,但却是一纸契约—— ‘本人()今欠柳轻絮白银八万两整,因无力偿还,故从今起愿留在柳轻絮身边,听从一切命令,助柳轻絮赚满八万两白银方可恢复自由。在为柳轻絮效力期间,谨遵以下事宜:一、不得向任何人泄露柳轻絮身份;二、不得向任何人泄露柳轻絮所从事的一切。(本协议最终解释权归柳轻絮所有)’ 他缓缓抬起头,狭长的凤目中翻涌着极其复杂的神色,“你……是镇国将军柳景武的女儿?” 柳轻絮抱臂,微微扬起下巴,“正是。” 对于她的大名被陌生人得知,她并不觉得奇怪。柳景武名震四海,别说这玉燕国,就是四海诸国内的大人物,柳景武也排得上号的。而她这个柳家嫡女,要是别人说没听说过她,那才叫奇怪呢。 瞧着他那黑沉沉的脸色,就跟酱油喝多了似的,她以为他在不满她提出的条件,遂指着协议解释道,“这只是一份务工协议,并非卖身契,你大可放心,我以我爹振镇国将军的名义向你保证,绝对不会坑害你。” 燕巳渊一瞬不瞬的盯着她那张倾城绝色的脸蛋,“既是镇国将军之女,为何如此拮据?” 说拮据都算客气了,如果不是看在她救了自己的份上,他只怕会以‘趁火打劫’之罪当场杀了她! 柳轻絮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多话,遂有些不耐烦的沉了脸,“正因为本小姐是镇国将军之女,不是什么人都救的,所以要价自然高昂!” 燕巳渊紧抿薄唇。 虽不满她讹人钱财的行径,但此刻受人恩惠且又寄人篱下,这八万两白银注定是欠下了。 垂眸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物,他语声突然变得低沉,“这是你的衣物?” “嗯。” “那你看过我身子?” 柳轻絮眼角斜斜睨着他,“不然你以为那‘心灵净化费’是如何来的?我一个黄花大闺女冒着长针眼的风险给你止血疗伤,你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燕巳渊又紧抿薄唇,微眯的眼缝中眸光阴沉翻涌。 虽然能听出她话中的委屈,可也能听出她话中的嫌弃。 可再不满,他最终还是咬破了指腹,以血代墨在纸上签下名字并附上了指印,然后扬臂将纸扔向她。 柳轻絮伸手抓住,低眉看了一眼。 “你叫阿巳?” 燕巳渊沉着脸没作答。 柳轻絮撇了撇嘴,将协议书折好收进了怀兜里,转身走出屏风去桌边洗漱吃早饭。 寺院的早饭很简素,她每日的早饭就一碗米粥和一个素包。 看了一眼屏风,她喝了半碗米粥,吃了半个素包,然后回到屏风内剩下的半碗米粥和素包递给了他。 谁知道在看到她给的这些食物后,正打坐的男人俊脸一下子黑成了锅底,那狭长的眸光如同冷箭般嗖嗖射着她。 “你给我吃剩下的?” 第2章 逼婚 柳轻絮不以为意的挑眉,“嫌弃?有得吃都不错了!别忘了你现在是我手下,不吃我剩的,难不成叫我吃你剩的?”顿了一下,她补充道,“别想叫我再给你弄一份,除非你想被人发现!顺便再告诉你,现在外面不但有将军府的人,还有那些杀你的人,要不是有我这个将军府大小姐在,他们早闯进来了!” 说完,她将盛米粥的碗和半只素包往他手里一塞,冷着脸转身出了屏风。 燕巳渊低头看着手里的东西,胸膛起伏,薄唇抿得死紧。 可最终他还是将素包送进了嘴里…… 晌午还没到,小丫鬟的脚步声出现在门外,细小的声音透着几分急切。 “启禀大小姐,太子殿下来看您了。” 正在桌边抄经文的柳轻絮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 太子殿下? 他来做什么? 对于这位太子的提亲,她是一点都不心动的。柳景武不愿她嫁给太子,她甚至在心中窃喜,所以把她送来这寺院里软禁,她是特别配合,白天当乖乖女,晚上办自己的事,可谓是两全其美。 眼下太子突然造访,她并不觉得这是好事…… 理了理情绪,她冷漠的对门外道,“请太子殿下稍等,容我更衣后再去见他。” 随后她从床下又拖出小箱子,从里面取出一瓶自制的乳霜,挖了一小块在手心里,然后均匀的抹在脸上。 很快,她娇艳的脸颊变得黯沉灰白,连红润的唇瓣都失了血色,整个人像病入膏肓般,有些吓人。 将小木箱收回床底,她起身往屏风去,将屏风拉置墙壁。 燕巳渊望着她充满病气的妆容,眸中渗出很明显的不解。 柳轻絮下巴朝门后抬了抬,“去那边!” 燕巳渊朝门边看去,眸光闪转过后突然指了指自己的大腿,“走不动。” 柳轻絮脸一黑,“……” …… 一刻钟后,她走出寮房,往不远处的花园走去。 寺院的园子不像贵胄府邸那般花团锦簇富丽堂皇,最大的特点就是清净。 在一亭子里,她见到了当今太子燕容熙。 “臣女拜见太子殿下。” “起来说话。” “谢殿下。” 她缓缓的从地上起身,像是体力不支似的,起身时身子微微晃动。 她身材纤瘦,又一脸的病气,连跪一下都仿佛会要了她半条命似的,这些落入燕容熙眼中,让他眉宇间的神色沉了又沉。 连语气都冷硬了几分,“听说你病重,是何病?” 柳轻絮虚弱的开口,“回殿下,小女之病是娘胎里带来的,无药可治。” “本宫已向你提亲,你可知道?” “呃……”柳轻絮假装愣然,然后惊讶的抬起头,惶恐道,“殿下不可……小女病重,随时都可能死,怎敢与殿下成婚?” 面前的男人确实属于极品优质男。皎月般的容貌,温润又不失高冷,高贵隽雅的气质让周围一切都黯然失色,仿若谪仙独立而绝世,随便立于何处都能自成一道风景。 但再是王者级别的人物,不代表她就中意。想她一个二十一世纪资优女青年,仅在这玉燕国半年功夫就赚了上万两银子,先不说她还在寻找回二十一世纪的办法,就算回不了原来的世界,她靠自身实力富甲一方那也是指日可待的。 嫁人? 呵呵! 她本以为自己这副病恹恹的模样会十分成功的惹人嫌恶,但没想到燕容熙并没有打消娶她的念头。 “无妨,哪怕你成亲之日病逝,本宫也可娶你牌位过门。” “……?!”她双眸微睁。 娶牌位? 这还真是‘一往情深、至死不渝’! 别说她没想过要嫁人,就算死了配阴婚也轮不到他! 燕容熙突然起身走下凉亭,并朝她住的寮房走去。 见状,柳轻絮暗暗皱眉,抬脚跟了上去。 “这寺院清净,确实适宜休养,但身为将军府嫡女,这里未免太过鄙陋了。” “多谢殿下关心。我爹原本想多派些人来照顾我,但我身子虚弱,受不得吵闹,我爹怕误了我休养,遂只派了小黄莺在此伺候我。今日殿下驾临,小女并无准备,若有怠慢之处还请殿下恕罪。” 两人说话间已经到了她的房门前。 燕容熙眸光落在紧闭的房门上。 柳轻絮大方的将门推开至一人宽,但身子不着痕迹的挡在门槛前,面带歉意的说道,“殿下,里面药气恶臭,还请您给小女留些体面。” 燕容熙很随意的扫了一眼屋内,然后眸光重新落在她病恹恹的脸上。 “本宫已将聘礼送去将军府,你若是点头,本宫即刻请父皇下旨择日与你完婚。” 柳轻絮一想到他连牌位都不放过,心里就一阵阵恶寒。 完他妈的鬼婚! 不过面上,她还是一副红颜薄命无福消受的可怜样,虚弱道,“殿下,小女知道您娶小女的用意,可是小女真的承受不起这份殊荣。何况柳家不止小女一个女儿,且舍妹深得父亲疼爱,若是殿下能娶舍妹……” “你觉得一个私生女配做本宫的太子妃?”燕容熙如玉的俊脸陡然一沉,连嗓音都夹着一股冷气儿。 “殿下,小女没有别的意思……” “柳轻絮,本宫只给你一个月,你好生准备!一个月后,若你还活着,本宫娶人,若你死,本宫会让人将你牌位抬进门!” 目送他那如谪仙般清贵的身影远去,耳中回荡着他霸道至极的话,柳轻絮暗沉的面色更是添了一层阴霾。 活着要受人威胁,死了还要给人配阴婚,敢情这些人是要逼她做不人不鬼的怪物?! 她踏进门槛内,将房门关上。 一点都不意外的对上一双狭长的黑眸,那黑眸幽幽沉沉,就像蛰伏在黑夜间的鹰类,正深深的窥视着她。 “太子求亲,为何不嫁?” 她挑了一下眉,是没想到他还会有八卦的心思。耸了耸肩,她假装什么也没听到,朝屋中那张宽大的矮桌走去。 她知道自己的心思若是被人知晓,恐怕这个世界所有的人都会笑话她不知好歹。 那可是太子! 太子! 但她,真的不在乎。 她不属于这个世界,等找到那块凤阳镜,她就可以离开这个世界,回到她热爱的地方…… 嫁人?在她看来那才是真正可笑的。 一直到丫鬟小黄莺送午饭来,她都伏在桌边抄写经文。而门后的男人在问过那一句话之后也安静下来,他外伤已经得到治疗,眼下就是调养生息好让内力尽快恢复。 柳轻絮去门外接的饭。 待小黄莺离去,她关上房门,将整份午饭放到男人腿边。 早饭吃她剩下的,燕巳渊心中是有火的,此刻见她先给自己,还颇有些意外。 “怎么,要吃我剩下的了?” 柳轻絮很没客气的送了他一对白眼。 然后直起身往床边去,合衣躺下,闭眼前朝他的方向斜了一眼,“我要睡觉,不用给我留。” 燕巳渊嘴角微微一抽。 抬眼看她,但她已经闭上了眼。 看着她毫无忌惮的就这么睡觉,他眸光微闪,问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就这么放心我?” 柳轻絮翻身,面朝墙壁背对着他,轻飘飘的开口:“就你现在这样,给你机会你也没那能耐。好心奉劝你,别想那些不切实际的,当心我拿你的‘小鸡’炖蘑菇汤。” 随着她话音落下,燕巳渊整张脸黑得就跟墨池里打了滚似的。 小鸡…… 是指他的?! 柳轻絮虽背对着他,但耳力一流,听着他‘嚯嚯’的磨牙声,她唇角轻蔑的勾起。 这一觉,她照常睡到夜幕降临。 下床点亮了油灯。 见门旁的男人正凝神调息,她从床下拖出小箱子,然后将小箱子捧到他身旁。 “该换药了。” 燕巳渊缓缓的睁开眼,黑眸从她姣美的脸盘上移到小箱子中。 只见她从小箱子里取出两只药瓶,一只宽口,一只细口。她先从细口瓶中倒出几粒乌黑的药丸,递给他。 他没有迟疑,接过,服下。 柳轻絮又打开宽口瓶子,里面装着黏糊糊的东西,灰白色的,散发着一股很浓的药味。 “这是我找人专门研制的金疮药,专门治愈皮外伤的,据说还能除疤。没有名字,你看着用。” “你不帮我换药?”见她把药瓶塞给自己,燕巳渊眉头微皱,微眯着冷眸不满的盯着她。 “我可以给你换药,但前提是你会被我打晕。”柳轻絮斜睨着他。 昨晚上扒光他的衣物那是情势所逼,目的是为了救他。现在他醒着,还想她扒光他,这男人莫不是脑子有病,上赶着被她轻薄? 见他薄唇抿紧,仿佛还真是对她不轻薄他感到不满似的,她无语得沉下脸,“莫不是你脑子也受伤了,昨夜没检查到?” 结果没想到他不以为耻,还反问道,“那你要再帮我检查一次?” “你!”柳轻絮差点给他一拳头。瞧着他长得人模人样,相貌身材丝毫不输太子,怎么脑子不太正常呢! 正巧这时,她听到小黄莺前来的脚步声,于是起身打开房门。 接了饭食,她关好门,等小黄莺走远以后,才把饭食递给门后的男人。 “你不吃?”男人眯着眸子略微打量她,如果没记错的话,整日里她只吃了半碗粥和半只素包。 “我今晚要出去一趟,顺便在外面吃了回来。” “你去何处?” “……”柳轻絮微微一愣,告诉他行踪是因为他们签了劳动协议,现在是雇佣关系,但这男人怎么回事,这冷硬的口气就跟审问似的。 送了他一对白眼后,她转身走开。 去床底的包袱里拿出夜行衣,又把靠墙的屏风拉开,在屏风内换好夜行衣后才又朝他走去。 对上他那狭长的锋利的眸子,她没有表情的开口,“你现在受雇于我,不用问那么多,早点把伤养好,以后自然知道我在做些什么。” 说完,她利索的出了房门。 燕巳渊修长的手指蹭着下巴,眸光深深的盯着房门,唇角不由得勾起一丝浅薄的笑意。 镇国将军府的嫡女…… 可真有意思! 夜深,寮房外的花园里突然传来‘沙沙’声,像是风惊扰了院中的树木。 接着又是一声短鸣的鸟叫。 正在蒲团上凝神打坐的燕巳渊突然掀开眼皮,眉心骤然一紧。 须臾,他微微吐了口气,眉心也随之舒展,并轻启薄唇低沉道,“进来!” 房门被推开,两抹黑影快速窜了进来。 一瞧见门后的自家主子,他们立马拉下脸上的黑布,同时跪下。 “王爷,属下来迟,让您受罪了!” “本王命大,还死不了。” 俩手下低下头,为自己护主不力感到心虚和自责。 突然,左边的手下皱着鼻息嗅了嗅,紧张的抬头问道,“王爷,您受伤了?” 右边的手下一听,也紧张的抬起头,“王爷,您伤哪了?可要紧?” 他们是燕巳渊的亲卫,左边的叫江九,右边的叫于辉,两人打小就跟着燕巳渊,可以说是陪着燕巳渊一同长大的。 对他们,燕巳渊自是没什么可隐瞒的,随即将自己遇袭然后被救的经过向他们道出。 江九听完,很是不安的道,“王爷,您快让小的看看可有大碍!” 燕巳渊将手腕递向他。 江九为他把完脉后,问道,“王爷,柳小姐给您服的药可否给属下看看?” 燕巳渊把柳轻絮给的两只药瓶递给了他。 江九打开细口瓶,倒出药丸闻了闻,又打开阔口瓶闻了闻,然后将两只药瓶封好。 “王爷,柳小姐的药没什么问题,而且所用药材皆是上品。回头属下再添几味药材,与柳小姐的药一起用,不出半月即能让您痊愈。” “看来那柳小姐还挺有本事的。”于辉听江九说完,忍不住赞道。 “王爷,那柳小姐去何处了?”江九环视了一眼屋内,除了他们,并没有多余的人。包括院子里,他们来时也没发现任何人。 “她出去了。”燕巳渊淡漠的开口。 “王爷,您是说柳小姐替您包扎的伤口?”于辉双眼炯炯的盯着他两处受伤的地方,突然惊呼,“那柳小姐岂不是将您看光了?” 第3章 要她负责 “咳咳!”江九猛咳,然后忍着笑拿手肘撞他,“说什么呢?” “怎么,难道我说错了?”于辉指着自家王爷身上,衣物都快被撑裂了,胸前露出一大片,他一脸认真的道,“江九,你好好看看,王爷身上穿的,是王爷的?王爷的伤是柳小姐帮忙医治的,衣物也不是王爷的,那不就说明王爷被柳小姐看光了嘛?王爷连女人的手都没摸过,这下却被女人摸遍了,清白都没了啊!” “咳咳!”江九抖着肩膀,差点爆笑出声。 “说够了吗?”在他们对面,某王爷咬牙切齿的声音响起。 也是房间光线昏暗,没让他黑乌乌的脸色暴露出来。 于辉接受到他那锋利的眸光,立马低下了头,“王……王爷,属下没有调侃您的意思,属下只是觉得……觉得……” “闭嘴!”燕巳渊低喝,完全不想再听他说下去,“给本王滚出去!” “……是。”于辉麻溜的从地上爬起,像兔子一样窜跳出了房门。 “王爷,您息怒,当心着伤口。”江九忍着笑哄道,怕自家王爷迁怒他,于是赶紧转移话题,“王爷,您还有哪里不适,今夜回去妥当吗?” “你们回去替本王收拾些细软,带来这里。” “王爷,您要留在这里?”江九再扫了一眼屋子各处,忍不住惊诧,“这应该是柳小姐住的屋子吧?您和她……” “不是说本王被她看光了吗?那本王要她负责,有何不妥?”燕巳渊黑着脸道。 “呃……”江九眼角和唇角同时抽搐起来。 原来他们王爷是看上了柳小姐啊! 细细一想,也没什么不妥。那柳小姐是镇国将军府的嫡女,与他们王爷还是很般配的。 只是…… 他突然皱起眉,才想起来一件事,遂急声道,“王爷,您可还记得,二王爷好像说过他倾心柳将军的女儿……” 不会吧,他们王爷要跟侄子抢女人? 燕巳渊身子猛地一僵,虽然屋里光线黑暗,掩盖了他大半的神色,但依然能看出他反应巨大。 江九心跳得有些快,正忐忑不安之际,只听冷硬的嗓音响起,“太子还去柳家提亲了呢,难不成我这做小皇叔的就得让他?” “……”江九低头摸了摸鼻子。 就当他什么也没说,免得气着了主子,累坏的还是他。 他本想岔开话题的,但发现话题又被扯回到柳家小姐身上,他暗暗的转动目光,然后笑着说道,“王爷,夜深了,您先休息,属下这就回去收拾细软,天明前再来。” “嗯。”许是察觉到自己有些失常,燕巳渊闭上了眼。 …… 以往出去,柳轻絮都是掐着小黄莺送饭的点回寺院。 今日有所不同,一想到寮房里还有个男人,她拒绝了好几处盛情招待,打包了些食物就赶回了寺院。 不过业务繁忙的她回到寺院时也已经是鸡鸣十分了。 刚踏进屋子,她就被房里多出的两个黑影吓了一跳。 “你们是谁?!” “他们是我手下。” “你还有手下?”她皱眉朝说话的男人看去。 “小人江九(于辉)拜见柳小姐,多谢柳小姐对我们巳爷出手相救,大恩大德没齿难忘,从今以后,我们愿随巳爷一同听候柳小姐差遣,鞍前马后绝无怨言。”江九和于辉单膝跪在她身前。 柳轻絮嘴角扯动。 真难为他们了,说这么多话还能保持整齐一致。 面上,她没应,先去了桌边将油灯点亮,然后眯着眼将他们挨个打量。这两人都只有二十来岁的样子,叫江九的那个清瘦斯文,有些书生气,叫于辉的那个皮肤黝黑,身板比江九壮一些,看起来有点憨。 最后,她眸光投向门后的男人,问道,“我这地方,你确定能住下他们?” “他们自有去处,不用你操心。”燕巳渊迎着她眸光,面无表情的道。 “那还差不多。”柳轻絮再看着那两人,“本来饭就不够吃,要是再算上你们,那只有饿死的份。” 于辉望着她,好奇的问道,“柳小姐,您是柳家小姐,难道还食不果腹?” 柳轻絮挥了挥,示意他们从地上起来。 然后她坐到桌边,环顾了一下整间屋子,才道,“实不相瞒,我是被软禁在此的。我虽贵为将军府小姐,但是名下有个妹妹,一心想嫁太子,奈何太子瞧不上她,非得娶我,我爹为了小女儿能当上太子妃,特意向外宣称我病重,然后把我送这里来养病。” 告诉他们这些,不是因为她信任他们,而是说了也影响不到什么。何况昨日太子来寺院,他们的巳爷也已经听到了她和太子的对话。 “既然柳将军不愿意你嫁给太子,那你不嫁便是。”于辉笑呵呵的道。 柳轻絮抿了抿唇,没接话。 但于辉好似没看到她的刻意冷漠,继续笑呵呵的问道,“柳小姐,你不嫁太子,可是有意中人?” 闻言,柳轻絮斜着眼角睨着他,“干什么?” 于辉张着嘴还想说下去,突然门后传来一道低冷的轻咳。 他背脊一震,嘿嘿道,“没事,小的只是好奇问问罢了。” 江九在一旁掉黑线,上前扯着他往外走,“行了,别打扰柳小姐和巳爷休息。” 目送他们身影快速的消失在门口,柳轻絮眉心狠狠皱起。 说的啥话?什么叫别打扰她和巳爷休息? 她朝门后的男人看去。 却见他闭着眼凝神静气,好似什么都没听到。 她从桌边起身,走到他身前蹲下。 在他腿边,多了一只包袱,不用问都知道,是那两个手下送来的。 “他们为何不接你离开?” 燕巳渊睁开眼,浓黑密长的睫毛像开启了眸盖,露出里面幽深的光华,如潭水般深邃溺人。 “签了契约,自然要信守承诺。” “嗯,看来你还是很讲信用的,不枉我冒着危险救你。好好养伤,等你帮我赚够了银子,我也不会亏待你。”柳轻絮有意避开他的眸光,嘴上说着大气的场面话。 不知道为什么,他精神越好,气场也好像强大了起来。她形容不出这种感觉,明明她是雇主,跟他对视时,她心中却无端升起一丝小心翼翼,好似在提醒她,要她尽可能与他和平相处,莫要把人得罪了。 燕巳渊没接话,又闭上了眼。 要离开,随时都可以。但带着伤回京,着实不便。若被有心人发现,只怕会趁他病要他命。与其回京自找麻烦,不如留在她身边养伤。 柳轻絮指着他腿边的包袱,问道,“这里面是什么?” “衣物。” “你的吗?”见他没睁眼,她伸手打开,里面装的确实是衣物,她再看了看他身上快被撑裂的夜行衣,脱口道,“怎么没让他们帮你换?” “忘了。” “……”她微微黑脸。 “你帮我换吧。” “……”她脸色更黑。 一盏茶的功夫后,油灯熄灭,屋子变得黑暗。 柳轻絮站在床边,手里抓着宽大的裤子,磨着牙瞪着床上的身影,“你丫能不能配合一点?再磨磨蹭蹭信不信我把你扔出去!” “动不了。”男人作势弯了弯腰,但紧接着就发出‘嘶’声。 “行了,你别动了!”柳轻絮忍着吐血的冲动低喝,然后蹲下身将他两只脚分别套进裤腿中。 她现在都有些后悔了,没事让他签什么劳工协议,她这哪里是招的手下,分明就是招了个大爷! 许是感觉到她极度不满的情绪,燕巳渊还是比较配合,至少裤腰带是自己系的。 柳轻絮心中的怨念盖过了一切,哪怕面前的是个绝世美男,哪怕这个美男有着让人喷血的身材,她通通视而不见。 她用屏风隔出个小间,把盖的被子铺到小间的地上,就在她准备把人‘请’去地铺时,只听端坐在床边的男人突然开口,“我想入厕。” “……?!”她双眼猛的朝他狠狠瞪去。 “你陪我去。” 听他一点都不客气的声音,就跟发号施令似的,她是真有些怒了,“怎么,还怕掉茅坑里啊!你只是腿受伤,不是没腿,上个茅房不会要你命!” 她决定了,明天他那两个手下再来时,就让他那两手下把他带走! 这麻烦男人,她不用了! 男人那双深黑的眸子冷飕飕的睨着她,仿佛比她还不满,“难道你还想帮我换裤子?” 柳轻絮吐血。 …… 这一晚,柳轻絮比前一晚还累。 以至于习惯了午后补眠的她在小黄莺送来早饭后就开始睡觉。 对屋子里的男人,她也懒得管了,饭菜都给他,昨夜打包回来的食物也都一股脑塞给她,目的就是不想他来烦自己。 只是还没到用午饭的时候,小黄莺突然在门外唤她。 她惊醒般睁开眼,一瞧窗外的天色,还没到饭点,遂有些没好气的问道,“何事?” “大小姐,二王爷在院外,说是想见你。而且二小姐也来了,她是同二王爷一块来的。” “……” 柳轻絮倏地冷了脸。 柳元茵来找她不奇怪,毕竟昨日太子来过,寺院外有柳府的人,柳元茵肯定得到了消息。 但二王爷来找她做什么? 记忆中,她原身是认识二王爷的,但也仅限于点头之交那种。 但这二王爷跟柳元茵一起出现,这又是闹哪门子幺蛾子? 沉凝了片刻,她朝门外道,“让他们在花园等着,我一会儿就过去。” 小黄莺在外应了声,随后离去。 柳轻絮下床穿好鞋,理衣裳的时候余光扫到屏风。她抿了抿唇,也不管他是否醒着,压低了声音交代道,“你好好呆着,别弄出声响。” “过来。” 低沉又带着丝丝冷硬的嗓音从屏风隔开的小间里传来。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进了小间里。 对上那双黑沉泛冷的眸子,她忍着不满,问道,“什么事?” “你喜欢二王爷?” “谁说的?”她扯了一下嘴角,差点被逗乐,“你以为我不想嫁给太子,是因为二王爷?” “不然呢?” “不然个头!我不嫁这个就非得嫁那个?不嫁人会死?”见他眸光幽幽闪闪,好似在他眼中她是个异类似的,他正在认真的研究她,柳轻絮耸着肩膀,是真轻呵起来,“没想到你个男人家家的会这么八卦。不过看在你做我小弟的份上,我也不怕告诉你,婚嫁一事是不会发生在我身上的,以后不论听到什么,只要跟我扯上婚嫁,那都是扯蛋的,允许你们当笑话看,就是别当真。” 燕巳渊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眸光由深沉忽而转为明亮。 只是紧接着又问道,“扯蛋是何意?” “呃……”柳轻絮微愣,这才发现自己用词超界线了。她轻轻干咳,一本正经的解释,“蛋嘛,圆的,没手又没脚,怎么扯呢?所以‘扯蛋’就是瞎编乱造的意思。” 燕巳渊紧抿着薄唇,落在她脸上的眸光又深黯起来。 柳轻絮实在架不住他那眼神,锋锐犀利又深不可测,就像要透过她皮骨研究她五脏六腑般。她抬手理了理肩上的发丝,任一头乌发散漫的批在肩后,然后打开门走了出去。 还是昨日的凉亭里。 柳轻絮虚弱的向二王爷燕容泰行礼。 但她膝盖还没弯下去,燕容泰就上前将她扶了起来,“这里不是京城,絮儿别多礼。” 这一声‘絮儿’让柳轻絮微微蹙眉。她原身与二王爷如此要好吗?为何她记忆中没多少印象? “絮儿,你气色怎如此差?到底是何病把你折磨成这般?为何不在京城找大夫医治,反而来这里?” 她抬起头,看着面前布满了担忧的俊脸,心下眉头蹙得更紧。 但面上,她还是礼貌的回道,“多谢二王爷关心,小女自幼就染了怪病,如今不过是病情发作而已。家父已经找大夫看过,大夫说这病需静心休养,所以家父才将小女送至此地。” 燕容泰看着她病恹恹的脸色,有些气愤,“偌大的将军府难道连个清净之地都没有,非要你来此?本王离京不过半年而已,没想到你竟被病痛折磨得如此憔悴!” 柳轻絮摸了摸自己的脸。 她知道自己的样子,昨日为了骗太子,故意抹了些东西在脸上,到现在都还没洗脸呢! 只是,面前这位二王爷的反应会不会太大了些? 第4章 见不惯她与他们往来 不可否认,这位二王爷也是个让人赏心悦目的美男子,眉眼如星月,肤白似凝霜,更难得的是其平易近人的举止,跟太子清冷华贵的气质相比,这二王爷倒像是一束温柔的暖光,照得人很难对他生出抵触的情绪。 “大姐,你看二王爷多在乎你!”一旁的柳元茵上前挽住柳轻絮的手臂,亲切又认真的与她说道,“二王爷刚从京外回来,听说你来了顺和寺院,立马就赶来看你。正巧我给你送吃的来,在路上遇见了二王爷,便与他一同上了山。” 柳轻絮面无表情的拉下她的手,“二妹别靠我太近,毕竟我有病在身,要是过了病气给妹妹,那我可就是罪人了。” 只要不是瞎子,任谁都看得出来她不待见柳元茵。 柳元茵脸色有些不好看。 但见燕容泰正盯着她们,她很快又露出一脸温柔的笑,对燕容泰说道,“二王爷,快午时了,要不今日就在寺院里用膳吧。正好我给大姐带了些吃的,让寺院里的人再添几样素斋,凑合着吃,您意下如何?” “本王……” “二妹陪二王爷用膳吧,我服了药,吃不了别的东西。”柳轻絮寡冷的拒道,同时也打断了燕容泰的声音。 燕容泰也不生气,反而更是一脸揪心的看着她,“絮儿,你这般模样真叫人心疼,如此下去也不是办法,要不你随本王回城吧,本王让御医给你好好瞧瞧。” 柳轻絮一听,用手绢遮住嘴巴故作难受的咳了起来,“咳咳……二王爷的好意小女心领了,但小女此病实属罕见,怕是任何药物也难治。二王爷若没事,还请早些回去。” 她做梦都没想过,除了太子想娶她外,这位二王爷也对她有意思。 本来吧,当香饽饽她应该感到骄傲的,在二十一世纪的社会里,她就很享受被追捧的感觉,可在那时她都没想过要跟谁谈恋爱,更别说在这个异世了。 她向燕容泰福了福身,然后转身离开了亭子。 “大姐!” “絮儿……” 听着身后的唤声,她罔若未闻,头也没回的往寮房去。 但没想到,燕容泰却追上了她,在房门口将她拦了下来。 “絮儿,你这样本王实难安心,何况这里如此鄙陋,都没几人可使唤。本王在城中有一别院,不如送你去那里静养,可好?” “多谢二王爷。”柳轻絮礼貌的蹲膝道谢,婉声拒道,“虽然这里鄙陋,可确实清净,这些日子在此,小女已经习惯了。何况这是家父的安排,他也是为了小女着想,小女不想搬来搬去的惹他担忧。” “你确定你爹送你来此是为了你好?”燕容泰温柔的嗓音突然多了一丝冷意,甚至直白的道,“倘若他真是为你好,那就该广寻名医为你治病,就该多派些人来照顾你,可你看看这里,像是养病的地方吗?” 柳轻絮能听出他在为自己报不平,只差没说她被家人虐待了。 可正因如此,她才有些头痛。 她发誓,她对现在的处境那是相当的满意。没人打扰,她省心的同时还能暗地里搞事业。要真回城去,她还嫌麻烦呢! 一个太子要娶她,一个二王爷要她搬家,这些天家娇子是不是平日里太闲了,没事往她跟前凑什么热闹?! “大姐,你看二王爷是真的担心你,要不这样吧,让二王爷在此陪你如何?你不便回城,二王爷又不放心你,若是二王爷愿意留下来,岂不是两全其美?”柳元茵跟上来笑盈盈的说道。 要不是柳轻絮此刻装着病态,真恨不得一巴掌给她呼过去,扇死她这个不要脸的东西! 别以为她不知道柳元茵打的什么主意,不就是想给她和二王爷制造机会嘛,哪怕是一点绯闻,都足以败坏她的名声,好让她被太子嫌弃! 她是想被太子嫌弃,但也绝不会让一个不要脸的东西拿她的名声做文章! “絮儿,你妹妹说得在理,不如本王留下……”柳元茵的话音落,燕容泰立马应声。 “二王爷,这不妥。”柳轻絮忍着火气将他的话打断,她斜了一眼柳元茵,“我的事何时轮到你做主了?还是说你想毁我名声?” “大姐,你误会了,我可是为你着想啊!”柳元茵立马委屈的解释起来,“我想着你一个人住在这里,平日里一定烦闷,要是身边能多个说话的人,那你身子也能好快些。” 柳轻絮话都不想接她的,只面无表情的对燕容泰说道,“二王爷,若无事,就请回吧。” 燕容泰看得出来她是真生气了,也没再就先前的话往下说,只关心的叮嘱她,“那你在此好好休息,本王就不多打扰了。改日本王来庙里进香,顺便来看你。” 柳轻絮这才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还好,算他识趣。 燕容泰离开前还深深的看了她片刻,不舍和担忧都写在了他白皙的俊脸上。 柳轻絮目送他走远,转头冷冷的看着柳元茵,“还不滚?” 没有了燕容泰在场,柳元茵也原形毕露,娇柔的脸蛋布满了憎恶,“柳轻絮,你可真是不知好歹!二王爷那么倾心于你,你竟视而不见,我看你是敬酒不吃爱吃罚酒!” “怎么,你又妒忌了?”柳轻絮讥讽的扬起唇角,“也是哦,二王爷倾心于我,太子殿下非我不娶,他们可是当今的两大皇子耶,居然同时看上了我,这要是传出去,天下女人都得嫉妒死!” “柳轻絮!”柳元茵咬牙切齿的瞪着她。 她恨柳轻絮,就是因为柳轻絮嫡女的身份让京城里的皇孙公子都对柳轻絮如蚁附膻! 柳轻絮最是明白这点,所以也不遗余力的刺激她,“柳元茵,实话告诉你,太子昨日就已经向我表过态了,即便是我死,他也会把我牌位抬进太子府。” “什么?!太、太子竟然那样说?!”柳元茵杏目圆瞪,像被抽了血一样,脸皮煞白。 “所以我劝你善良点。”柳轻絮伸出手,嫌弃的将她推开些,然后抱着臂抬着下巴,傲娇十足的道,“你要是安分点呢,兴许我还能遂了爹的意,想办法让你嫁进太子府,但你若是继续这般,三天两头的跑来碍我的眼,我可不敢保证下次太子再来我是否还会拒绝。说句不好听的,我若真点头应了太子的求亲,父亲也奈何不了我。” 柳元茵咬紧了下唇,手里的丝绢都让她尖锐的指甲戳裂了。 “行了,快滚吧,再扰我清净,我立马就搬回府里说自己痊愈了。”柳轻絮沉下脸逐客。 “你……”柳元茵愤恨的瞪着她,可又奈何不了她。特别是一想到她先前说的话,太子连她的牌位都不放过,更是让她恨到心中滴血。 最后,她愤甩衣袖,离开了寺院。 柳轻絮站在房门前,望着院门,眉心是蹙了又蹙。 一个太子就已经够烦了,突然又冒出个温柔深情的二王爷,看来她是非离开不可了! 转身推开房门。 就在她欲进去时,突然被门内的人给吓一跳。 原本应该躲在屏风里的男人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笔挺挺的站在门口。 除此外,他还一脸阴沉,像罗刹上了身似的,那深不可测的眸子微眯成两条细缝,丝丝寒气从眸缝中迸射出来,像无数道冰箭射向她。 她莫名的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哆嗦,然后仰着头问他,“你做什么?是想被人发现然后再捅你几刀?” 燕巳渊一瞬不瞬的盯着她暗沉无光充满病气的脸,薄唇微微启开了一下,但又突然抿成冷硬的直线。 这女人,如此丑陋都能招蜂引蝶,若是稍微正常点,那还不得变成红颜祸水? “让让,别挡道!我心情不好,你最好别惹我!”柳轻絮反手关上门,没好气的从他身侧走过去。在桌边的蒲团上坐下后,她见男人还直挺挺的立在那里,更觉心烦,“你站着那干嘛?赶紧过来,我有事和你商量。” 燕巳渊转身,冷着脸到桌边,居高临下的睨着她。 柳轻絮仰了仰头,很想口吐芬芳。 这是下属听从吩咐的样子吗?依她看,更像是铁面罗刹讨债! “这几天可能不太平,你不能继续住我这里了。如果可以,叫你那两个手下去跟寺院的管事说说,你们扮作远来的香客,看能否给你们在此安排间屋子。” “然后呢?好方便你与二王爷幽会?” “幽会?”柳轻絮瞪圆眼,“说什么胡话?没见我躲他们都来不及吗?再说了,我跟谁咋样,碍你什么事了?” 燕巳渊眸底的冷气儿融化了不少,在她带着火气的瞪视下,他有些僵硬的扭开头。 “我……我不喜欢王孙公子……所以……” “所以你见不惯我与他们来往?”听清楚他的解释后,柳轻絮直接送了他一对白眼,“不喜欢就直说啊,对我摆脸色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对我有何不满呢!再说了,我对他们也是避之不及,难道你没看出来吗?” 对他的解释,她也能理解。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喜欢攀权附势的,就好比她,实在不喜欢跟那些权胄子弟打交道。 燕巳渊没接话,只是眸光从她脸上暗暗扫过。 柳轻絮突然对着门外叹了口气。 受他影响,她外面那些生意耽搁了进度,原本打算两三日内处理好的,现在明显不可能了。 眼下又掺和个二王爷进来,看他今日对自己关怀备至的样子,多半都死心不了。 看来离开的计划她还得重新谋划一番…… …… 镇国将军府。 听说小女儿又去了顺和寺院,柳景武让管家把人叫来了跟前。 柳元茵一见到他,就跟受了委屈似的猫儿一样,蹲在柳景武脚边,泫然欲泣的道,“爹,太子去找大姐姐了,而且太子还说,就算大姐姐死了,他也会把大姐姐的牌位抬进太子府。爹,您说茵儿该怎么办?难不成茵儿真的福薄进不了太子府吗?” 柳景武威风凛凛的坐在大椅上,一板一眼都充满了骁勇之气,但唯独对面前这个小女儿,他冷肃的眉眼中不自然就多了几分柔和。 摸着小女儿的头,他语声轻慢和蔼,“茵儿莫急,听说今日二王爷也去见她了?” 柳元茵点头。 柳景武道,“外人不知,但为父却是知道的,二王爷打小就对你大姐心生爱慕,如果能说服你大姐嫁给二王爷,太子那边就好说了。” “可是我瞧着大姐姐好像不喜欢二王爷,今日二王爷说要接大姐姐去别处休养,大姐姐都不愿意呢!大姐姐还反过来将我训斥了一顿,说我不该多管闲事。”柳元茵扁着嘴越说越委屈。 “婚姻大事自有父母说了算,何时轮到她做主了?”柳景武沉了脸,眉眼中顿然有了火气。 自打他把茵儿和杰儿接回柳家以后,大女儿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一向循规蹈矩讷口少言的大女儿不但变得趾高气扬,且还伶牙俐齿得过分。就连在他这个父亲面前也完全不收敛,顶撞他不说,还敢鼻孔朝天的讽刺他! 简直是反了天了! 太子求亲,按理说他是该高兴的,可是这份荣华他不想让大女儿得手,毕竟她…… “爹,大姐姐现在都听不进我们说话,要是她不愿意嫁给二王爷呢?”柳元茵带着哭腔,低着头开始抹眼角。 柳景武心疼的拍着她肩,突然伤感道,“茵儿,当初我娶絮儿的娘亲,乃是为了与大湘国和亲,事关两国邦交,皇上有命我不得不娶。外人只道我与絮儿的娘亲恩爱情深,殊不知我与你娘才是情投意合真心相爱的。奈何你娘她福薄命浅,加之这些年我都在外征战,还没等到我去接你们,你娘就病逝了。你放心,往后爹一定会竭尽全力弥补你们兄妹,太子妃之位,我也势必会为你争夺。” “爹,您如此为茵儿着想,茵儿真的好欢喜、好感动。”柳元茵将头搁在他膝盖上,嘤嘤垂泪道,“自从娘去世后,我和哥哥吃不饱穿不暖,还备受人欺负,他们都骂我们是没有爹娘的可怜虫。如今回到柳家,回到爹爹身边,相信娘在天有灵也会安息的。” 柳景武摸着她的头,更是心疼不已,“好了,一切都过去了,以后你们兄妹在柳家,有爹给你们撑腰,谁也不能再伤你们半分!”为了安抚她情绪,他接着又道,“一会儿我就让福林去把二王爷请过来,与他谈你大姐的婚事。相信爹,一定会风风光光把你嫁进太子府的。” 太子执意要娶他大女儿,无非就是大女儿嫡女的身份。只要他先把大女儿的婚事敲定下来,太子想笼络他,那就只能娶他小女儿了! 第5章 选小皇叔当未婚夫 顺和寺院。 柳轻絮的提议,燕巳渊也没反对,当天晚上就让江九和于辉扮作远来的香客,捐了一笔不菲的香油钱,然后主仆三人正大光明的住进了寺院中。 他们住的寮房与柳轻絮的小院只有一墙之隔,还别说,他们这样住着,柳轻絮也轻松了不少。 可就在她做好准备等着柳元茵再来找麻烦时,连着多日过去却是风平浪静,柳元茵再没来过。 倒是隔壁寮房里,正用早食的某王爷突然摔了碗筷。 “二王爷也去柳家提亲了?柳景武答应把女儿嫁给他?” “王爷,您先息怒,属下打听到的消息确实如此,但还不确定柳将军究竟替哪个女儿定下了婚事。”于辉赶紧安慰他。 “那你觉得柳景武会把哪个女儿嫁给二王爷?”燕巳渊黑沉着脸反问。 “这……这属下也不好说。”于辉摸着脑后勺装傻。 江九原本一直在旁边沉默着,见自家王爷反应如此之大,忍不住开口,“王爷,柳大小姐虽对您有恩,可就这事也不能让您喜欢上她呀。这天下女人多的是,您何苦为了她搅这种浑水呢?” 燕巳渊垂眸盯着自己的膝盖,突然沉默起来。 喜欢吗? 才几日功夫,他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一个女人! 他只是觉得自己被轻薄了,那女人不以为羞,还反过来讹诈他,甚至逼迫他为奴,他心有怨气不甘心而已…… 等他痊愈,他自然是要好好教训她一番的!在他报复完她之前,她自然是不能嫁人!嫁了人,她有了靠山,他还如何替自己所受的屈辱报仇? 江九和于辉暗暗的交换眼神。 就在他们以为点醒了自家主子时,坐他们对面的主子终于又开口了。 “你们回府准备聘礼,即刻去柳家提亲!” “啊?!”两护卫同时惊呼。 “明日若本王没听到求亲的消息,你们就别来见本王了!” “王爷……”于辉回过神,不敢置信的想说什么。 “是,王爷,属下们这就去办。”江九不但把他的话打断,还抓着他胳膊快速将他拉出了寮房。 门外,于辉甩开江九的手,不满的瞪着他,“你干什么?我还有话没说完呢!” 江九清秀的脸蛋绷得紧紧的,眼神没好气的睨着他,“这是王爷的终身大事,你想说什么?难不成你还想阻拦王爷成亲?” “我……” “咱王爷长这么大,连女人手都没摸过,现在好不容易想女人了,你就如此见不得王爷好?” “也是……”经他这么一提醒,于辉一扫先前不敢置信,顿时觉得他说得在理。 “行了,赶紧回城吧,要是王妃遭太子和二王爷抢去了,你就洗干净脖子等着被王爷砍吧!”江九很嫌弃他的榆木脑袋,推着他往山下去,“走走走!” …… 镇国将军府。 柳景武正与小女儿在书房商议如何让柳轻絮答应二王爷的提亲,突然听老管家福林来报。 “启禀将军,瑧王府来人了。” “瑧王府?”柳景武不解的朝老管家看去,“瑧王不是去南下巡访了吗?何时回京的?” “不是……老爷,瑧王没来,是瑧王府的人,他们抬了好多聘礼,说是来向大小姐下聘的!”福林赶紧解释道。 “什么?瑧王向絮儿下聘?”柳景武惊讶得从座而起。 柳元茵同样惊讶,忙问道,“爹,瑧王是不是那个命犯孤星的小皇叔?传闻说他克妻,前后好几个女人进瑧王府都莫名其妙变成痴傻儿!大姐姐怎么入瑧王眼了? 柳景武浓眉紧蹙,面色虽然没染怒火,但也不好看。 “我去看看!”说罢,他提脚走出了书房。 先不管瑧王在坊间的传闻,单就说来下聘一事,这就不是瑧王的做派! 何况这事也太凑巧了。 瑧王什么时候不来下聘,竟在这个时候来府里下聘,若是传出去,堂堂小皇叔与亲侄子争抢女人…… 只怕到时朝堂都会被惊动! 柳元茵没第一时间跟上去,而是留在原地狠狠咬牙,杏眼中全是嫉妒和憎恨。 她恨!她恨!她是真的好恨! 柳轻絮那贱人当真是可恶,居然招如此多人惦记,还都是这玉燕国最为尊贵的男人! 不就是嫡女嘛,说白了还不是仰仗着镇国将军府,仰仗着她爹!若是没那贱人,她柳元茵就是镇国将军府唯一的女儿,那些男人只会围着她转,而不是围着柳轻絮转! 她真是不解,之前下毒怎么就没把柳轻絮那贱人给毒死呢,明明已经得手了的,居然让她活过来了。早知道,她就该多加些毒药,让那贱人死得不能再死! …… 顺和寺院。 看着前来的柳景武,柳轻絮挺诧异的。 “哟,是什么风把爹爹大人吹来这里的?爹爹前来,是想看女儿死没死透吗?” “你!”柳景武还没开口就差点先被她气吐血,他铁着脸索性直接开审,指着她怒问道,“你何时与瑧王勾搭上了?” “勾搭?瑧王?”柳轻絮不明所以的看着她,有些怔愣。但见柳景武来势不善,仿佛她做了多大的见不得人的事,她唇角勾起,更是讥讽不已,“为了让你小女儿顺利嫁给太子做太子妃,爹爹大人这是不惜一切代价要污蔑我清白?就算连累到柳家颜面尽失也在所不惜?” “你这混账东西,还敢再在我面前放肆!”柳景武猛地扬起手臂。 柳轻絮眼疾手快的闪到一旁。 她收起笑,冷着脸厌恶的盯着他,“我哪句话说错了?还是说句句话都插到你心口上了?” 非是她态度恶劣,实在是这半年来的生活经历,让她对这个所谓的爹敬重不起来! 再说了,柳家大小姐已经让柳元茵给毒害死了,人死如灯灭,也代表柳家大小姐与柳家的恩、债、情、缘通通尽了。而她,二十一世界来的灵魂,虽然借了柳家大小姐的身体,可是她一没受柳家养、二没受柳家情,凭什么要看柳景武的脸色任由他摆布? 柳景武见巴掌打不到人,更是怒不可遏的道,“说,你与瑧王究竟是何关系?为何他要向你提亲?” 柳轻絮两条柳眉拧紧,一时沉默起来。 她与瑧王有何关系? 锤子的关系! 据说那瑧王性情孤僻怪异,她原身长这么大,都只是听说过瑧王的一些事迹,连瑧王长啥模样都不清楚,能跟瑧王有啥关系? 不过这瑧王倒是挺让人好奇的。据说他是当今皇帝的胞弟,先皇最小的一个儿子,比当今皇帝少了整整二十岁,甚至比太子都还要小一岁呢。 太子求亲,她理解,那是为了柳景武手中的兵权。 可瑧王向她求亲是为了什么? 也是为了拉拢柳景武想要他手中的兵权? 这些还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这两人差了一个辈分,叔侄俩向同一个女人求亲,这像什么话? 就在她内心翻涌,各种无语加无解时,只听柳景武冷声道,“二王爷也亲自到府上下了聘礼,我见他对你一往深情,已经答应他,待你点头后就将你许给他!” “什么?二王爷也要娶我?”柳轻絮就先前的消息还没来得及消化呢,突然又听到二王爷的举动,当即差点跳起来。 “你意下如何?”柳景武负手而立的身躯下满是凛凛威压,目光充满威胁的怒视着她,势必要她立马做个选择。 如何? 去他妈! 柳轻絮险些爆粗。 可到底还是理智占了上风,让她把到嘴的恶气憋在了喉咙口。 她快要离开京城了,这个时候跟柳景武翻脸,他不定会怎么对她!如果应下亲事能给自己带来短暂的安宁,好让她有充足的时间卷款离开,那也未尝不是一个上选之策。 只是要选谁当未婚夫…… 这还真有些难。 太子就不考虑了,免得遭柳景武和柳元茵这对父女打击报复。再者,太子已经有女人了,她实在接受不了几角恋关系,哪怕没感情也接受无能。 二王爷和小皇叔瑧王? 虽说二王爷看起来温柔体贴,可瑧王是长辈,婶婶和侄媳这两个身份,那肯定婶婶的身份更吃香啊!说起来,还压太子一头呢! 最最重要的是,如果选了瑧王,太子就算恨她,有瑧王这个小皇叔挡着,她还怕个毛线啊! “想好了吗?” “瑧王。” “你确定?”柳景武双目微沉,很意外她的选择。 “嗯。”柳轻絮坚定的点了点头。 “既然你下了决定,那为父这就去向瑧王回话,让你们择日完婚。” 柳景武来顺和寺院的目的就是要女儿做出选择,眼下目的达成,他片刻都没多留,从出现在离开连坐都没坐一下,更别说关心的话了。 柳轻絮目送他走出寮房,除了鄙视还是鄙视。 在屋子里默了一会儿,她也没心思睡觉了。想起隔壁寮房的那主仆三人,出了屋子,就着院墙飞到了隔壁的寮房门外。 见她前来,于辉很热情的把她往里请,又是摆放蒲团,又是沏茶双手奉上,那笑脸就跟喜庆的吉祥娃娃似的。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她对巳爷是提不起多少好感,但对他这两个手下却是挺满意的。据说江九的医术相当了得,这要是留在她身边被她所用,那也是她赚了。 毕竟她只跟巳爷签了协议,人家附送两个得力的手下,这便宜怕是再也找不到第二庄。 “柳小姐,听说柳将军来了?”于辉盘腿坐在地上,开始与她聊起来。 柳轻絮以为他是对柳景武有所崇拜所以才会打听柳景武,她对他的问话没任何不满,只是提到柳景武,她表情略略的冷淡下来。 “嗯。” “柳将军来找您是为了何事?莫非是要接您回府?” “不是。” “那柳将军此来……” “他是来逼我嫁人的。”柳轻絮面无表情的说完,看了看他们主仆三人,突然道,“过几日我可能要离开此地去别处了。” “去别处?您不回城吗?”于辉吃惊的同时还忍不住朝不远处闭目打坐的主子看去。 果不其然,燕巳渊倏地掀开眼皮,眸光沉沉的直视着柳轻絮。 江九忍不住凑到他们身旁,不解的问道,“柳小姐,发生何事了,您为何要去别处?” 对他们主仆,柳轻絮虽然不了解他们的底细,但也没感觉到他们有任何恶意。 何况前几日太子和二王爷来找她,巳爷也知道他们对她的纠缠,这会儿她再掩饰就显得太矫情了。 “实不相瞒,太子、二王爷以及当朝的小皇叔瑧王同时到柳家向我提亲,我选了瑧王。” “哈……” 于辉刚发出一个音,江九猛地将他嘴巴捂住,然后把他推到燕巳渊身旁,还背对着柳轻絮给他警告和暗示。 这蠢猪,笑什么笑,现在人家柳小姐还不知道他们巳爷就是瑧王! 于辉还有些不满他粗暴的举动,正准备跟他理论,突然察觉到身侧阴森森的寒气。他扭头一看,就对上了自家王爷那双黑沉的眸子,锋利得就似要将他活剐了一般。 他头皮一麻,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差点露馅,遂赶紧低下头,恨不得找个缝躲起来。 柳轻絮狐疑的看着他们,皱眉道,“干什么?” 如果她没看错,刚才于辉是想笑吧? 有什么好笑的? 江九‘嘿嘿’凑过去,继续问道,“柳小姐,既然您选择嫁给瑧王,那您为何还要离开去别处呢?您要是逃婚,那瑧王知道了,肯定不会放过您的。” “我说嫁给瑧王不过是缓兵之计,目的就是借瑧王的身份抵抗太子的逼婚。” “呵呵……”江九干笑,然后偷偷的朝自家王爷看去。 燕巳渊脸色唰黑,薄唇抿得锋利又冷硬,眼神更是像蘸了毒汁般射着某个女人。 柳轻絮此刻陷入自己的心事中,根本没心思去留意他的反应。 片刻后,她垂眸起身往外走。 江九着急的将她拦下,“柳小姐,您还没说为何要逃婚呢?” 当着王爷的面不把这事问清楚,一会儿她走了,王爷铁定拿他和于辉撒气! 第6章 去瑧王府行窃 柳轻絮停下脚步,转身,一撩额前的碎发,抬起头,双眼鄙视的望着房顶,傲娇道,“听说瑧王命犯孤煞,克妻克子,而我身为这世界新型才女,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高逼格优秀人才,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文经武律,以立其身,就差上天与太阳肩并肩的绝世风华奇女子,男人只会影响我的智商和妨碍我赚钱的速度,要我在一个男人身上吊死……”她平视着江九,嘴角侧勾,“你说我是有多想不开?” “……?!”江九呆若木鸡的看着她。 她说的是什么鬼话?! 不仅仅是他,还有于辉和燕巳渊,都像看怪物般直愣愣的盯着她,特别是燕巳渊,平放在腿上的双手紧攥着拳头,俊脸黑得好似被人泼了浓墨。 嫁给他叫想不开…… 她是绝世风华的奇女子…… 那不等于拐着弯骂他是一无是处的废物?! 他活了二十三岁,还从来没见过哪个女人像她这样厚颜无耻到把自己夸上天的! 感觉到一股煞气冲自己而来,柳轻絮顺着煞气的来源地看去,这才发现先前闭着眼打坐的男人神色超级难看。 “巳爷,你这是怎么了?中毒了?” “咳咳!”江九回过神来,差点让自己的口水给呛过气。眼见自家王爷气到快杀人了,他一边平复咳嗽一边笑着解释道,“柳小姐……可能……可能是巳爷先前吃的药太苦了,这会儿反胃呢。” 柳轻絮抬手从怀兜里抓出两颗青枣,朝燕巳渊递过去,“用这个压压药味儿吧。” 燕巳渊紧了紧双拳,眼神锋利的剜着她,完全没有要接的意思。江九赶紧接下青枣,顺便不着痕迹的挡在燕巳渊身前,阻断了他的杀气,笑眯眯的对柳轻絮道,“多谢柳小姐,您有心了。” 柳轻絮突然叹了口气,“我不知道巳爷的伤还要养多久,如果我哪日离开了,你们也不要找我,先把巳爷的伤养好再说。至于以后的事,再说吧。” “柳小姐,您想去哪,我们陪着您就是。巳爷的伤虽然一时半会儿痊愈不了,但有我和于辉照顾,不碍事的。”江九赶紧表态。她既已答应了王爷求亲,要是就这么跑了,那王爷不得被天下人笑话死?! “去哪暂时还没定,看情况再说。”柳轻絮笑了笑,然后对他们摆摆手,“行了,我回去了。” 她来这里的目的就是给他们打个招呼,她随时会离开。到时若她不见了,希望他们别大惊小怪。 至于她和巳爷的协议,她现在顾不上考虑。 等她走后,于辉忍不住嘀咕,“这柳小姐真是目中无人到了极点,竟敢说王爷配不上她!见过自大的,还没见过自大成她那般的!” 江九白了他一眼,随即蹲在燕巳渊身侧,笑着说道,“王爷,您别往心里去,毕竟柳小姐不知道您的身份,对您有些偏见也是情有可原的。” 燕巳渊黑面不改,咬着牙溢道,“给本王盯紧她!” 说他那儿小! 嫌他配不上他! 这该死的东西,等他痊愈,看他不一把掐死她! 江九知道他是真生气了,为保命,他给于辉使眼色,“你留下陪王爷,我去盯着柳小姐。” 于辉头皮发麻的偷瞄了一眼自家王爷,抢着想离开,“你陪王爷吧,我去柳小姐那!” 然而,江九比他动作更快的闪出了寮房,并把门也带上了。 ‘砰’! 于辉黝黑的脸面对门板,黑线连连往下掉。 他‘嘿嘿’着回头,“王爷,您先休息着,属下去给您煎药。” 说完,他拉开门,嗖得窜出门外。 …… 隔壁寮房里。 柳轻絮正准备上床补个觉,突然小黄莺来唤门。 “何事?”她打开门,面无表情的问道。 “大小姐,寺院外有个自称戴方志的人找您。”小黄莺毕恭毕敬的禀道。 柳轻絮柳眉轻蹙,眸底暗生疑惑。 他不在学堂教书,来寺院做何? “请他进来。” “是。” 没多久,一名高高瘦瘦的中年男子焦急的跑进她的寮房。 柳轻絮立马打发走了小黄莺,然后把门一关,问道,“老师不在学堂上课,怎跑这里来了?” “柳小姐,小安他们不见了!”戴方志扑通跪在地上,焦急不已的呼道。 “啥?”柳轻絮神色一震。 “昨天小安不见了,我以为他是贪玩才跑出学堂,可今早也不见他回来,我正想找人去寻他,然后发现小聪和海佑也不见了。问了其他孩子,他们都说小聪和海佑昨夜与他们一同睡的,没人知道小聪和海佑是何时不见的。而且,我还在附近找到了一只小聪的鞋子。”戴方志哽咽的说着话,从袖中取出一只黑布鞋,继续道,“我去报官,官府的人说他们都是流民,没法找,不得已,我只能来找您。” “怎么会这样?”柳轻絮沉了脸,紧接着就往外跑,“戴老师,随我回城看看去!” 她名下有间小学校,叫笑笑书堂。 书堂里一共有八个孩子,他们要么是无家可归的孤儿,要么就是街上的小乞儿,甚至还有卖身葬母的,她那日街上碰见,着实动容,于是就把这些孩子全招到一块,买了个小别院,把这些孩子安置起来。 当时她靠着跟赌坊做生意,一下子赚了上千两,心情是有些膨胀的,所以突发奇想大手一挥,又找了秀才戴方志当老师,平日里戴方志负责教那些孩子读书识字,他妻子则是负责那些孩子的衣食。 为了这些孩子,她花了好几天把自己熟背的唐诗宋词元曲等等一系列诗词歌赋编成了书册,连续忙了一个月通宵才把笑笑书堂开设起来。 眼下,那些孩子不见了,试问她怎么能不急! 可就在她和戴方志跑出寺院时,却在寺院的大门外被人拦了下来。 “大小姐请留步。” 拦住他们的人是柳府的侍卫,柳景武特意派来盯她的。 柳轻絮冷着脸开口,“我有要事急需下山。” 侍卫严肃说道,“大小姐,没有将军吩咐,您不能出寺院。” 柳轻絮横了他一眼,抬脚径直往前走。 俩侍卫见状,立马伸手阻拦。 柳轻絮也不怯弱,当即手脚并用,拍开一个,踹倒一个,身手敏捷,干净利落。 不等他们再阻拦,她满眼恶气,威胁道,“老子不想开杀戒,不想死就给老子爬!” 平日里她离开寺院都是在晚上,而且绕的小路,所以她没与这些侍卫正面碰过头。但她现在赶时间,就算走大路下山到城里也要花半个多时辰,走小路至少要多一倍时间。 她没那么多时间浪费。 俩侍卫看着她,是没想到她会如此凶神恶煞,眼中都染上了一丝惊惶。 “戴老师,跟上!”柳轻絮朝身后睇了一眼,拔腿往山下而去。 寮房里。 听完江九禀报,燕巳渊剑眉紧蹙。 这些日子,柳轻絮的晚出早归他都看在眼中,也从她嘴里套过话,知道她在外面有事可做。 但具体她在外面做何事,他却不甚了解。每次问及,她都避而不谈,只说等他伤好后就带他一同做事。 眼下她不顾柳府侍卫的阻拦,甚至打破晚出早归的习惯匆忙下山,这其中必定发生了什么紧要之事…… “江九,你速下山,跟紧她,必要时助她一臂之力。” “是。”江九也不迟疑,应声后快速离开了。 于辉目送他离开后,皱着眉问道,“王爷,柳小姐行事如此神秘,您说她到底在做何?” 对于自家王爷喜欢柳小姐的事他不做评价,但对于柳小姐的行事做派他却是深感不解的。 怎么说也是堂堂镇国将军府的嫡女,按理说应该是知书达理温婉贤雅的大家闺秀,可接触这些日子以来,他没从柳小姐身上看到一点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那言语举止与时下的闺中女子比起来,简直格格不入。 “于辉,去柳小姐房中将她的东西全部带上,我们随后回城。”燕巳渊沉声道。 “王爷,您要回城?可您的伤还未痊愈呢!”于辉不赞同的看着他。 “内力还需要调养,别的无碍。”燕巳渊说着话从蒲团上起了身。 他不知道柳轻絮给他用的是什么良药,在疗伤方面比他以前用过的都好,短短几日他伤口就已经结痂了。只要小心谨慎,从表面上来看,也看不出他受过伤。 于辉见他是真决定了回城,也不再说什么,麻溜的去了隔壁。 …… 笑笑书院中,几个孩子正在课堂里背书,戴方志的妻子秋氏守着他们,一切安静如常,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 为了不让孩子们担惊受怕,夫妻俩只告诉他们小安、小聪、海佑偷偷去外面玩了,等他们回来就罚他们抄书。 剩下五个孩子,柳轻絮从窗外偷偷看着,跟刚收留他们时相比,如今的他们穿戴干净、打扮整齐,摇晃着脑袋认真背着一首首唐诗,别提多可爱了。 倏地,她脸色一沉,悄然的离开书堂,并暗示戴方志去大门外说话。 “小安他们三个,我想办法去找,你和秋姐在这里守着,务必保证其他孩子的安全。” 这些孩子都是无家可归的孤儿,这里有吃有住有书念,她不相信他们会轻易离开。 换句话说,小安、小聪、海佑的失踪,一定有问题! “柳小姐,你放心,我们一定看好其他孩子,绝不敢再大意了。”戴方志直点头保证。 看着他一脸揪心的样子,柳轻絮安慰道,“好了,你先进去吧,别让其他孩子看出问题。” 戴方志向她拱手拜了拜,在用袖子擦干净脸上的汗水后,才往大门里走。 柳轻絮靠着墙壁,把戴方志捡到的鞋子拿出来看了又看,眉心夹起了沉重,眼眸中也是翻涌着阴沉的气息。 怎样的情况下才能让人掉了鞋都顾不上捡? 换言之,小安他们三个定是出了什么意外! 只是,他们都是孤儿,没爹没娘没钱没势,最大的海佑也不过十岁,别人出于什么目的要对付他们? 要说被人贩子拐了,那可能性也不大。这时代虽然存在人牙子,而且可以光明正大的买卖人口,可这些孩子太小,劳动力不足,人牙子根本瞧不上。如果能瞧上,那街上就没有靠乞讨为生的孩子了。 所以,小安他们的失踪,究竟藏着怎样的猫腻? “柳小姐。” 她赶紧把鞋子收起来,然后朝来人看去,脸上瞬间恢复了平静,“你怎么来了?” 江九笑道,“柳小姐,瞧您说的,我们主仆三人现在都跟着您混,您出来办事,我自然要跟着您了。” 柳轻絮眸光深深的盯着他。 这家伙,轻功不亚于她之下,说不定还真能帮上忙。 “柳小姐,发生何事了?”江九一边好奇的问着,一边抬头朝旁边的大门望去。 真是稀罕,这衔泥小筑居然挂着牌匾! 还‘笑笑书堂’? “江九,有个事想请教你。” “柳小姐,请教不敢当,您现在是我们的主子,有何吩咐您只管说。”江九忙对她躬下身。 “我想请衙门的人帮忙做点事,可他们又不理。你也是知道的,我虽然身为将军府的人,可是爹管得严,我根本不能暴露身份。你说,我该怎么做才能让衙门的人帮我?”柳轻絮一脸为难的说道。 她从寺院强行出来,柳景武肯定会把她抓回去的,现在她跑去衙门露面,只会被抓得更快。 她的用意是想在江九面前卖个惨,然后让他出面,带些银子去衙门打点一番,好从衙门里借几个人给她用。有钱能使鬼推磨,她不信拿银子搞不定衙门的人。 但江九明显没get到她的心思,思考了片刻后,笑着向她提议,“柳小姐,将军府的人不能用,那您就去瑧王府借人啊!您不是答应了瑧王的亲事吗,要是您去求见瑧王,他肯定会帮您的。” 柳轻絮狠狠的抽了一下嘴角。 去求瑧王? 她连瑧王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不过…… 她眸子飞速的转动起来。 突然心中生起一计! “江九,麻烦你一件事。”打定主意后,她哀求的看着江九。 “柳小姐,您别这样,有事您尽管吩咐。” 事关紧要,柳轻絮也没跟他客气,随即拉着他到一处偏僻的角落,将三个孩子无端失踪的事说给了他听。 末了,她恳求道,“你帮我在这里守着,如果有可疑之人靠近,打死打伤都无所谓,到时候全算我的。我今晚去一趟瑧王府,等我得手后会尽快回来与你会合。” 江九听得有些糊涂,“得手?你去瑧王府做何?” 难道她想在今晚拿下他们王爷? 虽然这对他们王爷来说是好事,可是他们王爷伤势还未痊愈,她要霸王硬上弓的话,他们王爷能受得住? 柳轻絮见他没听懂,干脆压低了声音解释清楚,“我就去瑧王府盗个物件,然后借瑧王的名号寻找小安他们。” “……?!” 江九额头上掉着黑线,张着嘴话都说不出来,就跟一股暴风刮过他身体一样,整个人都是凌乱的。 还能这样?! 第7章 本王亲自去 天黑前,柳轻絮带着江九在书堂附近转了一圈,以便他熟悉地形。 夜幕一降,她就独自去了瑧王府。 当朝小皇叔的府邸,守卫必定森严,她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的。即使不幸被抓,她连借口都想好了,到时就说自己对瑧王好奇,想见一见这位未婚夫,顺便参观一下瑧王府,然后借着参观瑧王府的机会再伺机行盗。 可等她到了瑧王府后,坐在瑧王府的高墙上,她眯着眼努力的扫视着府里的情况,许久都不敢下脚。 府里黑灯瞎火,连丝火苗子都没瞧见,一眼望去,就像到了一处荒废古宅似的,黑得叫人背脊发麻。 这还不算。 更让她意外的是,府里不见人影走动也就算了,大门居然敞着,连个守卫都没有! 这月黑风高的,难道就不怕盗贼进府吗? 不对,她今晚来也是做贼的。瞧着这黑乌乌的府邸,到处都透着诡异的幽静气息,她不就没胆子进去! 而她不知道的是,此刻在某暗处,数双目光盯着她,生怕错过了她下一步举动。 只是等来等去,都不见她有所动作,于辉有些没耐心了,在燕巳渊身边压低了声音道,“王爷,您说柳小姐究竟想做何?江九不是说她来行窃嘛,怎么还不见她行动呢?” 管家景胜凑近了他们,低声道,“王爷,依小的看,应该是柳小姐对咱们府里起了疑心。您把人都撤了,别说柳小姐,换谁恐怕都得怀疑有诈。” 燕巳渊眉心一蹙。 不该把人撤了吗? 他也是想让那女人好好玩,不想让人惊扰到她! 于辉附和道,“王爷,景胜说得对,你把人都撤完了,咱们府里就跟鬼屋似的,柳小姐肯定是害怕了所以才不敢进府。” 燕巳渊斜了他一眼,“那你还杵着做何?还不把人都叫出来!” 于辉顿时想哭。 都是王爷自个的意思,怎么像是他做错了事似的! 他刚准备退下,燕巳渊突然抬脚往外走,“算了,本王亲自去!你们只需要假意在府里巡视便好!” 于辉,“……” 再说高墙之上。 瑧王府的气氛让柳轻絮心生疑虑,但想到那几个孩子的安危,她还是坚定的想进瑧王府‘逛’一圈。 就在她瞄准了方向,准备飞进瑧王府时,突然低沉的嗓音从侧面传来。 “需要我帮忙吗?” “你……”她惊了一下,扭头看清楚来人后,很是意外,“你来做什么?” “帮你。”燕巳渊靠近她身侧。 夜色中,月光落在他身上,让他颀长的身躯像是罩了一层清冷的华衣,犹如从天而降的神祗,带着不近人情的高贵和冷傲,柳轻絮看着他丰神俊逸的容颜,那幽深的眸子像深不见底的黑洞,仿佛随时都能将人吸进去。 “你伤都没好,跑这里来是想帮倒忙?”她撇嘴表示嫌弃,然后移开视线,尽量不去看他那张冷酷绝伦的妖孽脸。 “我来过瑧王府,所以略知府里的情况。” “啊?真的?”柳轻絮一听,顿时有些惊喜,一改前一刻的嫌弃,立马拉住他的手腕,生怕他跑了似的,“那你给我说说,瑧王住哪边?” 燕巳渊垂眸看着她的手,暗暗的扬了一下唇角,然后下巴朝北面抬了抬,“那。” 柳轻絮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放开他的手腕,运起轻功就往北面飞了去。 燕巳渊,“……” 看着自己落空的手腕,他薄唇抿了又抿,幽深的眸底露出深深的不满。 进到瑧王府后,柳轻絮发现府里并不是没人,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一队巡卫,差点跟他们迎头撞上,吓得她飞速窜进花丛中。 等到巡卫走远,她抬头张望了片刻,然后跳出花丛,往不远处一扇敞开的窗户飞去。 进了一间屋子后,她下意识的先找地方藏身,确定没人后才往屋内去。 这间屋子很大,面积都快超过半个篮球场了,两扇镂雕的大屏风把屋子隔成了三部分,书房、卧室和休闲区。屋内的装潢大气又奢华,在昏暗中都透着强烈的贵重气息,可见这屋主人就不是一般人。 最让她惊叹的那张黄花梨木打造的跋步大床,起码三米宽。她忍不住上前摸了又摸,心中暗暗腹诽,好家伙,这得多少银子才能买得起? 果然,跟皇家的人比起来,外面再有钱的人都是穷人。 她顺手在枕头下摸了摸,突然怔住。 抽出手,手里多了一块玉佩。她赶紧拿到窗口,借着窗外洒进来的月光仔细一看,当即欣喜不已。 冰沁的玉佩透着荧荧绿光,翠得妖艳夺目,上面雕着一头长着爪牙的巨蟒,威风得让人心生畏惧。 就是它了! 她忍着狂喜的心,完全没心思去思考为何这样最重的东西会被随意的放在枕头下,将玉佩塞进怀兜里,她还捂了捂,生怕掉出来了似的,然后才从敞开的窗户飞出去。 高墙上,看着还在原位等她的男人,柳轻絮冲他笑了笑,然后抓着他手腕,带着他快速飞离瑧王府。 夜色下,她急着赶去笑笑书堂,完全没看到身侧男人唇角高扬的弧度以及那深眸中闪烁的黠光。 夜已深,孩子们早就睡下了。 为了不打扰到孩子们,柳轻絮没进书堂,只把暗暗守在书堂外的江九找到,问了些情况。 江九禀道,“柳小姐,小的一直守着,没见着可疑之人。” 柳轻絮没说什么,只请他继续看着,然后就要去衙门。 燕巳渊跟上了她。 她走了几步,脚步停下,转身与他说道,“我去办点事,你有伤在身,就别折腾了,找个地方先休息吧。” “无妨。”燕巳渊淡淡的丢下两个字,先她一步朝前走去。 “……”柳轻絮微微皱眉。这家伙看起来没事,可她还是清楚,他内力根本没恢复,要是出什么意外跟人动手的话,她还得保护他! 快到衙门的时候,她忍不住把他拉住。 突然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戴上了一张面具,只露出一双黑沉幽深的眸子和轮廓精致的下巴。 “你这是做什么?”她不解的问道。 “不想美色被人觊觎。” “……?!”她无语得一头黑线狂掉。 是,他确实俊美! 可是,衙门里都是男人,谁那么变态觊觎他美色?! 深吸一口气,她认真与他商量道,“我进去就行了,你就在外面等我。” “无妨。”燕巳渊说着话,先她一步去敲门。 很快,旁边的小门打开,两名衙役很不耐烦的从里面出来,连人都没看清楚就凶神恶煞的问道,“大胆!你们是何人,竟敢深夜惊扰公堂!” 燕巳渊面具下的俊脸刹那间一沉,黑沉的眸底迸出冷冽的寒芒。 柳轻絮倒是一点都没放眼中,上前将玉佩一举,扬声喝道,“瑧王在此,尔等休得嚣狂!” “咳!”燕巳渊不自然的扭头开。有人偷盗他的信物当着他的面在人前耀武扬威,而他这个正主还得假扮帮凶,他都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病了,否则怎么会陪她如此胡来! 两名衙役定眼朝她手中的玉佩看去,当即吓坏了,扑通就朝她跪下。 “姑娘饶命,小的有眼无珠,不知您是瑧王的人,还望您恕罪!” “求姑娘大人大量莫跟小的一般见识!” 柳轻絮下巴抬着,眼睫下垂,微眯着眼打量着他们,傲慢的架子端得十足。 “我今日来,是奉瑧王的密令来查一桩案子的,你们不要声张,只需要配合我查案就行,免得走漏风声坏了事。”顿了一下,她语气稍稍软和,“起来吧。瑧王说了,要是这次事情办得好,他必定重赏。别说我没告诉你们,这次可是个被瑧王提拔重用的机会,你们可得好好把握!” 两名衙役又惊又喜,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嘴巴咧得都快合不上了。 “是是……姑娘尽管放心,小的们一定替瑧王好好办事!” 柳轻絮点着头,表示很满意。 随后她问了两人的名字,高点的那个叫陈奎,下巴有道疤的叫周三。 柳轻絮也向他们作了自我介绍,把自己说成是瑧王府的丫鬟,把燕巳渊说成是瑧王府的护卫。 陈奎和周三把燕巳渊瞧了又瞧,高大的身姿,带着面具,不但神秘感十足,且满身冷冽的气息让人油生敬畏。两人心中都暗暗感叹,瑧王府的人果然与众不同,一个护卫都有这么出众的气质! 柳轻絮也没过多与他们寒暄,接着就把他们带去了笑笑书堂。 在书堂门外,她将三个孩子失踪的事道出,同时也假借瑧王的名义向他们下令,“这里是你们管辖的地盘,眼下有人无故失踪,你们难辞其咎。瑧王对此事很看重,要你们尽快查明那三个孩子的下落,如若不然,别说你们要受罚,就算张大人也一样要背负玩忽职守之罪!” “是,柳姑娘,小的们一定会尽快查出那三个孩子的下落!”陈奎赶紧应声。 柳轻絮下意识的朝周三看去,只见他很不自然的低下头,应道,“柳姑娘放心,我们会尽力找到那三个孩子的。” 他低头前是何表情柳轻絮没来得及看清楚,但他低头的瞬间动作让她眯起了眼,眸光垂下,假装不经意扫过他略微移动过的脚。 她突然道,“为了尽快找到那三个孩子,我们得分头行动。你们对附近最为熟悉,你们先选方位。” 周三立马抬起头,“柳姑娘,小的负责搜查西边。” 柳轻絮点点头,嘴上还客气道,“有劳周三哥了。” 陈奎道,“那小的负责东面吧,小的家就在东面,打听起来也方便。” 柳轻絮同样点头,“好,辛苦你们了。” 很快,两人分别往西面和东面去了。 等他们一走,柳轻絮朝身侧的燕巳渊看去,意味深长的问道,“巳爷如何看?” 燕巳渊唇角倏地勾勒,朝周三离开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柳轻絮也没迟疑,飞身潜进了夜色中,追周三去了。 瞧着他就这么把自己丢了跑了,燕巳渊脸色唰冷,当即喝道,“江九!” …… 笑笑书堂西面是条河道,白天都鲜少有人来,更别说晚上了,夜风吹着河堤两旁的草木,沙沙声响中就似有什么东西在匍匐而动,胆子小的压根就不敢来。 一路跟着周三,柳轻絮都害怕弄出多余的声响,好在周三只顾着跑,又慌又急的根本没心思留意其他。 看着他钻进河堤边的一间竹屋内,她也停了下来,趴在一处草丛中观察竹屋的动静。 很快,孩童的哭声从竹屋里传来。 她紧紧咬着牙,撑在地上的双手用力的抓进土里, 那声音她认得出来,是小聪的! “闭嘴!再哭老子弄死你!”凶恶的骂声也从竹屋里传来,随之响起的还有响亮的巴掌声。 柳轻絮忍无可忍,从草丛里跃起,踩着半人高的野草飞了过去,直接冲进了竹屋里。 她遂不及防的闯入,不但把周三吓了一跳,也把三个孩子吓了一跳。 竹屋内原本很昏暗,她破门后月光透了进去,待看清楚她熟悉的身影后,三个孩子同时‘哇’的大哭起来。 “柳姐姐……” “柳姐姐快救我们……” “柳姐姐……柳姐姐……” 周三双眼狰狞得瞪着她,并快速掐住离她最近的一个孩子。 “臭娘们,不想让他们死就滚远点,不然老子现在就掐死他们!” 三个孩子被绳索五花大绑,尽管看到了救醒,可也掩饰不住他们的恐慌和害怕。 海佑和小安稍大一些,表现得还算镇定,但被周三掐着脖子的小聪只有五岁,根本禁不住他这要命的恐吓,哭得都快岔气了。 “放了他们,我让你走。”她努力的保持镇定,试着与他谈判。 “你以为我信你?”周三直接不屑。 “你没得选。”柳轻絮不敢轻举妄动,但目光凌厉的瞪着他的手,“他们有事,你得给他们陪葬。若你现在放了他们,我一个人没法分身对付你,你还有逃跑的机会。” 周三瞪圆的双眼突然收紧,捏着小聪脖子的手也有些僵。 他竖着耳朵听了一下外面的动静,没任何异样。 眼下,他肯定是要找机会逃跑的,但也没傻到把三个孩子都放了,随即抱起小聪就往门外冲了出去。 “柳姐姐……”小聪吓得更是惊恐大叫。 “小聪!”海佑和小安见他被抱走,也忍不住大喊。 “你们别动,很快会有人来救你们!”柳轻絮没时间给他们解绑,丢下话拔腿追了出去。 周三抱着孩子慌不择路的逃跑,眼见柳轻絮紧追不舍,他还不忘嘶吼着威胁,“臭娘们,你再追,老子立马杀了他!” 柳轻絮也是没得选。追得太紧,真怕他对小聪不利,可不追,又怕他把小聪带走。 追了好几百米,她心中正焦急似火时,一道黑影像鬼魅般从周三的侧面飞了出来,还不等柳轻絮反应过来,只听周三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然后直直的往地上栽。 第8章 把她衬托得像饿死鬼投胎 “小聪!”柳轻絮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他手里的孩子,惊吓得用最快的速度飞了上去。 只是有人比她动作更快,在周三倒地之前就将小聪夺走。 看清楚那是江九后,柳轻絮瞬间松了一口气,随即上前将吓坏的小聪抱到自己怀中。 “小聪乖,没事了,坏人已经被打倒了!”她一边拍哄着一边低头朝草地上看去。 周三脖子上正源源不断的喷出液体,眼孔突凸的瞪着,死得不能再死了。 她怕吓着小聪,赶紧抱着她往竹屋去。 竹屋内,小安和海佑已经被解了绑。 看着屋里多出来的男人,柳轻絮先是在门口愣了一下,然后将小聪放地上,上前认真的鞠了个躬。 “多谢你们。” “嗯。”对于她的感谢,燕巳渊是一点都没客气的应下了。 柳轻絮直起身,突然揭起外衫。 只见她腰上缠着一根绳子,绳子上挂着好几只布袋,每只布袋只有巴掌大。如果不是她自己揭开衣衫,压根就没人能想到她衣衫内居然‘别有洞天’。 燕巳渊眼角不受控制的抽动。 柳轻絮从其中一只布袋中取出一张叠好的纸,正是他们签下的那份协议。 “巳爷,你不欠我了。”她笑着将协议递出去。 燕巳渊微微怔住,是没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解除他们的契约。 就为了这几个孩子? 他眼眸微眯,眸光扫向地上还在抹眼泪的三个小家伙。 收回眸光,他抬手将她的手腕推开,沉着脸朝竹屋外走去。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说好要替你赚够八万两银子,在下绝不食言!” “……”柳轻絮望着他颀长的背影,既意外又不解。给他自由,他居然不要? “柳姐姐!”燕巳渊一走,三个孩子开始围住她。 看着他们脸上害怕的泪水,柳轻絮弯下腰挨个摸头,轻声哄道,“不怕不怕,姐姐这就带你们回家。” 在回去的路上,最大的海佑向她说起了他们被抓的经过。 柳轻絮这才知道周三抓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用他们换钱。 原来自笑笑书堂开张后,就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虽说她开的是书堂,但在外人眼中这是一间善堂,也不知道是谁谣传的,说这间善堂是个很有钱的大善人开的。 周三虽然在衙门里当差,但平日里好赌成性,据说最近输了很多银子,为了还债,就把主意打到了笑笑书堂上面。他觉得对方既是善人,又特别有钱,如果抓几个孩子说不定就能狠狠的勒索一笔。即便对方不是真善人,但为了‘善人’的名声,也不会任由孩子失踪不管。 不得不说,周三还真是猜对了。 但穷凶极恶的他也没想到,自己知法犯法最终丢了性命。 看着三个孩子平安无事的回来,戴方志和秋氏欢喜不已,忙领着三个孩子去里屋更洗。 柳轻絮也没多交代他们什么,毕竟平日里都是他们在照顾孩子,在安抚孩子方面,他们比她懂,她再去叽叽歪歪,反而像是在指责他们夫妻做得不够好似的。 她默默的去了孩子们学习的课堂。 意外的发现课堂里点着灯火,巳爷正坐在火光边翻阅讲桌上的书册。 她刚想开口,戴方志也来了。 见巳爷对那些书册很感兴趣,忙上前向他解说起来,“这些诗词歌赋都是柳小姐亲自编纂的。柳小姐学识通天,真乃世间罕见的才女!” 噗! 柳轻絮差点喷笑。 说真的,她还真有些不好意思。因为这些诗词歌赋压根不是她作出来的,她不过是个‘搬运工’而已! 谁让这异世没有唐宋元明清呢! 燕巳渊抬头,眸光深沉又复杂的凝视着她,像是两道X射线要透过她皮肉把她五脏六腑看个一清二楚。 “你作的?” “咳咳!”柳轻絮忍不住干咳,然后微微一笑,“挫诗而已,平日里写来玩的,见笑见笑。” 挫诗? 燕巳渊眉心蹙起,这一首首诗词精妙绝伦,每一句都堪称绝句,这能叫挫诗?! 什么时候柳景武的女儿有这等文采了? 为何这般无人可及的文采却从未被人发现? “那啥,时候不早了,我得去找地方休息了,也不知道客栈打烊没有,我去找找看。”柳轻絮赶紧转移话题,接着对戴方志说道,“你和秋姐也担惊了一天一夜,明日放一天假,大家都好好休息。” “柳小姐,您放心,我们会看好书堂的,绝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戴方志向她拱手拜道。 “那我们就走了,明天我要去办点别的事,晚些时候再来看你们。”柳轻絮说完,到灯火边直接把火给熄了,然后摸着黑把某人手中的书册夺下,转身交给了戴方志。 也不管某人愿不愿意,抓着他手腕就往外拉。 黑暗中,燕巳渊紧抿着薄唇,眸光锋利的剜着她后脑勺。 这女人到底有多少秘密! 书堂外,见于辉和江九在一起。 柳轻絮上前朝于辉问道,“你丫一晚上跑哪去了?” 于辉‘嘿嘿’摸后脑勺,“柳小姐,巳爷说不想住寺院了,让小的去‘福来客栈’定了几间房,以便大家忙完好休息。” 他的祖宗奶奶啊! 就因为她要去瑧王府当偷儿,他在府里忙活了一晚上! 柳轻絮看了一眼身侧的巳爷。 对他们主仆三人,她是感激的。她还没要求他们做事,他们主仆三人就自发奋勇的做起了她的帮手。 可是,跟这个男人一起做事,她感觉压力好大。明明他是个帮手,但给人感觉他才是那个带头的。 也不知道这男人究竟是何来历,才二十出头的模样,却沉稳得让人害怕,特别是那身冷酷的气息,带着无形的威严和压迫,越是与他相处,她越是觉得他深不可测。 总想远离他…… “柳小姐,那周三该如何处置?”江九问道。 “呃……”柳轻絮这才想起周三的尸体,她拧着眉思考了片刻,说道,“把那陈奎叫来,如实告诉他周三的死因。如果衙门不信小安他们的证词,那就把瑧王给搬出来。我就不信衙门还会徇私包庇罪犯,要是敢的话,我不介意亲自去拧他们脑袋!反正有瑧王的信物在,我们干它一票大的,然后远走高飞,谁也奈何不了我们!” 燕巳渊斜眼睨着她,只觉得心口血气翻涌,偏偏吐又吐不出来。 江九和于辉差点笑崩。为了不让她发现,两人赶紧应声离开,“柳小姐,小的们这就去办!” 等他们一走,柳轻絮又看了一眼身侧的男人。 “巳爷的伤没大碍吧?” “快痊愈了。” “那就好。”听着他冷硬的嗓音,柳轻絮摸了摸鼻子,有点自找没趣的感觉。不想继续尬聊,她转移了话题,“不是说在福来客栈定了房间吗?那走吧!” 但说完她就有些窘。 怎么搞得好像他俩要去开房似的…… 看着她走出去的身影,燕巳渊眼眸中冷气儿去了一大半,薄唇悄然的勾起。 柳轻絮是个典型的夜猫子,何况今晚的事还没彻底解决,她更是不可能睡得着。 到了福来客栈,她让店小二送了些吃的到房里。 燕巳渊也没客气,直接在她房里坐了下来。 认识这段时日,他们还是第一次同桌进食,按理说终于吃上一顿美食了,气氛该是欢快的,可柳轻絮一抬头看着对面那张冷峻的脸,到嘴的话硬是出不了口。 她干脆专心的吃东西,右手筷子左手鸡腿,夹一筷子菜啃一口鸡腿,吃得吧唧吧唧的。 燕巳渊久久没动筷,只盯着她夸张的吃相,眸底虽没有嫌弃之色,但却有几分看怪物的感觉。 “你当真不愿嫁瑧王?” “呃……”柳轻絮抬起头,把嘴里嚼烂的鸡腿肉吞下后,才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没想过要嫁人。” “万一瑧王是个不可多得的良人呢?” “唉!”柳轻絮突然叹了口气。她知道他们对她的婚事很好奇,这也不怪他们八卦,主要是向她求亲的人全是高贵的人物,换谁来都会八卦她的想法。“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算瑧王真是个不可多得的良人,我与他也没缘分,要是真嫁给他,只会耽搁他。” “此话何解?”燕巳渊眸子微眯。 “我顾忌挺多的,没办法解释。”柳轻絮耸了耸肩。 “说来听听。” 柳轻絮是真小看了他八卦的心,本想送他一对白眼的,可看了一眼窗外漆黑的夜,这漫漫长夜确实难熬,尤其是对面这个男人不说话的时候,气氛真的很压抑。 她放下筷子和啃了一半的鸡腿,拿出丝绢擦了擦手,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清水,喝了一口后,捧着杯子淡淡的笑说道,“我这个人疑心重不说,心眼还特别小。你看这世道,但凡有点身份地位的,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美人环绕?白首偕老的夫妻多,可一心一意恩爱如初的有几对?” “那瑧王许你恩爱如初,你当如何?”燕巳渊眸底的幽光暗闪着,这女人不要他,他偏要会如何? “呵呵!”柳轻絮轻笑着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夜空中高悬的明月,眼中不由得浮出了伤感,“以前背书的时候只知道望着天花板,如今才明白‘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是何等的无奈。一个连未来都没有的人,有什么资格谈情说爱?” “难道你不是玉燕国人?”燕巳渊幽眸微瞪。 柳轻絮转身,看着他眼中露出的惊讶,她自知自己说得太多了,遂笑着回到桌边,重新拿起筷子认真吃起东西来。 她本以为他还会继续干坐着看她吃,没想到他在盯了她片刻之后也拿起了筷子。 只是跟她比起来,他的吃相优雅到了极致,比那些刻意摆拍的还要赏心悦目。她突然就觉得,自己像个莽夫,而他才是养在深闺里的大家闺女。 “巳爷,我看以后咱们还是各吃各的吧。”她突然迸出这么句话。 “为何?”燕巳渊提筷的动作突然顿住,眼皮一掀,眸光沉沉的直视着她。他都没嫌弃她,她居然还敢嫌弃他? “跟你一起吃饭,会把我衬托得像饿死鬼投胎。” “……”燕巳渊唇角狠狠一抽。她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所以,为了不影响你食欲,下次吃饭我就不叫你了。你也别管我,我这人昼夜不分、三餐不定,你们把自己安顿好就行了。”柳轻絮咧了咧嘴。 “无妨,我不嫌弃。”燕巳渊垂下眼眸继续进食。 “可是……”柳轻絮咧开的嘴角有些僵。他不嫌弃,可是她嫌弃啊!对着一张没有表情的脸吃饭,就跟对着一具人形雕像似的,那感觉是真别扭。不过她还是把嘴边的话吞了回去,干干笑了笑,“那行吧,你们随意。” 燕巳渊没搭话,也没再开口。 但自他开始动筷以后,柳轻絮突然发现,她每下一筷子,他也会跟着朝那盘菜下筷。 吃着吃着她就有些脸黑。 这家伙是几个意思?怕有毒,让她先尝过他才吃? 难道他就不怕吃到她的口水? 到后面,她干脆端起一盘菜,直接倒进自己碗里,然后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做过,低着头狼吞虎咽起来。 燕巳渊举着筷子盯着空盘,“……” 天亮的时候,江九和于辉来了。 于辉将两只沉甸甸的包袱交给她,柳轻絮很是惊喜,是没想到他们想得如此周到,居然替她收拾好了寺院里的东西,如此也省了她再跑一趟了。 江九向她汇报,说周三的事已经处理好了,衙门不会追究他们杀人的事。 柳轻絮也不怀疑他的办事能力,毕竟他们打着瑧王的旗号,她就不信衙门敢把他们怎样。退一步说,就算衙门从瑧王那里发现他们有问题,他们也早就跑路了。 忙活了一晚上,她让主仆三人先去休息。 她从早上睡到中午。 正准备叫店小二弄点吃的,突然店小二来敲门,说有人找她。 她以为是戴方志,所以很快打开了房门。 然而,看清楚门外的男人后,她脸色唰一下白了。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太子燕容熙! 第9章 宣示主权 在店小二下楼后,她蹲了个福,“小女见过殿下。” 燕容熙抬脚就往屋内走。 柳轻絮下意识的往侧面退,心不由得提了起来。 她知道太子不会放过她,但是没想到太子会这么快找到她。 燕容熙也没落座,负手立于屋中央,黑眸泛着清冽的光泽,直直的落在她身上。 月牙色的锦绣长袍衬得他高贵如仙,玉冠金带更是为他平添了不可侵犯的气场。柳轻絮承认,这个男人确实优秀,随随便便一站都能让日月无光。 可也是因为如此,她心中更加嫌恶。 毕竟没人喜欢被权势压迫! “不知殿下到此有何要事?”她微微躬着身,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柔弱。 “你答应了瑧王的求亲?” “回殿下,婚姻大事全凭父母做主,小女高堂尚在,自是不敢自配姻缘。” “柳景武逼你的?”燕容熙眯紧了眸子,嗓音突然多了一丝寒冽,“为何本宫听说是你自愿的?” “殿下。”柳轻絮抬起头,紧皱的柳眉像是吃多了黄连似的,苦巴巴的道,“实不相瞒,我爹送我去寺院静养也是为了阻止我嫁给你,他疼爱的女儿是柳元茵,只想把柳元茵嫁给您做太子妃。正好瑧王也突然到柳家提亲,我爹自然就替我做了选择。至于是谁说我自愿的,想必殿下应该清楚。” 有脾气就找柳景武和瑧王去啊! 反正她现在已经挑了瑧王做未婚夫,横竖她都能找到替她背锅的! 燕容熙眸底的寒气更是砭人肌骨。 柳轻絮假装没看见,继续道,“殿下,小女知道您娶小女的用意,可小女也说过了,柳元茵才是我爹最疼爱的女儿,您若娶了柳元茵,那才是对您最有利的。” “那本宫同时娶你们姐妹两人呢?” “……?!”她猛地睁大眼。啥?! 一股恶心劲儿在胸口翻涌,恨不得一口口水吐他脸上!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对面客房中,巳爷颀长的身躯立于门口,像面壁般对着房门,整个房间都被他身上溢发出来的怒气笼罩着,于辉和江九在他身后左右并立,两人是大气都不敢出,尽管看不到自家王爷的脸色,可都能感觉到他此刻强大的怒意。 “怎么,你不愿意?” 燕容熙抬脚走近柳轻絮,狭长的眼眸中迸出一丝丝危险的气息,像冬月里的冰霜打在她身上。 柳轻絮扑通跪下。 “殿下,求您绕过小女吧!并非小女给您难堪,实是小女太过无奈。家父与舍妹见不得小女好,就算您要同时娶小女和舍妹,舍妹也会仗着家父疼爱对小女痛下杀手的,只怕还没等到成婚,小女就尸骨无存了。小女贪生怕死,实在不想因此断送了性命。” 妈的! 活了两辈子,还真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男人! 燕容熙突然弯下腰,白皙修长的指尖勾起她的下巴,清冽的眸光落在她脸庞上。此刻的她脸上没有一丝病气,精致的鹅蛋脸白皙无暇,比上等的羊脂白玉还赏心悦目。 “柳大小姐是京城数一数二的美人,本宫若放过你,岂不是可惜了?” 柳轻絮忍不住咬紧了牙。 如果早知道美色会给自己带来麻烦,她宁可毁容也不顶着这张倾城绝色的脸皮! 猛地,她一记手刀劈在他手腕上,再迅速的将他推开。 “你!”许是没想到她会对自己动手,燕容熙先是惊愕,紧接着怒火瞬间浇灌了整张脸。 “我什么我?我他妈好言相劝让你死心,你是屎糊了耳朵听不见吗?一次又一次的咄咄逼人,你真当老子没脾气?”柳轻絮满眼厉色,真真是忍无可忍,干脆也不装了,直接粗口破骂起来,“你要权势,大可找柳景武去,天天缠着老子,老子能让你升天吗?” “你——”燕容熙何止是怒,简直像被惊雷劈中了头盖骨,脸黑眼瞪的抬手指着她。 “我警告你,没事离老子远点,否则不是你亡就是我生!”柳轻絮骂完,带着一身恶气走出了房门。 像他们这样的逼迫,嫁人得死,不嫁也得死,横竖都活不痛快,那她还装个锤子,还不如让自己爽快,起码能气死一帮人给她陪葬! 出了房门,她快速奔到走廊尽头,冲进最边上的房间里,然后一头栽出窗外。 如她想的那样,楼下布满了侍卫,正急匆匆的往客栈里跑。 她身形一闪,快速离开这危险之地。 至于巳爷他们,在她走出房间的时候她感觉到了对门门后有人,她知道他们一定听到了她骂太子的声音,应该不需要她再去特意提醒。 何况,太子也没见过他们三人,他们三人应该没事。 客栈里。 燕容熙回过神后,追出了房门。 可走廊上已经没有了柳轻絮的身影。 他白皙如玉的脸几乎扭曲,真真是气到了极点! 但更气的还在后面—— 他的人把客栈搜了一遍,没发现柳轻絮,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对门走出。 燕容熙刹那间脸都绿了! “小皇叔!” 瞧着他咬牙切齿的样子,连最起码的风度都没了,燕巳渊幽深的眸底染上了一抹讥笑。 他是真没想到,自己看中的女人竟是如此泼辣凶恶,居然把太子骂到失态…… 不知道为何,他非但不嫌弃,反而欢喜得紧。 “容熙,你该知道我与柳家大小姐的婚事吧?”没有寒暄,他只想让他尽快认清现实。 “小皇叔这话说得,难道不是我先去柳府提亲的?小皇叔为何要横插一脚?”燕容熙冷冷的直视着他,面色恢复了清冷高贵,但双手却紧紧攥着,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见。 “因为她不喜欢你。”燕巳渊抬脚朝他走近,绯红的薄唇轻扬着,邪魅又得意的凑到他耳边,“她已经是我的人了,下次见到她,别忘了叫声‘皇婶’。” 燕容熙眸孔骤然紧缩,“你们——” 燕巳渊轻哼着退开,负手再斜睨了他一眼,唇角的邪魅和得意转瞬化成了不近人情的冷硬,“以太子的聪明应该知道,柳景武早有功高盖主之势,而你父皇早就对他心生忌惮,是断然不会让你把柳家女儿都娶进府的。” 燕容熙胸口起伏着,两片薄唇抿得死紧,硬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同时娶柳家两个女儿的确不可能,因为如此一来,柳景武的势力会一面倾倒,这是犯了父皇的大忌。父皇只多让他挑一个,而另一个则会成为棋子,用来牵制柳景武。 若不是因为这,父皇早就下旨赐婚了,他也不至于亲自到柳家提亲! 燕巳渊没再多看他一眼,示意江九和于辉进柳轻絮的房间,将她的东西打包带走。 直到他们主仆三人离开客栈,燕容熙都没再说过一句话,但眼中流露出来的恨意却如同山崩地裂般汹涌骇人。 街上。 扫视着来来往往的人,于辉皱眉问道,“王爷,我们现在去哪找柳小姐?” 不等燕巳渊给他一记冷眼,江九就先接了话,“还用说吗,肯定是去笑笑书堂了!” “那我们还等什么,赶紧去啊!”于辉立马催促起来。 “不急。”燕巳渊面无表情的开口,“现在去书堂,只会给太子带路。” 燕容熙对柳轻絮几次三番的纠缠,他是亲眼所见,一想到这,他心口窝火。 要不是那女人聪明有主见,这会儿怕是没他什么事了! “王爷,那我们现在去哪?要回府吗?”江九小心翼翼的问道。 “不用,就在街上随便走走。”燕巳渊说完,提脚朝不远处的一间胭脂铺走去。 江九和于辉忍不住交换眼神。 这是随便走走? 别告诉他们,王爷要买胭脂水粉自己用! …… 柳轻絮离开客栈后并没有走远。 太子之所以能找到客栈,她知道自己的行踪已经暴露了,若现在再去笑笑书堂,只会给笑笑书堂带来麻烦。 老远看着燕巳渊他们从客栈出来,而且还进了一家胭脂铺,她知道,他们定是没有被太子怀疑。 她悄摸摸的过去,又悄摸摸的钻进了胭脂铺。 燕巳渊正在柜台边,手里拿着两样东西翻来覆去的看着。掌柜是个上了些年纪的女人,热情的招呼着他。 “巳爷,给你心上人买东西啊?”她笑着上前。要不是亲眼所见,她还真不敢相信,这冷酷的男人居然会光临这种铺子。 燕巳渊微微一怔。 “可是不知道怎么挑,想让我帮忙?”柳轻絮说着话拿过他手里的东西,自顾自的说起来,“这口脂看起来不错,不过每个人的唇色不同,用上的效果就会不同,你心上人唇色深还是浅?” 燕巳渊转头,幽深的眸光落在她那两片张合的唇瓣上,娇红水润,色鲜味…… 他喉结突然滚动,不自然的转回头。 老板娘一听柳轻絮说话,忙赞道,“姑娘,你是行家啊!” 柳轻絮摇头,“我都没用过这些,哪里算得上行家?” 见老板娘还想说什么,燕巳渊对她说道,“你忙别的去吧,我们自行挑选。” 老板娘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柳轻絮,精明的双眼转了转,像是反应了过来,忙掩嘴笑道,“那二位随意,挑好了再唤我。” 见她去招呼别的客人了,柳轻絮忍不住拿手肘撞了一下身侧的男人,把声音压到只彼此可听见,“太子没发现你们和我有关系吧?” “嗯。” “那就好。”柳轻絮松了口气,但转瞬她又叹道,“今日我算是彻底与他撕破脸了,想必他现在恨不得杀了我,看来我得尽快离开京城才行。你伤好得怎样,要是不方便远行的话,那我先走……” “你要办的事都办好了?”燕巳渊打断她的话。 “没呢!我本来要去青楼和赌坊的,可现在得罪了太子,柳家的人也随时都会找到我,我没法再去。想想,这两笔生意只能放弃了。” “青楼?赌坊?”燕巳渊脸色起了一层黑气。他只知道她在外面忙活,而且夜出早归的忙活,以为她是干什么大事呢,没想到竟然是往那种地方跑! 这女人…… 他捏了捏拳头,突然有种想掐死她的冲动。 “怎么了?”他身上突然散发出一股寒岑岑的气息,柳轻絮不解的把他望着。 “我……”燕巳渊深吸一口气,心里不停的劝说自己,先忍忍,等找到机会再狠狠收拾她! 柳轻絮实在看不懂他黑沉沉的脸色到底为哪般。但她也没往心里去,因为在她看来,这个男人一直都这样,阴沉不定、难以捉摸。也是没发现他有何坏心思,不然就她这脾气,敢在她面前耍酷,她老早就把他喷成筛子了。 “巳爷,你到底选不选?”她拿起口脂问他,把话题拉回当下。 “你喜欢哪样?”燕巳渊又盯着她的唇,眸光深了几分。 “呵呵!像我这样天生丽质的,还需要这些吗?”柳轻絮骄傲的摸了摸自己的脸。 “那就你手上的吧。”燕巳渊说完,走向了掌柜。 “……” 走出胭脂铺,就见江九和余辉从偏僻角落出来。 看她手里拿着东西还绷着脸,江九上前忍不住问道,“柳小姐,怎么了,可是没有买到让您满意的?” 柳轻絮顿住脚步,等他们的巳爷走前面去了,她才拉长脸问,“你们巳爷是不是没谈过恋爱?” 江九皱了皱眉,“谈恋爱?” “就是和女人好过。” “呃……”江九摸了摸头,不明白她怎么突然问这种问题,不过他还是很实诚的说道,“柳小姐,我们巳爷没与任何女人好过,连女人手都没摸过呢。” “难怪!”柳轻絮嫌弃的望着前面远去的身影。 她以为他进胭脂铺是给心上人买东西,结果他什么也没挑中,只随便给她定下了一盒口脂。 说什么当作是他送给她的…… 妈的,他倒是给银子啊! 最后居然是她掏荷包! “柳小姐,什么难怪,到底发生何事了?”江九表示看不懂她那一脸的怨念。 “没什么。”柳轻絮郁闷的抬脚。这不就是典型的我请客你买单嘛,真是够够的!难怪他没女人,就这么抠馊的男人,谁看得上? “大姐!”突然一道娇脆的声音从街对面传来。 柳轻絮扭头看去,刹那间冷了脸。 这些人一刻都不消停,当真是不逼死她不甘心! 柳元茵小跑着到她跟前,关心无比的问道,“大姐,你怎么从寺院里跑出来了?” “我不能出来?”柳轻絮斜视着她,完全拿不出一丝好脸。 第10章 防不胜防 “大姐,爹听说你跑出来了,可生气了!他本来要派人抓你回寺院的,我劝了他好久他才消气。”柳元茵一改平日里在她面前的乖张跋扈,温柔体贴得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大姐,你放心,我已经跟爹说好了,既然你已经答应了与瑧王的婚事,那就没必要再回寺院,要是瑧王想见你,那跑来跑去的多麻烦啊,你说是不?” 柳元茵一出现,原本跟在柳轻絮身后的江九不着痕迹的饶开,装作路人从她们身侧走过,然后默默的去追赶巳爷和于辉。 柳轻絮见他们走远,稍微松了口气。 她抱臂偏头看着柳元茵,丝毫不掩饰自己对她的厌恶,“既然你也知道我应下了与瑧王的亲事,那你也该放心了,我不会再与你争夺太子了。劳烦你以后离我远点,省得你惺惺作态我看着都替你尴尬。” 她一直容忍着柳元茵上蹿下跳,不是因为怕柳元茵,而是不想给自己招惹麻烦。 如果在她答应了与瑧王的婚事后柳元茵还不识趣,那就别怪她忍无可忍了。反正她今天连太子都臭骂了一顿,区区一个柳元茵,揍她个半身不遂压根就不是难事。 “大姐,我知道我不该因为太子的事处处针对你,都怪我太在乎太子了。如今你要嫁给瑧王了,我心已安,自然不会再那样待你。今日我来找你,就是想与你说和的。” “呵呵!”柳轻絮轻笑,像看变态似的看着柳元茵。是什么给她的勇气让她来求和的? “大姐,站累了吧,要不我们找地方坐坐?”柳元茵好似没看到她对自己的厌恶,还一副体贴为她着想的模样。 柳轻絮真是一句话都不想跟她说,抬脚就往前走。 柳元茵也不生气,跟在她身侧,好声好气的哀求道,“大姐,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我一定好好和你相处,你就原谅我一次,行吗?” 都说事出反常必有妖,人无常态必有鬼,柳轻絮活了两世,比谁都懂这些道理。 然而,柳元茵像狗皮膏药黏着她,加上她一时也不知道该去哪,走了一条街后干脆进了街边的一家酒楼。 这家洪雅酒楼生意极好,还没到晌午就坐了不少人。她本想在大堂里找张桌子,但柳元茵在旁边说道,“大姐,我们都是未出阁的女子,还是进厢间吧。” 柳轻絮也没说什么,挑了一间离大堂最近的厢间。 她知道巳爷他们三个就在附近,虽然他们相处不到半月,但这两日联手下来,她对他们的好感和信任度都直线上升。她相信要是她有什么情况,他们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如果会的话,他们也不会随她一起离开顺和寺院了。 既然来了酒楼,那就不可能干坐,她向小二点了壶茶水和两碟小菜,叉腿坐在矮桌边自顾自的吃起来。 柳元茵跪坐在她对面,一双杏目委屈巴巴的望着她。 “大姐,你不要不理我,我是真的知道错了。我们和好吧,都是要嫁进燕家的,我们姐妹要一条心,以后在燕家才不会受人欺负。” “妹妹说笑了,我嫁给瑧王,按辈分来说瑧王妃只屈于皇后娘娘之下,就连后宫嫔妃都得敬着我,你受不受欺负我不知道,但我肯定是不会受欺负的。”柳轻絮抬了抬眼,真是忍不住泼她一盆冷水。 “大姐……”柳元茵温柔的面色有些挂不住。 她以为柳轻絮会选择二王爷的,毕竟她听说二王爷一直倾慕柳轻絮,上次在寺院中也看到了二王爷对柳轻絮流露出来的情意。 可她万万没想到柳轻絮居然选择了瑧王! 这贱人,分明就是故意的! 知道自己做不了太子妃,就故意嫁给瑧王,做太子的婶婶,好在辈分上压她一头! 在桌下暗暗的掐过手心后,她又关切的望着柳轻絮,说道,“大姐,你真的要嫁给瑧王吗?听说瑧王命犯天煞孤星,之前有好几个女人进瑧王府,不是变痴就是变傻,你要是……” 柳轻絮轻笑着打断她,“如此,不就如你们所愿了。” 柳轻絮委屈的嗔道,“大姐,我是认真的,你别误会我的好意,行吗?俗话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那几个进瑧王府的女人都没有好下场,你现在却要嫁进瑧王府,叫我们怎能不担心?真不知道你如何想的,明明二王爷对你一往情深,你却视而不见,真是可惜了他一片深情。你不知道,二王爷听说你选择了瑧王,可伤心了呢!” 柳轻絮低头吃着东西,脑子里却忍不住浮现出一些人和事。 二王爷燕容泰与太子燕容熙比起来,温柔敦厚,像与世无争的谦谦公子。她原身的记忆中,没有燕容泰争权夺势的印象,也没听说过燕容泰的花边新闻,细细一想,的确比太子和瑧王更靠谱。 可那又怎样,难道有人暗恋她她就得选择那人? 更何况,她压根就没嫁人的念头,选择瑧王也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至于瑧王犯什么天煞孤星,她只觉得很扯,要真那么神奇,那燕家的人不早都被瑧王克死了,还有皇帝、太子他们什么事? 她懒理柳轻絮的假惺惺,继续吃着碟里的小菜。 只是吃着吃着,她突然感觉有些热,心口也闷闷的不舒服。 她抬头望了一眼窗外的天色,今日气温不高,她也没做什么,怎么就觉得热得慌呢? “大姐,吃完了东西你跟我回府好不?爹还在府里等你呢!”柳轻絮的声音又从对面传来。 “不用,你自己回去吧。”柳轻絮开始不耐烦。 “大姐……”柳元茵无辜的扁起嘴。 柳轻絮只觉得身体内越发闷热,多半都是柳元茵的聒噪引起的,于是她也没心情再吃东西了,起身就要离开。 只是她这一起身,脚底像失了重一样,让她身体瞬间失去平衡,不受控制的跌回坐垫上。 一开始她没多想,可是身体急速的发热,很明显就是非正常现象,她心中暗恼又暗急,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眸光落在桌上剩下的两碟小菜上,她眸孔紧收,脸色煞白,然后怒不可遏的朝柳元茵瞪去。 “你做了什么手脚?” “什么,大姐的话,我怎么听不懂?”柳元茵无辜的眨着眼,像是看出她身子不适,于是从对面起身绕过桌子走到她身侧,弯下腰试图搀扶她,嘴里还温柔体贴的说道,“大姐,我看你一定是累了,不如我带你回府休息吧。” “滚开!”柳轻絮一把将她推开。 “大姐,你别这样嘛,我也是为了你好,你怎么就不领情呢?”柳元茵非但没一点生气的迹象,还想上前拉她的手。 “你何时做的手脚?”柳轻絮这次没推开她,但却是一把捏着了她的脖子,眼中凝聚起了杀气,恶狠狠的瞪着她。 柳元茵‘呵呵’一笑,“大姐,你可别太用力,不然发作得更快,总不能让我在外面随便帮你抓个男人吧?” 看着面前她那清纯的脸蛋,柳轻絮真是恶心到了极点,恨不得立马捏断她的脖子,让她瞬间见阎王! 可正如柳元茵所说,她越是激动想用力,身体内一股热流窜动得更加汹涌,就像血管被火蒸着烤着似的,让她臊热的难受。 她咬着牙推开柳元茵,拔腿就往外面跑,当务之急她只想先找个没人的地方,至于柳元茵的命,她下次再见她的时候,绝对不会再心软半分! 然而,她还没跑出去,就有两个膘壮的男人从外面进来。 她双眸大睁,脑海中飞速的想着一些事。酒楼是她临时选的,就是不想让柳元茵有做手脚的机会,而且她觉得酒楼人多,柳元茵就算要做什么,也会有所顾忌。 直到这两个膘壮的男人出现,她才明白过来,终究是自己太单纯了!柳元茵可以什么都不做,但她可以派人去做啊! “大姐,我劝你还是乖乖跟我回去吧,多少还能有些体面。”柳元茵在她身后轻笑着,“如果让他们带你走,你这辈子怕是没脸再见人了。” 柳轻絮转身,那张清纯的脸上布满了阴险又得意的笑,仿佛她今天做定了羔羊会被任人宰割…… 倏然间,她看到窗户旁闪过一道身影。 她神色瞬间一沉,猛地朝柳元茵冲过去,一记拳头挥向她的脸,紧接着补上一脚—— “啊!” 突如其来的暴击让柳元茵发出惨烈的叫声,整个人还飞了出去,‘砰’一声撞在旁边的矮桌上。 那两个彪壮大汉都看傻眼了,完全忘了反应。 而柳轻絮奔向窗户,纵身跳了出去—— 刚才那道闪过的身影,她认出是江九。 所以她才敢对柳元茵动手,就是想逃脱前替自己出口恶气。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她这一跳,居然跳到了巳爷身上,还精准的坐在他臂弯中! “……”四目相对,她不由得愣了神。 眼前的俊脸一如既往的冷酷,这些日子以来,她就没从他脸上找到过第二种表情。基于他这种沉默孤冷的性子,她平日里都不愿意与他走太近。 可此刻,不知道为何,坐在他臂弯里,靠着他高大健硕的身躯,感受着他身上由内而外散出来的冷酷气息,她突然觉得很舒服,好像发烧遇到了冰枕头,不但让她忘了要从他臂弯里跳出去,还不由得搂住他脖子在他身上蹭起来。 而且,越蹭越舒服,蹭到嘴里忍不住发出‘嗯嗯’的哼声。 江九和于辉张着嘴目瞪口呆的看着她。 燕巳渊更是僵直了身子,幽眸一瞬不瞬的盯着她,仿佛魂儿都被她蹭没了。 “巳爷……你身上好舒服……”柳轻絮非但没收敛自己的举动,还抬手朝燕巳渊的脸摸了上去,“巳爷……你是怎么保养的……怎么……怎么这么滑……” 燕巳渊回过神,用力的吸了一口气。 就在他准备撒手把她放下时,突然发现她身上很烫,露在空气中的肌肤,从白皙无瑕的鹅蛋脸到脖子,包括她抚摸他脸颊的指尖,无一不是又烫又红,整个娇软的身子像是在笼屉里蒸过似的。 他幽眸紧敛,不但打消了放她下去的念头,还猛地收紧了臂弯,然后抱着他迅速离开。 “江九!跟上!” 江九和于辉两人回过神,面面相觑后,赶紧追了上去。 …… 僻静的大别院中。 江九替柳轻絮把完脉,脸色垮得都想哭了。 “巳爷,柳小姐这是中了鸳鸯散,必须在一个时辰内解毒,不然会暴血而亡。” “那还杵着做何?还不赶紧把解药找来!”燕巳渊铁青着脸低吼。 “巳爷,不是小的无能,实在是这解药不好弄啊!”江九扑通跪下,为难的解释道,“先不说配制解药需要时间,就算现在去寻找药材,一个时辰内也不一定来得及。” “没解药的话,那柳小姐岂不是死定了?”于辉在旁边心惊胆颤。 江九没搭他的话,而是望着燕巳渊,吞吞吐吐的说道,“巳爷,看来只能您帮柳小姐了……” 燕巳渊胸口起伏着,两片薄唇抿得死紧。 偏偏坐在他腿上的女人还一点都不安分,把他当冰块不说,还各种在他身上点火。要不是他把她双手抓得紧,这会儿恐怕都被她扒光了! “巳爷……你……你……赶紧把我放了……嗯哼……”柳轻絮听完他们主仆的对话,心里早就吓颤了。 就算自己在感情中是张白纸,可是某些常识她却是懂的,而且二十一世纪的文化熏陶让她比这个异世的人懂得更多! 对面前这个男人,她心里是很有抵触的。即便是他牺牲清白给自己当‘解药’,她也接受不了。 被江九的话吓得理智回归后,她开始挣扎。 但让她无奈的是,身上的骨头好像严重缺钙似的,完全支撑不起她的挣扎。非但如此,她越是用力,越是感到臊热难耐,就像体内架着个火堆,正满满的烤着她,似要把她烤熟、烤化。 “唔……”她咬着唇闷哼。如果可以,她宁可死了算了,说不定还能回到她原来的世界。 燕巳渊强硬的将她圈在怀中,她越是挣扎,他越是把臂膀收紧。 听着她喉间里溢出来的声音,他沉声对江九道,“取一对红烛来!” 江九先是一愣,当看清他眼中那一份坚定时,立马明白了过来。 他没敢多迟疑,起身跑了出去。 于辉小心翼翼的道,“巳爷……属下就不打扰你们了……” 说完,他也拔腿跑了。 第11章 生米煮成了熟饭 柳轻絮也想走。 她难受归难受,但只是身体难受,那股臊热劲儿并没有湮没她的意识。她意识不但还在,而且还很清晰。 从进到这间房里被迫坐在他腿上,不止她的身体异常,她明显的感觉到他的身体也发现了变化。她没经历,但都懂,正因为懂,所以她心里很慌。 但她的挣扎并没有让燕巳渊松开丝毫,反而引来他沙哑的低喝,“你再动试试!” 这声音透着浓浓的威胁,让柳轻絮刹那间像是被点了穴一般,眸光戚戚的望着他。 燕巳渊捏住她下巴,黑眸像深不见底的幽洞,仿佛随时要将她吸食进去。柳轻絮下意识的想避开,可他不许,还冷声道,“想清楚,是要我做你解药,还是你另寻他人!” 柳轻絮咬着唇。 她有选择吗? 没有! 江九很快拿来了一对红烛,在桌台上摆好,然后默默的退出去,并为他们关上了房门。 望着桌台上那摇曳的烛光,柳轻絮又清醒了不少。 燕巳渊将她抱到红烛前,放下。 柳轻絮缓缓的抬头看着他。 “巳爷不后悔吗?” “不会。” 燕巳渊没看她,只是搂着她肩膀一同朝红烛跪下。 柳轻絮看着他轮廓如画的侧颜,此时此刻她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无奈之中竟觉得有些好笑。 是不是她以前太恨嫁了,所以老天故意安排这么一出,不但让她跟人闪婚,连婚礼仪式都简单到如此地步…… 最好笑的还是身边这个男人。 他竟然就这样娶了她! 直到‘夫妻对拜’完,她都还陷在纷乱的思绪中。直到他将她从地上打横抱起,她才清楚的意识到,不是做梦,她是真的与他拜了天地! 她把自己嫁了…… 嫁了…… 嫁给了一个相识不到半月的男人! 就在她心中暗暗腹诽着现实太过荒唐时,突然唇上压来一双薄唇。 她双眼猛睁,下意识的张开嘴想尖叫,但她张开嘴的瞬间,什么东西蛮横的穿过她唇齿,长驱直入的进去她嘴里…… 眼前的俊脸,突然间变得陌生起来。因为他眸底的火热,仿佛比她身上的温度还烫,那是她从来没见过的。还有他粗喘的气息,好像他身体里住着一头正苏醒的困兽,随时都会将她吞食罄尽。 随着他蛮横的纠缠,她感觉自己身体的药物彻底的被激发出来了,连脑子都受之影响了般开始变得混沌。但混沌之中,她又觉得好像没那么难受了,反而还觉得不够似的。 床帘什么时候放下的她不知道,衣裳什么时候褪尽的她也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像一只放在炭火上烤着的羔羊,被他翻来覆去的摆弄着。迷离间,她也瞧见了他身上还未掉痂的伤口,可是她被‘火’烤着,根本顾不上其他…… …… 另一边。 柳元茵挨了柳轻絮一拳加一脚,在撞上矮桌的瞬间就晕了过去。 那两个膘壮大汗见状,顾不上去追柳轻絮,赶紧把柳元茵带回了将军府。 听说小女儿被大女儿打了,柳景武从宫里赶回府中,一看小女儿的惨样,不但鼻青脸肿,还折了腰,气得他当场下令,把府里的侍卫全都派出去抓人。 然而,天都快黑了,派去的人回来复命,都说找遍了京城也没发现柳轻絮。 柳元茵躺在床上动都动不了,半张脸肿变了形不说,涂着黑乎乎的药,说难看都是轻的,简直就跟鬼一样让人不敢直视。 见柳景武进房,她立马放声哭了起来,“爹……您一定要为女儿做主啊……大姐姐与人私通……就因为我不愿替她保密……她竟要杀我灭口……” “这混账东西,简直不知廉耻!”柳景武怒不可遏的骂道,“待抓到她,我非打断她腿不可!” “爹……茵儿好疼啊……”柳元茵惨兮兮的叫唤。 看着女儿惨不忍睹的样子,柳景武真是气得杀人的心都有了。怕吓到女儿,他又不得不按捺住满腔怒火,好声安慰道,“茵儿乖,大夫说过几日就好了,你放心,爹一定会好好教训她,让她再也不敢为非作歹!” 泪水覆盖下,柳元茵一双眸子溢满了恨意。 她是不会放过柳轻絮那贱人的! 那贱人中了鸳鸯散,必须与男人苟合才能保命,就凭这一点,她也不会让那贱人好过! 那贱人不是要嫁给瑧王吗?等那贱人与瑧王大婚之时,她定要让整个玉燕国的人都知道她柳轻絮是个人尽可夫、未出阁就与男人私通的下贱女人! 到时别说瑧王不会放过她,恐怕皇上和太后也不会轻饶她! …… 傍晚。 柳轻絮从难受中醒过来。 对上一双黑沉沉的眸子,她倏地坐起身。 “嘶……”还没开始下一步动作,她就忍不住倒回去,蜷着身子不停的抽冷气。 “可是很疼?”身旁的男人掀开被子就想去抱她。 “你给我爬开!”柳轻絮推开他,扯回被子将满身痕迹的身子裹住,瞪着他的双眼就差喷火了。 “我……” “你什么你?你是没吃过肉嘛,用得着那样?”要不是自己被人阴了在先,她是绝对不会嘴下留情的,定是‘三字经’把他喷成筛子! 他没经验就算了,大大方方承认有什么不好?笨手笨脚的弄了半天,疼得她遭不住,就说了一句‘你到底行不行啊’,结果这家伙就来气了…… 妈耶,回想起来当时那场景,她就感觉上了刑场似的,差点没让她晕过去! 这还不算,明明她都觉得药性已经过去了,他还不放过她,就像要把她弄死在床上一样!跟之前的难受比起来,现在更甚,就像被人大卸八块过,哪哪都难受! “咳!”燕巳渊不自然的轻咳,幽深的眸底闪烁着心虚。 柳轻絮把被子拉过头顶。 不想看到他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有些难为情。发生这样的事,她总得好好消化才行。 看着她恨不得与自己撇清关系的样子,燕巳渊俊脸微沉,随即坐起身,连人带被抱上腿。 脑袋上的被子被他扒下,柳轻絮恶狠狠的瞪着他,“你还想干嘛?” 燕巳渊眯起了眸子,突然扣住她后脑勺将她狠狠吻住。 她有多牙尖嘴利他是见过的,之前没办法治她,现在总算有了! “唔唔……”面对他没有征兆的侵犯,柳轻絮都快内伤吐血了。她咋没早看出来他这么无耻呢? 在她印象中,他沉默寡言、冷酷孤傲,与人交际的能力还不如两个手下,好似患有自闭症般让人难以接近。 她一直觉得自己看人挺准的,哪曾想,这次居然看走了眼。要早知道他是这么一头腹黑大禽兽,那晚她就该把他扔出寺院! 把她吻到快喘不过气来,燕巳渊才堪堪从她唇齿间退出,看着她水润又微肿的唇瓣,他喉结滚动,只觉得自己也快窒息了。 “以后不许与我闹脾气,不然你闹一次我亲一次,亲到你不闹为止!” “我……”柳轻絮呼吸呼吸再呼吸。她自诩的骄傲和冷静在这个男人面前真是彻底崩塌了! 余光瞥到桌台上那一对燃烬的红烛,心里更是百味杂陈。 她知道他不是趁人之危,要是趁人之危的话,他大可以完事后提上裤子就走人,没必要搭上自己的婚姻。 那一对红烛,是代表对她的尊重,让他们的关系可以名正言顺,让事后的他们不用担心遭受世人的非议和唾骂。 可是…… 他不知道的是,她压根就不想他负责,也不想对他负责。未来某一天,她要是找到了那面凤阳镜,是肯定要回去的。若与他有了牵绊,那她以后要怎么选择? 她沉默起来。 突然,在沉默中嗅出一丝血腥味。 她双眸一瞪,惊讶的问道,“你伤口是不是裂开了?” “嗯。” 燕巳渊低低的应了一声,但抱着她的手臂并没有放开的迹象。 他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好像他们说的事与他无关,柳轻絮忍不住骂道,“你是傻子吗?明知道自己伤势还未痊愈,居然还那么……”‘禽兽’二字她没骂出口,她随即虎着脸要求,“撒手!上药去!” 燕巳渊低下头,额头抵着她的,眸光深沉的凝视着她。 “不闹了?” “闹啊!怎么不闹?等你伤好了再闹不行吗?”柳轻絮从被子里伸出手,把他俊脸推开。 燕巳渊这次没再困着她,总算把她放回床上了。 在柳轻絮没看到的地方,他唇角划开,眸底尽是深邃的笑意。 …… 对于自家王爷的身子,江九再清楚不过,在为自家王爷处理好裂开的伤口后,他是既哭笑不得又担心不已,“巳爷,属下觉得您最近还是认真静养为好,可别真把自己折腾坏了。” 燕巳渊一记冷眼睇过去,“要你多管!” 于辉赶紧出声帮江九说话,“巳爷,江九是为您好,您与柳小姐已经拜了天地,来日方长,也不急在这一时。何况现在柳家正派人四处寻找柳小姐,您身子要是不快些好起来,仅凭我们如何能护得了柳小姐?” 燕巳渊眯起了眸子,眼缝中黯光涌动。 江九道,“巳爷,要不您直接向柳小姐挑明了身份吧,反正你们现在已经生米煮成了熟饭……” 不等他说完,燕巳渊就摇头打断,“‘瑧王’留不住她。” 她不是时下的女子,他很清楚,即便他们做了有名有实的夫妻,也束缚不了她。 除非她心甘情愿留在他身边。 江九很替他们揪心,“那现在该如何办?您不挑明了身份,柳家就会不断找柳小姐麻烦。这一次柳元茵敢给柳小姐下丨药,下一次还不知道会做出怎样的事来伤害柳小姐。还有太子那,太子肯定不会放过柳小姐的。而我们早晚也会暴露身份,您再是瞒下去也瞒不了多久。” 燕巳渊似是早就做好了打算,即道,“她不是要离开吗,那我们就随她去。等时机到了,再带她回京。” 江九,“……” 于辉惊讶道,“巳爷,您这是要带柳小姐私奔吗?” 燕巳渊顿时脸黑,又一记冷眼给他射去,“本王带自己的女人出去游历,难道不行?” 江九赶紧拉着于辉往外走,嘴里‘呵呵’笑道,“巳爷,您先休息,属下去给你们准备吃的。” 隔壁。 柳轻絮在浴桶里泡了半个时辰,身上的难受劲儿缓减了不少,可心里堆起的事却只多不减。 “柳小姐,水凉了,要不奴婢再为您添些热水吧?”门外传来一老妈子的声音。 对方叫惠姑,是这处院子的管事。 至于这处院子是谁的,柳轻絮不问也能猜到。 一想起隔壁房里那个男人,她又开始扶额。穿越来这个异世已经够狗血了,闪婚闪嫁也便罢了,关键是她连对方底细都不清楚。别人盲婚哑嫁,但好歹也能从媒婆那里知道些对方的底细,可他全名叫什么、家住何地、做什么的、家里都有哪些人…… 她通通不清楚! 问吧,搞得好像她很在乎他似的。不问吧,她又觉得太过荒唐。 想来想去,她最终决定,啥也别问,就这么着吧,反正他们这样的关系也不知道能维持多久,说不定哪天就分道扬镳了,谁还管谁啊! 穿上惠姑给她准备的衣裙,她才去开门。 惠姑一见她就说道,“柳小姐,巳爷让您过去。” 柳轻絮眉头微蹙,“江九和于辉不是在照顾他吗?你跟巳爷说一声,今晚我就在这边睡,不打扰他养伤了。” 惠姑愣了一下,但也没再说什么,毕恭毕敬的应了一声‘是’,然后就去了隔壁。 而隔壁,燕巳渊虽沉着脸,但也没多说什么。 抬了抬下巴,示意她下去。 待惠姑出去后,他眸光投向房门,难掩失落。 明明她是吃亏的那个,为何像是她把他吃干抹净不负责呢…… 来异世半年有余,柳轻絮过的都是昼夜颠倒的日子,因为身体的疲累和酸痛,这一晚她哪都没去,洗了澡吃了东西就躺上了床,本以为今晚会失眠的,却不想一倒头就沉沉睡了过去。 梦中,她遇上了一头狼,嗷呜着向她扑来,吓得她拼命奔跑。跑着跑着前面就没路了,她索性也不跑了,转回头就去跟狼拼命。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跟一头恶狼打成一团不说,还动了嘴咬它。 最后最后…… 饿狼居然怕了她,被她压在身下,拿舌头舔着她,不停的向她示好。 翌日一早。 江九到房里给自家主子换药,看着自家主子的身子,吓得脱口惊呼,“巳爷,谁把您咬成这样的?” 燕巳渊只着了一条单薄的亵裤,露在空气中的肩膀和手臂上布着好几个清晰的牙印。 不但如此,就连下唇都破了皮…… 第12章 我洗澡,你去干什么? 面对江九的惊怪,燕巳渊脸黑得如同抹了锅底灰。 要不是到最后听到那女人的梦呓声,他真怀疑那女人是在装睡,不然哪有人会在睡梦中咬人的! 想到她的梦呓声,他深眸中不禁露出疑惑。 ‘对嘛,不咬人的狼才是乖乖,你要是一直这么乖的话,我回现代也把你带上,到时给你吃鸡腿可乐汉堡包。’ 他一字不漏的记下了。 可却如何都想不明白,‘现代’是何地方?鸡腿他知道,但可乐汉堡包又是何物? “王爷?”见他莫名的发起呆来,江九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从来没见王爷如此失神过,究竟发生何事了? 燕巳渊双眼恢复了焦距,淡声问道,“外面有何消息?” 江九见他总算正常了,这才开始为他换伤药,顺便也给那几处牙印上了些药膏,一边忙活一边回道,“昨日太子回去后就在我们府外安排了暗哨。依属下看,您与柳小姐的事他明着不敢乱来,但心中定是不甘的,多半都要对您和柳小姐使些手段。还有柳将军那边,柳小姐将柳元茵打伤,柳将军很是气恼,昨日派人寻了柳小姐一天,今日还没放弃。” 燕巳渊抿紧着薄唇没说话。 江九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继续道,“巳爷,您之前说要与柳小姐离开京城,看来是很有必要的。太子布了不少暗桩,随时都会对您下手,即便没有柳小姐,您现在受着伤也不便与他‘过招’,何况又多个柳小姐,我们再是看的紧,也保不准出岔子。出去避避也好,待您和柳小姐感情稳固了,再回京也不迟。” 他说的这些都是燕巳渊早已深思过的,燕巳渊又沉默了片刻后,才道,“本王给太后修书一封,你找人送进宫去。” 江九笑着点了点头,“属下明白。” 太子昨日见过他们王爷,要不了多久太后定会知道他们王爷回了京。都回京了,若是不进宫给太后请安,只怕太后见到王爷时又会拿板子打王爷了。 说起来,也不能怨他们王爷不沾家,太子是太后最看重的孙子,王爷是太后最疼爱的小儿子,偏偏太子总把他们王爷当眼中钉,两人时常见面,总免不了针锋相对。 王爷实在不愿看到太后为难,索性时不时就外出,全当替皇上微服出巡,也省得在京城里与人明争暗斗。 在江九替他换好伤药后,燕巳渊突然又问道,“二王爷那有何动静?” 江九摇头,“听说二王爷多日不曾露面,没人知道他在做何。” 燕巳渊眸色微黯,压低了声线,“派人盯紧二王府。” 江九应道,“是,属下会交代下去的。” 隔壁厢房里。 柳轻絮刚用完早膳,就听惠姑说道,“柳小姐,巳爷说让您用完早膳就去后门,他已备好马车在后门等您。” 她反问道,“备马车?他要做何?” 惠姑笑了笑,“奴婢不便说,您去了便知道了。” 柳轻絮迟疑着没动。 她一想到自己跟那家伙的关系就别扭,若是可以,她真不想与他见面,免得横生尴尬。 惠姑也没催促她,只默默的收拾桌上的碗碟。 柳轻絮最终还是起了身。 到了后门,确实看到一辆马车,赶车的是两名戴着毡帽长着一嘴络腮胡的男子,她定眼一看,差点失笑,“你们打扮成这样是要干嘛?” 江九笑道,“柳小姐,您先上马车,我们边走边说。” 柳轻絮没多想,纵身一跃就跳上了马车,然后掀开帘子钻了进去。 四目相对,马车里的男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酷,那双黑眸深不可测,仿佛什么都入不了他的眼。 但她就没以往那般淡漠了,与他有了肌肤之亲后,哪怕她面上表现得再从容,心里都一团乱麻。 “那啥……你伤如何了?”她在他对面坐下,佯装关心的问道。心里却腹诽着,还不都是他自找的,他要但凡有点人性和节制,也不至于让伤口裂开。 “无碍。”燕巳渊冷冰冰的回了她两个字。 柳轻絮突然盯着他冷硬的薄唇,问道,“你嘴巴怎么了?上火了么?” 她不提还好,这一提直接让燕巳渊脸色泛起黑光,咬着牙溢道,“狗咬的!” 闻言,柳轻絮不置信的怔住,接着‘哈哈’笑起来,“巳爷,好端端的你怎么会被狗咬?” 任谁都听得出来她的笑纯属调侃,可她放肆的笑声听在燕巳渊耳中,却让他有种难以形容的羞愤,气得他上下银牙都在打颤,眸光如针芒般射着她。 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危险气息,柳轻絮噶然收住笑,“干什么,又不是我给你咬的!再说了,是你自己讲的,怨我咯?” 燕巳渊双手紧握,指骨节‘咔咔’作响。 他干脆把眸光从她脸上移开,冷冽的望着身侧小窗口。 柳轻絮也把脸转向自己身侧的小窗口。既然不待见她,她也懒得拿热脸贴人家冷屁股。 气氛一下子变得沉静。 燕巳渊微微移动眼角,余光瞥着她,搁在腿上的大手收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收紧。 偏偏某个女人是一点心思都不在他身上,任由他置气,眼角都不给他一个! 而柳轻絮看着窗外,突然发现马车行驶的路线有些不对劲儿,她正想问他们要去哪,不经意间发现座塌下面好几个包袱,其中有两个还是她的。 她赶忙拉开帘子,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又是卷包袱又是乔装,走得还这么突然,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情况不妙。 而这种不妙的情况多半都与她有关。 于辉专心的赶着马,江九回头冲她笑了笑,“柳小姐,现在京城到处都有人在寻你,巳爷说为了您安危着想,今日必须带您离开京城。” 柳轻絮心里清楚得很,太子和柳景武都不会放过她。 只是想到什么,她眼里多了一丝担忧,“我还没去笑笑书堂那边打声招呼……” 不等她说完,江九就道,“柳小姐放心,小的已经安排妥当了,书堂里的人都会没事的。而且您上次动用了瑧王的身份,不知内情的人都以为书堂与瑧王有关,没人敢再打书堂的主意。”顿了一下,他又补充道,“小的给戴夫子留了银子,足够书堂一年的花销,您不用担心他们会饿着。” 柳轻絮还真没想到他竟帮着做了这么多事,意外的同时又心生感动,“江九,多谢了。” 江九朝自家主子的方向挤了挤眼,“柳小姐,这些都是巳爷吩咐小的去办的,您要谢就谢巳爷吧。” 柳轻絮朝对面的男人看去,不自然的抿了抿唇,“没想到巳爷替我考虑得如此周全……” 燕巳渊冷声幽幽的打断她,“你我已拜过天地,你的事也就是我的事。” 柳轻絮别扭得脚趾头都快抠出一栋大别墅了。 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与他摊牌,告诉他,他们不合适。 先不说她的来历,单就说他们的性格就合不到一块,更别说其他什么习惯啊、三观啊、人生理想啊之类的。 她这辈子或许会嫁人,可就算要嫁,也不至于嫁个这样的吧?瞧他整天冷着一张脸,活似上辈子她挖了他家祖坟一样,跟这样的人生活,该有多憋屈她用脚指头都能想到。 那些所谓的甜蜜、欢笑、浪漫、幸福…… 这辈子怕是与她无缘了! …… 东宫。 听探子带回来的消息,燕容熙很是诧异,“他出城了,且只看到他一人出城?” 探子道,“回殿下,确实只看到他一人出城。” 燕容熙摇了摇头,凤目中阴沉满溢,语气尤为坚定,“这定又是他的调虎离山之计!如若不然,那他也一定有何阴谋!” 小皇叔向来行踪不定,如此明目张胆的出城,这有悖他的行事作风。 再者,他已亲眼看到小皇叔与柳轻絮同处一间客栈,两人已互通款曲,以当下的情况来看,小皇叔应该致力于筹备婚事才对,这个时候丢下柳轻絮离开京城,意欲何为? 想到什么,他朝探子问道,“柳家那边有何动静?柳景武可有将柳轻絮抓回去?” 探子道,“柳府的人还在街上寻找柳大小姐。” 燕容熙凤目骤然紧敛,咬牙恼道,“该死!上次你们追杀失败,定是柳轻絮救了他!” 他突然下此定论,让他面前的探子有些茫然无措,遂小心翼翼的问道,“殿下,您不是去寺院见过柳小姐吗?那日也没发现柳小姐有何异样,不是吗?” 燕容熙深吸了一口气,脸色已是很难看,“本宫一直想不明白,小皇叔怎么就看上柳轻絮了,明知道本宫与燕容泰都去柳家提了亲,他还非要横插一脚进来与我们抢人。现在回想起来,定是那次让他躲进了寺院,所以才与柳轻絮结下了不可告人的关系!” 探子没说话,只毕恭毕敬的听他说下去。 燕容熙随即下令,“若柳家再找不到柳轻絮,定是被小皇叔带走了!传令下去,不惜一切代价找到他们,这一次无论如何都不许再失手!本宫要他们再也回不了京城!” 探子沉声应道,“是!” 很快,书房里只剩下燕容熙一人。 他眯着眼望着房门,狭长的眼缝中阴戾的光泽久久不能消去。 皇祖父交给小皇叔的那一件宝物,他势必要得到手! 父皇可以不在乎,但他不能。小皇叔不死,他和那件宝物终是他心中的一根刺,即便将来他登上大位也无法心安。 在他登上大位之前,小皇叔只有两条路可选—— 要么死! 要么交出皇祖父留予的宝物! …… 偏僻的小村落中。 柳轻絮放下筷子,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又看了看身处的这间房舍,终是忍不住朝桌对面的男人问道,“咱们既然出钱租村民的房子,为何不租套宽敞的?” 她不是嫌住得差,而是就一间屋的房子是真小!屋主是个老妪,巳爷给了她一锭银子后,老妪就欢欢喜喜的搬去了儿子儿媳家中。老妪的儿媳叫三娘,饭菜是三娘在自家做好给他们送来的,屋里的枕头和褥子也是三娘给他们新换的。 他们之所以借宿在此,是因为一出城就被人跟踪上了。为了引开跟踪他们的人,她和巳爷偷偷下了马车往北走,江九和于辉则是继续赶着马车往南去了。 因巳爷身上有伤,在路经这座村子时,柳轻絮临时起意想暂时在此落脚,一来让他好好休养,二来可以等等江九和于辉。 只是她没想到银子出了一大锭,但只搞到这么小个房子,加上外面的茅坑也不过十来平米!两个人睡,连打地铺的地方都没有! 燕巳渊淡漠的抬了抬眼皮,“地方小些,不易引人注目。” 柳轻絮拉长了脸,“要不咱俩别住这了,随便找个地方挖个坑住进去,岂不更安全?” 燕巳渊夹了一筷子菜放她碗中。 “不必心急,待我们百年之后,自会有坑同寝。” “你……”柳轻絮险些吐他一脸血。 “多吃些。”燕巳渊仿佛没看到她不满的样子,下巴挑向她身前的碗,眸光在她身上转了一圈,“难怪身无二两肉。” “……?!”柳轻絮下意识的低下头,脸色瞬间比臭鸡蛋还臭。她猛地起身,挺胸叉腰瞪着他,“你有种把话再说一遍?我哪没肉呢?你瞎眼了不成?” 天啦个撸! 她没嫌弃他技术烂就算了,他居然敢嫌弃她胸小! 再说了,她哪里小了,就算没到C但也有B,一样前凸后翘婀娜迷人! “咳!”燕巳渊不自然的干咳一声,眸光从她身上移开,好像自己什么都没说过,低了头继续优雅进食。 柳轻絮气得想掀桌子。 深呼吸过后,她转身往外走。 “去哪?”燕巳渊倏地起身。 “三娘说附近有条河,我去洗个澡。”柳轻絮顿住了脚,但没回头。 “我陪你去。” “我洗澡,你去干什么?”听着他蹬开凳子的声音,她转身冷飕飕的睨着他,“像我这种身无二两肉的,放心吧,没人会偷窥的。所以,不需要你的好心。” 说完,她顶着臭脸快速出了小屋子。 燕巳渊抿紧着薄唇,眸光幽幽的望着她离开的背影。 这就生气了?当初她说他小的时候,他有与她置气吗?! 须臾,他提脚跟了出去。 第13章 偷尸 初夏的夜并不炎热,河水甚至有些凉,不过对柳轻絮来说,她这副身体是练家子,就算大冬天洗凉水也只是冻皮不冻骨。 泡在幽幽凉凉的水中,洗去一路的疲累,抬头还能欣赏挂在夜布上的繁星,如果不是岸上多了个男人,这样的露天泳池、这样安宁的夜景,柳轻絮觉得这一定是是一种极大的享受。 在水底把自己搓了一顿,见岸边的男人半响都不挪动,她没好气的扭头看去,“你究竟是来把风的还是来看我洗澡的?” 岸上,燕巳渊迎河而立,像是在眺望浩瀚的夜空,又像是在欣赏夜晚的河景。听到她不满的声音,他眸光冷幽幽的睇向她,似不屑的开口,“你身上哪里我没见过?” 柳轻絮无语得要死。那么嫌弃的话都说出来了,他怎么还有脸站在那里看她洗澡的? 最让她气得银牙打颤的是,她脱下的衣物全被他捡到了手里,她现在上岸等于是赤身果体的投怀送抱…… 就在这时,突然远处的树林中传来异响。 不止她听见了,岸上的燕巳渊也听见了。 霎时,他压低了嗓音,“还不快上来!” 她没有时间迟疑,也不敢迟疑,毕竟比起性命来,这点羞耻算什么? 快速游到岸边,跃出水面就朝他飞去。 岸上的男人展开着手臂,几乎是瞬间将她捂进怀里,眨眼不到的功夫就带她躲到了一棵大树后。 柳轻絮顾不得害臊,从他臂弯里扯过自己的衣物就不停的往身上套。 而她身前的燕巳渊也没闲着,颀长的身躯绷得笔直僵硬,紧敛成缝的冷眸扫视着四周,整个人都处于高度警惕中。同时,他双手也没歇着,一手扶着她身子避免她手忙脚乱站不住,一手挑起她及腰的湿发好让她穿衣的动作能够顺畅。 当然,警惕危险的同时,他眸光也没错过她玲珑曼妙的身子,清甜的气息从她身上传来,总会勾起他对那一日的回忆…… 他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个自律的人,对情爱即便有过憧憬,可谁都没让他动过半分情。直到她的出现,直到那一日与她‘水到渠成’,他才发现这么多年来他高看了自己。 他引以为傲的自律在她面前彻底冰散瓦解,甚至让他像贪食上瘾的饿兽般食髓知味、不知疲惫、无法自拔的陷入其中,哪怕溺毙也在所不惜…… 突然,脚背传来点点痛意。 他敛回心神,就见她正绷着脸蛋瞪着自己。 “干什么?还不赶紧放手!” “……” 他喉结不自然的滚动,僵硬的松开她纤细又柔软的腰肢。 树林中的异响声还在继续,柳轻絮觉得奇怪,还以为那动静是奔他们而来的,可直到她穿好衣裳,那异响声也没有靠近他们。 她抓住他手腕,带着他朝树林飞了过去。 在一棵树上悄然藏好后,柳轻絮拔开树枝往下看,那动静就是从下面传来的。 然而,不看还好,这一看实在叫她无语。 只见黑暗中一个人正拼命的掘土。 大晚上的开荒辟地? 她朝身侧的男人看去。 燕巳渊从她漆黑的眼眸中看出了疑惑,顿时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在搂住她纤腰的同时,用下巴示意她再看看。 柳轻絮眨了眨眼,重新朝那黑影望去。 黑影确实是在掘土,而且还从土里掘到了东西。那东西长长的,像被什么裹住,当黑影将其从土里拖出来时,连看都没看,甩上肩头就跑,很快就跑出了树林。 柳轻絮赶紧带着燕巳渊飞身下去。 黑影先前站过的地方,只留下一个深坑,从坑里还散发着一股刺鼻的臭味儿,她捂着鼻子的同时双眸睁得老大。 偷尸?! “走吧,该回去了。”燕巳渊搂着她腰肢的手臂紧了紧。 “不追去看看吗?”要不是亲眼所见,柳轻絮真不敢相信会遇上这样的事。扒人坟墓,哪怕是二十一世纪都是很难被人接受的事,更别说把埋在地下的死人给偷走了。 死人有什么用? 一般人听着都觉得晦气、阴森、恐怖,见着更是绕道走。偏偏还有人偷尸,这是想干嘛? “我们初来乍到,谨慎为上。”燕巳渊低沉道。 柳轻絮想了想,也打消了好奇的念头。 离开京城,不仅要逃避他的仇家,她还得防备柳景武派人抓她。毕竟她亲口答应了与瑧王的亲事,如果瑧王知道逃婚了,定会找柳家麻烦的,那柳景武自然不会放过她。 所以他说的对,谨慎为上。 只是低头看了看他还缠在她腰间上的手臂,她顿时有些没好气,“抱够了吗?” 先前没出声,是怕被偷尸贼发现,现在人都走了,他还吃她豆腐! 谁知燕巳渊非但没松手,反而将半个身子倚向她,低沉的声线还带着一些虚弱,“今日未换伤药,伤口难受。” “……”柳轻絮顿时一脸黑线。 就他这样的,还想走娇弱路线?那天是谁一口气折腾她四五次?哪怕伤口崩出血了都没吭一声!今天不过只是走了点路而已,这就难受了? “夫人,你都洗完澡了,是不是该替为夫洗洗了?”燕巳渊倚着她归倚着她,但双脚却沉稳有力的朝河边去。 柳轻絮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那声‘夫人’真把她恶寒到了。 扭头威胁他,“你就不怕我把你按水里淹死?” 燕巳渊搂着她的手臂收得更紧,像是恨不得把她按进身体内,薄唇贴到她耳边,咬着牙阴仄仄的道,“那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噗!”柳轻絮本来很不爽他的,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被他这威胁的话逗乐了。 仔细想想,其实这家伙身上也并非没有可取之处。 至少,他还会冷幽默! 江九和于辉不在,照顾他这个伤患的任务只能落在她身上,哪怕明知道他心思不单纯,她也只能咬牙忍着。 两人再回到河边,柳轻絮以为他会借机会耍流氓,但燕巳渊只让她到水中沾水拧帕子,擦拭身子的事还是他自己做。 柳轻絮看着月色下他裸露的半个身子,肌理分明,精健性感,男人的阳刚之气在他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她也不是一点杂念都没有,回想起他们‘鬼打架’的那一幕幕,她眼神还总忍不住往他小腹下看,不得不承认,这男人真是妖孽转世,除了性子冷僻些外,真的没一点可挑剔的。 “看够了吗?看够了就过来帮我上药。” 低沉的嗓音倏然传来,柳轻絮回过神,尴尬得有些想钻地缝。 但她也要强,一边走近他一边哼道,“你看了我那么久,我看你一会儿又怎么了,少你一块肉了?” 燕巳渊一瞬不瞬的盯着她走近,突然伸手勾住她纤腰。月色下,他幽幽冷眸中闪烁着比月华还夺目的光泽,薄唇更是罕见的高扬,“要是没看尽兴,回去让你看个够。” 这么久以来,柳轻絮几乎没见他笑过,没想到他这一笑,竟是这般颠倒众生,不由得都让她看直了眼。 一阵风吹过,她猛地回过神,赶紧把他的手从腰上扯开。 “怎么的,一夜风流差点折腾掉半条命不说,还想再折腾掉剩下的半条命?”妹的,居然敢对她用美男计! 燕巳渊上扬的唇角微微一僵,闪着华光的眸子又恢复了幽沉。 这女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 回到小屋的时候,夜已经入深了。 看着屋内那张小床,柳轻絮站在门槛边直犯窘。 这床跟学校宿舍的床差不多大小,一个人睡还行,两个人睡手脚都没地方摆! “过来!”燕巳渊先坐上了床,见她杵在门口不动,低沉唤道。 “你睡吧,我去外面把风,要是有人追来……”她想来想去觉得还是与他分开睡为好,晚上他睡,白天她睡,反正她是个夜猫子,早就习惯了昼夜颠倒的生活。 “我现在这样,能吃了你?”燕巳渊冷声将她打断。 “……”柳轻絮顿时无言以对。 迟疑片刻后,她关上房门走了过去。 脱了鞋爬到床里,面朝墙壁躺下,给他留了三分之二的地方。 燕巳渊勾了勾唇角,随即在她身侧躺下。 谁都没再说话,窄小的屋子里安静得只闻两人的呼吸声。 柳轻絮绷着身子完全不敢动,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会触动他的‘兽性’。对这个男人,她自认为已经够放得开了,该做的不该做的全都与他做过了,可他们到底不是有感情的恋人,与他同床共枕,她始终有些抵触。 她一直紧紧盯着墙,精神力从来没有这样高度集中过。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许是眼睛盯累了,又许是身后男人的呼吸声变得平稳了,她眼皮也开始了打架,然后渐渐的睡了过去。 听着她平缓的呼吸声,燕巳渊掀开了黑眸。 黑暗中,他唇角上扬,翻身贴到她身后,膝盖顶着她膝盖窝,手臂穿过她腰间,手掌轻放在她小腹上,俊脸埋进她秀发中…… 翌日。 柳轻絮在睡梦中被一阵阵哭声惊醒。 她猛地睁开眼,见某个男人已经起床正准备去开门,她赶紧跳下床跟了上去。 “发生何事了?” “不知。”燕巳渊沉着脸打开门。 柳轻絮先跑了出去,就见一群村民从家门口过去,屋主的儿媳三娘也跟在人群后面。 她忍不住唤道,“三娘,怎么了,哪里出事了吗?” 她不怕别的,就怕被人找上门。 三娘见他们夫妻开门出来,没再跟前面的村民去,往回走到她面前,掩着嘴小声说道,“大妹子,你不知道,村头老牛家刚入土的闺女被人刨了坟,尸子儿都不见了!今早去林子里打柴的人发现了,回去跟老牛家说了,牛嫂都快哭岔气了!” 柳轻絮刹那间怔住。 难道是昨晚那个…… 三娘重重的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也不知道是哪个挨千刀的,尽干这种缺德事。前段时日邬家村也有两个尸子儿被偷,闹得整个邬家村都没个安宁。老牛家刚死了闺女,听说邬家村的事后,都不敢把闺女埋上山,特意找了个林子悄悄埋了,没想到还是被偷了。也不知道那丧德的东西偷尸子儿干嘛,就不怕半夜做噩梦么?” 柳轻絮说不出话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可以告诉三娘他们看到偷尸贼了,可是后面呢?村里的人一定会问他们偷尸贼的下落,若是他们答不上来,村里的人会不会怀疑是他们做的? “三娘,可有派人上报?” 三娘点了点头,“已经派人去乡里了,想必要不了多久里长就会带人来。”她又叹了口气,“可这种事都发生好几次了,也没听说邬家村那边查出什么眉目,这一次怕也是……” 远处有人在唤三娘,三娘扯开嗓门应了一声,赶紧与他们夫妻道别,然后追了上去。 她跑远后,柳轻絮才收回视线。 燕巳渊面无表情的道,“收拾一下,我们该上路了。” 柳轻絮有些惊讶,不是说好要在这里把伤养好了再走吗? 但转眼一想,她又能明白他的想法。 如果村里把偷尸贼的事上报,那上面派人下来,肯定会盘查到他们头上的。这一查,他们就算不被人怀疑,也会暴露行踪。 总之一句话,继续留下来,会有麻烦。 说起来,比起巳爷被仇家追杀,她觉得自己的处境才是颗大雷。要是哪天被柳家抓住,不但她吃不了兜着走,就是巳爷也难保性命。特别是抓到他们在一起,那就更别说了,只有进猪笼沉塘的份。 想到这,她麻利的回屋子,再麻利的卷包袱,出门抓着巳爷就往村口去。 看着她就跟做贼似的,燕巳渊眼角是抽了又抽。 他原本是打算在这里多住几日,但经过昨夜他又改变了主意。这里清净归清净,但有诸多不便,比如洗澡。 他可不想自己的女人哪一日被人不小心看光了去! 所以他打算与她再赶赶路,去前面的镇子上找个衔泥小筑落脚。 可是…… 她慌张什么? …… 清河小镇。 据说这是方圆十里内最热闹的地方,十里八乡的人赶集都上这。 他们到镇上的时候太阳还没落山,柳轻絮又饿又渴,一到镇上就拉着巳爷先去了一家汤饼铺子。 掌柜的是个三十来岁的男子,见有客人上门,忙堆着笑上来招呼,“客官打哪来啊?瞧你们满头大汗的,定是赶路赶急了吧?你们先坐坐,要吃点啥,我这就给你们拿去!” 柳轻絮随便找了张桌子坐下,扫了一眼铺子,道,“两碗水饼面,再加两道菜。” “好咧!”掌柜笑咧咧的去忙了。 见巳爷还站着,柳轻絮忍不住招呼他,“干嘛呢?走了一天了,你不累啊?” 燕巳渊这才将包袱放桌上,在她身侧坐下。 掌柜的动作也很快,没多久就将他们要的端上了桌。 两碗水饼,也就是水煮面饼,另外有一盘青笋和一盘肉。 掌柜的还特别给他们介绍道,“你们别看这肉卖相不好,可这是我家独有的火烧肉,吃着可有嚼劲儿了。你们尝尝,要是不够我再给你们加些。” 柳轻絮仔细瞧着那盘肉,干干的肉片微微卷着,灰白中还带着点被火熏烤过后的焦糊色,的确卖相不佳。 闻着倒是挺香的,她忍不住夹了一块塞嘴里。 “嗯……还行。” 第14章 床头打架 觉得味道不错后,她还给巳爷夹了一片。 见她有好吃的还能想着自己,燕巳渊幽深的黑眸闪过一丝柔色。突然想起在顺和寺院的那半只素包和半碗粥,她就那么点吃的也留了一半给他。当时他是嫌弃满满,可如今却巴不得与她同食,哪怕只是她的口水…… 嘴里含着肉片,心间暖意横流。 但嚼着嚼着,他丰眉轻蹙,咀嚼的动作不由得慢了下来。 “好吃吗?”柳轻絮冲他笑了笑,伸手就去端盘子。他要是觉得不好吃,那整盘都是她的,她就可以大口剁食了。 燕巳渊没说话,只是发现她的小心思后,突然挡住了她的手,并将水饼面碗推近她。 柳轻絮立马崩了脸。啥意思?想跟她抢肉? 就在她不甘心的准备硬抢时,只听他低沉道,“你多日未好好进食,身子正虚着,不宜食荤腥。” 她不禁怔了怔,看他的眼神多了一丝怪异。 说什么胡话呢? 但很快她恢复了常色,再扫了一眼那盘火烧肉后,她微笑的对掌柜说道,“都怪我饿急了,没考虑太多。这火烧肉好吃,麻烦你给我们打个包,我要带走,等身子好些了再吃。” 掌柜‘呵呵’笑道,“好咧!我这就给你们包上!” 说完,他将那盘火烧肉端走了。 目送他去了厨房后,柳轻絮用脚踢了踢巳爷的黑靴,不解的瞪着他。 燕巳渊轻启薄唇,声线只够彼此听见。 “肉有问题,最好别用。” “……”柳轻絮柳眉倏地拧紧。 那所谓的火烧肉就是她以前吃过的烟熏腊肉,只不过跟腊肉比起来,刚刚吃的肉味道重了一些,口感绵了一些,就跟掌柜说的一样很有嚼劲儿。 这能有什么问题? 尽管心中有疑惑,可对于他的提醒,她不敢大意。出门在外本就要多个心眼,何况巳爷的性子不是那种圆滑不着调的,她愿意相信他说的。 只是被他这么一提醒,她看着桌上的两碗水饼面和青笋小菜,都不敢动筷了。 燕巳渊倒是比她先吃了起来。 掌柜的很快拿来一团油纸包,里面装着那盘火烧肉。 柳轻絮道了谢,将油纸包接过后放包袱里。 见他们带着两个满满的包袱,掌柜的笑问道,“二位是从外乡来的吧?看你们的样子想必还没找到落脚的地方吧?” 柳轻絮放下筷子,与他攀谈起来,“是啊,我们要去隆兴城投亲,路过清河镇,因为太饿了,还没来得及找地方落脚。” 面前的掌柜,三十来岁,中等身材,那一对八撇胡子以及眯成缝的笑眼皆透着一股子精明。 “二位客官,我铺子后面有个小院,是我家兄弟的,他去外地谋生了,那院子一直空着平日也没人住,若二位客官不嫌弃,我叫人帮你们收拾收拾,也省得你们为了住处再累脚。” “真的啊?”柳轻絮听他说完,当即面露欣喜,随即又不好意思起来,“可是我们身上的盘缠不够多……” “不打紧不打紧,你们尽管去住便是,反正那院子搁着也是搁着。”掌柜豪爽的摆手,示意他们别为了钱发愁,“我虽是生意人,但最爱交八方友,难得你们与我有缘,我岂有不帮之理?” 柳轻絮暗中朝燕巳渊看去。 四目短暂的交汇后,她起身感激的向掌柜福身谢道,“多谢掌柜,待我们夫妻赚了钱,定会衔环相报的。” 见他们接受了自己的好意,掌柜更是热情了,忙询问他们贵姓,从哪里来。 柳轻絮险些被问住。 她只知道某人叫‘阿巳’,他的手下称他‘巳爷’,至于他的大名,她到现在都不知道。 好在她脑子转得快,笑着回道,“我夫君叫阿巳,我叫笑笑。” 掌柜随即对巳爷拱手,“阿巳兄弟,我姓周,单名一个元字。” 燕巳渊起身,拱手唤了一声,“周大哥,有劳了。” 周元说的那处小院就在水饼铺背后,与水饼铺只有一墙之隔,那墙还不高,踮起脚就能看到对面。 待他们填饱肚子后,周元让伙计看着铺子,然后带着他们去了那处小院。 房子不大,一间堂屋两间厢房,里面的家什很齐全,各处收整得也还干净整洁,看得出来平日里有人打扫。 后院有口井,井旁的墙对面就是水饼铺的后院,墙不高,垫着脚都能看到对面。 面对周元的热情帮忙,柳轻絮再三道谢,顺便询问了一些清河镇的风俗民情,周元很善谈,跟他们讲了不少清河镇的趣事,在天快黑的时候才与他们道别。 等他一走,柳轻絮和燕巳渊进了其中一间厢房。 柳轻絮脸上没了先前的笑容,坐在床边一动不动的把燕巳渊望着。 她想等他先说话,没想到燕巳渊把包袱放下后,坐到她身侧,先问她,“想说什么?” 她有些哭笑不得,“应该我问你,你发现了什么?” 结果燕巳渊反问,“你呢?发现了什么?” 两个人都有话,但好像故意要考验对方似的。 柳轻絮拉了脸,“我先前说了那么多话,现在该轮到你说了!” 燕巳渊也绷起了俊脸,“你那是同别人说话,又没同我说。” “你!”柳轻絮瞪着他,“我发现你这人怎么这么……你难道没发现周元太好心了吗?这世道哪有无缘无故对人好的,如果有,那必定是有所图谋!” “嗯。”燕巳渊淡淡的应了一声。 听着他漫不经心的语气,柳轻絮都快内伤了。 这什么人啊,明知道遇上了歹人,还装什么深沉? “你在这里呆着,我出去转转。”她说着话就要起身。 “去哪?”巳燕巳渊手快的将她抓住。 “跟你说不到一块去,我出去找人说话,行吗?” “不行!” “你!” “坐下。”巳爷黑着脸将她拉回去,许是被她的嫌弃给刺激到了,这才说道,“周元无事献殷勤,自是有所图,但我们无凭无据,总该看看他接下来会做何。” “哼!”柳轻絮别开头,以示他说的是废话。 瞧着她置气的样子,燕巳渊非但没恼,眸底还悄然划过一丝笑意,仿佛看她憋气的样子也是一种享受。 “笑笑是你的乳名?” “……” “还是说它是你另外一个名字?” 柳轻絮原本不想搭理他的,但听到这,她不自然的僵住,然后缓缓转回头看着他,漆黑明亮的眼眸眯着,带着几分探究。 他是发现了什么吗? 不,他发现不了的。 燕巳渊同样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幽沉的眸子如黑不见底的深渊,似要将她整个人收纳其中。 柳轻絮到底是有些心虚的,跟他如此对视,根本抵御不了他的气场。她微微抬起下巴,佯装出傲然不羁的模样,“人在江湖飘,哪有不挨刀?名下一个口,我想叫狗就是狗。” 燕巳渊忍不住皱眉。 前面两句还能听,后面两句,真不知道她是如何想的,连自己都骂! “巳爷,我累了,先睡会儿,你要是没事就去隔壁歇歇。”柳轻絮大刺刺的往床上一倒,摊开手脚霸占了大半身床。 昨日地方小,不得不跟他挤挤。 但今天不同,床大,房间还有多,她才不要再跟他睡一个被窝! 燕巳渊何尝不知道她的心思? 可他是那种轻易就被撵走的? 他弯下腰将她双脚的鞋子给脱了,然后将她整个人推到床里。 “你……”柳轻絮翻起坐起,没好气的瞪着他,“隔壁不是还有间屋子,你干嘛非要跟我挤?” “暖和。” “你把我当暖床的?”她忍不住黑脸。 “我给你暖。”燕巳渊面无表情的脱掉外袍,然后蹬掉脚上的黑靴。 “……”柳倾染只觉得心口窜起一股冷风,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就他这面无二色的冰山体,不冻她就算了,还给他暖床? 是什么给他的底气让他这么一本正经的说出这种话的? 看着他仰躺下,颀长健硕的身躯瞬间霸占了半身床,她暗暗扶额,不甘心的说道,“巳爷,我这人睡觉习惯差得很,磨牙打屁说梦话……” “我不嫌弃。” “可是我嫌弃啊!我也怕你睡觉的时候磨牙打屁说梦话,那会影响我睡眠质量的!”她开始咬牙。 燕巳渊微微扭头,眼角冷飕飕的睇了她一眼,然后又扭回头,合上了双眼,“你睡觉跟猪一样沉,听不见的。” “你……”柳轻絮何止咬牙,脸都黑了,撸起袖子冲他骂道,“你才是猪!你全家都是猪!” “也包括我的夫人——你。” “……?!” 她怎么也没想到,一向能说会道的自己居然被一个男人气到内伤想吐血的地步! 她胸口剧烈的起伏着,指着他有些口无遮拦起来,“我告诉你,别以为我跟你拜了天地就是夫妻,在我们那,你顶多算一个炮友,连男朋友都不算!想追求我的人多了去了,别说我瞧不上你这种大猪蹄子,就算我要嫁人,那也绝对不会是你这样的!” 燕巳渊突然睁开眼坐了起来,精致绝伦的脸上像是布了一层寒霜,周身散发出来的气息散布在空气中,屋子里刹那间犹如充斥着一种危险气体,叫人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了。 “你、你干嘛?”柳轻絮下意识的往床角挪动。 燕巳渊双手撑在床上,半个身子倾向她,幽深的黑眸中如藏着千万根针,伴随着冷戾的气息,仿佛随时都会取她性命。 “炮友是什么?” “……” “男朋友又是什么?” “……” “大猪蹄子呢?” “……” “除了我,你还想嫁给谁?” “……” 柳轻絮忍不住拿双手抵在他胸膛上,但她这一动手,燕巳渊立马就将她双手捉住,并用了几分蛮力反剪到她身后。 柳轻絮是真有些慌了。 她虽然不想承认与他有关系,可也没想过要与他交恶。 她知道先前的话说得太过,可那还不是因为他,谁让他没事刺激她的,不知道女人是要靠哄的吗,可他居然跟她抬扛…… “疼……你能不能轻点……啊……”她突然惨兮兮的哀求起来,眨巴着双眼使劲儿的挤了两滴眼泪。 识时务者为俊杰,为了保命,她一向能屈能伸。 男人身上冷戾的气息没少,眸光还是充满了威胁和危险,但抓着她手腕的力道却突然松了几分。 柳轻絮当然感觉到了,遂更加卖力的示弱,“哎哟,我肚子疼,葵水要来了!” 据说这个时代的男人都视女人的大姨妈为秽物,她就不信他不会躲开! 果然,一听她说‘葵水来了’,燕巳渊身子僵住,面色怔住,眸光也停滞了。 就在柳轻絮暗暗冷笑,正准备夸自己是个机灵鬼时,身前男人的举动差点让她晕死过去,姨妈血没来,嘴里倒是快喷血了。 只见他突然放开她的手腕,接着着把她往床上一按,然后撩起她的裙子—— “你、你干什么?变态啊!”就在她裤腰带被扯开时,她忍无可忍的叫骂了起来。 “闭嘴!”燕巳渊冷声低喝,特别是检查后发现她在说谎,他更是扬起巴掌,‘啪啪啪’落在她屁股上。 “啊!”柳轻絮直接惨叫。她是做梦都没想到,活了两辈子,居然会被一个男人打屁股! 这不仅仅是丢脸,简直就是莫大的耻辱! 所谓士可杀不可辱,她已经把姿态放那么低了,最后还落得如此‘惨烈的下场’,她憋着的一股子气倏地一下爆发出来,翻起身就朝他扑去—— “混蛋!老娘也是你能打的?是你太飘了还是以为老娘提不动刀了?” 只是她一拳头砸过去,男人快速偏头,躲了过去。 她砸了个空不说,因为扑得太猛,没来得及控制,导致她脸蛋直接撞在他侧脸上。 “唔!” 两人几乎是同时发出吃痛的闷哼声。 正在这时,从后院传来一声异响。 这声音其实很小,若是普通人根本听不出来,但他们跟常人的听觉不同,何况又是在别人的地盘上,警惕心比平常还高。 于是乎,两人被迫安静下来。 姿势还是被撞时紧贴在一起的姿势,两张脸因为吃痛而扭曲着,两双眼睛你瞪着我、我瞪着你…… 乍一看,就像在比谁的样子更丑! 第15章 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只是过了许久,外面并无动静。 柳轻絮这才注意到两人小丑般滑稽的姿态,憋着那口气又忍不住发作。 但不等她出手,紧贴着她的男人猛地将她扑倒,还顺带将她双手推到了头顶。 一张罩着冷气的俊脸在她眼前放大,她微张的唇瞬间被堵住。 “唔……唔唔……” 火气还没消呢,又惨遭他侵犯,她哪里肯配合? 可她越是摇着头拼命反抗,身上的那人越是将她压得紧,唇齿间的掠夺亦如土匪进村般,气势汹汹又残暴不仁,那感觉就像要抽干她身体内的空气,想她缺氧而死。 最终,她还是认怂的放弃了挣扎。 而她突然安静,身上的男人也渐渐的停下了动作,并从她唇齿间退出。 彼此脸贴着脸,鼻尖碰着鼻尖,连呼吸的都是彼此的气息。 他黑眸中隐隐闪着灼热,像有星河在其中,深邃又潋滟,跟平日里冷睇睇的模样比起来有很大的不同。 可惜…… 她不想去探究他的变化。 眨了眨眼,她轻轻扭开头,语气没有了先前的恼怒,很是平静的说道,“你身体还没痊愈,别因为这个误了其他事,毕竟我们现在还在逃亡中。” 燕巳渊抬了抬身子,手掌抚上了她的脸颊,还特意揉了揉她翘挺的鼻尖。 “疼么?” 柳轻絮有些怔愣,此刻的他眸底的灼热散去,幽深之中多了一丝柔光。她心虚的盯着他俊脸,抿了抿唇,小声问道,“没把你撞伤吧?” 燕巳渊突然板起脸,眼神又如冷箭发射,“还好意思说?方才我要是不躲,你现在已经在为我办后事了!” “谁让你打我屁股的?哼!”柳轻絮赶紧把他推开,然后整理着衣物要下床。 这男人是个绝对的硬渣子,她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 只是她脚还没沾地,手腕就被他大手抓住。 “去哪?” “我……”她微微失神,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竟然觉得他这一抓充满了紧张和不安,好像很怕她会离开他。 回过神来,她在心里不禁好笑。 什么时候她变得这么自作多情了?他们才认识多久?即便在他的认知中他们已经拜了天地成了亲也有了肌肤之亲,可这也不能代表他们有感情啊! 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压低了声音,“天黑了,你难道不想出去‘走走’?” 抓着她的大手松开,她随即下了床。 她没注意到的是,在某人松开手的瞬间,微不可查的呼了口气。 …… 黑夜,是做坏事最好的保护色。 虽然柳轻絮不做坏事,但习惯了黑夜出没的她在夜间活动可谓是驾轻就熟、游刃有余。 检查了一遍他们住的院子,里外都没人。 回想起先前那声异响,她最后去到后院的水井边,暗中观察了一会儿墙那边的情况。 也没见水饼铺那边有何动静,甚至连灯火都没点。 难道那个周元不在铺子里住? 没什么发现后,她回了厢房,从包袱里拿出那份打包的火烧肉,在灯下仔仔细细的研究起来。 可看来看去,她也看不出哪有问题,只得向对面的男人讨教,“巳爷,你说东西有问题,哪有?” “此肉非圈养的家禽畜类,亦不像山里的野味。”燕巳渊眸光沉沉的盯着油纸包里灰白的肉片,言语中带着一丝不解。 “你吃过很多肉吗?不然你怎么如此确定?”柳轻絮瞥了他一眼,依她看,他这不是深沉装过头了,是疑心病太重了! “我少时就在外四处奔走,山珍海味用过,豺狼虎豹打过,为生存,生食野味都有过。不敢说自己阅历多丰富,但世间寻常物我还是能辨认的。”燕巳渊绷着脸道。 瞧他那样,显然是不满自己把他小看了,柳轻絮不禁哑然失笑,“瞪我干嘛,我又没说你见识短!” 真是服了他了!一个大男人,怎么心眼那么小呢! 燕巳渊冷眼剜着她,“你不是自称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无所不能吗?怎会为这点吃食困惑?” 柳轻絮将油纸包往桌上一放,挺直了腰背,虎着脸瞪着他,“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爱抬扛?你是杠精转世?好歹我也是个女人,你跟我一个女人计较什么,听没听说过一句话,女人是这世上唯一一种每月流血还不死的生物?别跟女人讲道理,因为女人的话就是道理!” 对于她许多的用词,燕巳渊是听不懂的,像先前那什么‘炮友’、‘大猪蹄子’,现在又什么‘抬杠’、‘杠精’,但从她的言语神色能分辨出,不是什么好话。 特别是最后一句话,更是让他嗤笑,“我只听说过女子以夫为纲,夫唱妇要随。女人再有理,在男人面前,那也必须恭敬是从。” 柳轻絮黑线如瀑,“……” 向他请教问题,他嘲笑她没见识,跟他讲要尊重女人,他给她讲三从四德…… 妹的! 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看着她黑沉沉的脸,许是知道她生气了,燕巳渊抿了薄唇,眸光投向别处。 正在这时,大门外传来响声。 柳轻絮柳眉蹙起。 这么晚了,谁会来? 她正想问问对面燕巳渊,燕巳渊已起身走出了房门。 她跟着提脚出去。 大门外,周元笑呵呵的看着他们。 “阿巳兄弟,你们还没歇下吧?我刚好做了些夜宵,想着你们晚上没吃东西的,就给你们送了些过来。” “有劳周大哥。”燕巳渊拱手做了一个揖,然后也没跟他客气,伸手接下了周元递来的食盒。 “那你们早点休息,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周元笑着与他道别。 柳轻絮没露面,只在暗处看着。 见燕巳渊关上了大门,她才走过去。 两人交换过眼神,默契的都没有说话,又回了厢房。 还以为周元送来的会是什么东西,没想到只是两碗水饼面,就是他们下午吃的那种。 燕巳渊不知道从哪变出一根银针,在汤水中搅了搅。 很快,银针没入汤水中的部分变得漆黑。 柳轻絮脸色唰白。 这周元,当真是不怀好意啊! “走吧。”燕巳渊面色冷冽,随即到床边拿起包袱。 “走什么?他要害我们,难道我们不该跟他‘算账’?”柳轻絮不赞同的皱起眉。 她不管周元究竟是劫财还是害命,既然他敢把主意打到他们身上,那这事就没完! 燕巳渊睇了她一眼,“我们留下,敌在暗我们在明,若我们离开,敌在明我们在暗。你确定要留下?” 闻言,柳轻絮才明白他的意思,顿时干笑道,“我以为你是害怕呢!” 燕巳渊俊脸上泛起了黑气。 伸手正要抓她的手,柳轻絮突然‘咦’了声,然后弯着腰盯着桌角。 她是不经意间看到的,红色的桌面上,桌角处的颜色有些不一样,与桌子整体的颜色比起来,更深更暗。 她下意识的用手摸去,然后端起桌上的灯烛朝桌下看。 乍一看也没什么,但仔细盯了几秒,她还是看出了端倪。 桌下的位置居然比其他地方更干净? 她蹲下身,摸了摸,又摸摸身后的地面。果然,桌下一尘不染。 她又屈指敲了敲。 这一敲,连燕巳渊都忍不住蹲下身。 两人一对视,神色都变了。 桌下是空的! 柳轻絮伸出手想把桌子推开,但燕巳渊却拦下了她。 “回头再来。” 柳轻絮心中一默,那周元给他们送了有料的东西,一会儿肯定会来的。眼下,确实需要忍忍,先看周元想干什么再说。 两人没有再多留,熄了烛火就离开了厢房。 在他们离开后,约莫过了一刻钟,一个人影突然从墙头翻进后院,佝着身子快速跑向厢房。 但他没有进房,而是先把耳朵贴在房门上,听了片刻后,他轻手轻脚的蹲下身匍匐在门下,从袖中摸出一根长物,将其插进门下的缝隙中,然后嘴巴凑上去吹了一口气。 黑暗中,看着黑影的举动,柳轻絮指甲都快嵌进皮肉里了。 这东西给他们加料不说,还怕他们不上当,又用迷香对付他们! 等等…… 她突然眯紧了眸子,越是看下去,她越是觉得‘黑影’很眼熟。这种眼熟跟衣着、长相、神色无关,而是通过举手投足等肢体动作来分辨的。 这不就是昨晚在树林挖坟的那个黑影吗?! 他就是偷尸贼! 黑影朝房里吹了‘香烟’后,也没急着进去,而是贴在房门上继续听里面的动静。 “周大哥,没想到你居然有给人当狗的爱好?”一道轻笑声从身后传来。 周元猛地一震,缓缓回头望去,顿时‘啊’一声跌坐在地上。 柳轻絮像是招呼老朋友般走了过去,但脸上的笑在月色下却冷得出奇。 “你、你们……”周元哆嗦的指着她和她身侧的男人,意外和紧张布满了整张脸。 “意不意外?惊不惊喜?我们没在房里,你很失望,对吗?”柳轻絮带着冷笑上前,一脚蹬向他心口,让他后背狠狠的撞在门上。 房门随之被撞开。 周元‘咚’一声又跌了个四脚朝天。 一股暗香幽幽的从屋里飘散出来。 柳轻絮正要捂鼻,突然被身后的男人扯进怀里。脸蛋贴在他胸口,呼吸中全是他身上清冽的男性气息,她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见他只顾着双手抱她,都顾不上捂自己的口鼻。 她抬手帮他捂住。 燕巳渊微微一僵,似是很意外,垂下眸子看着她,冷硬的唇角忽然上扬,然后抓下她的手,“我没事。” 待房里的暗香散去,他们这才发现周元一动不动的。 看样子,明显是闻到屋里的香气晕倒的。 “你在这等着,我进去看看。”燕巳渊放开她,提脚朝屋里走去。 柳轻絮难得听他的话,站在门外放风。 一来防止周元的同伙出现,二来她也能看到屋子里的情况。 燕巳渊进屋后就将那桌子移开了。 让人没想到的是,桌子竟然是个开关。随着那桌子移动,桌下的地面也随之移动—— 柳轻絮忍不住跑进去把烛火点亮。 然而,当他们举着烛火往地下一瞧时,刹那间同时变了脸。 “啊!”柳轻絮吓得直接扑到燕巳渊身上。 燕巳渊一手举着烛火,一手将她搂进怀中,不说怀里的女人被吓到,他也被眼前的场景惊到了。 桌子下面是个很大很的坑,坑里堆着死人,看头颅至少有七八个! 这还不算,最让人惊骇的是他们身上还带着皮肉,像是被人割过…… 不! 不是像! 就是被人割的! 想到什么,燕巳渊喉结猛地滚动,俊脸在烛火的照耀下黑得比那些白骨还吓人。 察觉到他胸膛突然剧烈起伏,柳轻絮忍不住从他怀里抬起头。 “别看!”燕巳渊立马将她脑袋重新按回怀中。他都已经快吐了,让她看到还得了! “怎么了?”柳轻絮贴在他身上闷闷的问道。 “没什么。”燕巳渊准备带她离开。可就在他转身之时,他又不禁一愣,“人呢?” 柳轻絮又抬起头,顺着他视线望去,当即就炸毛了。 “这狗日的还敢跑!” 她推开燕巳渊,拔腿跑了出去。 然而,外面黑暗寂静,别说周元的人影,就连鬼影都没有。 不得已,她只能回到房里,准备再查看查看。 可燕巳渊却拦着不让她进去。 “干嘛?”她不解。 “你会害怕。” “我就刚刚吓了一跳,这会儿已经缓过劲儿了。” “怕你看了会恶心。” “谁说的?” “还有可能杀人。” “鬼扯!”听他越说越不着边,柳轻絮没好气的拉下他的手。 为了证明自己是个地地道道的女汉子,她还颇有气势的朝地坑走去。 然而,当看清楚里面的没具尸骸时,她先是如石化般僵住,然后猛地冲出房门—— “哇——” 特别是回想起下午吃进肚子里的‘火烧肉’,她恨不得把肚子里的五脏六腑全吐出来! 吐了片刻,她浑身发着抖,咬牙痛骂:“王八蛋!老娘一定要杀了他!” 正在这时,突然一群人从大门冲闯了进来。 柳轻絮还没看清楚他们,只听一人很凶的喊道,“就是他们偷藏死人,快把他们抓住!” 第16章 饭菜有毒 她当即连反胃都忘了,瞠目无语的望着这些人。 什么叫他们偷藏了死人?! 谁他妈造谣的! 燕巳渊手执着烛火从屋里出来,见十来个人怒势汹汹的闯入,他几乎是箭步到柳轻絮身前,高大挺拔的身体直接把柳轻絮挡得严严实实。 “谁说我们藏尸的?周元吗?”飘着冷气儿的话从他薄唇间溢出。 来的人本来凶巴巴的,借着他手中烛火看清楚他以后,不约而同的愣了愣。 站在他们面前的男人,先不说容貌是有多出众,仅是那挺拔的身躯下散发出来的威压就叫人有些抬不起头。那双狭长的黑眸阴沉寒冽,如有万道暗器藏于其中,仿佛谁动一下就会飞灰湮灭。 耍威风的人处处都能见到,但像眼前这个不怒自威、就算看一眼都心生畏惧的男人,他们还真没见过! 先前喊话的男人最先回过神来,将手里带来的木棍握得更紧后,拿木棍直指着燕巳渊,“有人告发你们杀人藏尸,我们现在就送你们去衙门!” “杀人藏尸?”燕巳渊非但没怒,还倏地勾了勾唇角。 他不笑则已,这一笑让十来个人纷纷握紧了手里的棍棒。 柳轻絮从燕巳渊身后探出脑袋看了看,也是冷冷的笑了笑。 能给他们按‘杀人藏尸’罪名的人只会是周元,因为他们到这清河镇只与周元接触过,也是周元让他们住进来的。 而周元偷偷逃走不到一刻钟,这些人就上门来。 还用说吗? 这些人就是周元的同伙! “巳爷,你行不行?要不让我来?”她扯了扯男人的衣角。 吵架这种事她觉得还是女人上场比较好。至于打架嘛,他现在内力都没完全恢复,前几天跟她滚床单还把外伤给玩裂了,要是现在让他去跟人打架,很难占到上风不说,回头还得她伺候。 那还不如让他一边看着算了! 燕巳渊转头冷冷的瞪了她一眼,“我行不行,你还不知道?” “……”柳轻絮汗! 现在是扯这个的时候吗? 这男人,叫她说什么好呢,就算有颗玻璃心那也不是这样长的! 她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再瞧了一眼那群人的架势,心下一合计,突然抓住他的手腕,运起轻功就朝房顶飞去—— “快!他们跑了!” “抓住他们!” “杀人藏尸的畜生,别让他们跑了!” 老远都能听到愤怒的高喊声。 柳轻絮肚子都快气炸了。 要不是她觉得某个男人会成为‘拖油瓶’,她是真想给那些人一顿狠揍! 踏着镇上的房顶飞驰,没多久他们就离开了镇子。 到了一处溪边柳轻絮才停下。 “为何要跑?”男人似是不解的问道。 她转身看着他,发现他黑眸中闪烁着笑意,好像在嘲笑她是个胆小鬼。 她忍不住拉长脸,“你看那些人追出来了吗?没有!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们没想要抓住我们!为什么他们不想抓到我们?因为他们知道,真要是把我们送官,官府一查,很容易查到我们是刚到清河镇的,到时所有罪证都会指向周元。如果放走我们,那我们就有畏罪潜逃的嫌疑,只要我们没被抓到,周元就可以任意的嫁祸给我们。” 燕巳渊听她说完,眸底的笑意更深,“你既已猜出他们的心思,为何不回去?” 柳轻絮烦道,“你装!你继续装!难不成你想我身份曝光,等着柳家来人把我抓回去?”顿了一下,她抱臂斜眼睇着他,“我突然发现,回去也不是没好处,那位瑧王好不好我不知道,但肯定比你好!他怎么说也是一亲王,绝对不会像你这么小心眼,为了一句话都能和我计较半天!” 月色下,燕巳渊俊脸僵着,但唇角却是止不住的抽搐。 说气,是很气!她竟然拿他跟一个没见过面的男人比较! 说不气吧,他也没气的道理,毕竟他就是她口中的那位瑧王! 自己吃自己的醋,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把人笑死?! 但偏偏他还真吃上了…… 伸手把她拉到身前,他眸光深深的凝视着她,想透过她明媚的双眼看穿她的心。 “若瑧王与我一般无二,你会选择他吗?” “我若选他,还会跟你站在这里吗?”柳轻絮答得也不含糊,但是很不耐烦他的举动,“我说你能不能别偏题?咱们现在可是摊上事了,你还有心思在这里扯东扯西?” “哼!”燕巳渊沉着脸冷哼。 就算皇帝来了他都不怕,几个为非作歹的百姓岂会如他的眼? 带着她出来,他就只有一个目的。 与她增进感情! 奈何这女人不解风情,心里没他也就算了,眼里都容不了他! 柳轻絮哪会知道他的心思,若知道,那也是发现他身份的时候…… 此刻的她还愤懑着,仅是被人栽赃嫁祸,她就咽不下气,何况她还吃了那种肉…… 一想起来,她就恶心! 恶心到她想抓狂! 那个周元,她一定要亲手抓到他,然后削成一块一块的喂狗! “你在这里等着,我回镇上转转。”她没有与他商量,丢下话就往镇子的方向去。 “你!”看着她就这么把自己丢下,燕巳渊气得银牙都快咬碎了,不明白自己又说错什么惹到她了! 回镇上,柳轻絮没再飞了,一边走一边盘算着要怎么把周元偷尸藏尸兼贩卖人肉的事揭发出去。 突然,某个男人从后面追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她头都没回,直接把他的大手给甩开。 燕巳渊脸色很难看,瞪着她背影半响,又上前抓住她的手。 用力握紧。 柳轻絮不得不停下,转身看着他,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巳爷,我发现你是个恋爱脑!咱们出来是逃命的,不是游山玩水的,你能不能收一收心思,把眼下的事解决了再想那些风花雪月?” 燕巳渊把她拉近身前,“你的意思是,如果解决了那些麻烦,你就会好好与我过日子?” 柳轻絮垂下眸子,心里一番腹诽后,她抬头允道,“要是能稳定下来,我可以好好与你相处。” 找到机会,她真要好好调教他一番! 至少要让他知道,女人是拿来疼的、爱的、宠的,而不是看男人脸色任由男人摆弄的! 是妇唱夫随,而不是夫唱妇随! 燕巳渊听她亲口允诺,幽深的眸底立马闪出一丝灼光,“当真?” “比珍珠还珍!” “那你可要说话算话!”他忍不住抬起手用指腹刮了刮她的鼻尖。 “……”柳轻絮唇角抽抽。这人不仅玻璃心,还很喜怒无常!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她所谓的与他好好相处,在燕巳渊看来就是她愿意放弃自由留在他身边,他都没用什么功夫,她就答应和他好好过日子,试问,他怎么能不高兴? 在回镇子的路上,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燕巳渊的唇角一直都是高高扬起的。 他甚至已经在盘算要如何教导她做一个温婉贤淑的女子,如何相夫教子,如何持家有道…… 也是柳轻絮的思想与他不在一个频道上,若是知道他的心思,只怕会当场暴揍他一顿,再挖个坑把他活埋了。 …… 原本柳轻絮是打算先去水饼铺子逮周元的,但回到镇子上后,燕巳渊却带着她直接去了衙门。 这里最大的官就是个九品知县。 柳轻絮再次拿出瑧王的那块玉佩,骗说他们奉瑧王之令前来办差。 衙门当值的人差点被吓尿,惊慌不已的跑去禀报知县。 知县出现的时候,刚把腰带弄好,满头大汗的他一膝盖跪在他们面前,声音都是抖的,“下官参见二位大人!不知道二位大人前来,下官有失远迎,还请二位大人恕罪!” 柳轻絮嘴角挂着笑,平易近人的开口,“唐大人是吧?快起来说话。” 唐知县哪敢起?清河镇虽然他最大,可面前这两位都是瑧王的亲信,又带着瑧王的信物,也就如同瑧王亲驾,他区区一个九品芝麻小官,在他们面前根本不够看。 他依旧跪在地上卑微又恭敬的问道,“下官斗胆,不知瑧王殿下派二位大人前来有何赐教?” 柳轻絮也没跟他客套,把周元偷尸藏尸以及贩卖人肉一事通通说给了他听。 唐知县听完,震惊不已。 当即就把手下唤来跟前,怒不可遏的下令,要他们速去捉拿周元。 柳轻絮见他如此重视,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她朝一直没说话的燕巳渊看去,但燕巳渊没什么反应,跟个冰雕似的,只释放着一身冷冽的威压。 她心里笑得厉害。 这男人走到哪都带着一种强大的气场,能把所有人唬得大气都不敢喘,要不是知道他是个被仇家追杀的流民,她都要怀疑这家伙来历非凡。 “二位大人,想必你们也累了,不如先随下官去内院休息吧?”唐知县小心翼翼的提议。 “也好。”柳轻絮点了点头。他们现在确实没地方可去,比起去荒郊野外睡觉,还不如在这里混吃混住。 她没与燕巳渊商议就应了唐知县,燕巳渊在一旁微微蹙眉。 但最终他还是默不作声的顺了她。 唐知县不知道他们是夫妻,让人收拾了两间厢房,还安排了丫鬟婆子连夜起来给他们烧水做吃的。 柳轻絮倒是很想跟某人分房,但某人直接赖在她房里不走。 她没撤,只得忍着丫鬟婆子异样的眼神。 别看这大半夜的,唐知县给他们安排的伙食可是极其丰盛。 柳轻絮本来不饿,可架不住美食诱惑,吃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燕巳渊见她吃得欢,也只得由着她去。而柳轻絮也没有不管他,甚至还主动喂他,让他由一开始的抗拒到最后竟陪她津津有味的吃起来。 只是,就在柳轻絮觉得肚子有些饱胀时,她突然感觉脑袋开始变沉。 “巳爷,我是不是吃醉了,怎么感觉晕乎乎的?” “……?!”燕巳渊脸色瞬沉。 “巳爷,真的,脑袋好难受。”柳轻絮双手压着太阳穴,说着说着她双眼一翻,脑袋直接栽在桌上。 “絮儿!”燕巳渊猛地起身,并快速抄起她的身子。 此刻的他脸色黑青得吓人,狠狠的瞪了一眼桌上的饭菜,他抱着柳轻絮夺步冲出了房门。 就在他刚离开不久,唐知县带着一群人冲进了房内。 见房里没人,唐知县又惊又怒,咆哮问道,“人呢?不是说吃上了吗?怎么不见了!” 先前给柳轻絮他们收拾房间的老婆子上前回道,“大人,奴婢看着他们吃的,但奴婢也不知道他们是何时离开的。” 唐知县一巴掌给她甩了过去,“为何不在这里守着他们?” 老婆子捂着脸哆哆嗦嗦的解释道,“他们不让人近身服侍,还让我们离开,奴婢怕他们起疑,不敢不从。” 唐知县气得龇牙咧嘴,“饭桶!连个人都看不好!来人,赶紧派人去追,绝对不能让他们跑了!” 那些手下正是他先前当着柳轻絮和燕巳渊的面派出去的人,此刻全都站在屋子里,听他下令,纷纷领命跑了出去。 而此刻,一处房顶上。 看着怀里人事不省的女人,燕巳快速咬破自己的指腹,然后将挤出的血滴滴入她微张的口中。 没过多久,柳轻絮幽幽转醒,目光虚弱的看着他,“巳爷,我这是怎么了?” “饭菜有毒。” “饭菜有毒?”听着他冰冷的嗓音,柳轻絮回想起吃的那桌饭菜,瞬间惊骇不已,不敢置信的道,“怎么可能?我们与那唐知县无冤无仇,他为什么要在饭菜里下毒?” 妈的! 这什么世道! “看来唐知县很有问题。”燕巳渊冷声总结。 “难不成他跟周元是一伙的?”柳轻絮脱口而出。准确的来说,唐知县应该是周元的保护伞! “我们不能在此多留。”燕巳渊将她搂回怀中,温热的手掌覆在她微凉的脸颊上,眸光幽幽凝视着她,“你感觉怎样,还好吗?” “我中毒了,你咋没事?”柳轻絮这才发现不对劲,他也是吃了不少的! “你猜?”燕巳渊倏地勾起唇角。 第17章 交给瑧王发落 “我猜什么?这种事有必要卖关子吗?不想说就算了!”柳轻絮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她试着脱离他的怀抱,却发现一晃动脑袋就胀痛,眼前的视线也有些模糊。 燕巳渊手快的将她按回怀里,冷声斥道,“刚解完毒,动什么动,不想要命了?” 柳轻絮恹恹的窝在他怀里,难得没与他再呛声。只是想到被人阴,差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她就忍不住抱怨,“看来瑧王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我还以为打着他的旗号就无所不能呢,没想到一个九品小芝麻官都不把他放眼中。” 她不提还好,听她用鄙弃的语气抱怨完,燕巳渊一身寒气儿汹涌外溢,夜色下的脸又冷又沉,连手臂都绷得冷硬,勒得柳轻絮发疼。 “你……干嘛?”她抬起眼皮望着他,“我说瑧王,又没说你,你激动个啥劲儿?” “闭嘴!”燕巳渊寒着脸轻斥。她要么数落他,要么就诉瑧王的不是,合着他哪一面都被她嫌弃? 柳轻絮哪里会知道,自己在无意中把他‘里外’都伤了个遍。 在她看来,面前这个男人就是个不讲理的,无端黑脸,无故发火,像吃错药似的神经质。 翻翻白眼,她也不理他了,一心只想快些振作精神,然后再盘算盘算怎么解决眼下的处境。 燕巳渊气归气,可低头看着她病恹恹的样子,再大的气也得散。 远处,听着凶恶嚷嚷的声音,他眉下尽是压抑的杀气。 是没想到在这么个小镇上,竟有人以贩食人肉为盈利,最可恨的是地方官员的所作所为…… 他真恨不得将他们剁成肉酱喂狗! 脚步声朝他们的方向越来越近,他抱起柳轻絮快速离开房顶,又去了镇子外那条溪水边。 柳轻絮早在他怀里睡着了。 燕巳渊很清楚是何缘故,所以到了溪边也没叫醒她,只轻轻将她放在一处柔软的草地上,然后拿出一只讯号筒,用火折子点燃后抛向深沉的夜空。 看了看她熟睡中恬静的模样,他这才提脚往不远处的小树林走去。 刚进小树林不久,一个黑影就像鬼魅般闪落到他身前,低着头单膝跪在地上。 “参见王爷。” 燕巳渊从怀里取出一枚烫金的牌子,递给他,黑暗中看不清楚他的神色,但嗓音却如同夹着凛冽寒冰,“去隆兴城找沈宗明,本王要剿了这清河小镇!” 黑影肃声应道,“是!” 接下令牌,他正要起身离去。 燕巳渊又将他唤住,“告诉沈宗明,不许在王妃面前揭穿本王身份。” “是!”黑影再次应声后,又如来时般像鬼魅一样闪没了影。 黑影一走,燕巳渊也没有多停留,很快回到溪边。 在她身旁坐下,将她从草地上抱到自己腿上,调整好她的姿势后,他这才低着头认认真真细看她。 月色再皎洁,都不如她白玉如脂的容颜,平日里最常见的就是她那双乌黑明亮的大眼睛,时而凶神恶煞、时而冷嘲热讽、时而骄傲自得……有时生动灵活得讨人欢喜,有时又能把人气到半死。 像这样安静的时刻,他都觉得是一种难得。 那细密纤长的睫毛又卷又翘,让她恬静的睡颜都多了一份俏皮。他的唇情不自禁的落下,左右都没放过。 那粉润的唇瓣微微噘着,有时‘吧吧’的发出声音,也不知道是梦见了吃的,还是在梦中与人吵架。反正每一次听她如梦呓般的发声,他都感到好笑。 就只是这么看着,才片刻不到,他就有一种口干舌燥的感觉。喉结滚动,薄唇抿了又抿,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再看下去,他怕自己抑制不住体内那股冲动…… 想想就好笑。 以前他看女人,总觉得都一样,哪些所谓的名门闺秀大家贵女,在人前都是端得规规矩矩、一丝不苟,他横看竖看就一个字形容,假! 直到这个女人出现…… 她可以与人大眼瞪小眼,也可以大言不惭的夸赞自己,还会时不时蹦些听不懂的词儿…… 一向厌弃女人的他居然被这样的女人牵动了心,甚至让他在一瞬间就有了娶她的心思。连他自己都感觉到荒谬,可即便荒谬,他也没后悔过。 指腹轻轻揉捻着她肉肉软软的耳垂,他幽幽的黑眸中带着少见的柔光,如珍似宝的看着怀中娇艳绝色的人儿,最终还是难掩情愫,低下头衔住她噘起的唇…… …… 清晨,第一缕霞光映在天边。 柳轻絮睁开眼,惺忪的眸光先是愣了愣,接着整个人清醒了大半,扭头看看四周,再看看眼前的男人,惊讶道,“你抱了我一晚上?” “不然呢?”燕巳渊眉心微蹙,对她的反应很不满意。 这荒郊野外,更深露重,若不是怕她着凉,他早就把她扔到一旁了! 天知道这一晚对他来说是有多煎熬…… 柳轻絮摇了摇头,难受劲儿已经彻底没有了,身上虽然有些酸软,但可以忽略。 她想起身,可是刚一动就被男人按住,“别动!” 她没好气的道,“干嘛呀?你都抱一晚上了,没把伤口扯到吧?我可警告你,要是伤口再裂开,我可不管你!” 燕巳渊听完,眉心顿时舒开,不管怎样,她担心他的伤,这点足够他欣慰了。 低低的干咳一声后,他才道,“伤口无恙,但你压了我一晚上,都被你压麻了。” 柳轻絮能想象得到,所以并没有怀疑他的话,于是慢腾腾的在他怀中坐起,然后拉开他的手臂,从他腿上滑下去。 她还是很有良心的,接着就去给他按腿。可按着按着,她突然发现某处耸立了起来,顿时让她面窘耳烫。 “我看你还是自己弄吧!”这男人,用得着反应如此大?! 没再继续,她转头就去了溪水边洗脸。 看着她如此‘不负责任’的表现,燕巳渊除了咬牙还是咬牙。 他现在是不能做什么,可她要是主动帮他,他也不介意。偏偏这女人,一点都不知感恩! 柳轻絮洗完脸,又拿帕子在溪水中拧了水,然后转回去递给他。 想到昨晚的事,她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怎么救我的?为何我们吃了同样的东西,我有事你却没事?” “你真想知道?”燕巳渊幽幽眸光暗闪。 “爱说不说!”柳轻絮又忍不住死鸭子嘴硬。 但这一次,燕巳渊并没有再卖关子,而是将指腹摊他在眼前。 “我的身子百毒不侵,血也有解毒之效,这是昨晚为了你咬破的。” 柳轻絮睁大眼盯着他破了皮的指腹。 突然,猛地掐住自己喉咙,转身干呕。 “呕——” 她这是造了什么孽,短短一天的时间内,她又是吃人肉又是喝人血…… …… 镇上。 衙门的人几乎全出动了,可把镇上搜查了又搜查,始终没找到柳轻絮和燕巳渊。 每次手下来回话,唐知县都要发一通火。 “废物!怎么可能找不到,他们可是中了剧毒,能跑多远?” “给我找!挖地三尺也要把他们找出来!” “挨家挨户的搜,谁敢阻拦,全给我抓进大牢!” 他没想派人去镇子外搜查,是因为那一桌食物少了一半,在他看来,柳轻絮和燕巳渊是必死无疑,就算逃出衙门,也跑不远。 没找着人,那一定是被人偷偷藏起来了。 正是如此,他怀疑他们还有同伙,那他更不能罢休,势必要赶尽杀绝! 眼瞧着天都亮了,一夜未眠的他烦躁的在大堂内走来走去。 突然,一个人跌跌撞撞的跑进来,抓着他就惊慌的喊道,“姐夫,咱们镇子被人包围了!好、好多人!”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让柳轻絮恨到想剁了喂狗的周元。 唐知县脸色大变,“什么人敢包围我们镇子?” 周元哆嗦道,“好像是……是隆兴城的兵马……” 唐知县一听,刹那间脸色苍白如纸。 他突然一脚朝周元踹去,破口大骂,“都是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瞧你干的好事!”骂还不够,他接着又上前狠狠的补脚,“老子这次可被你害死了!你个狗东西,早知道老子就该把你活活打死!” 周元没想到他会突然对自己施暴,当即被他踹倒在地,疼得他‘啊啊’叫。 见这个姐夫是真要打死自己,他开始像狗一样爬着躲,边躲边嚎,“大姐救命啊!大姐救命——” 很快,一个身形丰盈的女人从内宅跑了出来。 瞧着自家弟弟被打得像狗一样,她一下子就怒了,直接朝唐知县扑过去,一手拽住他胳膊,一手狠狠的朝唐知县的脸甩去。 “你发什么疯?敢打我弟弟!你是不是想死了!啊?” 两大耳刮子打得唐知县眼冒金星,捂着脸看清楚面前的女人后,他扭曲着脸,一巴掌毫不留情的回敬了过去。 ‘啪’! 唐夫人偏着头,像是被打懵了般,不敢置信的颤指着他,“你、你敢打我?” 家里一向是她说了算,就算站在她面前的这个男人是镇上最大的人物,但平日里也不敢跟她呛声。 没想到,今日却被他给打了…… “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会娶到你这个泼妇!”唐知县非但没像以前那般在她面前唯唯诺诺,反而像是突然间清醒了似的,挥着膀子抓着唐夫人的头发就是一顿猛打,“你这恶妇,老子今天活不了,也要先把你们打死!” 他知道周元这个小舅子不是个东西,平日里看着人模人样,可背地里尽干欺男霸女之事。碍于自己女人的威风,他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只要不在明面上出乱子,他也懒得管。 可谁知道周元这次居然捅出了那么大的篓子! 当瑧王的人出现在他面前时,他真是吓坏了。本想做做样子去抓周元,然后偷着把周元藏起来,再告诉那两人说周元畏罪潜逃了,如此来打发那两人…… 可这对姐弟偏生不听他的,特别是周元,非说他们是假冒瑧王的人,只是两个要去隆兴城投亲的普通人,还信誓旦旦的向他保证,毒死了这两人谁都不会发现。 一向泼辣护短的唐夫人被打得抱头乱窜,嘴里的惨叫声比杀猪声还凄厉。周元见姐夫像是被妖魔附体一样,吓得都没敢上前帮自家姐姐的忙,只顾着往边上躲。 正在唐知县手脚并用快把唐夫人打得半死不活时,有几个手下连爬带滚的进来。 “大人,不好了,隆兴城的城主亲自带人来了!” 完了! 唐知县双脚一软,猛地朝地上跌去。 唐夫人一听,脸色也是白如死灰,两眼死死的瞪着那几个手下,瞳孔里除了惶恐还是惶恐。 周元在角落里直哆嗦。 回过神的他第一反应就是跑。 丢下被吓瘫的姐姐姐夫,他拔腿就往内院跑。 而他不知道的是,衙门四周已经被团团围住了,他从内院的一处墙角爬上去,刚一跳出墙,还没来得及起身,数把锋利的大刀就架在了他脖子上—— 衙门大堂内。 除了唐知县和唐夫人,还有一名身着锦绣长袍的中年男人。 唐知县屁股下一滩水,都吓尿了。 “沈大人,下官冤枉,下官什么都没做,求沈大人明鉴!” “什么都没做?”沈宗明走到他身前,目光冷冷的审视着他,“毒害瑧王,你还敢说什么都没做?” “瑧王?”唐知县愣住,然后不敢置信的抬头望着他,“那不是瑧王的手下吗?” “你这狗东西,居然连瑧王都不识!”沈宗明一脚踹向他的脸。 他是做梦都没想到,居然还有人胆大包天到如此地步!要不是瑧王的人亲自告诉他,他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那……那是瑧王?”唐知县是彻底的傻眼了,也彻底的露出了绝望,突然白眼一翻,‘砰’的倒地上。 唐夫人虽然没说话,可是浑身抖得跟筛子一样。 沈宗明看都没看他,只朝身后喝道,“来啊,把人带走,交给瑧王发落!” 这些个心黑又没眼力劲儿的东西,真是活腻了! 第18章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数名兵卫先将唐知县和唐夫人五花大绑,然后像拖死狗一样拖出了衙门。 那唐夫人先前被打得鼻青脸肿浑身是伤,被拖在地上,更是疼得她‘啊啊’惨叫。 沈宗明都忍不住揉了揉耳朵。 侍卫搬来椅子,他坐下后,刚刚还冷肃的脸上眉头拧成了一团。 一名书吏模样的人走进来,径直朝他走去,小声道,“大人,找了一圈都没瞧见瑧王和王妃。” 沈宗明叹了口气,“耐心点,等着。” 他与瑧王打过交代,深知他为人,他所过之处不出现就是好事,要是出现,一准儿没好事! 想到什么,他抬起头,“左书吏,你去问问,他们为何要对瑧王下毒?” 左书吏回道,“大人,小的正要向您说呢。刚才小的见到了唐必达的妻弟周元……” 他把周元招供的事详尽的说给了沈宗明听。 沈宗明还没听完就从椅子上惊起。 “什么?他竟敢拿死人的肉给瑧王和王妃食用?” “是啊,没想到周元开的那家铺子竟把死人肉当食材……”左书吏说着说着都忍不住砸吧吞口水,别说那种东西让瑧王和王妃吃了,他光是听着都反胃。 “这周元真是病狂丧心,杀一百次都不够瑧王解恨!”沈宗明沉声骂道。 “大人,唐必达和周元死不足惜,可清河镇是在您管辖之下,发生这种事,不知瑧王会不会迁怒与您?”左书吏一脸的担忧。 “怎么,你还想我跟唐必达一样,来个杀人灭口?”沈宗明一记冷厉的眼神朝他射过去,生怕他当真犯傻,又厉声警告,“瑧王虽孤僻难处,但一向赏罚分明,他若要迁怒于我,也不会叫我来此了!” “大人,是小的多嘴了。”左书吏赶紧认错。 “行了,趁着瑧王没来之前,让人把清河镇彻查一遍,看看是否还有漏网之鱼。还有唐必达的情况,一并让人彻查清楚,别等着瑧王来交代。”沈宗明交代完,沉着脸离开了衙门。 他得亲自出去看看,以瑧王的性子,说不定在某个地方能‘偶遇’上…… 说起这位瑧王,玉燕国就没几个人不怕他的。 准确的来说,是忌惮! 皇上的胞弟、太后最疼爱的小儿子,身份是何等的尊贵自不必说,关键是瑧王的为人,他不入朝堂,不理政事,一年到头没几个人能见得上他,不了解他的人只当他是个闲散无事的亲王。 殊不知,那些全是假象! 瑧王十三岁就入了沙场,打了几年仗那真是连战皆捷、百战百胜。随着边关逐渐安稳,瑧王不打仗了,转身就游历江湖去了。 结果游着游着,好几个被他‘游’过的地方都出事了,直到几个地方权重官员被他砍了脑袋,大家才赫然发现,他哪里是去游历江湖,根本就是替皇帝微服私访。 这么一个手握兵权又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搁谁跟前不怕啊? 数千兵马入镇,镇上的百姓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全都吓回了家,街上也是铺门紧闭,安静得鸟都不见一只。 沈宗明带着两名手下街上走着,大半个镇子走完了,也没见到想见的人。 就在他路过一条河道时,突然看河道边有一男一女。 女子正在河堤边洗脚,男子蹲在她身侧扶着她的肩。他看不清楚女子长何模样,但那男子的身形早就刻入了他心中,他是一眼就瞧出了。 这不是瑧王还能是谁! 人他是找到了,可也把他骇住了,停在原地像被人点了穴似的,双眼也睁得如同见了鬼。 满脑子都只有一句话—— 瑧王在帮女人洗脚! 河边。 柳轻絮臭着脸,一边洗着脚一边扭头瞪身旁的男人。 燕巳渊紧抿着薄唇,却不是与她斗气,而是努力的憋着笑。实在忍不住的时候就别开头,肩膀狠狠的抽几下。 “你还笑!”柳轻絮忍不住掐他的手臂,“要不是你乱带路,我至于踩到狗屎?本来就已经够倒霉了,现在怕是要霉到姥姥家了!” “狗屎运是好运。”燕巳渊纠正。 “谁说的?那分明就是反讽的词!”柳轻絮掐他的手更用力了,“你要觉得好,那你怎么不去踩?去啊去啊!你去狗屎上打滚我都不拦你!” 她发现,自从跟他在一起后,她就变了,变得特别喜怒无常,而且还是控都控制不下来那种。 在面对柳家那些人的时候,他们说话再不中听,她也能面不改色,哪怕是在太子燕容熙面前,她也能从容淡漠。偏偏面前这个男人,瞅着他那张讨债般的冷脸,她就觉得一身洪荒之力难以控制,总是忍不住想打他骂他。 而让她无语的是,面前这家伙也不是个省油的,要么整个冷脸给她看,要么用那种充满嘲讽的冰冷语气刺激她,非得看她吃瘪难堪才高兴。 “别闹!”燕巳渊抓住她的手腕,很不满的瞪了瞪她的爪子,“要再掉水里,我可不救你。” “我水性好得很,稀罕你救!”柳轻絮不屑的哼道,把手腕从他大手中抽出来,生怕他下一刻把她的手当鸡爪子给咬了。 正在这时,一个小年轻出现在他们身后。 “阿巳公子,没想到真的是您。” 柳轻絮回头瞧着他,那脸上堆起的笑很假,但假中又充满了恭敬和小心翼翼。 她朝燕巳渊看去。 燕巳渊也看着小年轻,冷漠的开口,“你是何人?” 小年轻躬着身子回道,“阿巳公子,小的叫童亮,是沈家的人。我家大人方才从此经过,见您在此,特让小的过来请您。您看,我家大人正在那边等您呢。” 说完,他指了指大路边的一棵树下。 柳轻絮和燕巳渊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中年男人背着手站在树下,目光也望着他们这边。 燕巳渊拍了拍柳轻絮的肩,低声道,“你赶紧把鞋穿上,我去去就来。” 望着他和小年轻朝中年男人走去,柳轻絮虽然神色上没啥反应,但心里却有着疑惑和好奇。 方才那小年轻说什么来着? 他家大人? 大什么人?哪里的大人? 虽然离得远,但她瞅着那中年男人穿着灰蓝色的锦绣长袍,气质不俗。可在巳爷这个后生晚辈面前,那中年男人居然数次拱手作揖。 这什么情况? 一刻钟后,中年男人带着小年轻离开了。 柳轻絮早就穿好了鞋子,见他们走了以后,赶紧朝大树下的巳爷走去。 “他是谁呀,看着对你怪客气的。” “隆兴城的刺史沈宗明。” “啊?刺史?”柳轻絮惊诧不已,望了望中年男人离去的方向,她好奇心暴涨,“我瞧着他对你还挺客气的,你们啥关系?” 刺史,这都相当于一个省的省长了,他一个居无定所的人,怎么认识这种高官? 燕巳渊牵了牵唇角,向她解释起来,“半年前沈大人身患恶疾,群医无策,我带着江九和于辉路经隆兴城,见有榜寻医,就揭了榜前去。江九用祖传的方子替沈大人治好了恶疾,而我是江九的主子,自然就成了沈大人的恩人。” “原来是这么回事。”柳轻絮也没多疑。因为江九确实会医术,虽然她没见过他真正的本事,但也不能否认万一人家真有几把刷子呢? “沈大人今日来清河镇就是为了查办知县唐必达,眼下唐必达和周元等人已经被拿下。”燕巳渊突然摸了摸她的头,幽深的眸光带着一丝戏谑的笑,“我们运气不错,真是走了狗屎运。” “……?!”柳轻絮唇角狠狠抽搐起来。 那她现在要不要回去再踩几脚?顺便拉上他一块踩? …… 回到镇子里,柳轻絮才真正相信他们是真的走了狗屎运。 据巳爷从沈宗明那里打探来的消息,唐必达犯了很严重的案子,上头很重视,特意派沈宗明前来处斩唐必达。 没想到他们刚巧跟唐必达结下梁子,沈宗明看在巳爷曾经救过他性命的份上,还特意恩典,把唐必达等人交给他们处置。 在衙门的大堂内,看着被人五花大绑的唐必达等人,柳轻絮都有些不敢相信,偷偷的问燕巳渊,“要是我把人弄死了,沈大人不会怪罪吧?” 燕巳渊道,“都是将死之人,你无需对他们手下留情。” 有他这话,再加上他和沈宗明的关系,柳轻絮也不再把恨意藏着掖着了。 她先走到周元面前蹲下。 周元在被抓住的时候就已经吓到绝望了,这会儿再见到他们,哆嗦得直求饶,“姑娘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求姑娘大发慈悲绕过小的吧……” 柳轻絮拍拍他的脸,冷呵呵的笑道,“饶你?你挖坟偷尸,还以尸肉谋利,这么天理不容的事都做得出来,我若饶了你,那我岂不成了你的帮凶?” “小的错了……求姑娘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只要能饶了小的……小的来世做牛做马都会报答姑娘你的……”周元被五花大绑着,没办法磕头,只能不停的求饶。 “就你,还有来世?”柳轻絮一巴掌甩了出去,起身朝一旁候命的兵卫道,“先前让你们准备的东西都拿上来吧!” “是!”兵卫恭敬的应声后离开了大堂。 没过多久,拿着一只竹篓返了回来,并放在了周元面前。 周元往竹篓里一看,当即‘啊’声惨叫。 柳轻絮抱臂看着他,嘲讽道,“死人你都不怕,还怕这些玩意儿?” 周元脸上全无一丝血色,就像被人抽干了血似的,除了抖还是抖。 柳轻絮没在浪费时间,直接朝兵卫下令,“把这些死老鼠、死虫子通通喂他吃下去!撑死最好!” 她这辈子最大的阴影就是这王八蛋造成的,那就别怪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不……”周元被吓得满面狰狞,可手脚加躯干都被绑得结实,他只能拼命的扭动,试图逃脱这变态的惩罚。 那竹篓里全是按柳轻絮的吩咐抓来的小东西,不但有老鼠虫子,还有许多蜈蚣蝎子,有些甚至还没死透,在里面拱来拱去。 别说让人吃了,就是看着也能叫人头皮发麻。 兵卫都没敢下手,颤颤惊惊的看着柳轻絮。 直到一记冷冽的眸光朝他射来,他下意识朝燕巳渊的方向看了一眼,猛地一哆嗦,再不敢迟疑,上前从竹篓里抓了一只死老鼠,揪着周元的头发就往他嘴里塞。 “唔唔……唔唔……”周元拼死的咬紧牙。 但兵士根本不理会他的挣扎,用足了蛮力往他嘴里塞。 这一幕,除了柳轻絮和燕巳渊外,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是镇定的,就连一旁待命的兵士们都忍不住直缩脖子,就差没当场捧腹呕吐了。 而唐必达和唐夫人,更是吓掉了魂儿般,除了满眼的恐怖外,都没反应了。 柳轻絮瞥了他们夫妻一眼。 抱臂走了过去。 对这两人,她眼中的恨意丝毫不减。 如果不是巳爷体质特殊救了她,她这会儿怕是已经入土了! “身为父母官,不为百姓谋福祉,居然滥杀无辜,你们说我该怎么回报你们呢?” “姑娘饶命啊……是我们该死……”唐必达回过魂儿,惊恐得同样直求饶。 “没错,你们确实该死。”柳轻絮不等他哀求完,冷笑着打断,“看在你们如此有自知之明的份上,那就成全你们吧。” 说完,她又朝另一名兵士抬了抬下巴。 那兵士拔腿跑出大堂,很快捧着一堆瓶瓶罐罐回来,放在唐必达夫妇面前。 柳轻絮这次废话都懒得说,直接下令,“把这些毒药全给他们灌下去!死了就拖出去鞭尸,若没死就拖出去凌迟!” 闻言,唐夫人双眼一翻,直接吓得晕死了过去。 唐必达这次没晕,但屁股下又溢出一滩黄水…… 大堂外。 听着里面的动静,沈宗明都暗暗的打了好几个寒颤。 书吏忍不住在他耳边小声道,“大人,这瑧王妃的手段好生毒辣……” 沈宗明斜眼瞪向他,“闭嘴!” 书吏赶紧低下头。 听着里面传来凄厉的惨叫声,他头皮发麻,浑身鸡皮疙瘩是掉了一层又一层。 第19章 告诉他自己的秘密 收拾完了周元等人,柳轻絮心情大好。穿越至今半年多了,她就没有这么痛快过,连带着看巳爷的眼神都变得欢喜起来。 这次多亏了他,要不是隆兴城的刺史大人欠他恩情,她就算有胆子找周元等人报仇,也绝对不会这么大快人心。 折磨完了人,她和燕巳渊被一个书吏请去了一间宅院,说是沈大人为他们准备的。 “沈大人太客气了,我们怎么好意思呢?”柳轻絮环视着四周,心里欢喜着,但嘴上还不忘说着受宠若惊的话。 “夫人不必客气,有何需要您尽管使唤。我家大人因来时匆忙,未能事先替你们打点好,如果有不周之处,还请夫人您宽恕。”左书吏躬着身毕恭毕敬的道。 比起面前的瑧王,他现在觉得这位瑧王妃才是最可怖的,所以他决定不管怎样都得把这位瑧王妃先讨好。 柳轻絮蹙眉打量着他。 听说这人是个书吏,还是刺史大人身边的亲信,人长得清秀斯文,文采应该也不差,怎么说话用词就这么别扭呢? 宽恕是这么用的? 就算巳爷是他家大人的救命恩人,也没必要捧这么高啊! “这里不错,我夫人很喜欢,请代我谢过沈大人,”燕巳渊突然搂住柳轻絮的肩,温声与她道,“沈大人还要处理清河镇的事务,想必左书吏也很忙,我们就不麻烦他了。昨夜未休息好,先进屋休息,回头等沈大人忙完了,我们再去拜谢。” “行。”柳轻絮也没说什么,难得顺从他,跟着她往里屋去。 昨晚什么情况她很清楚,他为她解毒不说,还抱着她让她睡到自然醒。他虽然没说半个累字,但她不用问也知道他身心受累。 原本以为沈大人只是派人为他们安排住处,进了里屋后柳轻絮才发现,完全不是她想的那样,甚至搞出来的排场还把她吓了一跳—— 七八个婢女整齐划一的站在房门外,每人手上都托着东西。 男女所穿的衣物、精致可口的点心、贵重的珠宝首饰…… “这是?”她瞧着那托盘里各式各样金雕玉琢而成的珠簪,甚是不解的朝燕巳渊询问。 这些东西上千两都不止,就算那沈大人要还救命的恩情,这会不会太夸张了? 领着婢女迎候他们的一名老妇人卑恭的上前,“阿巳公子、夫人,小人潘氏,是沈大人安排在此服侍你们的。” 柳轻絮‘呵呵’笑道,“沈大人太热情了。” 何止热情,简直热情得有点过头了,让她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潘氏又道,“阿巳公子,夫人,你们有何需要尽管吩咐小的。听说你们一夜未曾休息好,小的已经让人在房里备好了热汤,请阿巳公子和夫人先沐浴更衣,稍后小的再把吃食送来。” “有劳了。”这次没等柳轻絮开口,燕巳渊主动接了话,“把东西放屋里后都下去吧,我家夫人喜静,有事自会唤你们。” “是。”潘氏福身应道。 随后她让婢女们把东西全放进房里,然后领着她们退下。 房间很大,还带了一个角房,里面热气氤氲。柳轻絮本来还有些不自在的,看到那宽敞的大木桶里的热水,立马抛开了所有的杂念,脱了衣物就跳进了热水中。 她已经很久没这么舒舒服服的洗个澡了! “舒服吗?”低沉暗哑的嗓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啊!”她脱口惊呼,这才想起还有个男人在身边,顿时窘得赶紧往水里钻,只露出一颗脑袋,回头恶巴巴的瞪着他,“知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赶紧去床上躺着,别打扰我洗澡!” 但说完,她耳根子倏地一烫。 说得好像一会儿她要做什么似的…… “我也许久没洗澡了。”燕巳渊说着话扯开了腰带。 “你敢进来!”柳轻絮怒瞪着他双手,拔高的嗓门是真的充满了威胁。两个人一起洗澡,傻子都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燕巳渊解衣的动作停下,眸光停在她脸上暗转。须臾,他俯下身,凑到她耳边,唇角勾起一条长长的弧度,“我可以不碰你,但你得给我点甜头,不然……” 此刻的他举止有些流氓,言语有些轻挑,就连万年不化的冰山脸都带着满满的邪恶。 柳轻絮的双手在水中交叉着,尽量遮住重点,瞪着他,心里一个劲儿的骂无耻。 突然,她脑海中窜出一个想法,并决定豁出去试试…… “巳爷,我要是让你进来,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嗯?”燕巳渊脸上的邪魅一收,幽深的眸子突然眯成了缝,眸光如冷箭般射着她,连嗓门都像夹杂着冰渣子,“是何事能让你如此作践自己?” 他突来的变化是柳轻絮没想到的,室内的温度骤然下降,哪怕她泡在热气腾腾的水中,也感觉不到多少暖意。 她愣愣的看着他俊脸上明显的怒意,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拿自己做条件求他办事,确实是作践自己…… 可是,他有必要生气? “巳爷……我……” “哼!”燕巳渊丢下冷哼,扭头转身离开了角房。 他走了,可是角房也还飘荡着他留下的冷寒之气。 柳轻絮咬着唇,有些懊恼自己太草率了。 他要是那种趁人之危的人,就不会在与她发生关系前拉着她拜天地了。 拿自己的身体做交易,既是作践了自己,也是看轻了他,他不生气才怪! 她草草的洗完澡,拿了潘氏给她准备的新衣裳穿上。 而在她穿衣的过程中,床边的男人全城闭目养神,连个眼缝都没给她,明明刚出浴的她是那么活色生香,可硬生生的被他给当成了空气。 “那啥……对不起……”她坐到他身侧,拿手肘碰了碰他,“我急着找一件东西,怕你不愿意帮我,所以才那样。” 男人纹丝不动,就像坐着睡着了。 不过他没开口刺她,柳轻絮还是挺欣慰的,这说明她还可以继续说下去。 “巳爷,不瞒你说,我想找一面镜子,叫凤阳镜。京城里我找人各种打听,都说没见过,不得已,我才想着离开京城到外头来寻找。我瞧着你跟那沈大人认识,而沈大人是隆兴城的刺史,见识和人脉应该都挺广的,我就想通过你的关系拜托沈大人打听打听凤阳镜的下落。” 他们在一起,她找凤阳镜的事早晚会被他知道,所以这事她没打算瞒他。 燕巳渊端坐的身子不自然的僵了一下,掀开眼皮,眸光深沉且冷冽的盯着她,“你找凤阳镜做何?” 柳轻絮没留意到他短暂的不自然,注意力都在他反问的语气上,心中不由得一喜,抓住他的手问道,“难道你见过?那你知道那东西在哪吗?” 燕巳渊敛紧眸子,眸光更深冷,“传闻凤阳镜乃是一处宝藏之匙,得镜者得宝藏,可富可敌国。莫非你也是为了寻宝?” 柳轻絮怔住,然后眨巴着眼很是疑惑的说道,“那玩意儿就是一面魔镜,怎么跟宝藏扯上关系了?” “魔镜?”看着她疑惑的神色,燕巳渊眸底浮出一丝复杂,“谁告诉你凤阳镜是魔镜的?” “我亲眼见过的,那就是一面魔镜,邪门得很!什么宝藏,纯属胡扯!”柳轻絮脱口而出。 “你见过?”燕巳渊眸中窜出一丝讶色。 “当然见过,不然我怎么会找它呢!”柳轻絮见他反应有些大,以为他不信自己的话,遂很认真的保证,“相信我,那真的是一面邪门的魔镜,你别被外面那些传言给糊弄了。” “……!”燕巳渊抿紧薄唇,可是唇角却忍不住狠抽了一下。 什么时候凤阳镜成邪物了? 要是父皇知道给他的东西被人说成是邪物,不知道会不会从陵墓里爬出来! 最重要的是,凤阳镜连母后和皇兄都没见过,她是如何见到的?! “既是邪物,那你为何要找它?”他按耐住诸多疑惑和惊讶,努力的保持着平静,低沉问道。 “我……那个……”说到这个问题,柳轻絮突然吞吐起来,就连眼神都开始往别处偏移。 “你不如实告诉我,我又如何帮你寻找?” “不是我不告诉你,实在是……”她叹着气起身,烦躁的开始在他面前走来走去。 通过跟他对话,她才知道凤阳镜在这里竟然跟宝藏有关。 也正因如此,她才更加苦恼了。牵扯到宝藏的东西,那就代表不是她一个在寻找,除此外,就算别人知道凤阳镜在哪里,肯定也不会告诉她。 难怪她打听了那么久,怎么都打听不出凤阳镜的下落,原来是这个缘故! 宝藏耶!谁会那么傻告诉别人? “巳爷……”她深吸一口气后走到燕巳渊面前,决定与他好好谈谈。只要有凤阳镜的消息,她就有回去的希望,那么即便告诉他自己的秘密,似乎也没什么关系。“你相信在这个世界之外还有另一个世界吗?” “你想说什么?”燕巳渊面无表情的问道。 若仔细看,他放在腿上的双手不知道何时攥得紧紧的,端坐的背脊更是绷得笔直僵硬。 “唉!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柳轻絮重新在他身旁坐下,叹着气,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才低声说起来,“其实真正的柳轻絮已经死了!柳景武把私生女柳元茵接回柳家后,那柳元茵为了成为柳家唯一的女儿,就买通了柳轻絮的丫鬟把柳轻絮给毒死了……” 决定把秘密告诉他以后,她一口气把柳轻絮的死以及自己是如何变成柳轻絮的事都交代了。 末了,她还怕不信,认真向他保证,“我发誓我说的句句属实,真的是那面凤阳镜把我带来这里的,我找凤阳镜绝对不是为了宝藏,只是想让它把我送回去而已。” “你要离开这里?”燕巳渊眸光沉沉的凝视着她,像是有人掐着他的喉咙般,硬生生的嗓音莫名带着颤。 “肯定啊!这里又不是我的家,寄人篱下不说,还要处处提防小人算计。”柳轻絮知道他是震惊的,所以他什么反应她都觉得正常。只要他不把她当怪物,她也不介意多说一些,“我从小在那边长大,接受的是那边的教育,不是说这里一点都不好,但如果有机会回去的话,我自然是想回去的。” 燕巳渊猛地起身。 “我只听说过凤阳镜,没见过,也不知何处可寻!” 话音落下,他连头都没回,夺步朝房门而去。 柳轻絮还没反应过来呢,他人都不见了。 等她回过神,她无语又不解的望着他消失的方向。 搞什么? 她说了那么多,他就这点表示? 要是什么都不知道,那就别装犊子啊,装得好像他见过凤阳镜似的,让她充满了希望,不惜把自己的秘密全都交代了。 结果…… 就这?! 她倏地冷了脸,有一种被人坑了的感觉。 瞧着他跑那么快,该不会是故作镇定,其实早就被她吓坏了?接下来他不会是要去通知人,然后来抓她这个怪物吧? 想到这,她心里有些发毛。 没有迟疑,她赶紧找到自己的包袱,然后挎着包袱飞奔了出去。 …… 院角的花园边,燕巳渊静立在树下,不知道做了多少个深呼吸,都始终难以平息心中的那份震骇。 他知道她身上有古怪。 像她说的那些梦话,还有她的言行举止,以及笑笑书堂里那本她纂编的书册…… 都在暗指她与众不同。 可是,他怎么都想不到,她竟‘与众不同’到这种地步! 灵魂穿越? 这是何等的荒唐荒谬! 偏偏他一句质疑的话都说不出来…… “阿巳公子!” 听到焦急的叫唤声,他快速平复情绪,面无表情的转身看去。 “何事?” “阿巳公子,夫人不知为何拿着包袱跑了!”潘氏指着一个方向急声道,“就那边,夫人从那边飞出去的!” “什么!?”燕巳渊蓦然一震。 “是啊……” 潘氏还想说什么,但眼前人影快速闪过,耳旁刮过一股风,待她定眼一看,眼前已经没人了! 第20章 你是妖怪,那也该我跑! 镇上随处可见的兵士巡逻,柳轻絮飞出宅院后并没有往街上去,而是通过各种小路七拐八拐的出了镇子。 然而,她没想到,某人的速度竟比她还快。 望着杵着路口的身影,她如临大敌般怒视着他,“你……你想做什么?” 燕巳渊本就气得要死,见她这幅像见了仇人似的模样,险些内伤到吐血。 “跑什么?”冷硬的嗓音几乎是从他牙缝里挤出来的。 “想跑就跑了。”确定四周没人后,柳轻絮暗暗松了口气,腰板也不由得挺直了。就他一个人,且她知道他内力还没全部恢复,那她自然是不怕他的。 “为何要跑?”燕巳渊铁青着脸朝她走过去。就因为他不知道凤阳镜的下落,她就不要他了? “不跑难道等着你抓我?”柳轻絮下意识的往后挪动。 “抓你?”燕巳渊脚步一顿,紧敛的冷眸闪露出一丝不解,“我抓你做何?” “那要问你了。”柳轻絮背靠着一棵树,满心满眼里都是戒备,只要他再靠近半步,就休怪她不给他活路! 燕巳渊一瞬不瞬的望着她,他们相识也有一段时日,除了一开始她对他有所冷漠外,其余时候她都没对他设防过。而此刻的她,眼里全是陌生的气息,仿佛在她眼中他是个随时会取她性命的恶魔,那纤细的身子下更是隐隐散发着杀气,逼得他不敢再动丝毫。 这该死的女人,究竟把他当什么了!? 面对柳元茵和太子,她都不曾如此过,他不过就是离开了片刻,她竟翻脸把他视作仇敌! 活了二十几岁,他还从来没被人气到如此…… 心肝剧痛! 眸光微垂,一抹黠色从他眸底闪过。 他突然抬手捂住心口,整个人笔直的朝身侧倒去。 “……” 柳轻絮正谋算着要怎么和他交手呢,结果他毫无征兆的捂胸倒地,吓得她以为有人在暗中偷袭。 可四下扫视,附近什么动静都没有,就他们两人在这里。 她愣然的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的他,心里直犯愁。 这家伙,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可转眼一想,如果他真要对她不利,起码该多带些人手出来,就他一个人,想抓她根本没胜算。 想到这,她心不由得有些软了。 再回想与他相处的这些日子,她对他虽不够了解,但他好像也从来没有要加害她的意图,反而是她遇上麻烦的时候,他都在身边做她的帮手。 轻脚迈了过去,她先是弯下腰唤了声,“诶!” 燕巳渊侧倒在地,没任何反应。 她又试着伸手戳了戳他,“巳爷?巳爷?” 还是没反应。 她这才有些着急,忙蹲下去扳他的身子,“巳爷你怎么……” ‘了’字还没出口,突然一条胳膊以迅猛之速缠住她腰肢,紧接着把她往地上一扑,如猛兽捕食般把她压在身下。 她双眼大瞪,“你……你敢诓我!” 卑鄙! 燕巳渊垂在她上方,抬手捏着她的脸蛋,深沉的眸底浇灌着怒火,“跑什么?” 柳轻絮挥开他的手,别开脸,“我是妖怪,当然得跑,不跑难不成等着被人抓?” “你是妖怪,那也该我跑!” “……” 他半诙谐的话让她无言以对,正准备叫他起开时,他板正她的脸,逼她看着他。 而他俊脸压近,冷硬问道,“为何不信我?” “我……”一句简单的问话却把柳轻絮问住了。 “难道在你心中,我就如此不值得你信任?”他再逼问,似是非要她说出一个结果来。 柳轻絮咬着唇,密长卷翘的睫毛垂下,盖住了眼中的纠结。 在这玉燕国,她能信任谁,敢信任谁? 即便是他,她也只把他归于‘暂时信任’的行列中,如果他像柳家和太子那般对她心怀不轨有所图谋,她一样会毫不留情的把他拉入黑名单中。 “说话!”她的沉默让燕巳渊更是不满到了极点,捏住她下巴,还故意用上了几分力道。 柳轻絮掀开睫毛,黑乌乌的眸子迎着他载满怒火的眸光,反问了一句,“你不怕我吗?万一我真是妖怪呢?” 燕巳渊先是一怔,眸底的怒火突然莫名的散去。 “就算你不是人,那也是与我拜过天地的……” “你才不是人……唔唔……”不等他说完,柳轻絮就忍不住骂道,但她也只骂了一句,后面的声音就全被男人的薄唇给堵住了,变成了呜咽声。 她有心反抗,可双手被他先一步抓住,她刚把膝盖屈起,他的腿就压上了她膝盖。 吻一如既往的霸道蛮横,她越是不从,他越是纠缠得厉害,像猛龙过江般掀起狂风巨浪,逼得她没法呼吸。 再一次,她认怂了。 挣脱掉他的大手,抱住他强劲有利的腰身,慢慢的开始回应他。 两个人都像着了迷似的,一个深陷其中不可自拔,一个被迫沉沦无力挣扎。 直到柳轻絮感觉肩上一轻,她如梦中清醒,一把抓住他的手,没好气的恼道,“你确定要在这里?” 燕巳渊蓦然僵住,随即抱着她快速起身,把从她肩上扯下的衣物又拢了回去。 他虽然还是绷着冷脸,可眸底却一片炙热,像是注入了火种般随时都会熊熊燃烧。 柳轻絮知道他动了情,哪怕他闷骚不说,但身体那么强烈的变化就足以说明了一切。 她也是无语得很。 对自己,也对他。 前一刻他们还跟仇人似的,后一刻就吻得难舍难分,还差点擦枪走火…… 她暗暗的扶了扶额,闹这么一场后,都不知道该怎么与他处了。 “天快黑了,回去吧。”燕巳渊说着话就要抱她。 “回去?回哪去?”她脱口问道。 她这一问,彼此突然陷入了沉默。 特别是柳轻絮,她先前说过自己要找凤阳镜,要回去,回到二十一世纪。然而她就拧着包袱跑,刚出镇子就被他给堵上了。现在再提到‘回’这个字,她都有些忐忑不安,生怕他突然把自己掐死。 周围很安静,围绕在他们周身的空气仿佛都有些凝固。 就在柳轻絮盘算着要如何打破这压抑沉闷的气氛时,只听眼前的男人突然说道,“既然你我成了亲,我自然会给你一个家,你要是愿意,我现在就带你回家去,你要是喜欢外面,那我就陪你在外面。” “……”柳轻絮低着头。 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燕巳渊将她打横抱起,见她仍旧沉默,他眸光暗暗一转,又道,“我会帮你寻找凤阳镜,但在找到凤阳镜之前,你休想抛弃我!” 找个屁! 他发誓,凤阳镜这辈子都没有见光的机会! 柳轻絮眼中一亮,但抬头对上他幽冷的眸子,她又赶紧低下头。 说心里虚,那是肯定的。 她让人家帮她找东西,然后再把他给甩了,她要是还能在他面前高兴,那也太不做人了。 她再抬起头,换上一脸认真,“你真的不怕我?” 燕巳渊顿住脚。 他俊脸的轮廓突然少了许多冷硬,不但神色变得柔和,就连眸底都染上了几分笑,“我倒是好奇你家那边的情况,你要愿意,就与我多说说。” 这要求…… 柳轻絮露齿笑道,“行,只要你不怕,你想听什么我都说。” 就当他帮自己找凤阳镜的报酬吧。 …… 富丽奢华的殿宇中。 燕容熙向美人榻上端坐的苏皇后行完礼,抬头便问道,“不知母后急着唤儿臣来是为何事?” 苏皇后让宫人先给儿子安了软凳,待他坐下后才问道,“听说皇儿最近为柳家的女子操了不少心?” 燕容熙微微一笑,“一切都瞒不过母后。” 苏皇后却是半分笑意都展露不出,反而严肃道,“若不是太后把我找去,我还不知道你心如此大。你可知,倘若你真把柳家那两个女儿都娶了,会有何后果?” 燕容熙绯红的薄唇抿得紧紧的。 苏皇后言语中更添了几分气性,“你要娶柳家女,母后不反对,可是你中意柳家两女,还要闹得人尽皆知,那母后就不能坐视不管!今日你就老老实实的给母后交代,你到底选谁?” 燕容熙垂下眸子,“母后觉得儿臣应当选谁?” 苏皇后美目轻抬,扫了一眼左右,挥手让她们退下。 很快,殿中就他们母子二人,她叹了口气,这才语重心长说起来,“母后知道你看中了柳景武手中那三成兵权,但是你也该知道,柳景武这些年战功赫赫,甚至有拥兵自重之嫌,你小皇叔那几年出征沙场,就是在帮你父皇分夺他的风头。你娶柳家的女儿,这本该是门当户对的好事,于你有大利益,可对柳家来说,又何尝不是在利用你谋将来呢?你要是真把柳家两个女儿都娶了,明着来看是柳家的势力都到了你这边,可是暗地里,你与柳景武都会成为你父皇的心头大患。若柳家有何野心,无人可牵制,难道你想你父皇把所有错过都算到你头上?” “母后,儿臣明白。”燕容熙受教的点了点头。 “皇儿,柳元茵虽是柳景武私生女,可母后听说柳景武最是疼爱她,不妨你就选她吧。” 她这语气,已是替儿子做了选择。 燕容熙面色微沉,“母后,皇祖母除了告诉您儿臣要娶柳家之女外,还与您说了什么?” “你说呢?”苏皇后意味深长的反问道。见他明显有些不甘,她又叹了口气,“皇儿,此事也不能怨你皇祖母偏袒,你要的是权,而你小皇叔要的是人,若是他能帮着牵制柳景武,对你而言也不是坏事。如此一来,你父皇那边应该也是乐见其成的。” 燕容熙垂在身侧的双手悄然紧握。 他是真没想到他那个小皇叔居然会把这事捅到皇祖母那里…… 真是够卑鄙的! 在父皇面前,他这个太子或许有些分量,可在皇祖母那,他这个长孙跟小皇叔比起来,皇祖母一向偏袒的都是小皇叔! 这次为了小皇叔和柳轻絮的事,皇祖母竟给他母后施压,他可以接受柳元茵,但绝对咽不下这口气! …… 将军府。 接到圣旨的那一刻,柳元茵惊喜得热泪盈眶,简直不敢相信,太子真的愿意放弃柳轻絮改为娶她! “爹,我这不是做梦吧?太子真的要娶我了?”尽管只是太子侧妃,可对她现在来说已经足够了。有她爹和将军府在后撑腰,等她嫁给了太子,太子妃之位也早晚都会是她的! “这下满意了吧?”柳景武笑着逗问她。 “爹……”柳元茵娇羞的拉着他衣袖晃了晃。 “好了,你就安心待嫁吧,爹一定会替备足嫁妆,让你风风光光嫁进太子府。”柳景武摸了摸她的头,满眼都是疼爱。 “嗯。”柳元茵欢喜的点头。但很快,她又突然皱起眉,“爹,那我们还需要把大姐找回来吗?” “找她做何?让她和奸夫回来丢我柳家脸面吗?”提到大女儿,柳景武瞬间变了脸,满眼都是厌恶。 “可她始终是柳家的女儿,而且大姐从小养尊处优,这般在外怕是会吃不少苦头。”柳元茵温柔的安慰起他来,“你还是派人把大姐找回来吧,要是与她相好的男子当真优秀,您就成全大姐吧。” 现在大半个京城的人都知道柳家的嫡女柳轻絮与人私通,而且还与奸夫私奔了,就算现在把柳轻絮这贱人接回来,她也只会被人唾骂。 瑧王府那边虽然什么反应都没有,可是柳轻絮已经成了人尽可夫的贱人,瑧王是不可能再娶她的! 哼! 想做她皇婶,门都没有! 柳景武又摸了摸她的头,“她那么不待见你,你还为她说话。好,看在她不与你争夺太子的份上,为父就派人把她找回来。” 柳元茵试探的问道,“爹,瑧王那边我们该如何应对?” 柳景武沉着脸道,“我会让人把瑧王的聘礼退回去,回头找到你大姐,让她亲自去瑧王面前赔罪!至于瑧王是否要原谅她,那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柳元茵娇俏的面上挂着担忧之色,心里却是高兴坏了。 她几乎可以预见柳轻絮凄惨的下场…… 第21章 你让我上瘾了 回到那间刺史大人为他们准备的小院,潘氏见他们身上都脏兮兮的,也没多问一句,只让人又烧了水热送到房里。 这一次,换燕巳渊要洗澡了。 他一开口,柳轻絮哪敢跟他抢,乖乖的让他先洗。 但燕巳渊却以有伤在身为由,要她给他搓澡。 为了那面凤阳镜,柳轻絮也豁出去了。何况两个人最最亲密的事都做过了,她也不怕长针眼。 他下水前,她还特意查看了他的伤口。痂脱得差不多了,新长出来皮虽然红红的,但也可以沾水了。 “你动作最好快点,别在水里泡太久。”查看完他腰间的伤口后,她抬头提醒他。 蓦地对上一双炽热发亮的黑眸。 燕巳渊手臂勾住她腰肢,往自己身上一按,低着头在她耳边吹热气,“等不及的话就同我一起洗,嗯?” 这一声‘嗯’低沉沙哑,充满了某种魅惑,像蠢蠢欲动的饿狼正在诱哄不谙世事的小兽物。柳轻絮低垂着眼看着他单薄的亵裤,那高高的帐篷让耳朵瞬间又烫又麻,脸上像火燎一般臊得慌。 “去你的!”她一把推开他,瞪着眼威胁,“洗不洗?不洗我就出去了!” 等不及? 到底是谁等不及! 闷骚的她见过不少,像他这种闷骚的还是第一次见! 看着她像要炸毛似的,燕巳渊不怒反笑,正准备把她抓进浴桶里,突然门外传来娇声娇气的声音。 “阿巳公子在里面吗?” “回三小姐,阿巳公子在里面沐浴,夫人也在。” “那我去前面坐会儿。” 听到远去的脚步声,柳轻絮压低声音问道,“三小姐是谁呀?” 燕巳渊眉眼微沉,“沈家庶女。” “巳爷,她是来找你的,你不去看看?”柳轻絮嘴角挂上了笑。 但她这笑可一点都不自然。 燕巳渊将她拉回身前,沉着脸道,“你可以质疑我任何,但唯独情爱之事,不许你有任何猜疑。不论是谁在你面前挑拨你我关系,你只需要记住,我,是你一个人的男人!” 柳轻絮唇角的笑不由得僵住。 她就好奇问问而已,又没怀疑他什么,他这反应会不会太夸张了? “记住了吗?”燕巳渊突然低下头在她唇上咬了一下。 “呃……”柳轻絮汗。 有客人来,而且还是刺史大人家的千金,看在刺史大人为他们安排住处的份上,她自是不敢怠慢沈家的人。 很快,她去了前面的厅堂。 主位上,坐着一名年轻貌美的女子,在婢女服侍下正优雅的吃着茶点,那巴掌大的瓜子脸,娥眉杏目樱桃小嘴,标准的美人坯子。 见她进来,女子立刻放下手中的茶点,热情又亲切的起身迎向她,“你就是笑笑姐吧?我是沈家老三,叫思巧,笑笑姐若不嫌弃,可以唤我巧儿。” “巧儿小姐。”柳轻絮蹲膝福了一礼。 “笑笑姐,快请起,你这样,好像我是来示威似的,要是让我爹知道,指不定又该训我了。”沈思巧把她扶了起来,又牵着她上主位,然后让婢女重新上了茶水和糕点。 柳轻絮看着她张罗,有些不舒服的皱了皱眉。 虽然她和巳爷是客,但这间院子住的是他们,这位巧儿小姐即便是热情,会不会有点热情‘过度’了? 待婢女摆上一盘金黄色的酥饼时,只听沈思巧娇声说道,“笑笑姐,这桂花酥是我亲自做的,你快尝尝。早前阿巳公子在我们家时,可喜欢了呢。” 柳轻絮原本看着酥饼挺精致的,正想伸手尝尝,听她这么一说,柳眉不禁挑了挑。 她拿起一块酥饼咬了一口,状似认真品尝后,赞道,“香脆可口,没想到巧儿小姐的手艺如此了得,真是人如其名啊。” 沈思巧娇羞的笑了笑,“笑笑姐过奖了。”顿了一下,她杏目弯弯,充满好奇的看着柳轻絮,“笑笑姐,你和阿巳公子是如何相识的?突然听说他成了亲,我都不敢相信,这不为了见你,我特意背着我爹跑来清河镇。阿巳公子也真是的,成亲这么大的事,居然都没通知我们,害得我们连你们的喜酒都没喝上。” 柳轻絮暗中把她打量了又打量。 这沈家三小姐长得娇美,嘴巴也甜,看着挺人畜无害的。 可是…… “不瞒巧儿小姐,我也没想到自己会嫁给阿巳。”她面带羞涩,望向厅门,如陷入美好回忆中自言自语道,“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阿巳突然闯入我房中……” 但就说了这么一句,她突然收住声,然后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果不其然,沈思巧惊呼道,“阿巳公子闯入你闺房中?!” 柳轻絮点了点头,“嗯……他在我房里住了好几日。” 天地良心,她可是一个字都没带假的! 沈思巧激动的质问道,“笑笑姐,你怎么就随便让阿巳公子留下来呢?” 柳轻絮差点没绷住而笑出声来。 她抬起头,看着对方难以置信的神色,那漂亮的杏目中还带着丝丝怨怒,就只差没骂她不知廉耻了。 她无辜的眨起眼,扁着嘴委屈道,“其实我那晚也是很抗拒的,奈何阿巳他非我不可,还说要许我一切。我一个不谙世事的姑娘家,哪里经得住他那般诱哄,再加上他又长得那么俊逸,我一心动,自然就成全他了。” 跟她比茶味?信不信她烧(骚)出的绿茶能把人齁死! 沈思巧脸色泛着白,但樱桃小嘴上还是硬挤出了一丝笑,“不知笑笑姐是哪里人氏?家中都有哪些人?” “我家在老远老远的地方,家中就我一个人。” “那笑笑姐你喜欢阿巳公子吗?” “他长得那么好看,我当然喜欢了。”柳轻絮戳着手指头,一脸的娇羞。 “笑笑姐,恕我斗胆多问,你就没想过阿巳公子为何娶你吗?万一他并非真心喜欢你呢?你就这么跟着他,岂不是很受委屈?”沈思巧盯着她戳手指头的动作,越看越觉得傻气,问出口的话也大胆了起来。 “不会的,阿巳说他是我一个人的男人,我相信他是真心待我的。”柳轻絮噘着嘴,语气很坚定。 什么许她一切,是她一个人的男人,这些都是铁打铁的从那家伙嘴里出来的,她是真的半句没掺假! “呵呵……”沈思巧突然掩嘴轻笑了起来,“笑笑姐,没想到阿巳公子对你如此深情,我可真羡慕你。” “嗯,能嫁给他这般好看的男人,我也挺自豪的。”柳轻絮继续羞答答的戳手指头,尽量把傻白甜演到极致。 沈思巧突然转移了话题,又热情招呼道,“笑笑姐,别只顾着说话,快多尝尝酥饼,要是你喜欢,我下次多做些。” “多谢巧儿小姐。” “笑笑姐,你别叫我巧儿小姐了,多见外啊,就叫我巧儿吧。” “好,巧儿。”柳轻絮温柔又顺从的改了对她的称呼。 “笑笑姐,难得我们如此投缘,我这就去跟我爹说,让他准许我留下,这样我就能多多陪你了!清河镇虽然地方小,但附近景色很美,我很乐意带你四周游玩。” “呃……” “就这么说定了,我现在就去找我爹。”沈思巧说完,起身欢快的离开了厅堂。 望着她飞快离去的倩影,柳轻絮独坐着狠抽嘴角。 认定他是傻白甜后,下一步就是接近她,然后再下一步就是找机会加害她? 她转头看着那盘精致可口的桂花酥饼,笑着端起,然后往卧房去。 房间里。 燕巳渊已经出了浴桶,只穿着一件里衣,正在床上打坐定神。 柳轻絮关上房门,将盘子径直端到他面前。 “巳爷,要不要尝一点?”她体贴的掰了一小块酥饼送到他唇边。 燕巳渊掀开眼皮,幽冷的眸光先扫过她手里的盘子,然后定定的凝视着她,启开薄唇。 见他咽下后,柳轻絮才问道,“好吃吗?” “嗯。” “那巧儿小姐说你最喜欢吃她做的酥饼了,这次来看我们,还专门下厨为你做的。” “……”燕巳渊的俊脸倏地覆上了一层冷色。 “怎么了?可是嫌少了?要不要我再喂你吃点?”柳轻絮说着话又准备再掰一块。 突然,一胳膊挥出,她只觉得手腕微痛,下意识的松开手指。 ‘砰’! 只见手中的盘子飞出去,直接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盘里的酥饼落在地上,滚得到处都是。 她忍不住转头去看,突然腰间一紧,还不等她转回头,那腰间的力道就把她扯上了床,然后天旋地转,紧接着一高大身影覆上她身。 “你干嘛?”她双手抵住他胸膛,很是不满他的无赖之举。 “你故意的?”燕巳渊低下头,眸光寒仄仄的瞪着她。 “什么故意的?我是听那巧儿小姐说你喜欢吃,所以特意给你带进来的……” 她越解释,燕巳渊脸色越沉冷,甚至不等她说完,拉开她的双手,气势汹汹的堵住了她的唇。 “唔唔……干……什么呀……”柳轻絮当然不愿了。她就想试探试探而已,用得着这么大反应! 燕巳渊把她双手推到头顶,一手固定,腾出一手扣住她后脑勺,抵着她柔软的唇,低哑道,“比起吃别的,我更想吃你!” “你别乱来,这里可是别人的地盘!”柳轻絮有些慌。他想做什么她很清楚,可这次的他跟上次有明显不同,她讲不出究竟哪里不同,但就是有个预感,感觉自己会死得很惨。 “怎么,你让我上瘾了,还不让我过瘾?” “我……唔唔!” 床帘被人一把扯下,挡住了两人交叠纠缠的身影—— …… 衙门里。 沈宗明正查看着唐必达以前经手的公文和卷宗。 听说女儿偷偷来了清河镇,他立马让左书吏把人带到跟前,劈头盖脸就是一通骂。 “谁让你来的?是嫌我不够心烦,特意来给我添麻烦吗?” “爹,女儿只是来清河镇看看瑧王的女人,又不做什么,你为何发那么大的气?再说了,我已经跟笑笑姐见过面了,笑笑姐可喜欢我呢!”沈思巧一脸的委屈,两眼含着泪光,仿佛随时都会哭出来。 可她再委屈,沈宗明的脸色也不见好转。 对女儿的心思,早在半年前他就知晓了,而且知晓以后就严厉警告过她,不许对瑧王抱有任何心思! 打死他都不会相信,她偷跑来清河镇只是为了见瑧王妃! “爹,我是真的很好奇瑧王妃长何模样,你相信我好不好?先前我去他们那,笑笑姐跟我聊得可投缘了,她还说第一次来清河镇人生地不熟,想请我陪她四处玩呢。” 她一口一句‘笑笑姐’,也没见她多提瑧王,沈宗明皱紧的眉心这才有所舒展。 也软了几分语气,“如何,见着瑧王妃了,可觉得她与瑧王很是般配?” “爹,笑笑姐很漂亮,与瑧王真是般配。而且她性子温柔,很好说话的。”沈思巧笑着夸赞道。 “性子温柔?”沈宗明才舒展开的眉心又皱了紧。敢让周元吃鼠虫蛇蝎,敢让唐必达一口气喝下那么多种毒药,这样的女子能叫温柔? “爹,你说瑧王为何要隐瞒身份娶笑笑姐呢?是不是这其中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沈思巧一脸的好奇。 “这不是你该过问的事!”沈宗明冷声斥道。 “爹,我没有多管闲事,只是觉得瑧王这般做有些对不住笑笑姐。笑笑姐人那么好,瑧王怎么忍心骗笑笑姐呢?我看着笑笑姐单纯善良的样子,真有些替她感到委屈。我也就随便问问罢了,要是你不想说,我不提便是。” “那是瑧王的事,瑧王自有主张!” “好吧,那我不提便是了。”见他真生气了,沈思巧立马乖巧起来,上前拉着他的手撒娇求道,“爹,笑笑姐让我留下来陪她,你让我留下来好不好?” “不好!”沈宗明一口回拒。 “爹,我真的与笑笑姐一见如故,不信你去问她。她都开口要我留下来了,要是我就这么回隆兴城,那她岂不是会怨我?我看得出来她很受瑧王宠爱,要是她在瑧王面前说我出尔反尔,那瑧王回头怪罪我是小,说不定还要迁怒于你呢,说你不给瑧王妃面子!” “这……” 第22章 带你远走高飞 天初亮,柳轻絮睁开眼,一看到枕头边的男人,她直接一脚踹了过去。 “混蛋!” “唔!”燕巳渊早就醒了,但没想到她一醒来就炸毛,所以结结实实的吃了她一脚。 正准备把她脚抓住,却见她突然卷着身子哀呼起来。 他心头一刺,赶紧将她抱住。 “怎么了?” “还怎么了?你个混蛋,属禽兽的吗?”柳轻絮瞪着他,皱着眉,眼里含着水光。活了两辈子都没这么憋屈过,她居然被做晕了过去! 她何止想踹他,简直恨不得咬死他! 念头一起,她突然张口,对着他肩膀就咬了上去。 突来的刺痛让燕巳渊咬紧银牙。 知道她心里有火,他也没拉开她,反而手掌在她光滑的后背不停的抚着,像给猫儿顺毛。 柳轻絮咬着咬着,最终那腥甜的气息还是让她松了口。 只是气不过,她又抡起拳头在他身上狠狠捶了几下。 “饿了吗?我去给你拿吃的。”等她停下了所有动作,燕巳渊才在她耳边低声开口。 “我警告你,你下次敢再那样,我一定与你绝交!”柳轻絮咬着牙威胁。 燕巳渊低垂着眸子,心虚之色毋庸赘述。 柳轻絮又瞪着他,“还有,没事就多找些书看看,别只知道用蛮力,搞得跟鬼打架一样,你是爽了,但起码要顾虑我的感受啊!跟个莽夫似的,知道的当你是喜欢我才跟我做,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有多恨我,恨不得做死我!” 面对她如此口不遮掩的嫌弃,燕巳渊脸都黑透了。就算他有故意惩罚她的成分,但这也事关男人的颜面,被她骂得如此不堪,这何尝不是一种奇耻大辱? 他身子矫健一翻,再度把她压在身下。 只是,触及到眸中盈盈水光,他低下的头突然僵住,再往下瞧着她身上被烙下的痕迹,更是心虚得不敢与她对视。 好像是有些过头了…… “你个混蛋,我他妈……” “我认错,是我不对,以后不会那样了。”他埋首在她耳边,道歉声打断了她的怒火。 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着魔的,他自己都理不清楚。她把其他女人的东西给他,他就有种她要把他送给其他女人的感觉,再一想到她的来历,她口口声声要离开玉燕国回她的那个故乡,他就烦躁难安,不知道要如何留下她,能想到的就是在她身上留下点什么…… 柳轻絮到嘴边的骂声噶然停下,偏头看着他侧脸,心中很是诧异。 这是撞什么邪了?她骂得那么难听,他居然没跟她翻脸,还给她道歉? “你先给我起开,有完没完啊!”先不说其他的,就现在两个人的姿势,她也恼火得很。 她身无片缕,而他也只着一条单薄的亵裤,彼此身体有什么变化那真是再清楚不过了。从昨天傍晚折腾到半夜,他现在又开始蠢蠢欲动,这精力她不佩服都不行! 听着她气中带娇的声音,燕巳渊用余光小心翼翼的看了她一眼,这才翻身放开她。 正在这时,门外又传来昨日娇柔的女声,“笑笑姐还没醒吗?” “回三小姐,阿巳公子和夫人还没起。” “那我去花园里走走,等他们起了再过来。” 房间里。 柳轻絮忍不住皱眉。 见她拉长了脸,燕巳渊道,“若你不喜欢这里,我们离开便是。” 柳轻絮白了他一眼,“你答应我的事还没做呢,等你去找过刺史大人再说吧。” 燕巳渊搁在身侧的双手悄然捏紧。 她还真是铁了心要他去求沈宗明帮忙寻找凤阳镜! 暗暗的深吸一口气后,他低下头又凑到她耳旁问道,“你是要起还是要接着睡?” “你去忙你的,我接着睡。”柳轻絮把他推开。现在他一靠近她心里就发慌,亏得她这副身子还是练家子,不然怕是真遭不住他折腾。 燕巳渊抿紧了薄唇,眸底暗暗闪过一丝无奈。 本以为折腾她一夜,多少会让她对自己有所依恋,可这一夜过去,非但没让她对自己黏糊,反而他心里更加没着没落…… 不是说女子一旦委身于男人便会对这个男人死心塌地吗?可他怎么觉得这种事发生在他们身上是反着来的? “那你接着睡,我去见见沈大人,很快便回来陪你。”忍着心里那些酸酸涩涩的感觉,临走前他还不忘连人带被抱着亲了好一会儿。 他离开后。 柳轻絮望着头顶上方的床罩,满身酸痛不想动,说睡吧,满脑子又都是他的影子,闭着眼都是他,明明他人都已经走了,但她却更加心烦意乱。 “夫人,您醒了吗?三小姐来看你了。”门外突然传来潘氏的声音。 柳轻絮脸色再次拉长。 沉默片刻后,她朝门外扬声道,“请巧儿小姐进来吧。” 很快,房门被推开。 俏丽的身影很快出现在床边。 “笑笑姐,我好高兴,我爹答应让我留下来陪你了!” “呵呵,是吗?”柳轻絮迎合的笑了笑。 “笑笑姐,阿巳公子都出去了,你怎么还不起呢?”看着她慵懒惺忪的样子,沈思巧关心的问道,“可是你身子有何不是?” “没事,只是太累了。”柳轻絮掀开被子慢吞吞的坐起来。 燕巳渊离开前‘好心’为她穿了肚兜和亵裤,虽然重点部位被遮住了,但是裸露在外的肌肤还是很醒目。 不,准确来说是裸露的肌肤上那些深浅不一的痕迹很醒目。 她肌肤原本白皙无瑕,就是一颗小痣都很惹眼,更别说浑身像拔了火罐似的,看得沈思巧当场如石化般,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落出来了。 “你……这……” 柳轻絮赶忙拿起燕巳渊临走前为她准备好的衣物穿戴起来,一边忙着穿戴一边还不忘羞涩的怨道,“都怨阿巳,太不知轻重了,让巧儿看了笑话!” 沈思巧张着嘴,似是很艰难的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没想到阿巳公子平日待人那般冷漠,对笑笑姐却是如此热情似火。” 这话,柳轻絮倒是很认同。 认识巳爷这么久,她就没见他在外人面前笑过,就算是面对自己的手下江九和于辉,他也是不苟言笑。 但私底下,就他和她的时候,他就一反常态,不但很情绪化,甚至还多了许多无赖感,特别是在床上那个劲儿,那岂止是热情似火能形容的,简直就像千儿八百年没见过女人,哪怕把身体掏空都在所不惜。 她这身衣裙都是上乘的丝绸所制,甚至在裁剪上比沈思巧身上的衣裙还要精致。同样精织细绣的着装,且又是相仿的年纪,她和沈思巧站一块,却比沈思巧美了不知道多少。 看着她不施脂粉却倾城绝色的脸蛋,沈思巧暗掐着手心,心里嫉妒得都快起火冒烟了。 瑧王选她做他的女人,难不成就是因为她这张狐媚子脸? “笑笑姐真美,难怪阿巳公子如此喜欢你。”嘴上她还是说着赞美的话。 “唉,大家都这么说,可我觉得阿巳对我的美貌还是不够满意。”柳轻絮摸了摸自己的脸。 “怎么会?” “你不信啊?我说的是真的,阿巳他对女子容貌太看重了!”柳轻絮从包袱里取出一盒口脂给她看,“这是他上次给我买的口脂,你说我需要这个吗?可他非要给我买这个,不就是嫌弃我不好看嘛!” 沈思巧先是看了一眼她手里的口脂,接着又看向她那粉润的唇瓣。此刻她的唇有些微肿,可这不但没影响她的美貌,反而让她讲话时更显得娇妩动人。 至于她的唇为何肿,看看她脖子上那些痕迹,哪怕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人,也能够猜到几分。 她脸上的笑越发僵硬。 不单单是因为柳轻絮比她美,更扎她心窝子的是柳轻絮说的那些话,她摸不准柳轻絮究竟是真傻还是装傻,到底是无心向她抱怨还是有心在向她炫耀! 又或许是在嘲讽她,如她这般倾城的容貌瑧王都不满,那她沈思巧容貌不及她,如何能入瑧王的眼! “巧儿,你怎么了?可是喜欢这口脂?要不我送你吧,反正我也用不上。”柳轻絮说着话把口脂盒塞到她手里。 “这是阿巳公子给你的东西,我怎么好意思要?”沈思巧僵硬的将口脂推还给她。 “也是。”柳轻絮呵呵一笑,“那改日我另外挑些东西送你。” “笑笑姐不用客气,难得我们一见如故情同姐妹,你就不要与我见外了。”沈思巧也笑了笑。 在潘氏服侍下,柳轻絮洗漱完,又邀沈思巧一同吃早饭。 看着她毫无形象的大口剁食,要么把汤汁喝得呼噜呼噜响,要么拿手背擦嘴,吃得油沫子都要飞起来似的,沈思巧心窝子疼得更加厉害。 瑧王究竟看中这女人什么了! 如此粗鄙的女人,哪里上得了台面,留在身边不是故意惹人笑话吗? “笑笑姐,你在阿巳公子面前也是这般吗?” “是啊。”柳轻絮一边吧唧吧唧的嚼着食物,一边笑着回她,“阿巳说他最喜欢看我吃东西了,他说我吃东西的时候最美。” “……”沈思巧桌下的手心都快被指甲戳出血洞了。 美吗? 这明明就是恶心! 别说一个女子了,但凡是有点见识的男子都不会像她这般不拘形迹! 瑧王居然喜欢这样的人?! 柳轻絮吃得津津有味,看也看得津津有味。 看啥? 当然是看沈思巧的脸色了。 从巳爷昨天的反应来看,他应该知道这位沈小姐对他有意思,而他好像很反感这位沈小姐。 既如此,那只能她出面替他挡桃花了。 她现在把巳爷‘打造’成一个贪图美色、不知节制、喜欢粗鲁的重口味男人,不知道这位沈小姐是否会打退堂鼓…… 突然,一名婢女从门外进来。 “禀夫人,外面有位自称燕容泰的男子说想见您。” “燕容泰?”柳轻絮不解的朝婢女看去,还没反应过来对方是谁,只听坐她对面的沈思巧惊呼道,“二王爷?他怎么也来了?” 柳轻絮微微蹙眉。 这才反应过来二王爷的名字就叫燕容泰。 只是…… 她扭回头看向沈思巧。 ‘也’是什么意思? 除了二王爷外,还有哪个王爷也来了吗? …… 厅堂里。 再次见到二王爷燕容泰,柳轻絮真是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 上次在寺院见过后,她就看出燕容泰对她有意思,那一脸的深情瞎子都能看出来。 这一次照样,见到她,燕容泰立马从椅子上起身,欣喜不已的夺步走向她,还激动的握住她肩膀,“絮儿,你怎么跑这里来了?听说你离开了京城,你可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柳轻絮挤出一丝自认为不失礼节的笑,反问道,“二王爷怎么来了?” “我是特意出来寻你的!” “呃……寻我?寻我做什么?”她眨着眼,三分假无辜,七分真不解。 “絮儿,我知道柳家不想让你嫁给太子,硬逼你嫁给我小皇叔。你因为受不了他们逼迫,所以才逃出来。絮儿,你别怕,我这次出来就是为了找你,然后带你远走高飞!” “……”望着面前这个眉眼如星月的男人,听着他一番铿锵有情的话,柳轻絮额头上黑线连连,还忍不住打了寒颤。 这什么跟什么? 她逃婚是不假,可是谁要跟他远走高飞了? 她现在都已经嫁人了好噶! “絮儿,你怎么了?可是这些日子在外受苦了?”燕容泰关心的问道, “我……我很好,多谢二王爷关心。”柳轻絮往后退了一步,算是甩掉了他的双手。 她承认,面前这位二王爷很优秀,肤白貌美赏心悦目不说,性子也温柔似水,特别是看她时那满眼的情意都快把人溺死了。 但是,她对他不来电啊! 即便曾经的柳轻絮与他相熟,可那是曾经的柳轻絮,跟现在的她有什么关系? “絮儿……”看着她对自己展露出来的疏离举动,燕容泰失落的唤道。 “二王爷,多谢你的好意,可是我已经跟人拜堂成亲了。” “什么?!你与人拜堂成亲了?”燕容泰如同被钝器敲中般,不敢置信且满眼是伤的瞪着她,“是谁?那人是谁?” “他一会儿就回来,到时我让你见见他。”为了让他死心,柳轻絮决定当断则断。她本来就不想跟人纠缠,更别说几角恋了! 第23章 为她受伤 “你……你当真与人……”燕容泰受伤的摇着头,仿佛怎么都不愿相信她说的。 “二王爷,我没骗你,我是真与人成亲了。”看着他备受打击的样子,柳轻絮没有于心不忍,只觉得头大。 一个巳爷,她都不知道将来怎么甩掉,再多点人与她纠缠,即便不是男女之情,哪怕只是简简单单的朋友,都会给她心里带来压力。 这位二王爷,只能说他运气不好,喜欢上了曾经的柳轻絮注定要受伤。 厅堂里,就他们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 燕容泰一瞬不瞬的望着她,神色哀哀,眸光戚戚,似有许多话要与她说,可看着她冷漠疏离的样子,终是什么都没有再说。 柳轻絮也看着他,但她眼中无波无澜,只想等他接受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事实,哪怕他指着她说恨她,她都无所谓。 良久,燕容泰仰头深吸了一口气,再看她时,眼眸中的心伤淡去了不少,“絮儿,我知道了。不过我想见见他,看他对你如何,只要他真心实意对你好,我会祝福你的。” 柳轻絮还算满意他的态度,为了让他彻底的对自己死心,她微微一笑,坚定道,“他对我很好,很疼我。” 到现在她身上都还疼着,可不是疼嘛! 燕容泰眸光落在她白皙的鹅颈上,红梅般的印迹还不止一点点,让他垂在身侧的双手倏然紧握,僵硬的别开了头,仿佛多看一眼都心如刀绞。 “二王爷,你先坐会儿,我这就派人去把他叫回来。”柳轻絮也不想再跟他单独待下去,赶紧找了借口离开。 “嗯。”燕容泰闭了闭眼,淡淡的一个音仿佛是从喉咙间剐出来的。 厅堂外。 看着柳轻絮离去,沈思巧从侧面隐蔽处走出来。 望了一眼厅堂,再望了望柳轻絮离开的方向,她满眼都是惊讶,心里更是震惊到不行。 二王爷居然也喜欢这个女人! 听他们的对话,貌似二王爷还不知道这个女人所嫁的男人是瑧王!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二王爷口中唤着的‘絮儿’究竟是何来历?不但让瑧王隐瞒身份娶她,更是让二王爷对她深情不已,最重要的是,二王爷和瑧王可是亲叔侄! 这要是传出去…… …… 衙门内。 看着坐上犹如冰雕的年轻男人,沈宗明以为他是为了自家女儿的事生气,遂很是紧张和不安。 “王爷,是下官管教不当,才致使小女任性妄为擅自来清河镇。下官这就派人将小女送回城。” 燕巳渊只淡淡的睇了他一眼。 沈宗明被他这一眼睇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看样子瑧王并不是为了他女儿来清河镇的事生气,那他在这里生闷气是为了哪般? 莫非是…… “王爷,可是与王妃拌嘴了?”他大着胆子小心翼翼问道。 “非也。”燕巳渊总算开了口,并从大椅上起身踱步到他身前。 “王爷有何吩咐请明示,下官定竭尽全力办好。”沈宗明可不是傻子,立马就猜到他有事要自己去做,而且这事还与他的王妃有关。 “你附耳过来。” “……是。”他愣了一下,但还是很快照做。 只是听完燕巳渊的交代,他扯着嘴角,有些哭笑不得,“王爷,您这是何必呢?” 燕巳渊负手而立,端得还是冷酷无双,但嘴里的话却与之神情格格不入,毫无底气,颇感无奈,“先哄着吧,日后再说。” 沈宗明忍着笑,道,“王爷大可放心,下官知道该如何做。” 还以为是何等大事让这位冷面罗刹置气,原来不过是要他帮忙撒个谎而已…… 左书吏从外面进来。 先是朝燕巳渊恭敬的行了行礼,“参见王爷。” 燕巳渊扫了他一眼。 沈宗明问道,“怎么了?” 左书吏道,“禀大人,二王爷带着王妃的画像沿路打听王妃的下落,听说王妃在磨子街,已经赶过去了。” “什么?!”燕巳渊脸色唰一下黑得都快发绿了。 “王爷,怎么了?”沈宗明不解的看向他。 不止他,左书吏抬着头,也看不懂这位瑧王的反应。 燕巳渊没多说,只是沉声道,“给本王听着,任何人都不许泄露本王的身份,就算在二王爷面前也不许提本王一个字!否则本王定不饶他!” 语毕,他拔腿离开了衙门。 等他一走,沈宗明和左书吏不禁四目相视。 都十分不解,为何瑧王要隐瞒身份?二王爷找他们,没什么好惊怪的,但二王爷找他们,为何要拿着王妃的画像? “安岐,你去查查,那笑笑姑娘究竟是何来历?”沈宗明压低了声音。 “回大人,小的已经打听过了。”左书吏垫脚在他耳边低语起来。 听完后,沈宗明惊讶的睁大了双眼,“她就是柳家嫡女?”顿了一下,他更是疑惑不解,“既是柳家嫡女,那瑧王为何还要向她隐瞒身份?” 左书吏眸子转了转,“大人,要不小的派人去京城打探一番?” 沈宗明原本对这事并不怎么上心,瑧王的脾性他还是知道一些的,招惹到他几乎就没好事。可眼下得知了瑧王妃的身份,还有二王爷携画寻人的举动,他还真是好奇心高涨…… “安岐,你派人暗中去一趟京城。切记,不可让瑧王发现。” “是,大人。” …… 磨子街宅院。 柳轻絮在房里坐了一天,眼见着天都快黑了,也不见巳爷回来,她本来也不着急的,因为知道巳爷出去是为了帮她打听凤阳镜的下落,就算费些时力也正常。 可现在宅院里多了一个燕容泰,对她来说,一刻钟都像是煎熬。 先不说燕容泰来此的目的,就凭他能找来,照这么个情况下去,柳家的人说不定也要来了。她好不容易跑出来,还没过一天安生日子呢,难不成就要被抓回去? “潘婶子,能派个人去衙门一趟吗?我想知道我家夫君是否在衙门里,何时能回来?” 她要带巳爷去见燕容泰,好让燕容泰死心,别再对她有任何幻想。 然后她就和巳爷启程去往别地。寻找凤阳镜的事可以缓缓,当下最要紧的是把这些人全都甩掉,不然不止她有麻烦,巳爷也会有麻烦! 她毁了瑧王的亲,柳景武逮着她一定会把她交给瑧王处置的。巳爷横插一脚进来给瑧王戴绿帽,瑧王会放过他才怪! “夫人,您稍等,奴婢这就派人去衙门。”潘氏恭从的应道,然后退了出去。 柳轻絮一个人又在房里坐了许久。 听到有人来,她还以为是潘氏回来了,遂赶忙把门打开。 “絮儿,听说你还未用晚膳,我拿了些吃食,你趁热用。”门外,燕容泰亲自端着食盘。 面对他那如月光般的温柔劲儿,柳轻絮是各种不适,估计是巳爷那张冷酷的脸看惯了,看其他男人好像会过敏似的。 她虚虚一笑,“多谢二王爷,这种事就不劳烦您了,要是让人看见,我可就是犯了大罪。” 燕容泰将食盘递给她,“絮儿别跟我客气,这是在外面,没什么罪不罪的。只要你好好的,我做什么都无所谓。” 柳轻絮没接,只是低下头道,“我夫君出去许久,我担心她,没什么胃口吃东西。” 燕容泰眸光微微黯下,但很快,他又体贴道,“若是你不放心他,那我陪你出去寻他?” 柳轻絮想了想,也好,带他去找巳爷,找到后她就和巳爷闪人。 反正说什么这地儿都不能久留! …… “絮儿,你喜欢他什么?” 去衙门的路上,柳轻絮走得飞快,但燕容泰好似故意般,总会问她一些事好让她把步子停下来。 对于他问出的问题,柳轻絮是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不答吧,不能让这位二王爷死心。 答吧…… 鬼大爷知道她喜欢巳爷什么! “二王爷,‘喜欢’是一种感觉,若是能轻易说出个所以然来,我觉得那不叫喜欢,那叫有所图。”这回答她都挺佩服自己的! “那你们是如何认识的?” “就是一个邂逅,一见钟情而已。”柳轻絮抬头望着夜幕,这一次她不能像对沈思巧那般对二王爷说同样的话,只能一边佯装深情一边努力的编造故事,“他非我不娶,而我厌倦了京城,也愿意随他浪迹天涯。虽然我知道跟他在一起不会得到家人的祝福,甚至会赔上自己的名声,可是跟他在一起很快乐。不需要受任何约束,也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在他面前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他对我也很包容,哪怕我打他骂他,他都能忍。” “絮儿……”慕容泰眸光酸涩的凝视着她,“其实我也可以……” 正在这时,一个黑影从天而降,举着一把明晃晃的长剑就劈向他们。 “小心!”柳轻絮反应敏捷,一把抓住燕容泰飞身退避。对于燕容泰说的话,也压根就没用心听进去。 而燕容泰被打断了告白,自是恼怒不已。 一改在柳轻絮面前的温柔之色,他将柳轻絮护于身后,眸光凌厉的瞪视着黑衣人。 “你是何人?为何要行刺我们?” 蒙面黑衣男子握紧利剑杀气腾腾的挥向他们,嘴里大喝道,“想知道我是谁?去问阎王吧!” “絮儿快走!”燕容泰快速把柳轻絮推开,赤手空拳的迎了上去。 “二王爷!”柳轻絮看得心惊胆颤,运起轻功就追了上去。 不是她有多在乎燕容泰,而是她不能让燕容泰在她面前出事!这是皇子,就算他在朝堂中势力不如太子,那也是皇帝的儿子,若有个三长两短,她是绝对脱不了干系的! 眼瞧她不怕死的飞过来,那黑衣人似是觉得她是女的好对付,本来挥向燕容泰的利剑突然调转方向,大喝着朝柳轻絮刺去。 “絮儿当心!”燕容泰发现他改变了目标,惊慌大呼着扑向柳轻絮,“唔——” 随着他这一扑,柳轻絮被他抱了个满怀,同时还听到他吃痛的声音。 她脸色唰白,心里直叫‘完蛋了‘! 两个人跌落落地。 临落地时,燕容泰还及时的翻转,由他给她垫背。 柳轻絮知道他受了伤,快速从他身上翻下去。怕那黑衣人再偷袭,她跳起身就准备找那黑衣人算账。 可那黑衣人仿佛知道燕容泰的身份,见自己杀错了人,举着利剑愣愣的看着他们。直到柳轻絮跳起身,他才像回过神来一般,突然纵身飞起,然后一眨眼就藏进了黑夜中。 “妈蛋!”柳轻絮忍不住爆粗口。 她想去追,可听到地上燕容泰唤她的声音,她不得不打消追人的念头,忙蹲到他跟前,紧张不已的问道,“二王爷,你没事吧?” 燕容泰捂着肩头,虽是一脸痛苦之色,但嘴里却不以为意的道,“没……没事。” 柳轻絮借着月光一看,他手指缝正源源不断的溢出血。 “走,我们先回去!”她没有迟疑,先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然后架着他另一边没受伤的胳膊快速返回宅院。 …… 得知他们遇刺,宅院的人都吓坏了。 没多久,大夫来了,沈宗明也赶了过来。 在大夫替燕容泰处理伤势时,沈宗明把柳轻絮请到了房门外,紧张不已的询问经过。 柳轻絮如实向他描述了当时的场景。 “好端端的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沈宗明大感不解。 “……”柳轻絮没吱声。她怀疑那黑衣人是冲她来的,可是她不敢说。 “你没受伤吧?”沈宗明没忘记关心她。 “我没事。”柳轻絮摇了摇头,想到什么,她也向他询问起来,“沈大人,我夫君今日有去找您吗?” “他没回来吗?”沈宗明惊讶反问。 柳轻絮脸色微变。 咋的,那家伙早就不在衙门里了吗? 沈宗明见她神色不对,忙笑说道,“阿巳公子今日来找我问点事,我给了他一些消息,他可能去打探消息了。” 闻言,柳轻絮脸色这才好转,“这样啊……” 知道巳爷的去向后,她也没再多问,毕竟房里还有人,她不想让其他人知道。 只是一想到房里受伤的燕容泰,她脑袋更是大了一圈。 咋办?二王爷因为她受伤了! 第24章 叔侄相见 大夫为燕容泰处理好伤后,她进了房门。 燕容泰本就生得白皙,受伤失血后面色显得更僵白,想到他那一剑是替自己挡的,她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愧疚。 “二王爷,你感觉怎样?”站在床边,她发自内心的关心问道。 “无碍。”燕容泰笑了笑。 但他这一笑,怎么看怎么虚弱。 “二王爷,都是因为我才让你受了伤,我深感抱歉。如果早知道会有人暗中埋伏,我就不该晚上带你出去。” “絮儿,你无需自责,这点伤不算什么,为了你,就算要我命我也在所不惜。” 他话中的情意再直白不过。 可他越是说这些,柳轻絮越是倍感鸭梨山大。 “二王爷,我不值得你对我如此。” “絮儿……” “二王爷,你听我说。”知道他还想说什么,柳轻絮果断打断,认真且郑重的与他说道,“我不知道自己以前做了什么才给了你错误的判断,如果造成了你的难受,我在这里向你道歉。我这个人,真的不值得你抱任何幻想,因为我很现实,那些所谓的情啊爱啊,在我眼中都是肤浅的存在。我喜欢无拘无束的自由,受不了三从四德的约束,也做不到把男人当自己的依赖和主宰。你是皇子,你有高贵的身份和至高无上的权力,在你身边,即便你能容忍我的一切,但你身边的人也容忍不了我的‘胡作非为’。所以,我不会选择你。再说了,我在柳家只是一个挂名嫡女,我爹从未看重过我,不论我嫁给谁,都没有多大的利用价值。你可能会说娶我绝非为了利益,可即便抛开这些,我对婚姻都不感兴趣……” “可你接受了别人!”燕容泰激动的打断她。 “那也是我没想过的。”柳轻絮深吸了一口气,对于她和巳爷的具体情况,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也不想把那种私密的事告诉更多的人。 燕容泰紧闭着眼,双手攥着,颤抖着,似是有说不出的失望和落寞。 甚至还不甘心…… 柳轻絮叹了口气,又道,“二王爷的救命之恩我很感激,但是该与二王爷说的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如果二王爷想明白了,我可以接受你这个朋友,其他的,恕我无法回应。” 语毕,她没再看他一眼,转身决绝的走了出去。 这玉燕国的男人真是各个要人命…… 不爱也可以逼迫,例如太子。 单相思也可以变得偏执,例如这二王爷。 就连她身边的巳爷也是,都没感情发展,他也可以拿婚姻做赌注。 她知道古代没有自由恋爱一说,盲婚哑嫁的观念中,一个仪式、一件信物、甚至一个眼神就能捆绑一个人的一生,这是社会的问题,与人无关。 可是,这些家伙为何偏偏挑中她啊! 她径直回了她和巳爷住的房间。 刚一进门,一个高大的身影就将她抵到门后。 她没有惊叫,因为呼吸到熟悉的气息。 定眼看着身前的男人,她没好气道,“你这一天去哪了?就算不回来也该让人带个话回来啊!” 燕巳渊低下头抵着她额头,眉眼罕见的含着笑,唇角也勾勒得异常邪魅,“怎么,想为夫了?” 柳轻絮哼着别开脸,“你要再不回来,我自个儿就卷包袱跑了!” “为夫想你了。” “我……唔唔!” 他冷不丁一句想她,然后吻遂不及防的落下,柳轻絮无语得只能在他腰后拍打。 燕巳渊吻得深入,一把托起她,直接让她双脚离地。 她失了重心,双脚下意识的攀上他。怕她会掉下去似的,燕巳渊顺势又将她抵在墙上。 这姿势,柳轻絮心里那个泪啊,真是如泉涌! 要不要这么折腾? “别……嗯……”她艰难的把他俊脸推开,又恼火又难受的瞪着他,“今天都没休息好,真的很难受,你要再那样,我可真生气了!” 燕巳渊将薄唇移到她耳畔,“我只想与你多亲近。” 柳轻絮斜眼瞥着他,“想跟我亲近的方式多得很,你就不能换点别的方式?” 燕容泰倒是温柔深情,可她不来电。面前这位她不排斥,可偏偏他不懂温柔。 “二王爷今日来找你,跟你说了什么?” 他冷不丁的转移话锋,柳轻絮愣了一下才跟他上节凑。 她回得很坦然,“跟上次一样。不过我告诉他我已经嫁人,也不知道他是否会死心。” 太子和二王爷这对兄弟都去顺和寺院找过她,而他当时就在她房里,知道那两人对她的纠缠,所以她觉得这事没有瞒着掖着的必要。 燕巳渊腾出一手抚摸过她的脸颊,再将她肩上垂下的发丝撩到身后。 他俊脸上没有怒气,似是一点都不吃味儿,只是眸光幽幽的凝视着她,似喃喃自语,“真想把你装进瓶子里收藏起来……” 柳轻絮‘呵呵’,“你还真把我当妖怪了?” 燕巳渊覆上她的唇,狠狠的允了一口。 “不是妖怪,是妖精!要我命的妖精!” “……!” “你先休息,我去见他。” 就在柳轻絮准备吐血的当头,她突然被他放地上。 她一把抓住他的手,不放心的道,“他是二王爷,你一个普通人去见他怎么能行,我陪你去。” 看着她担心的样子,燕巳渊倏地扬起了唇角,愉悦之色霸占了一双幽眸。 “这是男人的事,自是我出面与他谈。你若跟着去,只怕他会更加看不起我。” “可是……” “不许跟来,乖乖在房里等我。”燕巳渊拍了拍她的头,然后打开门走了出去。 还没忘记替她把房门关上。 柳轻絮双手放在门上,犹豫了片刻,她还是打消了跟过去的念头。 罢了,让他去。 沈大人貌似还没离开,如果有什么状况,依照他和沈大人的关系,沈大人也不会置他不顾的。 …… 柳轻絮离开后,燕容泰就靠着床头,任婢女进出收拾房间,他都没抬一下眼。 直到听到异于婢女的脚步声,他以为是沈宗明,所以才睇了个眼角。 当余光瞥到来人时,他猛地一震,立马从床头边起身。 “小皇叔怎会在此?” “听说你受伤了,我来看看。”燕巳渊坐到桌边,虽隔着一段距离,但也算是面照面。 燕容泰走向他,但走了两步突然顿住,本就气色不佳的脸更是唰一下如同中毒般铁青难看。 “是你?是你对不对?!跟絮儿在一起的人是你对不对!” 燕巳渊没说话,端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两杯茶,一杯放在对面,一杯捏在手中。 燕容泰激动的冲到桌边,双手紧紧抓着桌沿,恨怒交织的冲他吼道,“为何?你为何要她?早在多年前我就告诉过你我喜欢柳家嫡女,以后一定会娶她为妻,为何你要横刀夺爱?” “因为只有我能护她。”燕巳渊抿了一口茶水,跟燕容泰的激动比起来,他仿佛不是整件事的主角,而是一个旁观者。 “你能护她?难道我就不能护她?” “你觉得呢?”燕巳渊微眯着眸子,幽幽沉沉的与他对视。 “就算我在父皇跟前不得宠、在朝堂之中不得势,那又如何?我可以为了她不做燕家人,可以带她远走高飞去过平淡的生活!可是,你为何要来破坏?你什么都不缺,还缺她这样一个女人吗?”燕容泰恼羞成怒嘶声低吼。 此刻的他与平日里温柔似月的他比起来,说判若两人都不为过。 可他浑然不觉自己的变化,双眸涨得赤红,红中泛着水光,俨然一头失去理智的猛兽。 “那都是你的幻想。你没有问过她的意愿,更没有自信能抛下身份与世隔绝,不是吗?” “可我喜欢她,我愿意为了她抛下一切!” “喜欢她?就像今日这般用苦肉计算计她?”燕巳渊眸底迸出一丝冷意。 “是!我是想用苦肉计让她愧疚,可是你呢,难道你就没有算计她?你没算计她,为何要对她隐瞒身份?”燕容泰不甘示弱的吼道。 燕巳渊猛地起身,俊脸泛着寒芒,眸光与他的仇视在空中交相恶斗般,冷冷溢道,“我再是‘算计’她,也不会拿她性命安危做赌注!我再是‘算计’她,也不会让她承受任何愧疚和自责!她与我,即便不是发自真心,但也是心甘情愿!” 燕容泰眸光死死的瞪着他,可却咬着牙再说不出一句话。 最后,他像透支了体力,一屁股跌坐在凳子上,双肩无力垂下,眸光里的仇视全化成了苦涩。 多年的喜欢化成泡影,纵使他有千般不舍、万般不甘,但都抵挡不住那一句—— 她心甘情愿! “这个拿去。”燕巳渊从袖中拿出一只阔口瓶子,放在桌上后才转身离开。 燕容泰如石雕般孤寂的坐着,久久未动。 对那只药瓶看都没看一眼。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传来娇柔的女声,“二王爷,您歇下了吗?” 他罔若未闻,依旧纹丝不动。 房门被人推开了。 沈思巧端着食盘进来,先朝他行了一礼,“巧儿参见二王爷。” 见他闭着双眼不出声,她迈着小莲步小心翼翼的走过去,将食盘放在桌上,再将食盘的东西摆上桌。 “二王爷,听说您还未用药,我爹特意嘱咐巧儿给您送来。还有,大夫说您失血过多,气血亏损,巧儿熬了些参汤,您用了药后务必要多吃些。” 燕容泰掀开眼皮,淡声道,“多谢三小姐。” 沈思巧关心的说道,“二王爷,巧儿知道您有心事,巧儿本不敢问,但巧儿还是斗胆想跟您说说话,天大的事也没自个儿身子重要,身子好了,做什么事都有个盼头,要是身子不好,那便应了一句话——有心无力。” “本王还有盼头吗?”燕容泰望着房门,眸光涣散,神情落寞到了极点。 “二王爷,事在人为,只要人活着,努力去争取,终有一天会得到自己想要的。” “是吗?”他收回眸光,投到她身上,僵硬的扯了一下嘴角,虚弱的笑道,“没想到三小姐年纪轻轻,心思却如此玲珑通透。” “二王爷谬赞了。”沈思巧不好意思的福了福身。 燕容泰没再说什么,端起她送来的参汤喝了起来。 …… 柳轻絮洗完澡刚上床,就见巳爷推门而入。 她仔细瞧了瞧他的神色,没发现任何异常,遂好奇的问道,“二王爷没给你难堪?” 燕巳渊宽了外袍,在床边坐下,嘴里不屑的道,“他再是身份尊重,你我已成夫妻,若他再纠缠你,难堪的便是他。” 柳轻絮皱了皱眉,然后跳下床开始穿衣。 “你做何?”燕巳渊不解的问道。 “别坐着不动,赶紧收拾包袱!”柳轻絮懒与他解释,一边扎着腰带一边用眼神催促他。 “收拾包袱做何?” “你是傻子么?”见他完全没有一点危机感,她没好气的伸手扯他,“就冲你刚才说的话,我们也得赶紧跑!” 虽然她不知道他去找二王爷说了什么,但是她后悔了。因为这家伙的性子,绝对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 他以为他们成了夫妻,人家就不敢纠缠她,这对一般有自知之明的人来说可能行得通,可是对燕家的人来说,那就是扯淡!他越是把‘成了夫妻’当优势,说不定越招二王爷嫉恨! “二王爷好歹救了你,就这么跑了合适吗?”燕巳渊搂住她的腰肢,好似她很不负责任般。 “怎么?你还想我对他负责?”柳轻絮正想发飙,突然捕捉到他眸底一闪而过的促狭,她忍不住往他脚上踩了一下,“都什么时候还开玩笑?别以为他那英雄救美的把戏我看不穿!” 在房里安静的待了许久,她回想晚上遇袭的事,越想越觉得不合逻辑。 那黑衣人看似是要杀他,可在二王爷明明受伤的情况下,他却又跑了? 那么好的一个机会,他不该继续追杀她吗? 她还想了许久才想明白,这一场遇袭说不定就是二王爷故意安排的! 至于二王爷的动机,那还用猜吗? 第25章 你纯洁得很,什么都没想! 见她已经看穿了燕容泰的苦肉计,燕巳渊眸中的愉色更浓,接着就将她抱起,一同躺上了床。 “诶!我说你到底听进去没有?我们不能在此久留!”柳轻絮急得心里都快起火苗子了,推着他就要爬起身。 “他不会再纠缠你了,你安心便是。”燕巳渊圈着她不说,大腿也压着她的双脚,就是不让她挣扎成功。 “你说安心就安心?”柳轻絮压根不敢信他,瞧着他愉悦的眉眼,跟平日里比起来,今日的他好似有了些人气,她突然眯着眼凑到他眼皮下,狐疑的问道,“我怎么觉得你有些不对劲儿?” “哪里不对劲了?”燕巳渊正了正神色,俊脸又微微绷起。 “既然没有不对劲儿,那就给我好好躺着睡觉!”柳轻絮也说不上来他为何莫名其妙的高兴,只能继续推他。 “乖,别动,我就只抱着,不会乱来。” “……!”听着他在她耳边讨好的声音,她有点恶寒,出去一天怎么感觉他变黏糊了? 但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她压根就不信他会老实! 因为她已经察觉到他哪里有变化了! “你今天去哪了?”为了不使气氛暧昧,她有意转移话题。 “沈大人为我引荐了一个人,我去了一趟隆兴城。”燕巳渊脸不红心不跳的回道。 他自然不会告诉她,他在附近守了她整整一天!包括她和燕容泰遇袭的时候他也在不远处,不过他看出是燕容泰有意安排,所以就没现身。 “怎样,有凤阳镜的下落了吗?”柳轻絮满怀期待的看着他。 “没有。”燕巳渊失望的摇了摇头。 柳轻絮满心的期望顿时落空,还没来得及激动的神色也变得黯淡起来。 燕巳渊紧了紧搂着她的手臂,低声与她道,“我会继续帮你打听的,毕竟这天下之大,想要找一件奇珍异宝并非易事。若是轻而易举就能得到,那也不叫宝物了。” 柳轻絮虚虚的‘嗯’了一声。 虽然很失望,但他的话也有道理。这天下那么大,仅是一个玉燕国就有三十二座城池,找起来都如同大海捞针,要是凤阳镜不在玉燕国,那更是盲人找针眼,只能瞎摸碰运气。 真要找遍全天下,估计她这一辈子都过完了,那还回二十一世纪做什么,跳广场舞么? 她的失望燕巳渊不是没看到,正是因为看到了,所以他也不由得沉默起来。 搂着她的手臂越收越紧…… 知道被他勒得有些吃痛,柳轻絮才重新抬起眸子,不满的瞪着他,“你干嘛?想勒死我?” “咳!”燕巳渊轻咳着松了几分力道,“我怕你怪我办事不利。” “没有的事。”柳轻絮摇头,低低的叹了叹气,“我知道它不同寻常,心里早就有准备。你也不用太刻意的帮我寻找,顺其自然吧,若是有缘,会见到它的,若是老天非要我留在这里,我也只能接受。反正到哪都是生活,找它是次要,活得好才更重要。” 燕巳渊将她脑袋按进颈窝里,薄唇在她耳鬓啄着蹭着,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儿,像针尖扎在心上,刺痛刺痛的,喊又喊不出来,憋着又难受至极,仿佛只有把她嵌进身体内,才能化解…… “絮儿,我想……” 听着他低沉又沙哑的嗓音,柳轻絮警觉的发现他‘意图’,都不等他说完直接帮他否决了,“不!你纯洁得很,什么也没想!” “……”燕巳渊唇角狠狠抽着,垂眸看着她,有些哭笑不得。 “你不是想听我说那里的事吗?”柳轻絮再度转移话题,她知道他年轻气盛精力旺盛,可现在她只想找个人说话,慰藉一下她的思念和伤感。 “嗯,你说。”燕巳渊对她口中的二十一世纪不是一般的感兴趣,见她主动开口,自然乐闻其详。 但柳轻絮却仰着头犹豫起来。 见状,他不由得蹙起眉,“怎么了?可是有何不妥?” “不是,我在想要从哪开始说。”柳轻絮露齿笑道,“经济文化思想政治,你想先听哪方面的?” “先说与你有关的。” “呃……” “怎么?还想对我保密?”见她迟疑,燕巳渊脸色瞬间沉下。 “不是,我在想要怎么组织语言。”柳轻絮忍不住抬手扶额,有种想吐血的冲动。 不是她为难,而是她是一名网络构架师…… 谈别的还好说,跟一个古人谈网络,这不等于坟坝里拉二胡——跟鬼扯么! “那就简短说!”燕巳渊开始不满。 “……”柳轻絮更加崩溃。二十一世纪的网络,哪是三言两语就能描述清楚的?瞧着他越发黑沉的俊脸,她苦笑不已,“那啥,要不我们换个话题吧?” 闻言,燕巳渊突然翻身把她压住,瞪着她的眸光染了薄怒。 “你戏弄我?!” “我没……唔唔嗯嗯……” …… 翌日。 柳轻絮揉着眼睛起床时,都快晌午了。 在她好说歹说求饶下,昨晚成功避免了激烈运动,她依旧快天亮了才合眼。 一晚上的时间她都在跟某人科普电的发明创造以及与之相关联的知识,都快把脑细胞耗尽了,才讲到计算机的出现。 房里就她一人,身旁的位置凉凉的,可见某人早就出去了。 听到她起床的动静,潘氏带着丫鬟进来服侍她洗漱梳妆。 梳妆的时候,潘氏说道,“夫人,二王爷今日邀阿巳公子和您一同用膳,阿巳公子此刻正与二王爷在花园里下棋,他让奴婢告诉您,让您梳妆好后就过去。” “啥?下棋?”柳轻絮倍感惊讶。情敌相见不是分外眼红吗?居然还能坐在一起玩? 他们就不觉得尴尬?! 关键是这两人的身份和性格,她实在想象不出他们和平相处的画面…… “我去看看!”她随意抓了一只发簪别头上,有些着急的出了房门。 她承认,她是担心巳爷的。 官高一级就能压死人,何况巳爷面对的是当今二王爷,依他那性子,说不定一句话就能让二王爷摘了他脑袋。 她匆匆跑去花园,在凉亭里发现了他们的身影。 刹那间,她目瞪口呆,一脸的不可置信。 只见凉亭里,两个男人正专注的下着棋,没有硝烟、没有针对、所谓情敌相见分外眼红的场面通通没有,那安宁平静的气氛就像他们是相熟多年的好友。特别是沈思巧在一旁巧笑嫣然的陪着,娇柔的嗓音和黄鹂般的笑声,更是让气氛变得和谐欢快。 “二王爷,上局您输了,这一局看样子您是赢定了啊!” “呀!笑笑姐来了!” 随着她轻呼,正在对弈的两人不但同时抬起了头,还同时起了身。 燕巳渊更是快一步走下亭子。 柳轻絮也快步朝他走过去。 离他只剩两步的距离时,他迫不及待的伸手将她拉到身前,用手臂作篱笆霸道的圈住她。 “你什么时候起的?”她先发问。 “被二王爷叫起的。” “然后你们就一直在这里下棋?”她踮了踮脚,透过他肩膀往亭子望去。 沈思巧已经下了亭子,婀娜的身子像鸟儿般到他们身边,对着柳轻絮笑说道,“笑笑姐,你可算起来了,你都没看到阿巳公子与二王爷先前那一棋局有多精彩。阿巳公子的棋艺真是让人佩服,要是有机会的话我都想请阿巳公子教我下棋,就是不知道笑笑姐是否应允?” 柳轻絮还没变脸,燕巳渊就沉了俊脸,“在下棋艺不精,除了絮儿外,没空指教任何人。” 柳轻絮还想着怎么怼绿茶呢,哪知道他竟先开了口,瞧他那眼里迸出了的厌恶劲儿,好似沈思巧在他眼中就是一坨粪便。 她忍了忍笑,假装歉意的对沈思巧道,“巧儿,你别生气,我家阿巳就是这样,若有冒犯之处,还请你见谅哈。回头我一定好好管教他,太不会说话了,一点礼貌都没有。” 管教瑧王…… 沈思巧脸上的笑就跟冻住了似的。 可偏偏她不敢反驳、不敢顶撞、不敢置气。 “看不出来,阿巳公子竟是这般无能,连礼数都要靠夫人教导。”奚落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 柳轻絮扭头看了一眼,脸色微冷。 她再看向巳爷,巳爷却像是没听见似的,任由他嘲讽。 她眸光暗转,随即亲昵的抱住巳爷的胳膊,半个身子都贴到他身上,还露出一脸的炫耀,“我家阿巳是不懂礼数,可是我不嫌弃啊!只要阿巳对我好,我说东就往东,我说西就往西,哪怕他在别人眼中什么都不是,但在我眼中他就是个宝!” “絮儿你……”燕容泰压根没想到她会如此,竟为了帮她的‘阿巳’而不惜得罪他! 他的讽刺只是玩笑,可她的反击却是给了他实实在在的难堪! 燕巳渊也是没想到她会如此护他,眉眼瞬间弯了,唇角也止不住的上扬。 他在人前从来都冷酷无双,背地里被不少说是冷面罗刹,可这一次,他却毫不吝啬的展露笑颜,原本冷硬的五官如冰雪融化,幽冷的黑眸染了灼热光辉,本就生得丰神俊逸的他因为这一笑变得光彩夺目,硬是把他人眼睛都看直了。 “那啥,矜持矜持。”柳轻絮都快看呆了,回过神赶紧扯他! 真是恼火的男人! 看看那沈思巧的样子,都快对他流口水了! 正在这时,潘氏突然小跑出现。 她先是向众人福了福身,然后就着急的向燕巳渊禀道,“阿巳公子,外面来了一位道长,他非要说我们这里有妖气,还说要进来收妖!” 闻言,柳轻絮和燕巳渊几乎同时冷了脸。 沈思巧既惊讶又很是生气的道,“哪里来的道长?这太平盛世的,哪来的妖怪?他怕是嫌命长,不想要命了吧!” 柳轻絮和燕巳渊交换了一下眼神,两人没理睬其他人的反应,同时迈开脚朝大门而去。 特别是柳轻絮心中更是隐隐有几分不安。难不成她穿越者的身份被其他人知晓了? 看着他们走远,沈思巧回头,也与燕容泰交换了一下眼神。 燕容泰淡淡的点了一下下巴。 沈思巧红唇微微翘起,紧接着也朝大门而去。 大门口。 柳轻絮故意站在燕巳渊身后,让他高大挺拔的身体先挡着自己,她好暗暗的观察情况。 门外站着一名上了的老者,褐色道袍,手持佛尘,一对白眉,清傲出尘,乍一看,还真有点道骨仙风的气势。 但巳爷比他更有气势,像一蹲大佛般负手立于门口中央,那如同雕刻出来的俊脸冷硬得没有人气儿,幽深的眸子盯着老者,波澜不起之中却是让人不敢直视的冷气威压。 道人先开的口,“善主,贫道打扰了。” 燕巳渊抿紧着薄唇,完全没有要接话的意思,只是冷冷的直视着他。 道人见状,干脆直接说了起来,“贫道路经此地,见这方有妖气笼罩,想必是有妖孽在此作祟,所以贫道特意前来,还请善主配合贫道将此妖怪收服,避免妖怪为祸人间。” 好一番大义凛然、为民除害的话! 柳轻絮虽然没当场笑出声,但却忍不住从燕巳渊身后走出,满是笑意的望着他,“道长,你法力高深,那能否算出那妖怪是何来路?” 道人眯起了眼,目光陡然变得凌厉,扬起佛尘指着她,“你就是那妖怪!” 柳轻絮反手指着自己,“我吗?” “妖怪!休得害人,还不快显出原形!”道人双目怒瞪,威声大喝。 “噗!”柳轻絮是真没忍住,直接喷笑了。她干脆朝他走过去,笑问道,“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变的,你叫我现哪种原形?” “你……你别过来!”道人见她靠近,突然吓得往后退,还用拂尘哆嗦的指着他,“我知道你妖力深厚,就算我对付不了你,上天也不会饶了你!” “你不是专门来捉妖的吗?怎么会对付不了我呢?我才十七岁,功力浅得很,你这把年纪哪可能连我都收服不住?” 第26章 你想抛弃我? 出来的时候,柳轻絮还想着,是不是有人发现了她穿越者的身份,如果真是这样,那一定是有人偷听了她和巳爷说话。 可她又很怀疑。以她和巳爷的耳力,要多高深的人才能在暗中偷听清楚他们的谈话? 出来看了这道人以后,她的疑惑顿时就没了。 但疑惑没了,另一种怒火却开始在心头燃烧! 敢说她是妖怪? 谁指使的? 道人口口声声说着要收妖,可她朝他走过去,却是把他吓得不停往后退,仿佛她会随时变成张牙舞爪的怪物扑抓他将他生吞了。 “来人啊!救命啊!有妖怪要吃人啦!”道人不但惊慌后退,还开始扯开了嗓子呼救。 柳轻絮顿住脚,脸上瞬间覆上了一层黑气。 “絮儿,回来!”巳爷冷硬的嗓音响起。 她恶狠狠的瞪了一眼道人,转身回到大门口。 燕巳渊搂住她,正准备回院里,突然从左右两侧巷子里跑出一群人,各个神色愤然,像救世主般把那道人快速挡了起来。 十余人,穿着打扮皆为普通的老百姓。 但柳轻絮只扫了他们一眼,就忍不住勾唇冷笑。 凭那老头乱喊一声,就跑出这么多人,真不知道是谁安排的戏,演得也是够假的! “她是妖怪!她就是妖怪!快别让她跑了!”道人在人墙之后还不忘指着柳轻絮高声呼喊。 那十几个百姓纷纷露出恐惧之色,但又没人敢上前,只能纷纷指着柳轻絮大骂大喊—— “妖怪,快受死吧!” “赶紧烧死她,别让她跑出来害人!” “烧死她!快抓住烧死她!” “妖怪害死人啦!救命啊!” 柳轻絮黑着脸望着他们,真是气到不知该怎么开口了。 看着门外激动的百姓,沈思琪小跑到门口惊讶问道,“发生何事了?什么妖怪?你们究竟在说什么?” 那道人指着柳轻絮继续高声喊道,“她就是妖怪!幻化成人形想为祸人间!” 沈思巧转头看了看柳轻絮,也不忘看一眼燕巳渊,又焦急又不知所措,“阿巳公子、笑笑姐,这该如何是好?” “三小姐乃刺史之女,妖言惑众、搬弄是非、蓄意诬蔑他人者,该当何罪,三小姐应该比我们懂,不是吗?”燕巳渊幽冷的眸子轻睇着她。 “我……”沈思巧顿时吞吐起来,一双杏目还左右漂移,完全不敢与他对视。 “阿巳公子,你这般说巧儿,恕本王不敢苟同。”燕容泰走到沈思巧身侧,迎着燕巳渊的冷视,温声道,“巧儿虽是刺史之女,但她乃深闺小姐,对外面的事能懂多少?阿巳公子让她去面对乡邻百姓,也太为难她了。” “哟,没想到二王爷对巧儿小姐如此了解,连巧儿小姐懂些什么都了如指掌?”柳轻絮抱臂笑道。 看着她眼眸中的讥笑,燕容泰不自然的抿了抿唇,“絮儿不要误会,本王只是觉得那是女子该有的本分,并非有意替巧儿说话。” 沈思巧低着头,有意往他身后靠了靠,似乎真是他口中的闺中小姐羞于面见外人,又似乎是担心燕巳渊和柳轻絮会为难她。 对她的反应,柳轻絮都认真看在眼中,但要说她有何感想,她却是不屑置辩。 绿茶而已,她心情好的时候可以拿来消遣消遣,心情不好,那真是开口都觉得浪费口水。 她似笑非笑的看着燕容泰,“二王爷,巧儿小姐不懂如何处理,那您呢?您是咱们玉燕国的二王爷,在这清河镇,您应该算是最尊贵的人了,您觉得眼下的事该如何处理?” 燕容泰皱起眉,看了一眼那些不依不饶的百姓,然后为难的与她说道,“絮儿,你本是镇国将军府嫡女,直接向他们坦明身份便可,何须再遮遮掩掩引人误会呢?” “哦!您不提我都忘了,原来我还是镇国将军府嫡女呢!”柳轻絮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状似才想起来自己的身份。 “笑笑姐,原来你是镇国将军府嫡女?!”沈思巧惊讶不已的呼道。 柳轻絮送了她一对白眼,压根不想搭理她。 燕容泰很是无奈道,“絮儿,我知道你不想暴露身份,可眼下也是形势所逼……”他叹了口气,负手面朝那些还在叫嚷着要抓妖怪烧死的百姓,扬声道,“她并非妖怪,乃是镇国大将军柳景武之女,本王可以作证,诸位乡邻无需恐慌,更莫要误会了。” “原来她是大将军的女儿啊?” “难怪她长得那么漂亮,看起来就异于常人!” “还以为真有妖怪出没,没想到竟是一场误会。” 随着燕容泰的介绍说明,那十几个百姓立马转变了态度,活脱脱换了一张脸皮似的,望着柳轻絮又是惊叹又是夸赞。 柳轻絮轻‘呵’道,“果然二王爷就是二王爷,您一句话就救了我一命,如此大恩大德,我真是无以为报。可惜,我今生已嫁他人妇,没办法以身相许了,只能铭记于心,连着您八辈祖宗一同感谢。” 苦肉计用了,现在又逼着她承认自己的身份,好让她没法再隐姓埋名的逃离…… 原本还以为是个温柔深情的痴情男儿,没想到却是个自以为是的心机boy! “絮儿……”燕容泰脸色唰地变了。 傻子也听得出来她是反讽他!不但反讽他,还对他充满了厌恶! 换言之,她已经猜到是他所为…… 而他这一声‘絮儿’刚唤出口,就让一直没怎么出声的燕巳渊冷声打断,“二王爷,凡事适可而止!” 他冰冷的眸光砭人肌骨,修长的玉白色长袍下更是散发着阴戾的气息。 威胁…… 充满杀气的威胁! 柳轻絮一直观察着燕容泰和沈思巧,都没注意到身边的男人。冷不丁扭头看去,心跳瞬间加快了速度。 “别动,让我来。”她拉住了他的手,压低了声音提醒他。 二王爷到底是王爷,她可以仗着二王爷喜欢与他斡旋,可他是个普通人,如何能跟二王爷斗? 燕巳渊垂眸看着她,那眼眸中布满了紧张和不安,全是为了他才有的。 他心口一暖,眉眼中的冷色就像冰川遇到了暖阳,瞬间被融化,连唇角都不由得挑了起来。 而他们对面,燕容泰紧攥着双手,在燕巳渊眼神威胁下,他直有一种下不了台的感觉。 别人他或许不懂,但面前这个男人是他的小皇叔,他们自幼一起长大,彼此间每一个神情举止都再熟悉不过。 他知道小皇叔快忍不下去了…… 而他并不想小皇叔此刻曝光身份,因为这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他只想絮儿留下来,最好她被柳家带回去,如此他才能有机会…… 若她继续和小皇叔隐姓埋名在外逍遥快活,只会让他们感情越发深厚,到时即便她知道小皇叔骗了她,也会因为情爱而原谅小皇叔! “二王爷,既然误会解开了,若没别的事,我就和我家夫君回房去了,你们请自便。”柳轻絮再看向燕容泰时,脸上瞬间没了温度。 早知道她昨晚就该坚持离开的。 这二王爷所做的事伤害性虽然不大,但算计她的那颗心真是让她厌恶至深! 没等他回应,她抓着燕巳渊的手转身就走。 她没看到,燕巳渊暗中回头,狭长的眼眸冷冷的睇了一眼燕容泰。 是得意。 也是警告。 燕容泰脸色发青,硬是快咬碎了一口银牙才让自己继续保持住了理智和镇定。 果然与他想的一样,小皇叔根本就不怕暴露身份! 而燕巳渊和柳轻絮一走,沈思巧就柔声说道,“二王爷,您别生气了,虽然我们现在得罪了瑧王,可是笑笑姐的身份已经暴露,她跑不了的,这不正遂了您的愿吗?” 燕容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脸色渐渐恢复如常。 没错,已经如了他的愿。 至于得罪小皇叔…… 没有! 他没有得罪小皇叔! 是小皇叔横刀夺爱先得罪他的! 凭什么小皇叔可以做得那么绝,而他却还要顾念叔侄亲情? 外面那些‘百姓’在沈思巧的摆手示意下悄无声息的散了。见他面色恢复了,知道他有把自己的话听进去,沈思巧又将他请到角落,讨好般的说道,“二王爷,您对笑笑姐一往情深,不如这样,我再帮您……” 她低声说着自己的计划。 但燕容泰听完,直接否掉,“没用。” “怎么会没用呢?趁瑧王昏睡期间,您可以找个由头把笑笑姐带走,您是王爷,就算对笑笑姐使点威风,她也不敢对您怎样的。”沈思巧很不解他为何反对。 她看得出来二王爷为了柳轻絮已经决定与瑧王反目了,如此可真是天赐的机会! 只要他一声令下,她就动手,等他把柳轻絮带走,她就趁机与瑧王睡在一块…… 事后如果瑧王怪罪下来,她就把一切推到二王爷身上! 即便瑧王不喜欢她,可他们生米煮成了熟饭,碍于他爹的面子,即便她做不了瑧王妃,进瑧王府是一定没问题的! 燕容泰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你有所不知,我小皇叔曾在药王谷打死了一头巨蟒,不但食用了其胆,还食用了其肉。那巨蟒乃是药王谷主人用百草喂养大的,小皇叔食了巨蟒以后,自此百毒不侵。别说那些毒药,就算巫蛊都对他不起作用。” “啊?瑧王的身子竟如此神奇?”沈思巧惊颤道。可一想到机会难得,她就不想放弃,咬着唇沉默了片刻后,她又小声道,“二王爷,那对笑笑姐呢?” “小皇叔已经对我们有了防备,我们没机会对絮儿下手的。”燕容泰再次向她泼了一盆凉水。 沈思巧顿时一脸失望。 瑧王就在她面前,难道她就一点机会都没有吗? 燕容泰将她的神色和心思都看入眼中,似是不忍,遂温声与她道,“巧儿也别气馁,你如果真喜欢我小皇叔,不妨与我去京城,如此一来,接近我小皇叔的机会多得是,不怕小皇叔会疏略你。” “不瞒二王爷,巧儿自然是盼着去京城的,可是我爹不许我去……”沈思巧忧伤的噘起樱桃小嘴。 “那本王找个由头去刺史大人那里帮你说说情?”燕容泰温润的眸底快速闪过一丝异色。 “真的吗?”沈思巧满脸惊喜,见他并没有与自己开玩笑,遂赶紧福身谢道,“那巧儿就先谢过二王爷了!” …… 书房里。 听到探子来报,燕容熙愤然的拍桌怒起,“他们竟敢私定终身?!还背着所有人私奔?!” 探子跪在地上低着头不敢接话。 燕容熙是越想越气,越想越恨。 小皇叔想娶柳轻絮,他可以理解,可是他千不该万不该,竟暗中向皇祖母‘吹风’,逼得他这个太子不得不舍掉柳轻絮! 而今,他还带着柳轻絮在外逍遥快活,这不是明晃晃的羞辱他吗? “去,给柳景武带话,告诉他柳轻絮下落!” “是!” …… 清河镇。 自假道长那么一通胡闹过后,柳轻絮在房里想了半天,最终与燕巳渊商量道,“巳爷,二王爷有心阻拦我们离开,我们没法跟他斗。照这么下去,柳家很快便会找到我,我不想你受连累,所以趁柳家还没来人之前,你先离开清河镇,好吗?” “你要我一人离开?”燕巳渊眯着眼看着她,仿佛很不满她的决定,“你是要抛弃我,然后回京改嫁他人?” “胡说什么呢?”柳轻絮有些没好气,“我是怕柳家找到我们,到时对你不利!我只是想让你暂时躲起来,不是要抛弃你!” “我不走。” “你必须走!我爹本来就不喜欢我,若是知道我与你私定终身,他最少也会将你劈成肉块!” “我不怕。” “可是我怕啊!”见他在这种事情上逞能,柳轻絮又气又急,忍不住上前拉他,“你暂时离开,我先看看情况再去找你。若是你留下来,只有死路一条!” “你就是想趁机抛弃我。”燕巳渊冷睇睇的凝视着她,仿佛认定了她要抛夫。 “我没有!” “你拿什么向我保证?” “我发誓,只要我在玉燕国一天,我绝对不会弃你不顾!”柳轻絮举起手掌,郑重的保证完后又着急的继续劝他,“你相信我好不好?我也是为了你安危着想,你在暗处没人能拿你怎样,咱们还能找机会见面。可你要是被我爹发现了,那就不是我要抛弃你,而是你让我变寡妇了!” 第27章 多谢岳父大人成全 燕巳渊将她抱坐在自己腿上,修长的指腹轻抚着她白皙的面颊,眉眼中带着罕见的柔光。 “待我们白发生成,我还要与你同椁而息,怎舍得让你守寡?” 柳轻絮失神的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每一处的轮廓都像是精心雕刻而出,真是般般入画,惑人心神。特别是那黑沉沉的眸子,像注入了有魔力的磁石恨不得把她吸进去。 只是听着他许予生死的话语,她心口莫名的发闷,连看他都眼神都有一些漂移。 结伴白发…… 生同衾死同椁…… 这样长情的告白,这样沉重的誓言,他竟是不假思索就向她说出。 而她,却给不起他任何回应。 想想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她眼睫轻颤,盯着他精致的下巴,低声说道,“白首偕老虽不易,可恩爱如初更难得。不论哪个时代,白首偕老的人多不胜数,令无数人为之羡慕,可是有多少男女能做到恩爱如初?我从来没有幻想过与谁白首,我只羡慕那种无论是在顺境还是在逆境中始终能忠于彼此、疼爱彼此、眼里心里皆只有彼此的感情。” 燕巳渊认真的听着,细细的品着,眉宇间拢着许多不悦,可张开薄唇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言外之意早晚还是会离开。 唯一让他欣慰的是,她至少开了口诉说了她的要求…… “好了,你赶紧收拾东西离开,要磨叽有的是机会,不差这一时半刻!”柳轻絮心里发着急,忍不住催促他。 燕巳渊眸光又化作刀片剜了她一眼,“急什么?你以为哄我几句就可以草草打发我?” 柳轻絮脱口问道,“那你还想怎样?” 燕巳渊眸底一热,直接把她吻住—— 想怎样? 当然是要她! “你……住手……嗯嗯……”柳轻絮用足力将他从嘴里推出去,没好气的恼道,“大白天的你臊不臊啊?万一有人过来找我们,你是想别人听我们这样那样的声音?” “有何不妥的?你我已拜堂成亲,自是有我们的闺房之乐!”燕巳渊欲求不满的瞪着她。 “乐个毛线!”柳轻絮被他说得哭笑不得。 “毛线是何意?”听着她又口出陌生词儿,燕巳渊不禁又好奇问道。 “就是织衣服的线。” “那闺房之乐与毛线有何关系?” “噗!”她笑喷在他怀里。 瞧着她那一连促狭的笑,燕巳渊很是、极其、相当的不满,手掌突然钻进她裙中,威胁的瞪着她,“还敢捉弄为夫?你真当为夫治不了你?” 柳轻絮忍不住涨红了脸,赶紧把他手腕抓住。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但柳轻絮明显气势不足,很快便落了下风。可她又不甘心,干脆对着他肩膀咬了下去。 她以为这样多少会让他先服软,但她刚咬上,耳边就传来他低低的笑声,“你要对我有何不满大可明说,磕坏了牙我可不保修。” 保修…… 柳轻絮额头上隐隐掉起了黑线。 这是昨晚跟他科普知识时她用过的一个词,没想到他居然也学会用了! 想想自己的举动,她都忍不住嫌弃,怎么跟他熟了以后越变越幼稚了? 她松开嘴,嗔了他一眼后,翻开衣角取下身上一只小布袋,从布袋中拿出一只香囊。 “这是我来玉燕国后第一次做的针线活,为了完成这项‘工程’,当时被扎得手都快废了。虽然做得很丑,可是对我来说意义巨大,所以我一直没舍得扔掉。你要不嫌弃,我就把它送你。” 燕巳渊手掌托着香囊,眸光像是被黏了胶水般盯着,红黄色拼接的底布,走线歪歪扭扭不说,上面的线头如同长了毛发,除了颜色亮眼外,真是找不出半点可夸赞的地方。 最与众不同的是香囊上既没有绣花也没有落字,只有一个奇怪的图形,上面像两撇胡子,下面一道又长又弯的弧。 “这是?” “这是笑脸。”柳轻絮笑着向他解释,“我能绣出个形状出来都不错了,哪绣得来那些繁杂的图案,想来想去,就绣了这个笑脸图,怎么样,好看吧?” 好看…… 燕巳渊唇角狠狠一抽。 就三笔画而已,居然能被她称之为图? 当然,‘难看’两字打死他都不可能说的! 他五指一手,将香囊收进怀里,动作之快,仿佛怕她反悔抢回去。 柳轻絮笑得都快合不拢嘴了,突然将手掌摊在他眼皮下方。 “嗯?”燕巳渊两道浓眉瞬间拢成了一团。该死的,送出去的东西她还想拿回去?! “我的呢?”柳轻絮有些不爽,“你们这里的男女不是流行交换信物吗?我都把处丨女作给你了,你不会啥也不给吧?” 燕巳渊眉心顿然舒展开,眸底还染上了笑。 “我的不早就给你了么?” “早给我了?你给我啥了?”柳轻絮拉长了脸。这家伙要不要这么抠搜?就那日在前面的村子里给了三娘一家一锭银子,其他时候毛都没见他出一根,他居然还敢说早给了定情信物? 他这就是传说中的空手套白狼?啥也不出就讨了个媳妇,然后还一毛不拔逮着媳妇吸血? “那可是我的全部,你得好生收着。”燕巳渊贴到她耳边吐气。 “……?!”柳轻絮一头黑线如瀑布狂掉。他说的不会是他那数亿的小蝌蚪吧?! 此刻的她哪里知道,自己身上早就踹了人家的信物,而且还是她亲自去人家府上‘拿’的…… 就在她欲发飙时,他的吻又落下。 这一次他不仅仅是吻,还直接将她抱上了床—— …… 如柳轻絮所料的那般,柳家的人第二天就赶到了清河镇。 还是柳景武亲自带着人出现。 父女俩坐在厅堂里,柳景武神色威严,吓得潘氏和几名婢女奉上茶后就退了出去,独留柳轻絮一个人承受他锋利如刃的目光。 可柳轻絮偏偏脖子都没缩一下,坐在他下首位,端着茶杯悠闲的品着茶。而她吃茶也没个品相,抿一口,嘴巴就巴匝一下,再抿一口,在巴匝,别人吃茶那叫优雅闲适,她吃茶就跟玩闹似的。 ‘砰’! 拍桌声响起。 她抬了抬眸子,淡淡的睇了一眼。 “那男人是谁?”不等她开口,柳景武已经没了耐心,直接怒吼着逼问。 “普通人。” “把他给我叫出来!” “怕你杀他,我已经让他跑了。” “你!”柳景武猛地从座怒起。 柳轻絮也收起了玩趣的态度,迎着他威严下满是凶恶的目光。 她知道柳景武为何生气,除了她与男人私奔外,更重要的是她没有把这个爹放在眼中。 可她就是故意的。 她就盼着柳景武哪一日气到与她脱离父女关系! “木已成舟,我与他已成了亲,断然是不会再回京另嫁他人。” “混账东西!”柳景武激动的连吼带咆哮,“你不知廉耻的与人私定终身,我柳家颜面都让你丢尽了!你不要脸也就罢了,还要我柳家为你得罪瑧王,你以为我不敢拿你怎样?”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柳轻絮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你!”柳景武气的脸面铁青,愤然朝门外吼道,“来啊!把这不知廉耻的东西给我绑起来!押回京城听候发落!” 柳轻絮立马捏紧拳头。 正在这时,燕容泰从外面进来。 柳景武的手下见他来此,只能退后继续候着。 燕容泰径直走到柳轻絮身前,颀长的身躯将她挡在身后,保护之意再明显不过。 “柳将军,絮儿生性单纯,也是被人蒙骗了,所以才任性跑出来,你怨她也没用。” “我要她把那男人交出来!”柳景武怒视着他身后,虽然压了几分嗓音,但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柳将军,那人听闻你要来,早就跑了。像他这般不负责任的男人,你就算见到他也只是徒增恨意罢了,还不如好好冷静,替絮儿的将来另做一番打算,好让柳家的颜面得以保留。”燕容泰善解人意的劝说道,还回头心疼的看了柳轻絮一眼。 柳轻絮脸都黑了一圈。 替她另做一番打算? 这心机男婊又想搞什么幺蛾子?! 柳景武是气得肝火旺盛,恨不得当场把女儿给狠狠教训一顿。奈何这里不是他的将军府,他也只能压着怒火,准备把女儿带回去再收拾。 虽然他对燕容泰这位二王爷没什么好感,但燕容泰的一番话还是让他有所冷静。 没错,杀了那个与女儿有私情的男人,他最多出了口恶气,但是柳家的颜面依旧保不住。 他微微眯眼,一瞬不瞬的看着燕容泰,语气软和了几分,“不知二王爷有何高见能让我柳家保住颜面?” “柳将军,事到如今本王也不怕坦明心事。本王自幼就喜欢絮儿,且在心中立过誓言,今生非絮儿不娶。” “二王爷,絮儿做出如此伤风败俗有损名节之事,如何还能嫁你?”柳景武惭愧的摇了摇头。 “本王不嫌弃,就算絮儿委身过人,本王爱她的心也不会改变丝毫。”燕容泰抬了抬下巴,如玉的俊脸上布满了坚定。 “这……”柳景武似是很为难。 “我反对!”柳轻絮已经听不下去了,忍不住从燕容泰身后走出,厌恶的瞪着他,“二王爷,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还请您别为了我这么一个残花败柳之身作践自己!” ‘啪’! 一记耳光扇在她脸上,速度很快,快得她都没反应过来。 柳轻絮差点倒在地上,紧接着突然被人扶住。 “你这不知廉耻的东西!你看看二王爷对你用情至深到了何种地步,你居然还敢在他面前放肆!你信不信我今日打死你?!”柳景武又开启了咆哮式的骂声。 一丝血从柳轻絮嘴角溢出,可见他先前那一巴掌是有多重。 再看看扶她的燕容泰,那一脸的心疼劲儿非但没让她感动,反而更加激起她的恶心感,她想都没想将他推开,不甘示弱的朝柳景武骂道,“堂堂一国将军,你就这点能耐?” “你——”柳景武愤怒得又扬起手掌。 “柳将军!”燕容泰展开手臂将柳轻絮护在身后,许是柳轻絮被打了,他也开始着急起来,“絮儿是有错,还请柳将军看在本王的面上饶过絮儿。本王对絮儿一往情深,不愿见她受任何委屈,只恳求柳将军能成全本王和絮儿,其他的事皆可交给本王,本王一定不会让柳将军失望。” 柳景武透过他肩膀怒指着女儿,“你这没有良心的东西!你看看!你看看!二王爷对你如此真心,你怎忍心再伤害他?” 不等柳轻絮再说话,他突然朝燕容泰拱手,“既然二王爷不嫌弃小女,那我在此就把小女许给二王爷。今后小女就托二王爷费心了,若是她再任性妄为,是打是骂皆由二王爷定夺。” 燕容泰顿时激动得也朝他拜道,“多谢岳父大人成全!” 柳轻絮看得瞠目结舌,气得都说不出话了! 这他妈是两条疯狗吧! 特别是燕容泰,明知道她已经跟巳爷成了亲,甚至他还见过巳爷,他竟然趁巳爷不在之际让柳景武把她再嫁给他! 去他妈的一往情深! 一个满是心机的男人,他懂什么是情?这样卑鄙的抢夺别人妻子,算什么男人? 燕容泰拜见了‘岳父’,转身看着她,仿佛没看到她快爆炸的怒火。 “絮儿,岳父大人已经成全我们了,以后我一定好好待你,绝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的。” “呵呵!”柳轻絮讥诮的勾起唇。 事到此刻,她能说什么? 一个从未把她当女儿看待过的爹,一个满心算计要得到她的男人,对这样恶心的两个人,她觉得自己多说一句话都是对自己的侮辱! 柳景武怒斥道,“还愣着做何?还不赶紧随我们回京!” 燕容泰温声劝道,“絮儿听话,别再惹岳父大人生气了。不管外面有何流言蜚语,只要我们成了亲,就没人敢再乱说一句。岳父大人虽然凶了你,可也是为了你好,你就不要再任性了,好吗?” 第28章 你到底什么来头? 眼见他抬起手要给自己擦嘴角的血,柳轻絮如遇针芒般后退,用手背粗鲁的抹去嘴角血渍。 看着燕容泰温柔眸光中流露出来的失落,她不屑的同时突然想到了巳爷。 依他的性子,如果看着她被打,他是挺身而出帮她打回去,还是会安慰她叫她忍着? 对面前的这二人,她已是无话可说,随即转身跑出了厅堂。 回京,那是不可能的! 她在答应瑧王的提亲后与别的男人拜堂成亲,已经算是背叛了瑧王,给瑧王戴了一顶绿油油帽子,若是回到京城,瑧王是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侥幸点说,就算柳景武替她撑腰最终取得了瑧王原谅,她也无法获得自由,因为就在刚刚,柳景武已经当着二王爷的面把她许给二王爷了! 先不说她已经答应过巳爷不会抛弃他,就算没有巳爷的存在,她也不会接受这样的婚姻! 憋屈不说,更是恶心死她了! 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不要脸的男人? “絮儿。” 听着门外温柔的唤声,柳轻絮咬紧牙,袖中的匕首落入她手心里。 她攥着匕首,眼中杀气翻涌得厉害。 可就在她提起脚的瞬间,脑海中突然闪过一张如雕似琢的酷脸。 她闭上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最终将匕首收回袖中。 如果她现在杀了二王爷,等待她的只有死路一条。 为了一个满是算计的男婊去死,不值得! 打开房门,看着门外一脸温柔且满眼充满关心的燕容泰,她面无表情的问道,“二王爷有何要事?” “絮儿,我知道如此做会让你憎恨我,可是我对你是真心的,你离开他好不好?我发誓我一定会比他对你更好!” “多谢二王爷抬爱,若没别的事,我要休息了。” “絮儿……”燕容泰受伤般的唤道。 “劳烦二王爷转告我爹,我刚好月事来了,身子极度不适,这几日怕是不能随他回京了。”柳轻絮说完,快速关上了房门。 想她回京,那时不可能的。她必须想办法离开他们,然后去和巳爷会合。 可她一时也想不出办法,只能拿大姨妈当借口,能拖一天算一天。 “絮儿,你身子不适就好生休息。你放心,我会转告岳父大人的,想来他应该不会为了这事难为你,等你身子利索了我们再回京也不迟。”燕容泰对着门板极近温柔体贴的说道。 转过身,他双手攥得死紧,温润的眉眼瞬间如遇凛冽寒流,冰冷的气息灌满了一双眸子。 …… 湖边小凉亭中。 江九和于辉站在亭子下方,望着亭子里的男人,两人就差掉下巴了。 只见亭子里的男人,背靠梁柱,一脚垂下,一脚屈着踩在踏上,单手搁在膝盖上,手中托着一只红黄色的小玩意儿,时而眸光涣散的发呆,时而勾起唇角。 这是他们的王爷? 摆脱了跟踪他们的那些人,他们立马寻着王爷所留的记号赶来,可没想到,短短几日不见,他们王爷就变傻子了…… 于辉实在没眼再看下去,拿手肘撞了撞江九,示意他上前去。 江九不满的斜了他一眼,动了几下嘴皮子,‘你怎么不去?’ 于辉也无声的动起嘴皮子,‘我怕王爷中邪了,你好歹懂点医术,能帮王爷治治!’ 江九咬牙,‘滚!’ “你们说够了吗?”亭子里的男人突然抬起头,幽眸冷嗖嗖的看着他们。 “呵呵……王爷,我们什么也没说。”于辉赶紧否认。 燕巳渊各剜了他们一眼,然后又开始盯着手中的小香囊看。 江九走上亭子,笑着问道,“王爷,这是王妃送您的?” “嗯。” “呵呵!没想到王妃如此贤惠,这香囊绣得真好。” 于辉在亭子下狠抽着嘴角,怕被发现,他头都不敢抬。 绣得好什么啊?他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丑的香囊! 偏偏他们王爷像是捡了宝一样,居然爱不释手…… “你们听着。”燕巳渊头也没抬的开口。 “王爷有何吩咐。”于辉和江九赶紧正了神色到他跟前。 “这里没你们什么事了,你们先回京城,把该置办的都置办好,别等着王妃回府了却缺东少西。” “王爷,您不与我们一同回去吗?”江九不放心的问道。 “不了,我随王妃一同回去。” “王爷,都这样了,要不您向王妃交代了吧,免得她被蒙在鼓里还得替您担心。” 燕巳渊再度抬起头,眉心突然夹得紧紧的。 良久,他低声道,“不了,还是等她回京后再说吧。” “王爷……”江九还想再说什么。 “行了,你们动身吧,这次出来本王带了金奇卫,有他们在,本王不会再出事。”燕巳渊睇了他们一眼,随后又接着把玩手里的小香囊。 江九和于辉对视了一眼,互相耸了耸肩后才转身离开。 …… 听说女儿身子不便,柳景武倒也没逼她上路回京。 但柳轻絮一点都不敢大意。 她猜想柳景武的用意,说不定是想趁机利用她做诱饵,好把与她私奔的巳爷给引出来,然后抓住。 毕竟捉奸捉双,他要带她回京向瑧王赔罪,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奸夫捉到,然后把一切罪过全推到奸夫身上…… 这天晚上,潘氏和婢女在服侍她睡下时似是无意的道了句,“沈大人听说柳将军来清河镇了,特在前院设宴款待柳将军。” 柳轻絮表面没做出任何反应,但心里却泛起了波澜。 这潘婶子是沈宗明安排的人,她这般提醒自己,明显就是沈宗明授意的。 换言之,沈宗明设宴款待柳将军,是有意在帮她脱身? 想到这,她按奈不住激动,等潘氏和婢女都退下后,她赶紧跳下床,快速套好衣裳,然后抓了包袱就准备跑路。 突然,窗户外传来异响。 她惊了一跳,赶紧到窗边,屏着呼吸满身戒备的聆听动静。 一个黑影猛的从外面窜进来。 她收紧眸子刚要出手,对方突然扑向她。 闻着那熟悉的气息,她提紧的心顿然一松,但紧接着她又起了火,瞪着这个紧紧抱着她的男人。 “谁让你来的?不想要命了?” “我想你了。” “我……唔……”柳轻絮气到不行,奈何这个男人一点都不讲理,话还没说到两句就把她给吻了个结实! 燕巳渊腾出一手将窗户关上,然后将她打横抱上了床。 瞧着他举动,柳轻絮骇到不行。但她又不敢闹出大的动静,只能压低着声音恼道,“你干什么?是不是想我们都死在这里?” “沈大人在,你爹现在没空过来。”燕巳渊虽然没乱来,但却是半压着她,指腹轻轻捏着她肉肉的耳坠,仿佛这样就能安抚她的紧张。 柳轻絮明白了,沈宗明肯定是他请来的! “就算沈大人在,你也不该冒险啊!你知不知道我爹就想抓你,要是你落入他手中,我没办法救你!”柳轻絮哪有心情与他亲亲我我,心里像着了火一样着急得不行,“你听话,先离开好不好?” “不好。” “那我们一起走!”她突然想到,要他一个人离开也是离开,那为什么他们不能一起离开? 就在她刚把他推开,准备蹦起身。 不想燕巳渊坐起身,又一把把她捞进怀里。 “你干嘛呀?”她火大得都想吐血了。 “我们回京吧。” “啥?”听他在耳边的低语声,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不想与你过那样躲躲藏藏的日子。你我已成亲,天地可鉴,我们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任何人都不能将我们分开。要你一个人回京面对一切,我做不到。” 柳轻絮是真没想到他会有这种想法! “现在不是逞能的时候,而且这种事由不得你逞能!” “我是你男人,难不成你真把我当成了你‘小弟’?”燕巳渊低下头,薄唇轻覆在她唇瓣上,有一下没一下的啄着。 “我……” “絮儿,你随他们回京吧,我会亲自去向瑧王说明清楚的。我与瑧王打过交道,我相信瑧王不是那种不讲理之人。更何况你委身于我也是迫于无奈,他要怪罪也该怪罪对你使坏的柳二小姐。” “你与瑧王打过交道?”柳轻絮忍不住惊讶。但她随即就想起来,那次她去瑧王府做贼,是他给她指的方向,这说明他的话没假,他要是没与瑧王打过交道,又如何能熟悉瑧王府的地形? 昏暗的房间里,他们四目相对,呼吸几乎胶着在一起。 她抬起手摸上他的脸,不冷,热乎乎的,很滑腻,感觉比她的肌肤还好。 “你……到底什么来头?” 这是她一直想问的,但又一直刻意忍着。 从他在寺院醒来的那一刻,他们短暂的对视,她几乎就认定他不是普通人。耍酷的装逼的人她见过,而且还见过不少,但从来没有哪个人能像他这般,一身皮骨都带着傲劲儿,哪怕他什么都不做,单单一个眼神就戳人头皮发麻,这种与生俱来的清寡冷傲,那是寻常百姓能有的? 如今得知他不但认识隆兴城的刺史沈宗明,还与瑧王有交集,一个是地方一把手,一个是有权有势的亲王,就凭这两点,她就可以断定,他的来历绝不简单! 燕巳渊大手覆在她手背上,昏暗的光线中,他眸色幽沉,像无底的黑洞要将她吸食进去。 “絮儿,若是我因为某些原因迫不得已隐瞒了一些事,你会原谅我吗?” 柳轻絮双眸放大。 还真是被她猜中了,他真有不同寻常的身份?! 她快速翻着原身的记忆,可脑海里却怎么都没有可供她参考的信息。 以她原身的身份,接触的人都是非富即贵的,别说官家的公子哥,就是燕氏皇族的几个皇子她都能轻轻松松见到,如果他来头大,她没道理没见过。 “要看什么事了,过了我底线的事我自然不会原谅你。”她从他手掌下抽出手,用指尖戳了戳他心口。 他既然说了是迫不得已,那她现在追问也没意思,毕竟他要是能说早就说了。 罢了,只要他不是太子和二王爷那一类的,她都能接受。 “絮儿……”燕巳渊又抓住她的手指,说着话就想要吻她。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 床上的他们猛然停下了一切。 “夫人,太后娘娘派了人前来,说是要接您入宫。”潘氏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什么?太后?”柳轻絮忍不住惊呼。什么情况? “夫人,柳将军让您即刻随太后的人启程回京。”潘氏又催促道。 “我……”柳轻絮咬了咬唇,看着面前的男人,她又不得不先把潘氏打发掉,“知道了,劳烦你告诉他们,我收拾完东西就出去。” “是。”潘氏应声离开了。 柳轻絮心里很慌,赶紧推身前的男人,“你快走,别让我爹发现了。就算我们要去给瑧王请罪,那也要撇开我爹,你绝对不能落入他手中!” 燕巳渊没动,只是低声问道,“那你呢?” 柳轻絮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眸光是从未有过的坚定,“既然躲不掉,那就面对吧。你不想躲躲藏藏,我也不想像过街老鼠一样。成则我们在一起,不成大不了就一死,要是觉得不甘心,那就想办法在死前多拉几个垫背的。” 看着她决然赴死的神情,燕巳渊眸光垂下,喉咙口也像是被什么堵住。 他是感动的,但越是感动心里越是虚怕得厉害。 在面对千军万马之时,他都没有这样虚怕过…… “我先行一步,等你到了京城,我再想办法见你。”临走前,燕巳渊捧着她的脸,细细的啄过她的眉眼,又给了她一个深入缠绵的吻。 望着他消失在窗外,柳轻絮揉着太阳穴,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两辈子,她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从小的学霸,业界中的精英,她的人生从来都是自信满满且有条不紊的。可自打遇上这个男人,她就没一天正常过。 焦急、暴躁、无奈…… 这些负面的情绪皆因他而起,更别说她心中谋划的未来,更是被他的出现打乱得一团糟。 他就是那么顺理成章的闯入了她的生活,影响了她的一切,可偏偏她却恨不起他来。 果然,情色误人啊! …… 前院里。 沈宗明、柳景武、燕容泰都在。 除了他们,还有一名手持佛子的白面宦官,在宦官身后还有数十名穿着黄色马甲的护卫。 原本挺宽敞的院子,突然间被挤得满满当当。但人如此多,气氛却是极其萧静,就连柳景武和燕容泰都安静的立在院子里。 见到她出现,宦官躬着身上前,突然朝她跪拜道,“奴才参见瑧王妃。奉太后懿旨,奴才特来接瑧王妃回宫。” 柳轻絮两眼直愣愣的瞪着他。 瑧王妃? 她什么时候成瑧王妃了?! 第29章 原来他就是瑧王! “瑧王妃,太后催得急,还请您随奴才即刻回京吧。”宦官从地上起身后,佛子一扬,躬身为她引道。 “我……”柳轻絮回过神朝一旁几人看去。 柳景武眉头紧锁,威严的目光中透着几许让人看不透的情绪。 燕容泰则是脸色发白,眸底翻涌着恨意,明显不甘心。 而沈宗明站在边角处,眉眼中带着一抹笑。她格外看不懂,究竟有何好笑的?巳爷不是他恩人吗?怎么她被带走,他无动于衷不说,还像看热闹般笑得异常高深莫测? 她已经决定和巳爷共同回京面对一切了。 虽然太后是瑧王的亲母,此番特意派人来接她,肯定是为了替瑧王出气。但这也好过跟着柳景武和二王爷回京,就他们那恶心劲儿,还不知道路上会如何算计她呢! “有劳公公了。” 她福了福身,挎着包袱扬长走出了宅院。 等宫里的人一走,沈宗明突然笑赞道,“柳将军,令嫒真是好福气啊!” 柳景武眉眼蹙紧,很是不悦的朝他看去,“沈大人,何故嘲讽本将军?” 沈宗明目光闪烁后,拱手道,“听闻皇上已经赐下二小姐与太子殿下的婚事,下官在此向柳将军道贺了。” 柳景武神色这才舒悦起来。 沈宗明瞧着,暗暗的勾唇,一抹讽色从眼底划过,转瞬而逝。 燕容泰从始至终没说一句话,连离开宅院都没与任何人打声招呼。 而柳景武在女儿随太后的人离开后,也召集了自己的手下,连夜离开了清河镇。 宅院一下子变得安静。 沈宗明站在大门内,久久望着漆黑的夜幕,好像今晚的夜色美得让他移不开脚。 左安岐上前,低声问道,“大人,您在想什么呢?” 沈宗明回头看了他一眼,笑叹道,“我在想,有些人虽一世英武,却无福消受岁月静好。” “大人说的是……柳将军?” “他但凡对柳大小姐用点心思,也不至于连自己的乘龙快婿是谁都搞不清楚,还妄作主张把女儿另许他人。你说,可笑不可笑?”沈宗明毫不掩饰对柳景武的嘲讽。 “大人,皇上已经赐下柳二小姐与太子的婚事了,想必柳将军是以此为荣,故而才对柳大小姐如此疏忽吧。” “所以我说他无福消受岁月静好。” 玉燕国这些年越发强盛壮大,靠的究竟是什么,只有与瑧王打过交道才会明白。柳景武连这些都未深谙透彻,还以为靠太子就能使柳家光耀门楣,不是笑话是什么? …… 紫宸宫。 瞿太后的宫殿。 柳轻絮站在殿门外,心情复杂得难以形容。 在得知瞿太后派人来接她的那一刻,她是有赴死的决心的。在路上,她甚至测想出许多瞿太后刁难她的画面,也在心里各种排演着该如何应对。 然而,上了路之后,她发现来接她的人不但对她恭从有礼,甚至体贴备至。 怕她路上颠簸,那个叫朱琛的宦官在马车里铺了两层毯子,毯子还是极其珍贵的狐皮做的。听着她肚子咕嘟响,都不用她开口,朱琛就会为她摆上一小桌的食物,甚至还有她在柳家都没法吃到的外邦进贡的瓜果。喝的水更是夸张,储存在一个玉瓶中,据说是什么雪莲用晨露泡的…… 一路上她都在腹诽,这位玉燕国最尊贵的瞿太后究竟在玩什么把戏,她都给瑧王戴绿帽了,不把她五花大绑也就算了,居然还把她当什么一样供着回京! 是不是觉得她没在玉燕国享受过,所以临死前让她先享受一番,然后回去就开斩? “瑧王妃,请吧,莫要让太后娘娘等着急了。”见她久久不抬脚,朱琛忍不住催促。 但他催促的声音都很轻,生怕嗓门大了会吵到她似的。 柳轻絮一路上没主动跟他说过一句话,因为她看不穿瞿太后的用意,她怕自己说多了反而会成为瞿太后收拾她的‘呈堂证供’。 “朱公公,小女想知道太后娘娘会如何惩罚小女,如此小女也好有个准备。”她向朱琛蹲下膝。 “哎哟,瑧王妃您这是要折煞奴才啊!”朱琛惊叫着赶忙将她扶起来。 “朱公公……”柳轻絮真是一头迷糊,要说他故意大惊小怪,可他却四下张望,生怕刚才的一幕被人看到了。 “瑧王妃,您还是快些进去吧,进去您就知道了。”朱琛又躬身引道。 柳轻絮皱了皱眉。 他一口一个‘瑧王妃’听着她别扭死了。 更何况是在太后面前,她顶着这个‘瑧王妃’不是死得更快?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后,她挺直了背,这才迈进紫宸宫。 对瞿太后,她这个身体并不陌生。毕竟她是镇国将军府的嫡女,大小宫宴参加了不少,每次都会按例来给瞿太后和苏皇后行礼问安。 望着正殿中那雍容华贵的身影,她揣着忐忑的心上前,跪下,俯首行拜。 “臣女柳轻絮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可算把你接回来了!” “……” “小朱子,还不赶紧把瑧王妃扶起来。” “是。”朱琛应声后就到柳轻絮身侧,弯下腰将她搀扶起来。 柳轻絮还没谢恩呢,就又听玉阶上的瞿太后唤道,“絮儿,快过来让母后瞧瞧!” 柳轻絮额头上开始掉冷汗。 她微微抬起头,才确定自己不是眼花耳迷,那鎏金的座塌上,雍容华贵的瞿太后正一脸欢喜的朝她招手。 “太后娘娘……” “什么太后娘娘,都成亲了还不改口?”瞿太后一听她称呼,都不等她把话说完,立马不满的嗔道。 “……”柳轻絮人定神定目定,整个一石化般,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瞿太后眯着眼打量她,像是不明白她为何傻愣。在听到朱琛一声轻咳后,她才反应过来似的,并且惊讶的从座塌上起身。 “怎么,渊儿还瞒着你?” “回太后,奴才去的时候并未见到瑧王殿下。”朱琛突然说道。 “没见到他?那他跑哪去了?不是让你把他们一起接回来吗?”瞿太后拢起眉心,再看柳轻絮时,目光莫名的有些闪躲,“如此说来絮儿还不知道真相了?” 柳轻絮啥反应都没有,就那么愣愣的看着他们。 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她知道啥真相? 瞿太后抬手压了压太阳穴,随即对朱琛训斥起来,“你看看你办的好事!不是说柳景武去找他们了吗?难道他也没见到渊儿?哀家让你去接他们,就是不想让柳景武插手他们的事,你是如何办的?”顿了一下,她又接着恼道,“这渊儿也是的,只告诉哀家要带媳妇出去,却没告诉哀家他还瞒着自个儿身份!” 朱琛扑通跪在地上,“太后恕罪,是奴才没问清楚,奴才到清河镇时,听刺史沈大人说起,说柳将军为了瑧王和瑧王妃的事大发雷霆,还狠狠的训斥了瑧王妃。奴才一心急,当儿夜里就将瑧王妃请走了。” 柳轻絮先是一脸懵傻的听他们说,但听着听着,她脑袋瓜突然就有一种炸裂的感觉。 带媳妇出去? 隐瞒自个儿身份? 这说的是……巳爷?! 巳爷?难不成巳爷是瑧王?! 这怎么可能?! 她身子不受控制的晃了晃,脸色白得如同失了血。 “瑧王妃!”朱琛离她近,发现她不对劲儿后忙从地上爬起来把她扶住。 “絮儿!”瞿太后也赶紧让身旁的嬷嬷搀扶着走下玉阶,都没等柳轻絮开口,她就着急的使唤宫女,“快带王妃去休息,让御医赶紧过来看看!” 柳轻絮没毛病,但这一刻她真有种被雷劈中的感觉,许多事如排山倒海般袭上脑海,她只想找个地方彻彻底底的梳理头绪…… 在朱琛和宫女簇拥下,她进了一处偏殿。 刚被扶上软榻,她猛地跳下床,抓住朱琛的手腕,“瑧王名讳是什么?” “回瑧王妃,瑧王名巳渊。”朱琛低着头回道。 “巳渊?”柳轻絮深吸了一口气,脸色更是难看得像犯了大病。 阿巳? 原来他就是瑧王! 这近一月,她居然是与瑧王待在一起!还与他拜了天地圆了房! 那她这段时间提心吊胆的过日算什么? 笑话么? 真是滑稽到了极点的大笑话! 枉她自诩聪明能干,最是喜欢去揣摩人心,认为自己能看透许多人和事!却不曾想,自己却被一个男人耍得团团转! “朱公公,麻烦你转告太后,我与瑧王约定好了在京城会合,瑧王还不知道我进了宫,我想去瑧王府等他。”她努力的保持镇定,还用哀求的目光看着朱琛。 “这……”朱琛一脸的为难。 “朱公公,可以跟太后说,由你陪着我去瑧王府,我想太后一定会同意的。等我与瑧王会合后,我们再一同进宫给太后请安。不然瑧王不在,我不好意思与太后见面,总觉得尴尬。” 听她如此说,朱琛也觉得有些道理。 刚刚瑧王妃不就是在得知瑧王的身份后差点晕厥了吗? …… 听说她要去瑧王府,瞿太后也不好阻拦,不但让朱琛陪着她出宫,还派了一队护卫护送她去。 坐在马车上,柳轻絮捏着拳头,越想越气,真是杀人的心思都有了。 她藏锋隐忍半年多,为的是什么,不就是远离京城去创造自己的未来?将来或许能回二十一世纪,如果回不去她也要让自己活得光鲜自在。 当所有的计划都被打乱时,她没有怨过一句,还想着在这异世与人携手走一路,就算不一定走到尽头,但起码在这异世有个人相伴,那感觉还是不错的。 然而,她是走了一路。 可这一路却是如此让她难堪! 最让她无法接受的是,她抛弃自己的计划,竟是为了一个欺骗她的男人! “朱公公,麻烦你叫车夫去一趟将军府。”她朝小窗外的朱琛看去,还扯出了一抹微笑,“我之前出门走得急,没带什么东西,今日回来了,我想去将军府把这些东西都带去瑧王府。” “瑧王妃,这种事差下人去做便是。”朱琛说着话就要去使唤随行的护卫。 “朱公公,那些都是我娘留给我,还是我自己去取吧。”柳轻絮赶紧又道。 朱琛犹豫了一下,也没再说什么,恭恭敬敬的照她的办,让车夫将马车驶向镇国将军府。 柳轻絮坐回身,唇角勾起冷冷的笑。 很快,马车到了镇国将军府。 一见是宫里的马车,门房的人不敢怠慢。只是在见到柳轻絮从马车上下来时,都纷纷露出意外之色。 这是柳轻絮的家,门房自然是不会阻拦的。柳轻絮向朱琛交代了两句,劳他在外面稍等后,就大大方方的进了将军府大门。 她不知道柳景武回来没有,也没让门房去里面通报,走过前院的大花园时,她就直接飞上了一棵树,确定没人发现后,又快速飞向北面的一处高墙,然后消失在墙头。 朱琛做梦都没想到,她会把将军府当做‘踏板’。 而将军府的人也没想到她这位大小姐会突然回来,而且回来什么事都没做,直接跃墙跑路。 半个时辰过去了,没见柳轻絮从府里出来,朱琛也没着急,只当她要取的东西比较多。 可一个时辰过去了,还没见柳轻絮出来,他就觉得奇怪了。 见老管家福林从里面出来,朱琛赶紧上前问道,“瑧王妃收拾妥当了吗?可是需要奴才进去帮忙?” 福林一脸纳闷的向他拱手,“公公,小的正想找您说这事呢!下边的人说大小姐回来了,可小的怎么没瞧见呢?” “什么?没瞧见?这不可能!洒家专程送瑧王妃回来了,亲眼看着她进的大门,你怎敢说没瞧见她?”朱琛顿时就急恼了。 “公公,千真万确,小的真没见到大小姐。”福林皱着眉解释道。 “绝不可能!”朱琛气得都懒得与他多说,随即召唤护卫,“你们进去找,务必要将瑧王妃找到!” “是!” “公公,是真的没有,大小姐真的不在府上!”福林急着上前阻拦。这是将军府,怎能容忍放肆呢! 第30章 王爷,王妃在与人玩麻将! 紫宸殿。 总算把儿子盼回来了,但这次瞿太后却不像以往那般见到儿子就哭,而是指着儿子就一通训。 “你说你是不是胡闹?娶亲这么大的事你居然先斩后奏!母后我一把年纪才生下你,你一天到晚不着地也就罢了,连媳妇娶了都不让母后见一眼,你是存心要让母后伤心死吗?” “你这个小没良心的,你皇兄是一国之君,成天忙着政事,没闲心管母后,本以为生下你能指望你逗母后开心,可不曾想开心的日子没几刻,忧心却全是你带来的!” “好不容易你娶了媳妇,还以为她能管着你,让你以后少出去游晃,多在母后身边陪陪母后,可你却带着媳妇一起跑,你这小没良心的当真没心啊!母后怎么就那么苦命呢……” 宽敞华丽的寝宫里,年过六旬的瞿太后一边骂一边哭,只差呼喊天地撒泼了。 旁边的老嬷嬷和宫人全都低着头,有几个的肩膀还忍不住抖动。 燕巳渊跪在她脚边,扶着额,插不上一句话,只能任由她先出气。 瞿太后拿丝绢擦了一把眼泪,红通通的双眼继续瞪着他,继续骂,“母后不管,从今儿起,你不许再离开京城半步,若你胆敢再离开,母后就死给你看!不但你要进宫陪母后,还要把絮儿接进宫来,不然母后就搬去你府里,让你府上不得安宁!” 燕巳渊额头上开始掉黑线,“母后,您是太后,怎能搬出宫随儿臣住?就算儿臣同意,皇兄也不会同意的。” 瞿太后绷着脸恨道,“等你们何时生了孩子,母后何时放过你们!” 燕巳渊不止掉着黑线,唇角也狠狠的抽起来,“母后,您不缺孙子。” 谁知道瞿太后怨气更重,“他们那几个成年的,想的都是如何争权夺势,没一个省心的!母后操持了后宫一辈子,就想你生一个让母后玩玩!” 玩玩…… 燕巳渊又暗暗的揉了揉眉心。 旁边的嬷嬷仿佛都快看不下去了,忍着笑上前,“太后,瑧王妃刚出宫,还是让瑧王殿下先去把人接回来吧。如今有了瑧王妃,相信瑧王殿下不会再轻易离开京城了。往后他们陪您的日子多了去,您就别急在这一时。” 瞿太后这才歇了火,但还是指着儿子不耐烦的催道,“赶紧的,把人给母后带来,母后还等着喝媳妇茶!” “是,母后。”燕巳渊如获大赦般应道。 他在路上遇了些麻烦,所以晚了一步到达京城。还以为她会被母后留在宫里等他,没想到紫宸殿的人告诉他,她主动提出要去瑧王府等他。 他现在是恨不得飞回瑧王府。 奈何母后怨念太深,他只得先让母后发气。 就在他准备离开时,宫人在外禀报,“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来了。” 瞿太后一听,赶紧端正身形,嬷嬷也赶忙拿丝绢为她擦干净脸面。只眨眼的功夫,瞿太后除了双眼红肿外,再度变得雍容大气且满身尊贵。 片刻,苏皇后独自进入寝宫。 见到母子俩,她先是向瞿太后行礼问安,然后才看向燕巳渊,亲切的道,“听说渊儿回来了,我赶紧过来看看。” “皇嫂。”燕巳渊拱手敬重的拜道。 “渊儿,你这次又跑哪去了?”苏皇后看了看瞿太后红肿的双眼,心疼道,“你看你,又让母后哭了。你不在京城,母后日日夜夜担心着,时时刻刻都盼着你回来,如今你回来了,可不许再往外跑了。赶明儿你就去帮你皇兄处理政事,别总想着把这么大座江山全压他一人头上。” “皇嫂教训得是。”燕巳渊低垂着眉眼听训。 “行了,赶紧给哀家回你府上接人去!哀家真是看着你就来气!”瞿太后严肃又不耐烦的催促道。 “你去忙吧,母后这里由我陪着。”苏皇后一脸亲和的笑意。 燕巳渊朝他们分别拜过,然后才离开紫宸宫。 可就在他刚出紫宸宫大门时,一护卫匆忙而来。 见到他,赶忙下跪禀报,“王爷,不好了,王妃回镇国将军府后就不见了!” 闻言,燕巳渊眉心一拧,面色瞬间如刷了一层青色。 “什么?!” …… 镇国将军府。 福林虽极力阻拦朱琛带人进府寻找柳轻絮,但他到底只是个管家,而朱琛除了有品级外,还是瞿太后的亲信,他哪里拦得住? 府里一名叫莫志成的副将听闻后,赶出来询问事由。听门房证实柳轻絮确实回了府后,莫志成主动安排了府里的下人,陪同朱琛一起去柳轻絮住的院子。 柳轻絮的闺院很冷清,除了两个负责洒扫的婢女外,就没再见到多的下人。 朱琛一进院就忍不住皱眉,脱口道,“你们大小姐就住这?” 福林赶紧解释,“大小姐许久没回府,小的见这里的下人都闲着,就派去了老夫人那边做事。等大小姐一回来,那些下人也会回来的。” 朱琛瞥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 问过院里洒扫的婢女,她们称柳轻絮并没回来。朱琛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儿,带着护卫将院里院外都寻了个遍,是真没有柳轻絮的身影。 就连柳轻絮住的闺房,朱琛都亲自进去了,房里的东西都规整的摆着,并没有人翻动过的痕迹。 他心叫不妙,赶紧叫了护卫进宫送消息。 正在这时,一名少女带着数名丫鬟出现。 朱琛看着她,瓜子脸精致漂亮,梳着元宝髻的头上,一对镶宝双层花蝶金簪格外惹眼,芙蓉色罗衫衬得她既优美又娇俏,从头到脚都能给人惊艳之感,只是那双杏仁眼中带着娇气和傲色,让人多有些不舒服。 “你是?”他疑声问道。 “小女元茵拜见公公。”柳元茵施施然的到他跟前福了福身。 “你就是柳二小姐?”朱琛反应了过来,也不失礼的向她躬身回了一礼。 “公公,听说我大姐姐回来了?可府里人都没见到我大姐姐,这是如何回事呀?”柳元茵环顾了一眼房内的情况,很是不解的问道。 “洒家也不知是何缘故,正欲回宫告知太后娘娘。” “公公,您别怪我多嘴,我这大姐姐啊就是如此性子,爹爹为了她可是三天两头犯头痛。可我大姐姐生来好动,谁也拿她没撤。”柳元茵叹着气,生怕他因为找不到柳轻絮而生气。 可朱琛却听得眉头紧夹,不由得多打量起她来。 柳元茵以为他有把自己的话听进去,遂又柔声柔气的接着道,“公公,劳烦您在太后娘娘面前多替我大姐姐说说好话。我大姐姐虽然性子孤僻了些,可人很单纯善良,她这次出去绝对不是外面谣传的那样,她就算再任性,也不可能与男人私奔的。还请公公多替我大姐姐说话,莫让太后偏信了那些谣言而误会了我大姐姐。” 朱琛嘴角弯着,似是很认真的听着。 等她说完,他没接任何话,而是扬了扬手中佛子,道,“二小姐快与太子大婚了,洒家先在此向二小姐道贺了。” 柳元茵说了那么多,见他什么反应都没有,顿时就有些不满了。 “公公,我方才与您说的话,您可有听到?” “二小姐,洒家还要回宫向太后复命,就不打扰了。”朱琛说完,抬脚就要离开。 “站住!”柳元茵一改先前的娇柔之色,冷着脸瞪着他,“本小姐马上就是太子侧妃了,你就是如此对待太子侧妃的?” “二小姐,有些话洒家不知当讲不当讲?”朱琛看着她的变脸,嘴角挂起了别有深意的笑。 “有话就说!”柳元茵很是没好气。 “二小姐,你也知道你即将成为太子侧妃,可燕家的规矩你恐怕还不知道,若二小姐闲来无事,可多去打听打听,别到时因为一时嘴碎而惹恼了不该惹的人,毕竟太子上头还有皇上、太后、瑧王殿下。” “你什么意思?”柳元茵脸蛋瞬间拉得老长。 “二小姐,洒家不是太子的人,你若对洒家有何不满,可前去宫中向太后娘娘诉状。”说完,朱琛再没多看她一眼,提脚朝门外而去。 一个私生女,做太子侧妃已经是破例了,居然还想仗着太子侧妃的身份耀武扬威? 别说她一个太子侧妃,就是皇后娘娘主掌中馈这么多年都没敢仗势欺人,这柳家二小姐还真是‘能耐’! …… 瑧王府。 燕巳渊气坐在椅子上,脸色阴沉得让人不敢直视。 可偏偏这一切都是他自己搞出来的,就算柳轻絮得知真相怨恨他那也是他咎由自取。 他撒不出气。 但又不甘心! “王爷!”于辉匆匆忙忙的跑进厅堂,喘气都顾不上,激动得道,“金奇卫来消息了,说王妃在鸿运赌坊!” 燕巳渊猛地从座上起身,脸色更是黑沉难看。 旁边江九惊讶道,“鸿运赌坊不是小侯爷开的吗?王妃去那做什么?” 于辉摸着头道,“反正金奇卫的人是这么说的,说王妃不但在鸿运赌坊,而且还和小侯爷在玩什么……哦,玩麻将!都玩了老半天了!” 玩麻将? 那是什么东西? 江九一脸无知,随即小心翼翼的朝身旁看去,只见自家王爷顶着一张比罗刹还黑沉的脸夺步出了厅堂。 他赶紧招呼于辉,“快跟上!” …… “笑笑,你今日赢了我好几千两了,能不能让我两把?” “你萧公子还差这点钱吗?我陪你过招,锻炼你的牌技,你输点学费给我怎么了?”柳轻絮朝对面叫苦的人抛了对白眼,继续摸牌。 半年前,她为了让自己的荷包鼓起来,把一些现代的娱乐项目‘卖’给了这位赌坊的老板萧公子。 玉燕国的人没听说过马吊,更别说扑克牌了。柳轻絮在传授完各种玩法后,这位萧公子就跟捡了天材地宝一样高兴坏了。 因为这,她在玉燕国捞到了第一桶金。 而这位萧公子也是个能人,居然用白玉打造了一副麻将。今日她来,他献宝似的把这副玉麻将拿出来给她炫耀,柳轻絮深深的被他土豪气给刺激到了,桌上玩了几圈下来,才赢了他几千两,她还真觉得不够。 萧公子看着面前自己的牌,隽美的脸上带上了怨恨,“今日真是邪门了,平时我可是把把都能自摸的,今日你一来,我连听牌的机会都很少!你说你是不是做了什么手脚?” 柳轻絮见右手边的人已经落牌,没好气的道,“少逼逼赖赖,赶紧摸牌,别妨碍我赚钱,我还赶着去别处呢!” 萧公子一听,像来了兴趣似的,怨恨脸染上了笑,还不停的对她挤眉弄眼,“笑笑,你可是我的福星,自打你卖了这些玩意儿给我,我这赌坊生意可是翻了好几倍。要不,你留下来,帮我打点生意如何?不然,做这赌坊的老板娘也行。” “……”柳轻絮黑线唰唰往下掉。 敢情在他眼中,她是一只招财猫? “笑笑,我还没娶亲,你要不要考虑一下?”萧公子继续挑着他那精致的浓眉,一口白牙笑得明晃晃的。 柳轻絮不得不承认,这位萧公子确实长得很俊美,阳光、开朗、活波,最主要的是他还很年轻,据说他才二十不到,却经营者京城最大的赌坊,真真是当之无愧的年少有为。 可面对这么一个风趣好玩的人,她偏偏只生了欣赏,还真没起过别的心思。 “萧公子,你是不想输银子给我,对么?”她才不管他是真心表白还是故意开玩笑,她现在只想搞钱,然后跑路。 “笑笑……” 萧公子刚准备再说什么,突然一个小厮跑进房里,对他禀道,“公子,瑧王来了!” 闻言,萧公子惊讶的朝门口望去。 柳轻絮则是猛地起身。 然而,还没等她收拾好今晚赢的银票,一个颀长的身影带着一股冷冽寒气步入了房间内。 四目相对,男人眸光如锋利的刀片,嗖嗖的割向她。 而她,则冷着脸,像看一坨大便似的眼眸中满是厌恶。 “小舅舅……你……你怎么来了?”萧公子起身迎了过去。 小舅舅?! 柳轻絮蓦然惊愣。 这瑧王是他舅舅? 他们是一家的! 第31章 打麻将,赢了就跟你走! “王妃,我们可算找到你了!”于辉和江九也紧随自家王爷进来,并快速跑向柳轻絮左右两侧。 前有某位王爷,左右又是他的两手下,后面是堵墙,可以说柳轻絮即便是想跑都没撤。 “王妃?什么王妃?”萧公子一头雾水望着他们。 “小侯爷,您还不知道吧,这是您小舅娘。”于辉主动为她介绍起来,然后又反问他,“小侯爷,您如何与我们王妃认识的?” 萧公子瞪大了双眼,指着柳轻絮,“你……”可他又像突然结巴了似的‘你’不出来,然后转向身侧的男人,“小舅舅,你何时和笑笑成亲的?” 燕巳渊冷眸斜向他,“笑笑是你叫的?” 萧公子吞了吞口水,或许是难以接受所以有些激动,“小舅舅,你不厚道!你背着太后娶亲,太后她老人家知道吗?” 燕巳渊抿紧着薄唇,眸光又投向桌对面的女人。 柳轻絮后来才知道,这萧玉航的母亲是当今皇上的同父异母的妹妹,赫赫有名的淮乐长公主,而他父亲乃是当朝的北萧候。只是北萧候与淮乐公主常年住在封地,鲜少回京,这萧公子生来不喜被拘束,就从封地跑回京城,还开了这么一家鸿运赌坊。 虽然瑧王与平阳公主不是一母同胞,但同父异母的关系,还真是萧玉航的小舅舅。 那一声‘小舅娘’可是让柳轻絮鸡皮疙瘩起了一身,眼见自己走不掉,而且萧玉航都极有可能信不过,她索性坐回凳子上,嘴角揣着冷笑,眸光轻蔑的看着那一脸黑沉的男人。 “我还不知道自己何时嫁给了瑧王殿下,有媒妁之言,还是有父母之命?瑧王殿下可别仗着身份强取豪夺哦。” 她不开口则以,一开口就像要点燕巳渊的死穴,原本在心中酝酿了许多要解释的话,可此刻愣是说不出一句。 只能臭着脸把她瞪着! 而他不知道的是,他这神情这气势,就像讨债似的,不仅柳轻絮看不下眼,就连江九和于辉瞧着自家王爷这模样心里都抓急得厉害。 于辉腆着笑脸对柳轻絮说道,“王妃,都是一场误会,您先别生气好吗?王爷瞒着您身份,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柳轻絮讪讪一笑,“苦衷?不就是骗人骗心,何必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江九赶紧给于辉使眼色,然后由他赔笑脸,“王妃,王爷真不是故意的。当初是您救的他,您想想当时的情景,他哪敢暴露自己的身份?后来您又当着我们的面扬言不会嫁给瑧王,王爷怕您知道他的身份后会远离我们,更是不敢坦露半句。王妃,您先随我们回府行么?有何事我们回府再说。” 柳轻絮轻飘飘的睨了他一眼,“我自己不会看事,需要你们解释?” 江九尴尬的给自家王爷使眼色。 王妃这是要他自个儿说话呢! “你们都出去!”燕巳渊冷声撵人。 “别!”柳轻絮抬手反对,面无波澜的用眼角睇着他,“瑧王的无赖之举我已经见识过了,若瑧王想私下解决,那还是免谈吧。” “噗!”她嗓音一落,萧玉航当场喷了笑。看着自家小舅舅那罗刹般的脸色,额角青筋都气出来了,他又赶紧捂住嘴巴。 燕巳渊那是真叫一个气! 他们亲亲我我的一幕幕居然被她说成是他在耍无赖?! 几个箭步过去,将于辉挤开,一把抓住柳轻絮的手,直接就要拖走。 要是以往他这般霸道,柳轻絮多半会忍着,最多在心里腹诽他几句。可眼下她都被骗成傻子了,她恨都恨不完,怎么可能再迁就他? 她果决的伸出另一只手,用力扣住他手腕。 燕巳渊顿觉一痛,下意识的松开手指。 她趁机往桌子另一边闪去,眼神无比凌厉的瞪着他,“别对小女子动手动脚,你是堂堂的瑧王,别辱没了你一世英名!” 一想到自己被欺骗了这么久,她就难堪得想杀人。 什么不是故意的,他们待一起那么久,有的是机会向她解释一切,可他却始终不曾开过口。 还伙同沈宗明这种人物一起骗她! 还恩情呢,狗屁的恩情,那沈宗明分明就是迫于他的威压才与他一同做戏! 从头到尾,他们就当她是傻子,把她戏耍得团团转! 要她原谅他,没可能! “絮儿……”燕巳渊眸中染了一丝痛,看着她视自己如仇敌般的样子,心口如被针扎。 他没想到她会气成这样…… 这场面,萧玉航一开始是不可置信的,但当他听到于辉和江九向柳轻絮解释的话后,他不但明白了他们的纠葛,还开始替他们紧张起来。 可他到底还是不敢去招惹自己的这位小舅舅,遂干笑着与柳轻絮道,“笑……小舅娘,有何话咱们好好说行吗?看在我的面上,你千万别在这里动手,我这外面还做着生意呢,要是把人都招进来,那可就不好收场了。” 柳轻絮当然也不想把事情闹大。 可眼下的形势是,看瑧王那模样肯定是不会离开的,而萧玉航这位老板在瑧王面前又低了辈分,也不可能帮她这个外人说话。 她走又走不了,打斗起来又会惹来赌坊里的人围观,待着与他们僵持呢,她心里又像哗了狗一样…… “瑧王想我跟你走?”她突然看着桌上的玉麻将,哼然笑了笑,“好啊,咱们玩两把这个,只要你赢了我,我就跟你走。” 燕巳渊垂眸朝桌上的东西看去。 这就是麻将? 也是她那个世界带来的? 听柳轻絮说要和自家小舅舅打麻将,萧玉航顿时兴奋起来,赶忙道,“小舅舅,这麻将可好玩了,我都玩半年了,要不我教你吧?” 燕巳渊眸子眯起,很是不满的直视着柳轻絮。 与他怎么也是朝夕相处了近一个月,柳轻絮是看得懂他神色的,那不满的眼神分明就是在告诉她,他要她教! 她脸别开,冷漠得彻底。 燕巳渊俊脸寒沉,手指骨都快要捏碎了。 他还记得那一夜,她给他说了一晚上有关那个世界的事,他数不清那晚自己提了多少个问题,可他的每一问她都极近耐心的解答,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耐烦,也没有因为他问得多而笑话他愚笨,那时的情景仿佛不是他要打破砂锅问到底,而是她拼了力的想要让他相信她说的一切…… 再观此刻的她…… 他咽了咽唾沫,只觉得满嘴都是苦涩。 …… 一刻钟,只用了一刻钟,某人就说可以开始了。 柳轻絮还是很意外的。 那晚上她给他科普二十一世纪的东西,可是花了她一宿功夫,这麻将萧公子只给他讲了一遍打法,他不仅啥也没问,还直接就喊开始了? “为了速战速决,我们打72张牌,三把之后看谁赢得多。”既然他说可以开始了,柳轻絮也没客气,指着砌好的玉麻将说道,“在场的人都不是平庸之辈,过目不忘的本事比常人厉害,为了绝对的公平,每把牌开始前由赌坊里的人洗,打牌的都得转身回避。庄家不由输赢定,掷色子决定,谁大谁坐庄。” “好。”燕巳渊冷硬的应了声,最先落了座。 柳轻絮扫了一眼屋内的人,指了指萧玉航和于辉,“你们两个来。” 被点名的两人下意识的看了看燕巳渊。 燕巳渊没说话,只把眸光投在她身上。 四人麻将,还踢掉了万字只有筒子和条子,一把消耗的时间短不说,做大牌的几率也大得出奇。 于辉坐在柳轻絮右方,萧玉航做在燕巳渊右方。 四人分别掷了色子,最后柳轻絮掷出的12点最大。 捏着色子,她嘴角微扬,颇有些得意。坐庄,就有天胡的几率,以她打牌的运气,不是她自吹,出千的老手她都不怕,何况还是个菜鸟。 想想一会儿就能离开赌坊与他一别两宽,然后行走在康庄大路上奔向美好的明天…… 她心里就忍不住激动。 十四张牌一字排开后,她定眼一扫,虽有些可惜没拿到天胡的牌,可打一张就能听牌了,顿时也让她眉眼中露出了一丝欣喜。 她抬眼看了正审牌的三人一眼,于辉第一次摸麻将,兴奋得直咧嘴,不知道他手中的牌是好是坏。 萧玉航算是老手了,淡定自若也看不出他对自己的牌究竟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至于对面的男人,冰雕似的脸,只让人觉得冷,然后再也瞧不出多的情绪。 她捏了捏手中多出来的七筒,随即打了出去。 于辉和萧玉航看了一眼,没啥反应。 她已经出牌了,接下来自然是于辉摸牌。 可就在于辉刚伸出手时,突然倒牌声响起。 看着燕巳渊身前倒下的十三张牌,柳轻絮脸色唰一下跟抹了锅底灰似的。 她觉得自己手气已经很不错了,可没想到这男人第一把就直接地胡,还是清一色七小对单吊七筒! 这不会是作弊了吧?! 她左右横扫,目光充满了威胁。 于辉忙摆手,“王妃,这不关属下的事,是王爷自己胡的!” 萧玉航‘呵呵’笑道,“小舅舅手气真好!” 柳轻絮想吐血,可又吐不出来。 毕竟牌不是他们四人洗的,坐庄的人也是临时掷色子决定的,要说人家出老千,可人家牌都没摸呢! “再来!”她不服气的咬牙。 还有两把,她怕个锤子! 而坐在她对面的巳爷,黑沉的俊脸上总算有了一丝温度,特别是看到她不服气的样子,唇角都暗暗的勾了一下。 赌坊的小厮洗牌砌牌,四人转过了身去。 第二把掷色子,柳轻絮掷出了11点,正准备这把再坐庄时,燕巳渊却掷了12点。 瞧着她紧绷泛冷的脸蛋,萧玉航、于辉以及牌桌边的江九不约而同的低下头,生怕她会拿他们撒气似的,都尽量消减自己的存在感。 柳轻絮把他们轮个扫了一遍。 第二把牌一拉开,看清楚自己拿的牌后,她又如暖阳当空照,先前那一把输的郁气全都消失殆尽。 因为她这一把也听牌了! 不但清一色,而且四个五条、四个二条,直接带两根! 能不能地胡就看对面怎么打了! 可就在她目光凛凛的盯着对面的牌时,突然见对面的男人将十四张牌推倒。 四个一筒,三个九筒,中间二三四五六七八各一张! 她呼的蹦起身,指着倒下的牌,双眼狠狠的瞪着对面的男人,“你玩手段?” 燕巳渊唇角勾勒,似笑话她输不起,“你看到了?” 柳轻絮突然觉得胸闷气短,有些想翻白眼晕死过去。 上次踩狗屎的是她,为什么运气却被他夺走了? 连输两把,而且人家两把都是极品,若是她想赢,第三把就必须自摸极品。 虽然心里已经失了几分底气,但她还是抱有期望,遂带气的又坐下。 “再来!最后一把!” 第三把萧玉航掷的12点,柳轻絮和燕巳渊掷的都是11点。 萧玉航坐庄。 这一把燕巳渊没再天胡或者地胡了,柳轻絮算是松了一口气,摸了三圈牌后,斗志又在她心头熊熊燃烧。 她这一把并不差,条清大对,已经听牌了。 “三条。”于辉打出一张。 “杠!”柳轻絮忍不住娇喝,心里那个兴奋哦。 然而,还不等她咧开嘴角等待自摸杠上花,对面的牌又倒了。 她脸色何止难看,简直就是难看到了极点,精致的鹅蛋脸盘上五官都快气歪了,指着对面就开骂,“你有病吧,平胡也倒!” 她好不容易开杠,他却逮着幺鸡二条听边三条! “愿赌服输。”燕巳渊眉眼扬起,一脸愉色掩都掩不住。与先前到来时那满身的冷气比起来,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服你大爷!”柳轻絮拍桌而起,绷着脸就要往门外走。 “絮儿……”燕巳渊猛地起身,上前一把又将她手腕抓住。 “我去外面透口气!”柳轻絮面无表情的望着门口。 想她活了两辈子,曾经还是小区大爷大妈口中的小雀神,从来没输得这么惨烈不说,今天居然还把自己给输出去了! 见他还抓着她不放,她一记狠辣的眼神朝他瞪去,咬牙道,“放手!不然咬死你!” 第32章 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燕巳渊松开了她的手腕。 见她头也不回的出去,他也提脚快速的跟了出去。 而他们一走,萧玉航就拉着于辉和江九,非要他们说个清楚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他们怎么好上的?” 江九笑了笑,“小侯爷,这是主子的事,属下哪敢多言?” 萧玉航不满的用眼神剜着他们,“不说就算了,回头我问笑笑去!” 江九目光闪了闪,反问他,“你和我们王妃是如何认识的?认识多久了?” 萧玉航转开头,“你们什么都不说,就别想从我这里套话。你们怕我小舅舅责罚,我还怕笑笑不理我呢!” 于辉赶紧给江九使眼色。 江九接受到他的暗示,又笑道,“你与我们王妃认识在先,那你先说,然后我们再说她与我们王爷的事。” 萧玉航哼了一声,可他对这个小舅舅的事是真的倍感好奇。 于是乎,三个人关着门,开始巴拉巴拉…… …… 房顶上。 看着几次想上前抓她的男人,柳轻絮抵触得厉害,“有话就好好说,别动手动脚的,我跟瑧王殿下你不熟!” 燕巳渊一瞬不瞬的望着她,薄唇抿了又抿,喉咙口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样,最后只低沉的迸出一句,“跟我回府吧。” 柳轻絮盘腿坐在瓦砾上,除了用余光戒备的盯着他,正脸都没给他一个。 “想必瑧王殿下应该清楚,我对你王妃的位置不感兴趣。何况我隐忍藏锋半年多,眼看着就要离开将军府与柳家撇清关系了,要我为了一个从头到尾骗我的人放弃自己的计划,你觉得可能吗?你瑧王有你的尊贵,我柳笑笑也有我的骄傲和底线。所谓志不同道不合,就别给彼此添堵了。” “你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就认定我是故意欺你瞒你?”燕巳渊幽沉的眸底染上了薄怒。 “你觉得欺瞒一个人是小事?”柳轻絮总算扭头正眼看他,但满眼却是讥诮。 “絮儿……”燕巳渊急步过去,一把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卷进了怀里。这一沾上她,他就像逮着水里的鱼儿,紧紧捂着,身旁一不小心鱼儿就蹦走了,“我知道让你误会很深,我认罚,但起码你也要给我受罚的机会。” 柳轻絮没挣扎、没反抗、也没恼怒,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闭着眼很平静的开口,“瑧王殿下,我很累,能让我好好休息吗?” “好,我们先回府,回府后让你好好休息。”燕巳渊弯下腰就将她打横抱了起来,旋即快速离开了赌坊。 …… 这是柳轻絮第二次来瑧王府。 在被燕巳渊牵着进大门的那一刻,她才发现比起镇国将军府,瑧王府的防卫更为森严。除了随处可见的侍卫外,还有暗哨。 回想起那一次来时的情景,她是越发觉得自己是个小丑。 什么无人守卫,全都是他安排的! 更可恨的是,他还假模假样的出现,好心给她指方向…… “王爷!”一人匆匆跑来,看了一眼燕巳渊身边的人儿,忙跪地拜道,“小人景胜参见王妃,恭迎王妃回府。” 柳轻絮面无表情的扫了他一眼,是个三十来岁的男子。 “景胜是府里的总管事。”燕巳渊主动向她介绍,见她神情冷漠,他心里不由得叹了口气,随即对景胜道,“王妃一日未进食了,让秀姑做些吃食送到房里。” “是,王爷,小的这就去叫秀姑。”景胜从地上起身后,急急忙忙的朝远处跑去。 上次柳轻絮来的时候是晚上,眼下是傍晚,天还没黑,一切清晰入目。府里的建筑飞檐斗拱,很是壮观,比起气派的将军府,更多了金碧辉煌之感。迂回蜿蜒的长廊,白玉雕砌,真正的玉阶金屋,满满都是皇家之气。 进了府,燕巳渊直接带她往北面去。 也就是上次她偷偷潜入的地方。 她这才知道这里叫碧落阁。 房里的装潢布局她早就清楚,镂雕的三面巨大屏风似墙一样把屋子隔成了三部分,最外边是休闲区,桌椅俱全,待客所用,中间是书房,贴墙设了两面大书架,铺满的书籍和竹简,最里面的寝居处,那黄梨木打造的跋步大床上次还把她狠狠惊艳到了。 这种风格的装潢,在时下来说有些异类,可柳轻絮却觉得比那些三进三出的大院子看着更赏心悦目。 在书房处,她跪坐在柔软的垫子上,双手搁在小腹上,时不时皱一下眉。 燕巳渊坐在她左手边,盯了她片刻,以为她是饿惨了。 “秀姑一会儿就送吃的来,你暂且忍忍。” “我不饿。”柳轻絮冷飕飕的瞥了他一眼,“叫个女的过来,我大姨妈来了。” “大姨妈?”燕巳渊眉心微蹙,并下意识的往大门的方向看了一眼,“你母亲还有在世姐妹?在何处?” “姐妹你个大爷!”柳轻絮忍不住咬牙。 “还有大爷?”燕巳渊俊脸微沉,倒不是因为她恶凶凶的语气,而是想不明白她家亲戚来了为何不早说? 柳轻絮突然倒地。 要不是她大姨妈来访,她还没想到去哪方便,她才不可能乖乖跟他走。可跟他走了以后又懊悔不已,本来不怎么痛的,现在都被他气痛了! “絮儿……”看着她抱着肚子在地上扭动,燕巳渊心口一紧,赶忙起身到她身边。 可还不等他伸手碰到她,柳轻絮就恨恨的拿脚踢开他。 “给我叫个女的来,老子要月经带!” “月经带?”燕巳渊愣了愣,眸底更是溢满了不解。但见她莫名其妙的难受,那脸蛋也白皙得不正常,他不敢大意,抓住她替人脚,然后强势的将她从软垫上抱起。 只是手在不经意间碰到她臀部时,突然感觉有团异样。 他想都没想,直接将她身子翻过来。 这一看不要紧,盯着她屁股上那一团暗红色的血迹,他瞬间傻了眼。 “这……” “你大爷的,看够了没有!”柳轻絮趴在他腿上,郁闷得都想吐血了。是不是没见过女人来大姨妈,用得着这么逮着她看? 燕巳渊这会儿才知道她嘴里的大爷压根就不是什么亲戚,而是骂他的话。 他黑沉着脸把她瞪了又瞪。每次被她气的时候,他真是恨不得把她掐死得了! 燕家各种人都有,就是没她这样的! 正在这时,一女子端着食盘前来,在屏风外面唤道,“王爷,听说您把王妃接回府了,奴婢做了些吃的,现在送进来吗?” “进来。”燕巳渊冷声道。 女子绕过屏风步入书房区,瞧着软垫上的两人,顿时张大嘴目瞪口呆。 柳轻絮一见到,猜到她应该就是先前他们嘴里提到的秀姑,遂赶紧对她招手,“麻……麻烦你帮我准备一点月事用的东西……还有……把……把这个家伙请出去!” “我出去做何?”燕巳渊沉了眉眼,他现在最不能接受的就是她撵他! 柳轻絮使着劲儿翻下他的腿,气得头顶都快冒烟了,“你不出去难不成还想看?臊不臊啊,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噗!”秀姑实在没忍住喷笑。 燕巳渊脸色更是难看,若不是秀姑爆发的这声笑,他还真差点脱口而出—— 她浑身上下里里外外还有他看不得的?! “王爷,这些都是女人的事,您就先出去一会,让奴婢来帮王妃清理身子吧。”秀姑憋着笑上前劝道。 “为王妃清理身子的事,本王也能做!”燕巳渊剜了她一眼,然后将柳轻絮从地上抱起,绕过第二道屏风进了寝室。 被放上那张黄梨木跋步大床,柳轻絮干滚带爬的躲开他。 眼见他完全没有一点羞耻感,她只能恶狠狠的威胁道,“你要再不出去,我就不在你这府里待!” 正所谓只要自己不觉得尴尬,那尴尬的就是别人。 这句话在这个男人身上真是体现得淋漓尽致! “你敢!”燕巳渊猛地捏紧双拳,眸光如利剑般瞪着她。 可看到她发白的气色,再看看她捂着肚子难受又隐忍的样子,他终是退了一步,顶着张黑脸转身去了书房区。 秀姑很快带了两名丫鬟进来,准备好了沐浴的东西。 虽然某个男人就在屏风那头,但柳轻絮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舒舒服服的吸了个澡。 见秀姑从箱子里取了一身衣物,她不由得皱眉。待秀姑走近后,她盯着那身衣物冷冷的问道,“谁穿过的?” 秀姑先是一愣,明白过来她误会了以后,赶紧解释道,“王妃,这些都是王爷让人为你做的,都是新的。” 柳轻絮抿紧了唇,眸光朝屏风的方向投去。 只看了一眼,她就凉薄的收回视线。 她不可否认这个男人有用心的一面,可是再用心,他也将她玩弄与鼓掌间。 所以,她感动不起来。 洗完澡,在秀姑的帮助下,她顺利的处理好了自己的大姨妈。 身上清爽了,她人也精神了不少,于是又回到书房区,隔着桌子在男人对面坐下。 “先吃点东西。”燕巳渊抬了抬冷硬的下巴。 桌上的吃食已经摆放好,很显然是他做的。 柳轻絮也没客气,毕竟民以食为天,她总不能因为厌恶他就把自己饿死。 只是她食欲不佳,有一口没一口的嚼着。 “可是不合口味?”燕巳渊拧起了眉。以往她遇上吃的都是狼吞虎咽,今日吃相好看了些,可他看着却极为不舒服。 “没有。” “那就多吃一些。” 掀了掀眼皮,凉凉的瞥了他一下,“你不用刻意对我好,反正不管怎样,我都不会再接受你。” 她用的是‘再’! 虽然话锋很让燕巳渊受刺激,但也因为这个‘再’字有了点欣慰。 “燕家的人都知道你我的事了。” “那又怎样?大不了我把身体留给你,反正我也没想过要在这里待一辈子!” “你!”见她软硬不吃,燕巳渊也是弄的一点脾性都没有了,眸光沉沉的凝视着她,良久低沉问道,“我们就不能好好谈谈吗?” “谈什么?谈婚论嫁?我不是没给过你机会,但你太让人失望了,我不想再在你身上栽跟头。何况以你的身份,要什么女人没有,要我这么一个不屑三从四德、不想被世俗观念约束的女人,就算你不嫌弃,我也会觉得自己像被困在了牢笼里。” “我能帮你得到凤阳镜。”燕巳渊深眸微眯,突然抛出‘诱惑’。 “得了吧,你的话我现在都不想相信了。”柳轻絮完全不受影响,不屑的撇了撇嘴角后,她将碗里的燕窝一口吞下。 “这天下只有我知道凤阳镜的下落!” “……” 他冷硬的语气中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自信,柳轻絮本不愿再相信他,可寻找凤阳镜是她最大的心愿,哪怕只是一点点希望,她也不想放弃。 沉默片刻后,她抬起头,直视着他黑不见底的深眸。 “那就等找到再说吧!” “你……你非得气死我才甘心?”燕巳渊被气得咬紧了后牙。等她拿到凤阳镜,说不定她还真能回去她那个世界,到时他岂不是人财两空? 门外,突然传来景胜的声音。 “启禀王爷,太子殿下来了。” 闻言,柳轻絮本就不好看的脸色更加难看。 这天都黑了,太子跑来做什么? 难道是专程来看她的? 刚刚对面这家伙不是说了吗,燕家的人现在都知道他们的事了,那太子现在过来是要来参见她这个小皇嫂? “让太子在汀雨阁等着,本王一会儿就到!”燕巳渊没拒绝,但冷硬的语气里听不出一丝热情。 “是。”景胜应声退下了。 “我吃饱了,先去休息了。”柳轻絮放下碗碟起身,径直往寝室去。 看着她如此‘自觉’,燕巳渊唇角微微扬了一下。 他随即起身朝屋外而去。 而他一走,柳轻絮立马调头,垫着脚穿过两道大屏风,跟做贼一样扒着门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这位瑧王有多缠人她是知道的,现在他不在,正是她溜走的大好机会。要是等他回来,那又得跟狗皮膏药一样扯都扯不开…… 第33章 给王妃出气 说走就走,她连半分犹豫都没有,踏出房门就往林荫处飞去。 躲到一棵大树后,她朝屋子的方向望了望。 没人发现。 心中暗喜后,她又准备寻找下一个藏身之地。 可就在这时,一个黑影从树干侧面冒出来。 “啊!”本来就做贼心虚,突然被鬼魅似的黑影一吓,她心脏没控制好,当即吓出了惊叫。 “小七拜见王妃。”黑影突然单膝跪地。 柳轻絮定眼一看,不是鬼,而是人。 借着月光打量,还是个跟她年纪相仿的女孩。 只是这女孩不是寻常女子的打扮,而是身着一身黑色劲衣劲裤,脚上也是一双黑靴,黑乌乌的长发扎在头顶,发梢像马尾一样垂在身后,一直到臀部。可以说全身上下除了一张脸蛋外,全都是黑的。 打扮成这样的女子虽少见,但又酷又飒也是另一种美。可偏偏这女孩还没什么表情,一双眼睛又黑又沉,完全没有十五六岁女孩子该有的清澈和灵动,盯着她时,那目光阴阴的冷冷的,活似古墓里跑出来的那啥…… 她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戒备的问道,“你是什么人?” 女孩起身,略微低头,回道,“属下江小七,奉主子之命追随王妃左右。” 柳轻絮双眸一瞪。 追随她左右? 燕巳渊那王八蛋,居然找人监视她! 想到这,她气得干脆都不躲了,直接往正门走去。 她有意走的很快。 但江小七不仅仅跟在她身后,且步伐和气息都悄无声息。 察觉到这一点后,柳轻絮脸都黑了,猛地收住脚步停在碧落阁的门口。 这丫头是个顶级高手! 轻功和内力深不可测,明显比她高了不是一点半点。换言之,她就算跟她打一架都不一定有胜算! 燕巳渊这个无赖,是铁了心不放过她吗? 她转身盯着江小七再次打量起来,又发现了她一些不同之处。 其他下人对着主子要么小心翼翼,要么恭恭敬敬,这丫头倒好,站得笔直僵挺,跟毛笔划下的丨一样,不见任何恭敬和小心翼翼之色,反而冰着一张脸,目空一切的平视着前方。 “江小七是吧?你过来。”她招了招手。 江小七提脚走向她,在离她两步远的地方站定,然后垂下眼问道,“王妃有何吩咐?” 柳轻絮也问得直接,“你家王爷到底几个意思?” 江小七没抬眼,依旧垂视着地面,机械似的回道,“王爷让属下时刻跟随王妃,护王妃周全,若王妃少一根头发,属下定以死谢罪。” 柳轻絮咬着牙在心里狂骂了起来。 搞这么个人监视她,居然还说得冠冕堂皇是为了护她周全…… 有病! “小舅娘!” 听着有点熟悉的声音,柳轻絮转身望去,只见萧玉航兴奋无比的朝碧落阁跑来,老远就在招手唤她。 她无语的垂下肩,一种生无可恋的感觉袭上心头。 没理人,转身又往屋子回。 “小舅娘!等等我!”萧玉航加快步子追上她,并将她拦下,颇有些委屈的道,“你们要走也不打声招呼,害我们以为你和小舅舅出事了!” “我只比你大两岁,你能不要把我叫老了行吗?”原本他们还可以做朋友的,现在这种关系,她都恨不得从来没认识过他! “小舅娘,长幼有序,尊卑有别,这是太后她老人家定下的规矩,别说你只比我大两岁,就算比我小,我现在也得唤你一声‘小舅娘’,不然乱了辈分,严重者是要被流放的。”萧玉航一本正经的道。 柳轻絮嘴角抽了一下。 无语。 也不想跟他再说话。 “小舅娘,听说太子表哥来了,江九和于辉去了汀雨阁,我不想跟太子表哥说话,不如我陪你去荷塘那边走走吧?”萧玉航又换上一脸热情。 “不想去。”柳轻絮面无表情的拒绝。 “小舅娘,不去你会后悔的。小舅舅在碧落阁的池塘里养了许多鱼,各个是又大又鲜美,以往都只有太后娘娘想吃鱼了,府里的人才给挑最大个的送宫里去,其他人可是看都没机会看一眼呢,更别说吃了。” 看着他说得眉飞色舞的样子,柳轻絮哼哼冷笑,“你想吃?但吃不着,所以把我拉上?” 萧玉航咧嘴露出一口大白眼。 柳轻絮突然转头朝江小七看去,“会抓鱼么?去给小侯爷抓几条鱼!” 萧玉航顺着她视线看去,两眼突然发亮,“这姑娘是谁啊?长得不赖啊!” 江小七抬起眸子扫了他一眼,然后一言不发的转身走了。 萧玉航,“……” 柳轻絮眉心蹙了蹙,看他的眼神多了许多嫌弃,“你好歹也是个小侯爷,整得跟个登徒子似的,不怕人笑话?” 以前是不知道他的身份,她只觉得这人好玩好热闹,可现在知道他的身份后,她对他的印象真是大打折扣。 被她戏说成登徒子,萧玉航非但没生气,还‘哈哈’大笑,“怕人笑话我就不在京城混了!”他又把目光投向江小七离开的方向,摸着下巴问道,“小舅娘,这小美人是谁啊?” “问你小舅舅去。”柳轻絮不想跟他多话,提脚往江小七消失的方向而去。 上次她来瑧王府,在高墙上瞭望到这边有水波,但没想到是个池塘。 反正现在没事可做,坐也坐不住,不如去四周转转。就算现在跑不了,等熟悉地形后再跑也不迟。 对于她的嫌弃,萧玉航像是感觉不到,还尾巴一样跟着她,嘴巴也一刻都没闲着。 “小舅娘,听说你不想做瑧王妃,究竟是为何呀?我小舅舅可是万里挑一的男人,要不是他自己散播谣言说自己是天煞孤星,这天下想嫁他的女人怕是要把瑧王府给挤破了!” 柳轻絮不禁顿了下脚。 瑧王命犯天煞孤星,这谣言是他自己捏造的? 她转过身,抱臂看着萧玉航,“你是他派来的说客?” 萧玉航赶紧摆手,“不不……小舅娘别误会,我只是好奇而已,毕竟小舅舅比我还不服管束,皇后娘娘曾经为他挑了好几个女人,但那些女人进府不到十二个时辰,不是疯就是傻,外人只道是小舅舅克女人,可燕家的人谁都清楚是怎么回事,只不过没说开罢了。眼下小舅舅突然跟你成了亲,瞧他对你在乎的劲儿,真的太让人不可置信了。” 柳轻絮暗暗的挑动眉梢。原来被瑧王‘克’的那些女人都是皇后娘娘挑选的?那还真有点意思! 想到他是个生意人,她眸光暗转,随口捏来,“小侯爷应该见识过我赚钱的本事,只要我想,日进斗金不在话下,富甲一方也不过是早晚的事。可做瑧王妃有什么好处?靠瑧王发的那点月例?这跟打发叫花子有何区别?我明明可以靠自己过富足自在的日子,却非要拿人手短看男人脸色生活,你觉得这样的日子好,那你干嘛不回家呆着去,跑外面混个啥?” “好像……是这么个理。”萧玉航听得不禁点头,但很快他又露齿笑道,“小舅娘,你谋生的本事是不赖,可我小舅舅富可敌国,你跟着他也亏不了的。” “得了吧!就算他富可敌国又怎样,吝啬得要死,我不倒贴银子就算了,还指望他养我?”柳轻絮很是不屑,抬脚继续往池塘那边去。 “小舅娘,我小舅舅如何吝啬了?”萧玉航就跟个八卦记者一样穷追不舍的问道。 “你问他去!”柳轻絮很不耐烦了,干脆运起轻功飞了出去。 “小舅娘,你等等我!”萧玉航咋呼叫唤着追了去。 …… 汀雨阁。 有别于那日叔侄俩在客栈见面时剑拔弩张的气氛,今日燕容熙彬彬而来,不但带了几箱礼物,言语举止更是谦恭有度。 “听闻小皇叔与柳大小姐已经成亲,容熙特来道贺,恭祝小皇叔与小皇婶白首偕老、永结同心。” “嗯。”燕巳渊给景胜递了个眼色,示意景胜把礼物收下。随后他再看着燕容熙,似关心的问道,“听闻你父皇已经赐下你与柳二小姐的婚事,不知太子筹备得如何了?若有忙不过的地方,尽管开口。你小皇婶身为柳二小姐的嫡姐,如今又是你们长辈,让她帮着操持你与柳二小姐的婚事,想必她会很乐意。” “多谢小皇叔,容熙与柳二小姐的婚事,父皇已差专人持办,就不劳小皇叔和小皇婶费心了。”燕容熙温声婉拒道。 在他人看不到的地方,他眸底冷色一闪而过。 曾经差点成为他女人的人,转眼就变成了他的皇婶,这种滋味如同吃了苍蝇一般,吐出来怕被人笑话,咽下去又叫他恶心…… 正在这时,一名侍卫匆匆出现,并急声禀道,“王爷,不好了,王妃落荷塘里了!” 燕巳渊俊脸一沉。 下一瞬,他身影如风般刮出了汀雨阁。 燕容熙眸光注视着他消失的方向,见江九和于辉追了出去,他朝自己的手下递了个眼神,也提脚出了汀雨阁。 荷塘边。 柳轻絮一身湿水,怀里还抱着一条金色的差不多十来斤重的大肥鱼。 可她非但没一点开心,反而一脸愤懑,就跟与怀里的大肥鱼有仇似的。 “小舅娘,你不要紧吧?快回屋换身衣裳,可别着凉了!”萧玉航接过她怀里的大肥鱼,瞧她跟落汤鸡似的,赶紧催促她。 柳轻絮也知道自己很狼狈,正要离开,突然一股风扑面而来。 她还没回过神,就像被风卷起了似的,双脚离了地。 “谁让你下去的?”耳边接着就传来熟悉的声音,冷硬中夹着怒火。 “我……”柳轻絮张了张嘴,看清楚面前这张冰块脸后,她又噶然止声。干嘛要向他解释? “小舅舅,没人要小舅娘下去抓鱼,是小舅娘自己要抓鱼的,只是没想到这条鱼太肥了,小舅娘一不小心就被鱼尾巴扇到,然后就跌进了荷塘里!”萧玉航主动解释,怕自家小舅舅不信似的,他还把怀里的大肥鱼呈上,“就是这条鱼把小舅娘打进荷塘的。”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柳轻絮冷脸斥道。她是被鱼尾巴打下水的,可用得着这家伙反复描述? 她不要脸的吗? “江小七呢!”燕巳渊怒问道。 “小舅舅,小七被小舅娘派去准备火炭了,小舅娘说今晚要吃烤鱼。”萧玉航又解释道。 燕巳渊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随即将柳轻絮抱离了荷塘。 跟来的江九和于辉听着他们对话,两人都默契的没敢上前。等俩主子离开后,于辉才走到萧玉航身边,抓过鱼‘啪啪’给了两下。 “你这是做什么?”萧玉航不解的看着他。 “给王妃出气,等会儿再把他千刀万剐了!”于辉恨恨的瞪着手中的鱼。 “……”萧玉航嘴角狠狠抽搐,眼神跟看怪物似的。想吃就明说,哪条鱼上桌不用刀剐的? 听说柳轻絮落荷塘里了,秀姑带着丫鬟又忙活起来。 等到柳轻絮换好干净的衣裳,她们才退出门外。 瞅着床边脸色不佳的男人,柳轻絮撇了撇嘴,“就落个水而已,我都没气,你气个什么劲儿?” 燕巳渊没好气的扭头瞪她,“你还好意思说!刚刚秀姑怎么说的,你现在能碰凉水?” “碰什么水那也是我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我看你是找着点由头就想耍威风!” “你!” 燕巳渊气得刚要伸手抓她,屏风外突然传来江小七寡淡的声音。 “王爷,王妃,小七来领罚。” “门外跪着去!”燕巳渊火大的朝门外低吼。 “是。” 柳轻絮猛地坐起身,不满的恼道,“我落水,跟她有毛关系?你罚她做什么?” 燕巳渊冷声道,“她护主不力,难道不该罚?” 柳轻絮忍不住撸袖子,“我说你这人还讲不讲理了?人家啥也没做,你凭什么罚人家?回头把人得罪了,人家记恨的不是我吗?你这不是给我找仇人嘛?” “怎么,想替她求情?”燕巳渊突然眯起了眸子,一抹异光从幽眸中闪过。 第34章 她要报复回去! 柳轻絮不是第一天认识他,看惯了他冷酷的脸,要是他脸上有细微的表情变化,那都代表不正常! 捕捉到他眸底闪过的光泽,她嗤哼,“没做错事,谈何求情?再说了,她是你的人,要打要骂都是你的事,我凭什么搅合进去?”想给她下套,梦吧! 她这不按常理的性子也是燕巳渊最头痛的。 黑着脸倾身过去,大半个身子罩在她上方,冷沉沉的眸光似钉耙般钉着她。 “你才是本王的人!” “我……” “你要再敢否认一句,本王就卸了她的手脚!反正她护主不力,死有余辜!” 柳轻絮双眸大睁,仿佛不认识他似的,眸底暗生了一丝惧意。 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自称‘本王’,也是他第一次用这种残暴的语气同她说话。以往他也够冷酷,总给人一种拒人千里的傲娇感,可今日他的傲娇好像全都化成了不近人情的威风,像一个嗜血不眨眼的杀神,莫名的让她有了畏惧感。 “培养那么厉害的手下,定是耗费了不少财力和心血,就这么说杀就杀,实在可惜了。”她突然放低了语气,神色也随之平静了下来。 她柳笑笑虽然有硬骨,但也明白以卵击石是不自量力的行为。他都拿身份压她了,她要是再不识趣,那就是活腻了想找死。 她突然低眉顺眼,浑身的那股刺好像一下子就被拔掉了,这让气头上的燕巳渊一时间还有点应接不暇的感觉,张着嘴突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王爷,我那个来了,浑身没劲儿,想睡睡觉。”她主动扯开被子,像乖宝宝一样窝在被子里。 燕巳渊定定的看着她闭上双眼,心里更是不舒服。 她何时这般乖过? 哪一次闹腾不是他用堵嘴的方式取胜的? 曾经无数次幻想,都希望她能安分的乖巧的留在他身边,可当她真的安分乖巧下来,他突然发现这好像不是他要的那种…… 抿了抿唇,他喉咙里发出的声音也变得低沉起来,“你好好休息。” 她没应答,就像睡着了。 他眸光黯然,替她掖了掖被子,然后起身离开了寝室。 出了门,见树下跪着一道黑色身影,他冷声道,“这次王妃替你求情,本王可以饶了你,但若有下次,本王绝不姑息!” “是!” “你呀,怎么如此大意呢?”在自家王爷发完话后,江九急步上前把江小七从地上拉了起来,板着脸训道,“王爷让你出来保护王妃,是要你时时刻刻守在王妃身边,不让王妃涉入任何险境。就算王妃吩咐你做事,搁近的你照做便是,要是不便离开的,就让其他人去做,除了王爷在王妃身边时,任何时候都不能离开王妃半步,记住了吗?” “嗯。”江小七低着头又应了一声。 “王爷,小七刚出来做事,经验不足,所以才如此大意。您放心吧,回头属下一定好好管教她,保证她不会再马虎了。”江九放开妹妹,转身朝燕巳渊跪求道。 “你随本王来。”燕巳渊突然压低了嗓音,随后朝荷塘的方向而去。 江九心里有些忐忑,以为自家王爷还没消火。 等他小心翼翼的跟去荷塘边,正准备再帮自家妹妹说一番好话时,只听自家王爷突然问道,“女人来月事该如何做?” 他狠狠的愣了一下,好在他脑子灵活,立马就反应过来,这肯定与王妃有关! 扫了一眼四周,确定再无他人之后,他这才到燕巳渊身前,低着嗓子巴拉巴拉说起来。 燕巳渊听得一脸精致的五官都快拢成一团了。 “如此麻烦?” “王爷,属下绝非擂鼓筛锣,王妃的身子关乎着您的子嗣,可马虎不得。”江九郑重道。 “嗯,本王知道了。”燕巳渊点点头,想到什么,他又把嗓音压到只两人可闻,“去给本王找些……” 江九听完,差点没绷住笑声。 抖了抖肩膀,他低头应道,“属下这就去。” 这么多年了,他们王爷现在总算开窍了,真是可喜可贺…… …… 柳轻絮被抱走以后,萧玉航从于辉手里抢过大肥鱼,抱着就跑。 刚要跑出碧落阁,就遇见了一个人,好在他反应快才没与对方撞上。 对方一袭紫底锻袍,月光下金丝滚边闪闪发亮,他抬头看了一眼对方,赶紧躬身拜道,“玉航拜见太子表哥。” “你这是做何?”燕容熙清冽的眸光打量完他,然后落在他怀里的鱼身上。 “小舅娘抓的鱼,玉航正准备拿去给厨子。” “你与小皇婶早就认识?” “呃……”萧玉航愣了愣,然后抬起头对他笑道,“太子表哥,玉航也是通过小舅舅才得知柳大小姐是玉航的小舅娘。” 他说的是实话,要不是小舅舅,他哪里会知道柳轻絮就是他的小舅妈? 而燕容熙也不是傻子,如何能听不出来他话中迂回避重的意思? 他狭长的凤目微微眯起,又问道,“你可知小皇叔与小皇婶是如何认识的?” “太子表哥,你这话可把玉航难住了,小舅舅的事太后她老人家都管不到,我一个晚辈如何敢过问小舅舅的事?”萧玉航有些委屈的撅了撅嘴。 “玉航,听说鸿运赌坊近半年来生意不错,还出了好些新鲜玩技?”燕容熙绯红的薄唇突然勾起浅浅的笑。 他的笑温柔潋滟,若是女人面前,定让所有未出阁的女子都能为之心动迷恋。可萧玉航是个小爷们,看着他那笑,脸色瞬间如刷了一层白漆。 “太子表哥,我那地儿不是什么好地方,说出去我自个儿都抬不起头,你就别提了。” “说起来你回京也有一两年了,本宫还从未去过你那,改日待本宫得闲了,定要去你那坐坐。” 萧玉航惨白着脸但却要硬生生挤出一丝笑,“呵呵!只要太子表哥不嫌弃,玉航随时恭候太子表哥大驾。”他掂了掂怀里的大肥鱼,突然着急起来,“太子表哥,玉航得赶紧去找厨子,不然鱼死了味儿就不鲜美了,小舅娘还在等着呢,玉航就不打扰你了。” 说完,他拔腿跑出了碧落阁。 目送他跑远,燕容熙眸子眯了又眯,随即对身侧的手下睇了一眼,“知道该如何做了?” 手下恭敬应道,“殿下放心,小的明白。” …… 燕巳渊离开后,柳轻絮本来是想好好冷静冷静的。也不知道是身下的跋步大床太舒服了还是怎么的,她居然一头睡沉了过去。 而且一觉睡到大天亮。 秀姑带着丫鬟来服侍她起床。 除此外,还给她摆了一桌子吃的。 柳轻絮都没客气,一盅人参鸡汤一口气就喝了大半。不管某人出于什么心思,在吃的面前她向来不会虐待自己,何况大姨妈期间气血亏得厉害,有机会大补她肯定不会错过。 “王妃您慢些,别噎着了。”秀姑看她食欲如此好,也忍不住露出了微笑。 “他人呢?”柳轻絮吃归吃,也没忘记打探某人的去向。按理说她刚到瑧王府,某人应该把她盯得紧才对,可她起床都好一会儿了也没见到他出现。 “回王妃,王爷天刚亮就去宫里了,他说让您好生休息,等你身子方便了再带您进宫向太后请安。”秀姑毕恭毕敬的回道。 “那他可有交代何时回来?” “王爷没说具体的时辰,只说会尽快回府。” “哦。”柳轻絮嘴上应得风平浪静,可心里却暗暗盘算着,要不要趁他不在的时候找机会离开瑧王府?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萧玉航的声音,“小舅娘……小舅娘……” 那声音急切不说,好像还带着一丝哭腔。 柳轻絮皱了皱眉,但还是起身往外去。 门外,江小七正拦着萧玉航。 也不知道出了何事,萧玉航隽秀的脸上布满了焦急,双眼还红通通的,像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儿似的。 见她出来,他一下子就跪在地上,嚎嚎大哭起来,“小舅娘,我的赌坊没了!你要为我做主啊!” “赌坊没了?啥意思?”柳轻絮没怎么听明白。 “今早赌坊打烊后,鸿运赌坊突然走水,被火烧没了!” “什么?!” “小舅娘,虽然我没证据,可我知道是太子表哥干的,你可一定要为我做主,他把我赌坊烧了,不但断了我谋生之道,也断了你赚钱之路啊!” “这怎么跟太子扯上关系了?”柳轻絮听得脸色泛冷。按理说赌坊与她一点关系都没有,萧玉航这般来她面前哭诉,不过是想借她的手抵抗太子罢了。 但萧玉航最后那句话也没说错,京城第一赌坊没了,确实断了她一条赚钱的路! 何况她提供的那些娱乐项目,萧玉航并没有亏待她,几千上万两的让她赚,等于他们已经成了合作关系。要真是太子所为,说不定还是冲她来的呢! “小七!”她朝江小七看去。 “王妃有何吩咐?” “派个人去查查究竟怎么回事!务必要有一个结果!” “是。”江小七应完后,眨眼功夫就飞出了十几米远。 那灵敏的速度带着一股凌厉劲儿,愣是让柳轻絮看直了眼。 燕巳渊那家伙到底是怎么训练出这样的人的? 回过神,她见萧玉航在地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顿时有些无语,“你好歹也是个爷们儿,能不能别这样哭?” “小舅娘,你是不知道,我做的那些买卖上不得台面,就算知道是太子表哥要对付我,我也没处伸冤。现在弄成这样,等于是没了活路,你叫我以后怎么是好?”萧玉航拿衣袖抹着眼泪,越哭越凄惨。 “行了,你别哭了,先进屋坐会儿。”柳轻絮嫌弃的瞥了他一眼,然后转身进了屋。 萧玉航从地上爬起来,像个迷路无助的小可怜般跟着进了屋。 秀姑让丫鬟沏了茶,又把柳轻絮的膳食从寝室搬来外边,好让她能一边进食一边与萧玉航说话。 “小舅娘,我还没用膳。”瞧着满桌子吃的,萧玉航眼泪没掉,却开始掉口水了。 “秀姑,给小侯爷加副碗筷。”柳轻絮也不吝啬,毕竟她曾经多次到赌坊谈生意,萧玉航都会请她吃夜宵。 秀姑很快让丫鬟给添了碗筷。 有吃的,萧玉航似乎是化悲愤为力量,攒劲儿吃着,都腾不出空来说话。 快吃完的时候,江小七带着一个人出现。 这人向柳轻絮行过礼后,不等柳轻絮问话,就先开了口,“昨晚纵火之事是太子手下所为,小人认得那人,他昨日还随太子来过瑧王府。” 柳轻絮沉着脸打量他。 此人身着普通,长得也很普通,放人堆里过眼就能忘掉的那种。可他神色从容,身上有一种干净利索的气质,不像是普通百姓。 她朝江小七看去,江小七似是知道她想什么,低着嗓子道,“他是王爷的人。” 柳轻絮顿时明白了过来。 这人应该探子之类的。 她给江小七使了使眼色,示意自己知道了,让她把人带走。 他们走后,吃饱喝足的萧玉航又开始委屈叫哭起来,“小舅娘,你看吧,我就说这一定是太子表哥做的吧!” “你怎么招惹到太子的?”柳轻絮皱着眉不解的问道。 “天地良心,我见到他躲都来不及,哪敢招惹他啊!是他昨日问我有关你和小舅舅的事,我什么都没说,多半都是因此惹了他不快,所以才想教训我。” “他问了你我和王爷的事?”柳轻絮不听不要紧,这一听心头火气立马就窜上来了。 这太子简直欺人太甚! 当初逼迫她嫁给他,连她牌位都不放过,甚至还带侮辱性的要同时娶她和柳元茵,把她恶心到没法形容,不得已才答应瑧王提亲。 如今她和瑧王走在了一起,而皇上也赐下了太子与柳元茵的婚事,按理说婚事已成定局,大家也该各不干扰才对,谁曾想他居然还在背后玩阴的…… “NND!老虎不发威,他真当老子是病猫不成?”她气得破口大骂,然后一拍桌子,瞪着萧玉航,“敢不敢跟我干两票大的?” “小……小舅娘,你想做何?”萧玉航从没见过她凶恶的样子,顿时让她吓得直缩脖子。 “他敢断我们财路,我就断他权路,要他竹篮打水一场空!”柳轻絮咬牙切齿的道。 太子娶柳家女,为的就是柳景武手中的三成兵权。 如果他娶不了呢? 柳元茵对她下丨药的事她死都不会忘记,她若是离开了京城,那这笔仇只能记在心底,可现在她回京了,这仇必须得报! 柳元茵怎么对她的,那就怎么还回去,她要柳元茵身败名裂不说,还要太子这王八蛋啥都捞不到! 除非他愿意做绿头王八! “小……小舅娘,你、你想做什么?”萧玉航看着她眼中的恨意,很是心惊。 “走,我们上街溜达溜达去!”柳轻絮什么也没说,只起身径直往外走。 第35章 本王就是那个野男人! 镇国将军府,柳景武上朝还未归。 柳轻絮一出现,都府里人都吓了一跳。 “大小姐,您上哪去了?将军可是在到处找您呢!”老管家福林一副关心又担心的模样,不但来回打量她,还把萧玉航和江小七也打量了个遍,“他们是?” “他们是我朋友。”柳轻絮轻描淡写的解释完,随即问他,“二小姐在府里吗?” “二小姐在芙蓉园……” 不等福林说完,她就道,“去通知二小姐,说我回来了。” 语毕,她带着萧玉航和江小七径直往内院去。 看着清清冷冷的院子,树上麻雀都比院里的人多,萧玉航都有些不敢置信,“小舅娘,你好歹也是将军府嫡女,怎么就如此不受待见?” 柳轻絮自嘲的笑了笑,“我要受待见,还用得着去外头赚钱?” “可你好歹身在将军府,总不能吃穿用度都要靠自己吧?” “还真被你说对了。” “真的假的?”萧玉航更是惊讶得咋舌。 “唉!”柳轻絮望着面前这宽敞但却清冷的院子,不由得叹了口气,“我娘一过世,我爹就把那对私生儿女接回了府,从此我就再没从家里得到过一个铜板,除了有口冷饭,啥都被那对兄妹瓜分了去,美其名曰‘弥补他们’。” 原身的丫鬟叫柳元茵收买了,害死了原身后,这院里的下人也都变成了柳元茵的人。 而她来了以后,觉得这样也挺好,身边没啥人,才有更多自由活动的机会。 “真没想到柳将军居然是这样的人!私生女再好,那也是上不得台面的,怎么能和嫡出的子女相比较,何况还是这般的厚此薄彼!”萧玉航眼中露出深深的鄙弃。 “哟,大姐姐回来了呀?”一道娇气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 萧玉航转身看去。 是个清纯昳丽的女孩,但头上珠簪繁重,一身太过华丽,反而显得有些艳俗。最主要的是女孩神色傲慢,连走路都端着高高在上的姿态。 他嘴角不由得歪了歪,这就是柳景武的私生女? 不是他嫌弃,实在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了。想他母亲贵为公主,虽不是嫡出,但也是燕氏皇族的长公主,也没见过她母亲这般傲慢过。就连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对人都是温婉贤和的,这区区一个私生女,哪来的底气跟嫡姐如此说话? “怎么,我回来不得?”柳轻絮笑着朝柳元茵看去。 “大姐姐,这位不会就是与你私奔的野男人吧?”柳元茵突然盯着萧玉航,边打量边讥笑,“你居然把野男人给带回来了?” “你说什么?!”萧玉航压根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种话,气得当场变了脸。 “柳元茵,把你嘴巴放干净!”柳轻絮也瞬间沉了脸。 柳元茵非但没收敛,还指着她和萧玉航连嘲带讽骂道,“怎么,我说错了吗?你在外与人苟且,把柳家颜面都丢尽了。可你非但不知羞,还把野男人给带回家,不得不说,柳轻絮你可真行啊!” “你——”萧玉航一脸铁青的捏紧拳头。 柳轻絮眼疾手快的上前一步,将他挡在身后。 见状,柳元茵更是讥诮,“怎么,说句野男人你还心疼了?” 柳轻絮朝她走了两步过去,不甘示弱的嘲讽她,“我就算在外找野男人又怎样,只要我一天不死,我就是柳家正儿八经的嫡女,而你一辈子都是外室所生的私生女,即便你嫁给太子,那也改变不了你卑贱的出生。” 柳元茵最嫉恨的是什么,就是自己的出生! 而她的话字字句句都如刀一样精准的插进柳元茵心窝,可以说把柳元茵直接给气到失去了理智。 ‘啪’! 一记耳光狠狠的扇在了柳轻絮脸颊上。 柳轻絮似不堪受打,顺着她打人的力度倒在了地上。 “柳轻絮!你这个贱人!”柳元茵还嫌不够似的,紧接着又要冲上去教训她。 萧玉航被那一巴掌吓傻了。 在他意识中,柳轻絮已是瑧王妃,这玉燕国仅次于苏皇后的女人,谁敢伤她?所以对柳元茵这样的女人,他压根就没放在眼中。 谁知道柳元茵居然肆无忌惮的对他这位尊贵无比的小舅娘动手…… “住手!”眼见柳元茵还要动手,他从惊吓中回过神,激动得飞身过去,腾空一脚踹向柳元茵。 “啊!” 柳元茵惨叫着跌了个四脚朝天。 萧玉航紧接着就去看柳轻絮,见江小七居然像木桩子一样杵着不动,他又急又怒,“你杵着做何?” 江小七眉头皱了皱。 她能说是王妃威胁了她不要她出手吗? “哎哟……我……我肚子……好疼……”柳轻絮突然捂着肚子叫唤。 江小七一听,立马指着柳轻絮身下,“王妃小产了!” 小产…… 萧玉航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柳轻絮蜷缩着身子扭来扭曲,痛苦得像是受了酷刑般,而她扭动的时候,屁股下赫然露出一片深红色,那红色不但染透了她的裙子,还把青石地给染红了! “这……怎么会这样……”他脸色瞬间白如死灰,吓得都忍不住哆嗦起来,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小舅舅的孩子没了! “快救我……救我的孩子……”柳轻絮抱着肚子痛苦的惨叫。 正在这时,柳景武带着侍卫威风凛凛的进了院子。 一见到他,柳元茵就激动起来,扑到他怀中放声大哭,“爹,大姐姐把野男人带回来不说,还叫那个野男人打我!爹,你要为我做主啊!” 柳景武刚回府,一回府就听说柳轻絮带了人回来。 他赶紧带人过来。 却不想这个大女儿不知廉耻也就罢了,居然还敢把野男人给带回来! 他正要勃然大怒,突然目光定在柳轻絮身旁的‘野男人’身上,不敢置信的唤道,“小侯爷?!” “柳景武,你们欺人太甚!”萧玉航咬牙切齿的瞪着他们父女俩。 柳景武脸色倏然沉下。 别说他没做什么事,就算做了什么事,也不该被人如此直呼名讳! “爹,你看,女儿没说谎吧,这野男人连你都不放在眼中!”柳元茵怒指着萧玉航控诉。 可柳景武却眯着双眼沉默起来。 难道与大女儿相好的男人是小侯爷? 这…… 这还真是他怎么都没想到的! 地上的柳轻絮痛得直打滚,萧玉航吓得都不敢碰她,眼瞧着柳景武和柳元茵还袖手旁观,他气得肺都快炸了。 正准备叫江小七搭把手把柳轻絮带走时,只听院外有人高喊—— “瑧王殿下来了!” 柳景武和柳元茵都惊诧不已,父女双双朝院门看去,只见一道绛紫色身影风一样刮了进来,从他们身旁经过时,那股风刮在他们脸上都是冰凉的感觉。 燕巳渊蹲在柳轻絮身边,不知所措的怒问道,“发生何事了?” “小舅舅……快救小舅娘肚里的孩子……”萧玉航带着哭腔喊道。 “什么?!”燕巳渊惊骇,随即快速将柳轻絮打横抱起。 柳景武同样骇得双目大瞪。 孩子? 大女儿怀了孩子? 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小侯爷叫她大女儿什么?! 小舅娘?! 看着瑧王的举动,再看瑧王如寒铁般冷冽的脸色,柳元茵都直眼愣住了。 她这才想起,那个穿黑衣的女孩先前叫柳轻絮‘王妃’…… 难道柳轻絮…… 想到这,她身子不受控制的颤了颤,指甲狠狠的掐着手心。 震惊! 但,更多的是不甘心! “王爷……我肚子好疼啊……”柳轻絮搂住燕巳渊的脖子,痛苦得大哭,“我们的孩子没了……我妹妹把我们的孩子打没了……” 她这番痛哭的话,如同一记铁棍敲在柳景武和柳元茵头上,敲得他们头昏脑眩,差点翻着白眼晕死过去! 燕巳渊抱着人从他们身旁经过,锋利的眸光冷冽又无情的仇视着父女俩,一字一字如冰凿般溢出,“本王就是那个野男人!想要本王的命,本王随时恭候你们来取!” 语毕,他跨开大步,带着一身肃杀之气离开了将军府。 没人敢挡! 直到萧玉航和江小七也离开后,柳景武猛的一个巴掌扇在小女儿脸上—— “都是你干的好事!” 他这一巴掌很重,柳元茵倒在地上,嘴角还溢出了血丝。 她不敢置信的抬头,眼泪汹涌而出,既痛又委屈。 “爹……” “谁让你对你大姐动手的!”柳景武气得胸膛不停的起伏。 要说他生小女儿的气,其实不然。让他爆发怒气的真正原因是,与她大女儿在一起的男人竟然是瑧王! 他这才想起在清河镇时沈宗明向他道贺时的样子…… 夸她女儿好福气。 他当时有些生气,以为沈宗明在嘲讽他女儿与人私奔。 如今回想起来,沈宗明那时分明就是故意的!他明明知道拐走他女儿的人是瑧王,但故意把话说得那般意味深长! 按理说,大女儿嫁瑧王也是好的,当初瑧王提亲,在大女儿选择瑧王的时候他也是允许了的。 这本来应该是一件喜事,偏偏他被瞒在鼓里,加上小女儿一再肯定的告诉他,亲眼看到过大女儿与野男人有私情,以至于他完全没想过这其中是否有隐情,更加上这事关乎着柳家颜面,他也不好派人去打听…… 结果就造成了今日这般局面! “爹,不是茵儿要打她,是她故意气茵儿的!呜呜……”柳元茵委屈痛哭。 “她气你你就该对她动手吗?”柳景武攥紧了拳头,第一次对她吼了起来,“你知不知道你惹了多大的祸!” “爹,我只是打了她一耳光,她肚子里的孩子与我无关!”柳元茵第一次见他对自己这般凶,也有些不服气的回吼。 “混账东西!你还敢嘴犟!”柳景武气得又挥起手臂。 “老爷息怒!”老管家福林赶紧上前劝道,“事已至此,您再生二小姐的气也没用,当务之急是要看大小姐的情况,小的这就去瑧王府,您看行吗?” 柳景武还能说什么? 他狠狠的瞪了小女儿一眼,转身愤然而去。 …… 瞿太后在苏皇后陪同下正在御花园里赏花,突然听说萧玉航进宫求见她,还颇有些意外。 在她印象中,萧玉航这个小侯爷一向好玩,来京城一年多了,也就每月初会来宫里向她问安,别的时候连个影儿都没有。 她让朱琛把萧玉航带来跟前。 萧玉航一见到她,直接跪倒在她脚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太后外祖母,你可要为小舅娘做主啊!那柳家二小姐仗着柳将军撑腰,竟把玉航的小舅娘打到小产了!” “小产?”瞿太后双眼一瞪,“你是说絮儿小产了?” “是啊!小舅娘怀了小舅舅的孩子,被柳家二小姐打没了!” “什么?!”瞿太后身子猛的晃了起来。 “母后!” “太后!” 苏皇后和朱琛吓得赶紧将她扶住。 苏皇后随即让宫人把瞿太后扶回紫宸宫,又加派宫人去请御医。 但瞿太后不走,哆嗦的指着脚下的萧玉航,“你、你给哀家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于是萧玉航把柳轻絮被打的经过描述了一遍。 他还没怎么添油加醋,但瞿太后已经听得火冒三丈。 “野男人?那柳元茵竟敢骂哀家的渊儿是野男人?谁给她的狗胆!”她不光火冒三丈,还把怒火直接喷向了苏皇后,指着苏皇后训斥起来,“那就是太子要娶的女人吗?一个上不了台面的私生女,让她做太子侧妃那都是看在柳景武为国效忠的份上,可她怎敢如此辱骂殴打嫡姐?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目无尊长的人,太子是打断把她娶进燕家好祸害我们燕家吗?告诉太子,这桩婚事作废!哀家就算是死,也断然不会让此等恶毒之人做我燕家的儿媳!哪怕只是一个妾,她也不配!” “太后息怒!儿媳这就让人去彻查此事,定会给弟妹一个交代。”苏皇后赶紧向她跪下。 “交代什么?我孙儿都没了,还交代什么?”瞿太后激动不已,接着就对朱琛下令,“摆驾!哀家要去瑧王府!” 第36章 赶紧给我揣个真孙子 瑧王府。 “都出去!没本王允许,谁也不许进来!”将女人放上床,燕巳渊冷眸扫向身后跟着他们进来的秀姑和丫鬟。 “是,王爷。”秀姑赶紧应声带着丫鬟退了出去。 听到关门的声音,柳轻絮立马挺身坐起。 燕巳渊坐上床,伸手一抓,再一扯,把她抱了个满怀。 “你干什么?赶紧放开,我要换衣服!”柳轻絮抵触的推他。 “不放!”燕巳渊非但没收手,反而越发收紧了手臂。 “你是不是非要这么无赖?”柳轻絮开始恼了。 “是,我就是这么无赖!” “哼!” 她撇开头,不想与他对视是其一,最怕的还是他会强吻她。 燕巳渊盯着她侧脸,眸光几度闪烁,突然贴到她耳边,低声道,“不生气好么?我知道那样骗你是不该,但也是你拒绝我在先,若我那时告诉你我就是瑧王,只怕你会跑得更快。” 柳轻絮听着,也沉默着。 虽然觉得他在狡辩,但最后那句话她还是认可的。如果早知道他的身份,她不会藏着救他,而是会直接把他丢给寺院的人。 “絮儿……” “你别说了。”她挣扎他的手臂,不满的瞪着他,“从头到尾你都占尽了便宜,你告诉我,留在你身边我能得到什么?” “我的全部!” “呵呵!”她忍不住嗤笑,“你当我是没见过世面的黄毛丫头?” 她这一笑,可把燕巳渊刺激到了,突然伸手从她怀兜里摸出一件东西。 正是她从府里盗走的那块透着荧光绿的玉佩。上面长着爪牙的巨蟒威风凛凛栩栩如生,代表着这朝代高贵无比的身份。 就在她以为他要把玉佩收回去时,只见他把玉佩塞到她手心里,低沉与她说道,“府里的库房、封地的财物、以及各地的庄子、商行,皆要它才使得动,我以身家为聘,以身相许,难道还不够诚意?” 从得知他身份的那一刻,柳轻絮就知道这块玉佩是他那晚故意放的。她知道这玉佩代表着他身份,但却不知道这玉佩还关乎着他全部身家。 “你就不怕我卷了你全部身家跑路?”她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话里另一层含义是,钱财比他更重要! 燕巳渊俊脸有些黑,突然将她扑倒,覆在她身上阴阴沉沉的瞪着她,“允许你跑路,但必须带上我!” 柳轻絮嘴角抽了一下,实在没忍住,被他的话逗乐了,“带你做什么?天天看你给我摆脸色?” “有吗?” “有……唔唔!” 霸道的吻落下,柳轻絮立刻挣扎起来。 可还是老样子,她越是不从,身上的男人越是纠缠着她不放,恨不得把她肺里的空气全部抽干。 舌头被他允得发疼,她才嘤嘤呜呜的放弃挣扎。 察觉到她呼吸不顺,燕巳渊也才放过她,从她唇齿间退出,抵着她额头大喘粗气。 “起开!”柳轻絮涨红着脸推他,一半是憋气憋的,一半是被气的,“每次都跟打架一样,你到底有没有轻重,非得弄死我你才甘心?” 燕巳渊做了个吞咽的动作,然后搂着她坐起身。 柳轻絮扯着身上凌乱又脏兮兮的裙子,更是没好气,“我都这样了,你也看得下去?” “我替你更换。”燕巳渊立刻殷勤的伸出手。 “拿开!”柳轻絮很无情的拍开他的手,“把秀姑叫进来,我让她帮我!” “我也可以帮你。”燕巳渊也不生气,哪怕被她打了,他的大手也锲而不舍的又覆上她腰肢,一把扯开了她腰带。 柳轻絮那个囧,黑线与冷汗齐掉。 她换‘姨妈巾’他也要帮忙?到底有没有羞耻心,咋什么都不顾忌呢? “我自己来!”她拢紧衣襟,还警告的瞪着他,“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接受你?我……” 不等她说完,燕巳渊突然勾唇一笑,还打断了她,“我的王妃虽然脾气坏,可心肠好,接受我是早晚的事。” “咳咳!”柳轻絮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见过拍马屁的,但他这马屁拍得让她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心肠好了?” 正在这时,秀姑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王爷、王妃,奴婢把热水打来了。” 柳轻絮又恶巴巴去推他,“你给我出去!就算你不要脸,也要给我留点脸啊!” 燕巳渊眸光深深的剜了她一眼,这才下床离开。 但他也没出去,只是去了屏风另一面,在桌边盘腿坐下后,从座垫的边角处摸出一本巴掌大的册子。 两个人互不打扰,一个舒舒服服的洗着澡,一个安安静静的看着书,整个屋子的气氛都陷入一种和谐且安宁之中。 柳轻絮从浴桶里出来,刚穿上里衣,就听景胜突然在门外高呼,“太后娘娘驾到!” 啥?! 太后娘娘来了?! 她心中一骇,赶紧抓了外衫往身上套,然后慌忙的往屏风外跑。 正要跑出第一道屏风,就见一雍容华贵的身影步入眼帘。 吓得她扑通就跪了下去。 瞿太后瞧着她身上还未系好的腰带,突然掩着嘴笑了起来,“哀家是不是打扰到你们好事了?” “咳!”燕巳渊不自然的轻咳了一声,走到她跟前拱手拜道,“母后,您来怎不提前说一声?” “我来看我孙儿,还需要提前跟你说?”瞿太后突然正了正神色,居高临下的盯着地上跪着的头也不敢抬的儿媳,“柳氏,是谁把哀家孙儿弄没的?” “我……”柳轻絮脑袋都快落到地上了,心里那个虚啊,向来口齿伶俐的她此刻是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刚洗得光洁透亮的脑门上都开始冒起了冷汗。 她伙同萧玉航和江小七,拿月事作假,骗柳景武和柳元茵小产,目的有两个。她知道如何激怒柳元茵动手,只要柳元茵一动手,小侯爷就是铁铁的证人,到时柳元茵这个私生女殴打嫡姐的事一定会扩大。 她用姨妈血加其他血再弄出小产的样子,再给柳元茵冠上一个谋杀皇族子嗣的罪名…… 但她千算万算没算到瞿太后居然亲自来瑧王府了! 原本她打算回府后跟燕巳渊商量一下,看他如何解决自己‘小产’的事,可他们回府后一直在那拉拉扯扯,居然忘了商量正事了! 现在好了,瞿太后亲自来了,她要怎么解释才能让瞿太后息怒? “母后!”就在她心里快急出火时,燕巳渊突然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并低声与瞿太后说道,“您就别吓唬她了。要不是柳元茵太过嚣张跋扈,她也不会上门惹事。” 柳轻絮低着头,自然是没看到他眼中的哀求之色。 瞿太后没好气的瞪了儿子一眼,“要不是你今日去宫里向哀家打过招呼,说絮儿小日子到了,不便进宫请安,哀家还真以为自个儿孙子没了呢!” 闻言,柳轻絮惊讶的抬起头,脱口道,“太后娘娘,您知道我没怀孕啊?” 瞿太后顿时板起脸,“你叫哀家什么?” 柳轻絮微微一愣,朝身侧的男人看去,见他唇角微勾,似是在看她的笑话,看她敢不敢不承认自己的身份,她暗暗咬牙,在心里把他骂了一遍,然后规规矩矩的向瞿太后蹲下膝,“絮儿拜见母后。” “这才像话嘛!”瞿太后满意的笑了起来,然后对朱琛摆了摆手,示意他在外面候着,也别让其他人进来打扰他们。 “母后,您坐,絮儿去给您拿些吃的。”柳轻絮看她不是来问罪的,心里松了好大一口气,还不由得殷勤起来。 “不用张罗,母后这次出来只是走个过场,一会儿还得回宫替你们收拾摊子。”瞿太后抬手止住了她。 “母后,您先坐,让絮儿进去收拾妥当了再出来陪您。”燕巳渊搀着她走向软垫。 柳轻絮这才发现自己还衣冠不整,顿时老脸一烫,赶紧像兔子一样冲进了寝室里。 隔着两道屏风,她清楚的听到瞿太后的笑声,真是窘到想现场挖个洞把自己埋了! 收拾妥当后,她再出现在瞿太后面前,一脸的不好意思。 但瞿太后却没再笑话她,而是温慈的招手让她到身边,“絮儿过来。” 她小心翼翼的到她跟前,跪坐好。 瞿太后笑看着她谨慎的模样,语气越发柔和,“这是瑧王府,不是在宫中,不必如此拘束。何况我难得出来一趟,也不想再端着那些繁文礼数,你们就当陪我放松放松,做一回普通人。” 柳轻絮还是怪心虚的,都没敢抬头看她,“母后,今日之事您不怪絮儿吗?” “有何怪的?你在柳家的事渊儿都与我说过了,听说为了让你身败名裂,那柳元茵还对你下丨药。也幸好渊儿把你带走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如此歹毒心肠之人,别说你报复她,就算要了她那条贱命,也是她罪有应得!我正想着要如何废除她与太子的婚事,你今日之举正好给了我一个再合适不过的理由。谋害‘皇室子嗣’,她休想嫁入我燕家!” 柳轻絮暗暗的抽了一下嘴角。 还有这么巧的事? 她抬起头看着瞿太后一脸的愤懑,而且还继续斥道,“你爹也真是英明神武一世,老眼昏花一时,放着你这个嫡女不疼,却偏爱一个青楼女子所生的私生女,我可真是看错了他!”她突然舒展眉心,拉着柳轻絮的手,道,“我知道你与渊儿成亲太过仓促,委屈了你。不过你放心,该有的仪式我会让你们补上,我的儿媳绝对不能让天下人轻视了。我也没指望你爹有何态度,他若执意偏袒那私生女,那就休怪我不给他颜面。大不了我燕家自娶自嫁,回头我就让人把聘礼和嫁妆一并备足,全送来瑧王府。” “啊?”柳轻絮听得目瞪口呆。 补婚礼她倒是常见的,可这婆家给聘礼和嫁妆算哪门子习俗? “咳咳!絮儿,还不赶紧谢过母后?”燕巳渊突然干咳道。 “……谢母后。”柳轻絮赶紧跪下谢恩。 “乖!”瞿太后摸了摸她的头,除了满眼疼爱外,还带着几分打趣,“母后这就回宫给你们收拾摊子,你这段时日在府中好生休养,等养好了身子,赶紧给母后揣个真孙子,也不枉我一把年纪了还陪你们做戏。” “呃……”柳轻絮老脸又是一烫,尴尬得都不知道怎么回话了。 她现在才发现,面前这位玉燕国第一尊贵的女人跟记忆中的完全不一样。原身以前见她的时候那都是庄重的严肃的,甚至高贵得让人不敢直视。可如此高贵的她在他们面前好像只是一个寻常母亲,甚至还带着小小的玩心。 瞿太后虽年过六旬,可身子骨康健,言行举止利落干脆,完全没有年迈之人的老态龙钟之感,跟柳轻絮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她连茶水都没喝一口,说走就走。 直到她离开后许久,柳轻絮都恍若在梦中一般。 还是燕巳渊把她抱回床上,她才像刚回魂儿似的,脱口问道,“母后真的没怪我?” 她这声母后叫得异常自然,燕巳渊唇角都快扬到耳根了。 “怎么,你还想母后怪你?” “呵呵!”柳轻絮干笑。 “不想母后生气,就听她的话,好好养身子,早日为她生个孙子。” “……?!”她一脸黑线的瞪着他。依她看,不是太后要孙子,是他想耍流氓才对!想到什么,她忍不住反问道,“母后那么多孙子,干嘛要催着我生?” “你猜?”燕巳渊突然挑起了眉梢。 “这有啥猜的?”柳轻絮无语。 “以后你就知道了。”燕巳渊手握拳抵在唇边,倒不是他有意卖关子,实在是他说不出口。总不能告诉她,母后要她生孩子,纯粹就是为了玩吧? “启禀王爷,柳将军带着柳二小姐来了。”门外突然传来景胜的声音。 寝室里正说话的两人瞬间冷了脸。 燕巳渊让她躺下,替她掖好被子,还不忘提醒她,“既然要做戏就要做得像一些,你好生躺着,我先去见见他们。” 第37章 先罚她跪到王妃醒来 柳轻絮突然拉住他的手。 燕巳渊垂眸,反手将她的手捏住,眸光邃亮的凝视着她,“怎么,舍不得我离开?” 柳轻絮直接翻了个白眼,并将自己的手从他大手里抽出来。 “我是想解释清楚,小侯爷的赌坊被人烧了,有人看到了太子的人出现。小侯爷还说,昨夜在府里,太子想通过他打听我跟你的事,但他什么也没说。我怀疑太子毁赌坊是冲着我来的,所以我才想从柳元茵身上‘下刀’。” “嗯。” “我是铁了心要毁掉太子与柳元茵的婚事。” “忘了母后说的话了?”燕巳渊俯下身,在她唇上偷了个香,弯着唇角说道,“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有母后给你收拾摊子,就算皇兄和皇嫂也不敢拿你怎样。” “你能不能认真点?”柳轻絮推开他俊脸,没好气道,“我明着是对付柳元茵,实则是在破坏太子的好事,让他做不成柳家的女婿。太子势必会记恨我,然后把帐算到你身上。” “要算账,也是我找他算。”燕巳渊突然眯起了眸子。 柳轻絮眉心微夹,因为她清楚的看到他眸中那一闪而过的恨意。 回想他们相处的日子里他所遭遇的事,不是被暗杀就是被跟踪,难道…… 想到那种可能,她心中猛然惊骇。 “是不是太子对你……” “找机会我再与你慢慢细说。”燕巳渊摸着她的头打断了她的话,并又飞快的在她唇上啄了一下,“听话,乖乖休息,我很快回来陪你。” 而他的打断,更加证实了柳轻絮的猜测。 面对他的无赖,她忍不住从被子里伸出脚蹬他,“忙你的去,谁要你陪了!” 燕巳渊敏捷的退开床边,手抵着唇,颤着肩膀离开了寝室。 他离开后没多久,秀姑就端着食盘进来。 “这是?”看着食盘里黑黑的药汁,还伴随着浓烈的苦臭味,柳轻絮忍不住捂鼻嫌弃。 “王妃,这是江九特意为您调制的药,专为您小日子里补气血的。”秀姑笑着解释道。 “他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柳轻絮扯了扯嘴角。 “王妃您别误会江九,其实这些都是王爷交代他做的。是王爷说怕您身子太虚弱,让江九想办法替您调补身子。” “我身子看起来很虚吗?”她有些掉黑线。 就凭燕巳渊那稀巴烂的技术,她就可以肯定他不懂女人。既然不懂,那就虚心点问问她啊,啥也不问就替她的身体做主,有这样关心人的? …… 汀雨阁。 柳元茵跪在地上,柳景武立在她身侧,正卑恭弯腰向主位上的男人请罪。 “王爷,此次是元茵的错,臣不敢包庇她,特将她送来瑧王府,任由王爷处置。” 看着他为小女儿弯下自己铁骨铮铮的腰背,燕巳渊眸底除了冷与寒外,真真是一点温度都不带。 地上的柳元茵也不停的磕头,“王爷,都是元茵的错,元茵不该与大姐姐玩闹时失了轻重,求王爷让元茵见一见大姐姐,元茵想亲自向大姐姐赔罪。” “亲自向她赔罪?”燕巳渊冷硬的唇角划出一丝讥笑的弧度,“怎么个赔罪法?是自剁双手还是以命谢罪?” “这……”柳元茵脸色唰得变得惨白。 “王爷……”就连柳景武都被他的话吓到了,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眼。 “本王的子嗣还尚未成形就被人残害,你们给本王一句‘玩闹’就想搪塞过去?怎么,你们习惯了欺辱絮儿,连带着以为本王也是好欺负的?” “王爷恕罪,元茵并不知道大姐姐怀的是您的骨肉……” “放肆!”燕巳渊冷声叱喝,阴沉凌厉的眸光随即射向柳景武,“柳将军,你就是这般管教女儿的?” 柳景武脸色都青了,完全是被小女儿给气的,当即就朝小女儿怒道,“闭嘴!你再敢多说一句,我就把你逐出柳家!” 柳元茵咬着唇,再他怒视威胁下不得不低下了头。 燕巳渊不禁冷笑,“柳将军应该还不知道吧,絮儿在顺和寺院时,本王就已经在她身边,你们对絮儿的所作所为,本王知道得一清二楚。” “什么?”柳景武的脸瞬间如调色盘一样,青中搀着白,白中又涨了几分红。 回想起瑧王府的人到柳家提亲时的情景,他现在才如梦惊醒! 他之前如何都想不明白,为何瑧王会派人到柳家提亲,甚至还在太子和二王爷提亲之后出现…… 如今才知道,原来瑧王早与他大女儿在一起了! “柳将军,虽然絮儿在你心中可有可无,但有一事本王还得谢你。要不是你阻拦絮儿嫁给太子,本王也不会娶到絮儿。” 看着燕巳渊那不达眼底的笑,分明就是在拐着弯讽刺他对薄待嫡女,柳景武一张老脸更是布满了羞愧,话都不知道该如何接了。 燕巳渊眸光又冷冷的转到柳元茵身上,“既然柳二小姐是来请罪的,那便去碧落阁跪着吧。待王妃苏醒后,本王依她的意思发落。” 柳元茵下唇都快被自己咬破了。 她做梦都想不到,柳轻絮居然早与瑧王暗通款曲! 更让她不能接受的是,瑧王不但有龙章凤姿之貌,他对柳轻絮那贱人竟是如此宠爱! 见小女儿还跪着不动,柳景武厉声喝道,“还不快去!” 柳元茵这才从地上爬起来。 一旁景胜主动上前为她引路,“柳二小姐,这边请。” 待她随景胜离开后,燕巳渊也起了身。 见状,柳景武突然唤道,“王爷且慢。” 燕巳渊斜着眼角冷冷睇视着他。 柳景武抿了抿嘴,低着嗓子问道,“敢问王爷何时与絮儿成亲的?” “这还得多亏了柳二小姐。若不是柳二小姐对自己的嫡姐下丨药,本王也不会如此仓促与絮儿拜堂。” “什么?!”柳景武难以置信的瞪着他。 “柳将军若不信,大可去问你的好女儿,不用在本王面前做任何姿态。”燕巳渊眸底的黯光越来越冷冽,“如今本王与絮儿已经拜完堂成了亲,絮儿以后就是燕家的人,她的事也不需柳将军操心了。今日太后也发了话,未免外人再中伤絮儿,本王与絮儿的婚礼择日补办,至于聘嫁之事,燕家当自娶自嫁。” 柳景武脸色既难堪又难看。 他是先帝亲封的镇国将军,征战沙场数十载,哪怕就是浴血沙场,也临危不惧、处变不惊,从来没有哪一刻像此刻这般,让他寄颜无所到恨不能找个地缝钻! 他之所以对长女的婚事不上心,那是因为他知道,凭着长女嫡女的身份,根本不愁嫁。但小女儿不同,因为他的原因,小女儿出生低微,哪怕有将军府撑腰,即便夫家非富即贵,也不一定能坐到正妻之位。 可他万万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成这般。明明两个女儿都许进了燕家,但他却是两头都没落得好! 对长女太过冷落,被面前的女婿奚落。 对小女儿太过纵容,害得长女小产,让太后对他柳家心生不满。以太后的脾性,小女儿这般骄纵,他真不知道与太子的婚事还能否保得住! “王爷,臣有愧!都是臣管教无方,才让元茵如此目中无人!王爷和王妃要如何处置,臣绝无半句怨言!”柳景武单膝落在地上,沉着嗓子认错。 “柳将军,这些话你还是去同王妃说吧,说给本王听,本王才是受之有愧。”燕巳渊冷色不减丝毫,随即撇下他阔步离去。 柳景武起身,紧攥成拳的双手止不住抖动。 这瑧王,当真是一点人情都不近! …… 柳轻絮正吃着秀姑给她准备的糕点,突然听到门外有动静,她示意秀姑出去看看,秀姑很快返回寝室,附在她耳边低语起来。 柳元茵在外面罚跪? 听秀姑说完,柳轻絮意外的挑了挑眉梢。 “我爹呢?”看着宝贝女儿罚跪,他都不心疼么? “回王妃,听小七说柳将军还在汀雨阁,是他亲自带柳二小姐来府里领罚的。” “他这么大方?”她更是意外不已。 “王妃,您尽管歇着,不用理会他们,反正天塌下来都有王爷替您撑着。” 看她替自己紧张,生怕她有心理阴影似的,柳轻絮忍不住失笑,“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敢把他们怎样?” 秀姑眼中突然多了一丝心疼,“王妃,奴婢听说您在柳家过得不如意,那柳二小姐仗着柳将军疼爱,不但没把您放眼中,还处处欺负您。” 柳轻絮摇摇头,“我那是不想跟他们一般见识,所以才缩着头过日子。” 正在这时,熟悉的脚步声从屏风外进来。 秀姑赶紧行礼,“王爷。” “出去吧。”燕巳渊淡淡的开口。 “是。” 等秀姑一走,柳轻絮也麻溜的回到床上,因为吃糕点吃得有些多,还忍不住打了个饱嗝。 瞧着她那毫无形象的样子,燕巳渊淡淡的剜了她一眼,坐到她身旁,伸出指腹为她抹去嘴角的残渣。 “是你让柳元茵跪在外面的?”尽管心里早就有了答案,可她还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嗯。” “你没事让她罚什么跪?她这一跪,我出个门都不方便了。” “你搞出如此大的动静,还想出门?”燕巳渊倏地冷了脸。 他本来对她跑出府的事挺生气的,但听江九说‘小月子’最少得半个月才能出门见风,他一听又忍不住窃喜。 半个月不能出门,那不是天赐的机会? 但面上,他可是一点笑意都没漏,还冷声警告她,“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你‘小产’,连母后都帮着你撒谎,你要是敢踏出房门一步,后果自负!” 柳轻絮立马抿紧了唇。 好吧,自己做出来的事,别说半个月,就是一个月她也得忍下去。 燕巳渊悄悄的勾了勾唇,又继续道,“我告诉他们你还没苏醒,你若想让柳元茵跪久一些,就别弄出太大的动静。” 闻言,柳轻絮眨了眨眼,“那我‘昏迷’半个月成不?” “你要喜欢,‘昏迷’半年都不成问题。” “那我不成植物人了?” “是你自己说的。”燕巳渊忍不住捏她的脸。 “说话就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的,我现在坐月子呢!”柳轻絮嫌弃的把他的手打开。 “嗯,提前习惯也好,以后真坐月子时才能坐得住。” “……?!” “启禀王爷,太子和太子侧妃来了。”秀姑突然进来禀报。 “呵!他们来做什么?”柳轻絮不禁冷笑。 “你睡着,别乱动!”燕巳渊提醒完她,然后对秀姑道,“请太子侧妃进来。” 他们来做什么,当然是来辨认真假的! 柳轻絮当然懂。 她也没再嘴碎了,闭着眼开始装昏迷。 而此刻,房门外。 燕容熙带着自己的侧妃月玲珑走进碧落阁,远远就看到一个女子跪在房门外。 “殿下,那就是柳二小姐吗?”月侧妃小声问道。 燕容熙如玉的俊脸又沉又冷。 见他不作声,月侧妃也不再说话了,迈着小莲步乖巧的跟在他身后。 听到有脚步声靠近,柳元茵下意识抬起头。 见是燕容熙,她忍不住惊慌,忙磕头道,“元茵拜见太子殿下。” 燕容熙不看她还好,一看她眸底就翻起了怒火。 他现在是气到谁都不想搭理。 倒是跟着他来的月侧妃很主动的从他身后走出,到柳元茵跟前柔声问道,“二小姐,皇婶怎么样了,可有大碍?” 柳元茵早就知道她是燕容熙的侧妃,只不过没想到燕容熙出门竟然还带着她,当即眼中就露出一丝嫉妒。 特别是看着月侧妃温柔的模样,她更是拿不出好脸色,冷冰冰的回道,“我没见到我大姐,不知道她怎样了。” “二小姐,那可是我们皇嫂,你怎能如此不知轻重呢?”月侧妃似是很替她的所作所为着急,“你不知道,太后因为此事有多生气,就连太子殿下去替你请罪,太后都避而不见。你可知,你这次是闯了大祸了!” 柳元茵惨白着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二小姐,你可得好好反省哦,千万别让太子为难。” 第38章 巳爷是真不嫌臊 “我的事不用你管!”她咬着牙怨恨道。 “二小姐,我只是好意提醒你,你怎么能如此不领情呢?你可知,你与殿下有了婚约,就已经算是殿下的人了,你的一言一行不仅仅关乎着柳家颜面,还关乎着殿下的颜面。如今你犯下谋害皇室子嗣的罪事,殿下都跟着你受人指骂,你难道就一点不为殿下心疼吗?”月玲珑说着说着哽咽起来,一双妩媚的大眼睛都变得红红的,我见犹怜不说,还格外的楚楚动人。 “你……”柳元茵怒火中烧,正想开口训斥她,她有什么资格对她说教?可突然感受到一股怒火从那清华高贵的男人身上散发出来,她立马低下了头,“殿下,元茵不是有意的,只是与大姐玩闹时失了分寸才导致大姐小产。元茵知道错了,恳请殿下恕罪。” 燕容熙眼角怒视着她,甚至根本不理睬她的话。 月玲珑上前虚挽着他,柔声安慰道,“殿下,事已至此您再生气也没用,当务之急还是要先平息小皇叔和小皇婶的怒火。一会儿妾身去看小皇婶,一定替二小姐好好向她赔罪。只要小皇婶能原谅二小姐,要如何惩罚妾身都行。” 燕容熙染着怒色的眉眼这才有所缓减。 正在这时,秀姑从屋里出来。 她先是迎上前跪地行礼,“奴婢参见太子殿下,参见月侧妃。” 月玲珑赶忙问道,“小皇婶怎么样了,可有大碍?” 秀姑伤心的抹了抹眼角,回道,“回月侧妃,先前太后娘娘带了御医前来,很不幸,小世子没能保住。我们王妃痛失孩子,身心受损,现在还昏迷不醒。” “那我能进去看看小皇婶吗?”月玲珑很是紧张和不放心的问道,怕被拒绝似的,她又赶紧保证,“还请你转告小皇叔,我只想看看小皇婶,绝对不会惊扰到小皇婶的。” “月侧妃请随奴婢来。”秀姑从地上起身,然后恭敬的为她引道。 月玲珑还不忘向燕容熙请示,“殿下,妾身去看看小皇婶,顺便代您安慰小皇叔,劳您在外面等妾身片刻。” “嗯。”燕容熙总算出了声,但也只有淡淡的一个音。 月玲珑这才随着秀姑进了房。 在寝室里,首先闻到的就是满屋弥漫的苦臭的药味。 床上躺着一个人,看被褥的形状便能知那是一个苗条的人儿,因为床边坐着人,月玲珑一时看不到躺着的人的模样。 “玲珑拜见小皇叔。”她毕恭毕敬的上前蹲膝行礼,也刻意把嗓音压到最轻柔。 燕巳渊沉着脸扫了她一眼,接着又把眸光投向床上的人儿。 月玲珑轻缓的直起身,生怕自己动作过大扰了这一室的安静。 “小皇叔,听说小皇婶出事,殿下和玲珑都很是着急,不知道小皇婶怎么样了,要紧吗?” “她还没醒。” “小皇叔,您别太难过,小皇婶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玲珑也是女人,深知这样的事对女人来说很不好受。小皇婶遭遇这些,身心俱损,自是要好好调养,玲珑受母后之托,带了不少补身的食药给小皇婶,希望小皇婶早日恢复身子,待来年再为小皇叔添一小世子。” “月侧妃有心了。”燕巳渊又淡淡的扫了她一眼。 他神色冷漠,总是带着拒人千里的气息,这已经是常态了,月玲珑不是第一次见这位小皇叔,自然习以为常。 但她也注意到这位小皇叔此刻有别与以往,那眸光黯黯戚戚,凝视床上的人儿时像失了魂儿一样,深深的像陷入某种痛苦之中。 她心中惊叹。若今日没来,她还不知道这冷冽孤傲的小皇叔居然也有如此深情的一面,好像他眼中的世界只有床上的人儿,再装不下任何。 她微微移动步子,透过他臂膀朝枕头看去。 柳家大小姐她是见过的,也知道她有着惊人之貌,只是半年多未见,感觉这柳大小姐又美了许多。精致的鹅蛋脸,眉如秋水肌如玉,哪怕就这么昏睡着,也掩饰不住她的清艳绝俗。 她不仅是瑧王的女人,也是她的太子殿下惦记的女人…… 幸好,瑧王抢先了一步。 不然让这柳大小姐嫁给了她的太子殿下,她怕是会被太子殿下直接打入‘冷宫’! “小皇叔,玲珑就不打扰小皇婶了,等小皇婶醒来玲珑再看看望她。小皇叔,您也要多保重身子。”她福了福身,轻声轻语的告辞。 “嗯。”燕巳渊只从喉间送了一个音给她,头都没回。 “月侧妃,奴婢送您。”秀姑又恭敬的为她引道。 而她一走,柳轻絮立马掀开了眼皮。 对上一双黑沉沉的眸子,她差点笑出声来。 她演‘躺尸’完全不需要演技,真正重要的人物其实是他,别人都是通过他来看研究她的。 只是他这张脸,万年不变的冰雕,光是这么一坐着,哪怕啥也不做,也能叫人忐忑不安。 “有何好笑的?”燕巳渊不满的瞪着她,都是她弄出来的事,她还好意思笑? “我笑我的,要你管。”柳轻絮不耐的推他,“出去忙你的,别妨碍我真睡觉。” “我陪你睡。”燕巳渊说着话已经蹬掉了脚上的黑靴。 “大白天的,你还真是不害臊?”柳轻絮把被子全部卷到身上,浑身充满了防备劲儿,生怕他乱来,“我警告你,我那个还没干净,你别让我骂你禽兽!” 燕巳渊非但没气,反而挑着眉梢躺下,然后连人带被一并捞到怀中。 她说现在没干净,不让他碰。意思就是,等她身子干净了,他就可以碰了? 不过这话他是肯定不会说出口的。 为了让她安静些,他正了正神色,用着严肃的口吻说道,“我在房中陪你,外人才会知道我在乎你,如此一来,某些人才不敢再轻视你。” 柳轻絮掉着黑线把他瞪着。 编! 继续编! 看他究竟能做到有多正经! 燕巳渊佯装什么也没看见,像哄宠物一样拍着她,声线也低得很魅惑,“絮儿,你上次答应过我,要给我说那边的历史。” 柳轻絮汗,“……” 说个屁的历史! 她现在只想把他踹下床,然后再打出去! …… 门外。 柳元茵见月玲珑进了屋,而燕容熙留在了屋外,她觉得机会来了,遂对着燕容熙开始哭哭啼啼起来。 “太子殿下,大姐姐小产,真不是茵儿故意造成的。今日大姐姐突然回柳府,茵儿好意去院里找大姐姐,想问问她近来都去了哪里,可谁知道大姐姐口气狂傲,不但不领茵儿的关心,还出言训斥茵儿,说茵儿多管闲事。茵儿是不该对大姐姐动手,可那也是大姐姐说话太过分,茵儿实在气不过所以才出手的。茵儿没想到大姐姐会怀孕,更没想到一巴掌会致使大姐姐流产,毕竟大姐姐武功极好,府里的侍卫都不是她的对手,我这点缚鸡之力怎么可能伤到她?” 燕容熙原本对她就不喜,之所以选择她而放弃柳轻絮,也是因为柳景武最疼她。眼下发生这种事,他对她更是生了厌恶。 他没心思听她解释,正准备远离她,突然听到她后面的话,他眉心渐渐的皱紧,冷眼正视着她。 “你的意思是她是故意陷害你的?” “殿下,茵儿知道现在解释再多您也不会相信茵儿是无辜的,茵儿只想说,平日里茵儿就不是大姐姐的对手,大姐姐究竟是何心思,只有她自己清楚了。”柳元茵低声回道。 燕容熙还真是不相信她是无辜的。 但联想到柳轻絮的身手,他早年是见识过的,一般高手与柳轻絮过招都恐难取胜,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柳元茵也能将她打着,这确实让人匪夷所思。 再者,柳轻絮明知自己怀了身孕,还故意回柳家滋事闹事,也未免太胆大了。按常理来说,她若想耍威风,应当带上小皇叔才是。 如此多不合常理的细节,他越想玉脸越绷得紧。 如果柳轻絮真是有心而为,那她的目的只有一个…… 他眸光凌厉的瞪着柳元茵,“柳氏,本宫希望你谨言慎行,若再敢如此骄横跋扈,休怪本宫对你不客气!” 语毕,他愤然甩袖,转身离开了碧落阁。 柳元茵傻眼的目送他离开。 她本以为自己这么一番解释,就算燕容熙不全信她,但也应该会看在她爹的面前上站在她这一边,毕竟他们是要成为夫妻的,夫妻就该一心不是吗? 可谁知道她解释了一通,换来的却是他的威胁和警告,别说站在她这一边了,就连一个好脸色都没有,还弃她而去! 可恶! 她就如此不招他待见吗? 看看柳轻絮那贱人,瑧王是如何爱护的? 再比比她自己,简直是就是赤果果的羞辱! 燕容熙刚离开碧落阁,月玲珑就从房里出来,见外面只有柳元茵,她环视了一眼四周,不解的问道,“二小姐,殿下呢?” 柳元茵只恨恨的瞪着她,根本没想要要搭她的话。 不过就是一侍郎之女,居然敢当着太子的面教训她,真是不嫌脸大! 月玲珑见燕容熙真不在附近,她突然微微一笑,走到柳元茵跟前,弯下腰在她耳边轻道,“二小姐,我没法替你消除小皇叔的怒气,只能靠你自个儿了。你可要多些耐心,千万别再把我们小皇叔惹到了,不然殿下会更讨厌你的。” 她声音压得很低,但听在柳元茵耳中却是字字如针,扎得她心中冒火! “你——” “二小姐,我得去找殿下了,就不多陪你了。”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月玲珑直起身就走。 看着她步步生莲婀娜多姿的背影,柳元茵一口牙都快咬碎了,还在心里狠骂着。 狐媚子! 虽然被气得半死,但她也不敢乱动,还得咬牙继续跪着。 秀姑也不与她说话,安安静静的候在门边,随时等着里面的人使唤。 这一跪,直接跪到了天黑。 近两个时辰,柳元茵早就体力不支的趴在了地上。 她盼着柳轻絮能快些醒来,可是屋子里一点动静都没有,没人出来也没人进去。 最让她气愤的是,看着她累倒,门口的秀姑仿佛瞎子般,既不通报,也不来扶她,那感觉就像她命如草芥般,可能跪死在这里都无所谓。 晚风吹在她身上,虽然吹得她更加狼狈不堪,但也把她吹精神了些。 她慢慢的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揉着膝盖一边往秀姑走去,哀求道,“我想看看我大姐姐,你能帮我通报一声吗?” 如果真要她再继续跪下去,那她宁可到屋里跪,至少没那么难堪。而且一旦柳轻絮醒过来,她也能第一时间知道。 秀姑打量了她一番后才转身进了屋子。 没多久,她返了出来,为柳元茵引道,“二小姐请吧。” 柳元茵心中一喜,赶紧提着裙摆进了屋。 穿过两道屏风,就在她盘算着要如何表现时,只见床头边的男人猛地扭头,眸光冷冽无情的睇视着她。 “你进来做何?还嫌伤她不够吗?” 那砭人肌骨的嗓音让她不禁一哆嗦,立马在床边跪下,带着哭腔求饶起来,“王爷,小女知道错了,小女不该不敬长姐,小女有罪,恳请王爷看在长姐的份上原谅小女,小女今后再不骄纵了,一定对长姐敬重有加。” “闭嘴!别吵着本王的絮儿!”燕巳渊冷冷的警告她。 很明显是嫌她太吵闹。 但没赶她出去。 柳元茵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只要不赶她出去,那她就有表现的机会。只要自己表现好,让瑧王先消气,那柳轻絮就算醒来也不敢把她怎样…… 她是如此盘算的,所以没再开口,只规规矩矩的低着头跪在床边。 而床上,柳轻絮绷着脸,对床边赖着不走的男人表示很嫌弃。 缠着她给他说现代历史,结果小半天过去,连口水都不给她喝,现在又把柳元茵叫进来,这是存心要渴死她吗? “秀姑,王妃一日未进食,倒杯温水过来。”燕巳渊突然朝秀姑递了个眼神。 “是。”秀姑赶紧应声。 当看着他从秀姑那接过杯子时,柳轻絮忍不住皱眉。 她现在‘躺尸’呢,要怎么喝水?! 倏地,某爷唇角一扬,在她不满的眼神中将杯中的水送进自己嘴里。 见状,柳轻絮双眼大瞪,不好的预感刚起,就见他突然低下了头。 温热的水伴随着他舌头尽数进入她口中。 她差点忍不住‘诈尸’! 而这样的喂水方式,也把跪在地上的柳元茵看傻了。 燕巳渊健硕的身子挡着,她完全看不到柳轻絮,但却能从燕巳渊的动作浮想联翩。对于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来说,这场面何止是香艳可形容的? 回过神来,她立马从地上起身,红着脸道,“王爷,要不让小女来服侍大姐姐吧?” 此时的她也没别的心思,就单纯的不想看到这种尴尬的场面,同时还觉得这是挣表现的机会。 但床上的两个人却同时黑了脸。 他们正亲得起劲儿,她来服侍个什么鬼?! 第39章 她要给巳爷生孩子 柳轻絮虽说没动,但还是暗暗的咬了一下某人,逼着他放开自己。 燕巳渊从她唇齿间退出,抬起头冷冷的斜视着身后。 “谁让你起来的?” “王爷,让小女来服侍大姐姐吧?”柳元茵再次恳求道,不过迫于他身上冷冽的气息,她声音低下了很多,“大姐姐这样,都是小女造成的,小女愿将功补过,好让大姐姐早些醒过来。” 柳轻絮闭着眼,心里早都骂开了。 让她服侍她,只怕原本没死的她经过她的手后会彻底的死透! 比起她的暗恨,燕巳渊却是将厌恶展露尽致。 “本王的女人也是你能碰的?” “我……”柳元茵脸色如失血般变得惨白。 “跪下!” 他命令的嗓音不但冷硬,且带着让人不可侵犯的气势。 柳元茵就被吓得腿窝一软,重新跪在了床边。 秀姑在她身后低着头偷偷的抖肩膀。 燕巳渊随即又转回去看床上的女人,狭长的深眸中忽而多了一丝笑,连嘴角都有意的扬了扬。 嘚瑟! 赤果果的嘚瑟! 柳轻絮瞪着他,真是眼疼牙疼心窝疼…… 要是柳元茵这会儿不在,她铁定跟他打上一场! 她用眼神威胁他,再敢‘喂’她喝水,她立马‘诈尸’起来。 燕巳渊已经得了便宜,自然不敢真把她激怒了。 扫了一眼窗外,他背对着柳元茵开口,“柳二小姐还是外面跪着吧,本王要陪王妃歇息了。” 柳元茵一听,脸色很不好看。 她已经认罚了,而且也跪了一下午了,眼下还让她去外面接着跪,这大晚上的又黑又冷,何止是羞辱她,简直就是要她的命! 而且照柳轻絮这副死样子,天知道什么时候会醒过来!要是她一辈子都不醒,难道自己还要跪一辈子不成? 凭什么柳轻絮这贱人能得瑧王如此疼爱,而她却处处受人嫌弃? 越想越气恨,越想越不甘心,她抬起头望着床头以背示人的男人,心里猛然生出一种想法。 如此位高权重的男人,生的又是这般卓尔不凡,她要是早知道瑧王有如此清傲迷人之貌,或许她根本不会选择太子…… 太子是储君又如何?他手上并无半分兵权。 玉燕国的兵权一分为三,皇上有四成,她爹有三成,还有三成在瑧王手中! 要是她嫁给了瑧王,她爹在朝中的势力更是无人能匹敌! 当如此念头出现在脑海里时,她再看着床上隆起的被褥,对那被褥下的人更是恨进了骨血中。 柳轻絮这贱人都要死不活了,居然还霸占着瑧王的宠爱,她究竟有哪里比不上柳轻絮了?! 微微调整气息,她转头朝秀姑看去,低声又卑微的开口,“我能和瑧王单独说几句话吗?是有关我大姐姐的。” 秀姑立马看向燕巳渊。 燕巳渊本想一口回拒,但床上‘躺尸’的人儿突然朝他挤了挤眼,他抿了抿唇,依旧头也没回的道,“秀姑,你先下去。” “是,王爷。”秀姑恭顺的退出了屏风。 确定秀姑出门以后,柳元茵开始咬唇,酝酿着要如何开口。 燕巳渊扭头冷冷看向她,“说!何事与絮儿有关?” “王爷……”柳元茵张了张嘴,对于他冷冽的神色始终有所畏惧。但一想到自己有可能取代柳轻絮,她忽的从地上起身,大着胆子说道,“王爷,小女弄掉了您的孩子,小女有罪。为了弥补,小女愿为王爷诞下子嗣,以弥补您的丧子之痛。何况大姐姐伤了身子,一时也恐难再为您孕育子嗣,小女愿替大姐姐分忧,如此也算小女将功补过了。” 她这番话一出,整个寝室刹那间安静得像鬼屋,冷气飒飒的弥漫,全是从某个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 就连柳轻絮都瞪着眼张着嘴,因躺着没动,整个人就像‘死不瞑目’般,震惊得有些滑稽。 她还以为柳元茵把秀姑支开,是想对燕巳渊编排些她的坏话,好让燕巳渊对她心生厌恶,然后柳元茵就趁机求饶好减削些罪过。 然而,她是怎么都没想到,柳元茵居然是想插足当第三者! 不,是厚颜无耻的要给燕巳渊生孩子! 不管她是否喜欢燕巳渊,不管她是否是燕巳渊的媳妇,在这一刻,柳元茵是真当她死了…… 草泥马啊! 她现在就感觉头顶有片辽阔无际的青青大草原,无数头草泥马正呼啸而过,都快把她头皮蹋破了! “王爷,小女是真心实意向您恕罪的……”柳元茵微微低头,多少还是有些羞涩,但行动似乎是坚定而果断的,边说着话边解开了自己的腰带。 “滚出去!” 低吼声从男人喉间里迸发出来,还伴有清晰可闻的磨牙声。 寝室里的空气除了凛凛寒冽,还隐隐夹着一股子暴戾之气,也正是这股暴戾之气,让柳轻絮沉住了‘诈尸’的冲动。 她想看,燕巳渊会如何拒绝。 想看柳轻絮这厚颜无耻的东西会如何难堪! 抢太子也就罢了,她对太子无感,柳元茵想要,她还求之不得呢。可太子侧妃的位置柳元茵已经预定到了,她居然还不满足,竟明目张胆的勾引瑧王! 如此无耻、无下限、无人伦观念的事,这东西是怎么做到的?! “王爷,您别拒绝茵儿好吗?茵儿不比大姐差,伺候您一定比大姐伺候得更好。”柳元茵当然看到了他的怒,但话已经说出口了,岂有半途而废的道理,所以她脱衣的动作更加快速起来。 柳轻絮都忍不住替她尴尬。 啥叫比她伺候得更好?她何时伺候过人了? 跟燕巳渊在一起的日子,她从来没讨好过他,甩脸色倒是常有…… “江小七!”燕巳渊咬牙怒喝。 很快,一道黑影在烛光下像鬼影般闪到寝室里。 “啊!”柳元茵直接被吓出尖叫。 “扔出府!滚!”简洁的几个字蓄满了力气,可见某人已怒到极点。 江小七都没敢看他一眼,只迅猛出手,一手刀将柳元茵劈晕。 然后面无表情的抓住柳元茵脚踝,像拖死狗一样将柳元茵拖出了寝室。 房间里总算彻底安静下来了。 柳轻絮‘噗’一声喷笑。 本来是挺气愤的,可她看着面前的男人,满身怒火,就像身上装了个炸弹似的随时会爆炸,连着那冷酷的俊脸都因为愤怒而显得狰狞吓人。 这是要吃人的节奏啊! 她没觉得害怕,反而突然有了想笑的冲动。这会儿房间里已经没人了,她自然不会再顾忌什么。 “哈哈!” 被一个美人自荐枕席气到要吃人,她也是第一次见! “还笑?”燕巳渊胸口还起伏着,狭长的眸子厉厉的瞪着她,似乎在犹豫要不要拿她先开刀泄泄火气! “我笑柳元茵,又没笑你。”柳轻絮噘了噘嘴。 “还想喝水不?”燕巳渊微微眯眼,眸光很有深意的落在她唇上。 “喝屁!”一想到先前他用嘴喂她喝水的事,柳轻絮就羞赧成怒,又把脚从被子里伸出去蹬他。 燕巳渊也不是木头,察觉到她脚上的力度,快一瞬躲了过去。 见他还敢躲,柳轻絮忽的坐起身,抓起枕头又给他砸去。 燕巳渊敏捷如豹,闪到了床里侧。 这身跋步床很大,就算两个人在床上翻跟头都没问题,更别说打闹了。 柳轻絮失脚又失手,气得牙痒痒,指着他威胁,“你再躲试试,信不信我咬死你!” 两人这么一闹,燕巳渊身上的怒火早就化没影了,不但消了怒火,俊脸上还漾着莫名的笑。 “你想咬哪?”他不但主动询问,还开始主动宽衣。 “你!”柳轻絮没占到一丝便宜,反而把自己闹了一个大红脸。 她随即气呼呼的跳下床。 见状,燕巳渊含笑的眉眼瞬间沉下。 “去哪?” “去角房换姨妈垫,你要不要去?”柳轻絮恨恨的瞪了他一眼。 “……”燕巳渊嘴角抽抽。他实在不明白,女子月事究竟是如何与姨妈扯上关系的,她每次都姨妈姨妈的叫,总让他有种身边多了个人的感觉。 …… 柳府。 听说小女儿被瑧王扔出瑧王府,还在瑧王府外面躺了一晚上,柳景武又惊讶又气恼又不解,连早朝都没去,直接赶到瑧王府。 见了燕巳渊后,一刻钟都没到,他就铁着脸离开碧落阁,然后冲出瑧王府把小女儿带走了。 柳元茵跪了一下午,又被打晕在瑧王府外面躺了一晚上,被带回将军府,她还以为柳景武是心疼她才特意跑去瑧王府向瑧王求情的,正欲向柳景武哭诉自己在瑧王府遭受的虐待,谁知柳景武一回府就狠狠的扇了她一巴掌。 打得她顿时眼冒金星,趴在地上动都动弹不了。 “爹……”委屈的眼泪夺眶而出。 “混账东西!让你去瑧王府赔罪,你都干了些什么?”柳景武捏着拳头,气得都想当场捏死她! “爹……女儿没做什么呀……” “你还敢说?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柳景武双眼都瞪出了血丝。他是怎么都没想到这个小女儿居然敢去勾引瑧王! 皇上已经赐下了她与太子的婚事,她怎敢这般胆大妄为! 要是让皇上与太子知道,别说会要她的命,就是柳家都得因为她而背上一个耻辱的罪名! “福林!” “将军?”老管家也不知道出了何事,只能从他的神色举止中揣测定是发生了大事。 “把二小姐带下去!从今日起不许她踏出房门半步,若有违令者,杀!”柳景武几近低吼的下令。 一个杀字,透着狠恨之气,让老管家福林猛地抖了抖身子。他在柳家做事几十年,何曾见过将军大人对自家人说过这个字? 就连柳元茵都吓哑了似的,张着嘴惊恐万分的望着柳景武,惨白惨白的脸上,连眼泪都停止了流淌。 连福林都没见过他在府中欲打开杀戒的模样,更何况是她了。 而福林不敢迟疑,立马让丫鬟把她带回了她的芙蓉院。 听着门外挂锁的声音,柳元茵才像回魂儿似的明白过来,她真的被禁足了! “放我出去!” “爹!快放我出去!”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凭什么关着我?” “我要出去!我要出去!” 从瑧王府回来,她一身就脏兮兮的,从头到脚是既凌乱又邋遢,这会儿情绪激动,完全就像疯子似的,理智尽丧,娇态尽失。 福林怕她整出乱子,亲自带着侍卫在院里守着。 不过,这事动静不小,特别是柳景武动怒下杀令的事更是传到了太夫人魏氏耳中。 魏氏与瞿太后年纪相仿,都是花甲之龄,但魏氏这一两年身子每况愈下,加之旧疾缠身,大多时候都卧床休养,已经不怎么管理府中事务了。 听说儿子发怒,还要杀人,魏氏很是震惊,忙让人把她扶到了芙蓉院。 福林一看到她,忙上前恭敬迎道,“太夫人,您怎么起来了?” “发生何事了?”魏氏虽年迈体衰步履蹒跚,但说话利索,严厉的气势也不虚。 “回太夫人,小的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总之将军下了令,小的不得不从。”福林低头回道。 “可是跟柳轻絮有关?”魏氏嗓门尖利了几分。 “太夫人……” 福林不知道要如何解释,昨日的事虽然将军没让人禀报太夫人,但他知道太夫人肯定已经听到消息了。 不等他再说什么,魏氏满目是火,更是严厉的斥道,“她不是跟野男人私奔了吗?怎么不死在外面?居然还回来兴风作浪,让我们柳家不得安宁,这孽障真真是个祸害!” 福林低着头,完全不知道要如何接话。 而魏氏在气头上,别说他不接话,就算再好听的劝慰,这会儿恐也难听进去。 “别以为你们什么都不说就可以瞒着我,我知道那孽障巴结上了瑧王。就算她现在仗着瑧王撑腰又如何,她食我柳家米穿我柳家衣,我就不信她还敢反了天不认我这祖母!” 狠厉的骂完,她接着就朝自己原来的丫鬟婆子下令,“备马车,我现在就去瑧王府找那孽障去!” …… 柳元茵一走,柳轻絮自然也没必要继续‘躺尸’下去了。 只不过‘小月子’还是要坐的。 就在燕巳渊刚让人散播消息,说她苏醒了,景胜就到碧落阁来禀报,说柳太夫人来了瑧王府要见大孙女柳轻絮。 柳轻絮正在房里用膳,听此消息,当即就冷了脸。 “怎么了?可是不想见?”燕巳渊坐在她对面,自然是看清楚了她脸上的不喜。 “我在想,这要是见了面,是我被她气死呢,还是我把她气死。”柳轻絮颇为难的拧起了眉。 第40章 照样打晕扔出去! 别看她用着调侃的语气,其实她一点都没夸张。 自她穿越以后,从未与魏氏这个祖母见过面。一来是魏氏身子不好,二来她原身的记忆中有着许多不美好的记忆,都是跟魏氏这祖母有关。 明知道原身不受待见,她自然是有多远躲多远,毕竟她不是原身,她怕自己这火爆脾气会把魏氏直接气进棺材中。 “那便不见。”燕巳渊给景胜递了个眼神。 景胜正要应‘是’,柳轻絮抬手制止道,“算了,她都来了,该见还是得见。” 燕巳渊剜了她一眼。 柳轻絮示意景胜去忙,又让秀姑把吃得差不多的午膳收了,然后爬回床上。 等寝室里就她和燕巳渊时,她才叹着气说道,“这柳太夫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从来都不待见长孙女,每次见到长孙女,就像是有十辈子深仇大恨似的,尖酸刻薄到了极点。” 她说的长孙女自然是指她现在身体的原主人。 燕巳渊沉着脸道,“那你还要见她?” 柳轻絮哼哼一笑,“她骂我原身已经骂了十多年,我原身敬她是长辈不敢对她怎样,可是我不同,她要敢骂我,我能问候她祖宗十八代!” 她是霸占了别人的身体不假,但不代表她能任人欺辱。 原身之死,柳元茵是凶手,柳家人全都是帮凶,人死债消,命都还给柳家了,她就捡了个躯壳,难道还要她对柳家感恩戴德? 看她那不屑的样儿,燕巳渊都有些忍俊不禁,“你知道她十八代祖宗都葬在哪吗?” 柳轻絮嫌弃的瞪着他,“不抬杠会死?” 语毕,她往被子里一缩,不理他了。 抬杠的意思燕巳渊早就让她解释过,现在已经知道了。看她赌气的样子,他唇角不由得挂上了笑。 “你歇着,我去会会她。” “嗯。” 没多过久,秀姑领着魏氏进了屋子。 但只引她在最外间,并没有让她进入屏风内。 跟瞿太后的红光满面精神抖擞比起来,魏氏的老态龙钟就显得很苍老,干瘪的脸上只见骨不见肉,再加上又不带丝笑,看起来尤为冷吝刻薄。 见燕巳渊从屏风内出来,她也没失礼数,杵着柺杖颤巍巍的跪下行拜,“臣妇拜见瑧王殿下!” 魏氏丈夫乃先帝座下之臣,燕巳渊虽年纪轻,但辈分在这里摆着,就算先帝在位,她丈夫也得向燕巳渊自称一声臣。 “太夫人免礼。”燕巳渊脚步顿了顿,随即径直走向了正位之后,在软垫上盘膝而坐。 这屋子是他的寝居室,外人轻易不得入内,自从柳轻絮住进来以后,江九和于辉都只敢在屋外让秀姑传话。而没有燕巳渊和柳轻絮传唤,秀姑都不会进屋,这会儿燕巳渊单独会见魏氏,秀姑没得指令,就毕恭毕敬的候在门外。 魏氏的丫鬟婆子都被挡在了碧落阁外面,这会儿下跪起身连个搀扶的人都没有,要不是手里有柄柺杖,估计跪下后连起都起不来。 看着她摇摇晃晃很是吃力的起身,燕巳渊完全不为所动。 等她站定以后,他才冷漠的开口,“不知太夫人今日前来所谓何事?” “回王爷,听说臣妇的长孙女小产,臣妇想见她一面,还请王爷恩准。”魏氏微微低着头,态度看起来很诚恳。 “太夫人是来关心王妃的,还是来找王妃撒气的?” “……”魏氏微微一愣。 “若是前者,那就有劳太夫人挂心了,王妃有本王亲自照看着,你大可安心。若是后者,太夫人还是请回吧,本王看在你年迈的份上,不想把丧子之仇转嫁到你头上。” 寝室里,柳轻絮听的一清二楚,在被窝里憋笑憋得都想尿了! 她没想到燕巳渊会如此直白,直白到字字句句如刀似剑,别人还没表白清楚来意呢,就让他无形的利剑架在脖子上。 不论魏氏如何作答,总之就一个结果。 滚! “王爷,臣妇乃柳轻絮祖母,难道脸见她一面的资格都没有?”魏氏抬着头,虽老脸上没有不恭之色,但语气却是带着不满的质问。 她乃镇国将军之母,气场还是有的。 可这气场也得分地儿,也得看面对的是谁。 燕巳渊眸子一眯,丰眉随之变得锋利,“敢问太夫人,你觉得自己的辈分与本王母后的身份比起来,谁重谁轻?” 魏氏立马低下头回道,“太后凤仪天下,尊贵无比,岂是臣妇能攀比的?臣妇有罪,望王爷莫要折煞臣妇。” “是吗?”燕巳渊唇角微斜,“本王母后来此,对絮儿疼爱有加、关怀备至,连一句重语都不曾有过,太夫人来此,可有一言半语关心?” 魏氏老脸瞬间失了血色。 这瑧王鲜少露面,在他年少时她曾见过一面,只知道他性冷孤傲,不喜与人言谈。几年过去,没想到着瑧王依旧冷傲至极,当真如传言那般不近人情。 她怎么说也是柳轻絮的祖母,可他却字字伤人,句句把人踩在脚下! “王爷,臣妇来此自然是关心絮儿的。”她低下了头,语气虚和起来,“絮儿与妹妹茵儿在家中玩闹,茵儿不小心伤到了絮儿,还致絮儿失去的孩子,臣妇很是痛心,因担心絮儿过度,所以才有失风度和礼数,让王爷有所误会。絮儿和茵儿都是臣妇的孙女,手心手背都是肉,絮儿受苦,臣妇甚是心疼,也知晓茵儿有罪,遂臣妇愿替茵儿受罚,只希望她们姐妹不要伤了和气。” 柳轻絮在寝室听着她的这些话,真是隔夜饭都快吐出来了。 以前动不动就叫原身‘孽障’的难道不是她这个祖母? 让管家把大孙女把东西都分给小孙女和小孙儿的人难道不是她? 这个时候来说和气…… 和气她大爷! 燕巳渊对着魏氏突然扬唇,但笑却丝毫不达眼底,“不错,手心手背都是肉,只是肉多肉少不同,不知道絮儿是太夫人的掌心肉还是手背肉?” 噗! 柳轻絮把脑袋埋进了被子里。 厉害啊!这家伙! 再观魏氏神色,脸上的皱褶都隐隐跳动着,不知道是何种情绪快绷不住了。 她见识到了瑧王的不近人情,但没想到瑧王的嘴吧更是杀人于无形! 不论她如何说,他总能让她处于难堪的境地! 这分明就是存了心的! 不用想,一定是柳轻絮那孽障在他耳旁吹了风! 看着她眼中闪过的厉色,燕巳渊唇角上的笑顿然无踪,幽深的眸子突然敛紧,冷声喝道,“魏氏,你可知罪?” 他一身寒厉让魏氏不明所以,一把年纪的她或许是受不了这种刺激,人带着柺杖都不由得抖了一抖。 “王……王爷,臣妇不知犯了何罪?” “你不是要替柳元茵领罪吗?柳元茵打伤本王王妃,谋害本王子嗣,这本就是死罪,可她不知悔悟,竟趁王妃昏迷不醒之际勾引本王。伤王妃、杀世子、玷污本王,你说,你想如何个死法?看在你一把年纪的份上,本王定成全你!” “什么?!”魏氏的神色终于是绷裂了,一双凹陷的老眼睁得巨大,两颗眼球仿佛随时会从眼眶里掉出来。 加上那青白交错的脸,看上去比鬼还吓人! 她只知道小孙女在瑧王府跪了一天一夜,非但没得到任何原谅,今早还被儿子带回家打了一巴掌…… 根本没想到,小孙女竟然敢做出那种事…… 勾引瑧王? 她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这要是让太子知道,她还如何能嫁给太子?! 混账东西,简直太不知廉耻了! 到此刻,她不仅仅是心惊胆战,甚是是无比后悔,为何没有打听清楚就来此…… ‘咚’! 她丢了柺杖重重的跪在地上,突然仰天扯开了嗓音哭嚎起来,“王爷开恩哪……是臣妇管教不当才教出了那种不知廉耻的东西……臣妇一家三代忠良……代代精忠报国……今日家门不幸竟养出了那种不知天高地厚的畜生……” 她这嗓子又破又尖利,比鬼哭狼嚎还刺耳。 柳轻絮在寝室中听得头皮都麻了。 最最重要的是,她总觉得魏氏嘴里骂的畜生不是柳元茵,而是她! 堂堂重臣之家眷,竟无此不顾形象的哭天喊地。这要是让外人看去,那必定是目瞪口呆的。 然而,燕巳渊却是面无二色。 这种场面,对他人来说或许是稀奇,但对他而言,可是见多了。回想自家母后在他面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样子,那才叫精彩。 魏氏这般,只能叫难看! “来人!”他冷声厉喝。 一道黑影从门外刮进来。 鬼魅一样的出现,把魏氏狠狠一吓,刺耳的嚎哭声都吓断了。 “扔出去!” “是!” 江小七一记手刀亮出,利落的劈向魏氏。 魏氏连吓得求饶的机会都没有,一头就栽在了地上。 不过这次江小七没抓她脚,而是拧住她后颈的衣领,把枯瘦的魏氏像鸡崽子一样拧走了。 柳轻絮走出两道屏风,望着那盘膝而坐的男人,很是不解的问道,“干嘛都扔出去?” “王妃有何好主意?”燕巳渊挑眉。在她走出来之时,他脸上的冰霜已经全部融化。 “下次直接杖毙吧,打死得了,省得一天到晚被他们骚扰,睡个清净觉都不行。”柳轻絮很平淡的提议。 要是外人听了她这话,只怕会觉得惊世骇俗,魏氏可是她的亲祖母! 可燕巳渊却勾着薄唇,点点头,“下次一定依了王妃。” 别说她嫌吵闹,他也嫌。 好不容易有机会与她时时刻刻同处一室,结果一个两个的跑来闹事,坏心情不说,还坏气氛! 柳轻絮朝他走过去,在他对面跪坐着,略有些不解的问道,“你都给他们定那么大的罪名了,怎么还要放过他们?” 燕巳渊剜了她一眼,似嫌弃她笨,“她是你祖母。” 柳轻絮顿时哑口无言。 她还真差点忘了! 要是真把魏氏弄死了,估计他们俩要被世人的口水给喷死。 燕巳渊抿了抿薄唇,突然又低沉道,“你我虽厌恶刘景武,但他在朝中位高权重,要动他,不容易。” 这话…… 柳轻絮没听出他有帮柳景武说话的意思,反而听出了其他的味道。 动柳景武不容易?那就是想过要动柳景武了? 就为了她,他要对付柳景武? 燕巳渊眸光深深凝着她,低沉的嗓音里多了几分严肃,“我知道你接下来的计划,其实大可不必。太子为了笼络柳景武耗费了不少心力,而你我已成婚,他只能把心思全放在柳元茵身上,即便柳元茵失贞,他依然不会放弃。如此,你非但阻拦不了他,反而还会让柳景武对他感激于心,实在不可取。” 柳轻絮不由得皱起眉,“你确定太子会要失贞的柳元茵?” 燕巳渊点了点头。 没有犹豫,很笃定。 柳轻絮顿时有些不甘心,“难道就这么便宜她了?” 她这次是卯了劲儿要整死柳元茵的。 但又怕柳元茵有柳景武撑腰不容易弄死,所以她先整一出假流产,让人知道柳元茵行事的恶劣,然后再用药‘还’她,到时自己坐着小月子,就算被人怀疑是她干的她也有理由反击。 这么双重打击下去,就算柳景武能保住柳元茵,柳元茵也不可能再嫁给太子。 然而,他这个时候突然说她的计划不可取,她都做一半了,怎甘心收手? “先让一步,不一定是便宜她。”燕巳渊低沉的嗓音突然温和起来,唇角还挂上了高深莫测的笑,“报复柳元茵的办法,最好是先让她得到,再让她失去。届时太子不保她,柳景武只会憎恨太子,而不是憎恨于你我。” “……”柳轻絮嘴角抽动。 这家伙,究竟是吃什么长大的,心这么黑! 不过,一想到他这颗黑心极有可能是为了她,她心里还挺满意的。 他们正说着话,江九突然出现在门口。 燕巳渊抬了抬眸子,嗓音转冷,“何事?” 江九快速进门,拱手禀道,“启禀王爷,方才太后娘娘派人来传话,说太子替柳二小姐在皇上面前求情,还说他与柳二小姐已经有了肌肤之亲。太后原本想让皇上废掉他们的婚事,可现在皇上犹豫了。” 闻言,燕巳渊别有深意的朝柳轻絮挑了一下眼角。 柳轻絮彻底无语了。 还真是让他给说中了,太子果然为了这桩婚事操碎了心! 她还没让柳元茵失贞呢,太子就先让自己和柳元茵‘有了关系’。虽然柳元茵名节有失,但生米煮成熟饭,婚事保住了啊! “对了,王爷,属下刚才看到二王爷了,他还把沈三小姐带来了京城。”江九突然又报出一个消息。 “沈三小姐?那个沈思巧?”柳轻絮脸色更不好看了。 二王爷那个绿茶boy,跟沈思巧那个绿茶girl凑一块,能有什么好事? 第41章 看不惯我你咬我啊! 江九刚禀报完,景胜就匆匆来了。 “禀王爷,二王爷带着一女子前来探望王妃,还说那女子姓沈,与王妃相熟。” “相熟?”柳轻絮不禁笑了笑。就那两货,一个比一个能装,别说她与他们不熟,就算真熟,她也巴不得与他们撇清关系。 “不见。”燕巳渊冷冷的开口。 “王爷,那位沈小姐说她在京城没住处,又不便去外面打尖,想来咱们府上借住,顺便照顾王妃。” “本王府中不缺人。”燕巳渊眸光一厉,瞪了一眼景胜。 见他把气撒在了景胜身上,柳轻絮忍不住开口,“景总管,你去告诉沈小姐,我这阵子要静心休养,不便会见外客。王爷呢,非要照顾我,也无心打理其他事。何况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住在咱们府中难免遭人非议,你去库房支点银子,再派两个人,给她在外面安置一下。” 景胜微微犹豫,下意识的望着燕巳渊。 柳轻絮主动主事,燕巳渊可是喜在心里,特别是她那句‘咱们府中’,让他一颗心像灌了蜜一样。 见景胜迟疑,他没好气的斥道,“还愣着做何?难道王妃说话不好使?” 景胜脖子一缩,赶紧应是。但刚要转身,又想起一事,遂又禀道,“小侯爷也来了,他本是来探望王妃的,见二王爷带了沈小姐,这会儿正在汀雨阁与他们说话呢。” “嗯。”燕巳渊表示知道了,又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可以走了。 景胜一走,江九也跟着走了。 有王爷在,这碧落阁根本没他们什么事,他才不会傻傻的在这里受人嫌弃。 “唉!”柳轻絮突然轻叹。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她抬眸瞥了瞥他,“你以为我在乎柳家那些破人破事?我又不是真的柳家大小姐,那一杆子人是死是活管我屁事,我之所以想破坏柳元茵和太子的婚事,不过是闲得无聊罢了,不想看到柳元茵嘚瑟的样子,更不想太子太如意。” 别说仇怨,就是再亲的人,等她拿到凤阳镜以后也会舍弃。到时这里的一切都与她再无瓜葛,就如同做了一场光怪离奇的梦,所以她的报复心实在不大。 纯属玩玩! 穿越女主千千万,估计她是最没战斗力的一个,想来也真是有些惭愧…… “那为何叹气?”燕巳渊眸光幽幽沉沉的盯着她,看她那不以为意的样子,他就莫名不喜。 “我是在想赌坊的事,小侯爷这次应该是受我连累的,依照太子的性子,估计还会针对他。我本想从柳元茵身上下手,让他娶不成柳元茵,没想到失败了。现在就觉得,有些对不住小侯爷。” “他比本王重要?”燕巳渊幽眸微眯,狭长的眼缝中黯光隐隐浮动,透着一丝危险气息。 因为隐瞒身份的事,他知道柳轻絮还没原谅他,所以这些日子在她面前,他几乎没用‘本王’自称过。 突然听他变了自称,柳轻絮不用看他那冷若覆冰的脸也知道他在生气。她也没回避他如刀似的眼神,很认真的回道,“其实,我与小侯爷也不是很熟,因为生意才有几次往来。但他是第一个让我在玉燕国赚钱的人,可以说我没被饿死,都是他的恩赐。他无条件的相信我,花高价买我出的那些娱乐项目,这种知遇之恩别人很难懂,但我却深刻的记着。如今赌坊被烧,我要是一点感慨都没有,那才是没心没肺。” 燕巳渊眸底的黯色褪去,微抿薄唇后低着嗓子道,“赌坊我会帮他重建,你不用操心。” “如此甚好。”柳轻絮完全没意见,甚至是松了一口气。有他插手,那小侯爷就等于跟着他混了,太子以后若想再针对小侯爷,恐怕也得掂量掂量。 见她如此干脆,燕巳渊的心也总算转晴了。 他每日亲力亲为的伺候她,结果她心里却想着别的男人,怎不叫他火大? 做几笔买卖就如此感恩戴德的,他把她装心坎上她却一点都感受不到,真不知道这女人究竟是有心还是无心! “王爷。”柳轻絮突然唤他。 燕巳渊俊脸又是一沉。 许是隐瞒身份的缘故,他极其不喜欢她这样称呼他,以前叫‘阿巳’或是‘四爷’多动听…… “何事?” “要不你也像小侯爷那样整一副麻将呗,不然这天天窝在屋子里啥也不做,都快窝出虱子了。我怕再过几日,我们俩就跟猴子似的,你帮我梳毛,我帮你找虱,然后虱子找出来,你一只我一只,咱们饭都不用吃了。” “……”燕巳渊一脸黑线。 他们现在就不用吃饭了! 都让她的话恶心够了! …… 汀雨阁。 “二表哥,你艳福可真不浅啊,居然带着如此漂亮的美人!”看着面前的男女,萧玉航一脸的打趣之色,还故意用暧昧的眼神在他们身上打转。 “玉航,你误会了。沈小姐此次来京正巧与我同路,我就捎带了她一程。”燕容泰平静的解释完,又向沈思巧引荐,“这位小侯爷是平阳公主与萧侯爷的长子。” “小女思巧拜见小侯爷。”沈思巧温柔上前向萧玉航行礼。 “沈小姐快免礼。”萧玉航热情的抬了抬手,随即笑嘻嘻的问道,“沈小姐怎会来瑧王府?不知你是来找我小舅舅还是小舅娘?” “回小侯爷,小女此番来京城只是游玩,听说笑笑姐身子抱恙,小女不放心,便来瑧王府探望。” 笑笑姐? 萧玉航意外的挑了一下眉,能知道他小舅娘别称的,看来是相熟的。 “玉航,你怎么在此?”不等他再与沈思巧多说话,燕容泰突然插声问道。 “二表哥,你刚回来还不知道吧,小舅娘小产,昏迷了一天一夜,听说刚醒,我特意刚过来看看。” “小产?她怀孕多久了?”燕容泰脸色微白。在路上就听说了,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不足两月。” 燕容泰袖中的手猛得收紧。 不足两月? 意思是他们早在他到柳家提亲前就在一起了! “唉!小舅娘真可怜!”萧玉航收起笑,难过的叹气。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前些日子小女还与笑笑姐在一起呢,也没听她说有身孕,怎么一回京就小产了?”沈思巧关心的问道。 “就是因为小舅娘自个儿都不知道自己怀了身子,所以才大意了。” 正在这时,景胜和江九从碧落阁过来。 两人向燕容泰和萧玉航分别行了礼。 然后景胜将柳轻絮的话用自家王爷的口吻说了出来。 沈思巧脸上的笑顿时就有些僵。 她本以为凭着自己父亲和瑧王的交情,再加上她和柳轻絮也称上了姐妹,她来瑧王府借住肯定没问题。 但没想到瑧王一点情分都不念,竟让她去外面住! 燕容泰神色并不比她好太多,看了一眼沈思巧后,他对景胜说道,“那本王就不打扰小皇叔和小皇婶了,这些补身的食药劳烦景总管收下,希望小皇婶早日好起来。” 景胜看了看旁边小厮捧着的一堆礼盒,躬身谢道,“多谢二王爷。” 很快,燕容泰和沈思巧离开了瑧王府。 萧玉航望着她们远去的身影,摸着下巴纳闷道,“怎么感觉二表哥怪怪的?小舅娘出事,他为何这般反应?” 江九和景胜相识了一眼,默契的没接话。 景胜虽然一直在府里,但外面的事江九和余晖都有跟他说过,二王爷是何心思他当然清楚。 不过柳轻絮已是他们王爷的女人,二王爷再是不甘又能如何? 而萧玉航也没执着心里哪点疑惑,很快便把燕容泰和沈思巧抛到了脑后,赶忙向景胜问道,“景总管,我能去看看小舅舅和小舅娘吗?” 柳轻絮假装有孕小产的事,他是知情人之一,事后也是他自告奋勇去瞿太后那里替柳轻絮状告柳元茵的。 他现在算是瑧王府的‘同伙’。 景胜笑道,“小侯爷过去便是。” “好勒!”萧玉航兴奋不已,跟个孩子一样蹦着去了碧落阁。 …… 镇国将军府。 柳景武气到都快吐血了。 早上刚把小女儿从瑧王府带回来,这还没消停呢,他前脚去找太子议事,不曾想魏氏后脚就去了瑧王府。 得知她奄奄一息被送回将军府,柳景武是气不打一处来。 一面叫人请大夫,一面又下令,将陪同魏氏前去瑧王府的下人全罚了一顿板子。 “将军,您消消气。太夫人也是想替您分忧,是瑧王太不近人情了。”福林是真没见过他如此恼怒,可其他人大气都不敢喘,只能他顶着头皮上前劝。 “你明知道瑧王不近人情,你还让太夫人前去瑧王府,我看你也是不想活了!”柳景武铁青着脸指着他一并怒斥。 “将军恕罪!”福林吓得忙跪下,哭腔都出来了。 看着他一把年纪颤颤巍巍的样子,柳景武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冷声道,“去库房备些好礼,然后送去瑧王府。” 福林有些惊讶,但仔细一想,也能明白他的用意。 “是,将军,小的着就去。” 床上的魏氏睁开眼,刚好听到儿子的话,激动得她就像回光返照般猛地坐起身,指着儿子骂道,“什么?你还要让人给瑧王送礼?你怕不是糊涂了!” 柳景武给福林递了个眼色。 福林赶紧跑了出去。 等福林一走,柳景武才在床头边坐下,低声与她缓缓说道,“母亲,我知道您不待见她,可她现在跟着瑧王,明面上我们必须得敬着她。您看看这几日发生的事,先不说她是否真是小产,仅看瑧王对她的袒护,您就该清楚,她如今是有倚仗的。别说瑧王不给您面子,就是我在瑧王面前都要低一头。” 魏氏老眼突然通红,泪水夺眶而出,“可我不甘心啊!我柳家养她吃养她穿,为了她,你连亲生骨肉都养在了外面,茵儿和杰儿从小背负着私生子骂名,可到头来,那孽障还对我们一家如此……” “母亲,此事就让他过去好吗?这一次茵儿被她弄的差点做不成太子侧妃,好不容易太子保下了这桩婚事,如果再生枝节,恐怕茵儿真的会与太子无缘了。”柳景武温声嗓子耐心劝慰,不想她因为这些事把自己身子气坏。 “景武,娘是替茵儿和杰儿感到委屈啊!”魏氏泪眼婆娑的哭起来,“她不是我们柳家的骨血,却占着嫡女身份,到头来我们柳家真正的骨肉被人耻笑,她却不念我们柳家一点恩情。她这般,可是比养白眼狼还叫人难受啊!” 提到这事,柳景武神色变得沉重,眼里也带着许多心酸和无奈。一边为她擦着眼泪,一边说道,“母亲,此事到此为止,您别再提她的身世了。养了这么些年,她现在嫁出去,我们也算解脱了。只要她不死,对我们柳家来说就是好事。如今杰儿进了国子学,茵儿也将嫁给太子,终算是圆了我们心愿。对于柳轻絮,我们本来就没在她身上给予厚望,她现在嫁给瑧王,于我们柳家来说,也是有利的。” 在他这么一番劝慰下,魏氏的情绪渐渐的平静下来。 正好丫鬟端了药进来。 柳景武道,“母亲,您快些把药喝了,然后好好休息。我还有些事要与太子商议,就不陪您了。” “你去吧。”魏氏抬了抬下巴。 “好好照顾太夫人!”柳景武离开前,还不忘严厉交代下人。 …… 当天傍晚,柳轻絮收到了柳景武送来的东西,两箱珠宝和十几匹上好的绸缎。 “哟,这么大方啊?” “不喜欢便让人退回去。”燕巳渊淡扫了一眼,嫌弃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谁说我不喜欢了?”柳轻絮生怕景胜和秀姑听他的,赶紧把一堆礼物护住,“送上门的东西不要白不要,谁都不许跟我抢,回头我就把这些折卖成银子!” 她这次没把柳元茵整垮,心里可是很不甘心的。 听他的话暂时放柳元茵一马,这些东西就当做是给她的精神补偿,她当然要! “财迷!”燕巳渊剜了她一眼。 “就财迷,咋样,看不惯我你咬我啊!”柳轻絮回了他一记白眼。 燕巳渊眯着眸子,眸光盯着她两瓣红唇,突然勾唇一笑,“那你等着。” 第42章 反给自己招了个情敌! 景胜和秀姑突然低头闷笑。 柳轻絮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燕巳渊那意味深长的笑,顿时囧得老脸发烫。 真是嘴欠! 她怎么就忘了这男人‘咬’起人来时那可就是一头活生生的大禽兽啊! 她居然主动邀请他咬自己…… “那啥,你们帮我把这些东西拿去卖了,卖的所有银子一成归你们!”她赶紧转移话题,并大方的给出报酬。 她也是才知道,景胜和秀姑是夫妻,两个人孩子都五岁大了。而且秀姑被买进瑧王府时,还是景胜挑中的。 燕巳渊不在府里的时候,整个瑧王府就是他们夫妻在打理,可以想象燕巳渊是有多信任他们。眼下她拿提成诱惑,就是故意气燕巳渊,财迷又怎样,只要有钱,她连他的人都敢贿赂,而且还是当着他的面贿赂! 不过她这离心计貌似没起什么作用,还不等景胜和秀姑作反应,燕巳渊就先开了口,“还不快谢王妃!” “谢王妃赏赐。”夫妻俩同声叩谢。 柳轻絮瞥了一眼燕巳渊,这感觉就像自己放了个屁,没把他给臭死,却把她自己熏了个厉害。 她闷着头进了屏风。 没多久,男人跟了进来,唇角还挂着邪魅的笑。 “怎么,舍不得那一成银子?” “哼!”她背朝他躺下,完全不想打理他。 淅淅索索一阵细响后,身后贴来一具宽厚的胸膛,腰间还搭上来一条手臂。 她转身,横眉怒眼对着他,“不说骂我财迷吗?我眼里心里只有钱,你干嘛还赖着我不放?” “我就喜欢财迷。” “去你的!”见他俊脸凑近,她一巴掌贴在他脸上,阻断了他某些不轨的意图。 燕巳渊非但没气恼,还抓着她的手指,在唇上一一啄过。 柳轻絮眼角狠狠抽了一下,立马抽回自己的手,“干什么,你当我手是鸡爪子不成?” “鸡爪是香的。”意思是她的手也是香的。 “熟鸡爪是香的,生鸡爪是抓过屎的,你觉得我的手是生的还是熟的?” “……”燕巳渊一脸黑。美好的气氛就让她这么破坏了! “王爷。”门外突然传来余辉的声音。 这下不仅气氛没了,还多了个煞风景的,燕巳渊脸色更黑。 不过他还是翻身离了床。 柳轻絮竖着耳朵听他们在屏风外对话。 余辉禀道,“王爷,沈小姐被安置在别院,但刚刚太子侧妃去了别院,还把沈小姐接走了。” 燕巳渊低沉问道,“她们早前认识?” 余辉回道,“据属下打听,她们早前并不认识。” 燕巳渊眸底微微泛起了冷气。 就连柳轻絮都听出了问题。 沈思巧刚被安置好就被太子侧妃找到,说明什么,说明太子的人在附近监视着瑧王府的动静! 她忍不住跳下床,朝屏风外走去。 就听燕巳渊又说道,“修书一封给沈宗明,问他可还要这个女儿?” 沈思巧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跟着燕容泰来京城就已经不寻常,眼下再跟太子那边接触,那就更显得有诡了。 柳轻絮脑子里立马蹦出这种念头。 “余辉,怎么了,太子侧妃把沈小姐带走是有什么事吗?” “王妃,何止有事,恐怕……” “咳!”就在余辉脱口而出时,燕巳渊突然咳嗽打断了他。 余辉惊了一下,随即摸着后脑勺冲柳轻絮笑道,“王妃,没什么事,你别放心上。” 就他们主仆这模样,能叫没事? 柳轻絮各瞥了一眼,然后转身回了屏风内。 既然他们不想说,那她不问就是,这京城里的人和事,真是知道得越多越麻烦,她还不愿意汤那些浑水呢! 余辉看出她不满,有些不安的望着燕巳渊。 但燕巳渊只沉着脸,什么也没再说。 …… 紫宸宫。 今日苏皇后前来请安,看着她带在身后的女孩,瞿太后好奇的问道,“这是谁家的女子,长得真是水灵标志。” 沈思巧恭敬上前,跪地叩拜道,“小女沈思巧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瞿太后慈和的问道,“沈思巧,你是哪家的贵女?” “回禀太后娘娘,家父乃是隆兴城刺史沈宗明。” “哦?沈宗明的女儿?”瞿太后颇有些意外,声音更是多了一丝和暖,“哀家听说前些日子瑧王与瑧王妃在清河镇遇上了些麻烦,还是你父亲及时出手替他们解了围,而且还破了一桩要案。” “回太后娘娘,清河镇一事是家父管辖内一官员所为,是家父治理不当才使得瑧王与真王妃受了些惊吓,也是瑧王与真王妃揭露地方官员罪行,才让家父顺利破下案子。说到底,家父有此功劳都是托了瑧王与真王妃的福。”沈思巧从容的回道。 “哈哈!”瞿太后愉悦的笑出了声,并向苏皇后夸赞道,“这丫头真是会说话,太讨人喜欢了。” “母后,巧儿不但讨人喜欢,她与絮儿在清河镇一见如故,并以姐妹相称呢。”苏皇后笑着回道。 “是吗?”瞿太后更是意外,看沈思巧的眼神更多了几分欢喜。见她还跪在地上,忙唤道,“快起来吧。” “谢太后娘娘。”沈思巧磕头谢恩。 瞿太后含笑打量着她,标志的瓜子脸,柳眉杏目,樱唇齿白,举手投足之间也很有大家闺秀之姿。 “巧儿今年多大了?” “回太后娘娘,小女虚岁十八了。”沈思巧毕恭毕敬的回道。 “十八姑娘一朵花,哀家瞧着巧儿如此出色,应该有许配人家了吧?” “回太后娘娘,小女还不曾许配人家。” “哦?”瞿太后似诧异。 “母后,巧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隆兴城家喻户晓的才女,不但如此,她同源儿还有数面之缘,还通过渊儿与絮儿姐妹相唤,真难得他们有如此缘分。”苏皇后夸赞完后,话锋一转,笑问道,“母后,正巧絮儿这阵子身子抱恙,不如让巧儿去瑧王府伺候絮儿,顺便还能与絮儿做个伴,您意下如何?” 瞿太后抿着唇,唇角微微翘着,目光也不停的在沈思巧身上打量。 而沈思巧感受到她的打量,脸上不由得露出娇羞之色。 苏皇后虽然嘴上说的是让她去伺候柳轻絮,可说直白点,就是在帮沈思巧说亲,让她给柳轻絮做小。 身为长嫂,苏皇后这番心意并无不妥,何况她也不是第一次给燕巳渊介绍女人。 只是,这一次瞿太后并没有向以前那般直接把人送去瑧王府,而是思考了片刻后,和蔼可亲的道,“哀家瞧着巧儿是越看越喜爱,不如让巧儿先在紫宸宫陪哀家一些时日。怎么说巧儿也是刺史之女,待哀家把沈卿叫来京城,问问他的意思后,再让巧儿进瑧王府也不迟。” 苏皇后垂下眼帘,眸光暗闪。 很快,她看向沈思巧,笑说道,“巧儿,还不快谢恩。” 沈思巧激动得很,没想到她心心念念多年的事居然在此刻实现了! 虽然太后没有当场答应要把她嫁给瑧王,可意思已经足够明确了,只要她爹同意,她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进瑧王府了! 她爹虽然反对她嫁瑧王,可要是太后亲自开了口,他哪还有理由反对? 在苏皇后示意下,她欢喜的跪下,深深叩拜,“巧儿叩谢太后恩德!” “起来吧。”瞿太后微笑依旧,仿佛对她相当满意。 “母后,那就让巧儿在紫宸宫服侍您,正好让紫宸宫的人多教她一些规矩。臣妾还有事,就不多打扰您了,晚些时候再来看您。”苏皇后见她们都满意,随即就向瞿太后请辞。 “你忙去吧。”瞿太后慈和的点点头。 苏皇后临走前还不忘温声提醒沈思巧,“巧儿,好好服侍太后,知道吗?” 沈思巧福身,恭敬回道,“皇后娘娘尽管放心,巧儿一定会用心服侍太后的。” 苏皇后很快离开了紫宸宫。 待她离开后没多久,瞿太后就对一旁的老嬷嬷道,“云嬷嬷,你带巧儿在紫宸宫走走,顺便给她安排一下住处,可别怠慢了。” 云嬷嬷应是。 沈思巧还陷在兴奋和欢喜之中,听到那声‘别怠慢了’更是受宠若惊,然后分外乖巧的跟着云嬷嬷去了。 等她一走。 瞿太后忽的起身。 只瞬间,脸上笑意全无。 “朱琛!” 朱琛头皮一麻,知道她被气的不轻,赶紧应道,“太后?” 瞿太后咬着牙,“把皇帝给哀家叫过来!” “是。” 朱琛不敢迟疑,快速出了紫宸宫。 一刻钟后。 明黄色的身影匆匆步入紫宸宫。 在看到软塌上气得吹鼻子瞪眼的瞿太后时,燕辰豪一路紧绷的脸瞬间化开布满了笑。 “谁把母后气成这样了?” “你还好意思打趣我?朱琛没告诉你我为何置气吗?”瞿太后指着儿子就开骂。骂着骂着,她鼻子一算,眼眶一红,委屈哭了起来,“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她都已经坐到正宫之位了,为何还要如此对我渊儿?” 她这一哭,燕辰豪赶忙收起笑,上前蹲在她脚边哄道,“都怨儿臣,是儿臣识人不清,才让母后委屈了。” 瞿太后抹着眼泪,哭得更加伤心,“她只看到哀家疼爱渊儿,可她何曾想过,哀家疼你的时候不也一样?我疼你的时候无人与你争宠,我疼渊儿之时你已娶妻生子,难道你一把年纪还要哀家继续奶着你吗?如今太子大了,她又拿渊儿与太子比较,殊不知渊儿与太子是两辈人,能比吗?我疼我儿难道还有错了?为了打消她的顾忌,渊儿十三岁就披甲上战场,他才那么小,可有想过我的难受?她是母亲,她疼太子有理,难道我看着渊儿如此,我就不心疼吗?这些都还不够,她还要给渊儿添堵,一次又一次的给渊儿添女人,恨不得时时刻刻监视渊儿,渊儿忍了,我也忍了,可她现在还不收手,还在提防和算计渊儿,你说我该怎么办?难道要我活生生看着自己的儿子被人掐脖子捏死?” 燕辰豪拿出手绢为她擦拭着眼泪,揪着眉沉着嗓子道,“儿臣明白。” 瞿太后哽咽的继续道,“你是皇帝,她是皇后,江山是你们的,谁都抢不走。我一把年纪生下渊儿,只想他能替你多陪陪我,可你看看,自打渊儿长大后,他有多少时间在京城,他离开,不就是怕碍你们的眼吗?” 她是越说越心酸,燕辰豪是越听越沉痛。 “母后,儿臣知道你忍了许多,这一次你无需再忍。” “她都把人领到我面前来了,你叫我如何办?”瞿太后像孩子一样扁起了嘴,“以前渊儿没成亲,塞多少女人给他都无所谓,因为我知道他会想办法解决那些女人。可这次渊儿身边有人了,再把女人塞给他,以他那脾气还不得与我脱离母子关系?” 燕辰豪默了默,突然转头对朱琛说道,“传朕旨意,封沈宗明之女沈思巧为贵人,入住明霄宫。” “是,皇上。”朱琛微笑着应道。 瞿太后抓着儿子的手破涕而笑,“你这样就不怕她与你置气?” 燕辰豪眉眼沉冷,“她入我燕家二十来年,若还不懂何为知足与安分,那她也不配为后!” …… 栖霞宫。 从紫宸宫回去后,苏皇后心情格外愉悦。 月玲珑见她心情好,又是奉茶又是蹲在她脚边为她捏拿,比往常都更为殷勤了。 “母后,这次我们给瑧王府添了人,只怕柳轻絮小月子都坐不好!” 苏皇后睥睨着她,轻哼道,“说她小产你还真信了?” 月玲珑惊讶的抬起头,“母后,难道她是骗人的?” 苏皇后描得精致的美目中泛着冷意,“这些手段卑劣至极,本宫都懒得拆穿她。” 正说着话,一宫女匆匆前来,跪地禀道,“启禀娘娘,刚接到消息,皇上封了沈思巧为贵人。” “什么?!”苏皇后不敢置信的瞪大美目,并从凤榻上惊起。 “父皇封了沈思巧贵人?”月玲珑也惊到险些掉下巴。 第43章 迟到的父爱 比起苏皇后与月玲珑这对婆媳的震惊,沈思巧更是被赐封的消息惊傻了。 她来紫宸宫半个时辰不到,就被宣了旨,然后就被两名太监和两名宫女带着去了明霄宫。 整个过程她都是懵的,直到宫女为她宽衣请她沐浴更衣,还说要她今晚去辰阳宫侍寝,她才惊得回魂儿,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可这个现实却深深的吓到她了,眼看着身上的衣物快被宫女脱尽,她‘啊’的一声尖叫,如遇鬼魅般推开宫女,并激动的要往外逃。 “不!我不侍寝!我不要做什么贵人!我是要嫁瑧王做瑧王女人的!” 她嘴里喊出来的话可把宫女骇到了。 她可是皇上亲封的贵人,怎么能说出嫁瑧王的话? 是嫌活得不够耐烦了吗? 见她还要逃,宫女太监立刻追上她,其中一名品级稍高的太监呵斥道,“大胆沈贵人,你可知你方才的话是犯了死罪!” “我……”沈思巧脸色白如石灰,浑身都止不住哆嗦。她当然知道自己不该说那种话,可是她真的无法接受眼下的事实! 她想嫁的男人一只都是瑧王! 皇上虽然天子,可是皇上都已过了不惑之年,她虚岁才十八啊! “沈贵人,赶紧沐浴更衣,然后与我们去辰阳宫,我们可以当没听见你先前说的话!”太监除了严厉外,还带着一股威胁。 “不……”沈思巧痛苦又绝望的摇头。 可被宫女太监们围着,她根本无处可逃,何况这是皇宫,就算她逃出这里,又能跑哪去? “皇后娘娘驾到!”突然响起传报声。 众宫女太监闻声望去,然后纷纷跪地参拜。 看到苏皇后,沈思巧绝望的心一下子激动起来,扑到苏皇后脚下就哭道,“娘娘,您可算来了!您不是答应过小女让小女做瑧王的女人吗?小女不要做什么贵人,还请娘娘帮小女向皇上求情,请他放过小女!” 苏皇后脸色真是难看到了极点。 倒不是因为她不是想贵人这番话,而是仅仅因为她这个人! 她原本是想给燕巳渊和柳轻絮添堵的,可没想到这才片刻功夫,这个本该送去给别人添堵的女人居然一跃成了贵人,反让她心里堵得直想杀人! “你既不愿做贵人,为何要勾引皇上?”跟在苏皇后身侧的的月玲珑冷冷瞪着她,很是气愤的问道。 “皇后娘娘,小女没有勾引皇上,小女连皇上的面都没见着……呜呜呜!”沈思巧捂着脸痛哭起来。 “那你就给本宫‘规矩’点!若是不懂规矩,本宫不介意命人来教你规矩!”苏皇后端着高贵的姿态,睥睨她的美目中露出深深的憎恶,随即华贵身姿一转,傲然离去。 这威胁的话沈思巧如何能不懂,顿时就瘫在了地上,杏目中不停的滚落出绝望的泪水。 她做梦都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她都没奢望自己会做瑧王妃,她只想做瑧王的女人,哪怕只是他身边的一个小妾都行。 可如今她那点小小的美梦都化成了泡影…… …… 瑧王府。 一大早起床不见身旁那个缠人的男人,柳轻絮问过秀姑后才知道他今早进宫了。 用早膳的时候,只听秀姑突然说道,“王妃,听说昨日皇上封了一位贵人,就是前日来过咱们府上的沈小姐。” “咳咳——”柳轻絮猛地被燕窝呛住。 涨红了脸,不敢置信的望着秀姑,“真的假的?她居然做了贵人?” 在清河镇她和沈思巧接触过,很明显的看得出沈思巧对燕巳渊有意思,只是沈思巧还算识相,虽然茶里茶气,但是并没有直接去勾引燕巳渊,而是找机会与她接近。 这肖想燕巳渊的人一下子变成了皇帝的女人,这事怎么都透着几分不靠谱。 “听说昨夜皇上还临幸了她。”秀姑又道。 “咳咳!”柳轻絮又忍不住咳嗽。不过这次不是呛着,而是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了。想到什么,她向秀姑问道,“沈思巧不是被月侧妃接走了吗?难道是皇后娘娘安排的?” “是谁安排的奴婢就不知了。”秀姑摇了摇头。 柳轻絮眸光闪烁,总觉得此事太耐人寻味了。 见她感兴趣,秀姑道,“王妃,要不等王爷回来你问王爷吧,王爷肯定知道是如何回事。” 她不提还好,她这一说,柳轻絮就忍不住猜想,燕巳渊进宫,难道是为了这件事? 用过早膳。 景胜突然来报,说柳景武来了。 虽然燕巳渊从来没改过称呼,喊过柳景武一声岳父,但柳景武到底是柳轻絮的父亲,而且身份地位都摆在那,景胜也不可能把他轰走。 如果可以,柳轻絮也不愿与柳家的人见面。可她一日没摆脱这个身体,就一日都是柳景武的女儿,燕巳渊能做到无视他,她却不能。 没多久,在她吩咐下,景胜引着柳景武到了碧落阁。 在小厅里,柳轻絮懒散的跪坐在主位的坐垫上,既没起身相迎,也没亲切问候,看到柳景武进来,只淡淡的抬了一下眼皮。 “爹,不用客气,随便坐。” 要是往常,柳景武定会被她气到大发雷霆。 随便坐? 随便成她这般模样? 她这个女儿不迎候也就罢了,居然还占着主位,让他这个爹入客位,这是‘随便’二字就能说得过去的? 但今日,他不问不怒,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在客位盘膝而坐。 秀姑为他奉了茶,然后毕恭毕敬的站到柳轻絮身后。 柳轻絮手里正把玩着一颗鸡蛋大小的月明珠,这是燕巳渊昨晚上送给她的。因为这颗月明珠,柳轻絮才分了一半的床位给他。 “瑧王送的?”柳景武对她手中的东西难掩惊讶。 “嗯。” “没想到他对你如此上心,连这种稀世珍宝都给了你。” “还行吧。” 面对她的冷漠,柳景武即便没动怒,可也有些不满。 于是绷了绷脸。 但柳轻絮只在他沉默的时候抬眼看了一下他,然后继续把玩手里雪白的珠子。她不是有意拿出来显摆,而是发自内心的喜欢这件宝物,心里还在琢磨,这玩意儿到底值多少银子。 柳景武见她压根不在乎自己脸色,也是又气又无奈。 “絮儿,爹知道以前对你多有冷落,让你心中生了许多怨恨,爹也很惭愧,没能给你足够的关心和爱护,爹今日来,就是想向你说明,爹往日不该那般冷落你,是爹的过错,爹会改的。” 他低沉的语气里充满了愧疚和歉意,与往日威严的样子比起来简直是判若两人。 柳轻絮实在是意外,不由得抬起了头。 她以为他今日来,是知道燕巳渊不在府中,故意来训斥她的。 没想到他居然是来表达歉意的? 这可真是大小姐洗包——头一遭。 稀罕啊! “絮儿,不管你怎么怨恨爹,你都是爹的骨肉,是柳家的嫡长女。爹不知道要如何做才能消除你心中的怨气,爹不求别的,只求你能多回柳家看看爹,带着瑧王一同回去,哪怕只是做做面子,爹也是高兴的。”柳景武更加放低了语气。 柳轻絮眯着眼,一瞬不瞬的盯着他,除了意外他的大转变外,心情也有些复杂起来。 很多时候她都怀疑,自己这身体到底是不是他亲生的,如果是亲生的,为何她却从他身上感觉不到一丝父亲该有的爱。 原身在世时对这个爹并不怎么怨恨,那是因为这个爹是将军。将军是威风的,是让人敬畏的,是不可侵犯的。那时没有柳元茵的存在,原身自然感觉不到这份父爱有何缺陷。 而她穿越来后,柳元茵出现了,柳景武对两个女儿的态度让她替原身感到不值。原来这个父亲不是对所有人都威严冷肃,他可以在女儿面前放下威风和颜面,可以对女儿疼爱有加,可以对女儿温声低语,可以无条件偏爱女儿…… 只是,这个女儿不是他的长女而已。 “絮儿,爹今日来不为别的,就是来看看你。”柳景武突然起身,临走时还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微微失落的叹了口气,“爹回去了。” 柳轻絮纹丝未动,就如同他来时一样。 只是,他转身时,她目光是送着他离开的。 许久,她收回视线,也没心情玩月明珠了,起身就进了屏风。 她承认,自己的心是有些被软化了。毕竟父母之爱,谁人不想要?更甚至,只会嫌少,没人会嫌多。 可她却不知要如何回应这种迟到的父爱。 她宁可柳景武对她很差,越差越好,如此一来,她才不会在这个异世受亲情影响,甚至可以坦然自若的抛弃这份亲情。 而今柳景武突然转变态度…… …… 中午,燕巳渊回府。 一进碧落阁就察觉到气氛不对。 “王妃还没起?连午膳都没用?”听秀姑禀完后,他不满的拧起眉。 “王爷,早上柳将军来过,与王妃说了些话后,王妃就开始闷闷不乐了。”秀姑低着嗓子向他禀明缘由。 “他们吵架了?”燕巳渊俊脸直接沉下。 “没有。”怕他误会,秀姑随后将柳景武来时的情景详细的说给了他听。 听完,燕巳渊的神色非但没转好,反而更沉冷了。 他随即进了屏风,直接往寝室去。 柳轻絮听到他回来的动静,但始终没动,燕巳渊看着她侧卧的背影,在床边盯了半响,才出声道,“不是说想吃鱼吗?” 柳轻絮转过身,凉凉的掀开眼皮,“吃鱼还得自己捕?” 燕巳渊唇角一划,“不自己捕,难道还要我下塘不成?你当我脸面不要的么?” 柳轻絮立马坐起身,像下命令般,“那把小侯爷叫过来,上次那条鱼被他独吞了,今天让他下池塘捕鱼还给我!顺便叫他整副麻将过来,下午我们打麻将!” 燕巳渊唇角狠狠一抽。 …… 听说柳轻絮请吃鱼,萧玉航兴奋得不得了,屁颠屁颠的就赶来了碧落阁。 但来了碧落阁后,听说要他下池塘捕鱼,他立马垮下了脸,幽怨无比的望着面前这对夫妻,“府里这么多人,为何要我下池塘捕鱼?” 柳轻絮笑道,“因为你捕的鱼好吃。” 萧玉航一脸黑。 她吃过他捕的鱼吗? 这不明摆着整他嘛! “怎么,你小舅娘还使唤不了你?”燕巳渊眼眸一眯。 “我……我去便是!”被他这冷飕飕的眼神一威胁,萧玉航赶紧投降,拔腿就往荷塘的方向跑去。 柳轻絮当然不会让他一个人去,随后也让景胜带着人跟去荷塘帮忙。 想着有鲜美的烤肉可吃,她心情总算好了许多。 看了一旁身旁的男人,她突然想起沈思巧那事,遂问道,“沈思巧怎么突然就被封为贵人了?” 燕巳渊眼角不自然的抖了一下,然后笑看着她,“如果我说皇兄看上了她的美貌,你信吗?” 柳轻絮立马送了他一对白眼。 沈思巧是长得有几分姿色,可皇帝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嫔,什么美人没见过,能被沈思巧那点美色所迷住? 当她是白痴还是没见过世面? 燕巳渊搂着她肩膀走出碧落阁,边走边道,“能入宫侍奉君王,是沈思巧的福气,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柳轻絮嘴角微抽。 他什么不说还好,真是越说她越有一种被当傻瓜的感觉! 两人正往荷塘那边去,突然就有一侍卫前来。 “启禀王爷,二王爷来了。” 两人停住脚步,脸色极有默契的冷了下来。 柳轻絮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又回到屋子里。 她对外声称小产,要是让燕容泰看到她在外面,那肯定是不行的。 燕巳渊目送她进屋后,冷着脸去了汀雨阁。 厅堂里。 燕容泰并没有提柳轻絮一个字,而是向燕巳渊问起沈思巧的事来。 燕巳渊不冷不热的回道,“此事你该去问你父皇,问本王做何?” “小皇叔,我只是好奇,巧儿她明明喜欢的是你,为何突然就成了父皇的贵人,这其中……” “难不成你以为是本王让她变贵人的?”燕巳渊冷声将他的话打断。 “小皇叔,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向沈大人交代,毕竟是我把她带来京城的。”燕容泰低下了头。 “那是你的事,与本王无关!” 第44章 赢二王爷的钱 在清河镇他已经向燕容泰宣示了自己的‘主权’,但燕容泰却不做声张的将沈思巧带来京城,还欲将沈思巧塞进他府中。 他没找他算账已是仁慈至极,他还敢拿沈思巧的事来质问他! “燕容泰,本王郑重警告你,收起你所有的心思,若你再敢玩这些把戏,本王绝不饶你!” 燕容泰如玉的俊脸上布满了伤痛,眼眸中也溢满了对他深深的不满,“小皇叔,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明明就是你横刀夺爱在先,我已经退让了,你为何还要仇恨于我?沈思巧倾心你那也是她自己向我说的,我不过是好心带她来京城,又没做什么伤害你的事,如今我不过就是问问她,你不愿相告也就罢了,何必如此威胁?” 燕巳渊紧攥着手。 是,他们是没做什么伤害他的事,但是他们的心思真是叫他气恨得想打人! 气氛,充斥着刀光剑影。 视线,如雷火相撞。 一个怒,一个恨,谁也不服气。 突然,燕巳渊转变神色,薄唇轻勾,眉眼上挑,得意之色尽显于脸上。 “不管你如何不甘心,絮儿钟情的是我,嫁的也是我,她现在是你的小皇婶。” “是你用手段和心机把她骗到手的!”燕容泰不甘示弱的低吼。 “为了自己喜爱的人,谁没有一点手段和心机?难道你就圣洁如莲?”燕巳渊负手而立,对于他的指骂,三分不以为意,七分反唇相讥。 “我从来没想到,自幼与我感情深厚的小皇叔竟是如此的卑鄙,真叫我寒心!” “够了!”燕巳渊沉声一喝,走到他身侧,微眯着眸子冷冷斜视着他,“正是看在你我自幼感情深厚的份上,我忍了你一次、二次!记住,事不过三!” “那你何不现在杀了我?”燕容泰咬紧了牙关,紧攥的十指骨节‘咔咔’作响。 “杀你?呵!”燕巳渊像是听到笑话般轻笑起来,“她心中无你,我杀你做何?”顿了一下,他低沉又道,“即便没有我,她也不会选择你,这是不争的事实。” 燕容泰紧攥的手在袖中颤抖着。他的每一句话都似无情的利剑插在他最脆弱之处,痛得他无力再反驳。 “你若要再执迷不悟、继续自欺欺人,那本王无话可说,只愿你好自为之。”留下最后的忠告,燕巳渊沉着脸从他身侧走过去。 若是他的女人早前心系他人,他或许会心存愧疚。 可事实非然。 在遇上他之前,她的心里没驻留过任何人。 他不用为谁愧疚,他只需对他和她负责! …… 从荷塘里抓了不少鱼后,萧玉航兴冲冲的跑来跟柳轻絮邀功。 “小舅娘,你看我抓了多少……咦,二表哥也在?”他刚跑进小厅里,见到燕容泰也在,立马刹住了欢喜的声音。 “玉航最近挺闲的?”燕容泰微笑的看着他。 “不怕二表哥笑话,我那赌坊出了些事,我最近没事可做,是挺闲的。”萧玉航摸了摸后脑勺。 柳轻絮从屏风内出来,没好气的瞪他,“大呼小叫的干嘛?让你抓个鱼你抓老半天,我还以为你被鱼抓去了呢!” “小舅娘,我还真差点被鱼抓去,你看我一身衣裳都快湿透了!”萧玉航委屈的扯着自己身上的袍子。 “行了行了,一会儿把鱼头赏你!” “呃……”萧玉航有些哭笑不得。鱼头有什么好吃的,他喜欢的是鲜美的鱼肉! 柳轻絮扫了一眼盘膝坐在软垫上的两个男人,什么也没说,转身又进了屏风内。 她也不知道燕巳渊到底要做什么,在听说燕容泰来府里时他表情很冷,但他去了汀雨阁见燕容泰以后,再回碧落阁居然把燕容泰也带来了。 当着燕容泰的面,她也不好问。 而且冷静一想,燕巳渊在面对燕容泰这个情敌时自己都不觉得尴尬,她管那么多做什么? “小舅舅,小舅娘好像不高兴,谁惹到她了?”瞧着柳轻絮的言行举止,萧玉航不解的朝燕巳渊望去。 “你多输些银子给她,她便高兴了。”燕巳渊淡淡勾唇。 这可不是暗示,这简直就是赤果果的打劫! 萧玉航立马拉长了脸,“小舅舅,我赌坊都没了,现在不但没进账,翻修赌坊还要好大一笔银子,我就只差上街乞讨了,哪来银子再输给小舅娘?” “是吗?那你今日要是把小舅娘逗开心了,本王出银子替你重建赌坊。” “真的?”萧玉航又惊又喜。 要让小舅娘高兴,那太简单不过了!只要让她在赌桌上赢钱,她一准脸上开花!用她的话来说,打牌能治疗各种心疾,赢钱更是能治愈不治之症! 可惊喜过后,他又开始抓脑为难起来。 他现在没银子可输,就算想放水让小舅娘赢银子也不行啊! 他悄咪咪的朝燕容泰看去,突然脑光一亮,忙坐到燕容泰对面,热情无比的跟他说道,“二表哥,小舅娘自创了一种赌技叫麻将,可好玩了。我们下午打麻将,正好三缺一,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玩?” 燕容泰微微沉眉,“麻将?她自创的?” “是啊是啊,小舅娘可聪明了,帮我赌坊出了许多稀奇又好玩的东西,这半年来我赌坊生意好了不止一倍!”说起柳轻絮的那些赌技,萧玉航是发自内心的夸赞和敬佩。 燕容泰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烁烁泛光的双眼,桌下的手悄然收紧。 他竟不知,她与萧玉航认识已达半年之久! 原本他以为萧玉航之所以亲近柳轻絮是因为燕巳渊的关系,眼下从萧玉航嘴里得知,他们私下竟然有交情,且看萧玉航提起柳轻絮时那兴奋的神采,他们的交情明显匪浅! 他与萧玉航从来都玩不到一块,要是以往面对萧玉航的邀约,他定会一口回绝。但他这次却没拒绝,主要还是萧玉航所提的麻将,那是柳轻絮自创的赌技…… 他想看看究竟何物! 另一张桌子后面,燕巳渊安静又优雅的品着茶,垂眸之际,眸底尽是算计的笑。 他们的话,寝室里的柳轻絮听得一清二楚。 还别说,她心里那点郁闷真是一扫而空了!一个瑧王、一个二王爷、一个小侯爷,妥妥的三位财神爷,他们赶着送银子给她,她能不要? …… 下午,小厅里摆上了八仙桌,还有萧玉航那副白玉打造的麻将。 见燕巳渊要落座,柳轻絮还没皱眉,萧玉航就先咋呼起来,“小舅舅,你还是别上桌了吧?” 燕巳渊斜眼朝他看去,“怎么,本王不能玩?” 萧玉航脱口道,“你不上桌兴许我还能赢几把,你要上桌,我怕衣服裤子都会输没了!” 他可没忘记在赌坊时这个小舅舅赢下的三把牌…… 小舅娘都叫他赢回来了! 柳轻絮突然想起他胡自己的那三把牌,顿时开始嫌弃他,“就是,你又不缺银子,上桌干什么?” 燕容泰看着他们,特别是柳轻絮嘴里那句‘你又不缺银子’,让他轻抿的唇角微微扯了一下。 难道缺银子才能上桌? 他们都因为缺银子才上桌,那谁不缺银子把银子输出来? 莫名的,他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可桌上的麻将确实新鲜稀奇,不仅是他没见过的,这更是她创出来的,在萧玉航教了他打发和规则之后,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对这类东西有了深深的好奇。 燕巳渊见自己被嫌弃,也没恼,甚至很给面子的把位置让了出来,点了江九让他上。 而他则是走到柳轻絮身后,岔开腿在她身后坐了下来。 他这一坐,比亲自上阵还叫人扎眼。 萧玉航、江九、余辉、景胜、秀姑全都不好意思的别开头。 燕容泰脸色乌黑乌黑的,犹如被黑烟熏过。 而柳轻絮也是一脸黑线,后背贴着他前胸不说,她稍微一转头都能碰上他的脸。 “你丫的!”她手放在他腿上,一边用力掐了一把,一边用着他才能听到的声音骂道。 “我帮你码牌。”燕巳渊好似完全感受不到她手指尖的劲儿,还一副贴心之态的哄着她。 “你要是让我输了,我今晚就把你和鱼放一块烤了!”柳轻絮咬牙威胁。 “噗!”萧玉航忍不住喷笑,“小舅娘,我看你这不是威胁小舅舅,你这存心是在向我们下战书!” “少废话,开始吧!一会儿输光了别哭,哭我也不会同情你!”柳轻絮剜了他一眼,开始搓手掌预热。 看着她纤细如葱的双手覆在白玉麻将上,姿态娴雅,动作熟练,绝美的眼眸中还绽放着某种热切的亮光,比万千星辰还璀璨夺目。 燕容泰回想起曾经与她的数次见面,她虽然也爱笑,但都是温柔腼腆的,哪里像此刻这般肆无忌惮的说笑,甚至像男儿一样吆五喝六。 他坐在他们对面,能将她的一切都清晰的收入眼中。越看,他心里越是有说不出来的苦涩。难道就因为跟他们小皇叔在一起,她就开始变了吗? 江九坐在柳轻絮左边,萧玉航坐在柳轻絮右边。 牌桌上,柳轻絮向来是六亲不认的,管他们有没有故意放水,反正该碰、该杠、该胡一个都不落下。 开头的三把,她都自摸。 江九倒没什么反应,但萧玉航就有些不淡定了,“小舅娘,你能不能别做大牌,平胡十两的牌,你把把都自摸极品,这是要我命啊!” 柳轻絮赢着钱,笑得东倒西歪,而她的东倒西歪几乎都倒歪在燕巳渊怀中。不过心情大好的她完全不在意这些了,甚至炫耀的朝萧玉航道,“没办法,你小舅舅把他运气都度到我身上了,你要不满就冲他去!” 萧玉航拉着脸朝她身后的男人看去,“小舅舅,我不管,明儿起我吃喝拉撒都赖你府上,你就是拿棍子撵我我也不走!” 燕巳渊睇了他一眼,“府里你小舅娘主事,你问她可同意?” 萧玉航无语得只想翻白眼涂唾沫子! 这两人简直就是无良到一块去了! 其实跟他比起来,要说牌桌上谁心情最不佳、谁脸色最不好看,当属燕容泰才是。 他抿着唇沉着脸一直没说话,倒不是因为输赢,而是看着对面连体人一般的男女,除了扎眼的疼,心也是疼得快麻木了! 第四把,不等柳轻絮吆喝着洗牌再来,他突然起身,从袖中取出好几张银票放桌上。 “我想起来府中还有事,先回去了。” “这就走了啊?”柳轻絮眨巴着眼,一脸的不舍。 猛地,腰间一紧,她忍不住回头,只见身后的男人脸色不善。 而燕容泰同样神色不佳,又不是瞎子,他当然知道她的不舍根本不是冲他而去的,而是冲他的银子去的! 这种感觉比她拒绝他的心意更加让他难以接受! 他转身,快步离开了众人视线。 景胜赶紧跟出去相送。 “王妃,二王爷走了,还玩吗?”江九问道。 “财神都走了,当然不玩了。”柳轻絮抓过燕容泰留下的银票,数完后大方的甩出一张拍桌上,“你俩牌做的不错,这是赏金。下次咱们继续,争取换个更有钱的,赢更多。” 闻言,屋子里众人都有种想倒地的冲动…… 换个更有钱的赢? 难不成把皇上叫来打麻将?! 不想再被她雷倒,江九抓着赏赐的银票先跑了出去。 见状,萧玉航立马不满的追出去,“你小子想独吞啊?那是小舅娘赏给我的!你给小爷我站住!” 余辉也赶紧追出去。 见者有份,怎么能少了他的? 秀姑接收到燕巳渊的眼神,默默的退了出去,把空间留给他们俩。 在柳轻絮正要把银票全收进怀里时,突然一只大手把银票全夺走了。 “难道没我的份?” “这是我赢的,跟你有什么关系?”柳轻絮很不满的转头瞪着他。 “你刚说了,是我把运气度给你的。”燕巳渊也有些不满她的过河拆桥。 “我那是故意说给他们听的,你听不出来吗?”柳轻絮伸手要去抢回银票,但他却把银票快速藏到身后,她直接转身扑向他,“你大爷的,赶紧还给我!” 第45章 她要心甘情愿才行 燕巳渊自然不会让她轻易抢回去。 他眸光闪着笑,等她把他双手从身后拉出来时,他手里已经没了银票。 柳轻絮气得不行,这可是她赢的,怎么能叫他给吞了呢? 一激动,她干脆什么也不顾了,拉扯着他衣袍开始找起来。可他坐着不动,她又拉不开他,于是想也没想的去解他的腰带。 “我就不信你还能将银票藏到亵裤里!” 燕巳渊眼抽、嘴角、实在没绷住,噗嗤笑出了声,“那你找找看?” 柳轻絮麻利的解开他腰带后,还真开始拉扯他的裤带。 可刚把裤带一拉开,她脸就忍不住红了,然后羞恼大骂,“燕巳渊,你无耻!” 他们身体几乎粘在一起,不光是他身上的热度,还有他身上的反应,她都能清楚的感觉到。 她就扯了他的裤头而已,他居然就有反应了! 燕巳渊环抱着她,从来没笑得如此开怀过,胸膛一抖一抖的,薄唇贴到她耳边,笑问道,“谁无耻了?是你先脱我衣裳的。” “你还说!把银票还给我!”柳轻絮想打人。 “就在我身上,找到便给你。” “你想玩火?” 他闷骚的一面,柳轻絮早就见识过,但闷骚成这幅样子,故意引诱她对他上下轻薄,这是什么德性? 何况在她月事期间搞这些,说玩火都不恰当,应该是他想引火自焚才对。 燕巳渊非但没有一点点羞耻之色,反而让她跨坐在他身上,薄唇贴着她肉肉软软的耳坠,呼着热气,又若有似无的触碰,邪魅得像只千年老狐狸,“只要你喜欢,玩多大的火我都不介意。” 柳轻絮一脸黑线,“……” 这是无耻到脸皮都不要脸了吗?! 就在她无语之际,燕巳渊突然偏着头吻上了她的唇。 没有以往的蛮横,这一次他很温柔的贴上她,也没有以往的长驱直入,他先是轻轻允着她的唇瓣,就像她唇上有糖似的先要为她舔干净…… 自从知道他的身份后,他们就没再亲密过,她突然发现他像变了个人似的,难道就因为他做回了瑧王,连土匪性的接吻都改了? 悸动的感觉在心中某一处划开,她身子猛地一颤,突然把他推开。 “为什么要把二王爷带来?你明知道我见到他尴尬,而且也不想见到他。”亲什么亲,有些事都还没弄清楚,她压根就没那兴致! 同样很难得的,燕巳渊并没有因为她的推开而生气,反而压着嗓子很耐心的与她解释,“他一直都觉得是我横刀夺爱,故而对我很是怨恨。我让他来见你,不过是想让事实告诉他,你对他毫无情意,他所谓的我横刀夺爱,不过是他爱而不得的借口罢了。” 这解释,柳轻絮能接受。 说起来,燕容泰与他还真是亲叔侄,他把对她的心思全都化成了行动,而燕容泰则是把对她的心思全都写在了脸上。 同样都很直接,但她很清楚,自己是不可能接受燕容泰的。就算她没遇上燕巳渊这头腹黑狼,没有被她吃干抹净,燕容泰也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那他今天来就是因为我们的事?”她继续发问。 燕巳渊眸底炽热的气息渐渐淡去,又恢复了幽深。 只是圈着她身子的手并未松开,反而还有些收紧,“他是因为沈思巧之事而来。” “沈思巧?”柳轻絮这才想起沈思巧被封了贵人一事,忙追问道,“我也想问,究竟怎么回事,沈思巧怎么突然就被皇上封为贵人了?” 这事对外人燕巳渊肯定不会多说一句,毕竟是帝王的事,谁有胆子就问帝王去。但对她不同,这事对她没隐瞒的必要。 “皇嫂把沈思巧带去了母后那,欲将沈思巧塞进瑧王府做妾。母后一气之下在皇兄面前哭闹了一场,皇兄就封了沈思巧贵人。” 听完他的解释,柳轻絮表示目瞪口呆。 还有这种操作?! “那……那皇后是何反应?” “多了个女人让她管,她很开心。” 开心? 柳轻絮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你看到了她很开心?” 傻子才会相信皇后会开心!偷鸡不成蚀把米,没给他们添堵成功,反给自己添了个女人来分享自己的男人,只怕皇后杀人的心都有了吧! “今日去紫宸宫向母后请安,皇嫂和沈贵人都在,皇嫂笑得很开心。” “呵呵!”柳轻絮才是真的笑的很开心! 她曾经也是追剧狂人,宫斗剧看了不知道多少,可这样的剧情还是第一次见到! 她开心,燕巳渊自然也开心,低下头又准备继续先前的事。 但柳轻絮已经有了防备,直接拿手掌盖住他的嘴。 四目对瞪。 燕巳渊开始露出不满了。 但柳轻絮也不是吃素的,别说她大姨妈没走,就算大姨妈走了,她也会抵死不从。 “瑧王妃的身份我还没接受,你不可以再碰我!” “你到底想怎样?”燕巳渊抓下她的手,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不怎样。”柳轻絮扭开头,闷着嗓子说道,“我可以跟四爷纠缠不清,那是因为情势所迫我别无选择。但对你这个瑧王,我有顾忌。” “你顾忌什么?难道我还能把你卖了不成?”燕巳渊咬着牙,一窝子的好心情让她几句话就击毁得四分五裂。 柳轻絮推开他,从他身上快速离开。 看着他黑沉沉的俊脸,她知道他气得不轻,但她还是斩钉截铁道,“你理所当然的以为我身子给了你就是你的人,不管你是何身份我都该无条件接受。可我不愿意,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这样的事再一次发生,我需要对你考量,需要对你观察,如果你真的在乎我,那你最起码也该给我时间,让我心甘情愿的接受你,而不是你以为我已经是你的女人了就该无条件顺从!” 燕巳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眸光幽幽望着她,嗓音如同喉咙里硬挤出来,“那你想我如何做?” “我不反感与你接触,但有一个条件,那就是必须要我心甘情愿,等哪天我心甘情愿了,就代表我愿意接受你以及你的身份了。”柳轻絮说完,转身进了屏风。 望着她气呼呼的背影,燕巳渊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说半天,她就只为了这? 这女人…… 不就是要他再忍耐一段时日嘛,他忍便是! 反正他们朝夕相处着,以他的魅力,要不了多久定让她乖乖‘臣服’…… 而回到寝室里的柳轻絮其实也不舒坦。 她知道自己矫情了。 可不矫情,她又觉得太便宜他了! 她都没有机会磨一磨他的性子,谁知道他是不是贪恋她一时新鲜? 再说了,她也不好意思开口说那些谈恋爱的话,古人大都盲婚哑嫁,知道个毛线的恋爱啊。她要想补全这个过程,也就只能这样借题发挥了! “不是说要吃烤鱼吗?” 沉稳的脚步声伴随着他低沉的嗓音从外面进来,她抬头看着他,那俊脸已经恢复如常,还是又冷又酷,好似很不耐烦进来喊她。 不过那幽深的黑眸却并不藏冷意,反而多添了一丝温柔。 “急什么?他们几个现在恐怕只顾着分银子,谁会去烤鱼啊?”柳轻絮撇了撇嘴。 话是嫌弃的,但她人已经从床边起了身,还主动的先走了出去。 燕巳渊曲着手指抵在唇上,是想笑又不敢笑。 这别扭闹得…… 到底是在惩罚他还是在折磨她自己? …… 自从提出‘心甘情愿’的条件后,柳轻絮发现燕巳渊变化很大。 私下里他们相处时,他规矩了可不止一点点。 平日里,他有事就去汀雨阁,没事就回碧落阁。回了碧落阁也都在书房里安安静静的看书,既不打扰她休息,也不与她有过密的接触,哪怕就是萧玉航来找她,他也只在一旁安静的听他们说话。 晚上就算睡觉,两人都各盖着一床被子,谁都没越界。 这样和谐的相处,两人似乎都很满意。 可看着他们相敬如宾的样子,江九他们几个面上不说,心里却每日都提心吊胆的。 在几个人划拳后,输了的景胜在其他人怂恿下,趁燕巳渊去汀雨阁的时候小心翼翼的问道,“王爷,您可是与王妃吵架了?” “吵架?何时?”燕巳渊冷飕飕的回他一句反问。 “王爷,江九他们说您与王妃在外面时不是这般生分……”景胜都不敢抬头看他。 燕巳渊不自然的咳了一下,随后一本正经道,“王妃以前昼夜颠倒,本王现在陪她改变生活习性,所以才如此。过段时日便好,你们不用担忧。” 景胜狠狠的扯了一下唇角。 这理由,王爷自己信吗? 最近的日子是柳轻絮有史以来过得最清闲的,一开始她还挺满意这样相敬如宾的方式,但多几日下来,她就浑身不自在了。 每次从书房区路过,燕巳渊都在看书,连头都不抬一下,仿佛她只是一只他看不见的阿飘。 她想主动与他讲话,但只要她靠近他,他就会很快速的把手里的书藏起来,然后略有些受惊的盯着她,还有些气息不稳的问他,“你做何?” 她郁闷得要死。 不明白怎么就发展成这样了! 按她的想法来,要她心甘情愿接受他,他不该每天换着法子哄她开心吗?怎么还冷落起她来了? 可偏偏又是她先拒绝他的,人家按她的要求来,规矩了,本分了,也不占她便宜了,她怎么还能对他不满? 这天,突然听到消息,三日后就是太子燕容熙与柳元茵大婚。 对此消息,柳轻絮并不意外。燕容熙主动说出他与柳元茵早有了肌肤之亲,这门亲事就注定不会拖太久。 只是婚礼当天,她没去参加,因为小月子还剩一天。 她从秀姑那里打听到,据说婚礼很隆重,虽然柳元茵只是太子侧妃,但看在镇国将军府的份上,排面是一点都不小。 也不知道这日子是谁选的,反正就是这么巧合。她没机会去参加柳元茵的婚事,但第二天她‘出月子’,一大早就被燕巳渊带去了宫里,说是要接受新媳妇敬茶。 进宫的路上,她脸都快笑出花了。 差点都忘了她现在是太子的小皇婶,柳元茵这个新媳妇要敬茶,怎么能少得了她这位长辈? 在紫宸宫,瞿太后一看到她,欢喜得不得了,当着前来给她请安的众妃嫔们,瞿太后拉着她的手就不放。 “这段日子絮儿受苦了,快让哀家看看身子养好了没有?嗯嗯,气色还不错,就是没见长肉。这渊儿是如何照顾你的,改明儿哀家非得好好说他!”一股脑的关心完小儿媳,瞿太后突然发现殿里气氛特安静,扭头一看众妃嫔,顿时沉了脸,“你们还站着作何?” 华丽的殿宇中,众妃嫔是看傻了眼。 有些人早前是见过柳轻絮的,但那时她只是镇国将军府的小姐,可如今她摇身一变成了瑧王妃,别说那些没见过她的,就算是见过她的人都难免打量她出了神。 再加上瞿太后言行举止里透漏出来的疼爱,更是让不少人心生出了别样的嫉妒。 “拜见瑧王妃。” 面对众妃嫔的齐身参拜,柳轻絮还是比较从容的,笑得也大方得体,“都是一家人,大家免礼吧。” “谢瑧王妃。”众妃嫔又齐声谢道。 柳轻絮扫视着她们,几十个女人,各个气质高端、姿色出众,环肥燕瘦应有尽有,看得她差点眼花。不过她没从她们中找到沈思巧的身影,这倒有些让她失望。 她今日来,还想看看沈思巧在宫里过得怎么样呢! 突然,朱琛进殿禀道,“太后,皇后娘娘与太子殿下来了。” 瞿太后没说什么,回了座。 一旁的云嬷嬷赶紧带人为柳轻絮安座。 殿中妃嫔们很自觉的退到殿侧。 柳轻絮注视着殿门,没过多久,就见苏皇后那尊贵又华丽的身影步入殿中。 燕容熙紧随其后,皎月般的容貌,犹如谪仙般清贵隽雅。 在他身后,是一个微微低着头的女子。柳轻絮对她可是化成灰都认得出,当即嘴角就划开了笑。 她真是迫不及待的想看柳元茵的反应了! 第46章 区别对待 “母后,熙儿带侧妃来向您请安了。”苏皇后走到瞿太后跟前,见柳轻絮也在,她关心的打量了一番,柔声问道,“絮儿也来了?巳渊呢,他去哪了,怎么没陪着你?” ‘陪’字一出,瞿太后就抿紧了唇。 柳轻絮向她福身,“轻絮拜见皇嫂,皇嫂万福。”然后才笑眯眯的回道,“王爷他说先去御书房找皇兄,稍后会与皇兄一同过来给母后请安。” 这位苏皇后在她原身的记忆中是个让人万分敬仰的女人,恭孝仁德,端庄温贤,乃天下女子之典范。 可在她进了瑧王府后,通过燕巳渊身上发生的事,原身对这位苏皇后美好的印象对她而言,连参考价值都失去了。 外界都说瑧王命犯天煞孤星,刑妻克子,曾有三个女人先后进入瑧王府,最终不是疯癫就是痴傻。她进了瑧王府以后才知道,那所谓的天煞孤星命,根本就是燕巳渊自己给自己造的谣,起因还是因为苏皇后这位亲嫂子。 她利用嫂子的身份给燕巳渊塞女人,燕巳渊拒绝不了,但又不愿受她摆布,不得已,只能借‘天煞孤星命’来处置那些女人。 苏皇后的为人究竟如何,她以前不敢定论,但就最近沈思巧的事,她对这位皇嫂可是打心眼里反感。 不就是装嘛,好像谁不会似的。她要装起来,她妈都得怀疑她不是亲生的! “容泰拜见小皇婶。”燕容泰拱手向她行了一礼。 柳轻絮暗挑眉梢,面对他的态度还挺意外的。 毕竟那次在客栈,太子可是恨不得杀了她呢! “泰儿快快免礼。”她亲切的抬抬手,脸上堆满了歉意,“昨日你大婚,小皇婶身子抱恙没能前去观礼,实在是遗憾得紧。你小皇叔也是,昨日念叨了一整天,这不今日一早就带我入宫来看你们,生怕再错过你们的请安,心中更添遗憾。” 按辈分来说,她这番话并无不妥。 可是她那一声‘泰儿’,却是把在场的人叫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燕容泰脸色沉得就像被乌云笼罩了似的。 就连苏皇后脸上温婉的笑都变得有些僵硬,许是觉得殿中人太多,她扫了一眼两侧的妃嫔们,温声道,“你们都退下吧。” 众妃嫔纷纷行礼告退。 柳轻絮发现,有好几个妃嫔低着头,肩膀隐隐颤动,还有好些妃嫔眼中透露着不舍,明显想留下来多看一会儿热闹。 待她们一走,柳元茵才从燕容泰身后走出,恭敬的向瞿太后跪拜行礼。 瞿太后并没有立马唤她起身,而是面露威仪,严肃的开口,“柳氏,你如今是太子侧妃,入了燕家玉蝶,以后就是我燕家的人,一言一行都代表着我燕氏皇族,希望你能谨记我族规矩,恪守本分,端端正正做太子背后的女人。” “茵儿谨记皇祖母教诲。”柳元茵伏地磕头,恭顺的姿态摆的相当端正。 “柳侧妃,你与瑧王妃虽为至亲姐妹,但在我燕家,瑧王妃是你的皇婶,你的长辈,以后见着瑧王妃切不可乱了规矩与辈分。”瞿太后又严肃的提醒道。 她这番话其实不用说,任何人都懂的道理。可她偏偏说了,还说得如此严肃,这其中隐喻着什么? 柳元茵抬起头朝柳轻絮看去,脸色微微泛着白,原本娇柔的声线都多了一丝生硬。 “茵儿拜见小皇婶。” “乖!”柳轻絮用手遮着嘴,像是很不好意思似的,但嘴里的话却把辈分端得十足,“侄媳妇不用多礼。” 瞿太后看了一眼她,眉眼隐隐含着一丝笑。 她随即对云嬷嬷使了使眼色。 云嬷嬷随后领来两名宫女,手里分别端着玉盘。 瞿太后朝两名宫女抬了抬下巴,“柳侧妃,这是哀家和你小皇婶赏赐你的。” “……”柳轻絮惊讶的愣了愣。瞿太后对她的偏袒她深深的感受到了,但没想到她连这些事都能为她考虑。 她悄悄的瞄了苏皇后一眼,果不其然,苏皇后脸上温柔典雅的微笑都快绷不住了。 燕容泰还好,始终保持着冷傲清贵,并没有太多表情显露,仿佛自己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看客。 柳元茵能做什么? 当然是磕头谢恩了! 突然,一道明黄色的身影步入殿中。 在他身侧,是某个柳轻絮熟悉的男人。 她有原身的记忆,所以见到这位当朝的皇帝也不生疏,但她这是第一次见到兄弟俩同时出现。 说实话,挺有视觉冲击力的。 七八分相似的容貌,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一对父子呢! “看来朕来得还不算晚。”燕辰豪虽一身帝王之气,但笑容爽朗,并没有端出帝王的架子。 “臣妾参见皇上。”苏皇后先向他福身行礼。 “儿臣参见父皇。”燕容泰向他行礼后又朝燕巳渊拜道,“小皇叔。” “皇嫂。”燕巳渊随即也向苏皇后拱手礼拜。见柳轻絮正望着他们,他朝她走过去,牵起她的手走向燕辰豪。 柳轻絮自然懂他的意思,规规矩矩的在燕辰豪身前蹲膝行礼,“轻絮拜见皇兄,皇兄万福。” “弟妹快平身。”燕辰豪又是爽朗一笑,“都是一家人,就不必多礼了。” “谢皇兄。”柳轻絮知道他这是客气话,可不敢真的不把规矩当回事。 燕辰豪突然把目光投向还跪在地上的柳元茵,“这就是太子侧妃柳氏?” 柳元茵赶紧朝他伏地叩拜,“茵儿拜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燕辰豪‘嗯’了一声,语气突然冷肃,“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你先退下吧。” “是。”柳元茵抬头望了一眼在场的人,眼里有着很明显的失落,特别是在看柳轻絮的时候,还咬了咬下唇。 最后她低着头卑恭的离开紫宸殿。 柳轻絮看在眼中,笑在心里。 不是她心里阴暗,故意幸灾乐祸。而是这一切都是柳元茵千方百计求来的,是她非要嫁给太子,以为做太子的女人好像多光荣似的。殊不知,在这燕家,太子的女人真的不算啥! 何况她还只是个太子侧妃。 等她一走,燕辰豪一脸和悦的看着柳轻絮,说道,“渊儿以前最不爱的就是留在京城,为此母后没少埋怨我,说是我没看好他。如今他成了亲,有了你,看好他可就是你的责任了,以后母后再怨我,我也总算有推脱之词了。” 柳轻絮朝燕巳渊看去,额头隐隐掉着黑线。 他乱跑关她什么事啊? 难不成她还能管得住他! 燕巳渊掩嘴轻咳,“皇兄……” 燕辰豪板起脸,都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怎么,你一个人到处跑也就算了,还想带着弟妹四处游晃?” 苏皇后笑着出声,“渊儿,你皇兄并非埋怨你什么,只是希望你能多在朝中帮他分忧一些政事。如今你已成家,可不能再丢下我们不管了。” 他们夫妻,在没有外人的情况下,完全没有帝王帝后的架子,就像普通老百姓家中的大哥大嫂。 柳轻絮站在燕巳渊身侧,除了安静就是乖巧。 对燕家这个大家庭,她刚接触,不敢多作评价。但她心里清楚,帝王之家再怎么和气和睦,也与老百姓不同,如果只凭借哥哥嫂嫂几句暖心的话就觉得这是关爱,那她在这个家里估计是早夭的命。 “行了,你们别一个劲儿的说渊儿了,当心把絮儿吓着。”瞿太后突然出声,还把这对帝王帝后夫妻各瞪了一眼。 燕辰豪走到她身旁,笑说道,“母后,您看看,这有了媳妇当真不一样了,要是以往多说他几句,他一准给我们甩脸色,如今弟妹在,他屁都不敢放一个。依儿臣看,弟妹应当能替我们管住他!” 苏皇后掩嘴附和道,“皇上说得即是。” 瞿太后眼里溢满了笑,对燕巳渊嗔道,“你还杵着做何,还不快带絮儿四处转转,让絮儿多熟悉熟悉宫里的情况!可别让絮儿以后进了宫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 柳轻絮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燕巳渊看了她一眼,欣然带着她向自家母后和哥嫂告退。 …… 在紫宸宫的花园里。 柳轻絮与他并排走着,一开始谁都没说话。 这是他们最近的相处模式。 按理说这样相敬如宾的模式她应该快习惯了,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心里憋着一股火,今日这股火也快憋不住要爆发了。 她突然转身将他拦住。 “怎么了?”燕巳渊垂眸看着她,问得有些不冷不淡。 “你是故意的?”柳轻絮火飒飒的瞪着他。 “故意什么?”燕巳渊似不解。 “故意冷落我!” 他眸底快速闪过一丝笑,稍纵即逝后,微微绷着俊脸不满的道,“不碰你你说我冷落你,可碰你你又不愿,那你要我如何做?” 柳轻絮真差一点内伤吐血,气得她直接给他脚背踩下去,“你非要那样理解的话,那我们现在就划清界限,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唔!” 她决裂的话还差一个字,突然被他堵住了嘴,最后那个字让他吞了去。 但他没有深入的吻她,而是在她唇上咬了一口,然后放开她。 “我与你亲近,自然会想要更多,可你不愿,我再亲近你,岂不是自找难受?” “那就不能好好说话?”柳轻絮耳朵有些发烫,这怎么就成她的错了! “要么贴着说话,要么不说话,你自己选一个。”燕巳渊眉梢挑起。 “我……我选你大爷!”柳轻絮面红耳赤的骂道。 这家伙居然给她玩这么一出以退为进的把戏! 故意冷落她,冷落到她忍无可忍的时候再抛给她一个选择题! 而且这选择题还是有‘标准答案’的!选错了,那就是她自找冷落,选对了,那就是她心甘情愿! 燕巳渊突然捂住她的嘴,并单手将她抱到花坛边上,压着嗓音在她耳边警告,“宫中是非多,别乱说话,免得叫人误会了去!” 什么大爷、姨妈、妹的…… 她也真是不挑地方! 他是习惯了,可其他人要是听了去,不知道会造成怎样的误会! 柳轻絮拉下他的大手,还想推开他,可燕巳渊这么一抱她,瞬间就不想松手了。 冷落她,又何尝不是惩罚他自己? 天天都在他眼皮下,只看着不能吃,天知道他是有多难受…… 他眸色一深,在她推开他之前,突然扣住她后脑勺,迅猛的吻住她。 多日来的隐忍如同崩塌的堤坝,压在心里的那份念想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得不可抵挡。 这一次,他亦如早前那般,吻得有些蛮横而放肆,根本不给她一点点反抗的机会,她越是挣扎他越是纠缠得厉害,恨不得将她整个人都吸入自己身体中,让彼此融合成一体。 “唔唔……唔嗯……”柳轻絮拍打着他的后背,但打着打着她就觉得浑身无力,双腿都有些发软,最后不得不抱住他,抵抗的呜咽声也在不知不觉中全化成了细碎的吟声。 许久之后,燕巳渊放开她的唇,在她耳边恨恨的骂道,“要人命的东西!” 可仔细听,他声音哑得不像话,带着一种难以描述的痛苦。 柳轻絮眼角有着湿润,想骂他却突然发现喉咙像卡住了似的。 她活了两辈子,就想矫情这么一回,结果变成了一场笑话似的。她以为自己能拿捏住他,可最终才发现,她才是被他捏在手心里的那一个! “放手!你还想抱到什么时候?”气息有所平稳后,她又开始推他。 “本王想抱到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燕巳渊抵着她额头,冷着脸极度不满的瞪着她,“还要闹腾么?” 言外之意,她再因为两人的事闹腾,他就接着刚才的事继续。 柳轻絮咬着牙道,“你好歹是个长辈,要点脸行不?” 燕巳渊脸色更不佳,“我是你男人,要脸来做何?” 想起他这阵子刻意跟她保持距离的样子,再看看他现在的无赖德性,柳轻絮噗嗤笑出了声。 早知道她就该沉住气的! 说不定最先耗不下去的人是他! “行了,你赶紧放开,别让人看见了!”她这次不是拒绝他,而是真怕被人撞见。 “无妨,若真被人撞见传到母后那里,她只会更加高兴。” 提到瞿太后这位婆婆,柳轻絮压低了声音问道,“母后让你带我出来,可是有意支开我们?” 燕巳渊抬起手刮了刮她的鼻尖,“你现在才发现?” 柳轻絮早就看出来了,只是现在才问罢了。 “为什么要支开我们?” 第47章 又被他给骗了! “母后也是为了你好,不想你耳朵不清净。” “……说的皇后娘娘?” “你刚进燕家,对他们还不了解,避着点也是为你好。” 看着他眸底浮现出来的黯色,再听他这别有深意的提示,柳轻絮还有什么不懂的? 但她也知道,燕家的事还轮不到她多嘴舌。她可以在柳轻絮这些人面前装装腔做做事,但在整个燕家,上有婆母和兄嫂,她这个小儿媳妇想要好好过日子,非但不能出风头,还得百般低调才行。 “想什么?”见她不吱声了,燕巳渊低下头又在她唇上轻咬了一下。 “没什么。”柳轻絮摇了摇头。她如果说做小皇婶并没有想象的那般美好,不知道他会不会当场掐死她? “不会再闹了?”燕巳渊捏着她下巴,眸光幽沉的紧紧的凝视着她,继续先前的问话,誓要她给自己一个准信。 “谁闹了啊?”柳轻絮强行把他推开,没好气的撇嘴,“两口子还不兴拌个嘴吵个架?” 燕巳渊以为她还无法接受自己,正欲发火,突然听她那句‘两口子’,他瞬间愣了愣,再看她那撇嘴的小模样,他心中猛喜,激动得一把将她又捞回怀里,用力的按在身上。 “以后不许再说离开的话了!”他还想确认,但一开口又是忍不住的霸道。 “嗯。”柳轻絮双手回抱着他,脸蛋贴在他身上,闻着他身上清爽的气息,突然有一种鼻子发酸喉咙发痒的感觉。 不管是被迫还是自愿,她现在是摆脱不了他的。 从他出现的那一刻,她所有的一切都被他打乱了。他不但打乱了她所有的计划,还胡搅蛮缠的乱了她的心…… 其实,承认喜欢他并不难。 她所有的矫情和拒绝,不过是因为内心潜藏着一种害怕,害怕有一天凤阳镜出现,她会陷入不舍的痛苦中…… 仅此而已。 “王爷!”朱琛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柳轻絮赶紧踩他脚示意他放开。 燕巳渊很不爽的绷着脸,松了双手,转身冷冷的睇着打扰他们的人。 “何事?” “王爷,皇上叫您过去,说有要事与您商议。”朱琛禀道。 “是何要事?”燕巳渊没动,他现在只想跟自己的女人亲近,别说亲大哥,亲娘来他都不想挪脚。 “回王爷,皇上刚与太后说,想让您去接管御史台,太后让您自个儿去向皇上回话。” 御史台? 柳轻絮有些惊讶,这不是监察部门吗? 她看向燕巳渊,但燕巳渊的反应让她更意外,只见他浓眉紧蹙,薄唇也抿成了冷硬的直线,很明显的抵触情绪。 “絮儿,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便来。”短暂的沉默过后,他低声与她交代。 “嗯。”柳轻絮自然是放他离去。都说了燕家的事她管不着,更何况是朝堂里的事,更不是她能随便过问的。 很快,燕巳渊和朱琛离开了花园。 柳轻絮有些无聊,只得在附近随便闲逛。 皇宫就是皇宫,随便一个花园都比瑧王府的院落还大,她走着走着就有些分不清楚方向了,然后在一处假山边停了下来。 “小皇婶怎么一个人在此?” 一道清冷的嗓音从侧面传来。 柳轻絮扭头,看着从假山旁走出来的男人,顿时冷掉了脸,“太子刚娶了侧妃,不应该与侧妃如胶似漆吗,怎么有空来这里?” “本宫为何娶柳元茵,小皇婶应该是最清楚的,又何必挖苦呢?” 他清冷的嗓音中带着一丝自嘲,柳轻絮用眼角瞥着他,虽说不待见他,但他也算爽快人,要人要权都很直接。 “恭喜太子得偿所愿,如今娶了柳元茵,太子在朝中犹如猛虎添翼。” “是啊,本宫得偿所愿了。”燕容熙看着她,眸光碧如清湖,点点涟漪似对眼下的婚姻很是欣慰。只是他话锋一转,突然道,“就是不知道小皇叔何时能得偿所愿,本宫甚是期待。” “太子有何话直说无妨。”柳轻絮柳眉轻蹙,先前才暗暗的夸他直爽,没想到下一刻就开始话里藏锋了。 “小皇婶还不知道吗?”燕容熙似是很意外她的反应。 “我该知道什么?”柳轻絮眯紧了眸子望着他。 “小皇叔如此在意你,竟没告诉你有关宝镜的秘密?” 宝镜? 她心口狠狠的颤了一下,是凤阳镜吗? 因为自己身上有秘密,她不敢轻易暴露自己的情绪,只露出了几分好奇,“太子说的宝镜可是凤阳镜?” “你知道?”燕容熙看她的眼神中多了一丝复杂,仿佛在疑惑她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而他不知道的是,他这一声反问狠狠的冲击着柳轻絮内心。 太子在她面前提宝镜的用意她尚且不知,但她却从太子嘴里得知,凤阳镜竟然在燕巳渊手中! 在他手中…… 这混蛋,明明在他手中的东西,他居然还装不知道,还说什么要帮她寻找,还假模假样的去拜托沈宗明! 可恶! 又被他给骗了! 想到这,她忍不住提脚就想去找燕巳渊。 “小皇婶。” 听到燕容熙的唤声,她收住脚步,理智有所回归。 脸上甚至挤出了一丝笑,“太子告诉我凤阳镜,究竟有何目的?” 燕容熙一瞬不瞬的注视着她姣美绝色的脸蛋,嗓音突然变得低柔,“看在本宫喜欢过你的份上,本宫只想提醒你,小皇叔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柳轻絮不禁挑眉,“你是想告诉我,他对我不是真心的,而是有所图谋?可是我在柳家是什么地位你们都应该知道,我除了这张脸还有些看头外,还有什么可供他图谋的?” “因为凤阳镜。” “凤阳镜怎么了?跟我有关系吗?” “因为他要解开凤阳镜的秘密,就需要你这样的女人!”燕容熙敛紧眸子,似是很不满她的傻气,“只要爱上他的女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爱上他的女人都不会有好下场?”柳轻絮睁大眼,又震惊又不敢置信。 “不论你信与否,反正你只要爱上他,终有一日你会成为凤阳镜的祭品!” “……”柳轻絮张着嘴,突然说不出话来。 祭品? 破解凤阳镜的秘密需要女人做祭品? 此刻的燕容熙不再端着清贵冷傲的模样,莫名的显得有些激动,仿佛在他眼中她是一个傻子,恨不得将她骂醒。 他也许察觉到自己失态,故而没再多留,只是临走时,冷声溢道,“远离他,别被他蒙骗了!” 随着他远去,柳轻絮久久的僵在原地,脑子里一遍又一边重复着他说过的话,也一遍又一遍回想着自己与燕巳渊相处的一幕幕…… 他重伤出现在顺和寺院,难道不是巧合,而是刻意? 他隐瞒身份只是为了更好的接近她? 借着给她解药的机会与她拜堂成亲,是为了将她牢牢的捆绑在身边? 对她的霸道和纠缠,只是处心积虑的想要她爱上他?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要她当祭品? “呵呵!”一声冷笑从她喉间溢出。 荒谬至极! …… 燕巳渊刚与燕辰豪谈完话,正准备去花园,就见柳轻絮自己找了过来。 看着她上扬的红唇和眉眼,比星河灿烂,比娇花还艳丽,他也不禁勾起了唇角,在她走近时一把将她搂置身前。 “笑什么?” 柳轻絮抬头望着他,娇声细语道,“没什么,就是觉得今日来宫里,心情还不错。” 燕巳渊抬手抚着她精致绝伦的脸庞,见惯了她生气时炸毛的样子,也见惯了她高兴时放声大笑的样子,像这般娇柔的模样实在少见,这娇柔中透着一股子媚劲儿,犹如一只无形的钩子勾着他魂儿,都快飘天上去了。 “你若喜欢,随时都可以来。” “我倒是不排斥常来宫中,只是怕自己大咧咧的性子会惹人不喜,就算母后不介意,但多少会为了我失面子。” “你只管做自己,不用在意他人看法。”燕巳渊看着她,都舍不得移眼,眼里也都是宠溺。 “说得简单。”柳轻絮嗔了他一眼。 燕巳渊抿了抿唇,喉结随之滚动。 她是仗着在宫里以为他不敢乱来所以才这般温柔的勾他魂儿? 看着他黑眸暗生炽热,柳轻絮突然把他推开,还娇羞的四下张望,“这是在母后宫里,你最好正经些,别让人笑话了去,不然以后我都没脸进宫来玩了。” “好。”燕巳渊嘴里应着,但俊脸还是忍不住凑到她耳边,哑笑道,“在宫里依你,回府后得依我。” “去你的!”柳轻絮抡起粉拳在他胸口敲了一下,然后噘着嘴娇怨的跑开了。 燕巳渊没有追上去,含笑看她跑远后,突然收住笑,方才还溢满了宠溺的黑眸刹那间布了一层寒气。 “江小七!” “属下在。”一身黑装的女孩快速从暗处闪到他面前。 “王妃先前见过何人?”燕巳渊冷冷的瞪着她。 “回王爷,太子与王妃说了话。”江小七低着头回道。 “太子?他们说什么了?” “回王爷,太子向王妃说了您的坏话。” “嗯?” 感受到他的怒火,江小七随即将燕容泰与柳轻絮的对话一字不差的向他道出。 听完,燕巳渊广袖下的双手捏得骨节‘咔咔’响,俊脸上阴沉密布,犹如暴风骤雨将临般,吓得江小七直接往身后退了两步。 第48章 太后的用心 “王爷!” 听到柳轻絮的声音,江小七赶紧闪人,又隐藏到了暗处。 燕巳渊抬眸望着折返回来的女人,一扫俊脸上的阴沉,微勾着唇角迎了上去。 柳轻絮拉住他的手,眨着眸子问他,“怎么愣着不动呢?我还等你带我四处走走呢!” “絮儿……”燕巳渊手掌一翻,将她的葇荑紧裹在手心里。 “嗯?” “太子找过你?” 柳轻絮微微一愣,随即不自然的低下头,“……是。” “你不打算质问我吗?” “我……”她抬起头,看着他眸底那一抹难受,如同被什么伤害了般,她心口一刺,顿时明白过来。微愣之后她冷着脸看向别处,“质问你什么?你若想说早就说了,你若不想说,我能把你怎样?” “所以你就假意迎合我,试图用美人计从我嘴里探出消息?”冷硬的嗓音从燕巳渊银牙中磨出,他是真生气,气到胸膛都开始剧烈的起伏,“我就那么不值得你信任?你宁可信其他男人的话也不信自己的男人!” 自己的男人…… 柳轻絮咬着唇,她也有气有怨有委屈,更因为受他隐瞒身份的欺骗让她毫无安全感可言。 可听着他最后那句咬牙切齿的话,她哆着双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若真的比较起来,她的私心一定是偏向他的。 可是他一次又一次的隐瞒欺骗她,如何叫她对他产生足够的信任? 鼻子一酸,眼眶一红,她突然就有种想哭的冲动。 燕巳渊一把将她扯进怀中,在她耳边怒道,“别人三言两语就把本王说成是玩弄感情的无耻之徒,你摸着良心说,本王像那种人吗?要说图谋,本王就图谋你了,那又怎样?若对你毫无图谋,本王做何要巴着心纠缠你?” 柳轻絮眼眶里的泪一下子滚落出来,仰头瞪着他,“你又不是第一次骗我!” 那晶莹的珠子让燕巳渊不由得软下了语气,“本王连你的脾气都能容忍,还不能容忍你的质问?拿虚情假意那一套对付本王,你还觉得没错?” 他卷着袖子替她轻拭着脸上滚烫的珠子。 柳轻絮不领情的拍开他的手,既然话都说开了,她自然要一个答案,“你要是不把凤阳镜的事说清楚,我不会再信任你!” 燕巳渊也是又气又无奈,压低了嗓音斥道,“笨蛋,你要找它也不打听清楚它的底细!你以为它是普通物件?你怎么不想想太子为何突然提它?” 柳轻絮又愣了愣。 依他的口气,太子说什么拿女人做祭品的事是假的,但凤阳镜确实藏着秘密…… “王爷。”云嬷嬷突然出现,并躬身道,“太后在寝宫为王妃设了宴,特让奴婢来请你们过去。” 柳轻絮赶紧低下头,手背胡乱的擦着脸。 燕巳渊借拥着她的动作,也为她清理面容。 云嬷嬷抬了抬眼,瞧着夫妻俩的动作,目光不停的闪转。 …… 午膳,很丰盛。 看得柳轻絮瞠目结舌。 几十道菜,她还以为皇上和皇后会出现,结果瞿太后拉着她的手,像哄小孩儿一样说道,“絮儿,你看看这些够不够,还想吃什么告诉母后,母后让御膳房马上做出来。” 柳轻絮是真的受宠若惊,连连摇头,“母后,让您费心了,这么多吃的,我怕吃完得扶着墙走路了。” 瞿太后掩嘴大笑,“你这孩子,说话怎么如此逗?就算吃撑了没法走路,不还有渊儿嘛,让他抱你便是!” “……”柳轻絮额角隐隐掉下一滴冷汗,并悄悄的瞄了一眼某个男人。 燕巳渊手握拳撑在唇边,干干的咳了一下。 瞿太后突然盯着柳轻絮的脸,瞧着她红红的眼圈,忙问道,“絮儿怎么了?刚哭过?” 柳轻絮赶紧解释,“不……不是,是方才眼里进了沙子。” 瞿太后朝儿子瞪过去,“我看这‘沙子’是你吧?”拉着柳轻絮落座,她转而温声说道,“渊儿就是缺人管,所以才有那个臭脾气,你呀也别让着他,该怎么收拾他就怎么收拾他,他要是敢不把你当回事,你告诉母后,我们一同收拾他!” “母后,没有的事,王爷对我很好。”柳轻絮继续摇着头。她虽然是第一次给人做儿媳,可也不是不通人情世故,这种宽心的话听听就好,她可不敢当真。 而她的拘束和小心翼翼,瞿太后都看在眼中,她没再继续说下去,但却暗戳戳的剜了儿子一眼。 燕巳渊抿着唇走过去,在柳轻絮身侧盘腿坐下,与她们并排坐不说,朱琛和云嬷嬷还带着宫人把摆满了食物的桌子拼在他们身前。 柳轻絮身子都绷紧了,左边婆婆,右边老公,这是啥架势? “絮儿,宫里规矩是多,可是在母后这里,母后说了算,你不用太拘着。”瞿太后笑着拍了拍她的手。 “母后……我……”柳轻絮额头都开始冒冷汗了,一向口齿伶俐的她变得结巴起来。 “今日这些都是母后特意为你准备的。”燕巳渊在她身侧开始为她布菜。 “……”柳轻絮屁股下就像长了刺一样,手不知道该怎么放,话不知道该怎么说,连表情都不知道该怎么摆了。 脑子里只有两个字—— 惊悚! 身为儿媳,陪婆母吃饭是理所应当的。可她这位婆母不是普通人家的婆母,这可是玉燕国最尊贵的女人,如此挤在一桌吃饭,这不是要她命嘛?! 这在普通人家家中平常不过的事,可到她这里,竟生生吃出一种鸿门宴的感觉! “絮儿,快尝尝,看你最喜欢哪道菜?”瞿太后笑着催促她。见儿子要动筷,她突然一变脸,斥道,“你吃什么,这些又不是为你做的!” 柳轻絮双眸微睁,正欲抬起的手狠狠一颤,快速放下。 咋的?这桌菜有问题? 难道真是鸿门宴? 就在她心里猛地升起一种恐惧时,云嬷嬷突然捧着一只大瓷盅放到燕巳渊身前,还笑盈盈的介绍道,“王爷,这是太后特意吩咐给您做的。” 看着瓷盅里黑黑的汤汁,燕巳渊眉心顿然蹙起,“这是何物?” “王爷,这是补身子的东西,太后怕你不乐意吃,特意让御厨把虎鞭熬了一晚上……” “咳咳!”瞿太后猛地咳起来。 云嬷嬷赶紧掩嘴,然后麻溜的退到一旁。 柳轻絮扭头看着那瓷盅,再看看身侧的男人,顿时一脸黑线如瀑布雨喷下。 虎鞭…… 他还需要吃这种东西吗? 不用吃什么他在床上都生龙活虎的,这要是再补下去,那还不得要她命? “母后……”燕巳渊抬手压了压太阳穴,跟她的黑线比起来,无语程度不比她轻。 柳轻絮忍不住开口,“母后……他、他用不着这些。”不是帮他说话,而是她想活命! 云嬷嬷的话明显还没说完,这汤里除了虎鞭外,肯定还有别的! 瞿太后干咳着正了正神色,“哀家知道你们年轻气盛用不着这些,但适当的补补也是应该的。”一本正经的说完后,见儿子还皱着眉不领情,她突然垂下嘴角,不满的问道,“你是不是嫌弃母后了?” 这哪跟哪…… 柳轻絮除了一脸黑线外,完全不敢开口了。 再看身侧的男人,只见他黑着脸,僵硬的抬起手,好像瓷盅里装的不是补品,而是毒药。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有一种想笑的冲动。 燕巳渊突然扭头,看着她暗抖的肩头,幽深眸底突然闪出一丝灼光,随即朝她倾斜过去,斜着唇角道,“还不快谢母后?” “……”柳轻絮顿时一脸涨红,差点起身暴走。 特别是看着他一改先前的犹豫,突然果断的端起瓷盅,像饮酒一样把那黑黑的汤汁送入嘴里,她就恨不得现场挖个地洞钻进去。 “絮儿,你看渊儿吃得多欢,你也快吃呀,千万别把自己饿着了。”瞿太后笑眯着眼催促她,然后又抬起头对儿子道,“今日你们就别回府了,我已经让云嬷嬷把明月殿收拾妥当了,一会儿你就带絮儿去明月殿休息,晚上也别出来了,我会让云嬷嬷把吃的都送过去。” “……”柳轻絮越听越汗颜。 这婆婆是妥妥的要搞事啊! …… 一顿午膳,吃得柳轻絮肝胆都颤痛了。 在瞿太后‘关爱满满’的目光注视下,面对叫不出名的山珍海味,她一口气吃到饱,就是为了想早点离开。 而她没想到的是,她刚一喊饱,瞿太后就赶紧招呼云嬷嬷,“快送他们去明月殿休息,好让絮儿消消食。” 她,“……” 活了两辈子,她只知道适当的运动能消食,还没见过‘休息’能消食的! 云嬷嬷也是热情得很,带着一帮宫人把他们送进明月殿,那架势,就像生怕他们会跑了似的。 站在陌生的房间里,看着周围奢华的一切,柳轻絮百般不适,正想开口与身旁的男人说话,问问他能不能找机会离开。 突然被他打横抱起来。 “你、你干什么呀!” “别辜负了母后一番心意。” “燕巳渊!”望着他唇角上邪魅的笑以及他眸底浮现出来的星星之火,柳轻絮激动得连名带姓喊了出来,咬着牙溢道,“你要不给我解释清楚凤阳镜的事,别想碰我!” 第49章 不走了,为他留下 燕巳渊将她放上床,高大的身体随即覆上。 他没有急着做什么,只是单单的压着她。可柳轻絮紧张得不行,双手抵着他胸膛,生怕他下一秒就化身成禽兽。 看着她眼里的倔劲儿,燕巳渊低低喟叹,再冲动某些念头也只能缓缓。拉下她的双手,他侧卧着将她搂进怀里,单脚压着她的腿儿,在她耳边沉声问道,“你拿了凤阳镜,我该怎么办?” 柳轻絮蓦然沉默。 她先前只想着他骗了自己,只想让他交代出凤阳镜的具体下落,却把最重要的问题给忽略了…… “难道你对我一点眷恋都没有?” “我……”她抬起眼,触及到他眸底深沉的痛意,顿时又紧紧的咬起下唇。先前才在心里承认喜欢他,现在却要她做离开的抉择,不但心乱了,脑子也开始乱了。 燕巳渊垂着眸子缓缓与她道来,“凤阳镜是父皇留给我的遗物,连母后和皇兄都只是知晓凤阳镜的存在,但却从未见过。外界有传,说凤阳镜与宝藏相连,得凤阳镜者便可拥有数之不尽的财物,所以有不少人暗中打探凤阳镜的下落,更有甚者欲杀我而夺之。我知你得到凤阳镜便会离开,所以当你问起它时我才有意骗你。除此外,我亦不敢轻易将它拿出,因为它关乎着玉燕国江山社稷,那里有我燕家祖祖辈辈积攒数百年之心血,除非国难当头……” 柳轻絮抬手捂住了的唇,双眸湿润的看着他。 她已经不想要了。 就在刚刚,她做下了决定。 没有为什么,就是突然想到离开,心口很痛,像被什么狠狠扯了一下…… 她知道,这叫不舍。 燕巳渊拉下她的手,紧握在手心里,突然露齿一笑,“其实,你已经得到了,如果你想离开,随时都可以。” 他这一笑,好看得瞬间迷了柳轻絮的眼,可也狠狠的刺痛了她的心,因为他漆黑的眸子中氤氲着凉凉的气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显得幽深不见底,那种感觉就像绝症中的人不想身边的亲人担忧而故作坚强撑起的最后一丝笑意。 除此外,她也很是惊讶他的话,“我、我什么时候得到凤阳镜了?” 燕巳渊从她怀里取出那块泛着荧光的翠色玉佩,塞进她手心里。 “我说过,我的东西都给了你,自然也包括凤阳镜。这块玉佩不单单是信物,也是取得凤阳镜的钥匙,凤阳镜就在……” 柳轻絮再一次捂住他的嘴,这次比先前更用力。 她眼里含着泪光,喉咙里如鲠刺着,低头看着手心里这块她做贼盗到手的玉佩,竟觉得有千斤重,压的她快窒息了,“为……为什么给我?” 燕巳渊也再一次拉下她的手,垂下头抵着她额头,眸光中还是含着苦苦的气息。 “因为认定,所以不想放手。” 柳轻絮泪水夺眶而出。 但下一瞬,她又颤着肩膀笑了。 “傻子!你看上我什么了?难道就只是我这张脸?” 她这一笑,又是鼻涕又是泪的,跟个小丑一样滑稽。 可燕巳渊却猛地将她摁紧在怀中,薄唇抵着她耳鬓厮磨,“救命之恩,我以身相许,难道不该?” 柳轻絮刹住眼泪,在他手背上狠狠拧了一下,“说正经的!” 燕巳渊龇了龇牙,好像疼得难受,迫于她的‘威胁’,这才正色道,“有个人明明处境堪忧连自己都顾不上,却还要管一帮小乞儿的死活,你说她傻不傻?偏偏本王就觉得她这傻劲儿挺让人心动的。” 柳轻絮顿时红了脸。 就这? 值得他把身家都交给她? 是她太单纯了还是他太单纯了? 燕巳渊抽出她别在腰上丝绢,为她擦干净脸后,抱着她坐起身,“我现在就带你去取凤阳镜。强扭的瓜不甜,强迫你留下,你不但会恨我,别人三言两语还能打动你,反正都是伤心至死,与其让你受人蛊惑对付我,还不如让你离开!” 他说着就要下床。 柳轻絮却一下不知所措起来。 他背对着她,她一时间看不到他神情,只能从他低沉的嗓音中听出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决别之情。 在他双脚落地之时,她猛地抓住他的手腕。 燕巳渊回头看她,俊脸绷得紧紧的,“怎么,不想要凤阳镜了?” “我没受人蛊惑!”她脱口道。 “可你不信任我!” “我……” “既然不信任,我也不勉强了,否则哪日死在你手中,我怕是死都不会瞑目!” “燕巳渊!”她如何听不出来他在故意赌气?就是因为如此,她脾气也忍不住上来了,“我不要凤阳镜,行了吧?” 明明都是他的原因造成他们起争执,可每次都弄得好像她做了事一样! 这男人,真是腹黑得让她想打人! 一丝黠色从燕巳渊眸底快速划过。 他重新坐上床,斜着眸子冷飕飕睇着她,“是不要凤阳镜了,还是决定留下来了?” 这两者含义可不一样! 柳轻絮咬牙溢道,“留下来!” 既然凤阳镜随时可取,那她留下来也不碍事。如果他敢负她,她再走也不迟!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本王可没逼你。”燕巳渊唇角一勾,突然将她扑倒。 望着他眸中炽热的灼光,俊脸笑得邪魅如妖,一切得逞和嘚瑟的心思尽露于外,柳轻絮真是吐血的心都有了。 “你干什么?这是在宫里!”明知他的想法,她还试着想挣扎。 “热!”燕巳渊低下头伏在她耳边,怕她不信似的,抓着她的手放在他小腹下,难受的哼道,“絮儿,我自罚了半个月,该原谅我了。” 柳轻絮脸颊像被沸水蒸煮似的又烫又红,有些情节不想还好,一想起来就臊得慌。特别是想到他那生猛的样子,她就忍不住出声警告,“要就要,但不许你再蛮来,你要再把我弄得下不了床,那以后就都不要了!” “……好。”燕巳渊笑着含住她肉肉的耳坠,大手从她的肩上滑置腰间。 柳轻絮都没敢看他,怕被他眼中的炽热灼伤。 一番袒露心迹后,她认了命,自然也没理由再拒绝他,双手颤颤的放到那金丝缝制的腰带上。 解开。 燕巳渊微微一僵,紧接着眸底露出一丝惊喜,随即偏过俊脸将她吻住。 许是好一阵子没这么亲热了,他颀长又健硕的身子绷得异常紧实,胸膛很明显的起伏。 柳轻絮本来还有些怕他太过激动,因为根据经验,他越是激动,她越是吃不消。但这次当他的吻落下后,她意外的愣了神。 他没有再像以往那般长驱直入,而是轻挑慢吮的与她纠缠,就连落在她身上的手都变温柔了,不再像以前那么蛮横的胡拉乱扯,而是一点点的剥落她的衣裳。 这耐心…… 她都不敢相信,两眼瞪得大大的看着他。 “怎么了?不舒服?”燕巳渊突然撑起身,深热的眉眼中带着一丝丝疑惑。 “怎么突然开窍了?”柳轻絮红着脸打趣他。 “是谁总喊受不了的?我这样你还不喜欢?”燕巳渊不满的瞪着她。 看着他耳根可疑的变红,柳轻絮更是差点笑出声来。 但她知道,这会儿不能笑,不然准会刺激出他的‘兽性’! 她抬起手,柔柔的勾住他的脖子,主动贴上自己的唇。 一切尽在不言中。 “絮儿……” 燕巳渊激动的颤了一下。 下一刻,他手臂穿过她脖子,搂紧她的同时也快速夺回主动权。 华丽的帐幔中,火热的气息肆意弥漫,脖颈相交的两人纵情的纠缠着,久久不歇…… 殿门外。 听着里面的动静,瞿太后捂着嘴,笑得两眼都是皱纹也浑然不在意,要不是云嬷嬷和宫女扶着她,她东倒西歪的怕是早都笑趴在地上了。 “太后,看来王爷和王妃感情好着呢,您不用再担心了。”云嬷嬷一边偷笑着一边低声说道。 “嗯嗯嗯……明年哀家就有小孙子玩了!”瞿太后说完,又赶紧捂嘴,生怕自己的声音被里面的人发现。 该听的都听到了,她总算安了心,于是对云嬷嬷使了使眼色。 云嬷嬷一边搀扶着她,一边示意宫女们退远些。 …… 纵情的后果柳轻絮不是第一次尝到。 以往几次她还能抱怨,但这一次她自己也有些主动,翌日醒来,她瞪着身旁的男人,懊恼得牙痒痒,偏偏一句气话都说不出来。 “醒了?”看她醒来,燕巳渊立马贴到她耳边亲了亲,“母后让云嬷嬷过来传了话,让我们好生休息,不用去给她请安。” 提到她那个尊贵无比的婆母,柳轻絮就有些哭笑不得。 哪有这样的搞事的? 身边这个家伙本就年轻精力旺盛,不用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就很让她吃不消了,结果还给他吃那些大补特补的…… 明明只是夫妻间的房事,偏偏整得跟玩命似的! “怎么了,可是很难受?”见她皱着眉不说话,燕巳渊被褥下的手忍不住在她身上游走起来。 他本意是替她揉揉不适的地方,但柳轻絮就跟触电一样,赶紧把他的手抓住,没好气的瞪着他,“知道我难受你还乱来!” “哪里难受,我给你揉揉。” “哪都难受!”看着他那一脸的餍足,像吃饱喝足的大灰狼,她龇着牙,真想一口咬死他。 “那我去找御医……”燕巳渊一本正经的要坐起。 “找个屁!”柳轻絮都不等他说完,抓住他骂道,“这是在宫里,你以为是自己家中,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那还是我给你揉揉吧。”燕巳渊忍着笑又躺下,被子一拉直接把他们都盖住。 “燕巳渊!你给我把手拿开!” “我看看……” “看个毛!” …… 整整过了一天一夜,他们才走出明月殿。 正准备去见瞿太后,突然有宫女来报,说沈贵人求见。 柳轻絮还挺意外的,她还想着找机会见一见沈思巧呢,没想到她倒主动找来了。 不过介于沈思巧对燕巳渊有些心思,她让燕巳渊先去给瞿太后请安,她在明月殿单独见见沈思巧。 燕巳渊赖了她一天一夜,这会儿是她说什么就什么,再不舍也得忍着。 等他离开后,柳轻絮才让宫女把沈思巧带来。 一见面,沈思巧就对她红了眼眶,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笑笑姐……” “沈贵人在宫里还习惯吗?”侧坐在软垫上,柳轻絮脸上带着微笑,关心的问道,仿佛没看到她泫然欲泣的样子。 她有意屏退了宫人,这会儿殿中只有她们俩。 沈思巧突然跪地,捂脸痛哭起来,“笑笑姐,求你帮帮我,我不想留在宫里做什么贵人,我只想做个普通的女人……” 如果换做是别人,柳轻絮或许会生出几分同情。但对面前这个女孩,她还真没什么同情心可言。 “沈贵人,虽说这里没别人,但还是希望你谨慎慎行,可别给自己招来灾祸。”她温着嗓音提醒。 “笑笑姐……” “沈贵人,能被皇上看中,这是天大的恩德,你应该高兴才对。”不想做皇上的贵人,难道还想做燕巳渊的女人不成? “我……”沈思巧抬起头,精致的瓜子脸上布满了泪水。 她眼里流露出来的痛苦也不像是作假,但柳轻絮就是软不下心来,甚至看她那求人的姿态,口气微微转冷,“你来京城的目的是什么你最是清楚,你要哭也该找二王爷哭去。” 沈思巧突然挽起袖子。 看着她手臂上的各种痕迹,柳轻絮不由得挺直了背脊。 她原身是练武之人,对伤势这些不陌生。一看沈思巧身上的痕迹,有鞭伤、有刺伤、还有掐出来…… 她心中不禁骇然! 这什么情况? “笑笑姐,求你救救我吧,再留在宫里,我会没命的!”沈思巧一边哭一边向她磕头,“求你看在我爹的份上,帮我离开皇宫,行吗?” “谁把你弄伤的?”柳轻絮沉着脸问道。虽说皇宫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可这沈思巧才入宫没多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笑笑姐,我不敢说,我只求你帮我,来世我定做牛做马报答你的恩德!” 第50章 这才是我的巴掌! 什么来世不来世的,柳轻絮完全没上心。虽然她很震惊沈思巧在宫里受了虐待,但是她也很清楚,自己帮不上任何忙。 一,她不是后宫的女人。二,就算是燕家的事,但她也只是个弟媳妇,没说话的份。三,沈思巧如今的遭遇,完全就是她自找的!她要是老老实实待在沈宗明身边,没人会把她怎样。可她偏偏跟二王爷搅合在一起,她没有早点点破,不代表她就不知道他们的心思。 “沈贵人,宫里能为你做主的大有人在,我不过是一亲王妃,你觉得我能帮上什么忙?” “笑笑姐,这宫里不是人待的,我真的不想留在这里受人折磨。瑧王殿下最受太后疼爱,而瑧王殿下对你也疼爱至深,只要你开口,瑧王他……” “沈思巧!”柳轻絮拍桌怒起,毫不留情的打断她的话,“瑧王再受太后疼爱,也不可能把手伸到这深宫内院之中!难不成为了让你出宫,要让瑧王受天下人唾骂和耻笑?” 真是异想天开! 苏皇后要把她塞进瑧王府的时候她怎么不哭不闹? 为了他们夫妻和睦,皇上不惜把女人揽进后宫,这份心他们夫妻还不知道怎么报答呢,要是他们把这个女人从宫里弄出去,那叫皇上情何以堪? “笑笑姐……”沈思巧半个身子伏在地上,哭得浑身直颤,不能自已。 “沈思巧,在你跟着皇后去见太后之时,你就应该想到你不会有好结果。你这声‘姐’本妃担不起,以后请叫本妃瑧王妃!”柳轻絮冷着脸说完,愤袖一出,快步离开了明月殿。 她从来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可对沈思巧这样的人,她真的软不下心来。 在宫里受罪又如何,她自找的! 如果不是皇上把她收进后宫,她现在就是苏皇后手中的棋子,更甚者已经进了瑧王府。依照她的脾气,她死也不可能接受燕巳渊有二妇,要么她动手杀了沈思巧这个来抢她丈夫的女人,要么燕巳渊亲自动手,比起死在他们夫妻俩手中,沈思巧还能在宫中活着,就像她所说的,还真是皇上恩德! 她刚走出明月殿,突然听到里面传来宫人的惊呼声—— “不好了,沈贵人晕倒了!” “快叫御医!沈贵人晕倒了!” 柳轻絮脚都没停,径直离去。 到了紫宸宫,瞿太后早已派了云嬷嬷在大门口接她。 她被带进瞿太后寝宫里,刚要进去,就听见里面传来瞿太后骂人的声音,“你这兔崽子当真是翅膀硬了,老娘说什么都不好使了吗?让你们在宫里多住一阵子,又不是要你们的命!要回府你自个儿回,絮儿必须留下!” “母后……” “你给老娘滚,老娘不想看到你,你这个没良心的小白眼狼!” 柳轻絮吓到不行,赶紧提起裙摆跑进去。 突然,一件大东西朝她迎面扑来。 她敏捷的侧身躲过,定眼一看,竟是一只枕头。 寝宫里,突然安静了,某对母子像被点了穴一样一动不动。 母亲正气急败坏的举着拳头,也不知道被打的儿子挨了多少下了,反正正抱着头…… “那啥……母后……我……我什么都没看到……”柳轻絮说着话就要往外跑。 这恐怕是她有生以来见过的最惊悚的场面! 不跑,等着被灭口吗?! “絮儿!”瞿太后赶紧撇下儿子,过去把她手拉住。 “母后。”柳轻絮硬挤着甜美的笑。 此刻在她面前的婆婆,慈祥和蔼,一身雍容,端庄又尊贵。 可她脑海里始终挥不去方才看到的暴躁母亲痛揍儿子的画面…… “絮儿,昨夜睡得可还好?”瞿太后牵着她往凤榻走去,慈和的言语中满是关心。 “……还好。”柳轻絮不由得红了脸。好什么呀,都是拜婆婆所赐,他们天亮了才睡。 “那你可喜欢宫里?” “……喜欢。”她能说不喜欢吗? “刚才我与渊儿正在商议,想让你们在宫中多住一段时日,渊儿已经同意了,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她扭头朝不远处的男人看去,只见他负手而立,高大的身躯又恢复了勃勃英姿,完全没有了还有先前被揍时的狼狈。她额头有些冒虚汗,面对婆婆的问话,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对他使劲儿眨眼。 “母后。”燕巳渊上前,蹙着眉对自家母后说道,“宫中规矩繁多,不适合絮儿……” “你闭嘴!”瞿太后头一偏,一改脸上的慈眉善目,凶巴巴的瞪着他,“我看你就是嫌我年纪大了,不想看到我了,所以才拿絮儿做借口!你给我出去,从今天起我不要你了,有絮儿就够了!” “噗!”柳轻絮实在没忍住喷笑。 她必须承认,这位身份至高无上的婆婆彻底颠覆了她脑海中所有的印象。 “母后,您别生气,我和阿巳不走,就在这里陪您。”本来她是想让燕巳渊替她解围的,可婆婆这架势,分明就是在逼她开口,她哪会不懂? 住宫里就住宫里吧,做人儿媳,婆媳相处是避免不了的,她早就有心理准备。 瞿太后一听她同意留下,忽然就红了眼眶,拉着她嘤嘤哭起来,“絮儿啊,还是你懂事,不像这个混小子,除了气我还是气我。他也不想想,我一个人在紫宸宫有多不容易,成天端着不是应付这个就是应付那个,本想着把他生下来,老了有个玩头,结果这混小子只顾着自己出去玩,我在这深宫里困了一辈子,还没玩过一天呢!” “……”面对她哭哭啼啼的样子,柳轻絮除了目瞪口呆,还完全不知所措。 “母后,儿臣在外不是玩。”燕巳渊扶着额解释。 “你还说!”瞿太后刹住眼泪,抬头又是一通骂,“玉航那小子都给我说了,说絮儿懂的东西可多了,还带你们打什么麻将,热闹得不得了!你敢说那不是玩吗?” 柳轻絮一头瀑布汗。 打麻将这种事都被知道了? 燕巳渊搂住自家母后的肩,低着嗓子哄道,“母后,有话好好说,您别吓着絮儿了。” 瞿太后‘哼’一声,“这里又没外人,在你们面前我还需要端着?” 燕巳渊朝自家女人看去,唇角牵了牵,眸底有一种难言的苦笑。 柳轻絮嘴一咧,笑了。 她是真没想到,堂堂的太后私底下是这样的性子,任性得像个孩子。 突然,朱琛从外面进来。 瞿太后立马端正了身形,就像变脸戏法一样,转瞬威严的看着他,问道,“何事?” “启禀太后,沈贵人在明月殿晕倒了,被送回明霄宫后,沈贵人非说是王妃将她打晕的。”朱琛低着头禀报。 “什么?絮儿把她打晕?”瞿太后双目一瞪。 柳轻絮脸色微白,“我碰都没碰她!” 朱琛又道,“皇后娘娘听闻消息后赶去了明霄宫,还把皇上也叫去了。” 柳轻絮气得牙齿打颤。 好个沈思巧,居然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污蔑她! 她朝燕巳渊看去,燕巳渊脸色不比她们好看,满脸阴沉得就像被污蔑的人是他,随即朝门外冷声喝道,“江小七!” 江小七很快从外面进来。 不等她行礼,燕巳渊溢着寒气的眸子就朝她射去,“怎么回事!” 江小七单膝跪地,低着头如同背书一样把沈思巧在明月殿与柳轻絮的话复述了一遍。 柳轻絮早知道江小七跟着他们进了宫,也知道她就在他们身边,虽说她为此心有不满,总觉得燕巳渊是在派人监视她,让她毫无隐私可言。可这会儿,她又有些庆幸,幸好江小七在暗中监视,不然凭她一张嘴,面对沈贵人突如其来的诬陷,她还真没办法解释。 听完江小七的口述,瞿太后冷着脸怒道,“不知好歹的东西!给她个贵人身份那是看在他爹的份上,她不领情不说,还心怀不轨欲污蔑絮儿!” 随即她朝朱琛下令,“备驾!哀家要亲自去见见她!” “是。”朱琛赶紧上前搀扶她。 从头到尾,柳轻絮双手捏着拳头,真是快气炸了。 前一刻还痛哭流涕哀求她,后一刻就向她泼粪,她还真小看了沈思巧的无耻! 燕巳渊伸手握住她的拳头,捏着她发紧的骨节,示意她松开,然后大手与她指指相扣。 “走吧。” “嗯。” 她肯定是要去的,如此被污蔑,她吞不下这口气! 刚走出寝殿,望着前面急走的婆婆,那一身怒气吓得宫人们纷纷低着头大气都不出,她心口突然一软,像有一缕阳光注入心房,感动得没法形容。 从头到尾,婆婆都没向她求证,就这么直杠杠的要去找沈思巧算账。 这样无条件的偏袒,是她从来都没体会过的。 “絮儿。”身侧的男人突然低声唤她。 她扭头望着他,那冷酷的俊脸上带着少有的温柔,唇角淡淡勾勒,别样的迷人。 “母后她有些小性子,你要多担待。” “担待什么?我觉得母后挺可爱的。”想起婆婆举着拳头打他时的画面,她就忍俊不禁,如果她能和婆婆一起揍他就好了…… “母后她……”燕巳渊张了张嘴,但突然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柳轻絮不满的嗔着他。 “咳!没什么,以后你会习惯的。”燕巳渊轻咳了一下,然后牵着她大步前行。 柳轻絮一脸的疑惑,不明白他到底要表达什么。 想与他问清楚明白,他却走得飞快,让她不得不小跑才能跟上他的节奏,都没心思说话了。 明霄宫。 正如朱琛说的那样,沈思巧不但惊动了苏皇后,还把燕辰豪惊动了。 柳轻絮他们去的时候,这对帝后正端坐在殿上,听沈思巧哭诉自己被柳轻絮殴打的遭遇。 见瞿太后前来,帝后起身相迎。 殿中的宫人也纷纷跪地参拜。 苏皇后接替朱琛温柔的搀扶着瞿太后,关心问道,“母后,您怎么来了?” 瞿太后朝殿中跪着的人看了一眼,对苏皇后慈眉笑道,“你们继续,不用理会哀家,哀家只是过来旁听的。” 苏皇后道,“母后,沈思巧说絮儿打伤了她,臣妾与皇上正在审问此事。” “哦?”瞿太后朝皇帝儿子看去,别有深意的道,“既是审问,怎不派人来叫絮儿?哀家瞧着这里就一个告状之人,既无人证又无物证,你们这审问的是何名堂?那要不要哀家也把絮儿叫到一旁单独审问,然后我们各听一面之词相互对簿?” 苏皇后脸色微僵,但很快她恢复常色,柔声道,“母后,您多虑了,仅凭沈贵人一面之词,我们自然是不信的。” 燕辰豪也道,“母后,您别着急,此事事关弟妹名声,儿臣自然会严厉追究。” 瞿太后没看苏皇后,只剜了儿子一眼,然后朝身后唤道,“絮儿,你有何想说的?” 柳轻絮走上前,先对他们三人福了福身,然后道,“母后,皇兄说得对,您别着急,免得被有心之人气着了身子。既然此事因絮儿而起,那就让絮儿来解决,您与皇兄、皇嫂旁观着,可随时指出对错。” 苏皇后还想说什么,但燕巳渊突然上前,从她手里接过自家母后,并扶着自家母后坐上了软榻。 燕辰豪一转身,就见柳轻絮已经走到了沈思巧身前,弯着腰打量哭哭啼啼的沈思巧。 他眉梢一挑,笑意快速从眼底划过,饶有兴致的站在原地把她们看着。 他不动,苏皇后也只能陪他站着,只是跟他比起来,她盯着沈思巧和柳轻絮的目光有些发紧。 “沈贵人,你这脸上的巴掌印挺刺眼的,该不会就是我打的吧?”柳轻絮伸手捏着沈思巧的下巴,左右来回的看了又看。 “瑧王妃,求您大人大量不要与妾身计较,妾身已经是皇上的人了,不可能对瑧王殿下起什么心思,求您饶了妾身吧!”沈思巧白皙的脸上除了还没消肿的巴掌印,还有一脸的泪水,哆嗦颤栗的身子仿佛承受不了内心的恐惧随时会倒地。 柳轻絮左手捏着她下巴没放。 抬起右手在她左脸上的巴掌印上比了比,突然笑道,“不对啊,你这巴掌印跟我的手掌形状怎么不同呢?我右手打出来应该大拇指向外才对,你脸上的大拇指印在最里面,除非我用左手打,可是这也不行啊,如果用我的左手打你的左脸,手背也不是这个形状,如果用手掌心的话,这姿势未免太费劲儿了。” 她话音一落,猛地抬起身,同时甩出右手,一巴掌狠狠扇在沈思巧脸上。 “啊!” 巴掌声带着沈思巧的惨叫声震人耳膜。 不等在场的人回过劲儿,柳轻絮指着冷思琪的脸,冷声道,“记住,这才是我的巴掌!现在你不用诬陷我了,可以正大光明的告状说我打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