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架感言 写了25万字,今天,小蚂蚁这本作品终于要上架了。 读者大大们须知:这是小蚂蚁写的最为艰难、最为辛苦的一本书。 成绩好坏姑且不论。 但小蚂蚁写这本小说,用“废寝忘食、宵衣旰食”来形容,恐怕有点儿过了。 不过写这本小说,小蚂蚁因此头发熬白了78根... 这毫不夸张,白头发只多不少。 ♛读者老大们更要知道:上架首订的成绩,不仅仅关系到小蚂蚁以后的推荐;关系到这本书,到底能够走多远? 而且,还关系到小蚂蚁的信心。 您们的一个首订支持,就是给小蚂蚁喂食,是小蚂蚁前行的动力!! 左右不过是10点币罢了... 若是有一天您走在街上,看见小蚂蚁了:“快看,这就是那个写小说的家伙! 咦?他的面前,怎么还摆着一只破碗?哎呀,写个小说,竟然沦落到这份上了?!” ——相信心中有爱、账号里有币的您,也会拉小蚂蚁一把吧? 来吧,小蚂蚁等着您投喂! 感谢您们的一路陪伴! 感恩有您们的支持!! 感谢桔子编辑的鼓励和帮助,感谢“薄荷也会上火”拉兄弟一把、还送一程! 感恩大家! 谢谢啦!! 第一章 我有一个空间 今年的夏天,有点炎热。 清冷的月光,透过屋顶上唯一的那块儿玻璃瓦,正好照在罗旋的脸上。 “哗哗哗——” 老二罗小新内急,正对着大木桶里放水。 新旧液体交替,散发出一股股直冲脑门儿的熏人气味儿。 但罗旋依旧还是一动不动地躺在床板上。 酣畅淋漓完毕的罗小新,心满意足的转身,不经意地朝床板上的罗旋看了一眼。 “啊——” 罗小新吓得裤头也滑落在地,嘴里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呼:“娘!娘!” “半夜三更,你鬼叫个啥?” 堂屋另一边的卧室里,传出王氏咬牙切齿的尖利呵斥:“咋了,是不是罗旋打你了?看老娘怎么收拾他!” “不是啊,娘,你快快过来!快点快点,娘你来看看,罗、罗旋他...他是不是死了?” 罗小新吓得嘴唇直哆嗦,都哭出声来了:“快点啊娘!我...我怕!” “啊?” 王氏显然吃了一惊! 只听见她慌忙下床、趿烂布拖鞋的声音传出,“罗铁柱!你这个憨猪,快点起来,过去看看!” 随后。 “呲、呲”擦燃火柴的声音传来。 事情紧急,罗铁柱不惜动用了一根珍贵的火柴,赶紧把油灯点亮。 两口子慌慌张张地披上衣服,就直往另一个卧室里跑! 月色冷清,照在罗旋的脸上,很难看。 “罗旋!罗旋!” 举着煤油灯的罗铁柱在前,王氏缩头缩脑的躲在他的身后。 而光着屁股的罗小新,更是连滚带爬钻进大床上的蚊帐之中,用破被子将自己浑身包裹,哆哆嗦嗦的不敢再露头。 “罗旋!” 罗铁柱凑近罗旋,俯身又喊了一声。 “我...没...事。” 床板上的罗旋发出一道微弱的声音:“我...这是低血糖发作了...” “没事儿啊?” 惊魂未定的王氏这才缓过神,从罗铁柱背后闪出身来,拍拍胸脯,“吓死我了!狗曰的‘耙耙病’,真是能吓死人。” 王氏、罗铁柱和绝大多数农村夫妇一样,都不识字。 更不懂什么是“低血糖”。 在他们看来,像罗旋这种动不动就浑身乏力、全身瘫软的毛病,就叫“富贵病”:饱的饿不得,需要休息,让他干活就不行。 “娘...” 呼吸极其短促、满头虚汗直淌的罗旋,使出浑身力气,艰难的叫了王氏一声娘,“我,我需要吃一块红糖,就…就能缓过来。” 一听说红糖两个字,王氏在昏暗中把嘴一撇,然后转身准备离开。 红糖金贵,而且数量和王氏脸颊上的肉一样稀少。 “不早了,明天队长安排我去搓黄麻,老娘得早点睡,要不然干活没精神。” 说着。 王氏伸手扯了罗铁柱一把,“走啊,你这个没用的东西,明天还要上山打石头哩,愣着干啥?还不赶紧回去睡觉?!” 罗旋听见,罗铁柱似乎微微叹了一口气。 “我...我跟你换。” 罗旋艰难的从脖子上拿起项链,想扯下来,但身上的力气不够。 试了几次,终究还是没能把项链扯断。 这根项链并不值钱,是用一根细细的红毛线,连接着一个黄铜吊坠。 项链是罗旋的前养母,临终前留给他唯一的纪念。 王氏眼馋这个吊坠,已经很久了。 “哎呀,说啥话呢?一家人嘛,咋能说这种生分话?” 本已经走到房门口的王氏,迅速转身走到罗旋跟前,伸手替罗旋解脖子上的毛线。 可能是当着罗铁柱干这种事情,多多少少有点尴尬。 王氏扭头吼了罗铁柱一句:“你还不赶紧熄了灯,滚回去睡觉?你家的煤油很多吗?” 罗铁柱闻言,一口气吹灭手中油灯,蔫头耷脑的站在那里。 却并没有走开。 王氏一边解细绳,嘴里一边絮絮叨叨的念叨,“其实呢,我也不是贪图这个不值钱的破玩意儿。你去十里八乡打听打听,我王氏是那号人吗?” 项链绳子被王氏摸索之中,弄成了死结。 “你是木头人吗?” 王氏扭头对着罗铁柱的身影吼道:“还不赶紧过来帮忙?” 罗铁柱缓缓上前,地方狭小,王氏只能起身让开。 月光下。 罗铁柱伸手,开始装模作样的解绳子。 但他悄无声息的先把吊坠打开,将里面那张小小的照片取出来,轻轻放在罗旋的胸口衣服里面之后,这才开始摸索着解开绳套。 忙活了片刻,细绳终于被解开。 罗铁柱起身,把吊坠递给王氏。 接过吊坠,王氏急不可耐的打开吊坠上的盖子,然后用小指头上尖利的指甲,准备抠掉吊坠里面,那张小小的黑白照片。 不曾想,却抠了个空。 吊坠里面的照片,是罗旋的前养母,年轻时候在县城照相馆里照的。 见吊坠里空空如也,王氏也没放在心上,只以为是罗旋顽皮,不慎将它弄丢了。 “其实呢,这个人啊,就像地里的野草,过了季节,死了也就死了,干嘛要留痕呢?” 揣好吊坠,王氏转身回房。 不一会儿。 王氏便拿过来两块拇指大的红糖,随手丢在呼吸都异常困难的罗旋胸口上。 自始至终,王氏再没有说过一个字。 等王氏回了她的房间,隐隐约约传来她的叫嚷:“罗铁柱你个没用的东西,老娘嫁给你得到个啥了?过几天,你得带我去乡里,照一张好看点的照片,放进这个铜疙瘩里...” 罗铁柱哼哼唧唧的支吾几声,那边的卧室里就没了声息。 把红糖放进嘴里,一股微甜中带着清凉的薄荷味道,慢慢渗入罗旋的味蕾,滋润着自己饥渴的五脏六腑。 渐渐的,罗旋感到自己身上慢慢有了精气神。 “再不改变,我恐怕熬不过这个冬天。” 躺在床板上,罗旋心中涌上一股淡淡的落寞,和对死亡的强烈恐惧。 两天前,自己穿越而来。 原主罗旋这具身体,由于长期的营养不良,导致自己虚弱无比,如同篱笆墙一般,早已千疮百孔。 身上的低血糖症,现在已经发作的越来越频繁了。 再不好好补补,自己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体力被耗尽,油尽灯枯。 “娘,我怕!” 大床上的蚊帐里,传出老二罗小新的叫喊。 老三罗小中也跟着喊了一句:“娘,我也怕!” “怕啥?” 王氏不耐烦的吼回来,“活人还会怕不干净的事情吗?你们两兄弟怕啥!” “可是,娘,我就是害怕嘛...” 罗小新、罗小中是王氏改嫁给罗铁柱之后,带过来的两个亲生儿子。 他们俩兄弟是王氏的心头肉。 他们两兄弟一哭,王氏顿时就恼了:“那你们俩过来睡!” “娘,呜呜呜,咋睡觉嘛?” 老二罗小新哽咽道:“你们床上有小草,有娘和爹,我们再过去咋睡的下嘛?” “那...罗旋!” 王氏提高音调,用她好似铁铲刮锅底的声音,对罗旋说道:“你都快13岁了,是家里的老大,要学会让着点小的啊。 你现在动不动就‘那样’,是容易吓到两个弟弟。乖,你出去想办法凑合凑合,别吓着了两个弟弟,这才是当哥哥的样子嘛...啊,听话。” 罗旋暗自叹口气,缓缓从床板上爬起身来。 自己是和衣而睡。 蚊子实在是太多了,脱了衣服睡觉的话,身上这二两血,真还不够喂蚊子的。 走到堂屋,罗旋打开门走了出去。 夜幕高挂,苍穹无垠。 夏夜很炎热,却又有点冷…… 第二章 地窖栖身 月光拍打在树杈子上,碎成一地水银。 万籁俱寂,夜色如水。 罗旋趁着月色,独自往池塘对面生产队里的“饲养室”走去。 “轰…呼……轰……呜无~” 一阵紧似一阵的鼾声,震的饲养室的竹篱笆墙上的泥块,簌簌而落。 “周大爷!周大爷!” 罗旋使劲拍打着【饲养员休息室】的木门,试图唤醒饲养员周大爷。 但没用。 罗旋叫门可不温柔,农村没轻轻叩门的习惯。 周大爷爱喝酒,喝醉了天不管地不管,很难叫醒他的。 “呼…呜呜……” 罗旋这么高声的叫嚷,也只不过让周大爷的鼾声变了点腔调,他还是酣睡不醒。 涛声依旧。 “唉~” 罗旋颓然坐在屋檐下的石条上,静静聆听远处的蛙鸣、近处的蟋蟀喧嚣。 整个大队都知道,6生产队的饲养员周大爷逢酒必喝,逢喝必醉。 他只有在午夜时分,该起来给老母猪喂食的时候,周大爷才会准时醒来干活。 毕竟。 酒碗重要,饭碗也同样重要。 托腮坐在条石上,罗旋心中涌上一缕凄凉。 小山村大家都睡得早。 此时人们各自都在被窝里,做着吃肉、或者是放开肚子吃大米饭的美梦。 而罗旋却只能坐在清冷的夜里,独自发呆。 像只流浪的野狗。 无聊之下,罗旋只好闪身进了自己脑海里的那个空间。 空间不大,约摸有200平米左右的样子,比自己上一世的房子,还要小一些。 自己脑海里有一个空间。 这是罗旋刚刚穿越而来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的事情。 这个空间里,除了一汪清泉,其它什么都没有。 罗旋至今也不知道:这个空间,它究竟有什么用? 只不过。 罗旋知道唯一的一点就是:一旦自己进入那个空间里的话,外界的时空就会暂停运转。 要证明这一点其实很容易:丢一片树叶进小溪里,然后罗旋闪身进入空间。 在里面呆上一会儿,再出来之时,罗旋发现那片树叶,依旧还是停留在原来的位置,并未随同溪水流走。 罗旋在空间里面,看了看自己几天前出于好奇种下的蚕豆,见还是原先那样,只是发了一点点芽孢。 再在空间里眯了一会,罗旋闪身出了空间。 自己虽然可以躲进空间里睡觉,但毕竟自己在空间里,哪怕睡再久。 出来之后,外界依旧还是停留在原来的时间点。 漫漫长夜,还是需要罗旋想办法熬过去才行。 “粮食。” 罗旋坐在石台上,望着远山暗想:如果我能够弄到足够的粮食,我的身体就能恢复健康,我就能活下去。 活在这个时代,什么学识、金钱、见识、技能都是次要的。 唯有金贵的粮食,才是能够让自己活下去的唯一保障! 想着想着,罗旋渐渐的感到困意袭来,坐在条石上慢慢睡着了... “啊..tui!”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饲养员休息室】的房门突然被打开。 披着烂夹袄的周大爷,朝着门外的院坝里狠狠地吐出一口老痰! 浓痰打着旋,从罗旋的头顶飞过。 “啪嗒”一声,重重的砸在罗旋前面的泥土上。 迷迷糊糊的罗旋一下子被惊醒,猛然站起身来!。 “吔~哪来的贼娃子?” 周大爷也被吓了一跳,开口就骂:“狗日的想吃花生米,竟敢偷偷到公家的头上来了?!” 看着周大爷魁梧的身材,要是被他那只砂钵大的拳头捶在身上,真不是开玩笑的事情! 罗旋赶紧开口道:“周大爷,大爷!别别别踢别踢,是我,罗旋啊。” “闯了鬼哟!半夜三更不睡觉,跑到老子门前来坐着。你这是要吓死老子?” 周大爷骂了几句。 忽然回过神来:“原来是罗旋你个瓜娃子啊?咦,你是不是被你娘给赶出来了?” 罗旋低头不语。 周大爷扯扯肩膀上快要掉下去的破夹袄,咧嘴嘿嘿一笑:“我就说嘛!你被赶出来,就跟我那三个报应娃娃会被招出去,当别人家的上门女婿一样。嘿嘿,迟早的事!” 巴蜀省说自己的孩子,有些时候喜欢说“报应”:我家那两个报应哟... 这就和古时候的文化人,称呼自家孩子为“犬子”差不多的意思。 此时已经是午夜,周大爷要起来给怀孕的老母猪加餐,所以他才打开了房门。 罗旋跟在周大爷的后面,一直走到院坝一侧的灶房里。 说是灶房,其实就是用竹子搭着一个简易棚子,里面有两口土灶,上面放着两口巨大的铁锅。 那是专门用来给牲畜们,熬制泔水之用的。 “呼……嘟!” “呼……嘟!” 周大爷吹着火折子,点燃谷草,然后塞进灶膛里生火。 灶膛里火苗,渐渐开始变得旺盛起来。 周大爷从灶膛里扯出一根燃烧着的小枯枝,“啪嗒啪嗒”地点着了嘴里的叶子烟。 狠狠地吸了两口,吐出一股呛人无比的浓烟之后,周大爷这才慢慢吞吞地起身。 只见他转身在一旁的大陶缸里,舀出两大勺饲料粉末倒进铁锅,里面有早就预先盛好了的大半锅清水。 周大爷伸手进去搅了搅。 然后又从旁边倒扣着的大陶盆下面,拿出一个盛着米粥的搪瓷碗,将它放在锅里加热。 忙活完这些,周大爷便坐下来继续烧火。 全程周大爷都没有和罗旋,再说上一个字。 不一会儿。 铁锅里开始冒出腾腾的热汽,一阵阵食物香味,便弥漫在竹棚之中。 不久之后,铁锅里开始“咕噜咕噜“的翻滚开来。 周大爷这才站起身,从猪食上面拿起搪瓷大碗,随手放在灶台上。 稍微放凉一点点之后,周大爷拿起碗就“呼噜噜……呼噜噜”,把碗转着圈,大口大口的喝起粥来。 “周大爷,从今天开始,我晚上来替你值夜吧。” 罗旋暗中咽下一口口水,开口道:“晚上给老母猪喂食,这些事情也由我来帮你做。” 自己已经没有地方可去。 罗旋只能跑来饲养室,白白帮周大爷干活,好换取一个晚上的栖身之所。 “嗯?” “哦,明天吧,今天晚上不行了,我懒得回去叫门。” 周大爷听了罗旋的提议,稍微沉吟了一下,便抄起给老母猪喂食的潲水瓢,从大铁锅里舀出来半勺猪食。 想了想。 周大爷把猪食倒回去一点,然后把木瓢递给罗旋:“吃吧!今天晚上算我请客。千万不要说出去,要不然老子锤死你!” 说完,还举起他的拳头,朝着罗旋狠狠地比划了一下。 罗旋接过木瓢,想也不想的就开始喝粥。 这些饲料里面有红苕粉、豌豆蚕豆粉,还有陈年的油枯、米糠。 味道很怪,勉强能够下咽。 不喝肯定是不行的。 这小半瓢猪食,相当于自己给周大爷的“投名状”。要是罗旋不喝的话,周大爷他肯定不会让自己住在这里。 人穷,自尊心往往反而更强。 这小半勺猪食,周大爷是带着一种优越感“赏”给罗旋的,由不得罗旋不接。 罗旋在喝猪食的时候,周大爷已经喝完了他的米粥。 只见他放下碗,从另一个大箩框里,用双手捧出一大捧切碎的红薯藤,然后将它放进大铁锅里,连那锅猪食一块儿煮。 等到猪食煮好。 罗旋赶紧提过泔水桶,独自把锅里的猪饲料,全部舀进木桶,然后喂给那头大肚子老母猪。 忙完这一切。 周大爷懒懒的看着罗旋忙完,才伸个懒腰对罗旋道:“你回去吧,老子要去睡觉了。” “老子”是口头禅,没有实际意义,罗旋并不计较。 现在自己也没资格,和贫农周大爷计较这些。 罗旋默默地转身,朝着饲养室后面的竹林走去。 那里有生产队挖的红薯窖。 现在地窖里面的红薯肯定是没有了,空空荡荡的地窖里,有一股浓浓的土腥味、霉臭气息。 但那里,却是自己打发时间的唯一去处... 第三章 玉石不见了 “喔喔喔——” 金鸡忙着报晓,土狗急着睡回笼觉。 生产队各家各户的烟筒里,都冒起了袅袅炊烟。 等到社员们吃完了饭,大家就该集合到村口,听从队长安排一天的农活了。 现在是“农业合作高级社”阶段。 社员们各自的土地、大牲畜、大农具,都集中起来饲养使用。 然后大家一起劳动,互相帮助。 这种模式,在严重缺乏农业机械、化肥的年代,是极具先进性的一种生产模式。 它可以极大地提高农民们的生产积极性,可以极大的提升大牲畜,和大型农具的使用效率。 其实,这个时期粮食还是比较充裕的,勉勉强强塞饱肚子,并不是特别困难。 虽说是集体劳动,但并非是强制性的,大家可以选择去干活,也可以选择不去干活。 反正年底分粮食的时候,会和出力的多少、入股的多少挂钩。 不怕挨饿的人,尽管睡懒觉,只怕到时候饿的会哭都没力气哭。 罗旋干不了农活。 生产队里的小屁孩们,他们有一句顺口溜:罗旋罗旋,天生的伏倒杆。别人在插秧,他往泥里钻! 自己身上有低血糖。 干重一点点的农活,坚持不了几下就会发晕、浑身无力、虚汗直冒。 一头栽倒在地的情况,已经在罗旋身上发生过很多次了。 但罗旋可以去割牛草,割猪草,这也是能够算一点点出工份额的。 割一背篼牛草,生产队大约给记1/4个工。 钻出地窖,灰头土脸的罗旋。慢慢悠悠走回家。 刚刚走到自家的小院坝边上,便感受到一束鄙夷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扫视,如同刮肉一样,让人浑身难受。 不用抬头看。 罗旋知道:那是自己的“娘”王氏,正在用她那种特有的、如鹰隼一般犀利目光,穿透竹篱笆上的窟窿,在死死盯着自己。 王氏一般不会开口挖苦,或者是斥责罗旋,怕传出去不好听。 但只要一有机会,她总会用这种阴冷的目光,如蛆附骨的盯着罗旋看。 这一点,并不会因为昨天晚上罗旋把吊坠给了王氏,就会有任何一点改变。 各取所需。 那不过是一次双方自愿的交换罢了。 水蒸汽腾腾,罗旋家只有三面竹篱笆墙的灶房里,传出阵阵饭菜的清香。 罗旋还听见灶房里面,传出二弟罗小新,和三弟罗小中数数的声音:“一滴,两滴,三滴!呀,还有两块油渣!娘,我吃那块黄一点的,那个炸的香...” 这是王氏在煮红薯藤上面的嫩尖,农村人很多时候,都是拿它当菜吃。 红薯藤没油水,吃多了让人挠心挠肺的,所以煮红薯藤的时候,得加几滴猪油。 早饭,罗旋向来是没有资格吃的。 哪怕是只有几粒米,加上一把红薯干粉熬成的薄粥,也轮不到自己喝。 背起巨大的竹背篓,罗旋提着镰刀就朝着坡坎下的水沟走去。 那里水草茂盛,适合牛吃的草却不多,但是可以躲在水沟里做点别的事情。 翻开一块石头,下面的浅水里有一只蛤蟆。 癞蛤蟆被罗旋这么一打扰,冲着罗旋不满的“呱”了一声,这才慢吞吞的挪到一旁的水草里去了。 继续翻找。 不多时,罗旋就抓到了几只青蛙、两只螃蟹。 别人是不吃螃蟹的,但罗旋吃! 掰开螃蟹背上的壳,罗旋将小螃蟹去心去肺,在水沟里随便涮涮,扯下两边的蟹肉就塞进嘴里。 生吃螃蟹肉,有一点点微甜,其实并不难吃。 只可惜没醋。 等到罗旋抓到7.8只螃蟹、5.6只青蛙之后,就运起意念进入脑海中的那个空间里面。 罗旋打算在空间里,先存上一些螃蟹和青蛙。 这样等到自己饿得实在不行的时候,就可以进入空间里面,烤上两只青蛙,或者是生吃两只螃蟹,以缓解自己身上的低血糖症状。 螃蟹、青蛙属于蛋白质,对于缓解自己身上的低血糖症状,其实作用极其有限。 但也聊胜于无。 放好了青蛙和螃蟹,罗旋再度回到水沟,继续在灌溉渠里翻找起来。 不一会儿,在一块大石头的角落里,有一块拇指大的小石头,引起了罗旋的注意。 这块小石头看上去很光滑。 将它清洗干净之后,便散发出一股股温润的气息来。 “玉石?” 罗旋举着小石头,对着阳光翻来覆去的看,但也不确定这块石头到底是什么材质的。 顺手将它在大石头上,用力的一划拉,大青石上留下一道滑槽,而小石头却毫发无损。 看上去硬度是很高的样子。 石头看上去挺好,但对于罗旋来说,没用。 罗旋将小石头顺手放在兜里,然后又继续弯腰寻找。 突然! 罗旋感到自己的小腿上,传来一阵剧痛! 旋即。 一条湿滑而冰凉的东西缠上了自己的腿! 吓得罗旋赶紧丢掉手中的螃蟹,慌忙侧身一看:却是一条花花绿绿的小蛇,正死死缠绕在自己的小腿上! “闯了鬼了!” 罗旋暗骂一声,赶紧伸手扯住那条小蛇的尾巴,然后狠狠地转着圈,将小蛇的背脊骨生生抖散了架! 随手把小蛇在石头上一摔。 罗旋再也顾不上其它,疾速的运起意念,赶紧逃进空间里面! 蛇是冷血动物。 清晨气温不高,按理说蛇类在这个时候行动很缓慢,它是不会攻击人类的! 可自己偏偏就被蛇咬了一口! 低头仔细查看自己小腿上的伤,鲜血顺着小腿缓缓流淌,如同蠕动的红色蚯蚓。 那种小蛇,罗旋也不认识,也不知道它是不是毒蛇。 双手捧着脚踝,罗旋使劲的把小腿往上掰,然后极力弓下腰,将嘴凑到伤口上,把伤口处的血液给狠狠的吸了出来吐掉。 伤口处传来一阵阵疼痛。 还好,疼比发麻好! 心神刚刚放松一点点的罗旋。无意之间,却突然看见以前自己种在空间地里的蚕豆,竟然长了一大截! 以前。 罗旋尝试过在空间里种农作物,但种啥啥不长。 可为什么,以前自己种下的蚕豆,今天却偏偏长高了这么多? 而且自己先前进来的时候,地里的蚕豆还是老样子啊! 自己身上,和往常一样比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啊。 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自己挨了蛇咬,还有就是捡到一块石头... 满心疑惑的罗旋,把手伸进自己的兜里,想找出那块玉石。 却赫然发现,自己的兜里已经空空如也,那块玉石竟然不见了踪影! 罗旋仔细回忆:自己的衣兜很深,不可能会将它丢失在空间外面。 沉思一会儿。 罗旋隐隐约约之间,感觉到这个空间,似乎和玉石之间存在某种神秘的关联一般。 第四章 饲养室栖身 今年的夏天特别炎热。 晚上的微风犹如勾了芡的羹汤,从墙缝里缓缓流淌进来,黏糊糊的。 躺在床上的罗旋,此时却感到身上很冷。 说是卧室,其实就是在猪圈外面,用竹篱笆糊上黄泥,隔成的一间简陋的栖身之所。 这间屋子虽简陋,但门口挂着那个小木牌牌上的名字,却很好听: 【饲养员休息室】 隔壁大着肚皮的老母猪,和罗旋只有三尺远的距离。 或许是有点太过亲近了。 年轻男子身上那股青春气息,和老母猪身上浓烈的荷尔蒙味道交织,形成了一股很独特的味道。 这味道弥漫在空气中,在夏夜的腥臊微风里不断的发酵、蔓延... 这股气息引发了躲在谷草里面、被褥之中的跳蚤们一阵阵的兴奋,它们大口大口的吸吮着罗旋和老母猪身上的血液,弄的人浑身瘙痒难忍。 于是一人一猪,都不得安宁,辗转难寐,双方都有一股莫名的躁动。 月光映耀下。 罗旋脑门上的虚汗,已经越来越多。 这一次低血糖发作的有点严重,以至于罗旋此时甚至连举一下手臂,驱赶成群的蚊子的力气都没有了。 用意念进入脑海里的那扇门,罗旋俯身鞠起一捧泉水喝下,身上这才恢复了一点点力气。 这股泉水,并不能根治罗旋身上的低血糖,但能稍微缓解一下发病时的症状。 罗旋在角落里扯过一把篾片,便用火折子生起火来。 这种篾片,农村一般拿它来擦屁股。 使用的时候,是需要一定的技巧的,要不然,那个菊花残...罗旋一想到这个,就觉得屁股下面的凳子太硬了... 钻心的疼! 阴干的篾片,也可以当引火的柴禾,很好烧。 罗旋用一根竹签穿起几只小螃蟹,放在火苗上简单烤熟,挑出里面的蟹肉吃下。 然后罗旋躺在空间的地上,好好休息了一会儿。 看着一旁已经长到了半尺高的蚕豆,罗旋心里不禁燃起了几分希望:这个季节,其实不能种蚕豆。 但空间里的蚕豆,却以一种极其惊人的速度,在快速生长着! 既然蚕豆都能长的这么好,罗旋相信等自己身体好一些了以后,再花上一点力气,在里面种上一些红薯、甚至是稻谷。 想来,它们应该也会反季节生长吧? 等到精神状态稍稍调整好一些,罗旋便运起意念出了空间。 这时差不多快到午夜时分,自己该去给老母猪喂食了。 肚子里怀着全生产队社员希望的老母猪,比生产队大队长都金贵,半夜得给它加一顿营养餐。 现在没有实行公社化。 此时巴蜀省已经进入“农业高级合作社”阶段,生产队里的饲养室里,集中了属于全体社员共同财产的大牲畜。 罗旋借住在饲养室,已经有3天了。 出了空间的罗旋,走到外间那个巨大的竹棚下。掏出火折子,罗旋准备生火熬制猪饲料。 火柴是用不起的,也舍不得用。 生产队的会计,给饲养室每个月制定有很详细的耗材指标。 “洋火”一个月才一盒的定额。 那一盒火柴,还不够饲养员周大爷,拿去给他自己点旱烟用了。 抽叶子烟省钱,但费火柴。 火折子是一根指头粗的竹筒,约摸有半尺长,里面有一卷缓慢燃烧着的、用黄纸卷成的纸卷。 平时用竹筒盖子盖住,断绝火种与空气接触,使得黄纸里面的火星只能阴燃,不能产生出明火。 “忽……嘟!” “忽……嘟!” 吹燃火折子是有技巧的。 需要半大不小、快速而短促的朝黄纸上吹气。 反复吹了几口,火折子里冒出一股昏黄的微弱火苗。 罗旋举起一小把干谷草,用稻草的尖端凑近火苗,顺利的点着了火。 把燃烧的稻草塞进灶膛,趁着稻草还在燃烧的间隙,罗旋把火折子盖好,放回原处。 灶膛里的火焰越来越大。 罗旋添加进去一把小枯枝,等到枯枝也烧起来之后,然后再往里面继续添加大一些的硬柴。 返身回到空间里。 罗旋从一个破陶盆里翻捡出来一点蚕豆,约摸有7、8颗的样子,就再次出了空间。 罗旋把蚕豆连皮塞进灶膛里的柴灰下。 隔着柴灰烤,蚕豆就不容易被烤焦。 柴灰烤蚕豆不能剥皮,要不然蚕豆会裂开,里面会夹满柴灰。 柴草灰虽然无毒,但涩嘴。 罗旋主动跑来饲养室替他守夜,周大爷自然乐的天天晚上跑回家,做他喜欢做的事情。 为了表示感谢,饲养员周大爷偶尔也会给罗旋一把蚕豆,或者是几根红薯干。 至于这些蚕豆、红薯干是那两条黄牛,还是老母猪的口粮。 这个罗旋就不得而知了。 也没敢问。 随着灶膛里的火势越来越大,几分钟后,一股淡淡的食物香味就飘散开来,让人垂涎欲滴。 这个年头的人,大家的嗅觉似乎都灵敏异常,比耗子还厉害。 “哆哆,哆哆。” 身后传来一声弱弱的呼喊,像小奶猫呢喃的让人心碎。 罗旋头也不回的笑了笑,顺手扯过一旁的小木凳拍了拍,示意小草坐下:“你又溜出来了?” “哆哆,给。” 小草乖巧的坐下,摊开小手掌举到罗旋面前,“娘看的紧,今天我只拿了一根红苕干。” 小草是王氏带过来的三个孩子之中,最小的孩子。 她今年才四岁,说话还有一点不利索,总是叫哥哥为“哆哆”。 罗旋接过小草手里的红苕干,抄起一旁的火铲,把红苕干放在上面,伸进灶膛里烤。 一边烤苕干,罗旋一边用火钳把几颗蚕豆夹出来递给小草。 小草很乖,接过滚烫的蚕豆也不怕烫,两只小手不停的翻飞,嘴里“呼呼”的吹着气,三下五去二就把蚕豆摊凉了一些。 “哆哆,给你吃。” 小草举起蚕豆递到罗旋眼前,“小草今天晚上吃的饱饱,哥哥你吃。” “咕噜——” 小草鼓鼓的肚皮一声滑响,彻底摧毁了她言语的真实性。 “你吃吧,哥哥还有。” 罗旋眼中涌上一股柔情,伸手摸了摸小草的头。 小草妹妹... 自从罗旋重生这一世以来,唯有眼前这位瘦弱的小姑娘,才是唯一让自己感受到了几分人间真情的人。 有亲人的感觉,很好。 第五章 整夜抓鳝鱼 灶火前,一大一小两个瘦弱的身影被拉的老长。 小草托着下腮问罗旋,“哆哆,你放完暑假以后,还去不去读书了?” 大队有“初级小学”,乡上有一座“高级小学”,罗旋已经虚13岁了,只能去乡上念5年级。 3年级以下,称为初小。 罗旋叹口气:“到时候再说吧,这个我也做不了主。” 一定会让罗旋继续上学! 这是罗铁柱,当年当着生产队长、左邻右舍的面,在他的前妻临终前,拍着胸脯保证了的事情。 众目睽睽之下,王氏一时半会也没法改变现状。 罗旋揪一下小草的鼻尖,“以后你也得好好跟着哥哥学识字哦。别听娘的,她说什么姑娘家不用上学,那是不对的。” “嗯!” 小草用力的点点头:“我以后都听哆哆的!” 灶火熊熊,锅里已经开始“咕噜噜”冒泡,一阵阵复合味的食物气息充斥着整个竹棚。 早就吃完了蚕豆、红薯干的小草,睁着因为脸颊瘦,而显得异常大的眼睛,直愣愣的望着大铁锅。 但她终究没敢伸出手,去捞里面的猪食吃。 锅里的猪食,里面有豆粉、米糠、红薯干粉、新鲜的红薯叶子,还放了一小勺粗盐在里面。 其实人也能吃。 尤其是对于急切需要补充营养的罗旋来说,锅里的猪食并不比平时自己吃的饭食差,也能充饥。 但这些猪食,周大爷临走之前,会把所有的物料都丢进去浸泡。 然后... 他会当着罗旋的面,朝里面撒一泡又黄又臊的老尿。 等到飞流直下三尺完毕,周大爷一边系裤腰带,一边笑嘻嘻的说“这是给猪饲料里面,添加不要钱的盐分”。 甚至周大爷还鼓动罗旋有样学样:“你那是童.子尿,来撒上点?” 直看的罗旋感到一阵阵的恶寒。 上次小草就是因为嘴馋,想伸手去捞猪食吃,结果被罗旋狠狠地骂了几句。 从此以后。 小草晚上来饲养室找罗旋的时候,就再也没有朝大铁锅伸过手。 起身舀出猪食,添进去几瓢清水,然后罗旋将猪饲料尽数倒在老母猪的石槽里。 再次确认一下大铁锅里的清水,要是铁锅被烧穿,那可是重大责任事故。 后果...将会很严重! 罗旋拍拍小草的后背。 “走吧,我送你回去。” 罗旋怜惜的拉起小草枯柴一般的小胳膊,“明天晚上你再过来,哥哥给你吃糖。” “真的?” 小草的大眼睛在灶火映衬下,闪烁着火热的光芒:“哆哆,你有糖糖给小草吃?” “有!” 罗旋坚定的点点头。 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虚弱,再不冒险做一点准备,罗旋可以肯定自己会被慢慢拖死。 月光皎洁,繁星似斗。 蛙声呱噪,蟋蟀嘶鸣。 生产队里的小路在月光下熠熠生辉,根本就不需要打火把。 到了家,小草踮起脚,极其小心的一点点挪开木板窗户。 罗旋刚要伸手帮忙,却被小草不出声的制止了。 只见她从窗口下拿起一截木棍,轻轻的搭在泥土墙上,然后顺着木棍就爬了上去。 蹲在窗口木板上,小草朝着罗旋摆摆手告别,然后拉起木棍放进房间里,再次顺着木棍溜下去。 整个过程轻如乳燕,灵敏像狸猫。 这几天小草没少干这种事情,已经干的很熟练了。 送回了小草,罗旋返回饲养室。 找来早就准备好的枯竹竿,罗旋用力把竹竿一端拍破,又做成了一个简易的火把。 自己先前已经出来抓了一会儿黄鳝了,那只火把早已经烧尽,只能重新做一把。 夏天天气炎热。 晚上的时候,水田里的黄鳝就会从泥土里钻出来觅食。 这个时候的黄鳝,游动的不快,用竹夹子很容易就能捉到它。 但前提是自己得有一个照明的东西。 手电筒就不要想了,整个红星乡都没有几支手电筒,那都是乡公所里面的值班人员,才能配发的高级奢侈品。 打着火把,罗旋腰间挂着竹篓,再次朝着山谷里的梯田走去。 一只手举着火把,罗旋用另一只手挥动一根细细的箭竹条,不断的拍打小路两旁的野草。 这些野草之中,在夏夜里最容易潜伏着蛇类。 要是遇到乌梢蛇、菜花蛇这种无毒的蛇类,那倒还能给加餐。 但要是遇到铜钱花、红蛇之类的,自己可就有性命危险了。 “咕噜噜——” 撩起裤腿,罗旋下到水田之中。 这个季节水稻齐腰高,很难看清楚稻茬之间的狭窄水面。 罗旋只能弯着腰,用手拂开禾苗,借着火把的一点点微光,仔细搜索。 禾苗之间,还有细小的浮萍遮盖,这就使得罗旋要想发现鳝鱼,就更加的不容易了。 好在这个时期没有什么农药化肥,水田里的田蚌泥螺、鳝鱼泥鳅、小鱼小虾很多。 只要下到水田里,就不愁没有收获。 远处的坡坎上,起夜的张大孃远远看见稻田里的火把,便猜到了那是罗旋在抓黄鳝。 这个季节,本来晚上出来抓鳝鱼的人就很少。 别的生产队的人,自己生产队里的稻田都有上百亩。 自家那么多的稻田还抓不过来呢,所以很少会跑到别的生产队的稻田里,去抓鳝鱼。 毕竟在自己的生产队地盘上抓鱼,心里更踏实一些。 6生产队的半大小子,就那么十几个,半夜还在外面忙活的,多半就只有无家可归的罗旋了。 张大孃叹口气:“造孽哟!” 屋里传出张大叔的疑惑:“你在说啥?哪个造孽?” 张大孃回道:“我估摸着,山沟里抓鳝鱼那个人是罗旋。他半夜三更一个人下水田里,万一栽倒在水田里面,可咋办啊!” 张大叔也叹口气,“你回来吧,我在窗口上看着点。万一火把突然栽进水田里,那就是罗旋出事了,我也好去拉他起来。” “你明天还要出工,你不睡觉得行?” 张大孃一边系裤腰带,一边往屋里走,“你睡,还是我看着他吧。” “这人心里一旦有事,就睡不踏实啊。” 张大叔苦笑一声,“罗旋的那个妈,人家识文断字,为人处世又厚道。赵梅以前,也没少帮我们家,这份人情,我得还人家才是。” 张大叔嘴里的“罗旋以前那个妈”,是指已经逝世好多年了,罗旋的那位前养母赵梅。 赵梅以前是城里人。 刚刚解放那会儿,国家鼓励城镇人口下乡落户,包分田地。 赵梅的爹那个时候,就是贪图下乡落户,可以分到土地、甚至是地主家的房子,这才从城里搬到了乡下落户。 “那我也不睡了!” 张大孃倚靠在窗户旁,“我们两个轮流看着点,免得一个打盹,罗旋出事了都不晓得。” 于是。 张大叔和张大孃两个人,就躺坐在床上,远远盯着稻田里的那支火把。 而水田里忙着抓鳝鱼的罗旋,却对此浑然不知。 火光中,罗旋看见一条暗黑色的长条形物件,在浮萍下隐隐游动。 罗旋赶紧伸出手里的竹夹子,一下子就死死的夹住了它! 举起来一看,却是一截断了根的水草,在水里泡的久了,上面长满了绿毛,在水里看起来就和鳝鱼差不多。 暗骂一句晦气! 罗旋丢掉水草,又弯腰在水里继续寻找起来。 不久,一条黄鳝被罗旋抓到。 只是鳝鱼太小了,只有小指头那么粗细,估计还不够一两。 这种黄鳝卖不起价钱,罗旋将它放进竹篓,准备养在空间里,要么自己吃,要么以后便宜处理掉它。 抓了一会儿,罗旋收获颇丰。 不得不说,这个时期水田里的渔获真是多啊! 不到一个小时,罗旋就抓住了2条3指大的小鲫鱼,2条大约有三四两重的鲤鱼。 还有8条黄鳝,和3条泥鳅。 累了。 巴蜀省的水田是黄泥,走在里面会陷下去,深的地方,甚至能够陷到大腿,走起来很吃力。 这就让原本身体就很差的罗旋,身上感觉到被掏空了一样,懒懒的没有了多少力气。 闪身进入空间。 罗旋把竹篓里的渔获,一股脑的倒进空间里面的一个粗陶罐子里。 陶罐里面,有罗旋前两天抓的渔获。 不太多。 那时候罗旋的技术不行,一连抓了两天,还没有今天一晚上抓的鳝鱼多。 倒出渔获,罗旋再去空间里的泉水边提来一点水,继续把鲫鱼、黄鳝泥鳅统统养起来。 鲫鱼、黄鳝这些都是很难死掉的品种,再加上空间里的泉水很神奇。 罗旋估计这些东西在空间里面,哪怕养上十天半个月的,也未必会死。 在空间里喝了一点泉水,又躺下睡了一觉,罗旋就继续出来抓鳝鱼。 反正自己在空间里面呆着的时候,外面的时空会暂停,罗旋也不怕会耽搁时间。 罗旋只是怕抓的鳝鱼太少了,换不回来自己想要的东西。 自己不能让小草失望,小草期盼的眼神太纯粹。 让人心碎。 更不能让自己失望...自己要是再不弄点富含糖分、淀粉的食物补补身子。 那真会要命。 第六章 青蛙市场 这天晚上。 罗旋从大约晚上9点左右,马不停蹄的从一块稻田抓到另一块稻田。 直到罗旋感觉快到午夜时分了,才回到饲养室休息了一会儿。 等到给老母猪喂完食、把小草送回了家,罗旋又出来继续抓鳝鱼。 一直抓到凌晨3点左右,罗旋这才罢手。 别人这个时期,其实很少出来抓黄鳝。 一来是秧苗太深,要是踩到了秧苗,那是会被全生产队的人指责的。 二来,现在的黄鳝不好抓,田里的水草实在是太多了,很难看清楚黄鳝的身影。 即便是有出来抓黄鳝的人,他顶多抓上1.2个小时,就会回家。 成年人白天需要出工,晚上顾不上出来。小屁孩的体力,和抓黄鳝的技术都不够。 这些人,一般不会出来干这事儿。 而像罗旋这样的半大小子,才是抓黄鳝的主力。 但大多数半大小子身上的体力,经不起长时间在稻田里抓鳝鱼的消耗。 稍事休息。 罗旋就借助淡淡的月光,摸黑朝着红星乡的所在地赶路。 这一次的“青蛙市”,设在红星乡粮站背后的小树林里。 “青蛙市”,是指农民和城镇居民、职工们私下里进行交易的临时市场。 之所以叫青蛙市场,正是因为它不固定,时常变换着地方开市,就像青蛙蹦跶一样,打一枪换一个地方。 这个时期,农民家里的土地,都入股合作社去了,大家都是共同劳动、互相帮助。 最后按照各自出力的多少、入股的份额分粮食。 因为大牲畜都是共有,所以大家家里都没有大牲畜。 但农民们还是可以在自家院子里饲养一点鸡鸭鹅、边边角角上种一点点蔬菜瓜果的。 毕竟农村读书看病,这个时期还是要一点钱的,只有过两年公社成立以后,上学才会彻底免费。 而且大家买铅笔本子、盐巴煤油这些,对于农村人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卖鸡蛋换盐巴钱,是大家时常挂在嘴边的口头禅。 “鸡.屁股就是农民的活期存折”这个说法,在农村颇有代表性。 “青蛙市”散的很早。 等到天光大亮的时候,大家就不敢继续在市场里进行交易了。 7里路,罗旋走走停停,足足走了近一个小时,才赶到了粮站仓库背后的小树林。 到了地方,罗旋才发现自己来的,恐怕有点太早了! 此时天色还没有放亮。 树林边点燃了几堆火堆,像是农村常见的“沤有机肥”,用阴火点垃圾一样,火光极其微弱。 朦朦胧胧之中,树林里有稀稀疏疏的几个人影,静静地站在那里不动。 基本上没有人胡乱走动。 罗旋不太懂这里的交易规矩,只是看见有一些人面朝树林站立,他们各自背负着双手,一个个的都不露脸,也不扭头看自己的身后。 通过细心观察。 罗旋还是看出来了一些不同之处:这些人虽然说都是背对着人站立。 但他们身后的手里面,有的人拿着一截稻草,而有的人则拿着一根小麦秸秆。 有的人手里,拿着一片竹篾条。 还有的人,手里则是拿着一小片纸,像是从孩子的作业本上随意撕下来的一样。 虽然看出来了他们手里的东西不同,但罗旋还是不明就里,实在是搞不懂这些东西,它们各自代表着什么物品? 正当罗旋茫然不知所措之际。 “你买还是卖?” 一道黑影悄悄地凑近罗旋,压着嗓子在罗旋耳边问了一句:“买就看好需要的,直接去问。卖就站一边去,莫要到处乱窜。” 这个人显然不想多说话,他在冲着罗旋说话之时,连一个“小兄弟”的惯常称呼都被省略掉了。 “我卖。” 罗旋也压低声道:“卖鳝鱼。” 那人明显一愣:“鳝鱼?” 这个时候稻田里的秧苗深,抓鳝鱼不容易,市场里正是缺货的时候。 “那边。” 微微晨曦中,那人指着面朝着一棵大树站着的背影一指:“她需要买黄鳝。” 罗旋低声说了一声谢谢,就走到那道背影身后问:“请问你需要买鳝鱼?” “嗯。” 背影微微一晃,“可是我得先把手里的东西卖出去了,才有钱买你的鳝鱼。” 罗旋低头,凑近去看了看她的手上,却是一颗不大的白色玉石。 看那颗白玉石的心形造型,像是从一根挂件上面取下来的吊坠。 这姑娘的手指欣长,白皙,一如刚刚剥出来的小葱。 可惜不能吃。 罗旋现在看什么,首先考虑的就是它能不能吃。 在这里卖玉石? 罗旋搞不懂她究竟卖不卖的掉,也没兴趣去了解。 一听说她没钱买自己的黄鳝,罗旋顿时兴致缺缺,正准备转身离开,却又被那位姑娘拉住了肩膀:“你的大不大?” 罗旋肩膀上的衣裳有破洞,姑娘接触到自己的肌肤的时候,入手微凉。 很丝滑... 但她说出来的话,却让罗旋一愣:这是啥话? 自己前世是正经人,这一世也是个好孩子,只是从来没有得到过奖状,没人认识到自己的优秀而已。 不了解情况,罗旋可不敢乱开黄腔。 一条“流氓罪”,能葬送自己的一生的前程...是毁三代。 “你的鳝鱼大不大?” 见罗旋没反应,那位姑娘低声问罗旋:“我要的鳝鱼,越大越好。” “大,很大!” 罗旋老老实实回答:“我抓到一条恐怕有6.7两的黄鳝,够大了吧?” 鳝鱼二两以下的不怎么值钱。 三两到半斤的鳝鱼,价钱就会高很多。 半斤以上的黄鳝,那就不是太多见了。 “嗯...我没现钱买你的黄鳝。” 姑娘迟疑道:“这个吊坠恐怕也不好脱手。要不这样吧,我拿玉石换你的那条大鳝鱼。” 玉石是好,可惜自己拿来没用。 先前空间里的蚕豆长势迅猛,但罗旋并不确定,那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造成的。 虽然隐隐约约之间,罗旋觉得和那块玉石有点关联,但内心里还是不敢特别确定。 实在是穷怕了、饿怕了的罗旋,现在还没本钱拿这点珍贵的黄鳝,去换一个不确定的希望。 罗旋只注重眼前,只敢相信吃到自己肚子里的,才是真的。 第七章 贰两伍糖票 现在大家都穷。 有钱人多半都是那些“公私合营”的股东,也就是解放前各大商号的老板、作坊主们。 现在还没有实行“公社”化,市面上公私合营的商号还有很多,与形形色色的国营商店、供销社并存。 可能华中华南地区,这种公私合营的商号,基本上已经变成了国营单位。 但巴蜀省还有不少“老少边穷”地区,所以政策执行的更为迟缓一些。 那些在商号里面有股份的人,可以根据他们的股本、商号的利润多寡,年终是可以分润一点红利的。 要说谁能买她的玉石,恐怕也就只有这些人才有那个闲钱了。 就连干部们,也是清贫如水,他们根本就不可能花钱,买玉石这种无用的东西。 所以姑娘的玉石能够脱手的希望,极其渺茫... 只不过任何时期总有胆子大,或者是脑壳突然卡住了的家伙,说不定会钻出来捡漏。 玉石属于“有价无市”的物品,不是绝大多数人的刚需。 这个时期的丈母娘们,也不会索要这玩意当聘礼。 对于她们来说,一袋粮食、一刀4指厚的肥肉,比什么都当紧。 在这种行情下,这位姑娘恐怕很难卖掉它。 而且这样交换,姑娘显然吃亏太大了。 罗旋不想占了便宜,还对自己没好处。 损人还不利己,这种事情干了没屁.眼儿。 罗旋迟疑着,没吭声。 正在罗旋想着怎么拒绝这位姑娘的时候,忽然感觉自己的脑海里,有了一种莫名的躁动! 脑海里的空间,似乎与姑娘手里的那块玉石,有一种强烈的潜在联系一般! 罗旋一惊:难道自己脑海里的那个空间,它真的很需要这块玉石吗? 正自惊疑不定之间,那位姑娘又说话了。 姑娘先前一直都是背对着罗旋说话。 现在她总算扭头看了罗旋一眼,“怎么,你觉得我吃亏了吗?你以后抓到了大鳝鱼,再补偿我几条就行了。” 罗旋闻言,心中不禁有一点小感动:“你就这么相信我?” 姑娘微微一笑,让罗旋感觉昏暗的树林里似乎也亮堂了一些。 “你在说话之前,先开口说一声‘请问’,看来你读过书,也很懂礼貌。” 姑娘瞟着罗旋轻声道:“红星乡就这么大,你跑不了的,我相信你也不会跑。” 听完姑娘的提议,罗旋低头沉吟:先拿到玉石,然后自己以后慢慢抓黄鳝来顶账? 这个提议听起来不错。 两条黄鳝...可以赌一把! 现在抓黄鳝对于罗旋来说,倒不是一件特别艰难的事情。 有空间的加持,只要自己能够吃饱饭,只要自己身上有了力气,罗旋可以整晚都去抓鳝鱼。 要是累了,回空间里休息一会儿就行了。 “我并不太想要玉石,我想要糖票、现钱。” 罗旋想了想,感觉自己还是预备下一点糖更合适。 缓解低血糖发作时的难受,巧克力最好。 只可惜这个时期,是不可能能够弄到巧克力的。 退而求其次,糖果就成了首先。 罗旋可不想某一天,自己走在河边、池塘边的时候,恰好低血糖发作,导致自己一头栽进水里淹死。 于是,罗旋摇摇头回道:“如果有糖票,再加一点点现钱就更好了。” 这个时期的糖票,叫做《糖果糕点购买证》。 一般一张是贰两伍。 糖属于战略物资,没有特殊的票本,普通人很难搞到白糖红糖。 “我有一张糖票。” 姑娘微微一笑,“只不过我没钱,你给我挑两条最大的黄鳝,剩下的差价,你下次来青蛙市的时候,再补给我。” 看来,黄鳝对于这位姑娘来说,非常非常的重要。 要不然,她也不会三番两次的,不惜血本也要得到它。 “那...行吧。” 罗旋的黄鳝有5斤多,挑出来两条最大的鳝鱼,还能剩下4斤左右。 平时黄鳝能够卖2角多钱一斤,现在市场上鳝鱼比较紧俏,应该能多卖几分钱一斤。 如果按照一斤鳝鱼2毛5来算,也能卖1块钱,足够自己拿着糖票去买2两糖果吃吃了。 罗旋的低血糖症一旦发作起来,嘴里马上含上一颗糖,最是能够缓解浑身乏力的症状。 “你等等啊,我去拿黄鳝。” 罗旋和姑娘打个招呼,转身就摸出了小树林,径直拿黄鳝去了。 鳝鱼其实就在罗旋脑海的空间里放着。 但按照青蛙市场上“人货分离”的基本原则,罗旋还是装作自己的黄鳝放在别处,需要自己去拿过来才能交易的样子。 这是对市场规则的尊重。 罗旋之所以知道一点点青蛙市场的规矩,那是生产队里的饲养员周大爷,喝醉酒后告诉罗旋的。 其实。 不管是农民、城镇职工居民,甚至是干部们,都知道这个市场的存在。 大家也对市场上交易的潜规则心知肚明。 只不过。 大家都装作“我知道,我以为你不知道,所以我也就装作你真不知道”的样子。 这个市场的存在,对于调剂大家的各种生活需求至关重要。 有一些城镇职工,他们手里有“供应粮”,有各种物资供应凭证。 有些时他们遇到手头紧,就会拿出来卖掉一些,好换取一点鸡蛋、鸭蛋。 毕竟谁家也会遇到有妇女坐月子,或者是别人家的妇女坐月子的时候。 没点鸡蛋补补,或是拿去送礼,是不行的。 嘴馋一些的城镇居民,也需要买点鱼虾鳖蟹佐酒... 出了小树林,罗旋随便钻进一块油菜地。 油菜已经结果,一人多高的油菜杆倒伏下来,里面如同一座座独立的小空间,最是适合村里的阿芳、阿强们说悄悄话。 也适合藏东西。 罗旋闪身进了空间,挑出最大的两条黄鳝,一条有7两左右,另一条大概有四两多。 顺手扯下一根油菜须,抹去上面的果实荚,一根用来穿鳝鱼的细绳就做好了。 提着鳝鱼,罗旋返回小树林里,把鳝鱼递给那位姑娘道:“今天就这两条最大。改天吧,我回去之后,拿着钓钩去弄几条更大的鳝鱼,算是给你补差价。” 姑娘接过鳝鱼。 由于她需要低头,一头乌青垂落下来,很是飘柔。 只可惜长发遮住了脸,让人看不清她到底长个什么样。 第八章 一块白玉 姑娘接过鳝鱼,罗旋感觉得出来:姑娘并没有多开心。 可能是她觉得用珍贵的糖票,只换来这么两条鳝鱼,着实有一点亏的慌。 又或是,她急切需要更大的鳝鱼吧。 “你放心。” 罗旋见不得这样的姑娘失落,拍胸脯保证,“我知道哪里有大鳝鱼,下一次一定给你弄来!” “真...好的。” 姑娘抬头,原本准备质问罗旋几句,忽地又转悲为喜,冲着罗旋莞尔一笑,“好,那就一言为定。” 接过姑娘手上的糖票,罗旋正准备走人。 “等等。” 姑娘轻声唤住罗旋,“你把这块玉石也拿去吧,算是我给你的定金。只不过,最大的鳝鱼,你可不能卖给别人啊。” “多少钱都不能卖!” 一直给罗旋一种风轻云淡的姑娘,她现在说话语气,忽地变得很凝重起来! 自己原本就欠这位姑娘的差价。 一斤出头的黄鳝,可换不来0.25斤面额的糖票。 糖票、糕点票这个东西,有市无价。 市面上很难见到有人拿出来转卖的,所以很难界定它的具体价值。 自己拿了她的糖票不说,这位姑娘还不惜拿玉石作为定金。 看来超大条的鳝鱼,确实对于她来说,极其重要。 大鳝鱼吃了能成仙? 罗旋疑惑的搓揉着玉石。 拿了人家这么大的好处,不给一句确信话似乎也说不过去。 罗旋丢下一句:“下次就有8两以上的大鳝鱼了,你放心吧。” 罗旋这不是吹牛。 自己是确实有把握办到,而且还故意少报了那条鳝鱼的重量,以求稳妥一些。 罗旋说完,接过玉石就准备离开。 “等一下。” 姑娘再度叫住罗旋:“如果我猜的不错,你应该还有鳝鱼需要卖掉吧?” 罗旋点头:“嗯。” “我看你好像不懂这市场上的规矩,你这样卖是不行的。” 姑娘微微一笑。 只可惜光线太暗,看不清她的容颜。 “你应该在手里拿上一节竹片,别人就会知道你不是卖小鱼小虾,就是卖黄鳝泥鳅的人。” “为什么?”罗旋问。 姑娘提着鳝鱼慢慢往竹林外面走:“没有那么多为什么,或许是鱼篓就是用竹片编织而成吧,这是市场上约定成俗的暗号。” 罗旋暗喜:学到了学到了! 自己以后会经常来市场上卖鳝鱼,这条信息对自己来说,真的很重要。 等到姑娘走远,罗旋又跑回油菜林里,闪身进入了空间。 刚刚一进去,罗旋便感到了异常:自己明明伸手进衣兜里面,紧紧攥着的那块白玉吊坠,竟然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 自己分明攥的那么紧啊! 仔细查看空间,罗旋赫然发现,地上那汪泉水,分明扩大了不少! 而且空间的面积,也比以前明显大了一些。 按照罗旋的估计,此时的空间面积,应该有300多平米,都快要扩展到半亩地那么大了! 看来,这个空间果然是需要玉石去充值的! 为了准确把握空间里面那十几颗蚕豆的长势,罗旋从鱼篓上扯下一根篾片,插在一颗蚕豆旁。 然后将长过蚕豆顶的那部分竹片掰断,以便自己观察蚕豆的生长速度。 拿着掰下来那一截篾片,罗旋闪身出了空间。 回到小树林里,罗旋也学着旁人,手里捏着篾片,面朝桉树站立。 刚刚站好不一会儿,就有人凑上来问罗旋:“小兄弟,你手头上是长的还是扁的?” 罗旋心中微微一愣,随即也反应过来了,开口道:“长的。” 那人又问:“几两?” 卖鳝鱼一般都是买主伸手扒拉看货,由他自行评估鳝鱼的大小粗细。 但现在青蛙市场上是人货分离,买主看不到货,就只能问卖方一个大致情况。 通常这种情况下,卖方多半会稍稍夸大一点点自己的鳝鱼大小,只不过不会吹嘘的太离谱。 比如平均3两多大的鳝鱼,卖家会把它说成“可能,大概有4两”这样的。 “大概有3两左右吧。” 罗旋老老实实的回道:“一共还有4斤多一点,你要吗?” “嗯,3两大小的也凑合,烧大蒜鳝鱼还行,领导们不会说啥。” 那个人问罗旋:“你想卖多少钱一斤?” “3角钱一斤,少了不卖。” “乱开价!” 那人怼罗旋一句:“3两的黄鳝,哪有这个价钱?2角3分钱一斤,我都要了。” 罗旋回道:“不讲价,3角钱你拿走。” “牛的你!” 那人明显一点生气了,转身就走! 罗旋感觉到他走远,也不出声喊他回来。 现在市场上没有什么货源,自家能够多卖一分钱就是多一分钱,哪能便宜卖掉自己的劳动成果呢? 不一会儿。 那人转了一圈,果然又走回来了,“行行行,算你小子狠!走吧,赶紧去拿货过来,我带你过称去。” 把那个人留在原地,罗旋如法炮制,又跑回油菜地里,去拿出鱼篓。 借助火堆里微弱的火光,罗旋和买家蹲在秤杆前,都使劲鼓大了眼珠,仔细看秤杆上面的准星。 过称很有技术。 会弄称的人,秤杆到底是翘一点,还是平一点。看准星依照秤砣上那根绳子的左面、还是按照右边来计算,这样前前后后一计较,总重量都会有差异。 现在的人,当然不会去计较那半钱、一钱的差距。 换算下来,不过才2克、5克的差距嘛,干嘛非要计较? 但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大家都骨子里天然的有一股“锱铢必较”的基因,不可能让别人占到自己一点点便宜的。 负责过称的人低声报数:“看好了,4斤3两。” 买主是一个微胖的中年人,只听他咕囔道:“刘富贵儿你称的这么平,妈的,秤砣都要滑下去了!” “顾胖子,你嘴巴格老子的放干净点。” 负责过称的人叫刘富贵,只听他低声呵斥顾胖子一句:“别惹老子问候你先人!人家一个娃娃,半夜三更的,你狗曰的搂着你家婆娘睡荤觉。 人家一个小娃娃却在水田里,被禾苗割的浑身红肿干活,抓几条鳝鱼容易嗦? 你狗曰的是给单位上买的,抠的那么厉害干啥?” 顾胖子明显和负责过称的人很熟,只听他笑骂道:“公家的钱,那才不敢乱来哩!能替公家节约一分是一分。” 那人轻轻踢顾胖子一脚,却没敢出言反驳。 顾胖子唱高调,大家对此心知肚明就好,要是出言驳斥的话,容易给自己招来祸事。 过完称,顾胖子数给罗旋1块2角9分钱。 然后拍拍罗旋瘦弱的肩膀:“我在餐饮服务社工作,会长期买黄鳝。你以后只要来这里,可以等等我,多少都给你全包了。” “5分钱。” 等到顾胖子走远,负责过称的刘富贵朝着罗旋伸出手,“别信他的,他出的价钱最抠。有其它买主,你尽管先卖了。” 罗旋交了钱,又虚心向他请教一番。 通过刘富贵的解释,罗旋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个市场上过称一次,得收5分钱。 负责过称、维持秩序这些人,才是这个市场的组织者。 他们每一次开市的时候,就会商量好下一次在哪里开市。 然后再分头通知,经常来这个市场里买卖的核心成员们,如此一来,下一次无论在哪里开市,至少核心客户们都知道。 至于乡下农民们、城镇里的普通职工们... 小道消息,历来就像秋风里的蒲公英,但凡有一点点风吹草动,就会漫天飞舞。 知道的人一多,就别指望能有什么秘密可言了... 第九章 不做上门女婿 卖掉了手头上的黄鳝,罗旋仔细揣好钱和糖票,转身出了树林。 自己一直在红星乡里上学,根据原主的记忆,罗旋对乡场上的布局很熟悉。 转过粮站那道长长的护坡条石墙。 罗旋从食品站的屠宰场大门口经过,在肥猪凄厉的惨叫声中,罗旋分明看见有一道人影,正佝偻着身躯,蹲在食品站的排水沟旁,默默的从水沟里往外捞东西。 食品站屠宰生猪,在“开边”的时候,屠宰员用大砍刀劈开肥猪的脊骨之时,就会有一些骨渣碎肉掉落下来。 大一点的残渣,会被助手收集起来。 但始终还是会有一些小碎渣肉沫,最终会被冲刷进排水沟里。 这个人,明显就是在水沟里收集那一点点残渣。 见到有人走近,那个人把头低的更厉害了,差点埋进排水沟里去! 罗旋装作视而不见,径直越过那人,拐进一条小巷子中。 这个时候,别人并不需要谁的假意怜悯,自己不要跑过去问东问西的,才是对他最大的尊重。 出了小巷子,罗旋进入红星乡的唯一的那条主街。 此时天色微明。 初升的朝阳,还没力气挣破层层黑云的羁绊,只能无力的从云层之间的罅隙里,东一块西一点,艰难的露出一点点暗红色的霞光来。 就像罗旋的裤子一样,碎的让人看着就烦躁。 太早了! 空旷的街道上,除了“蔬菜生产队”的菜农们,急于去给各机关单位的伙食团送菜之外,街道上还没什么行人。 这些菜农挑着菜担,走在被晨露濡湿的的街道上,一个个都非常的小心。 这种鹅卵石街道,历经多年无数赤脚、草鞋、烂布鞋,金贵而罕见的皮鞋踩踏,已经变得极其光滑。 稍有不慎,一但摔跤,后果往往都会很严重。 鼻青脸肿是最轻的,摔的骨折也很寻常。就是摔死人的事情,又不是没发生过。 听说乡公所正在准备组织人力物力,要将这条街道上的鹅卵石,都换成青石板。 只不过这得等到冬天,农村人进入农闲的时候,才能征集到足够的“义务工”,前来实施这项工程。 义务工,顾名思义,干活是没有任何报酬的,饭菜也得自己从家里带来。 这种出工是强制性摊派,没有商量的余地。 罗旋的爹罗铁柱,听说也在征募之列。 快要走到供销社副食品门市的时候,罗旋闻到了一阵阵诱人的食物的香气。 忙活了一晚上,罗旋早就饥肠辘辘了,再被食物香味儿一勾,罗旋的肚子里忍不住“咕噜噜”直响! 大白馒头! 真是馋人啊! 一个馒头一两,里面加了糖精,吃起来有点淡淡的甜味儿,最是诱人。 馒头属于“细粮”,需要1两粮票加3分钱才能买到,罗旋可没资格去买来充饥。 此时“餐饮服务社”的门市上,已经开始忙碌起来了,木质门板已卸掉一半,只等蒸好了第一屉馒头包子,就可以开始营业了。 咽下一口口水,罗旋乖乖的绕开香气四溢的餐饮服务社的门口,径直到供销社的副食品门市前排队,等着人家开门。 罗旋以为自己来的都够早的了,没成想,竟然还有不少人比自己他来的还早。 只见副食品门市前,已经站着十几位头戴斗篷、身上披着蓑衣的人,正在那里一边闲聊、一边等着开门。 巴省早上寒湿,蓑衣斗笠可以屏隔一些湿气。 罗旋仔细听他们闲聊,才知道这些人,原来是山里出来赶集的农民。 他们住的离红星乡很远,最远的都有40多里地了。 他们要出来一趟可不容易,需要头一天晚上,就打着火把往山外赶路。 走到快接近乡场上的时候,他们会在一户人家家里,放下各自手头上的背篓、担子、火把。 (其实山民们出来,还带有很多粮食、野鸡野兔之类的,那户人家,暗地里就靠倒卖这些东西,以赚取一点利润。) 然后这些山民们,各自兜里揣着钱、粮票、布票这些东西,继续往乡场里赶路。 这些山民的手头上,相对外面的农村人来说,他们比较宽裕一些。 没有别的原因,只因为他们的土地、山林多,手头上的粮食就多。 他们的土地、房屋都是依着山势而建,这里3.5户,那里2.3家,彼此之间相距都很远。 这个时候虽然已经是“高级合作社”阶段了,但其实山区里面的农村,根本就没法“合作”! 要是把大家的耕牛集中起来饲养、使用的话。 早上生产队队长,牵着牛去地里干活,走到地头上,恐怕已经是吃午饭的时辰了... 所以山里的那些生产队,表面上还是合作社的形式,其实暗地里都是各自耕种。 只要把县里、乡里、大队、生产队的各种提留、派购、征购任务完成了,剩下的粮食都是他们自行支配。 若是各级提留太多了的话,山民们就会去深林里,偷偷开一点荒地来耕种。 总之。 山里的农民,只要他足够勤劳,是不愁吃不饱肚子的。 “小兄弟,你家大人呢?” 山民中,一位身材矮小,但异常魁梧壮实的汉子,见罗旋独自一个人来排队,无聊之下,便随口问了罗旋这么一句。 “家里大人要出工,他们顾不上来赶场。” 罗旋随口反问那位汉子:“叔,你说如果我想把户口,迁移到你们生产队那边,这事儿好办吗?” 汉子显然没料到罗旋会问这种问题,闻言一愣! “你家大人会愿意?” 旁边一位瘦弱一些的汉子开口了,“一家人迁户口,可不太好办。” “如果只有我一个人呢?” 距离供销社开门营业还早。 罗旋反正没事,便半真半假的问那位瘦一点的汉子:“我一个人迁户口,容易办成吗?” “不太容易。” 汉子摇摇头:“要想迁进我们生产队,需要8户社员联保同意。这个倒还好办,只要你不占熟地,生产队里的山林里,开荒再种上几亩生地,年底交够各项提留、派购、征购任务就行了。” “但问题是,现在乡里对户口卡的严,很难迁户的。” 汉子随即一笑:“不过,倒有一个法子很简单,就怕小兄弟你不愿意。” 罗旋赶紧问:“什么法子?” “当上门女婿!” 汉子哈哈大笑:“先和你丈母娘家商量好,等到过几年你长大了,就可以结婚迁移户口了。” 罗旋听完,顿时一脸黑线! 第十章 糖果难得 门板被一块块的卸下来,穿着白衬衣、“禾”字牌解放鞋的供销社的职工们,终于把副食品门市上的大门打开,正式开始营业了。 一大群早已经等候多时的人,一下子就涌进门市里,直扑自己需要购买物品的柜台前。 “跑啥?挤啥?抢人吗?” 一名干部模样的人,穿着微微发黄的细支精纺白麻布短袖。 这种布料,搁后世就是做夏天床单的料,但在这个时期却是极其难得的。 只听他大声呵斥道:“都排队去!跑最前面的人,都到后面去!” 山里出来的这些农民,回去还要赶很远的路程。 不要说路远艰难,就是午时的太阳,都能晒晕他们。 而且他们的左邻右舍、亲戚朋友都会托他们捎东西,所以他们涌进门市的时候,心情最是急迫。 被供销社干部这样一吼,向来胆小怕事的山民们顿时面面相觑,各自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排后面去,没听见吗?” 干部走过来,拉住先前提议让罗旋,去倒插门的那位汉子的肩膀,就往外面拉! “你就是这样为人民服务的吗?” 跟在人群后面的罗旋,此时反而不紧不慢的走了进来。 对那位干部质问道:“群众们连夜从山区里赶路出来,就是为了早点买到东西,好往回赶路。他们不愿耽搁农业生产,所以心情急切了一点点,也是可以理解的啊。你怎么能用这样粗暴的态度,去对待人民群众呢?” 那位干部一愣,转身就盯着罗旋看! 罗旋也直直的盯回去,眼神毫不示弱! “赵副组长,这位小同志说的对,你刚才的态度...确实不合适。” 正在此时,另一位干部从门市后面的职工通道里走出来,先是对着罗旋微微一笑,“这位小同志批评的对,我们社里的服务态度,是有所欠缺。 我代表副食第二门市的所有职工,向这位小同志道歉,向所有的群众们道歉!” 这个时期的供销社,还与外面的公私合营门市,有着竞争关系。 加上供销社里面的职工,也参加工作不久,大家很是珍惜这一份来之不易的工作,一个个工作热情都很高涨。 所以,他们服务态度这时并不差。 罗旋抓住那位柜组副组长的毛病,当头就是一顶大帽子扣过去,效果确实是立竿见影。 后面出来这位领导,向大家点点头,算是给大伙儿赔罪了。 然后他摆摆手,“时间不早了,请大家去挑选商品吧,啊,都别急,把粮票、糖票都准备好,大家都能买上的。” 说完,干部对那位副组长使个眼色,两人就回职工通道去了。 临近通道之前,那位赵副组长还特意回头看了罗旋一眼,眼中满是疑惑... 一个乡下半大小子,穿的破破烂烂的,浑身还有一股鱼腥味儿,但他说起话来,怎么比主任还主任? 倒不是赵副组长歧视谁,罗旋身上表现出来的东西反差太大,让他实在是想不通。 看什么看?! 罗旋心里却对此不以为然:但凡了解一点点这个时代的人,都会这门技术。 就看他有没有胆量,把这种话流利的说出来罢了。 就像并非所有人,都能泰然自若站在聚光灯下,将一首歌流畅的演唱出来一样。 走到售卖糖果糕点的柜台前,山里的那些农民自动给罗旋让开一条道。 罗旋微微一笑,静静地挪到他们的队伍后面,没有吭声。 既然姿态摆出来了,那自己就得摆彻底,不能让大家觉得自己的尾巴很翘。 谦虚低调的孩子,总是更加讨喜。 “这个娃娃说话,有点水平哈。” “是啊,采购办公室的罗副主任,该是嘴皮子利索、说话有水平的人了嘛?依我看啊,这个娃娃长大了,比罗副主任厉害的多哟...” 副食品门市上。 另外柜组里卖腌大头菜、腊莴笋干,梅菜干、盐菜的其他营业员们,三三两两的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这是哪个大队的?恐怕他家长是大队长哦,说话这么厉害!” “不可能吧,大队长家的,穿的这么烂...咳咳,这么朴素?” “我看他有点眼熟...又想不起来...” “郑援朝,你说了个笋壳?轻飘飘的,屁也不顶。你再想想,他到底是哪个大队的?” “我...是觉得他有点眼熟,嘶...还是想不起来...” 这些营业员在交头接耳。 而站在人群后面的罗旋,开始低头思量:自己该怎么安排手头上这二两五的糖票,和兜里那1块2角4分钱? 柜台上的圆形玻璃糖罐里,只有红苕糖果、玉米硬两种糖卖。 而白糖、红糖,都是预先包装在草纸里面,外面包了一层白纸,上面还贴着一张大红“囍”字的小方块红纸。 一包有一斤的,也有半斤装的。 那是作为礼品送人用的。 散装的白糖、红糖,放在柜台里面的大陶缸里,顾客需要买的时候,营业员才会打开木盖子。 红苕糖、玉米糖这种硬糖果,因为外面包裹着一层花花绿绿的蜡纸,让人感觉很干净,所以叫做“卫生糖”。 但罗旋知道,它们其实和“卫生”扯不上多少关系。 这些糖果都是用红苕、玉米在铁锅里熬,最后熬出糖稀。 等到糖胚快要冷却的时候,由县供销社,自办的糖果厂里面的大力气职工,把糖胚扛在肩膀上反复的扯。 他们扯糖果的时候,将糖胚一头挂在木柱上,另一头就扛在赤果果的肩膀上,就那么反复的来回拉扯。 等到糖胚里面的气泡,扯出来的差不多了,然后再放在案板上搓揉成条。 这个时候,男男女女的职工们围着案板,用铁刀切,把长条糖胚切成小手指头那么大的糖果颗粒。 最后包上外边的那层纸,一粒粒糖果就生产出来了。 整个过程,都是纯手工制作。 罗旋敢肯定:负责扯糖胚那几位大力士,他们的肩膀上都很光洁,绝不会有半根汗毛! 不一会儿。 终于排到了罗旋。 罗旋掏出那张二两五的糖票,然后向营业员表示,自己需要买1两5的玉米糖,剩下的糖票,都买成红糖。 红苕罗旋已经吃的够够的了,闻见红苕那股特有的味道,罗旋就犯恶心。 要不是不吃会饿死的话,罗旋一辈子都不想再沾染红苕。 糖果很小,不用上称称重,1颗1钱重,10颗糖果就是1两。 糖果1颗一分钱,买了15颗,一共花去罗旋1角5分。 剩下的买成红糖,也就大拇指那么大的4块,又花去罗旋1角8分。 糖果并不算贵,但农村孩子一个月很难吃到几颗,主要还是因为糖票难弄。 农村发糖票,都是不定期的,很难说清楚一年到底有没有糖票、到底上面会发多少票。 即便是发糖票,一年一个壮劳动力,才发二两五,最多一次才发过伍两。 平时大家如果光有钱,但没糖票,也只能望着供销社的糖罐干瞪眼。 而罗旋之所以要买红糖,那是因为红糖化的比硬糖快,罗旋担心在自己低血糖发作严重的时候,玉米硬糖见效有点太慢了。 买完糖果。 罗旋出了昏暗的副食品门市,却见前面那些山民们,正站在门口,看上去似乎在等自己一般。 其中有几位山民,看罗旋的眼光,让罗旋总感觉他们像是,在看自家未来的女婿一样... 让人浑身发毛! 第11章 顾胖子 “小兄弟,你买好了?” 先前瘦一点那位汉子凑上前来,“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卜耀明,是小老君生产大队,8小队的队长。” 罗旋笑着回了一句:“我叫罗旋,是正兴大队的。” 卜耀明咧嘴一笑,“小兄弟,你在读书,还是已经毕业了?” “我在念高小5年级。” 罗旋一五一十的回答,“如果我能够攒足学费的话,还准备继续念书。” “哦,原来你是高小生啊,了不起!” 一旁的山民纷纷称赞罗旋,“人家果真是有文化的人,你看看人家说话,就是有水平!” “是啊,啧啧,外面的娃,见识还是和我们山里的娃不一样。” “就是就是,看看人家落落大方的,硬是不怯场!” “你先前问迁移户口的事,是随口一说,还是....?” 卜耀明盯着罗旋问:“我们山里的人,都想方设法的往外面搬,贪图一个平原大坝的,不用天天爬大山,娃娃上学也方便。 你看我们来赶一次集,来来回回就得两天。 罗小兄弟,看你啷个还有心思,往大山里面搬家啊?” “是有点这种想法。” 罗旋道:“只是户口的事情,一时半会儿,恐怕不太好弄...” “那边的针织门市上,有处理布!卜队长,你们快来!” 正在此时! 一位山民在马路对面高喊,“快来,要不然就卖光了!” 卜队长身后的山民们闻言,一下子就齐齐往对面的“针织品门市”跑! “狗曰的憨娃,果然是憨!” 卜队长骂一句,“被他这么一吼,哪个还不晓得有处理布?!小兄弟,记住,你真要是想往山里搬家的话,我们小老君8队,社员们联名同意,是没问题的!到时候来找我就行了。” 卜队长匆匆说完,他自己也赶紧往马路对面跑,忙着抢购布料去了。 这个时期的布料,也是凭票供应。 早在一两年前,每个人还能分到16尺布票。 但从去年开始,就只剩下一个人供应13尺布票了。 等到三年困难时期,一个人一年就只有3.6尺布票供应。 成年人做一条裤子,窄幅布匹需要用掉5.3尺布料。 所以有一段时间,老外笑话我们中国人,两个人才能穿一条裤子。 由于大家手头上的布票紧张,所以这种不需要布票,也能购买的“处理布”,就成了抢手货。 所谓的“处理布”,其实大多数时候,就是卖剩下的碎布头。 一匹布料,你买5尺8,他买1丈3,到最后总会剩下一点点零零碎碎的布头。 而各种颜色、不同面料的零碎布头,很难拼接成一件颜色、布料相同的衣服。 所以这种碎布头比较难卖。 真正同一批出厂、颜色还一样的布匹,剩下的碎布头,供销社会作为一种职工福利,先让内部人员购买。 哪怕供销社领导不把这种碎布头当福利,那些营业员又不傻,他们自己也会把好一点的碎布头,预先藏起来。 或者是提前通知自己的亲朋好友,抢先就在处理的当天,早早去排队。 哪还轮得到别人购买? 与其那样偷偷摸摸的弄,还不如光明正大的整! 所以供销社的领导,干脆就把这些布头,当作福利发,优先让内部职工购买。 可想而知,他们挑剩下这些布头,哪还有多少颜色、布料相同的碎布? 等到五颜六色、不同厂家、不同面料、织纱不同粗细的零碎布头积攒的多了,门市上就会挂出来处理掉。 这种有些人看不上的碎布头,在没有门路的城镇职工,农民们眼里,却是可遇不可求的珍贵商品! 布料太零碎,很难用来给大人做衣服。 但拼拼凑凑,给家里的小孩子拼接一条短裤、甚至是一件上衣短袖、小背心,还是可以的。 罗旋没心思去抢处理布。 自己身上的钱,也不够去做那些事情。 转身去“文化用品门市”上,花1角6分钱,买了2支不带橡皮擦的铅笔,罗旋就准备再去买点东西,然后赶紧回家。 罗旋之所以买不带橡皮擦的铅笔,一个是因为带橡皮的铅笔贵,一支得1角2。 另一个原因就是,罗旋有足够的信心:自己用不上橡皮擦! 这个时期的小学5年级课程,其难度连后世的3年级都不如。 作为后世的一位大学生,罗旋要是做小学2、3年级的题,还会出差错的话,干脆吃一捧“观音土”...自己把自己胀死算了! “豌豆粑!” “妈妈,我要吃豌豆粑。” 身边有母女二人经过,小姑娘和罗旋的妹妹小草差不多的个子,扯着她妈妈的衣角,正缠着她妈妈,想买豌豆饼吃。 豌豆饼是用豌豆,加一点点淀粉炸成,属于粗粮。 脆脆的,很香。 “饮食服务社”的门市,此时已经完全打开,里面有三三两两的顾客,正在里面吃早餐。 油条是所有的早餐里面,最为金贵的食材品种之一。 很香... 罗旋咽下口水,凑近餐饮服务社摆在屋檐下的大木板,望着上面的馒头、包子、油条发呆。 自己兜里还有钱,只是缺乏粮票。 罗旋想碰碰运气。 因为罗旋以前,曾经听住在乡场上的同学们私下里议论过:餐饮服务社,有些时候也会不吭声的往外卖一点馒头油条,但却不需要粮票。 做馒头包子、油条、豌豆粑这种东西,都是服务社里面的职工,凭借他们各自的手感弄。 没法把它们的大小做的完全一致。 就比如切发面长条的时候,两端那一截小,做出来的馒头就不规则,大小也不一致。 再加上做任何食材,都会出现不可避免的损耗。 服务社也允许他们这些一线职工,在经营当中,可以有一定的“损耗率”,或者是误差。 一袋面粉的误差不大,但经年累月下来,那“误差”就足够可观了。 “那个小娃娃,你进来。” 服务社里面有一个柜台,买早餐需要先在柜台上交钱、交粮票,然后才在外面的案板上取食物。 此时,一个让罗旋感到隐约熟悉的胖子,正坐在柜台后面向罗旋招手。 罗旋走进去,站在柜台前。 还没得及吭声,那位胖子一把扯过罗旋,低声问道:“你下次还有没有黄鳝?” 罗旋点点头。 “那就好。” 顾胖子早上去市场采购食材,转了半天,拢共才3,4个卖鳝鱼的人。 其中2家的黄鳝,被别人买走,害得顾胖子忙活了一大早上,才收到了几斤黄鳝。 “你想买油条还是馒头?” “豌豆粑。” 巴省人很多时候叫“饼”,是“粑”,比如叶儿粑之类的。 “几个?” 罗旋想了想:“6个。” “这么多啊?” 顾胖子撇嘴,“也就是遇到我,远近闻名的顾好人。行,3角6分钱。” 罗旋掏钱。 “下次的黄鳝,必须得卖给我!” 顾胖子扯住罗旋不松手,“要不然,老子锤死你!” “价钱给足了,咋都好说。” 罗旋笑道:“卖给谁不是卖?” 顾胖子眼睛一瞪,笑骂一句:“滚!忘恩负义的家伙。” 第12章 和昨天这个时候一样 买好了豌豆饼。 饮食服务社的职工问罗旋:“你用纸包,还是用芭蕉叶?” 这位职工之所以这样问罗旋,那是因为以前服务社,都是用黄纸给顾客打包。 但是豌豆饼、油条这些东西,都是油炸食品。 而黄纸会吸油。 引得不少顾客都抱怨:豌豆饼里面的油水,都被吸光了!吃起来不香。 一个个感觉,他们吃了天大的亏一样。 以至于后来餐饮服务的包装,就变成了黄纸和芭蕉叶两种,让顾客自己选。 罗旋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用芭蕉叶,把六个豌豆饼给包起来。 有一说一,芭蕉叶不吸油。 而豌豆饼这种油炸食品,还真就要吃里面的那一点点油...才香。 拿这六个豌豆饼,罗旋疾步往红星乡东边入口处走去。 那里的路口,是自己所在的正兴生产队的社员们,来赶集的必经之路。 罗旋要等一个人。 这个人名叫易阳,却得了一个外号叫“一样”。 易阳他说起来也很有趣:他平日里,在生产队里干活也很卖力,属于一个标准的壮劳力。 他出一天工,可以拿满分十分的工分。 而且他养猪猪肥壮、养羊羊成群,无论是干农活、还是养殖牲畜,他都是一把好手。 前些年。 农民们是可以自己养猪养羊的,易阳辛辛苦苦干了几年,三个姐姐姐夫又赞助了他一些钱。 所以易阳的日子,过的比绝大多数人,要好很多。 人一旦有了点钱,就会出现更高层次的追求。 易阳的追求就是:赶集! 而且是逢集必赶! 只要红星乡赶集,他便不会再继续出工。 到了赶集那一天,这个人是必须要来乡场上赶集的。 买不买东西另说,但总之每逢赶集,他必来。 这是他多年来,雷劈不动的习惯。 而他之所以得到这个外号,只因为他的手腕上,戴着一块“上海牌”手表。 这在十里八乡,可是了不得的人物了! 整个红星乡都没几块儿手表,而易阳的手腕上,就戴着其中一只。 手腕上有货,那就必须得把它亮出来。 就像身上穿着锦衣华服,又岂能夜行呢? 所以易阳哪怕是在大冬天,他的双手上的袖子,也会往上翻转一圈,把那块白亮亮的手表,给展示在众人面前。 无论益阳走到哪里,就会有不少人,开口询问他现在几点了? 这些打问时间的人,有的是真需要知道时间。 有的纯属是出于打趣,甚至是恶作剧的心理,而故意这么挑逗意易阳。 现在几点啦? 易阳,现在是几点钟了? 刚开始戴上手表那一阵,易阳每天遇到向他打问时间的人,恐怕一天不下于二三十个人。 时间一长,这易阳也就回过味儿来了:这些家伙,恐怕是在戏弄自己! 于是。 从此以后,易阳再遇到谁问他时间的时候,他就会回答一句:“和昨天这个时候一样。” “和昨天这个时候一样!” 久而久之,别人一开口叫“易阳...” 易阳包管会立马不耐烦的回道:“别问了,一样!” 以至于最后,他就得了这么一个外号:一样。 罗旋先是找了一个角落,进空间里把豌豆饼藏好,然后才站在路口等易阳。 等了不一会儿。 罗旋便看见身穿“四个兜”干部服,蓝色上衣领子上,还缝着一块“假白衬衣衣领”的易阳,板着个腰身,颇有几分干部风范的走来。 “易大叔,来赶集啊?” 罗旋凑上去打了一个招呼。 易阳撇眼看了罗旋一眼,淡淡的点点头,随后他的鼻翼抽抽:“你小子,吃独食了?” 这个时期,大家的鼻子果然灵敏! 罗旋仅仅只是拿过豌豆饼,身上可能沾染上了一些油腥味儿,就被这个易阳给闻出来了! “罗旋,你跑来赶场,也不怕回去...” 易阳拍拍罗旋的肩膀,劝诫道:“快回去割牛草吧,要不然...唉...” 罗旋笑笑,凑近易阳低声道:“易大叔,你在乡里交际广,认识的公家人多。大叔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大忙?” 被人夸赞“认识很多公家人”,总是能让人感到倍有面子的。 似乎能够沾到“公家”的一点点光,易阳也是与有荣焉一样。 被罗旋拍了一个舒坦的马屁,易阳总算板正了他的脑袋,开始正视起罗旋来了。 只见他一脸疑惑的看着罗旋问:“你一个小娃娃,能有啥大事?” 罗旋掏出2角钱,递给易阳,“易大叔,我想让你帮忙,给我买一根洋马儿上的废钢丝。” “洋马儿”,是农村人对自行车的惯常叫法。 红星乡的邮电所,给邮递员配备有一辆二八大杠的自行车。 另外。 乡公所里面的“通讯员”,也是有自行车的。 自行车轮毂上的钢丝,由于车丝工艺不太过关的原因,有时候会脱丝,造成自行车轮胎上的钢丝报废。 这种替换下来的钢丝,对于邮递员、通讯员无用,但对罗旋来说却很重要。 稻田里抓的鳝鱼,个头怎么都不可能太大。 惟有水井的石缝里、池塘边的大石头下面,那里面躲着的黄鳝才是真的大! 罗旋在挑水的时候,早已经瞅见了水井的石缝里,有两颗颜色都开始发黑的大鳝鱼脑袋了。 但这种鳝鱼没法抓,除非你不惜去把水井给拆了。 既然不能抓它,那就只能靠“钓”,用蚯蚓去勾搭它。 而普通的鱼钩,或者是铁丝,是很难把它钓出来的。 铁丝太软,这种鳝鱼大半截身子都盘踞在石缝中,力气大的很! “弄根钢丝啊?” 易阳想也不想的就回道:“这个对于别人来说很难,但你易大叔谁呀?行,这个忙我帮了。” “真的啊?” 罗旋大喜,脸上露出一股惊喜之色来! 这种表情,半真半假。 一则罗旋是真的有点喜出望外,另外一个,罗旋要让别人帮忙,那就得让别人感觉到他自己很厉害,帮的很有价值才行! 易阳笑道:“那还有假?乡公所里的几位干事,以前还是我二姐夫带的兵哩!你易大叔我,在乡公所的伙食团里,还进去吃过饭呢! 炊事员都没问我要粮票,2角钱的菜钱,都是他们付的。” 罗旋竖起大拇指:“易大叔,牛气!” 易阳把钱还给罗旋,然后拍拍胸脯保证,“你先回去干活,别让你那个...妈又撒泼,她那个声音,贼难听!等下午我回生产队了,你来找我。” 告别了易大叔,罗旋满怀希望的赶紧往家里跑! 自己虽说干不了大的农活,但给生产队割到足够数量的牛草,还是有2-3个工分的。 工分不多,也不值钱。 但农村人不嫌少,再少的收益,也是钱呐! 第13章 大公鸡冤呐 罗旋家的鸡窝里,一共养着4只鸡。 1公3母。 养公鸡倒不是为了听它打鸣,啥时候该干活了,得生产队长说了算。 大公鸡,它做不了主。 王氏养大公鸡,主要还是好让它给母鸡授.米青.,要不然生下来的鸡蛋,孵不出来小鸡。 平日里,罗旋家倒贴粮食让大公鸡享受。到过年了,它就得连本带利的,贡献出它的一身鸡肉。 很公平。 但今天的大公鸡却觉得不公平,很不公平! 大公鸡一大早吼完几嗓子之后,便一如既往的带着它的后宫小花、小白、小黄在土院坝里溜达、觅食。 没成想。 今天王氏也不知道发了哪条神经,拿着一根竹棍就追着大公鸡骂:“你个不争气的东西!老娘养你白养了!外面弄一点蚯蚓回来,你个狗曰的就吃独食,也不晓得帮补一下家里其他的人!” 王氏一边骂一边打,直急的大公鸡扑棱着翅膀,丢下它的三位伴侣落荒而逃! 王氏气喘吁吁的用棍子指着远处的大公鸡骂,“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你有种别回来!” 正在灶房里吃饭的罗铁柱,闻言心里暗忖:它真要是不回来,最着急的是你,最遭罪的是我...应该是罗旋吧? “当当,当——当!” 队长彭志坤敲响了皂角树下挂着的铁片,表示今天一部分社员,该出工去打石头了。 生产队队长敲钟很有讲究,长长短短不同的敲法,各自代表着不同的意义。 罗铁柱丢下手里的粗瓷碗,抹着嘴,然后从灶房里走出来。 看见王氏还继续在那里指桑骂槐,罗铁柱不禁眉头一皱。 “你看个铲铲!” 王氏似乎后脑勺也有眼睛,头也不回的就呵斥罗铁柱,“你养的都是些啥报应啊!一个个的不顾家,都是外面的野物一样,但凡弄到一口吃食,就只晓得顾自己。 只有要挺尸,肚皮饿了的时候,才晓得往家里跑!” 罗铁柱苦笑一声,“罗旋这几天,是抓了一些黄鳝。他现在都还没有回来,可能就是卖鳝鱼去了。 小娃娃嘛,给自己弄几分钱的零花钱,没多大个事。” “老娘稀罕他那几条长虫?啊呸!这死鸡,刨了几条蚯蚓,也不晓得拿点出来,喂给家里其他的人,这种东西,养来做啥?” 说着。 王氏撇下竹棍,捡起一块小石头,朝着大公鸡就砸了过去! 距离远,大公鸡又机灵。 王氏丢出去的这块石头,对大公鸡的伤害性几乎没有。 但大公鸡还是吓得扑腾了几下,表示自己真的被吓到了,好让王氏有点面子。 王氏气不顺,则家不宁。 家不宁,则鸡犬不宁。 “娘!娘,有,有豌豆粑!有豌豆粑吃!” 老三罗小中,兴奋的举着两个豌豆饼,从屋檐下蹦蹦跳跳的跑了过来。 “娘,快吃...‘咕咚’...真的...好香哩!” 罗小中说一句话,倒是要吞咽三口口水,嘴角的涎水挂的老长,“吃,娘你吃!” 罗旋顺着屋檐悄无声息的溜了回来,王氏从眼角的余光里,早就觑见他了。 王氏的三角眼就有这个好处:眼角有缝,余光能瞥见侧面的动静。 这一点,小草的杏眼就明显做不到。 虽然王氏已经看见了罗旋,但刚才她正在卖力的表演,不能半途而废。 要不然...容易岔气。 王氏伸手接过豌豆饼,放在鼻子下仔细的闻了闻。 嘴里咕囔道:“那些餐饮服务社的人,就会欺负小娃娃!看到我们农村出去的小娃娃胆小、又不懂事,尽拿昨天剩下的的粑粑糊弄人....咕咚,啧啧...以后还是得大人上街去买,才不会买到隔夜的豌豆粑。” 说着,王氏用门牙,一点点的啃着豌豆饼,竭力让那一点点油香,仔细浸润着口腔里的每一个角落... 朝阳映耀,晨风微抚。 一家六口,各自都拿着一个豌豆饼,站在院坝边、屋檐下,细细品味着来之不易的惬意享受。 罗旋多花2角4分钱,多买了4个豌豆饼,就是不想听王氏骂自己,好图个耳根清净。 再说了,自己偷偷给小草吃的话,她身上的油嘴唇、油荤气息,恐怕未必能够瞒过大家的鼻子。 算了! 罗旋暗自劝诫自己:宜将风景放眼量。 人生还很长,有一些账...适合慢慢算。 豌豆饼不大,罗旋三口吃完,找出背篓准备去割牛草。 王氏却开口叫住了罗旋,“罗旋,你在乡场上,另外还吃了馒头吧?那早上就可以省一顿了哈。” “还有...你割草的时候,不要那么憨。” 王氏手上的豌豆饼还有一小半,只见她一边品豌豆饼的油香,一边对着罗旋道:“你去山坡背阴的地方割草,那种草没被太阳晒蔫,里面水分大,压秤。” 罗旋点点头,没吭声。 “还有...” 见罗旋要走,王氏上前几步,低声道:“背篼里面,你夹一块石头,别弄太大的!要是过称的时候,周大爷和叶二婆把你的石头拿出来了,那就算了。要是没拿出来,你不就多交了几斤草料? 一年下来,得多出来多少?咹,赚钱犹如针撬土,就得这么一点点的攒才行!” 罗旋默默地点头,背起背篓就走。 “还有!” 王氏此时的心情,显然比朝霞还要灿烂一些。 只听她又在罗旋背后,不厌其烦的叮嘱道:“别去和水娃、火娃那些‘打皇帝’!你整不过他们,他们都是几兄弟合起伙来干,你弄不过的。” ‘打皇帝’,是农村孩子的一种游戏,也是一种赌博方式。 而赌注就是各自背篓里的草料。 赌注虽然不大,但对于孩子们来说,要是输光了草料,回家一顿“竹条肉丝”是少不了的。 所以大家在玩的时候,那真是满怀着一种对‘腐朽没落的封建主义无比仇恨’的心情,去打皇帝的。 别指望谁会手下留情。 打皇帝这种游戏,具体的玩法就是找三块石板。 最大那块石板有两尺高、一尺宽窄左右。 然后把石板立起来,最大的一块就是“皇帝”,稍小一点那块是“皇后”,最小那块是“皇妃”。 然后孩子们站在远处,用各自手里的镰刀朝着石板砸。 谁要是砸倒了石板,就能获得相应的牛草奖励。 没砸中的孩子,自然就得输一把牛草。 只不过镰刀金贵,生产队里的孩子们砸坏了两把镰刀,用屁股去验证过竹片的韧性之后,大家就改用石块去砸石板了。 罗旋的前身,的确会去和小伙伴们玩这种游戏。 但现在的罗旋,一个来自后世的区域销售经理,哪会有兴趣和那些小屁孩,玩这种无聊的东西? 赚钱、攒钱,尽可能的多弄一点粮食,把自己的身体养好... 这些对于罗旋来说,才是最当紧的事情! 第14章 偷小草的牛草 早上露水重,其实并不适合去割牛草。 要是搁以前,各自喂养耕牛的话,谁敢、谁又愿意割那种带着露水的牛草回去? 现在别人都那样做,但罗旋却并不想干这种事情。 这倒不是什么圣母,做人最起码的原则还是要有的。 背着背篓,罗旋钻进灌溉渠里面,又开始在碎石头里翻找起来。 只可惜,玉石那种东西,又不是河边的鹅卵石那么寻常。 罗旋知道这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情,在水渠里翻找了一会儿,就放弃了这种撞大运的行为。 小孩巴掌那么大一个豌豆饼,真不够这样消耗的。 现在自己兜里还有3角9分钱,妥妥的全生产队半大小子里的土豪。就是搁在全正兴大队,罗旋在孩子们当中,恐怕也算得上是有钱人了。 罗旋现在找到了一条赚钱的门道,心里踏实了不少,心情也随之变得轻松起来。 “哆哆...” 水渠边的杂草很茂盛,小草从草丛里露出头来,“哆哆,你不用割草了,昨天下午,我已经帮你割好了很多牛草呢!” 罗旋站起身来,冲小草笑笑,“你这么小,咋能出去割草呢?伤到手怎么办?” “嘻嘻,我力气小,拿不动镰刀,我就捏住镰刀前面的铁把,慢慢的割。” 小草歪头一笑,“哆哆,我们走啊,去竹林里拿牛草。” 小草细胳膊细腿的,要割够一背篓牛草,可想而知,她需要割多长时间... 罗旋爱怜的摸摸小草的头,“你昨天割的草,也不怕蔫了?” “不怕!” 小草笑笑,“我还提了一罐水浇在上面哩,不会蔫的。” 生产队里大大小小的竹林很多,东一簇西一簇的。 要不是小草带路,罗旋还真分不清她到底把牛草,藏在哪个竹林里了。 跟着小草,兄妹俩一前一后的钻进坟坝那座竹林之中。 这里历来都是坟场,很少有人来走动。 小草走在竹林的间隙之中,小手指着一片竹林道:“哆哆,你看,我藏在那一簇竹林里了。” 等到罗旋和小草赶到竹林里一看,只见竹子的根部,稀稀拉拉地散落着一些青草。 哪还有多余的牛草的踪影? “哇——” 小草毕竟小,遇到一点点事情就慌了神,只知道哭,“哆哆,我,我的牛草被人偷了....呜呜呜!” “小草乖,小草别哭。” 罗旋蹲下,把小草轻轻的抱在怀里。 伸手从兜里掏出一颗糖果,递给小草,“我本来准备晚上再给你。那样的话,你吃糖果的时候,就不怕被人看见了。 给,现在就给你吃吧,晚上我再给你一颗。小草乖,啊....别哭。” 小草接过糖果,贪婪地放在鼻子下闻了闻。 原本流淌着鼻涕和眼泪的瘦小脸颊上,此时又多了一股涎水。 “哆哆,呜呜呜,我心里还是难受。” 小草一边抹泪,一边抽抽噎噎的哭诉道:“我想帮哆哆的忙,可...可是有大坏蛋,把我割的草偷走了...呜呜呜!” 罗旋用自己破烂的袖口,帮小草擦掉眼泪鼻涕。 然后把糖果拿过来,将糖纸剥开,把黄黄的玉米糖放进小草的嘴里。 小草舍不得扔那张糖纸,那可是小孩子们拿出去炫耀的好东西! 同时。 糖纸也可以作为一种,类似于“扇烟盒”游戏的赌注。 但罗旋却把糖纸揉吧揉吧丢远,免得给自己招来烦恼。 “小傻瓜!不哭不哭。不就是一背篓牛草嘛,待会哥哥再去割就是了。” 罗旋柔声安慰小草,“你忘了?爹对我们说过,咱们庄稼人的力气,是使不完的,睡上一觉,力气就回来了。没什么了不起,我们一起去割牛草好吗?” 小草顾着腮帮子点头,“嗯!我要多多的割牛草给哆哆!” 一连两个多多、哆哆,倒是把罗旋给逗笑了,“小草妹妹,玉米糖甜不甜啊?” “很甜!” 小草脆生生的回道:“玉米糖真好吃!” 毕竟是小孩子心性,小草刚才还是滂沱大雨的脸上,现在已经是拨云见日、喜笑颜开。 等到把小草的情绪安抚好了。 罗旋又柔声问她:“你昨天来放牛草的时候,有没有人看见你呢?” “有。” 小草很肯定地点点头,“小草力气小。我把那一背篓牛草分成了好几回,一点点的搬到竹林里。 我看见了大兔和小兔他们,在橘子林里玩儿。” 桔子树现在才刚刚开完花不久,没桔子可偷。 小孩们进去玩,多半是在里面抓“千牛虫”。 这种硬壳虫子,和竹笋里面的“竹壳虫”一样,都是农村小孩儿们的玩具。 ——玩腻了,就让它身首异处那种。 而小草嘴里的‘大兔’和‘小兔’,是两兄弟,今年一个12岁,一个10岁。 农村的小孩儿,小时候一般都有一个很难听的外号,什么黄狗、乌鸦、豁嘴、鸡摸眼、豁嘴、耥耙。 (耥耙,也是指那种缺钙、缺乏营养,造成发育迟缓、浑身发软的孩子。) 还有姓张就叫张麻雀、姓李就叫李麻雀的。 真的很难听。 相比起来,那些小名叫石头、柱子、钢镚的名字,这就算非常文雅的诨号了...挺高端的。 “好了,哥哥知道了。” 罗旋拉起小草的手,“走吧,我们先去割草,然后回家做饭。” 这几天生产队组织妇女们搓黄麻,王氏搓的手疼,有点顾不上给一家人做饭。 所以午饭是罗旋,和罗小新、罗小中三兄弟合伙做。 做饭倒是没什么技术含量。 反正就是锅里放一点点大米,然后把水烧开,抓几把玉米面,一边不停的搅动、一边把玉米面撒进去,做成一锅玉米糊糊。 至于菜,无非就是水煮牛皮菜,要么水煮红薯藤的嫩尖。 等到把菜煮熟,得等王氏回来,打开她卧室里的木柜子,从里面抱出一个祖传猪油罐。 然后王氏会小心翼翼的用一根筷子,数着数的往菜里面,滴上几滴猪油。 遇到她心情好的时候,王氏偶尔也会从陶罐底子上,夹起几块搞不清年份的猪油渣,放进菜里。 这就算是一家人“开油荤”了。 只不过这种事情很罕见,反正在罗旋原主的记忆当中,他是没吃上过几回油渣。 拉起小草,罗旋带着她去割牛草。 得抓紧时间割牛草了,也好早些晾干了,交给饲养室过称。 罗旋下午还有事儿。 两件都很重要的事情。 第15章 善因已然种下 吃过午饭。 罗铁柱需要午休一会儿 他干的是在石头上开槽的活,非常的辛苦。 这种重体力活,哪怕是最凉快的一大清早出去,干上一会儿的话,那浑身的汗水就会如同蜿蜒的蚯蚓一般,爬满他的全身。 夏天的中午,太阳太晒了。 这个时候,山上的采石场里是不能去干活的。 而王氏则是在生产队的保管室屋檐下,和一帮妇女们搓黄麻。 由于上面给生产队的派购任务很重,所以这些妇女们中午是不能午休的。 队长彭志坤只给大家半个小时的吃饭时间,然后全生产队的妇女们,就要集中到保管室的屋檐下,继续干活。 先是把黄麻搓一根一根的细绳,然后再把一股一股的小细绳,搓成二指粗的大索。 搓黄麻这活确实不容易,很费手。 好在大家可以躲在阴凉处,嘴里互相开着荤玩笑,倒也没那么煎熬了。 派购,是指“上面”在生产计划当中,需要用到某些特定物品的时候,会给某些生产队下达生产指标。 这个是强制性的,容不得生产队愿意还是不愿意。 最后根据完成指标的份额、质量,上面会给生产队一笔补偿款。 而生产队年终的时候,会刨去所有的提留、干部补助之类的开支,再根据大家出工的多少,核算出来一个工分值多少钱。 然后根据各家各户总工分,算出大家能分多少钱。 罗铁柱在睡觉,罗小新和罗小中,也不知道跑哪去玩了。 罗旋在家里闲的没事,便顶着焦躁的大太阳,去找易阳。 易阳在睡午觉。 罗旋在他窗户外喊他的时候,躺在凉席上的易阳,可能正在做梦娶媳妇。 似乎,好像...还是已经到了洞房环节。 要不然,易阳他的大裤衩,咋会支棱的那么高呢? “易大叔,易大叔!” 罗旋可等不及让他慢慢睡足,只能渐渐增大音量,把他强行叫醒。 “啊?” 易阳猛然从睡梦中惊醒,一下子坐起来,“送亲的人太多了,毛巾够不够...我曰!罗旋啊?” 送亲的娘家人,把新娘子送到夫家的时候,每个人需要打发一张洗脸毛巾。 这个易阳,果然是在做美梦。 “易大叔,我来拿钢丝。” 罗旋趴在窗口木板上,对易阳道:“那个钢丝还要磨,恐怕很费时间,所以....” “没有。” 易阳没好气的夹起双腿,以遮掩他的难堪,“那些换下来的钢丝,都被其他的关系户,给提前拿走了。” 没有?? 罗旋一听,心里顿时拔凉拔凉的! 这个时期,要想搞到一根废旧钢丝都不容易! “嘎斯”汽车的轮胎里有钢丝,自行车上有钢丝,但普通人接触不到这些金贵的玩意儿。 这个时期的司机,那是普通人? 光荣的驾驶员! 牛的比乡公所里面的干事还牛! 一般人想靠近大汽车都难。 更何况,整个红星乡,目前还没有汽车。 大家有资格看到,甚至偶尔能够摸一下的现代化机械,就得数乡农机站的那两辆拖拉机了。 但拖拉机上配备的钢索里面,那种钢丝又太细了,做不成钓钩。 “唉...” 罗旋暗暗一口气。 世间上最残忍的事情,并不是彻底失去了希望。 而是唾手可得的希望,活生生的破灭在自己的眼前... 罗旋心中有一点点失落,但前世做快消品销售管理的罗旋,每天都是专门替下属的销售经理们,解决层出不穷的各种困难。 这一点点小挫折,真还打击不了罗旋。 “那打搅易大叔了啊,多谢了。” 罗旋和易阳打了个招呼,就准备走人。 “嘿嘿,罗旋你过来。” 刚刚转身,易阳就趿着拖鞋走到窗户前,伸手扯住罗旋的肩膀,“你看看这是啥?” 罗旋扭身,眼前赫然有两根自行车上的辐条! “嘿嘿,咋样?惊喜不?” 易阳得意洋洋的笑道:“你易大叔是啥人?答应了你的事情,哪会有办不成的?” 罗旋惊喜的接过辐条,冲着易阳竖起大拇指:“易大叔牛叉!” 易阳笑问罗旋:“咋样,怎么感谢我?” “二斤麻虾。” 罗旋拍拍胸脯,“等到发洪水的时候,我去弄麻虾来给易大叔下酒。” 易阳大笑:“爬开哟!麻虾有啥好吃的?你有虾,我还没那么多菜籽油去炒哩。 再说了,发大水的时候,你这个身体顶得住?要是被大水冲走了,我还造下一桩孽呢。 拿去吧,不用谢了,反正...没花钱。” 罗旋前世混的还是有点牛鼻,自己管理着上百名人精一样的属下,罗旋要是没点洞察力,早被那些销售精英们给玩死了。 易阳说这些话的时候,罗旋分明看见他的眼神游离、嘴角在抽搐。 “谢谢易大叔。” 罗旋也不多做停留,拿起钢丝就走。 于是,身后易阳的脸颊,抽搐的更厉害了! 易阳的肉疼,心更疼... 5毛钱啊! 怪只怪当初易阳,在罗旋面前,一不小心把牛吹过了一点点。 人家乡公所那位干事,他看见易阳来乡公所,只是淡淡的朝易阳点点头,就去忙他自己的事情去了。 易阳这次由于技术上的操作失误,只得自己掏钱,也得把面子硬撑住。 等易阳好不容易找到那位邮递员的时候,足足花了他5毛钱,这才好说歹说的,买出来两根报废的辐条... 等到罗旋拿着钢丝心满意足的走远,似乎隐隐约约听到身后,传来几声扇耳光的声音... 还挺脆。 容后再报吧... 罗旋暗想:易阳大叔你还是别扇了! 今日种下的善因,它日必然会结善果。 自行车上的辐条有点粗,前端需要好好磨一下,然后想办法把它弄弯,才能做成钓钩。 回到家。 罗旋蹲在磨刀石前,就使劲儿的磨钢丝。 这种钢丝韧性好,要把它磨细、磨尖可不容易。 以前罗旋一想到“只要功夫深,铁棒磨成针”这句话,心里就忍不住想吐槽:真是闲得蛋疼! 有那功夫,去搬砖也能赚回来无数根针了! 但如今轮到自己磨钢丝,罗旋似乎有点明白过来了:那位拿着铁棒的老太婆,她哪是打算把铁棒磨成针啊? 她分明就是和磨刀石有仇! “嘎嘎嘎——” 钢丝在磨刀石上面反复摩擦,直磨的罗旋手臂酸软,磨刀石上也被坚硬的钢丝划,给拉出无数凹槽。 但那根钢丝,却依旧还是没磨掉多少! “你要做钓钩?” 正在此时,罗铁柱赤果着上身,出现在罗旋的身后。 第16章 从天而降的水桶 “起来,我来。” 罗铁柱在罗旋的身旁蹲一下。 用他巍峨如山的壮实身躯,不由分说的就把罗旋给挤到一边,“去提水来。屋檐的石磨底下,藏着一块粗砂轮,把它拿过来。” 罗铁柱是石匠。 而石匠活分两种:一种就是开槽、抡大锤这种粗石匠活。 还有一种就是拿着小铁锤和錾子,在石板上雕刻出各种图案、或者是花纹的细活。 罗铁柱是全能型石匠。 他虽然雕刻不了飞鸟走兽,但是在石板上,弄一些简单的线条之类的,这种活还是会做的。 所以罗铁柱打磨自己的錾子的时候,就需要用到砂轮。 有粗砂轮这样的利器,又有罗铁柱这样的大力士,帮罗旋用力的在砂轮上磨。 细细的钢丝顶端,不一会儿,就被罗铁柱打磨成型。 然后他拿着两根钢丝,返身钻进厨房里面。“呼嘟呼嘟”地生起火来。 等到灶膛里的硬柴,烧得红火的时候,罗铁柱把钢丝伸进炉膛里,将它烧红。 不过是把钢丝掰成弯钩状而已。 这种小事若是搁在后世,一把尖嘴钳,几秒钟的事情就能搞定。 可在这个时代。 就这么一件小小的事情,都能将人难住! 只因为整个生产队,都没有一把尖嘴钳。 甚至恐怕整个正兴大队,也很难找出一把老虎钳。 好在劳动人民,自有自己的一套生存智慧:只见罗铁柱拿出一根钢丝,将它的尖端塞进火铲把子上的缝隙里,轻轻一掰。 一根钓钩就完美的呈现在罗旋的眼前! “呲——” 淬了火,罗铁柱把钓钩递给罗旋:“别强撑着去钓黄鳝。你要是感觉自己的身体扛不住的时候,就回来休息休息吧。” 先前罗铁柱干活的时候,整个过程中,罗铁柱都没有和罗旋多说一个字。 而且,他的脸上始终没有流露出来任何的情绪,一如山上那冷冰冰的青石板一样。 只是最后这一刻,罗旋在罗铁柱的身上,才体验到了一丝丝不一样的东西。 接过钓钩,罗旋找来一把锄头,跑到房屋旁的地里去挖蚯蚓。 只有这种半泥半沙的沙土的红蚯蚓,才是鱼儿们的最爱。 而垃圾坑底下,那种又肥又大的黑蚯蚓,用来喂鸡鸭还行,但用来钓鱼的话,效果就没那么好了。 找出一节竹筒。 罗旋蚯蚓统统都装进去。 要说装蚯蚓的话,用墨水瓶、或者是罐头瓶是最好的。 只可惜,这个时代农村人穷的,那才叫一个“连叮当都不会响”。 许多人家里,要想找出一个墨水瓶,那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城里人随手会扔进垃圾堆里的罐头瓶,在农村人的眼中,都是不可多得的宝贝。 大家巴不得赶紧捡上几个,回来洗干净之后,用来装盐巴、或者是白糖之类的。 拿上鱼篓、钓钩,蚯蚓,罗旋顶着烈日朝着山沟里的水井走去。 原本自己下井钓鳝鱼,应该找一个人来替自己望风的。 不过,要是把小草叫出来,罗旋又心疼正在午睡的小草,站在烈日下会很难受。 中午最是炎热的时候,站在太阳下,不用动,几分钟就能把人热的汗流浃背的。 以罗旋的估计,这个时候肯定不会有人出来挑水,所以这才壮着胆子下到井中。 水井不大。 把双腿劈开,双脚踩在两边的井壁上,交替而下。 不一会儿,罗旋就溜到水井下两三米左右处,停驻在距离水面一尺高的地方。 拿出钓钩,将它伸进石缝里。 然后手腕微微抖动,让蚯蚓的气味在石缝里散发。 如果鳝鱼闻见了气味,看见抖动的蚯蚓,就会以为是一条对它毫无威胁的小虫子。 弯着腰,罗旋在几条石缝里都试了试,但却无果而终。 想来石缝后面的泥土,早已被黄鳝钻的四通八达、千疮百孔。 或许黄鳝是藏在上面一点的石头缝里,也未必可知。这种事情,只能慢慢的去逐一试探。 罗旋缓缓抬起头,正准备挪动身躯。 却突然发现,井口有一团黑影在自己的眼中慢慢放大,放大,再放大... “我槽!” 罗旋忍不住惊呼出声,想要偏头躲开来袭之物! 但水井狭窄,又如何能够挪腾的开?! 罗旋的一句惊呼刚刚出口,‘我’字还在水井里回荡,‘槽’字还在罗旋的嘴唇之间飘移。 说时迟那时快! 只听见“砰”的一声巨响! 从井口坠下来的沉重水桶,猛的一下狠狠地拍着罗旋的脑袋上! “噗通”一声,水桶径直将罗旋,给生生砸进冰凉的井水之中!! “啊?” 井口的人显然听见了响动,只听她惊呼一声,赶紧伸出头来往水井里看。 水桶沉浮。 罗旋的脑袋,也在水桶旁跟着起起伏伏。一时间让人分不清哪个是脑袋,而哪个又是水桶。 “你没事儿吧?” 喊叫之人,是6生产队里的“前”村花戴红梅。 她以前嫁到山里面,正值花儿开始绽放花蕊之时,还没来得及开的娇艳。 不料,采蜜的工蜂却没了... 由于戴红梅遭遇了不幸,无奈之下,她只好回到娘家来生活。 村里人朴实。 在他们那淳朴的观念之中,只要遭遇到了商品被退货,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大家都一致认为这件商品,肯定是有问题! 要是商品真是过硬,顾客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么可能会退货呢? 于是村里的风言风语,就像沤在水田里的稻茬一样,不断的发酵、变味儿... 直至最后变的臭不可闻。 背后嚼舌根的人太多了,戴红梅削瘦的肩膀,扛不住这么沉重的负担。 搞得以前逢人便笑的戴红梅,如今窝在家里很少出门,也不喜欢和生产队里的人过多的接触。 别人这个时候,要么在睡午觉,要么在生产队的保管室那边干活。 而戴红梅就想趁着四下无人的时候,出来挑几担水回去。 这个时期担水,可没有铁皮桶。 大家都是用俩一根扁担,挑着两个大木桶出来担水。 这一回水,已经是戴红梅出来挑的第三趟。 所以她丢下来的大木桶,已经被井水充分浸泡。 如此一来,水桶就变得异常的沉重。 罗旋那瘦弱的身躯,哪架得住这从天而降的木桶摧残! “你,你抓住钩子,我拉你上来。” 戴红梅把手里的扁担使劲儿往水井里伸,但长度还是有一点点不够。 没办法,戴红梅只好趴在井沿上,竭力把扁担伸长一些。 好在井水冰凉,罗旋在这突如其来的重击之下,竟然还保持住了一丝清醒。 扁担两头有一截绳子,绳子末端是铁钩。 罗旋伸手抓住绳索上的铁钩,上面的戴红梅一使劲,就将罗旋拉离水面。 随后罗旋双脚在井壁上乱踩,忙忙乱乱之中,总算被戴红梅给拉出了井口。 见自己没砸死人,戴红梅心神稍定。然后一脸关切的问罗旋:“你...你没事吧?” “晕...” 罗旋艰难的吐出一个字。 “我...我扶你去竹林里躺会儿。” 井口的三面,视野都很开阔,戴红梅不愿被别人看见此情此景,只好伸手去扶住罗旋。 只是罗旋身上没力气,扶不动。 戴红梅无奈,只好一把抱住罗旋,半抱半扶的带着他,往十几米远的一处竹林里走去... 第17章 人情似纸 仅仅才十几米远的距离。 搀扶着罗旋的戴红梅,又惊又吓又急之中,就这一点点距离,已经耗尽了她身上所有的力气。 把罗旋搀扶进茂密的竹林之中,浑身瘫软的戴红梅把罗旋轻轻的放下,倚靠着竹子半躺着放好。 “罗旋你先在这里躺着啊,我去叫你爹来。” 戴红梅知道,这个时候罗铁柱在家午休,去罗旋家里,肯定能找到他。 罗旋昏头昏脑的,也没听清楚戴红梅在说什么,闻言没吭声,只是躺在那里发懵。 不一会儿,罗铁柱和戴红梅一前一后的急急赶到,“罗旋!你怎么样了?” 罗铁柱上前,一把扯住罗旋的肩膀,满脸焦急的摇晃着罗旋问他:“你哪里不舒服?” 罗旋有气无力的回了一句:“我...我头晕。” 罗铁柱抬头,侧着脸,有点为难地对戴红梅说道:“红梅啊,麻烦你去保管室,叫一下罗旋的...啊,让她回家一趟,我先把罗旋抱回去。” 因为罗铁柱知道戴红梅的事情,也明白她不愿意去保管室抛头露脸。 倒是戴红梅反而落落大方的回道:“罗大叔你说啥嘞?这是我弄出来的事情,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伱去忙吧,我这就去保管室了。” 说着,戴红梅转身就出了小竹林。 不多时。 王氏一扭一扭的回到了家,稍稍问了一下情况之后,王氏撇撇嘴,丢下一句:“农村里的娃,哪有那么娇贵?谁不是磕磕绊绊长大的?躺一会儿就好了。保管室里那边还忙着呢!耽搁了会扣工分的。” 罗铁柱朝着王氏伸伸出手,”那你给我几毛钱。” 王氏一愣,转身问道:“你要钱干啥?” “我去卫生室,给罗旋买点药回来。” 罗铁柱回道:“我听王老师说,卫生室到了一种什么非、什么西的药,治头痛效果最好。” 大队里有卫生室。 现在卫生室里面的医生,并不叫“赤脚医生”,而是叫做卫生员。 赤脚医生这个叫法,还得过几年才会出现。 这些卫生员的医疗技术很差,他们经过乡人民医院的简单培训,也就是稍微懂得一点医理、会打一点防疫针罢了。 而生产队的社员们,习惯性的把卫生员、乡村教师、乡里的防疫员,一般都统统称作“老师”。 “买个屁!” 王氏扭头就走,“那個药我也听说过,很贵的,要1角钱一袋呢。我老娘时常头痛,都舍不得买来吃吃哩!你倒是对你丈母娘,也好上一回给我看看啊。” 说完,王氏理也不理罗铁柱,甩手就出了门。 罗铁柱望着王氏的背影,再看看躺在床上,眯着眼睛一声不吭的罗旋,微微叹了一口气。 低头想了想。 罗铁柱起身返回自己的卧室,从柜子里头拿出一个陶罐。 伸手从里面摸出三颗鸡蛋,然后就出了堂屋,径直往大队部的卫生室走去。 没多久,满头大汗的罗铁柱回到家,径直走到罗旋的床板前,伸手把罗旋摇醒。 然后把手里的一小袋药递给罗旋,“吃,我去倒水。” 自从原配赵梅去世之后,罗铁柱在罗旋面前,一直都是这样惜字如金,从来不会多说一个字。 罗旋缓缓睁开眼,看了罗铁柱一眼,然后低头仔细看那袋药品。 这袋药是用的纸包装着的,上面有一个满脸痛苦、捂住脑袋的头像。 还印着四个简陋的正楷字:非那西丁。 看清楚了上面的内容,罗旋摇摇头:“我不吃。” 非那西丁,其实就是“头痛粉”的早期叫法。 这个药品,早在四十年代就已经开始规模化生产,到后来才改名叫作“头痛粉”。 不懂病理药理的罗铁柱,只以为罗旋脑壳疼,吃这种药肯定就会好起来。 而罗旋却知道,自己头痛并不是得了什么病,而是因为自己的脑袋,被水桶砸的太狠。 头痛粉有很强的副作用,不但会损害肝脏,而且还有成瘾性。 自己的脑袋好好的,用不着吃它。 “别犟。” 罗铁柱把药塞进罗旋手里,然后转身准备去给罗旋倒水。 “我不吃药。” 罗旋挣扎着起身,“我出去走走就好,这个药治不了我的饿肚皮病。” 罗旋是家里唯一的读书人,并且还是生产队里,并不是太多见的“高小生”。 所以罗旋说出来的话,罗铁柱还是比较相信的。 而且向来木讷的罗铁柱,从来没有问东问西的习惯,更没有对儿女们嘘寒问暖的那种柔情。 听罗旋说的坚决,罗铁柱身影微微一顿,然后转身拿起那袋非那西丁,就独自出了卧室。 听到罗铁柱回卧室去了,罗旋揉揉脑袋上的青包,心里涌上一股怨怼之情。 先前罗铁柱和王氏的对话,罗旋一字不漏的都听在耳里。 自己虽然头晕,但又不是昏厥过去了,他们的一言一行,都如数被罗旋听了个分明。 这人呐,一旦骨子里坏了,就不好挽救了。 王氏...没治了。 罗旋从屋檐下拿起鱼篓、钓钩,便朝着水井那边走去。 自己的底子薄,得抓紧时间赚钱,以改善自己的生存环境。 只不过,吃一堑长一智。 现在太阳已经没有那么晒了,所以罗旋这次叫来小草,给她戴上一个大大的斗笠,让小草站在井边替自己望风。 要不然再来一个天外飞桶,自己可不敢保证,那沉重的水桶会不会要了自己的小命。 下到水井里,罗旋把钓钩伸进石头缝,开始专心致志的钓起了鳝鱼。 没一会儿。 水井上面传来“啪嗒”一声轻响。 但既然小草没出声示警,所以罗旋也就没理会那声响动。 水井之中,罗旋一连换了几条石缝之后,才总算感受到了钓钩那头传来的异常。 鳝鱼,终于咬钩了! 罗旋沉住气,仔细体会钓钩上传来的触感。 等到感觉到钓钩,被一股大力往石缝里拉的时候,罗旋猛地拉住钓钩,就使劲往外拉! 鳝鱼咬住钓钩往里面扯,罗旋快速的往外拉,就这么电光火石之间,含在鳝鱼嘴里的锋利钓钩,便猛地钩进鳝鱼的上颚,让以为美味到嘴的鳝鱼,突地受痛! 鳝鱼吃痛不过,猛烈的往洞穴里退缩。 而罗旋则用脚蹬住井壁,双手握住钓钩拼命往外拉! 一点点,再一点点。 鳝鱼终究还是没有罗旋的力气大,自行车辐条做成的钓钩又结实,鳝鱼使尽力气也无法崩断它。 几分钟之后,一条浑身泛着青灰色光芒的大鳝鱼,终于被罗旋给扯出了石缝。 鳝鱼很大,力气也大。 被扯出了洞穴的大鳝鱼,像小蛇一样不停的翻转、扭曲。 罗旋生怕得而复失,赶紧把鳝鱼连同钓钩,一齐塞进竹篓里,这才擦一把额头上的虚汗,彻底放下心来。 等到罗旋爬上井沿。 小草指着远处的小竹林道:“哆哆,刚才大兔朝我扔土块,他经常吓唬我。” 大兔是生产队里的一个半大小子,比自己大一岁。 由于他家的爹是保管员,所以大兔的身体,好比罗旋强壮很多。 听说大兔欺负小草,罗旋拍拍小草的肩膀道:“小草你先回去吧,我去那边的池塘边上,看看能不能再钓到一些鳝鱼。” 小草很听话。 她听见罗旋这样说,便乖乖的回家去了。 罗旋目送小草走远,然后转身朝着竹林走去。 竹林之中,有大兔和小兔两兄弟,正在竹林里玩笋子虫。 罗旋冷冷的盯着大兔问:““你刚才欺负小草了?” “关你屁事!” 大兔根本就不惧罗旋,闻言起身站在罗旋面前,伸手一推,“咋了?你还准备来和我...” “噗——” 罗旋四指压着大拇指,用最为坚硬的拳头顶部,狠狠地击打在对方的腰肋上! “喔——” 只听大兔嘴里发出半截闷哼,一下子捂着腰,就萎顿在地... 生产队里的小孩干架,一般都是像先逼逼几句:“你要咋子嘛?” “你又敢咋嘛?” 接下来就是推搡、或者是用肩膀互顶。 再发展的严重一些,顶多也就是抱着对方,像摔跤那样角力一番。 很少有像罗旋这样下狠手的...他们其实也不会打架。 很不专业。 而且同是一个生产队里的半大小子,大家天天低头不见抬头见,今天仇了、明天又和好了,所以打架都像是闹着玩的一般。 而罗旋刚才这一拳,实在是太专业、太狠了! 直打的大兔憋的满脸通红,额头上的冷汗涔涔而下,竟然连一句痛呼都发不出来! “记住,以后胆敢欺负小草,我见你一次打一次。” 罗旋瞪一眼站一旁,吓得手足无措的小兔,开口警告他,“记住,把你们偷小草割回来的牛草,给交到饲养室去,然后写上我的名字。” 说完,罗旋转身消失在竹林之中... 第18章 买了一点米 出了竹林。 罗旋找了一处干燥的地方,把鳝鱼嘴里的钓钩取下来,然后便闪身进了空间里,把鳝鱼给放进陶盆里养着。 在罗旋放鳝鱼的时候,看到陶盆里的那几条泥鳅、鲤鱼,还有几只螃蟹、没法拿出去卖的小鳝鱼,似乎和自己自己昨天看见的,有一点点不一样。 但具体是哪里不一样,罗旋也说不出来个所以然。 再把鲤鱼、小鳝鱼捉起来仔细观察。 罗旋隐隐约约觉得,它们似乎比以前更大了一点点,连在自己手里挣扎的力气,似乎都变大了一些。 但这种变化微乎其微,罗旋也不是很确定。 放好这些渔获,罗旋又去看了看那些蚕豆。 原来插在蚕豆旁边的篾片,已经被快速生长的蚕豆超越,估摸着有2、3厘米的样子。 看这架势,蚕豆用不了多久,就能开花了。 喝上一捧泉水,罗旋便闪身出了空间,朝正兴大队,5生产队的哑巴家里走去。 哑巴是附近几个生产大队里,很有名气的能人。 他会给桔子树疏枝、会给鸡骟卵巢和睾那个丸。 有些时候,甚至连给仔猪去除蛋蛋,哑巴也敢操刀。 反正他骟死的少,能够活下来的仔猪更多,这种正常损耗,还在生产队饲养场可以容忍的范围之内。 哑巴会骟猪,这让红星乡上的畜牧员很生气。 畜牧员每次看见哑巴,就想给他扎上一针兽药:冬眠灵。 以求哑巴能够睡一觉,也好消停一些,别抢了他的权威和风头。 由于附近好几個大队,会这两门技术的人极少,所以社员们时不时的,会来找哑巴帮忙骟鸡。 别的生产队,也会来请哑巴去帮忙,给果树梳理丫枝。 供销社农副产品门市,每年会给征购正兴生产队里的桔子。 卖桔子的收入,是整个正兴生产大队很重要的一笔现金来源。 而有手艺傍身的哑巴,就有了骄傲的本钱。 他要是遇到自己生产队里,那种工分不高的农活,哑巴就不愿意去出工。 而是宁愿在家里等,看看有没有社员,或者是别的生产队的人,前来请自己去帮忙。 罗旋赶到哑巴家里的时候,哑巴正躺在他家院坝前的柑橘树下睡午觉。 上前摇摇哑巴。 等到他睁眼看自己的时候,罗旋一只手窝成圆弧状,用另一只手上的食指、中指,在圆弧里装作舀东西吃的样子,朝着自己的嘴巴不停的扒拉。 罗旋这是告诉哑巴:吃饭的意思。 哑巴愣愣的看着罗旋,然后摇摇头。 罗旋伸出右手,朝着空气里抓了几把,然后五指不断拧动,像是手中有沙子,在不停往下流淌的样子。 结合罗旋先前吃饭的手势,再加上这个动作,心思特别灵动的哑巴顿时明白过来:对方这是找自己买粮食! 哑巴出去帮忙干活,他会优先选择收取现金,作为给自己的报酬。 但社员们穷,家里的时常买盐巴的那一点点钱,都拿不出来,又哪有钱给哑巴付报酬呢? 即便是社员有点小钱,他们多半也不会选择用现钱支付。 因为一旦用掉了手头上这几毛、几块钱,他们还得到“青蛙市”上去卖鸡蛋、黄豆之类的,以换取买盐巴、豆瓣酱的现钱。 很麻烦不说,还耽搁干农活。 于是,哑巴时常会收到一些顶账的大米、黄豆之类的农产品,来作为社员们付给他的报酬。 哑巴单身一人,他在生产队也是一个壮劳力,工分多,分的粮食也多。 有外快,加上年终分粮食,一年下来,哑巴家里的粮食还真是可观。 哑巴家里的粮食积攒多了,也吃不了,他就只能慢慢卖掉它。 哑巴经常去青蛙市场上卖粮食,这件事情,附近几个生产大队的人都知道。 “啊啊,啊。” 哑巴一边啊呀呀乱叫,一边朝罗旋比划,左手大拇指和食指弯成圆球状,那是代表黄豆。 右手大拇指掐在食指尖,只露出一截指头,代表长条型的大米。 罗旋指指他的右手。 哑巴伸出三根指头,然后再把巴掌摊开,静止不动片刻,才摆摆手。 意思就是:大米3角5分钱一斤,不讲价。 市场上的大米,卖1角7分5一斤,城镇职工们的“供应粮”,也是这个价钱。 但城镇居民买粮,是需要拿上“城镇人口粮食供应凭证”的,要不然粮站,是不会卖给任何人的。 青蛙市场上的大米,也是这个价,只不过买方还需要,搭配上同样数额的“粮票”才行。 罗旋一个半大小子,哑巴就知道他不可能有粮票。 所以他才根据行情,把粮票的价值,一并折算进了米价之中。 罗旋掏出一张蓝色2角钱面值的钱,递给哑巴。 哑巴接过钱,起身进屋。 不一会儿,只见他手里提着一杆秤,秤盘里有一堆大米。 哑巴走到罗旋跟前,提起称上的绳子,把准星亮给罗旋看。 6两。 罗旋点点头。 哑巴转身在屋檐下拿起一截竹筒,小心翼翼的用双手护住秤盘的边缘,把大米倒进去。 等到秤盘里的大米还剩最后一点点的时候,哑巴伸出三根手指头,攥起一点点大米放回自己的衣兜里面。 6两大米,价值2角1分钱。 由于罗旋只给他2角钱,所以哑巴才捻回去一点点大米。 很公平,谁也不吃亏。 罗旋拿着竹筒,朝哑巴笑笑,算是和他道别。 回到家。 罗铁柱已经出去干活去了,小草睡眼稀松的走出堂屋,朝罗旋道:“哆哆,你咋不睡午觉呢?” 罗旋笑笑,伸手拉过小草,让她也坐在门槛上,和自己说说话。 小草和罗旋在家闲聊,而此时的王氏却在保管室,和大兔的妈吵的天翻地覆! “王氏你给老娘听斗!老娘要问你一句,你的儿,凭啥打我家的大兔?” 欧七娘叉着腰,指着王氏大骂,“咹,出手好歹毒哟!打的我的儿,现在还捂着肚子喊痛!你个狗曰的,到底会不会教育儿子?” 王氏从来都不是那种能够忍气吞声的人。 而且农村妇女干仗,绝不能轻易认输,要不然以后会在生产队里处处吃亏。 闻言。 她当即也站起身来,指着欧七娘反唇相讥:“你家的儿,天天吃饱饭,还干不过那个秧鸡一样的罗旋,伱养的啥耙脚龟? 不会养儿,就不要生嘛,塞回去算了,免得生出来丢人现眼的。” 欧七娘受此一辱,顿时一蹦三丈高! 第19章 合不在一起 欧七娘被王氏激怒的直跳脚,随即便从小凳子上蹦起来,朝着王氏就火力全开! 王氏自然不甘示弱,也叉着腰对着欧七娘,就是一顿破口大骂! 一时间。 吵架场面迅速升温,开始进入白热化阶段。 一旁搓黄麻的婆娘们,各自朝着身旁的同伴使个眼色,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会心一笑。 却并没有人站出来劝架。 “刘二婶,我看王氏要吃亏。” 李四婆凑近身旁的刘家媳妇儿,低声嘀咕道:“欧七娘最近和赵氏走得近,两个人好的穿连裆裤一样。你看嘛,一会儿那个赵氏,肯定会跑出来拉偏架。” “嗯,我看也是。” 刘二婶撇着嘴,用眼角余光饶有兴趣的瞟着赵氏的一举一动,“王氏人缘混的不行,一会儿肯定要糟!啧啧啧...看着,要不了多久,赵氏肯定要发飙。” “嘻嘻....我们看看就好,不管她们牛顶死马,还是马踢死牛,嘻嘻...” 众人纷纷交头接耳,各自咬着耳朵,评点着哪一句王氏骂的狠毒。 而那一句,欧七娘又戳中了对方的心窝子... 对于生产队里,谁和谁关系好,谁有可能会站出来帮忙吵架,对这些事情了都如指掌的人,便开始有理有据的,给身边人分析接下来的局势发展。 不出所料! 王氏与欧七娘对骂没一会儿,坐在欧七娘一旁搓黄麻的赵氏,果然寻到王氏话语之中的一点点小纰漏。 然后直接以此为突破口,立即满怀激情的,投身到吵架伟业之中来了。 “王氏,你这個疯母狗,乱咬谁呢?我赵家的娃,咋就不如你家的两个报应娃了?” 赵氏指着王氏的鼻子大骂:“要说我那两个报应,不如罗旋学习成绩好,不如他勤快,老娘也就认了! 你那小新、小中算个啥?天天鼻涕流的二尺长,你咋就断定我家那两个,没你家的有出息了?” 王氏闻言,心里猛地一咯噔,暗道一声要糟! 自己刚才因为罗旋打了别人家的孩子。 然后王氏就说:罗旋不好、没出息。 但自己另外还有罗小新、罗小中两个娃,他们两个,就绝不会像罗旋那样不懂事。 为了证明自己的正确性,王氏顺口拿赵氏的儿子的缺点,来对比出罗小新、罗小中的乖巧听话... 其实王氏还没有指名道姓。 只不过顺嘴儿提了一下,生产队里那两个,喜欢在池塘淤泥里面打滚、捞田螺的娃。 而赵氏的孩子,就正好符合这个特点。 于是在无意之间,王氏就惹毛了赵氏。 事已至此,王氏也只得硬着头皮迎战了。 道歉是不可能道歉的,而且赵氏早就蠢蠢欲动了,此时道歉也没用:人家是有备而来! 由于有赵氏的掺和,战场上的形势顿时急转直下,势单力薄的王氏一下子就落入了下风。 再吵吵上几句。 王氏突然丢下手里的麻绳,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用双手猛烈的拍打自己的大腿,“欺负人哟!伱们合起伙来欺负我,丧德啊!没天理哟...” 见王氏眼泪一泡、鼻涕一泡的开始控诉对方的滔天罪行。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一旁的吃瓜群众们便知道:这场二对一的骂架,由于参战双方实力悬殊。 所以这场战役,已经直接跳过战略相持阶段,迅速进入到收尾阶段了。 于是李四婆、刘二婶、王大娘等人纷纷站起身来,各自去围着一方,劝解的劝解、安抚的安抚... 得胜的欧七娘和赵氏,也不将余勇用做痛打落水狗。 她们嘴里各自咕囔几句王氏的“失德”,和“过错”之处,半推半就的便偃旗息鼓,不再继续出言挑衅,那位已经哭的满脸鼻涕泡泡的王氏了。 而吃了亏的王氏,则在众人的安抚声中,撂下几句类似于“改日再单挑”的狠话。 随即王氏抄起自己的小板凳,黯然退场。 ——她若是留下来继续干活的话,毕竟还是有点难堪。 受了气的王氏,刚刚一回到家,便冲着坐在门槛上的小草发火:“你个赔钱货!天天就知道睡了吃、吃了睡!也不知道去挖点蚯蚓、捉几只蚂蚱回来喂喂鸡?” “你这是干什么?” 罗旋站起身来,挡在小草身前,怒视着王氏质问,“小草乖乖的在家里呆着,你凭什么一回来就骂她?” “滚!” 王氏正等着罗旋替小草出头,借机便冲着罗旋恶狠狠的喝骂,“你个不知道哪里跑来的野种!一天到晚正事干不来一件,倒尽给家里招惹祸事!老娘家里养条狗都舍不得,倒是天天贴进去粮食,养了你这么一个货色。” “小草,我们走。” 罗旋拉起被吓得浑身轻颤的小草,便朝院坝外走去。 “你有种走了,就不要再回来!” 王氏咬牙切齿的冲着罗旋嘶吼,“咱这个家贫,养不熟你这样的狼!” 罗旋停住脚步,转身冷冷的盯着王氏问,“那你去找大队、生产队里的干部,来主持一下分家?” “分就分!” 王氏脸上的暴怒之色,听见‘分家’两个字,顿时变成冷笑,“听听,这是你说出来的分家两个字!可不是我这个做后娘的,容不下你。” 罗旋微微一笑,“那你去请干部们过来,主持一下分家吧。” 自己还小,算不上生产队里的劳动力。 在干部们眼里,罗旋还没有自食其力的能力,他们是不会把罗旋的话当回事的。 要是自己出面去找干部们,绝对会被呵斥一顿,他们只会认为罗旋这是在耍性子,以为罗旋胡闹。 劝和不劝分、两头和稀泥,是大队干部们在处理家庭矛盾时,最惯常用的手法。 “这可是你说的啊。” 王氏急匆匆的绕过罗旋,埋头就往坡坎下走。 走到一半,王氏忽然停住脚步,想了想,又转身走了回来。 罗旋请不动大队、小队里的干部们,王氏去了,照样还是搬不动! 干部们都知道罗旋,是罗铁柱以前抱养来的孩子,而王氏则是改嫁过来的。 王氏这一去,干部们不狠狠地批评她一顿,那才叫有鬼了! 一个还在上学的娃、一个没法参加生产队劳动的人,一个还不能自食其力的孩子,你王氏竟敢赶他出门? 这是啥性质的问题?! 往轻了说,这是王氏没有善待家庭成员的问题。 往严重了说,这是虐待儿童的问题!是关系到王氏的道德,是否彻底败坏的大是大非问题! 而一旦扯上“道德”两个字,那性质就严重了... 王氏一想到大队长叉着腰,一脸凛然呵斥自己的样子,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狗东西,光吃不下蛋,浪费老娘的粮食!” 王氏自然不会开口,向罗旋解释自己之所以,不能出面去请大队干部的原因。 气不打一处来的情况下,她只能恶狠狠的踢出一脚,吓飞那只不知好歹凑过来的母鸡。 “我们自己分。” 罗旋盯着王氏道:“我们先私下里分家。等到过一阵子,干部们看见实在是无可挽回,再请他们过来立字为凭。” 自己分? 王氏一愣。 想了想,王氏感觉罗旋这个提议,还是有一点道理的:干部们看见罗旋和家里人,名义虽然上还是一家人。 但实际上,他们早已经在各过各的日子了。 时间长了,说不定干部们也就接受这个现实,不得不来罗铁柱这里,出面主持一下分家之事。 但... 王氏心头还有一个很大的顾虑:万一这次把罗旋分出去了,以后他在外面熬不下去的时候,又厚着脸皮跑回来了的话... 那自己,岂不是白白分给他一些粮食? 第20章 终究还是分了 队长彭志坤,正在山顶上的采石场里忙活。 生产队长不是脱产干部,他是需要干活挣工分的。 包括正兴大队的大队长,他也不是全脱产,只能算是“半脱产干部”。 大队长靠着一点点工资、补助,另外还得回到他所在的生产队里,干活挣一些工分,才能养家糊口。 6生产队队长彭志坤不是石匠。 但他需要在采石场里督促大家劳动,并且彭志坤本人,也是要帮忙抬石头的。 国家现在越来越兴盛,乡里的各项工程,正在相继开工,所以对石料的需求量很大。 6生产队因为石料好,加上交通便利一些,所以才经过乡里批准,开办了这个石料场。 卖青石板的收入,是6生产队里很重要的一项收入来源。 罗旋在山上找到彭志坤的时候,他正在树荫底下蹲着算账,计算一天的出料情况。 这些工作,本来应该是生产队会计代老师干的事情。 但代老师的老婆这几天临盆,他有点顾不上生产队里的事情,所以才交给彭志坤代劳几天。 “三表叔,麻烦你过来一下。” 生产队里的大多数社员,穿来穿去,其实都有点沾亲带故的。 罗旋依照辈分,得喊彭志坤一声表叔。 “罗旋啊?” 彭志坤看见罗旋,站在远处朝自己招手。 看扭头一眼正在采石场里干活的罗铁柱。 彭志坤放下手里的小本本,起身朝罗旋走去。 罗旋等到彭志坤走近,低声对他说道:“三表叔,我想请你帮一个忙。” “啥事儿?” 彭志坤问。 “三表叔,我想请你去家里,主持一下分家。” 罗旋回道:“你也知道我家里的情况,现在我打算分出来单过。” 彭志坤一听,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冲着罗旋低喝一声:“胡闹!你才多大一点?白日青汪的,你跑过来就是给我扯这破事儿?” 罗旋摇摇头,“我没和伱胡扯。现在那个...闹得实在是厉害,由不得我不另立户头了。” 彭志坤咬牙问,“你想好了?” 罗旋在他家里,是一個什么样的处境,全生产队的人都知道。 罗旋点点头:“想好了。” “我看你想好了个锤子!” 彭志坤有点心疼罗旋,吼完了罗旋,随之又放软口气。 只听他叹气道:“我晓得受气话难听,受气饭难吞。但你想过没有,你现在这么小,连‘半劳动力’都算不上,你拿啥来养活自己?” 说完,彭志坤偏头看着罗旋。 不曾想,却看见罗旋眼里那股坚毅之色,彭志坤见状不由一愣! 几乎天天看见罗旋,但彭志坤其实并不会太留意。 此时罗旋在彭志坤的眼里,忽然让他感到有一点点陌生。 罗旋脸上流露出来的那种坚定、果敢的神情,让彭志坤的心神不禁恍惚了片刻... “你决定了?” “嗯。” “唉——” 彭志坤又叹口气:“其实,你要是实在是不想分家的话,我去请廖大队长过来,我们一起去你家,把王氏好好批评一顿。想来,以后她也不敢对你太过分的。” 想了想。 彭志坤显然觉得自己这句话,说的有点夸大疗效,不由改口道:“大不了,我平时多盯着点。王氏一旦做过火了,我就去大队部请干部过来!她就是那种属核桃的,得三天两头敲打一下,她才晓得收敛。” “我要分家。” 罗旋嘴里始终只有这一句:“这家已经非分不可了。” 彭志坤问罗旋:“如果你分家了,住哪?” “我先在饲养室住,然后这几天想办法搭一个竹棚。等到十几天以后开学了,我就住到学校里面去。” “唉——” 彭志坤今天被罗旋,给整的不停的唉声叹气。 见罗旋态度坚决,彭志坤只好苦笑道,“从原则上来说,你这个完全不符合分家条件。我嘛,也不能违反原则。 所以呢,我让你张大叔和你回去,先简单分一分吧。” “你记住!这件事情,我自始至终不晓得....哦,是我不太清楚具体情况。我也没参与这件事情,你先回去吧,一会儿张大叔就过去了。” 彭志坤拍拍罗旋的肩膀,叮嘱罗旋道,“你先把粮食,都寄存在张大叔家。以后有什么困难,放工以后尽管来家里找我。多的没有,两碗三碗稀饭,还是给你管饱的。” 彭志坤这样处理罗旋分家的事情,其实并非是出于,要把他自己撇出去的考量。 他主要还是在替罗旋,竭力保留一条后路: 分家之时,大队干部没出面,生产队队长不在场,王氏分家的正当性和合法性,就会因此而大打折扣。 要是罗旋在外面,实在是不能养活自己的话,以后还可以厚着脸皮回去嘛! 到时候大队、生产队里的干部联手上门,由不得王氏不认倒霉。 和张大叔一起回到家里。 王氏正拿着簸箕站在院坝边,不停的向着山坡上、坡坎下反复扭头张望。 看山坡那边,王氏是想确定罗旋到底,能不能把队长给请来做个见证。 而她望着坡坎下,则是在等她娘家人过来。 王氏有一位堂兄,是王氏娘家大队里的会计,识文断字、懂政策。 有这位堂兄来帮着自己把关,王氏心里才踏实。 不多时。 罗小新、罗小中两兄弟就领着一位中年人,从坡坎下疾步走来。 而与此同时,罗旋和张大叔,一前一后的从山坡上露出身影。 见此情景,王氏消瘦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股如释重负的神情。 王氏的堂兄,先是板着脸训斥了王氏一顿,大致是质问她为什么要亏待罗旋。 等到王氏解释一通,那人又找罗旋对质,然后反复确认了王氏和罗旋,双方都是真心、并且自愿分家的。 那人还不放心,又问正兴大队的干部、6生产队的干部们,为什么不来主持分家? 张大叔知道这次分家,带着一点半真半假的性质,所以就随口撒了一个谎。 说是干部们,带着罗铁柱去水库工地上,催收石料款去了,让自己代表生产队干部,前来做个见证。 而罗铁柱临走之时说了,这件事情全部交给王氏去办。 为了增加自己语言的真实性,张大叔还学着罗铁柱的口气,强调了一句:王氏办事,他放心的很! 王氏的堂兄,也知道罗铁柱不管事儿。再加上妇女能顶半边天,在耙耳朵盛行的巴蜀省,王氏更是能顶家里绝大半个天。 那位王氏的堂兄闻言,便放下心来。 这才从他的胸前口袋里,拔出一支钢笔,在信笺纸上写下一纸《分家协议》。 其实罗铁柱家一贫如洗,也真没啥好分的。 房子拢共只有三间泥土房,很难分。 在罗旋表示自己不要房子之后,王氏的堂兄当即表态:既然罗旋放弃了房屋继承权,那王氏就得给与罗旋一定的经济补偿。 家里没什么钱。 所谓的经济补偿,就是王氏拿出20块钱,加上多分给罗旋一点点粮食,就算是给罗旋的补偿了。 不得不说。 这个时期的基层干部们,真的都有一颗公心。 这次分家之事。 王氏的堂兄,真还没有偏袒王氏,整个过程都处理的很是公平公正。 第21章 罗铁柱打滚 老母猪的肚子越来越鼓,食量也越来越大。 它似乎知道罗旋从现在开始,已经彻彻底底的无家可归了一样,今天晚上的老母猪,也不再像往常那般哼哼唧唧,只是隔着木栅栏盯着罗旋看。 眼里满是怜悯之情... 颇有几分母爱泛滥的架势。 看的罗旋浑身直发毛! 罗旋不想让老母猪怜悯自己,便转身出了猪圈,蹲在灶房大棚里生起火来。 一边给老母猪煮猪食,罗旋一边拿出一点大米,把它装进竹筒里。 然后再放入适量的水,用玉米芯堵好竹筒的口子。 最后用芭蕉叶裹好竹筒,将它塞灶膛之中烤。 忙完这一切,罗旋再次返身进入空间,从陶盆里翻出两条鲤鱼、小鳝鱼,准备烤点鱼来当菜吃。 在空间里宰杀好鲤鱼,顺手将鱼肠这些下水,都丢进陶盆里。 这些肠肠肚肚,是养在陶盆里那些鳝鱼们的最爱。 罗旋没菜刀,饲养室里切猪草的刀,又钝又大,没法用。 所以罗旋宰杀鲤鱼的时候,给鲤鱼破肚,是用的竹子表面那层青色表皮,简易的竹刀锋利无比,割破鱼肚比菜刀还厉害。 就是有点不耐用。 刮鱼鳞,罗旋则是用的自己的手指甲。 逆向刮鲤鱼,鳞片就很容易被指甲刮下来。 宰杀好鲤鱼,罗旋便出了空间,然后在鲤鱼肚子里塞进一点点花椒、辣椒,里里外外再抹上一点盐。 再用竹签子将它穿好,放在一边备用。 辣椒、花椒,是罗旋在张大叔家自留地里摘的,不要钱。 而盐巴,则是罗旋去戴红梅家的“供销社代销店”,花钱买来的。 食盐一斤卖1毛2分钱。 以前农村里的商店,都是私人开办的。 到了这个时期,绝大多数的商店,已经变成了供销社代销店,一般一个生产大队,就会有一家“代销店”。 这种代销店,负责经营的人,不再像以前那样被叫作“店主”、“掌柜的”。 而是叫“代销点负责人”。 此时,他们已经没有了自主经营的权力,只能全部售卖供销社提供的商品。 每个月,供销社会派来会计和其他工作人员,对这些代销店进行清查、盘存、核算营业额。 然后计算出“负责人”,当月应该获得的收益。 代销店不能掺杂私货,要不然就是“挖公家的墙角”,一旦被查出来了的话…… 后果很严重! 戴红梅家在乡公所里,有点关系,所以才争取到了这個令人羡慕、却又让人头疼的“代销店负责人”一职。 代销店就开办在戴红梅家里。 罗旋分完家,谢绝了张大叔邀请自己去他家吃饭的好意,转身就去戴红梅家买东西。 由于自己的用量不大,罗旋当时只买了半斤盐巴。只不过罗旋感觉到手的盐,肯定不止5两! 当时负责称重的戴红梅,脸上神情变幻,让人难以捉摸... 代销店买来的盐巴,质量很不好。 这个时期的盐发黄,颗粒也粗。 在炎炎夏日,空气里的水分大,导致盐巴有些时候会轻微融化,黏黏糊糊的,买太多了也不太好保存。 亏得自己有空间,可以把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都放在空间里面。 只是空间里没有家家具具,罗旋就只能暂时用什么竹筒、芭蕉叶之类的,来包装这些东西。 罗旋准备做碳烤鲤鱼,一共做两条,自己和小草各吃一条。 等到鲤鱼处理好了,罗旋接下来准备着手处理鳝鱼。 黄鳝表面有粘液,不能像鲤鱼那样架起来烤,只能将它连皮带骨,整条丢进柴灰里盖住加热。 烤鳝鱼更不能开膛破肚,要不然一会儿鳝鱼的肚子里,就全是柴灰,没法吃。 罗旋先是把黄鳝塞进灶膛的柴灰里,然后举着竹签开始烤鲤鱼。 现在已经是午夜时分。 罗旋估计,这个时候小草也应该差不多快来了,自己得赶紧把饭菜给小草这个小家伙做熟。 小草的身体也很差,罗旋可不想让她以后也变成低血糖患者。 自己中午之所以要去找哑巴买点米,罗旋就是打算给小草、还有自己都补补身体。 那个时候。 罗旋其实还没有预料到,到了晚上,自己居然一下子就成了独立门户的人! 虽说罗旋前一段时间,也有过分家的念头,但始终没能完全下定决心。 人是群居动物,罗旋的内心深处,其实还是很渴望得到亲情的。 只要王氏不是特别特别的过分,罗旋也不太想和她们彻底决裂。 但自从今天自己躺在床上,王氏不愿意掏出一毛钱,给自己买药那一刻起。 罗旋就已经下定决心,要分家单过。 等到王氏冲着小草发火的时候,罗旋便彻底爆发,任谁也改变不了罗旋要分家的决心了。 分吧! 那个家里,实在是没什么值得留恋的。 如释重负的罗旋,一边烤鱼一边胡思乱想。 正在此时,身后响起了小草稚嫩的声音:“哆哆...我有好东西给你吃。” 罗旋照例拉过小板凳拍拍,“小草,坐。” “哆哆,给你。” 以前小草每次来看望罗旋,都不会空着手来。 要么拿来几根红苕干,要么拿来几颗蚕豆,实在是没有东西可拿的时候,小草甚至会给罗旋抓来几粒玉米。 玉米粒可以放在火铲里烤熟了,也是可以拿来当零嘴吃的。 罗旋笑笑,扭头一看。 却赫然发现小草这次拿来的,居然是一颗鸡蛋! 罗旋心中猛地一惊:小草见自己分家出来了,担心自己过不好? 所以她不惜以身犯险,竟然偷了王氏的鸡蛋吗?! 偷家里的鸡蛋,那可是会王氏暴打一顿的! “哆哆,你为啥这样看着我?” 小草得意的抬着头,满脸骄傲的对罗旋道:“小草听哆哆的话,小草从来不偷东西的。这颗鸡蛋是娘发给小草的,家里每个人都有一颗...” 说到这里。 小草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神情忽然一黯,“哆哆你就没有鸡蛋...呜呜,哆哆,你回去吧。回去了,你也有鸡蛋吃...” 罗旋伸手,揪一下小草的鼻子,“鸡蛋有什么稀罕的?以后哥哥天天给伱吃大米饭、三天吃一回肉!” 小草太小了,她还不懂世间人情冷暖。 她只以为罗旋去找王氏认个错,像罗小新、罗小中兄弟俩犯错之后那样,被王氏骂上几句,就会一切恢复原来的样子... “小草,没事的。” 罗旋把鸡蛋递还给小草,“小草你吃吧,哥哥在烤鱼呢!这可比鸡蛋好吃多了,你没闻见香味儿吗?” “闻见了,烤鱼真香!” 小草拿着鸡蛋,抹抹嘴角的口水,小脸上露出一股疑惑不解的神情,“哆哆,为什么爹要在地上打滚呢?是他身上虱子太多了,咬的他难受吗?” 罗旋闻言一愣:罗铁柱在地上打滚? 农村里的男人,没有使出这种大招的习惯啊! 罗铁柱为什么要在地上打滚? 这是为啥?? 第22章 再去红星乡 罗铁柱在地上打滚? 蛔虫? 绞肠痧?? 急性阑尾炎??? 罗旋百思不得其解,只好开口问问小草,以决定自己到底要不要出面帮他看看。 毕竟6生产队除了自己,就没有其他人懂得医理。 要是急性阑尾炎,那得赶紧找人用门板,把罗铁柱抬到乡上的卫生院里去,要不然真会死人的! 通过小草磕磕巴巴的诉说,罗旋这才明白过来:罗铁柱这是喝醉酒了! 罗铁柱平时并不喝酒。 他要解馋的话,只有遇到生产队里有婚丧嫁娶的时候,才会提前一天不吃饭,然后空着肚子去参加宴席。 说是宴席,其实就是加一点点肉荤在青菜里面,一桌8位客人,满桌菜里面的肉,不会超过8两。 1个人均摊下来才1两肉,刚刚够塞牙缝。 以前的农村里。 那些有一点点钱的富农、小地主家办酒席,还讲究一个9大碗、3斤3。 要操办一桌拿得出手的席面,得有豆瓣肘子、烧白、丸子、扣肉、夹沙这些九大碗。 另外还得用上3斤3两肉,用来做芹菜肉丝、竹笋烧肉之类的硬菜。 只不过即便是小地主他们,要办这么一回酒席,也得提前几年就开始预备物料、积攒猪肉、蓄养家畜家禽。 那个时候肉又不能放,小地主们就只能把它腌制起来,做成腊肉。 或者是灌装成香肠,以便保存。 之所以如此艰辛,也要操办一场拿得出手的酒席... 天大地大,还有啥比“面子”更重要的事情吗? 要是成功操办了那么一场酒席的话,十里八乡的乡亲们,都会竖起大拇指,由衷的赞叹一句:“某某某人,真够讲究!有排场!” 这件事,是会被大家津津乐道很多年的! 但风光背后的苦楚,只有操办宴席的主家才最明白:表面上风光一天,接下来得吃糠咽菜受苦很多年,才能填补上这個大窟窿... 个中凄苦,只有他们才知道。 现在已经是新时期了。 社员们都积极响应号召,提倡一切从俭。 所以现在生产队里的“席面”上,顶多只有8两肉,少的则只有半斤。 吃席的时候。 大家都得瞪大眼睛,在一堆堆的莴笋叶、莴笋块块里面,去仔细搜寻那一点点薄如纸片、袖珍如指甲盖的肉吃。 罗铁柱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有机会喝上一碗苞谷酒,解解自己的馋癮。 今天生产队里没酒席,罗铁柱按理说是没机会喝到酒的。 傍晚罗铁柱从采石场收工回来,左看右看没见到罗旋,他这才知道,自己的家里竟然就这么少了一个人! 母鸡孵蛋,看见窝里的鸡蛋少了,还要咯吱几声呢。 更何况罗旋好歹也是罗铁柱,和前妻赵梅抱养回来的孩子呢? 罗旋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就被王氏分了出去,罗铁柱当时就被气的气喘如牛。 脖子上的青筋,如黑蚯蚓一般根根暴起! 气不打一处来的罗铁柱,拳头是捏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再捏紧! “爹,你回来了?” 正在罗铁柱刚刚要爆发之际,小草爬过高高的门槛,朝着罗铁柱走了过来。 她看见罗铁柱脸色铁青的模样,当即便被吓了一跳,“爹爹,你怎么了?你病了吗?” 罗铁柱被小草这么一搅,顿时像斗败的公鸡,炸起来的毛,顿时蔫了下去... 现实的无奈,让罗铁柱冷静了下来,让他不得不仔细掂量掂量自己的处境。 打王氏...罗铁柱自然是不能打的。 打跑了王氏,自己还是壮年,以后还娶不娶了? 再娶回来的女人,就一定能保证她品行,真比王氏更强? 在农村里生活,太软弱了的人,是很难混下去的。 生产队的妇女们一个比一个泼辣,都是被现实它马.逼的! 所以罗铁柱赌不起。 他也不愿去冒这个险。 罗铁柱既然不能拿王氏发火,那就只好折磨自己,于是跑去戴红梅家赊了一斤苞谷酒,还在回来的路上,罗铁柱他就一骨碌把酒给喝了个精光。 苞谷酒上头。 心如刀绞,加上头痛欲裂的罗铁柱,喝醉了之后,好不容易挨到家里的院坝中,便一头栽倒在地,打起滚来! 罗铁柱这一滚,把王氏原本准备好好庆祝庆祝的这个特殊日子的喜悦之情,给滚进了红苕窖里 满是霉臭气息... 听完小草的述说,罗旋低头沉默不语。 “哆哆,呼呼,糊了!” 小草的提醒,让罗旋猛然一惊,赶紧把灶膛里的烤鱼给拿出来。 再把鳝鱼、竹筒也从滚烫的柴灰里面扒拉出来,罗旋抄起饲养室里的大刀,就将竹筒劈开。 小心翼翼的揭开上面那一半竹片,一竹筒白花花的米饭,变呈现在罗旋和小草的面前。 饭香扑鼻。 再把剥下来的那半边竹筒摆好,罗旋用两根竹棍,将竹签上的烤鱼,仔细的从竹签子上刮下来。 这就算是两个人晚上的下饭菜了。 罗旋先前因为分家的事情,没顾得上吃晚饭。 此时饥肠辘辘的罗旋,拿起两条烤的金黄的鳝鱼,仔细拍干净上面的柴灰。 拿出一点点盐、辣椒面,将它撒在上面,权且当做自己和小草的餐前点心。 黄鳝很小,被烤熟之后,也就指头那么大小。 这种鳝鱼卖不了什么钱。 养在空间里,又恐怕需要的时日很长,罗旋需要的是现钱、是那种马上就能拿到手的钱。 说起来有一点搞笑:一个穷的叮当都不会响的穷小子,竟然急需现金流... 黄鳝烤熟了也没什么香味。 但将它背脊骨上的肉,一条一条的撕下来,却非常的好吃。 肉质细腻而又不缺乏嚼劲,难怪城里的有钱人,都喜欢吃大蒜红烧鳝鱼。 “哆哆,你吃鸡蛋。以后不要烤鳝鱼给小草吃,拿去卖钱钱。” 小草被鳝鱼烫的不轻,嘴里一边呼呼吐着热气,一边哀求罗旋,以后不能再动用金贵的鳝鱼,烤给自己吃了。 罗旋笑笑,没给小草作过多解释。 吃完饭。 罗旋把小草送回家,在罗铁柱从屋子里传出来的哀嚎声中,踩着月色往饲养室走去。 身后。 传来罗铁柱撕心裂肺的惨叫:“我没用啊!” “我不是男人啊!” “我活的憋屈啊!” 罗铁柱的自我批评声中,时不时还夹杂着王氏又气又急的呵斥声:“你嚎个铲铲!哪个男人不是这样活着? 你个憨憨,打点酒回来,也不晓得分开喝,浪费老娘6角8分钱的酒钱!” 回到饲养室,罗旋找出竹夹、鱼篓,打着火把就去继续抓鳝鱼了。 还有半个月左右,就要开学了。 到时候自己的时间就没这么充裕,罗旋得抓紧时间赚钱,自己的“新家”里面,可谓是一无所有。 别人穷,好歹还能家徒四壁,自己却穷的连墙壁都没有。 罗旋咬牙坚持,捉了整整一晚上的鳝鱼,直到天色微明,这才收拾收拾东西,就往红星乡所在地赶去。 今天红星乡不赶集。 而且青蛙市今天也不开市,罗旋这次去乡场上,是需要买点东西回来。 今天队长彭志坤,会组织生产队里的几位妇女,来替自己盖竹棚,罗旋得去买点肉回去,招待那些前来帮忙的人。 到了乡场上。 罗旋先跑到“餐饮服务社”门口,把顾胖子叫出来,问他收不收鳝鱼? “今天一不赶集,二不捉青蛙,伱咋想到来找我买鳝鱼?” 顾胖子嘴里的“捉青蛙”,就是暗指青蛙市场,搞得跟地下工作一样,很多事情都以暗号代替。 把罗旋拉到一边,顾胖子放低声音问,“你有多少?” 这两天,罗旋钓鳝鱼非常拼,整个大白天基本上不是在钓鳝鱼,就是在去钓鳝鱼的路上。 而晚上,罗旋则抓紧任何一点闲碎时间,拼命的到处去抓鳝鱼。 所以,罗旋手头上还是很有一点货的。 “可能差不多10斤出头的样子。” 罗旋回答道:“一共有两种规格,一种3两到5两的,可能有7,8斤。剩下的都是半斤以上的黄鳝。” 顾胖子摸着自己的双下巴,沉吟着出价:“小一点的,一斤给你2角6,大的给你3角整,咋样?” 罗旋闻言,扭头就走! 果然是唤来的狗不吃屎。 罗旋主动来找顾胖子买自己的鳝鱼,心里也知道会被他压价。 但却没想到这死胖子,竟然压价压的这么狠! 第23章 句句都是技巧 罗旋是故意来找顾胖子的。 自己以后不可能每次都有机会,或者是时间,去青蛙市场上买卖东西。 而神通广大的顾胖子,就很适合充当自己的“中间人”。 这个时代,哪些职业最吃香? 营业员,厨子,司机,这三种职业,无疑都是很牛叉的工作。 而顾胖子是负责采购、管理“餐饮服务社”的人,这家伙的地位和社会活动能量,远远超过营业员和掌勺的厨子! 大家要是在供销社搭不上关系,大不了裤头、布鞋烂了,没布料去做新的。 但买不到各种票据,买不到粮食,那可是会要命的! 所以平时来找顾胖子勾兑的、各种形形色色的人,恐怕不在少数。 久而久之。 围绕着顾胖子转的人就多,反过来,也给顾胖子在无意之间,就建立了一个庞大而紧密的“关系网”。 或许连顾胖子自己都没察觉到,原来在不经意间,他自己已经成了红星乡上,一个活动能量巨大的“大人物”! 只是罗旋的起点太低了。 顾胖子是不可能会去真正重视,罗旋这個乡下半大小子的。 自己要想成为‘简在顾胖子心’的人物,还需要磨合很久才行。 ‘纲目并举’,说的就是要紧紧抓住那个‘纲’,而顾胖子无疑就是渔网上那根“总绳”。 只要抓住了他,就不愁其它的网眼会脱线。 “哎,你个狗曰的小家伙,人不大,脾气倒还不小!” 顾胖子眼见罗旋转身就走,不由又好气又好笑,箭步上前,一把拉住罗旋的肩膀,压低声音道:“生意买卖,你漫天要价、我就地还钱,这不是很正常嘛!” 这家伙! 罗旋暗自好笑:看来这顾胖子很喜欢讲价之时,那种心理博弈的快感啊! “小的3角一斤,大的3角5。” 罗旋转身报价,“还有1条1斤多的,和1条9两左右的老黄鳝。” 一听罗旋说,他竟然有1斤以上的大黄鳝,顾胖子肉乎乎的脸上,顿时涌上一股笑意。 “那个不卖。” 罗旋补上一句:“那个已经答应给别人了,不能买给你。” 顾胖子顿时心头大怒:不能卖给老子,你还说个锤子! 挑拨的老子心头焦,却又当头给老子把凉水浇?! 顾胖子的笑容,刚刚如喇叭花绽放,忽地又疾速凋零。 笑容凝结在脸上的顾胖子,脸颊抽搐了几下,“你是怕老子付不起钱嗦?说说,大鳝鱼卖给谁了?” 罗旋微微一笑:“卖给一位姑娘了。” 自己故意提及那一斤多的鳝鱼。 其实。 罗旋这是在对顾胖子,进行一种隐约的心理暗示:别看我小,又是青蛙市场里的新手。 但我有能耐! 我时常能够弄到别的人,很难给你提供的大家伙。 罗旋这也是在有意识的增加,以后和顾胖子交往时,自己交往的本钱的一种策略。 “一位姑娘?” 红星乡巴掌大一点,住在街上的居民,稍微有一点点知名度的人,顾胖子都能把他祖宗三代的根底,给统统刨出来。 “难道是陈老师?” 顾胖子不愧是红星乡场上的“百晓通”。 只见他略一沉吟,便猜到了到底是谁,买走了罗旋那条大鳝鱼。 “算了,既然是陈老师要的,我就不和她争了。” 顾胖子咧咧嘴,脸上浮现出一抹无奈之色,“她要是没有预定的话,我倒还可以多出一点钱,从伱手上买下那两条大鳝鱼。 人民群众喜欢吃大的鳝鱼,我又怎么能不尽力,把人民群众服务好呢?” 顾胖子后面那两句,罗旋自动忽略它。 能够下馆子,而且专挑大鳝鱼吃的,这种群众,绝对不会是生产队里的那些玩泥巴的。 顾胖子前面的话。 罗旋还是听出来了,他话里的弦外之音:刚才顾胖子的言下之意是说,既然那位陈老师已经捷足先登。 那他自己,也就不和陈老师争了。 但如果那位陈老师,没有提前和罗旋约好的话,顾胖子还是可以和她争上一争的。 这就说明:那位陈老师的社会地位,不会低于顾胖子,但又不足以让顾胖子生畏。 陈老师? 这下子,轮到罗旋不解了。 这个时代,能够被称为“老师”的人很多,老师这个词,并不是用来专门指人民教师的。 司机、防疫站的防疫员,医生、卫生员,畜牧兽医站的兽医、草药郎中,统统都可以被称作“老师”。 就连村里断文识字的,身上没有任何公职的人,有些时候也被大家叫做“老师”。 罗旋不懂就问:“谁是陈老师?” “陈老师就是...” 顾胖子忽然住口,抓住罗旋的肩膀,“小屁孩,你还是少打听社会上的事情了。去把东西拿来,老子还得找人划鳝鱼,晚上领导来吃饭,可不能耽搁了。” 罗旋转身,去找犄角旮旯,准备进空间里把鳝鱼拿出来。 顾胖子这一次没提价钱的事,那他就是认可了罗旋的要价。 这一场,连顾胖子都没意识到的心理较量,他其实已经输了。 罗旋这是在慢慢的、一点点的,蚕食顾胖子在自己面前的优越感。 聚沙成塔。 罗旋相信总有一天:自己终究会把高高在上的顾胖子,给拉到与自己肩并肩的位置上。 这一次的鳝鱼,罗旋专门只挑大的出来卖。 一个是钓来的黄鳝,还是比以前抓的鳝鱼要大一些。 二来,罗旋也是想给顾胖子留下一个印象:自己只要出手,拿来的黄鳝都是很不错的货。 罗旋得让顾胖子,以后对自己总有一种期待感,从而让他慢慢建立起对罗旋的信任。 还有一个原因。 就是罗旋想试试:那个空间里,究竟能不能把小鳝鱼,给快速的喂养大? 罗旋去拿鳝鱼,顾胖子回去拿称。 等到交易完成。 罗旋放好3块3毛钱,然后低声问顾胖子:“领导,你手头上的肉票,让上8斤给我?” 顾胖子把鳝鱼用大搪瓷盆装好,双手抱在怀里。 听到罗旋的询问,不由一撇嘴:“我买你的黄鳝,已经付好了钱,买好离手,各不相欠,你扯这个干啥?” 罗旋没问他:你手上有没有肉票。 而是直接开口,让顾胖子‘让上8斤给’自己,这也是一种谈判技巧。 要知道:平常人一旦开口拒绝了对方,一般都很难再改口。 如果罗旋问他“有没有肉票”的话,极有可能,顾胖子会立马回一句:没有! 要是等到顾胖子“没有”两个字脱口,那事情可就不好办了... 第24章 大采购一回 罗旋向顾胖子打问肉票的事情,并且把自己需要肉票的原因,也如实告诉了他。 顾胖子一听,这罗旋说要回去请人吃饭。 他想想一个农村娃,左邻右舍放弃挣工分的时间,跑来帮忙给罗旋盖房子。 请人家吃顿饭,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但请人吃饭,菜里没一点点油荤的话,似乎又显主家得很没诚意。 顾胖子稍稍沉吟一下,抬头问罗旋:“你要8斤肉票,害怕是你个家伙馋肉,馋昏了头哟!别和我胡说八道,你老实说,请人吃饭得多少肉合适?” 顾胖子没开口拒绝,而是问罗旋需要多少肉票,说明他果然神通广大! 看来这家伙手头上,什么粮票、肉票都是信手拈来。 就连布票、糖票,以罗旋的估计,顾胖子他手上...肯定有这些票据! 但自己和顾胖子的交情浅,现在还远远不足以,谈论从他那里搞这些凭证的份上。 “领导,您的肉票起堆堆,就多照顾我这个农村娃一下嘛。” 一边拍马屁,罗旋一边笑道:“我天天顶着烈日钓黄鳝,还不就是为了能够吃上一口肉?7斤肉票,领导,您看咋样?” “没有那么多!我又不是食品站的马春梅,吧唧一张票、吧唧再一张票。” 顾胖子也咧嘴一笑,“少和我鬼扯了,3....算了,给你4斤吧。” 说着。 顾胖子左右瞅瞅,见街上四下里没什么人走动,便放下怀里的盆子,伸手在腰包里面抠东西。 没错! 就是在裤腰带里面,往外费力的“抠”东西! 顾胖子答应给自己4斤肉票,罗旋闻言不禁大喜:看来后世高超的销售技法,用在应付这個时期的、小地方的小负责人,还是很有奇效的! 至于自己这一套,以后能不能应付得来那些高级一些的领导,那只能到时候再说了。 刚才自己一开始就狮子大开口,张口就是8斤肉票。 但罗旋心里,其实就是想弄个2,3斤肉票,就已经很心满意足了! 若是是刚才。 自己开口只讨要1斤肉票的话,顾胖子肯定也会给。 但他心里,反而会因此有点鄙夷罗旋:小兔子张口,不过是讨要一根胡萝卜罢了。 对于这种人畜无害的小角色,谁还能对他心生敬意不成? 顾胖子歪曲着身子,掏出一沓大拇指那么大的各种票据。 唯恐被罗旋看清他的家底儿,顾胖子干脆转身,用后背对着罗旋,开始沾着口水数起票据来。 这个时期的票据,其实比钱还值钱。 逼急了,随随便便拿出一种票据,走哪都是能当钞票花的。 一斤肉票,顾胖子转让给罗旋的价钱,是算的5角钱一斤。 食品站的门市上,一斤后腿肉卖5角2分,五花肉则是5角8分一斤。 钱、票大多数时候是等价的,顾胖子给罗旋这个价钱,其实很公道。 罗旋掏出2块钱交给他,然后谢过顾胖子,便转身去供销社的“生资门市”,想买点种子之类的回去。 买种子不需要粮票。 因为种子贵,稻谷种子1顶4。 也就是1斤水稻种子,相当于买4斤稻谷的价钱。 没人会傻到买种子,拿回去当粮食吃。 进了生资门市,当门站在柜台后面的男营业员,见罗旋走进来,只以为是他家里的大人,指使自家小孩子来买菜种之类的。 于是那位男营业员朝罗旋问,“你要买点啥种子?” 这个时间段,其实没什么好播种的蔬菜。 农民们即便要买,无非也就是买点藤藤菜、芹菜之类的速生水叶子菜种。 “请问有稻种、玉米种子吗?” 罗旋开口问他,“还有辣椒、大白菜、胡萝卜、白萝卜种子,我都想买上一点。” 那位营业员闻言猛地一愣:还有私人来买稻种的? 农村里,大家的土地都拿去入股合作社去了。 在社员的自留地里,倒是有人会种点黄玉米、白玉米之类的主粮。 但稻种不同。 稻种一般都是各生产队,到了开春季节的时候,派人前来生资门市上,把全生产队里当年需要的稻种,给一次性领回去。 营业员实在是搞不懂,这小孩买稻种回去,往哪种? 再说了,现在也不是播种稻谷的季节啊! “稻种有倒是有。” 营业员盯着罗旋问,“你家大人,真是让伱买稻种回去?” 罗旋点点头。 营业员咕囔道:“真是怪事!你要多少斤?” 罗旋回道:“先买一斤吧。” 营业员挠挠头,转身回背后高高的货柜后面,去小库里翻找稻谷种子去了。 虽然现在不是播种水稻的季节,但生资门市上,还是有一点点积压下来的库存的。 营业员巴不得处理掉它才好哩! 稻种是红星乡里的供销社,每年会预先做一个预算。 评估整个红星乡里的所有生产大队,一共有多少亩稻田、需要多少斤稻种。 然后乡供销社,会上报给县供销社的采购部门。 县供销社,则汇总所有的乡,全部的需求总量,然后把稻种的生产任务,呈报给县农业局、物资局。 这些上级部门,则会把生产任务,下达给那些专门负责耕种稻种的生产队。 稻种产量很低。 一亩正常的中等稻田,可以收获稻谷300多斤,但种稻种的话,则只有100来斤的产量。 听起来稻种的产量,有正常稻谷的1/3收获,好像专业种植稻种效应很高一样。 其实不然。 培育稻种很费人工,需要社员们不停的给禾苗除草、授粉。 加上还有各级供销社的人工成本、运输、保管损耗。 所以,稻种出售的价钱,最终就会达到正常稻谷的4倍。 一斤稻种,供销社卖6角3,而粮食价钱一般在1角7分5。 但稻谷带壳,就卖不了那么贵。 所以生资门市上的稻种,定价为6角3一斤。这个价钱,也是经过供销社精心核算过的价钱,并不算贵。 但无论供销社预计的怎么精准,预备下稻种也只能多,而不能少,所以每年稻种有一点点积压,也是非常正常的。 买好稻种。 罗旋又买了一些大辣椒、朝天椒,和大白菜、红萝卜种子,这些种子又花去罗旋2块2。 买好种子,罗旋转身出了供销社“生资门市”的大门。 罗旋穿过没什么人闲逛的街道,在马路对面的中学学校巷子里,闪身进入空间,把所有的种子都放好。 然后罗旋又去“日杂门市”。 供销社日杂门市上,一口小铁锅卖7.3元。 想了想,罗旋终究还是没舍得掏这么多钱,去买口铁锅。 退而求其次的罗旋,花了1块2,买了两口粗砂锅。 这种砂锅做工粗糙,用料也很差,和屋顶上的瓦片差不多的质量,只不过比瓦片更厚实一些。 罗旋打算在自己的“新家”里,放上一口砂锅,然后在空间里,再放上一口。 买好砂锅,再买上一把菜刀、几只粗瓷碗、铁勺汤勺,做饭的工具就算凑合着够用了。 罗旋买什么厨具,都是尽量买成双份。 这样一来。 自己就可以换着地方,弄点好东西吃吃,这样对自己来说,方便一些,免得把厨具不停的搬来搬去。 以后自己吃饭有了保障,就能尽快的把自己的身体,给养的强壮一些。 要不然,等到空间里需要收获庄稼的时候,自己哪有体力去收割接近一亩那么多的水稻、玉米? 第25章 寅吃卯粮 买锄头、买铲子,买镰刀,罗旋把一些必要的农具,都各自买了一点。 红星乡的街上,也有铁匠铺。 但大家需要购买铁器的时候,则只能到供销社的生资门市来买。 现在这个时期,任何行业都是有组织的。 以前单打独斗的铁匠艺人们,如今都属于“铁器生产者服务社”管理。 简称“铁器社”。 他们生产出来的任何铁器,需要供销社来进行统购统销,铁器社自己没有决定生产什么、卖什么的权力。 供销社生资门市里面的锄头、铁楸都分规格,1号,2号... 罗旋力气小,就给自己买了一把小锄头、小铁楸。 买好一些农具,罗旋借口要把东西寄放在亲戚那里,分批抱着这些东西,就转身出了生资门市。 然后跑到学校那个小巷子里,把东西都放进空间里面。 等到这些东西买好,罗旋便直奔食品站的肉食门市。 由于今天不是赶集的日子,猪肉门市上,前来买肉的人并不是特别多。 在肉食门市部的前面,摆着一个特别巨大的案板,上面摆着不少猪肉。铁架子上还挂着猪肝、猪大肠这些下水、内脏。 罗旋其实很喜欢吃猪大肠、猪尾巴这些东西。 奈何自己家里没铁锅,不好爆炒肥肠。 自己也没火碱、面粉去把猪大肠处理干净,原味儿的猪大肠实在是难以下咽,罗旋最后只好悻悻作罢。 站在肉案前,罗旋先是观摩了一下几位顾客怎么买肉。 看了一会儿,罗旋才发现门市的墙壁上,原来挂着一块小黑板,上面写着今日的猪肉价钱。 仔细瞧瞧案板上的肉,又看看黑板上的价格表。 罗旋似乎明白了那個顾胖子,为什么在他眼里,并没把肉票看的那么金贵的原因之一了: 原来。 食品站的猪肉,也是分很多种的。 其中一些种类,其实并不需要肉票,就能限量购买。 猪大肠、猪肝猪肺这些下水,就不需要肉票。但猪肝限量的厉害,一个人最多只能购买3两。 “剔骨肉”也不需要肉票。 这种肉零零碎碎,是屠宰员开边弄碎的肉渣、还有从猪骨头上面剔下来的肉。 顾胖子的“餐饮服务社”里,各种各样的肉食用量大。 他极有可能,会时常买一些这种碎肉回去,然后掺在正常猪肉里面走账,以套取一点点肉票出来。 或许他不会每天都掺杂碎肉,即便是往里面掺碎肉的时候,数量也不会太大。 但积少成多。 时间长了,顾胖子手头上节约下来的肉票,就会非常可观。 至于顾胖子怎么想办法,去搞定服务社里的其他的管理人员,这个就不是罗旋该去考虑的事情了。 小鸡不尿尿,各有各的道。 越是困难的生存环境之下,人们生存智慧只会越高,大家早就各自领悟出了一门高超的生存哲学。 门市上还有一种肉,不需要肉票也能买到。 那就是高温肉! 所谓的“高温肉”,是用病猪宰杀之后,再将猪肉煮熟,然后拿出来售卖的熟猪肉。 食品站肉食门市上,这种猪肉时有时无。 高温肉得看生产队的饲养室,这一阵子有没有病猪。 哪怕有了病猪,也得经过防疫站的审核。由他们下乡去看看这些病猪,是否符合食用标准。 而生产队饲养室,是无权私自处理这种病猪的。 病猪里面的“米芯猪”、急性中暑的猪,或者突然“发紫丹”的病猪,都是可以做成高温肉出售的。 而瘟猪肉,则绝对不能拿来卖。 这种病猪,只能就地挖坑掩埋,以防止瘟疫漫延。 罗旋对“高温肉”没兴趣,虽然它卖的很便宜,才2角7分钱一斤。 那种“米芯猪”,其实就是患上了猪肉绦虫病的猪,这种寄生虫要是处理的不好的话,人也会被感染。 这种病,属于“人畜共患”的疾病之一。 太危险了! 罗旋宁可不吃肉,也不想冒这个险。 但就连这种被罗旋嗤之以鼻的“高温肉”,农村人通常也舍不得买来吃。 偶尔遇到食品站卖这种肉,有些社员咬紧牙关,也只会买上半斤,甚至是3两回去,给家里的老人、孩子们解解馋。 最后罗旋一共买了3斤五花肉,买了1斤后腿肉。 这一下,又花去罗旋2元2角6分。 自己家里没油,需要买点五花肉回去,烧出来的菜里面,才能有一点点油珠。 罗旋来买肉,而且数量还可观,但别人并不觉得稀奇:农村家长打发孩子到街上来买肉,那是再也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虽然大家都觉得这个小孩买的不少,但其中也有可能,有一部分肉是帮邻居带的。 或者是眼前这个小孩家里,需要办请客事情。大人忙的顾不上,让小孩前来买点肉,也不稀奇。 至于肉票... 谁家里有事情,都会提前几年,就开始着手积攒肉票。 但肉票只能当年使用,没用完的票也会过期。 很多人就会想办法,互相调剂一下:今年给你先用,明年再给他用。 后年大家的肉票,就集中给自己用。 所以罗旋手上,一次性就拿出来了4斤肉票,也没多值得大惊小怪的。 买好肉,罗旋身上的钱已经所剩不多了。 看着手里的1元、2元,还有几张毛票,罗旋不禁心生感慨:花钱真是如同水冲沙啊! 自己白天钓、晚上抓鳝鱼,辛辛苦苦忙活两整天的收入,还不够买一口大一点的铁锅! 买好东西,罗旋赶紧往家里赶。 现在才9,10点钟,太阳已经像守寡10年的年轻小寡妇一般... 火辣辣的。 罗旋顶着烈日赶路,没走几步浑身已经是汗濡濡的,跟蒸笼里捞出来的一样。 大意了啊。 没有买。 生资门市上卖着有斗篷、草帽,但罗旋当时没舍得买。 自己白天去钓鳝鱼,其实也需要配备一顶草帽。 但生资门市卖的一顶草帽要3毛8分钱,斗篷更是卖到了7毛5一顶的高价。 正兴大队3生产队,那个队里的社员种植有很多亩灯草,农闲时节,3生产队的社员们就会编织草帽、草席,然后卖给供销社。 罗旋和他们同属一个大队,可以去3生产队找人,私底下买出来一顶草帽。 能够便宜8分钱呢! 结果自己打算节约那8分钱,却得忍受太阳暴晒之下赶路。 没办法,事已至此,罗旋只得咬牙埋头赶路,家里别人正在帮着盖房子,自己得早点回去给他们做饭。 罗旋在着急赶路。 而6生产队的保管室屋檐下,王氏正在和一帮妇女们搓麻绳。 “铁柱家的。” 李二婆一边干活,一边冲着王氏说道:“你家的儿...哦,我早上看见,罗旋去乡场上买东西去了?” 王氏低头干活,没吭声。 生产队里的社员之间,有事没事就会东打听、西打问的。 罗旋早上出门,难免会遇到社员们对自己嘘寒问暖、问七问八的。 罗旋不想隐瞒,也瞒不住她们,所以如实回答自己准备去红星乡里,买点肉回来的事情。 “买肉回来招待帮忙的人,啧啧啧...罗旋这孩子,够大方!” 李二婆赞叹有声:“就砍几根楠竹做桩,然后砍点毛竹盖个棚,5个粗手粗脚的婆娘,大半天就能弄好的事情。 招待她们一顿饱饭,在菜里多放几滴油就行了嘛! 这个罗旋,竟然去买肉回来吃。啧啧啧...早晓得是这样,我都不要这一天的工分了,咱帮忙给罗旋盖房子去!” 李二婆说的不假。 生产队的一个工分才几分钱,哪顶得上去罗旋那里吃顿肉合算? “他是有不得几个钱,烧包!” 王氏头也不抬的冷声道:“等他那380斤口粮吃完了,看他啷个办!看着嘛,他嚎肚子饿的时候,还在后面哩!” “呀,是哦!” 李二婆先前满脑子都是白花花的肥猪肉,光想着吃肉去了。 她却没想到:罗旋是孩子,一年的口粮定额才380斤粮食。 要是这次大手大脚的,罗旋他以后没粮食吃了,又该怎么办呢? 第26章 380斤口粮 生产队里一个壮劳动力,一年口粮定额是480斤。 妇女壮劳力口粮450斤,小孩口粮是380斤。 罗旋是小孩,一年380斤口粮,一个月摊下来32斤左右。 听起来真是不少了。 但生产队里的口粮,和城镇居民们的口粮,它不是一个概念! 城镇职工的口粮,分为细粮、粗粮。 如果按城镇居民,口粮是30斤一個月的标准举例,大致上是12斤细粮、18斤粗粮的搭配比例。 所有的这些粗细粮,那都是去了皮和壳的精粮。 而社员们的口粮,还是连皮带壳的状态,并且包含了红薯干、玉米粒、小麦粒这些东西。 这个时期的稻谷,由于颗粒不是那么饱满,脱壳之后,只能舂出来不到6成的米。 生产队社员们的口粮去皮去壳,去掉红苕干这些凑数的东西,一个成年人一年的口粮,要想让他吃饱的话,粮食缺口就大了去了。 大多数时候,大家都得靠瓜果蔬菜替代。 (那是说得好听,哪有什么水果可吃!其实都是靠挖野菜,靠弄点魔芋、芋头之类的充饥。) 所以才有“瓜果半年粮”这个说法。 罗旋没有劳动能力,就没足够的工分,去生产队里换成粮食。 老话说:半大小子,吃垮老子。 罗旋仅仅靠他分到的那点口粮,肯定是远远不够吃的。 昨天分家之时。 王氏在她堂兄严厉眼神的催促下,心不甘情不愿的,把罗旋今年剩下4个月的口粮、加上罗旋放弃分房屋得到的粮食补偿,都交了出来。 还有一点点罗旋名下的油票、布票,她也当着王氏堂兄的面,全部交给了罗旋。 想起这事,王氏心中就怨气冲天! “昨天晚上,人家在饲养室里煮大白米饭,还是那种不掺苞谷粒的大米饭!” 王氏一边搓黄麻,一边瘪着嘴冷声道:“我那口子,昨天喝多了马尿,折腾的我都没咋睡觉。 小草从他那里回来,我都不用起床、不用问,小丫头片子身上,那股烤鱼肉味儿、大白米饭味儿...啧啧啧,那才叫一个冲鼻子哩!” 一想到自己在家里吃糠咽菜。 而罗旋那家伙刚刚分家,竟然就敢煮白米饭吃,王氏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吃吃吃,就知道有几个吃几个...哼哼,等他哭的时候,还在后面呢!” 李二婆闻言,冷冷的瞟了王氏一眼,“人家罗旋现在是独门独户,他怎么吃,你又管不着。 干啥要这么说罗旋呢? 他以前好歹也给家里挣工分、煮饭扫地干家务。如今你们虽说分了家,可情分还在呐。” 旁边另一个妇女也插嘴道:“就是就是。老话儿说‘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还是别这样说罗旋的好。” 王氏抬头,刚要和那位妇女争几句。 忽地又想起自己昨天下午,才和欧七娘、赵氏吵了一架。 如果自己再和这位妇女发生争执,很容易让自己陷入孤立无援的状态。 想通了其中的利害关系,王氏暗自咽下口水,没敢吭声。 “要团结大多数群众”这个道理,王氏懂。 “张大孃,麻烦你过去帮我做顿饭。” 王氏刚刚偃旗息鼓,罗旋却满头大汗的提着一刀猪肉、一小捆粉条,跑到保管室来,请张大孃去帮忙做饭。 张大孃今天早上一大清早,就已经去帮罗旋盖了一会儿房子了。 但生产队长这次安排的人手,干活都很卖力气,导致张大孃去帮忙盖了一会儿房子,剩下的活就不太多了。 人多活少,张大孃不想耗在那里,免得给罗旋增加负担。 所以她才半途跑回保管室来,继续搓麻绳。 “罗旋,你自己做饭嘛。” 张大孃瞟了一眼罗旋手头上那块猪肉,随口说道:“你又不是不会做饭,我带着一张嘴去,会吃垮伱的。” “没事儿!” 罗旋大大咧咧的朝张大孃招手,“输光赌尽吃不穷,不怕张大孃你吃我一顿两顿的。再说了,我还有事情得麻烦你呢。” 王氏低头,小小声声的咕囔了一句,“手头上有几个臭钱,就开始使劲儿造了。” 一旁的李二婆,闻言咧嘴讥讽王氏道:“你恐怕是羡慕去帮忙盖房子,有工分拿,又有肉吃哟!” “哪个稀罕那点猪肉哟!哼,我娘家喂了十几只鸡!我还愁过年没肉吃嗦? 我跟你说,昨天我家那口子,总算开了一回窍,晓得给我娘买一袋治头疼的药了。我男人会讨好我娘家人,那我过年的时候,就敢回去捉鸡!” 王氏打死不承认自己贪图便宜,加之她嘴也馋了。 只见她摆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叹息道,“要说这个修房造屋,就是我们农村人,一辈子最大的事情了。说起去帮忙,还是得自家人才放心。 一根楠竹,砍老一点的,以后也更经得起日晒雨淋、虫蛀鼠啃的。只怕请那些外人干活,没个放心人盯住,整的不好,哪个又看得出来?” 李二婆闻言,心中暗想:现在你会说‘一家人’这句话了?王氏你倒是算计的精明,但人家罗旋这次,恐怕不会理你了。 让你平时弱待他,活该! 罗旋这次要盖房子,原本是生产队长彭志坤出面,组织生产队里的一些几位得力干将,去义务帮忙干活。 但罗旋坚决不让她们白干。 非得坚持要求拿出自己的工分,去给这些干活的人顶账。 农村里平时有什么大一点的事情,大家都是你帮我、我帮你,相当于以工换工。 罗旋还算不上一个劳动力,那就没法和别人换工。 但罗旋在今年,有接近八个月的时间里,靠着给生产队里割牛草、打猪草,拾麦穗、帮忙挖红薯这些活,也在生产队里的账面上,攒下了216个公分。 成年壮劳动力出工一天,是10个公分,妇女壮劳力是8个工分。 像罗旋这样的半大小子,每天交够了牛草猪草,生产队给他算的是3个工分。 就靠着这一天3个工分的慢慢攒,罗旋也积累下了216个工分。 今天一共是5位妇女壮劳动力,前来帮罗旋搭建竹棚,所以罗旋一共得支付给她们50个工分。 这种工分,只需要罗旋去生产队会计那里,倒腾一下账本上的数字就行。 只要会计动手修改一下账目,原本记在罗旋名下的工分,就能转到她们的名下。 队长彭志坤,包括那5位妇女,大家都不想要罗旋的工分。 但罗旋的态度却很坚决:如果大家不收下工分,自己就另外找人来帮忙! 最后。 除了生产队长彭志坤,其余的5位妇女,只好答应收下罗旋的工分。 张大孃今天帮忙到半途就跑了,还是因为她心里,实在是不想占罗旋这个便宜。 而彭志坤作为队长,他平时出1天工,是按照1个半工来计算的。 他作为生产队里的领导,又是罗旋的长辈,彭志坤不收罗旋的工分,勉强也能说得过去。 所以罗旋需要拿出来50个工分,转让给那5位妇女,算是给她们的劳动报酬。 罗旋这次盖房子,坚决不想欠谁的人情,其实是出于长远考虑。 再过不了多久,大家都得挨饿了... 如果现在欠下了太多人情的话,自己到时候会很被动的。 困难时期,形势严峻。 一个不小心,罗旋就会陷入巨大的漩涡之中,导致自己领盒饭都有可能。 如果自己不欠任何人的人情的话,到时候选择帮谁、不帮谁,主动权就在罗旋自己的手上。 到时候罗旋的心中,将毫无顾虑和愧疚。 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上,不香吗? 第27章 农村的智慧 罗旋的新“房子”,盖在远离人家的地方,前后左右都没有邻居。 6生产队的地界上,到处都有空坝、山坳,可供罗旋搭建窝棚。 队长彭志坤一开始,是准备让罗旋把竹屋,搭建在社员居住的比较密集的地方。 这样大家彼此之间,也好有个照应。 但罗旋并不喜欢和他们扎堆。 而且罗旋也不担心自己的安全:这个时期,真的是可以做到“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 ——路上没纸片、没狗屎,大家捡无可捡。 农村的社员们都拿篾片擦屁股,要是路上能够捡到一张纸的话,至少自己屁股会少受一回罪。 揉吧揉吧,作业本上的纸,又不是不能用... (不准问作业本擦屁股的细节,更不准问感受...比篾片强。) 至于狗屎... 它都被生产队里的社员们,给争相捡拾回去了。 别小看狗屎,那可是上好的肥料。 社员们可以把狗屎撒在自家的自留地里,当作肥料;也可以让孩子们,拿去交给生产队的饲养室,然后倒进饲养室的大粪坑里沤肥。 上交狗屎,按规定是可以顶工分的,价钱比割牛草还高一些... 实话实说。 这个时期的社会治安之好,真是千百年难遇。 家家都可以做到夜不闭户,完全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既然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全,那罗旋就想离群索居,所以才一眼就看中了现在这個山坳。 队长彭志坤嫌这里太偏,当即就不乐意了。 罗旋无奈之下, 逼得对彭志坤大言不惭的,鬼扯了一通什么“背风聚气、倚山面水”的风水理论。 当时气的彭志坤直跳脚,差点当场喷出一口老血! 彭志坤跳着脚嚷嚷:“都啥年代了?你作为一名受过教育的高小生,怎还来这套封建迷信?!” 自己被队长呵斥,罗旋只是冲着彭志坤傻笑,却并不答话。 见罗旋咬死不松口,彭志坤蹦跶了几下,便偃旗息鼓的萎顿下来。 只见他拉过罗旋低声告诫:“罗旋啊,这种话,以后不能再说了啊...嗯,至少别当着别人的面嚷嚷!听见没有?” 彭志坤的文化程度也不高,充其量也就是“认识几百个字”的水平。 他骨子里,其实还是隐隐约约,有一点相信这些东西的。 要不然。 前几年彭志坤的娘去世了,非得葬在一个据说是“风水宝地”的地方。 彭志坤他当时,不也没敢不依他老娘么? 虽说现在是新社会,可人们千百年来的传统观念,决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被彻底扭转过来的。 彭志坤笑骂几句,最后也就批准了罗旋的要求。 生产队给罗旋搭建一个栖身之所,属于“临时建筑”,只要生产队里的大多数社员同意就行,并不需要上报。 今天来帮罗旋盖房子的人,是生产队里妇女中的5位干活能手,加上队长彭志坤自己。 一共是6个人。 她们互相配合着干活,用粗壮的楠竹做柱子,然后砍一些老毛竹做檩子。 蓑草为顶、稻草编织成一排排的垫子,将屋顶托衬的严严实实。 生产队长彭志坤,亲自爬上屋顶捆扎房顶,务求使这两间竹屋,要经得起夏日暴雨、秋天绵绵阴雨的考验。 由于不需要用条石垒砌地基,也不需要用夹板夯土墙,所以竹棚搭建起来,就非常的快捷。 罗旋买回来肉,却见来帮忙的张大孃不见踪影。 问了一下队长彭志坤,这才知道张大孃,居然又跑回保管室去搓黄麻去了。 看看已经快要成型的茅屋,罗旋心里,有点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所以才赶紧跑去保管室里,将张大孃请再给过来。 “罗旋啊,你这是乱花钱。” 张大孃回到山坳里,一边帮忙搭建简易灶台,一边埋怨罗旋,“咱们生产队里换工,一般都是以工换工。 然后管上一顿掺了一半玉米粒的米饭,再用猪油炒一碗酸菜,也就行了。你干嘛要这么奢侈,油水弄的这么大呢?” 罗旋笑笑,“没事儿的,都是我的长辈,大家来帮我盖房子,我又怎么好意思亏待大家呢?” 放下猪肉、粉条,罗旋把新买的砂锅拿出来,准备开始做中午饭。 “唉,你这个人太大手了。想当年,我和你张大叔结婚那阵,就一碗猪油酸菜、水煮粉条,然后有一碗带了一点点肉的烧竹笋,一碗焯天心蔊,也就算喜宴了。” 张大孃左右瞅瞅,见干活的大伙儿没注意到这边。 然后张大孃压低声音吩咐罗旋,“你这块肉,得有3斤了吧?伱赶紧割下一半放起来,拿一斤半肉出来吃,就行了。千万别浪费!” 罗旋摇摇头,“大家已经看见了这块肉有多大,现在再藏起来又怎么行呢?大孃放心,以后我会仔细计划着过日子,绝不会饥一顿饱一顿的。” 见罗旋说的认真,张大孃也不好不再多说什么。 罗旋虽然年龄小,但他好歹也是高小生,在生产队里勉强算得上是半个“文化人”。 张大孃这些农村妇女们,别看她们平日里会犯浑,其实她们心底还是很敬畏知识、尊敬读书人的。 这恐怕也是千百年来,镌刻在我们骨子里的基因:敬畏那些有文化的人。 砂锅太新了,泛着瓦蓝瓦蓝的尘灰色。 张大孃伸手扒拉开罗旋,“你这个砂锅刚刚买回来,还不能用,得泡在水里去火,要不然会开裂。” 然后张大孃起身,“你先垒灶台,我回家去拿铁锅过来炖肉。” 罗旋道:“那麻烦大孃你,再顺手抓一把老酸菜过来,我们用酸菜炖粉条猪肉,吃起来开胃。” “开铲铲的胃!” 张大孃转身凑近罗旋的耳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酸菜炖猪肉,你想让他们把你的碗,都给吃进肚子里吗? 不能放老酸菜!那个太开胃了。 我去自留地里,砍两颗牛皮菜过来,和粉条一起煮进去就行了,这样才不那么费菜!你个憨娃儿,这都不懂。” “记住,菜里多放一把盐!” 张大孃叮嘱完罗旋,径直回去拿铁锅、割牛皮菜去了。 牛皮菜是专门种来喂猪的,味道一般般,不难吃也绝不算好吃。 只是牛皮菜的产量高,掰掉外面那层叶子,它还会继续长。 现在社员家里没大牲畜,于是牛皮菜,就变成了农村人的日常蔬菜之一了。 张大孃不愿意用酸菜炖粉条,非得用牛皮菜来替代老酸菜,就是想给罗旋省点菜和肉。 巴蜀省的农村,社员们都是用坛子腌制酸菜,并不需要用脚去踩。 所以这种老酸菜,炖出来的粉条猪肉,真的很好吃。 农民们办事,讲究一个排面要好看,但处处又要精打细算。 就好比逢年过节,桌子上摆出来的一小碟子香肠,那是让人看的,而绝不是让大家敞开肚皮吃的... 这都是我们老祖宗,自古传下来的生存智慧。 不服不行。 第28章 第一次吃饱 4斤。 这一顿饭,6个大人加罗旋这个半大小子,足足吃掉了4斤大米! 3斤猪肉,1斤粉条,还有两颗大白菜,都不计算在内。 众人一个個的吃的脊背发直,人人都用一只手叉着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消食。 此时,大家都不敢移动一下下,更不敢打一个饱嗝儿... 因为大家都担心喉咙里的饭菜,若是打一个饱嗝的话,就会给喷出来。 众人都一个心思:宁可狠狠地打一顿自家孩子,也绝不能浪费这样的好饭菜。 农村娃娃嘛,哪有不挨打的?小时候挨大人打,长大了以后再反手去打孩子,这是千百年来老辈儿一代一代传承下来的习惯。 不算造孽.....吧? 但谁要是糟践了这样的好饭菜,那才是真正的作孽啊! 这一次罗旋也吃撑了。 再世为人,罗旋没有惊喜,只有惊吓。 要说自己这一世,对什么记忆最为深刻? 其实只有一件事情:饿! 其余什么仇什么怨,东家长西家短,什么空气清新、什么山清水秀,都占据不了罗旋的心。 美景、美色,那都得建立在“能吃饱饭”之后,才会生出来的闲情逸致。 天天饿的心慌慌的人,眼里只有白花花的大米饭,心里只有油汪汪的肥猪肉。 无处不在、如蛆附骨、如影随形的饥饿感,一直让罗旋的心悬的老高,从来就没有真正的放踏实过。 这还是罗旋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真正吃饱饭。 吃撑的感觉,真是好啊! “罗...旋...” 生产队长彭志坤,以一种慢动作的姿态,艰难的开口对罗旋道:“休...休息一会儿,等会儿大家给你把灶台弄好,再给你弄一圈竹篱笆...吧。有了围墙,好歹也像一个家的样子。” “对...弄。” 一旁的5位妇女,一个个的也是憋的满脸通红。 其中一位妇女满脸泛着油光,对罗旋一字一顿的表态,“弄。罗旋,你需要弄个啥,只管...开口。” 说话这位壮硕妇女,原本打算用重一点的语气把这些话说出来。 奈何大家实在是吃的太撑。 她只好压制住自己的冲动,变成轻声细语,将自己心里的决定告诉给罗旋知晓:“罗旋你只管说,不用给我客气。哪怕她们不干,我也得给你把房子弄好。” “那我就谢过各位婶婶、大姑二姑,幺姑们了啊。” 罗旋捧着肚子,站着对大家团团一躬,算是谢过了这些热心肠的男女前辈们了。 现在竹屋已经基本上搭建好了,里里外外泛着青蓝色的光彩,还有阵阵竹木的清香气息。 这种竹屋,搁后世就是充满原生态的乡间小屋。 再映衬着山坳后面,那一大片郁郁葱葱的野芋头林,让人看上去,这座竹屋颇有几分诗情画意。 但在连饭都吃不太饱的生产队社员眼中,罗旋这个新家,属于那种简陋的不能再简陋的“窝棚”了。 这种竹屋,虽然搭建起来很简单,但却不耐久。 可能过不上几年,竹屋就会因为材料缩水,而变得到处都松动起来。 到时候风一吹,满屋就会“嘎吱嘎吱”直响。 而且因为罗旋没有钱去买清漆来粉刷,竹屋上那抹让人赏心悦目的翠绿,终究还是会变成斑驳的蜡黄。 上面还会布满了霉斑。 一如饲养员周大爷的那张脸。 真的很难看。 罗旋谢过了这些帮忙的人,大家又站在那里继续休息。 此时众人心里,各自都在回味先前狂吃一指厚、二指宽的五花肉那种惬意。 和当时吃肉之际,那香喷喷的猪肉,给自己所带来的那种巨大的幸福感。 又过了一会儿,终于有人开口打破了这股静谧。 “我家那口子,会编竹椅、竹桌、竹床。” 一位小媳妇儿开口道:“我现在回去喊他别挺尸了。这几天就赶他去砍竹子回来,给罗旋你弄一张床、做几根凳子。” 说完。 那位小媳妇儿挺着肚子,像快要临盆似的,一瘸一拐的往家里去了。 “三嫂子,伱走慢点哦!” 小媳妇儿身后,传来张大孃的打趣声,“可别闪了腰,让你流产了可就不好了。到时候,你还得坐半个月的‘假月子’,就挣不来工分了。” 农村男男女女之间,除了聚集到“队部”学习上级精神的之时,大家会很显得严肃之外。 其它任何时候,这些农村老娘们儿都没个正形。 什么黄段子、荤腥话,那是张口就来。 这也是生产队里,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了。 “放心吧,我腰细,风吹杨柳懂不懂?我才不怕闪腰哩。倒是你那水桶腰,才是要小心一点,别被你家男人给箍散了架。” 三嫂子头也不回的回敬道:“我就是坐月子的时候,也没吃的这么好。要是等到以后罗旋结婚,我还得蹿过来帮忙...哪怕罗旋他不请我来,我也得厚着脸皮过来帮忙。” “干活吧!” 队长彭志坤知道:要是自己不开口,打断三嫂子和张大孃的话头的话。 她们接下来,指不定还会说出来什么不堪入耳的话来呢! 彭志坤自己倒无所谓,甚至还想听听她们接下来的荤话。 但今天的主家,是人家罗旋。 他...还是个孩子呀! 可不能让生产队里,这些没羞没臊的婆娘给他开了窍。 “好,干活!人家罗旋下了血本,咱们可不能敷衍了事儿。” 张大孃憋口气,把肚子里的饭食给强压下去,开口道:“谁和我一起,给罗旋弄一下灶台?剩下的人,去抬石碾子来,给罗旋把这个院坝给压压,免得不下雨尘土飞扬、一下雨到处都是泥汤。” “夯土?做这些活咱们不得行,干不好。” 一位妇女回道,“一会儿采石场里的人,会过来帮忙弄这些。我们还是去屋子里,把罗旋房子里面的地皮,给好好整治整治,弄的一抹溜光的。以后咱们罗旋,也好娶个白白胖胖的婆娘回来。” 说着,妇女们进屋,去帮忙平整竹屋的地面去了。 而张大孃和另外一个妇女,合伙帮着罗旋搭建一个新灶台。 蹲着准备清洗碗筷的罗旋,则扭头看着竹屋上的石头地基发呆。 看着那几个打磨的齐齐整整的石槽,罗旋的心里,不禁涌上一丝丝感动。 先前自己上街去采买东西的时候,采石场的人,给罗旋送来了几个石墩子。 这种石墩子上面有凹槽,楠竹柱子放在石槽里面,就不容易被沤烂。 罗旋知道这石槽是罗铁柱,还有张大叔他们,趁着干活休息的间隙,用“公家采石场”里的石料,替自己干出来的私活。 这个时期,稍微沾到一点点“公家”两个字,事情的性质就完全不一样。 如果谁敢侵占公家财物,那是需要承担很高的风险的。 哪怕是山上的石头,也一样。 而罗铁柱和张大叔两个人,私下里给自己弄过来了几个石槽。 这种事情可大可小,就看有没有人想去坑他们一把了。 这次罗旋盖房子,罗铁柱和张大叔不惜冒着风险,也要给自己帮忙。 这份情,罗旋必须铭记在心。 第29章 淀粉也是粮食啊 两间正房竹屋,半爿灶房竹棚。 金黄色的稻草屋顶,隐隐透露着一股低调中略显奢华的气质。 稻草修葺的很整齐,齐展展的滴水屋檐,简陋中可见工匠们干活之细腻功夫。 50来平米的院坝,被大伙儿拾掇的平平整整、打扫的干干净净。 一水儿崭新的竹篱笆围栏,给人一种很自然的融入到周遭环境中,却又隐然保存着一种独立的感觉。 罗旋坐在屋檐下,望着自己崭新的家,心中百感交集,也说不出来是到底一种什么感受。 只不过。 望着自己这一世的新家,罗旋心中有一种最为直观的认知:只要自己将工钱给足了,人家把活干的就是好! 看看那夯土院坝。 地面之平整、泥土砸的之紧实,排水沟挖的之整齐,都快赶上粮站里那个水泥晒场了! 这片高质量的院坝,自然是采石场里面的张大叔,带着一群壮汉们前来,帮着罗旋平整出来的。 罗铁柱没来。 但罗旋隐约感觉得出来,罗铁柱他的心似乎在这里... 今天石匠们来帮忙干活,罗旋原本准备请他们吃一顿便饭,但却被张大叔严词拒绝了。 这些匠人食量之大,张大叔心里最是清楚不过。 要是让他们敞开了吃,一顿饭就能够把罗旋一个月的细粮,给吃个精光! 张大叔的意思是: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并且大家也不是专程过来帮罗旋干活,而是利用下工后的闲暇时间,顺带就帮罗旋平整了院坝。 大家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没什么好值得计较的。 别人不要报酬,但罗旋不能不有所表示。 为了表达感激之情,罗旋只好跑去戴红梅家的代销店里,一次性买回来6盒“春耕牌”香烟。 一盒春耕香烟是8分钱,差不多能够顶一個壮劳动力,出一天工的工分价值了。 然后罗旋还在戴红梅的指点下,咬牙买了一盒3角6分钱的“红梅牌”香烟。 便宜香烟一人发一盒。 而贵的香烟,则由主家罗旋拆开,一支一支的给大家递烟。 整个代销店里第一贵的香烟是“翡翠牌”香烟,一盒得3角7分钱。 红梅香烟属于第二贵。 罗旋在戴红梅的建议下,退了一步,买的是第二贵的“红梅”香烟。 据戴红梅说:村里的社员们,如果要去托人办事的话,“红梅牌”香烟,就是大家的首选。 罗旋拿着烟,心中不禁有点起疑:是不是因为你也叫戴红梅,所以心中不自觉的,就更偏爱“红梅”这两个字哦? “看什么看?” 戴红梅见罗旋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己,瞟一眼远处的自己的娘,然后瞪着杏眼冲罗旋低吼道:“不买就算了,搞得我好像还会害你一样!” 罗旋笑笑,拿着香烟赶紧就溜。 戴红梅这种人,初为人妇,就遭遇到了大变故,现在她莫名其妙的就变成了一个年轻小寡妇。 她现在的性情,介于小媳妇和大姑娘之间,一会儿可以像生产队里的婆娘们那样撒泼,啥话都敢说。 一会儿她又像待字闺中的大姑娘一般,会变得羞涩无比。 这戴红梅对自己的态度,真是时雨时晴,变幻难测,反正绝不是罗旋能够招惹的起的。 但即便是招惹不起,自己也得厚着脸皮凑上去... 罗旋这一阵子,在有意识的在和戴红梅拉近关系。 不为别的,只为罗旋看上了她....…… 她家里那个“代销店”。 平日里,这个小小的代销店没什么出奇的。但以后到了困难时期,这个小店,就会有很大的操作空间了。 罗旋现在并不确定,以后自己到底能不能在“代销店”里掺上一腿。 但提前布局,总归是不会错的。哪怕最终弄不成,罗旋又不会损失什么。 管它有枣没枣,罗旋都准备先打一杆子再说。 买好香烟,罗旋回家把烟分发给帮忙的匠人们,然后就坐在屋檐下,低声问生产队长彭志坤,“三表叔,你说哑巴他到底哪来的粉条?” 罗旋所在的县市,没有种植土豆的习惯。 所以这一带地区农村人做粉条,就需要用到红苕,或者是玉米。 玉米成本高,供销社的粉条厂,一般会拿玉米来做成玉米淀粉,而不会拿去做成粉条。 今天罗旋从哑巴手上买回来的粉条,就是用红薯粉做成的。 “不晓得啊,哑巴做事怪得很,哪个猜得透他哟!” 彭志坤抽着罗旋递给他的“红梅”香烟,贪婪的深吸一口,然后才一点点的缓缓把烟雾吐出来。 “哑巴他家成分好,又是廖大队长的叔伯兄弟,他自己人又勤快、还有几门技术傍身。” 彭志坤低声道:“他的水,深的很。大队里谁也猜不透他手上,到底还有些啥金贵玩意儿。” 哑巴时常会往外卖粮食,大家都知道他的粮食的来源,这个不奇怪。 但他也在往外卖粉条,就让罗旋百思不得其解了。 生产队里到了深秋时节,等到红薯大丰收的时候,也会拿出来一部分红薯。 然后组织人力物力,把一部分红薯做成红薯干、红薯粉条之类的。 红薯干可以充作“战备粮”。 而红薯粉条,则作为生产队社员们的福利发给大家。 粉条耐储存。 在社员们缺粮的时候,可以当成粮食充饥。 罗旋对哑巴手头上的粉条,很感兴趣。 所以追着彭志坤问:“三表叔,哑巴年底分到手的粉条,和大家是一样多的。现在红薯还没有出来,他的粉条,到底是咋样来的呢?” 彭志坤以前,真还没留意过这个事情。 现在见罗旋追着自己问,他只好低头想了想,然后缓缓摇头,“具体的情况,我也搞求不懂。或许是他手上粮食多,自己在家里弄出来一点粉条卖吧?” 做粉条没什么技术含量。 哑巴手头上的粉条,确实有可能是他自己在家做出来的。 要想制作出来粉条,需要先把红薯磨成浆,然后用纱布包起来,不停的加水过滤。 然后将过滤出来的,富含淀粉的水盛在缸里搅拌、沉淀几次,弄出水淀粉。 接下来再在淀粉里,加入一点点白矾,然后将它弄进漏勺里,用木锤不停的击打淀粉,使其从漏勺的孔洞里流出去。 而漏勺下面,是一口烧着滚水的大铁锅。 淀粉丝进入滚水之后,就会凝结、变得透明,同时韧性也会增加。 加热好了的粉条,再过一遍凉水降温,到这个时候,粉条就算做成型了。 接下来把水粉挂在竹竿上晾干,粉条就算彻底制作完成。 这门手艺,生产队里的大多数人都会。 至于哑巴要偷偷晾晒粉条,这个也不难办到。 因为哑巴家里,养着一条恶狗。这条狗特别凶,基本上没人敢去招惹那条狗。 他要是需要晾晒粉条的时候,只需把院门关起来,把狗放出来就行。 只要那条狗没栓住的话,一般人就不敢进他家的院坝去找他,而是隔着泥土围墙喊哑巴,或者是往里面扔土块、石子儿。 老话说十聋九哑。 这个哑巴虽然不是真正的聋子,不过他的听力也很有限。 大家喊不应他的时候,往往会往他院子里扔土块、石子儿,以提醒哑巴有人来找他了。 所以,哑巴要是偶尔关起门来偷偷弄粉条,他真还做的到。 做粉条容易。 但他的淀粉,又是从哪来的呢? 第30章 客走旺家门 哑巴怎么弄到的淀粉,罗旋一时半会儿也搞不清楚。 那就只能先把这事儿放一放。 罗旋下定决心,自己以后要多留意一下哑巴的一举一动,好慢慢摸清楚他的路数。 淀粉也是粮食啊! 罗旋现在是想方设法,也要多积攒一些粮食,以备应付即将到来的困难时期。 等到好不容易送走了生产队长彭志坤、帮忙的张大叔、张大孃他们,此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不知不觉之间。 月亮已经挂在山对面的树梢上了,像一张白面大饼,看着都让人眼馋。 罗旋的新家沐浴在皎洁的月光里,更是显得有几分温馨迷人。 但原本应该沉浸在蟋蟀声、蛙鸣声里的新居,此时却热闹非凡、喧嚣无比。 前脚刚刚送走一批人,紧接着罗旋又迎来了更多的客人。 生产队里的七大姑八大姨、老少爷们儿、半大小子小屁孩儿们,此时拖家带口的,都跑来罗旋的小院里乘凉。 顺带他们也给罗旋,送来了“乔迁新居”的礼物。 说是礼物,不过是李大娘提来2斤黄豆、丁大爷送来3斤豌豆,还有拿一把粉条、2斤红薯干遮手的。 不过礼轻人意重。 罗旋一边收礼,一边把这些人记在心里,只等着以后有机会的时候,好还掉这些人情。 有他们在。 罗旋想静静,就成了一种奢望。 小孩的打闹声,男人们纵谈乡里局势发展的争论声,吵的人头昏脑涨。 而妇女们则交头接耳的,说着儿童不宜的各种荤话、私密话... 这种环境下,又怎么可能安静的下来呢? 夏夜炎热。 这些生产队的社员们,以前天天晚上都会聚集在一起,一边摇着蒲扇,一边闲话家常。 社员们晚上乘凉,喜欢凑热闹。今日罗旋的新家落成,不少人出于好奇,加上晚上有点闷热,左右也睡不着。 于是大家就统统跑到罗旋这个小院里来,瞎看瞎扯一通。 别人愿意来自己家,罗旋也不能赶人家走吧? 今夜来的人不少,害得罗旋把兜里仅剩的小半盒“红梅”香烟,都散完了不说。 还得舔着笑脸,陪着他们闲聊几句,导致自己抽不出身去抓黄鳝。 又等了一会儿。 罗旋见大家正玩闹的起劲,没个早早收场的苗头,罗旋只好硬着头皮开口对大伙儿道:“实在是对不住各位长辈、贵邻了。 你们能来我这个简陋的窝棚,看望我这個不成器的晚辈,我罗旋对此实在是心生感激。” “打住打住!罗旋你少来扯这些文明词儿,什么贵邻?我们都是大字不识的粗人,哪担得起一个贵字哟。” 人群之中。 丁大爷把先前罗旋递给他的香烟,放在鼻子底下仔细闻,但一直却舍不得抽。 此时只听他粗声粗气的嚷嚷道,“罗旋,你想说啥就说嘛,扯这些,我咋听的脊背上,直冒鸡皮疙瘩呢?” “呃...” 罗旋难堪一笑,“大爷您看,你们都来我这里替我暖房,我却连一壶茶水都没有。嘿嘿,别说茶了,我这里甚至连开水都没有一口,给各位长辈解渴...” “今天抽了你一根发财烟,都已经不得了了,还喝啥子茶哟。” 丁大爷很是大气的摆摆手,“我们又不是拿着搪瓷缸子的大队干部,罗旋你别客气,舀几碗凉水过来就成。” 罗旋闻言,不禁苦笑一声:我没和伱们客气啊! 听锣听声,听话听音,丁大爷你咋就真不拿自己当外人呢? 自己刚才说这些话,其实已经是在含蓄的赶人了。 罗旋可没本钱闲坐。 抓紧时间,出去多抓一些鳝鱼多卖一点钱,才是正经。 但这些生产队里的男女老少们,没个几个小时的折腾,休想让他们消停。 哎~ 既然大家不想走,那罗旋也是无奈,只得转身进了灶房舀水去了。 这个新家里面,真还没有水桶、水壶这些家什。 罗旋平时喝水,都是溜进空间里,去喝那里面的泉水解渴,哪用得着烧开水这些? 进了灶房,抄起几只粗瓷大碗,罗旋便闪身进入空间。 在空间里舀满泉水,罗旋将它送到院子里的众人手里。 “咦?” 一名妇女喝了口水,嘴里忽然惊呼一声,“罗旋,你家的水,咋这么好喝呢?你是在哪里挑回来的水哟?咋喝在嘴里,感觉有点甘甜甘甜的?” “是啊,这水就是好喝!” 丁大爷也举着碗点头附和,“这水喝起来,硬是让人感觉嘴巴里舒服!” 罗旋闻言,心中猛地一惊! 自己大意了啊! 空间里的泉水,自己天天喝。久而久之,罗旋也就没觉得那汪泉水,有什么特别之处。 但社员们第一次喝到这泉水,大家就明显感觉出来了,它与平时喝的井水之间的差异! “咳咳咳,没啥。这是我在屋子后面,那片芋头林中,接回来一点石缝里渗出来的水。” 罗旋赶紧开口解释道:“可能是丁大爷你正好口渴,所以喝起来感觉好喝?” “嗯,罗旋说的有道理。” 那位最先嚷嚷水好喝的妇女,点头分析道,“这就好比人饿惨了的时候,一颗烤红薯,就能馋的人心慌慌的道理一样。罗旋,再给你家二娘舀一碗水来,我还想喝点水。” “没了。” 罗旋摊手,满脸歉意的说道:“我家里没水桶、没水缸,这些水,还是我拿砂锅去打回来的哩。” “没水了?” 妇人忍不住摇头叹气,“都说人穷水不穷,罗旋你家里也是够可怜了,竟然连多余的一口水都没有。唉,造孽哟!” 眼见此事总算糊弄过去了,罗旋暗自松了一口气。 同时罗旋暗暗也告诫自己:看来,自己以后还得更加小心谨慎才好! 小心,再小心,自己的一言一行,再怎么谨慎,都不为过。 这个年代,可不是敢放形浪骸的时期。稍不注意,自己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危险深渊。 真的大意不得! 罗旋正在反省自己,此时丁大爷又开口了:“咦,罗旋,你咋不弄一口水缸呢?” 听丁大爷提起水缸的事,那位妇女开口给罗旋出主意,“罗旋啊,你去街上,供销社的日杂门市里,有那种大陶缸卖。你改天去买一口回来,当水缸用嘛。” 罗旋摇摇头,“这个以后再说吧。现在我手头上没几个钱了,得省着点花。” “我那里倒是有一个石头水缸。” 丁大爷笑道,“你要是不嫌弃它又小、又旧的话,你拿去用,就算我送给你暖房的遮手礼。” 正兴大队盛产大青石。 社员们家里的水缸,多半都是用整块石料,用锤子錾子生生抠成的石头水缸。 这种石头水缸有大有小。 丁大爷家里人口多,用水量也大,后来他家就换成了大水缸。 而他家里原本的那口小,已经不知道用了多少代人的旧水缸,被丁大爷给丢弃在屋子后面。 罗旋家里,其实用不着水缸。 但听到丁大爷这么一说,罗旋不禁心中一动:空间里用来装渔获那个破陶罐,已经盛不下越来越多的黄鳝、泥鳅了。 自己去把那口水缸弄回来,不正好用的上吗? 第31章 为了一口肉 这些男女老少社员们,今晚足足在罗旋的小院里,折腾到快要到了午夜时分。 这才一个个哈欠连天的,相跟着离开了罗旋家。 临出院门之际。 丁大爷转身,伸手拍拍罗旋的肩膀,“罗旋你嫌别我们烦啊,俗话说‘狗走旺家门’。一户人家,如果总是有人喜欢去串门的话,那他家,就离兴旺发达不远了。人聚财聚嘛,老话说的,总归有道理的不是?” 罗旋陪着笑脸连连点点头,“大爷您说的对,大爷您走好。” “明天,我就把那口水缸给你搬过来,你这细胳膊小腿的,就不用去操心这些事情了。” 丁大爷一边打着哈欠。 一边拿着那支“红梅”香烟放在鼻子底下闻,“好烟!罗旋你小子够意思。以后定会有出息,别学生产队里那些小气八砸的家伙...” 声音渐弱,丁大爷已经走的远了。 罗旋朝着大家伙儿的背影挥挥手,然后赶紧掩好篱笆门,起身就往饲养室方向跑! 老母猪晚上需要喂食,可不敢耽搁了。 由于罗旋今天一直都很忙,所以还没有来得及和饲养员周大爷,商量好自己到底会不会,搬回家住的事情。 再加上自己的新家,虽说已经落成,但家里现在还没有床铺,罗旋在家里暂时也住不成。 因此罗旋今晚,就得继续替周大爷喂养老母猪。 到了饲养室,罗旋熟练的吹着了火折子,开始生火给老母猪熬制猪食。 现在时间不早了,没有手表闹钟的罗旋,只能大致估计时间。 不过按照罗旋以往的经验来看,这个时候小草,她也差不多该来了。 自己空间里有一碗炖肉,还有一碗大米饭,那是罗旋中午给小草预备下的。 趁着四下无人,罗旋进空间里面把饭菜简单热热。 一边热饭菜,罗旋一边站在空间里放鳝鱼的那個陶罐前,仔细观察这些渔获的变化。 黄鳝泥鳅的生长情况,它不像蚕豆那样直观。 加上鳝鱼们都挤在一起,罗旋也没办法分清楚哪条鳝鱼,昨天是多么大、今天又是多么粗。 看了一会儿,罗旋俯身抓起一条比较眼熟的鳝鱼,拿在手里细细观看。 这条鳝鱼,是自己在一块稻田边的石头缝钓到的。 它的尾巴,可能小时候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就显得比别的鳝鱼尾巴更为粗短,所以比较好辨认。 “长大了?”罗旋喃喃自语。 现在自己对于估计鳝鱼的斤两,也有很丰富的经验了。 以前这条鳝鱼刚刚被钓上来的时候,罗旋记得它好像只有不到3两的样子。 但今天晚上再看,罗旋却觉得它似乎变大了不少,如今这条黄鳝的应该不足4两。 但绝对超过了以前的2两多、3两不到的体重。 “长得这么快?” 罗旋心中暗想:那我是不是应该去挖一些蚯蚓、捉一些小杂鱼来喂养它们呢? 只可惜这一阵子,自己晚上忙于抓鳝鱼、白天还得去钓鳝鱼,实在是顾不上去水渠、小溪里捞小杂鱼、小麻虾来给黄鳝们当食物。 毕竟直接去抓鳝鱼,比起去挖蚯蚓,更能让罗旋干得起劲一些。 砂锅里的饭菜,已经滋滋作响,散发出一阵阵诱人的香味儿。 罗旋只好丢下鳝鱼,然后把饭菜盛进碗里,拿出来放在饲养室的灶台上,那样饭菜不容易凉。 坐在凳子上,罗旋一边继续熬制猪食,一边等着小草过来吃饭。 “罗旋!” 正在此时,一声厉喝在罗旋身后响起,“你咋能占公家的便宜呢?” 罗旋扭头一看:却是周大爷家里的老二、老三两兄弟站在自己身后,一脸正气凛然的冲着自己大吼大叫! 这两个家伙,年龄和罗旋差不多。 但他们兄弟俩的身体,就像饲养室里的那几头猪仔,肥肥壮壮的。 “我占公家啥便宜了?” 罗旋懒得理会这种小屁孩儿,又扭过头去继续烧火。 “你用...咕咚,伱用公家的柴禾,热自家的饭菜,这就是在侵占公家的财物...咕咚!” 周大爷家的老二,一边狂吞口水。 一边指着罗旋的背影,色厉内茬的指责罗旋道:“我爹那么相信你,罗旋你就是这样背着我爹捣鬼的吗?咕咚...你对得起生产队里,一直以来,对你的信任吗?” “周二娃,你少在我面前玩这些把戏。” 罗旋头也不回的说道:“你要是说的好听一点,好好求求我的话。我说不定心一软,还会给你们两兄弟尝上一块肉。现在...你滚蛋吧,我是不会给你一点点肉渣的。” “咕咚……” 周家老三心眼多,闻言赶紧咽下一大口口水,然后对罗旋笑着赔礼,“罗旋,别别别,我可没说你啥啊。你能不能.....啊?” 罗旋身后的周家老二,对于自家老三这种见风使舵、为了一块肉就能当场叛变的家伙,那是恨得牙龈发痒! 只见他暗中狠狠地瞪老三一眼,然后抬腿猛地踩了自己弟弟一脚,示意他必须与自己共进退才行! 兄弟同心,才能吃到肉荤。 老三你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吗?! 周家老三被他哥哥这么一吓,顿时缩着脖子,不敢再言语。 只是直勾勾的盯着灶台上那碗肉,猛咽口水... 罗旋依旧自顾自的忙活,背对着那两兄弟道:“今天没有肉给你们。那碗肉是留给小草的,你们没资格吃。” 周家老二冷声道:“小草她哪里配吃这么好的肉...不对,罗旋,你不要转移话题,不要逃避社员们对你的监督!” 老二有关小草那句话入耳,罗旋的耳根忽地一动,手上也微微停顿了一下。 周家老二犹自不知,此时罗旋已经有发火的倾向了。 只听他继续恨声道:“你侵占公家财物,被我当场抓到了!哼哼,你等着....咕咚,我去检举你...” 周家老二今年已经13岁了。 他这几年也见过一些“事情”,所以他懵懵懂懂的,也学会了几句很有特色的语言。 小屁孩儿,却偏偏要学着大人的语气说话。 罗旋听得暗自好笑:你想吃肉就说想吃肉呗,整这些没用的东西干啥? “罗旋,我给你一个改正错误的机会,就看你能不能向群众们,表达出你的悔过之情。” 周家老二说完,便静静地站在那里,等着罗旋服软。 他希望罗旋最好像那种人一样,吓得跪下求饶才好哩! 不曾想。 此时的罗旋却依旧没回头,只是开口让这两兄弟快滚,“你们没资格说小草,快点滚蛋,别惹我发火。” 周家老三闻言,扭头看看他哥,眼中露出一股疑惑:哥啊,你这一套,好像不管用啊! 威胁,恐吓,使用暴力手段。 这是周家三兄弟,赖以称霸整个生产队小屁孩界的三板斧。 现在既然威胁、恐吓罗旋都不管用,那就只剩下最后一招了:动手抢! 周家老二准备动手。 正在此时。 棚子外面响起小草的声音:“哆哆,哆哆你怎么了?要不要我回去喊爹来?” 原来。 小草来的时候,看见臭名昭著的周家两兄弟,一左一右的正围在罗旋身后。 这兄弟俩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不友好的气息,已经被小草察觉出来了,所以她想回家去把罗铁柱叫来,好替罗旋解围。 小草的到来,彻底让周家老二忍不住了! 那碗肉,本就是罗旋给小草准备的。 如今正主已经到了,自己要是再不动手的话,那一碗肉,可真就要被小草吃光了。 周家老二身形一晃,就待动手! 不料此时罗旋却说话了,“小草,你先拿上火把去饲养室,一会儿我好提着泔水,去喂那头老母猪。” 忙于往木桶里舀泔水的罗旋,这时依旧没回头,只是开口吩咐小草道:“小草乖,赶紧去。要不然哥哥去喂猪的时候,就看不清楚猪槽了。” 小草迟疑了一下。 罗旋加重一点语气:“快去!” 小草向来听话,闻言只好拿起一旁的竹竿,点着了火,举着火把一步三回头的,往猪圈里走去... 第32章 饲养员周大爷 小草打着火把,蹒跚着进了饲养室。 待到她的背影消失,周家老二便彻底等不住了,因为他知道,等到小草再出来之时,就该人家小草吃肉了。 只见他跨步上前,伸手... “噗!” 罗旋虽说一直没扭头正眼看他,但灶火早已将周家老二的阴影,投射在一旁的竹篱笆墙上了。 而且罗旋还一直不露痕迹、却又刻意的在微微调整自己的角度,以便随时掌控着他的一举一动。 周家老二刚刚伸出手,罗旋便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半步。 随即罗旋和周家老二之间,传出“噗”的一声轻响。 罗旋的手肘在悄无声息之中,准确的撞击在周家老二的两肋交汇处,那点最为柔软的胸骨柄上! 一切都发生的很自然,很平和。 但周家老二却觉得很不平和,甚至这轮打击,来的有点太过于猛烈了...一点都没有爱好和平的样子。 他只感到一股滔天的疼痛感,如同滚滚而来的山洪,瞬间布满了全身,疼的他一下子佝偻下腰,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两边肋排的交汇处,是人体最为脆弱的地方,一旦此处受到重击,滋味儿可就真的不好受了... 腹腔里会翻江倒海,胸腔隔膜会剧烈收缩,一种渗入骨髓里的巨大疼痛加上肠胃绞痛...那是相当的痛楚! 老二骤然受此一击。 “呃....” 周家老二嘴里发出一声闷哼,踉踉跄跄倒退几步,随后便撞在竹篱笆墙上。 只见他捂着自己的肚子,顺着墙壁,缓缓地萎顿下去... 而站在一旁的老三,则茫然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彻底懵了圈。 他实在是没搞懂: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一切,都发生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老三明明看见刚才自家哥哥,正伸出手准备去抓那碗肉。 而罗旋刚才似乎动了一下....又好像没动? 对于这一点,周家老三不太确定。 罗旋的身体到底动没动,老三不太确定,可周家老三可以很肯定的是:人家罗旋,确实没动手。 因为罗旋自始至终,都没有转身面对自己的二哥,并且罗旋手里,还拿着一把大大的泔水瓢。 要是他动手了的话。 周家老三可以很肯定:罗旋的一举一动,是绝对逃不过自己眼睛的。 那既然罗旋没动手,可为什么自己的二哥,一下子就倒在地上了呢? 看上去,他还很痛苦的样子。 这是为啥?? 不懂就问,才是个好孩子。 于是周家老三弯下腰问倒在地上,此时连话都说不出来的老二,“哥,你怎么了?” “他,罗旋他阴我...” 老二憋了半晌,最后终于缓过一点劲来,伸手指着罗旋艰难的说道:“他...他打我肚子,我的肚子好痛啊!” 罗旋刚才那一肘,力道并没有用太大,手臂运动的幅度也不大,又是在阴影遮蔽之中。 周家老三,确实没看出来什么名堂。 闻言。 老三不由挠挠头道:“我没看见罗旋打你啊。哈哈,我明白了,二哥你这是换了一招,想讹罗旋?” 老二一听,顿时气的直翻白眼,犹如被丢弃在田坎上的杂鱼。 此时他已经没了吃肉的心思,只想冲着自己这个傻不拉叽的弟弟,狠狠地来上一记油煸腿! 奈何周家老二的肚子,此时实在是太疼了,导致他连呼吸都异常的艰难。 他全身因为腹腔中的剧烈痉挛,所引发的那股巨大的疼痛感,使得周家老二一时半会儿动弹不得。 见自家二哥,依旧还是那副一脸便秘的样子,于是...老三就更加的茫然了。 这是咋了? 难道是二哥肚子里的蛔虫,在闹事了么? 刚才周家老三说自家哥哥,想讹罗旋,其实是有点道理的。 因为周家老二平日里,最是爱用那种特色语言,去恐吓生产队里的小孩们。 如果恐吓效果不太理想的话,他还会想方设法的,去讹诈对方,非得给对方找出来一个罪名不可。 这样一来,周家三兄弟就可以正大光明的使用武力,或者是以武力相威胁对方了。 反正最后,总要逼迫对方服软了为止。 威胁、恐吓、讹诈...这些大招交替使用。周家老二向来不达到目的,是绝不会罢休的。 “打他...” 感觉肚子里稍稍好受一点的周家老二,指着罗旋命令自家弟弟:“你帮我打他。” 老三闻言,撸起袖子就准备和罗旋开战! “嗯?” 罗旋鼻腔中发出一声冷哼,转身冷冷的盯着老三。 那两道目光,如同孤狼盯着离群的羊羔一般,眼里没有凶狠,只有一种看待即将死亡猎物之时,那种淡然,那种冷漠... 周家老三被罗旋一盯,顿时感觉到自己身上有一种浑身发毛的感觉,让人毛骨悚然。 这种滋味儿,让他很不好受。 老三不敢直视罗旋的目光,低头怯怯的瞟一眼他手上的泔水瓢,再伸手摸摸自己的脑袋。 周家老三,顿时蔫了... 罗旋手上那把泔水瓢,也太他麻吓人了! 饲养室养的猪多。 所以木制的泔水瓢做的很大,尺寸比寻常社员家里的木瓢,可要大上整整两倍。 这种木瓢一般都是用硬木凿成,份量很重。 向来机灵的周家老三觉得:自己最好还是别用自家的脑袋瓜,去和罗旋手上那把泔水瓢,比谁的硬度更高为妙。 而且看方才罗旋的表情,似乎...好像,他真敢把木瓢扇在自己的脑袋瓜子上! “噔噔噔”,老三连连退后几大步,站在大棚外直愣愣的看着罗旋,一时间没敢轻举妄动。 这两兄弟今天晚上,来饲养室里,一开始其实并非是来找罗旋麻烦的。 今天罗旋请客吃饭,他家里有很多肉这件事情,两兄弟知道。 而周家兄弟他们家里,现在正闹得天翻地覆、鬼哭狼嚎的。 两兄弟一合计:反正家里是呆不成了,还不如干脆躲出去,去饲养室里找罗旋拉拉关系。 弄的好的话,说不定还能去罗旋的新家里,找到几块残剩的油渣、肉汤解解馋。 而周大爷家里,之所以变成了人间炼狱,迫使这两兄弟在家里待不下去了。 那是因为周大爷酗酒。 喝醉了的周大爷,无处发泄他脑袋里头痛欲裂那种折磨,于是就爱摔东西、砸家家具具。 等到他家里,实在是没东西可摔的时候,周大爷就将目标,转移到了他家的这三個愣头愣脑的娃身上。 今天晚上,周大爷把大儿子打的满屋子乱窜,却又不敢逃离从地主那里分来的这间大屋。 一旁的老二、老三,见老大被爹打的着实凄惨,早已对此见怪不怪的两兄弟,赶紧撒开脚丫子就往外跑! 第33章 不斗不行 周家两兄弟,光着脚丫子逃难而来。 却正好看见罗旋放在灶台上的那碗肉,于是周家老二便被猪油蒙了心,想找点罗旋的茬儿,也好趁机捞点肉来解解馋。 没成想。 结果炖猪肉没吃上,自己倒是挨了罗旋的人肘子。 两兄弟正在愣神之际,罗旋已经舀好泔水,然后双手提着沉重的大木桶,一摇一摆的往饲养室走去。 “你们要是敢偷吃那碗肉的话,就是盗窃群众的财产,就属于罪大恶极的犯人。” 一边走,罗旋一边撂下话头警告那两兄弟,“我会去大队里举报你们,大队再上报乡里,民兵连就会来抓你们去游街,到时候你们可别哭啊。” 老二老三一听,相互对视一眼,顿时各自绝了偷吃的念想。 罗旋说的游街这种事情,他们见过,那阵仗真的挺吓人。 为了几块肉,然后自己被抓起来? 确实不值当。 两兄弟平时喜欢拿“那种话”讹诈别人,时间久了,他们自己也就特别留意,这些方面的一切动态。 兄弟俩深知:要是自己也被抓去游街的话,下场将会有多么的凄惨。 没有人比老二更懂正策。 自己要是偷吃罗旋的猪肉的话,还真有可能,会被大队干部们收拾。 而周家兄弟的爹,他的影响力只限于6生产队范围之内,周大爷耍浑那一套,在大队干部们的面前,是行不通的。 灶膛里的余火摇曳,望着碗里的肉,两兄弟眼中欲火熊熊。 大铁锅里的清水在‘滋滋’作响,兄弟俩喉咙里的清口水,也在‘咕咕’直冒…… 喂完老母猪。 罗旋拉着小草的手回到大棚,然后用脚尖勾过小板凳,让惊魂未定的小草坐下来吃饭。 “哆哆...” 小草捧着饭碗,犹犹豫豫的瞟了瞟,眼中泛着毫光的周家两兄弟一眼。 然后小草缩头缩脑的,抬头望着罗旋。 “没事儿的,小草你安安心心吃饭饭,有哥哥在呢。” 罗旋伸手把火铲、火钳塞进灶膛的火堆里烧红。 时不时还抽出其中一把火钳,或是火铲,举在手里看看它们烧红的程度。 这一举动。 是罗旋在警告那两兄弟:要是敢轻举妄动,你们肯定会尝到这“烙铁”加身的滋味儿。 这个时期的小孩子们,都是听着先辈们的事迹长大的。 什么“老虎凳”、“竹签子”、“烧红的烙铁”这些故事,个个都印象深刻、记忆犹新。 罗旋一面暗暗警告周家兄弟俩,一面把肉碗给小草挪近一些。 然后柔声对小草道:“吃吧,慢慢吃,别噎着。” 小草此时见罗旋并没有被欺负,也放心了不少。 但她眼眸中的畏惧之色,尚且残存着几分,只听她语带颤抖的对罗旋说道:“哆哆...我们回去吃。” “回去就凉了,凉猪肉吃了容易拉肚子。” 罗旋把凳子拉的更靠近小草一些,伸手摸摸她乱糟糟的头发。 轻声安慰道:“没事的,周家两個哥哥,他们懂文明讲礼貌,以后肯定是三好孩子。小草别怕,吃吧。” 周家兄弟都辍学在家,三好学生和他们,实在是沾不上边。 所以罗旋,才说了这么一个“三好孩子”。 小草闻言,胆怯的再看了一眼,旁边蹲着的周家两兄弟。 终究她还是没抵挡住肉香的诱惑,开始埋头吃起饭来。 刚才小草之所以害怕。 罗旋知道其中的原因:小草这是在担心,那两个在生产队小屁孩里面,出了名难缠的周家兄弟,会对自己不利。 人的名树的影。 6生产队里,大人们都知道不能招惹成分好、脾气暴躁、又爱酗酒闹事的周大爷。 小孩们则明白:万万不能去招惹上周家那三个“棒客”。 要不然,会让人吃不了、也兜不走! “棒客”,是过去对剪径强盗的叫法。 握着木棒子,埋伏在路边草丛里,遇到旅人路过的时候就跳出来,一闷棍敲下去.... 所以那种人,就被称作棒客。 现在在新时期里,周家三兄弟都能被生产队的大人、小孩们暗地里称作“棒客”。 那他们三兄弟之难缠、和狠辣程度,便可想而知。 “咕咚——” 周家老二见小草已经把肉吃的差不多了,明白今晚自己想沾点肉腥的目的,已然落空。 他只好咽下嘴里的涎水,站起身来对罗旋道:“罗旋,伱今天晚上打了我!这血海深仇,咱算是结下了!明天,我哥哥会来找你...哼哼,你就等着挨打吧!” 罗旋理都不理周家老二的威胁。 只是自顾自的,举着烧红的火钳翻来覆去的看,似乎那上面能够长出一朵花儿来一般。 两兄弟警告完了罗旋,见人家依旧还是、对自己没表现出应有的畏惧。 兄弟二人只好悻悻离去。 远远的, 周家老二还给罗旋丢下一句:“罗旋...明天,你就等着挨打吧...” 这周老二的话,是实实在在的威胁。 并非仅仅是他虚张声势,用来吓唬罗旋玩儿的。 只因为周家老二,他是这个生产队里扛把子的贴身心腹、是扛把子大哥最为忠实的走狗。 6生产队,小孩界的扛把子,是周大爷家的老大。 (小孩的领头人被称为40,但担心犯禁,所以就用扛把子替代。) 当老大当然好处多多:所有的孩子们,只要他兜里有炒蚕豆、烤红薯干这些零食,都得给孝敬上老大一点。 要不然,被别的小伙伴举报了的话,老大就会认为他不够忠心。那人是会被生产队的孩子们,给集体抵制的。 但欲戴其冠,必受其重。 当生产队里的老大,也是肩负着责任的:他得替小弟们出头。 今天晚上。 6生产队半大小子界,里面的那位扛把子人物,正在挨他爹的醉拳加虎鹤双形的毒打,没顾得上出来。 罗旋现在招惹了周老大的左膀右臂,明天绝对会遭到他的报复。 这是肯定的。 罗旋绝不能对此心存侥幸。 周老大要是不替他的两个弟弟出头的话,人心可就散了。 以后这支队伍,就没法带... 和上次罗旋招惹了大兔一样,要是自己不勇敢的站出来应战的话。 周老大就会指使他手底下的狗腿子们,去欺负罗小新、罗小中,或者是小草。 以达到逼迫罗旋,最终不得不站出来,和他正面硬钢的目的。 敲山震虎、围燕救赵、旁敲侧击、围点打援...这些兵法,生产队里的那帮家伙,玩的熟稔的很! 深知其中利害关系的罗旋,不禁苦笑一声:这些小家伙! 自己已经是成年人的心智了,却不得不去和那些半大小子们,斗智斗勇斗狠一回。 不斗还不行。 要不然,小草肯定会遭池鱼之殃。 如今的局势发展,已经逼得罗旋不得不和这些小屁孩儿们,来一场大决战了。 如若不然,以后罗旋还真没法安生! 那就干吧。 整个6生产队的半大小子界,这几天恐怕会乱成一锅粥... 第34章 太吓人了 既然罗旋不得不面对周老大的挑衅,那自己就得仔细分析一下,周大爷家的光荣历史。 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虽说现在只不过是生产队里,一场半大小子之间的冲突,那也得用上兵书兵法才行。 不得不说。 生产队里面,小屁孩之间的斗争形势,真的很严峻啊! 还别小看了这场争斗,其实它事关重大。 罗旋如果输掉了这场争斗的话,以后自己在生产队里,就会处处受欺负。 连带小草她们,也会跟着被人落井下石,一同遭殃。 一人做事一人当? 这一条,在生产队里是行不通的。(大家按照字面意思理解就好) 等到把小草送回了家,罗旋则继续打着火把,出稻田里去抓鳝鱼。 在抓鳝鱼累了之时,罗旋就会闪身进入空间里。 一面休息,罗旋一面仔细盘算,自己该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冲突? 而要应对这一切,还需先分析一下周大爷家的情况: 饲养员周大爷,祖上几代贫农,用时兴的话来说:他家绝对属于根子正苗也红。 原本的周大爷,家里上无一片瓦,下无一块砖,穷的那才叫一个伤心。 就连他家的老鼠,也是骂骂咧咧搬家走光了的。 老话说“贫不过三代”。 但这句话, 显然低估了周大爷祖上的生存智慧了:因为实在是太穷,娶不到老婆的周家老辈儿,人家可以选择,去做倒插门儿女婿啊! 人家老周家的,还不是照样可以传宗接代? 咋就穷不过三代了?! 这一辈儿的周大爷,他并不是正兴大队的原住民,而是被人从别处招赘而来的。 他家那三个孩子,原本也不姓周,而是跟着女方姓。 但周大爷原本的婆娘,在生下了那三个小子之后,便撒手人寰。 老婆死了,她家里又没别的家人,又恰好到了新时代。 所以翻了身、做了主的周大爷,便将自家那三個儿子的姓,都给改回了本姓。 生产队里的社员之中。 有人说周大爷的婆娘,其实是被周大爷长期殴打,给活活折磨死的。 也有人说,那是因为周大爷家的婆娘,长期节衣缩食,把所有的粮食都积攒给孩子们吃、留给周大爷酿酒喝去了。 而她自己,却因为长年累月的靠野菜、野芋头充饥。 这才使得她终究油尽灯枯,最终一命呜呼..... 但根据周大爷自己的说法,则是家里的婆娘有病,得了“血崩”,下体长期尿血,这才因为失血过多而亡。 反正人人说法不同,种种原因不一而足。 地上的凡间里死几个人,和天上的月亮有阴晴圆缺差不多,没什么值得稀罕的。 时间久了。 也就没人去关心周大爷婆娘之死,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造成的。 大家伙反正可以确定:周大爷家,果然有当光棍的祖传基因! 这不,他一家四口大大小小,全是光棍儿。 社员们可以预见,以后周大爷那三个娃,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还得出去当别人家的上门女婿。 以前, 周大爷家的婆娘还在世之时,周大爷那三个儿子,还有人管管。 等到他们的娘一死,周大爷的眼里就只有三件事情了:喝酒,喂猪,打娃。 如果说周大爷还会做别的事儿的话,那就是:喝酒,打娃,接发别人。 由于没了家长管教,又天天生活在暴力环境之中的周家三兄弟,就变得异常的崇尚暴力、畏惧权威。 他们只有遇到比他们更狠、更难缠的人,只有他们觉得惹不起的人,才能让他们心生敬畏。 甚至从此对对方恭恭敬敬,变成对方的忠实跟班,也是有可能的。 等到罗旋想明白了这些东西,就出了空间,去继续抓鳝鱼。 空间里的那个捡来的破陶罐,如今已经越来越不够用了,罗旋得抓紧时间赚钱,去购买一些必要的东西回来。 以前罗旋准备在空间里挖一个小小的水塘,用来装鳝鱼这些。 但尝试了一次,罗旋便放弃了这个想法。 只因为空间里的黑色土地,土壤有点像苗圃里的培养土,这种土壤的透气性很高,根本就无法蓄水。 所以罗旋没法在地里挖个土坑,去喂养鳝鱼泥鳅这些东西。 罗旋暗自打算,等自己这一次卖掉了鳝鱼之后,就去买一个大陶缸回来。 至于先前丁大爷,他说的送自己一个水缸,罗旋心里并不确定,自己究竟能不能把它,给搬进空间里来? 罗旋曾经试验过:这个空间里,并非所有的东西都可以往里搬。 反正自己搬不动的那些家伙,是没法弄进空间里来的。 水缸到底能不能搬进空间的事情,先放一边。 明天,自己该怎么应付周家三兄弟,对于罗旋来说,反而更为当紧一些。 遇到这种半大小子,要来找自己的麻烦,这事儿就像马蜂围绕着人飞舞一样:它不一定会要人命,可它瘆人啊。 又好似吃饭,不小心吞下了一只苍蝇一般:这个真不要命。 但它能膈应的人,直反胃! 为了对付周家兄弟。 这天晚上,罗旋在抓鳝鱼的时候,便特意留了个心眼,会顺带留意一下草丛里的动静... ~~~~~ 旭日东升,霞光乍现。 又是生产队里,一个平平常常的早晨。 周大爷家。 他家是分到的,是以前地主家的厢房,墙壁里面,是以前周大爷修建的猪圈。 在一墙之隔的房子外面,则挖了一个大粪坑。 周大爷家的粪坑上面,没有隔栏,就两根木柱支撑着一爿茅草顶,以防落入粪坑里的雨水太多,造成溢坑事故。 现在的社员家里,都没了大牲畜。 这个粪坑,就变成了周家四个光棍的专用茅厕。 而此时。 周老大和老二,正蹲在粪坑的条石边缘,撅着屁股拉臭臭。 “哥啊,一会儿你去收拾罗旋,可得趁早啊。” 老二使劲挣出一坨,憋声憋气的对身旁的大哥说道:“那小子勤快的很,要是咱们去的晚了,恐怕他又出门钓黄鳝去了,找不到人。” “嗯~” 周家老大憋红了脸,牙缝里蹦跶出几个字:“晓得了。放心,跑不了...赶快跑啊!” 听的大哥说的慌张,老二不禁一愣,“咋了这是?” 只见周老大脸上,原本憋出来的那股通红,此时已经变成了煞白! 周家老二不由自主的,顺着他大哥的目光看去... 待到老二也看清楚了眼前之物,顿时被吓得惊声尖叫“我的个妈吔!” “咕咚——” 只见周家老二直接一个倒栽葱,仰面八叉的掉进了粪坑之中! 第35章 这是双头蛇 茅坑前。 一根长长的“7”字形竹竿顶端,夹着两条红绿相间的毒蛇身躯,两颗蛇头相互纠缠,显得很是怪异可怖! 其中一条大一些的蛇,正冲着周老大吐着蛇信子。 似乎它对周老大,表现出很感兴趣的样子... 而小一些那条蛇,则露出尖尖的两颗毒牙,不停的伸长了头,狠狠地撕咬旁边那条毒蛇 蛇尾都被塞在竹竿里面。 或许这两条毒蛇的蛇尾,被人拴在了竹筒里面,使其不能逃走。 那两条蛇,可能是受不了被人操纵,又或是受不了尾巴被夹的痛苦。 如今两条毒蛇,已经变得狂躁异常! 竹竿缓缓伸了过来。 上面那两条,犹如双头蛇一般的毒蛇,在周老大眼中不停的扭来扭去、翻滚、纠缠,而且还在不断的放大...再放大... 周老大撅着屁股,只感觉自己的脊背发凉、浑身发僵。 但此时他蹲在粪坑边缘上的双腿,却偏偏发软,不受控制的打起了摆子! “不、不要,要过、过来...” 周老大嘴唇剧烈抖动,哆哆嗦嗦的伸手先远处摆手,“不,不要...啊!” 竹竿依旧还在往前伸,那两颗张嘴露出毒牙的蛇脑袋,已经距离周老大越来越近! “啊——” 只听周老大发出一声惨叫,他也和刚才的周家老二一样,径直往后面一仰! “噗通”一声。 周家老大也跌落在粪坑之中! “哥,你咋也下来了?” 粪坑里,老二一脸惊恐的问他哥,“你不是说,你不怕蛇的吗?” “不怕...怕...不怕才有鬼!你...尼玛,那、那是毒蛇!” 老大在他弟弟的后脑勺上,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糊满金黄、暗黑色汁水的脸上,露出一股滔天怒意,“一定是罗旋那家伙干的!老子...老子要和他拼命!” 正在此时, 粪坑上面传来罗旋的嬉笑声,“恭喜你,答对了!对呀,就是我干的,你上来咬我呀。” 农村里的粪坑都很深,至少也有1米5左右。 周家两兄弟,刚才又是仰面栽倒在里面,一时半会儿之间,也难以爬出来。 “怎么样?这两条蛇伱们喜欢不?” 粪坑之上,罗旋伸出脑袋,笑嘻嘻的望着粪坑里面的两兄弟,“送给你们烧来吃,什么样?” 生产队里,形容那种最懒的人,就是说他‘懒得烧蛇吃’。 “罗旋!你个麻麦皮!” 周家老大在生产队里当惯了40,他手底下还有军长、师长一堆。 什么团长营长,那更是不计其数。 横行无忌惯了的周老大,何曾怕过谁,几时向谁服过软? 只见他三下五去二,就从粪坑里爬起身来,站在坑底使劲站直了身子。 伸出手指着罗旋就骂:“你敢阴老子?罗旋给我等着...你,你它麻的,你,你要干啥?” 周老大话刚说到一半,却见罗旋伸手,从竹竿顶部,一把抓住那两条躁动不安的毒蛇,就给生生拽了下来! “罗,罗旋!我,我告诉你,这种毒蛇,真会,会咬死人的!” 周老大浑身直颤,一半是惊恐、一半是气急。 现在的时代,虽说国家很重视改善农村地区的医疗卫生条件。 但被毒蛇咬上一口,得及时注射血清解毒才行,如若不然,非死即残。 正兴大队,包括整个红星乡的医疗条件,显然还达不到那么高的水平。 所以生产队里的大人、小孩们,都知道如果被毒蛇咬上一口的话,自己的结局多半不会太美丽。 罗旋没理会周老大。 而是捏着两条毒蛇的脖子,就往自己的左手腕上凑! “这……” 粪坑里,周家两兄弟面面相觑,忘记了自己身上的恶臭,更是顾不上伸手抹掉自己脸上的金汁... 罗旋的举动,实在是太怪异了。 这天底下,竟然还有主动让毒蛇咬自己的家伙? 疯子! 绝对的疯子!! 毒蛇咬住罗旋的手腕,便死死的不再松口。 由于蛇嘴里的那两颗毒牙,上面有倒钩,被蛇咬住手腕的罗旋松开手,那两条毒蛇便稳稳的挂在罗旋的手腕上。 像是刚刚被钓出海面的鳗鱼。 看着那两条毒蛇,就那么悬吊吊的挂在罗旋的手腕上,而且还在不停的扭动着身子。 眼前这恐怖的一幕,让周家两兄弟头皮直发麻! “怎么样?” 罗旋捏着自己的鼻子,冲着粪坑里的周家兄弟俩,闷声闷气地说道:“你们一人也来上一条?” “爬开,滚啊!疯子,罗旋你这个疯子!” 两兄弟被吓的魂飞魄散! “滚!快快爬开!你这個疯子!” 说着, 周家老二还伸手,在粪坑底部抠了一坨不可描述的东西,打算以此来威胁罗旋,想把他给赶跑! 丢,是不可能丢过去的。 这辈子都不可能丢。 只能靠这坨不可描述的物品,吓跑罗旋,自己才可以活下去。 这样子。 周家老二明白:要是自己把手里的那坨丢过去的话,此举对罗旋的侮辱性很强,伤害性却不大。 但如果惹毛了罗旋,他要是真把那两条毒蛇,朝粪坑里扔过来的话。 那后果... 罗旋见周家老二已经濒临崩溃的模样,赶紧转身便走! 那家伙,要是应激反应过度,真要用他手上的玩意儿砸自己,那还不得把人给恶心死? “怎么样,你们服不服?” 罗旋的声音远远传来,“说一声求饶的话,我就不再收拾你们了,怎么样?” “我,我服你妈!” 周老大咬牙切齿的恨声道:“罗旋你给我等着!老子今天是被你偷袭了。这事儿,我跟你没完!” “好,我等着。” 声音渐弱,罗旋已经去的远了。 走到一个偏僻的地方,罗旋伸手把挂在手腕袖口上的那两条蛇,给扯了下来,随手丢进一旁的草丛里。 这是两条菜花蛇,无毒。 昨天晚上,罗旋去抓鳝鱼的时候,总共抓到了三条菜花蛇。 但其中有一条蛇太大了,罗旋便把它丢弃掉,只抓回来这两条手指粗细的小菜花蛇。 农村小孩都知道,菜花蛇、乌梢蛇无毒。 为了能够吓住周家两兄弟,罗旋天不见亮,就跑到生产队长彭志坤家里,向他讨要生产队办公用的红墨水儿。 由于蛇的外皮很光滑,这红墨水很难染到蛇身上。 罗旋便用烂棉絮蘸着红墨水,一点点的往蛇身上抹。 等到墨水稍微干了一点,然后再抹第二遍,第三遍。 经过罗旋这么反复抹上几次,菜花蛇身上的鳞片之间的缝隙里,便沾满了红墨水。 远远看去,就和能够让大人小孩儿,都惧怕无比的红蛇一样。 菜花蛇的头,其实和毒蛇的蛇头,还是有所差别的。 不过当时周家两兄弟,在情急之中,哪还看得清楚这点点细微的差异? 而先前小蛇咬住的,其实是罗旋的袖子。粗麻布料的袖口,哪会惧怕小蛇的撕咬? 就算是被它咬一口,其实也无所谓。 手指头粗细的稚嫩小蛇,被它咬上一口所带来的伤害,还不如容嬷嬷手里那颗针。 有什么可怕的? 第36章 孩子们的游戏 周大爷家里有一个空余的猪圈,猪圈里面的地面上铺满了青石板。 现在这个猪圈早就没养猪了,它如今最主要的作用,就是用来洗澡。 “哗啦啦——” 周家老大、老二正在猪圈里,用凉水冲洗自己浑身散发着恶臭的身体。 “老三,给我弄一把谷草过来,我要搓掉一层皮才行。” 周老大一边洗澡,一边骂骂咧咧的问候罗旋,“麻麦皮的!狗曰的罗旋.....” 骂到一半,周老大忽地住口。 他实在是不知道接下来,自己该怎么骂那个万恶的罗旋才好了:骂他阴? 人家事后大大方方的现身了,并没有把自己两兄弟吓得掉进粪坑之后,就偷偷的溜走。 敢干敢认,算不上特别阴...至少,罗旋阴的不是那么纯粹。 骂他对自己下手太狠? 罗旋他個龟儿子的,真狠起来了,人家敢用毒蛇咬他自己! 一想到罗旋手腕上吊着那两条毒蛇,周老大忍不住浑身打了一个寒颤! 对于像罗旋那种狠人,周老大心底还是很敬畏的,所以他实在是不愿再用不堪入耳的脏话,去骂罗旋了。 “老三,你还不快去提水来?” 老二一边举着木瓢,狠狠地浇水搓洗身体,一边冲着屋子里的弟弟吼,“快去张大孃、易阳家借点水来!不够用了。” 周大爷家里,平时担水做饭、洗衣烧水,所有的家务活,都是这三兄弟在干。 而周大爷平时,都多半都呆在饲养室里,只有到了饭点儿的时候,他才会回来一次。 现在周家老大、老二需要好好洗涮掉自己身上的恶臭,就需要用掉大量的水。 可周家老三力气小,没办法去水井里担水,所以他就只能提着个水桶,到邻居家去借水回来用。 等到两兄弟好不容易清洗干净,老二咬牙对另外两兄弟道:“走,咱们去找罗旋那个狗东西算账去!” “啪!” 老大伸手在老二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咱们现在还有时间去打架?还不赶紧带上家伙什儿,去抓麻雀?” 周大爷爱喝酒。 他虽说不挑下酒菜,但这三兄弟几乎每天、都会去给那个恶煞一般的酒鬼爹,弄回来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以便给周大爷当下酒菜。 什么蛇啊、老鼠、竹鼠、麻雀最好,要是没有这些荤腥菜,炒一把蚕豆、红薯干,也能凑合。 周大爷有了下酒菜,晚上喝醉之后打这三兄弟的时候,他们的下场就会稍稍好一点点。 三兄弟一旦被打的狠了,被打那个家伙就可以开口提醒一下周大爷:爹,我今天给你捉了一只竹鼠的哟... 吃人家的手软。 如此一来,周大爷在打他的时候,下手就不会那么狠了。 ——这是周家三兄弟,挨了周大爷多年的毒打之后,慢慢总结下来的宝贵斗争经验。 一想到老爹发酒疯时那副恶煞模样,三兄弟齐齐打个冷颤,也顾不得找罗旋算账了,大家赶紧去翻找工具,准备出门抓麻雀。 “哥,那个罗旋,该不会再来伏击我们吧?” 临出门之前,老二忽然想起来这茬儿,赶紧开口问老大,“要不要派人去火力侦察一番?” 周老大手一挥,很是坚决的命令道:“好,请长官同志立即派出侦查员,前去摸清楚敌情!” 巴蜀省自古多军阀、土匪、棒客、袍哥。 人们久经战争考验,个个都是与‘敌人’周旋的一把好手。 再加上现在大家最喜欢谈论的,不是西南剿盗寇,就是收拾匪军。 要不就是津津乐道,英勇的志愿军在曹县战争中,打的米国鬼子屁滚尿流的光辉事迹。 反正大家最喜欢说的,就是战争话题,以至于周家三兄弟说话之时,张口闭口的全是战争术语。 大哥是40,对哥哥很是忠心的老二,自然就成了长官。 正所谓举贤不避亲,唯才是用。 周家老二接到命令,立即将脸一偏! “看着我做什么?” 老三预感到不妙,赶紧缩着头喊到:“我才不出去哩!那个罗旋手里有毒蛇,他还会打我。” 屋子里。 一个是40,一个是39,剩下的老三军衔最低。 这两个哥哥,咋就不拿38当干部呢? “老三同志,现在我命令你,前去侦查敌情,以便掩护大部队顺利到达预定位置!” 老二伸手,从墙角拿出老三的装备:一根黄麻杆做成的长枪。 枪尖下面一点点,还绑着一块被撕成了碎条条的红布头,看上去和红缨枪很是相像。 “我,我不要红缨枪!” 深感被羞辱了的老三,撅起嘴道:“我要冲锋枪、火箭筒!” “老三同志!” 见属下的长官,竟然命令不动老三,周老大一只手叉着腰,板着脸严肃的批评道:“遵守命令!你现在是侦查员,你见过扛着火箭筒出去抓舌头、打探敌情的吗?快去!” 说着。 周老大抬起腿,“要不然,老子崩了你!” 老三畏惧老大,程度仅次于畏惧他们的那个酒鬼爹。 现在生产队里的那帮连、排一级的家伙,多半还在家里喂鸡、扫地之类的。 周氏兄弟虽然位高,但和寡。 现在如今眼目下,满屋子高级军官手底下,实在是无人可用。 见老大发火了,老三只得哭丧着脸,拿起“红缨枪”缓缓抽开门上的插销,探头探脑的伸出头,往门外谨慎的观察敌情。 外面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没有鸡鸣,也没有狗叫。 老三这才敢打开半爿门板,举着‘红缨枪’如同鬼子进村那样,蹑手蹑脚的溜出门来。 出了门。 老三前后左右仔细观察,周围哪怕有任何一点点风吹草动,老三都会停下来,用“枪尖”对着那个方向警戒一会儿。 良久。 这里的周遭静悄悄... 老三这才敢继续搜索前进。 周家老三心里虽怕,生怕那个狡猾的罗旋突然会从哪个柴草堆后面、墙角旮旯钻出来偷袭自己。 但他毕竟更怕自己的大哥。 罗旋的阴狠手段,只能说是‘有可能会出现’。 要是自己不干好本职工作的话,周老大的拳头,那是一定、以及肯定会落在自己的身上的。 见四周没什么异常,老三扭头对着家里喊道:“报告首长,一切安全!未曾发现敌情!” “好,出发!” 屋内传来周老大坚决而果干的声音:“注意火力交叉掩护,各部队要交替前进!” 这仨家伙,入戏很深呐! 不多时。 老二在前,一手提着抓麻雀的竹笼,另一只手提着用泡桐木、纯手工打造而成“王八盒子”,小心翼翼的摸出门来。 周老大殿后。 只见他双手举着用竹筒、废弃锅盖做成的“转盘子机枪”,以一种极其决然的表情,昂首挺胸的走了出来。 他的脸上,很是有几分慨然赴死的意味在里面... 很是悲壮。 第37章 小心无大错 6生产队有一处捕鸟的好地方,在这里的两个山坡之间,有一道斜坡。 斜坡之侧,各有一大片竹林和一片小树林。 由于这里远离社员们的房屋,又能避风,于是就有很多鸟雀选择来这里栖息。 周家三兄弟,平日里时常来这里捕鸟,拿回去给他们的爹佐酒,同时也给自己开开油荤。 今日。 老三在前开路,遇到一个柴草堆,便会扬起一只手,示意跟在他身后十余米的“大部队”停止前进。 然后,老三会蹑手蹑脚的上前,仔细搜索里面有没有藏着罗旋....或者是别的什么。 那周家三兄弟,正在搜索前进。 而与此同时。 躲在竹林里的罗旋,却已经把一个小小的陷阱,给他们量身定制的差不多了。 罗旋先是用几根韧性极好的水竹条,捆成一個圆圈、两个半圆。 这种水竹,是用来做钓鱼竿的材料,柔韧性极好。 罗旋仔细的将那几根竹片,捆成捕猎用的夹子。 而且还贴心的在夹子上,用菜刀削出锯齿状的尖齿,以防猎物逃脱。 然后罗旋把一根竹棍塞进洞里,竹棍上面,还系着一截麻绳。 罗旋先趴在地上,伸手把竹棍塞进一个废弃的竹鼠洞穴之中,然后把张着狰狞大口的夹子,也放了进去。 随即用手摸索着,将洞穴里的麻绳绑在夹子上。 这样一来。 一个侮辱性不大,但伤害性却不小的陷阱,就给周家三兄弟准备好了。 考虑到周家三兄弟,在生产队里久经斗争的考验,他们其实也不是特别特别的傻。 罗旋为了彻底麻痹他们,还特意进入到空间里面,扒拉来一些新鲜的泥土。 将它掩盖在竹鼠洞穴外,那堆已经发干的陈旧泥土上。 再在上面。 撒上一点点老鼠粪便,陷阱就算准备就绪了。 忙完这一切,罗旋闪身躲在一簇低矮的箭竹林里,静静地等着目标的出现。 万事俱备,只待那三个倒霉蛋前来踩雷。 而在此时的另一边。 周家三兄弟已经走了一半的路程,他们如今距离小竹林,已经不是太远。 不过像老三这样,一块大石头也要去搜查、一颗大树必定前去搜索...安全倒是安全,可它费事儿啊! 时间不等人。 眼看日头已经上了两杆,周氏三兄弟要是还不尽早的把麻雀给弄回去,那就会耽搁给他爹做午饭。 最后还是周老大沉不住气了,一伸腿就往山坡那边跑。 一边跑,周老大还不忘自己肩负着的责任,“兄弟们,都跟上!跑步前进!” 没一会儿,三人终于有惊无险的顺利到达预定战场。 也没来得及开一场誓师大会。 老二就赶紧把支棱起一个大簸箕,老三负责撒诱饵。 而周老大则弓着腰,将系在木棍上的细绳,如同布导火索一般小心翼翼的拉到半坡上的草丛之中。 等到三兄弟在茅草丛里埋伏好了,老二凑近他哥耳边低声问:“哥啊,你说,我们弄完中午饭,就去找那罗旋报仇雪恨行不行?” 老三也撅起嘴问,“哥啊,你们说,那个罗旋会不会吓得不敢回家了?” 自从经历过早上那件事情之后,其实周老大如今的心里,已经不是那么愿意去招惹罗旋了。 那家伙,手段又阴又毒,让人难以防备。惹了罗旋,就像捅了马蜂窝一样吓人。 周老大偏着头想了想。 随后沉吟道:“先不管这些。等我们抓完鸟雀麻雀,先回家做饭。 等吃完饭,咱们去池塘里洗个澡,罗旋的事情,下午再看怎么弄。” 周老大说的是一句模棱两可的话,他打算到时候看看情况再说。 一想到自己身上似乎还在散发着的臭气,周老大就恨得牙痒痒的,巴不得将罗旋压在身下狠狠地暴打一顿,方解自己的心头之气! 但一想起早上罗旋拿双头毒蛇,啃噬自己手腕那一幕场景,周老大的心,又忍不住直发颤..... 又恨又惧,这才是他对罗旋真实的内心感受。 但在两个弟弟兼属下面前,周老大则只能压下恐惧情绪,满脸愤慨的表达出他对罗旋的一腔仇恨。 “啾啾,啾啾啾——” 几声鸟叫声,从竹林里传来。 罗旋捏着自己的嘴唇,蹲在箭竹林里学了几声鸟叫。 “咦,哥啊,那个竹林里有大画眉?” 老二扭头对他哥说道,“要不,让老三去把那画眉赶走?” 画眉鸟很凶。 要是竹林里有它在那里叫,其它的麻雀、斑鸠、白头鹎等农村常见的小鸟们,就不敢靠近过来。 老三心里有怨气,自己辛辛苦苦绕着路到处侦查敌情,最终连一句表扬都没有得到,心里哪能平衡? 闻言。 老三噘嘴,“我不去!早上就数我跑路跑的多,又是东家西家提水回来,给你们洗澡。又是四处去看看罗旋,有没有给我们设下埋伏...我累了,不去!” “老二你去吧,老三早上确实很累了。” 具有最终拍板权的周老大,伸手捅捅身旁的老二。 低声叮嘱他道:“小心一点,我总感觉那个罗旋,好像还会来阴我们。你进竹林的时候,多看看周围,别被他弄个‘弹杆’啥的陷阱,把你给吊在半空里了。” 弹杆,就是猎人们利用竹子本身的弹性和韧性,与绳索一起做成的陷阱。 要是猎物一不小心绊到了绳索,就会触发机关,从而被竹子给瞬间弹起来,倒吊在半空之中。 “他不会弄这些。” 老二爬起身,拍拍身上的泥土草屑,起身朝竹林里走去,“要说他躲在竹子上,朝我拍一块石头我还信,弄那种机关,生产队里也就易阳才会弄。” 一边说着话,老二已经走进竹林里去了。 “哥!” 突然,老二尖利的声音从竹林里传来,“哥,伱快来!” 周老大一听,顿时头皮发炸,颤颤巍巍的回应道:“咋,咋了?” 老二兴奋又惶急的又喊了一声,“哥,你快来嘛!这里有好东西!” 好东西? 周老大疑惑的爬起来,顺手扯起满头雾水的老三,“走,我们一起过去看看。拿上你的红缨枪,竹林里面,老子这个机关枪不顶事。” 老二有些时候,脑子会发卡。 这家伙要是遇到了倒霉事,他首先想到的,就是把自家兄弟一起拉下水,好做到“有难同当”。 所以周老大、老三两个,平时并不是太信任他。 老三把红缨枪递给周老大,点头道:“行,我们一起过去看看。” 说完,兄弟俩便举着红缨枪,一起朝着竹林里走去。 第38章 又是一个坑 周老大刚刚进入竹林,就看见老二撅着个屁股,趴在地上朝着一个洞穴里面看。 “哥,你看这个竹鼠洞,我感觉里面的那只竹鼠的個头,不会小。” 老二听见脚步声。 扭头冲着老大、老三兴奋的说道:“要是今天能够抓住这只竹鼠,那我们就不用去捕麻雀了。 抓那玩意儿费劲不说,还没二两肉。省出点时间,还能去揍罗旋那个狗曰的!” 周老大对揍不揍罗旋,没什么兴趣。 但他一听说有竹鼠可抓,周老大一把扯开趴在地上的老二,俯身仔细观察那个竹鼠洞穴门口的泥土。 别看老大没什么文化。 但他对于抓竹鼠这门技术,却是练的精湛无比。 他只要看看洞口的泥土、竹鼠粪便,就能估摸出来那只竹鼠的大小斤两,误差绝不会超过1两。 抓竹鼠周老大在行,但读书他就不行了。 只上过三年小学的周老大,一直辍学在家。 辍学后的周老大凭借着他的一双拳头,和过硬的脑门、特别抗揍的屁股。 仅仅用了一个星期时间,周老大硬是将以前生产队里的40给掀翻,让自己当上了生产队里的孩子之王。 要说这个时期,能够把三年‘初级小学’上完的人,在农村里也算得上是半个文化人了。 只不过。 周老大他上学与众不同:他在学校里面那三年,一直都在小学一年级的启蒙班里,掰着手指头学123和三二一。 有些时候,手指头不太够用了,周老大还会抬起脚丫子数脚指头。 上了整整三年的学,他从来就没有升上过二年级。 因为这件事情,周家老大没少被生产队里的人笑话过。 可周大爷对此却并不以为然:认识那么多字做什么? 他最终,还不得去别人家当上门女婿? 把周老大教的太聪明了,周大爷总感觉自己很吃亏,觉得自己白白替别人养了个好儿子... 于是。 遇到山里面那些,有招赘女婿意向的人,前来生产队里打问周家老大的情况之时。 周大爷就会回一句:“我这儿,能干活、断文识字,吃饭不挑食。你要是领回去养几年,以后绝对亏不了你!” 要是遇到别人,问及周老大的文化程度的时候。 周大爷总会大手一挥:“我那儿,人家的文化基础,扎得很牢的!” 别人再找旁人一打听,不禁个个都哑然失笑:光小学一年级,这家伙就足足念了三年... 那基础,真还它娘打的够牢的! 别看人家周老大念书不行,但他爬树掏鸟窝、下河捉鳖、入地抓竹鼠这些技术,那是样样精通、门门娴熟。 老二今天找到一个竹鼠洞,这是难得遇到的好事情。 通过周老大的一番仔细观察,他最终下了结论:这是一只曾经弃家而逃的竹鼠。 因为洞穴口子上以前扒拉出来的泥土,已经干枯。 但现在上面那一层新鲜的泥土,足以证明这只竹鼠像胡汉三那样,如今它又回来了! 评估完猎物。 周老大努努嘴,示意老二赶紧动手。 老二见状,赶紧伸长了胳膊,迫不及待的就往洞穴里掏... “哎呦——” 手臂刚刚伸进去,老二就皱起了眉头,嘴里还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一旁的老大双手支着膝盖,见状连忙问老二,“怎么了?你是不是被竹鼠咬了? 傻啊你,你不会把手握成拳头,触碰到了竹鼠之后,再伸直了手指头去抓它啊?” 老二脸上的痛苦之色,此时已经愈发严重。 只见他趴在地上,把胳膊尽力伸直了塞进洞里,侧着脸朝着身旁的老大摇摇头回道:“不是竹鼠...” “难道....是蟒蛇?” 周老大闻言顿时兴奋起来,“让开让开,让老子来抓它!” “不是蟒蛇。” 老二此时憋的满脸通红,已经快要哭出声来了,“是...是罗旋!” 周老大和老三齐齐一愣:“罗旋??” “噗——” 只见周老大抬起大脚丫子,一下子就蹬在老二的屁股上,“伱妈的骗谁呢?罗旋,他会钻到这么小的洞里去?!” “哥啊,你就别踢我了,呜呜呜......” 老三终究还是没抗的住,手上传来的那股巨大的疼痛,忍不住张嘴嚎啕大哭起来,“我曰你个罗旋的仙人板板! 他,他在这洞里,藏了一个捕野兔的竹夹子!呜呜呜,哥,快救救我呀哥...” 这下子。 周老大和老三,算是彻底明白过来了:眼前这洞穴,哪是什么竹鼠洞啊。 这踏马分明就是那个罗旋,在这里给自己几兄弟挖好的坑! 要说正兴大队、第6生产队里,周家三兄弟得罪的人着实不少:上至70多岁的老头,小到3,4岁的小屁孩儿。 但凡6生产队里,用两条腿走路的活物,就没这三兄弟没有得罪过的人! 但那些人里面,大人惹不起周大爷,小屁孩害怕周家三兄弟。 胆敢这样报复周家三兄弟的,而且还阴招迭出、让人防不胜防的人,恐怕也就只有如今的罗旋了。 全生产队里。 恐怕也就他才有那个脑子,想得出来这些层出不穷的损招、阴招了... 要是搁大兔小兔两兄弟,周老大自忖就算借给他们8个狗胆,他们也不敢来招惹自己。 而且,那些家伙就知道玩泥巴、捉笋子虫,哪想得出来这种招啊! 周老大虽然想明白了其中关窍,但他暂时也没时间去想更多。 火烧眉毛,只能先顾眼前。 现在总得先把老二的手,给弄出来吧? 于是老大和老三,赶紧找来粗木棍、大竹枝,顺着竹鼠洞穴的走向,便使劲儿挖了起来。 周家三兄弟在竹林里乱作一团,而此时的罗旋也在空间里忙碌着。 以前种下的那些蚕豆,现在已经成熟了。 但现在是8月,早就过了卖新鲜蚕豆的节气了,罗旋担心自己要是把这一点蚕豆拿出去卖的话,将很难解释清楚它的来源。 所以为了安全起见,罗旋还是准备自己吃掉它。 反正新鲜蚕豆也不值钱,当季的时候,卖也只能卖3,4分钱一斤。 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怀疑,罗旋干脆就在空间里面,用砂锅把蚕豆煮熟,权且当做自己的午饭了。 吃完饭,罗旋在空间里躺着休息了一会。 等养足了精神,自己下午还要继续去收拾那三兄弟呢! 这一世,自己形单影只的,要是不收几个狗腿子替自己办事的话,很多事情都得自己亲力亲为,那也未免太累了! 而且有一些事情,自己未必方便出面。 要是能够把周老大降服的话,那就会轻松很多。 第39章 没打服就得继续【今日3章,为薄荷大佬加一更,以示谢意】 周家老大倒提着“转盘子机枪”,老三随手扯着红缨枪,犹如战败的匪军。 二人心事重重、心思各异的走在前面。 而老二则双眼通红,脸上眼泪一泡、鼻涕一泡的,捂着受伤的手,蔫头耷脑的跟在后面。 “哥,你到底去不去打罗旋?” 老二一脸委屈的问他哥,“你要是不去打那个狗曰的罗旋,我...我下午就叫上大兔他们,咱和他打群架!” “闭嘴吧你。” 周老大心情复杂,咬牙道:“咱们生产队,还没有一群人去和一个人打架的规矩! 要是传出去了,5队瘌痢头、7队的瞟瞟眼儿,还不笑话死我们?” 见自家的哥、兼自己的顶头上司,似乎没多少意愿替自己出头。 于是, 老二脸上的眼泪,就更加的逆流成河了... 周老大所说的瘌痢头、瞟瞟眼,都是临近两个生产队里的40。 他们平时与周老大,颇有几分不对付。 占生产队为王、以一個生产队为单位进行群体对抗,这是半大小子之间很常见的事情。 各生产队的队伍之间,什么合纵连横、拉帮结派、分化瓦解...各种兵法,被他们玩的贼溜! 这个时期,不同生产队的半大小子们之间,也是山头林立、派系众多的。 颇有几分战国争霸的味道。 今天仨兄弟竹鼠没抓到,麻雀也没整回来一只。 想来今天晚上自己三兄弟的结局...恐怕不会太美妙。 周老大抬头,缓缓看看晴朗的天空,心里暗叹一声:今夜的暴风雨,只怕来得会比往常,更加猛烈一些了.... 三兄弟一想到自家老爹喝醉酒后,那怒目圆睁、龇牙咧嘴的模样。 各自就不由自主的、齐齐打了一个寒颤。 现在他们再也顾不上搞什么火力侦察、弄什么交替掩护前进这些战术动作了。 管他呢! 遭埋伏就遭埋伏吧! 罗旋他再可怕,顶多也就是搞点偷袭,打打冷枪冷炮,自家三兄弟之中,大不了其中一个人吃点亏,也就顶天了。 而自家老爹,那可是玩堂堂正正的正面交锋。 以他那砂锅大的拳头,对三兄弟来个摧枯拉朽、一扫而空! 在老爹的绝对实力面前,三兄弟深感绝望,一种巨大的无力感,笼罩在他们的心头。 挥之不去。 周家三兄弟心事重重,而此时的罗旋,却在池塘里忙的不亦乐乎。 为了将这三个家伙彻底整怕、斗服,罗旋这次可没少动心思。 老话说:打的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趁着自己现在还有一点闲余时间,罗旋铁了心的,要将周家三兄弟给治的服服帖帖的才行! 眼看着就要开学了,到时候罗旋打算去学校里寄宿。 这样一来。 自己在生产队里呆的时间,就不是那么多了。 为了永绝后患,让小草以后不必担惊受怕。也为了让自己能够安安心心的去做自己的事情,罗旋这次非得狠狠地收拾他们才行。 但如果和周老大正面硬刚的话,以罗旋的身体素质,恐怕未必能够打得过周老大。 哪怕打得过,最终自己还是惨胜,这样治服他们的效果就会大打折扣。 自己虽说会一些格斗技巧。 但周老大的体魄,毕竟比自己的身体好太多了,所以罗旋准备智取,尽量避免与周老大硬来。 今天已经收拾过他们两回了。 以罗旋的估计,周老大心中应该是有点畏惧自己了。 但距离让他,对自己彻彻底底的服气,恐怕还有点不够。 所以,得继续给他们加点码。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 罗旋跳进池塘,憋住气,一个猛子扎进水中,就开始忙活起来。 忙完这一切。 罗旋唯恐这一次设伏,还不能让那三兄弟对自己心生巨大的恐惧、还不能让他们彻底畏惧自己。 所以罗旋还不惜顶着烈日,跑到生产队里的半大小子们经常玩“扎马钉”的地方,精心设下了第四道埋伏...... 而另一边。 周家三兄弟回到家,便开始心事重重的生火做饭、打扫家里的地面。 然后趁着老爹还没有回来,各自扒拉了三大碗玉米糊糊果腹。 由于家里没有多余的菜,三兄弟就用盐巴、辣椒调了一碗“蘸水”,浇在玉米糊糊上,就当是下饭菜了。 忙完这一切,已经是临近午时。 听见周大爷回家的脚步声响起,三兄弟赶紧从“拌桶”里,抱起一大坨乱七八糟的脏衣服,就往屋子外面外跑! 拌桶是给水稻脱粒用的器具,将水稻在拌桶里面使劲摔打,然后稻谷就能与稻草分离。 农闲之时,周大爷家的拌桶就是衣柜。 “爹,我们去洗衣服!” “爹,你的菜在锅里热着呢!” “爹,你的苞谷酒,我给你灌在瓶子里了!” 仨兄弟朝着走进门的周大爷,一人说了一句。 便赶紧往撒开脚丫子,就生产队的大池塘那边跑! “狗东西!遭鬼撵了?又去洗淤泥澡,还扯伱娘的啥洗衣裳?用脚踩几下,就拿回来哄老子!” 周大爷扭头,冲着落荒而逃的三兄弟背影骂了几句,然后举步进屋,自去锅里盛饭菜吃。 生产队有几口池塘,其中最大的这口池塘,是周家三兄弟的最爱。 夏天的中午,他们都会来这口池塘里游泳、玩水。 池塘很大,水面有4,5亩宽阔的样子。 但池塘虽大,不过只要有周家三兄弟来这里玩水的话,其他的人就多半不敢过来了。 只因为他们三兄弟的领地意识很强,加上周老大今年已经虚16岁了,他已经朦朦胧胧开始懂得了“距离产生美”的道理了。 宁可不当村里最靓的仔,也不能被人看见叼毛。 此时的周老大,已经不愿意再让人看见自己的光屁股。 生产队扛把子尊臀,又岂能轻易示人? 由于有周家三兄弟在,所以只要是不下雨的中午,这口池塘里就不会有人过来游泳,生怕自己被周家三兄弟,给联手收拾了。 池塘里的水很多.... 惹到了这仨棒客的话, 谁也吃不了,也兜不走。 “噗通——” 一到池塘边,老二就迫不及待的,从池塘排水口那个石台上一跃而下,狠狠地往池塘里扎了一个猛子。 这是每次来游泳之时,老二都会玩的一套招牌动作。 “噗通——” 还没等老二从水里面冒出头来,老三也有样学样的往水里跳! “哎呦!” 周老大正要往下扎之时,忽地听见老二一声痛呼:“哥,别,别下来!有埋伏!” “噗通!” 说时迟那时快,周老大原本在半空中的身子,被他弟弟吓得凌空一扭! 只听见“噗通”一声! 周老大以四肢乱舞、脊背朝下的“摔钢板”的姿态,重重的砸进水中! 等到周老大浮出水面,却见自家老二捂着脑袋,一脸哭兮兮的站在池塘里乱骂:“罗旋!你格老子的出来!你个麻麦皮,呜呜呜....拿鸡头莲来阴老子....呜呜呜。” 鸡头莲,也叫鸡头米、鸡头荷花、刺莲藕。 其实它的学名叫“芡实”。 这种像莲花一样的植物,叶子、花杆、根茎上都有刺。 尤其是它的叶子背面,那上面的硬刺更是密密麻麻的,让人望之生畏。 周家老大是用自己的身体,大面积的与水面来了一个亲密接触。 所以他入水不深。 因此他还没有触碰到,被人用石块,压在水底淤泥上的莲叶。 周老大的身体,便被水的浮力,给托出了水面。 因此,周老大也就没被鸡米莲上面的硬刺给扎伤。 而老三刚才,他往水里面跳的时候,为了躲避水里的老二,所以他往旁边挪了一点点。 老三也是因此躲过一劫。 “罗旋!你麻麦皮,别缩头缩脑的,是英雄好汉,你就格老子的站出来!” 老二满脸都是硬刺,只见他一面往下扒拉,一面哭哭啼啼的咒骂:“你个仙人板板的,呜呜呜,咋光盯着老子一个人整啊?” 骂了几句, 老二是越想越气,扭头朝着四周大吼大叫道:“罗旋!你格老子出来,老子要和你决斗!” “是真的吗?我不相信。” 正在此时,罗旋从池塘斜坡下面的树荫里,嘻嘻哈哈的走到池塘边。 来到排水口的石板上,罗旋蹲下身子,笑嘻嘻的问池塘里的三兄弟,“你们三个,还不服气是不是?” 老二还没有来得及说话。 一旁站在水里面的老大和老三,闻言忽地浑身打了一个冷颤! 二人心中,齐齐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来...... 第40章 不接受半投降 罗旋蹲在石板上,皮笑肉不笑的盯着水里的三兄弟看,静静地等着他们对自己表示服软。 这个时期有一个好处:村里这些半大小子们,一旦他对着你开口认输了的话,那就是真的认输。 而且绝不会反悔。 毕竟,人人对那种两面三刀的反派人物,都深恶痛绝。大家对那种出尔反尔的叛徒,仇恨之深,已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罗旋再问一次:“你们服不服?” “罗旋!” 老二好不容易把头皮上的硬刺拔干净,指着罗旋厉喝道:“我要和你决斗!” 罗旋没吭声,只是缓缓站起身来,反手开始在身后摸索着什么。 周老大见状一惊,赶紧问道:“罗旋,你要干啥?” “没啥,我打算给你们加点料。” 说着,罗旋掏出一个已经破烂不堪的文具盒,拿在胸前将它打开。 这种文具盒是薄铁皮制成,质量很不好,非常容易被锈蚀。 文具盒外面刷着一层花花绿绿的油漆,但并没有绘上任何图案。 只是任由油漆胡乱掺杂,从而形成了一种,类似于毕加索喝大了之后,胡乱用油漆泼出来的抽象派油画。 带人物、花鸟图案的文具盒当然有,就是太贵了。 罗旋以前的前身,买不起那种文具盒来用。 打开文具盒,罗旋又从裤兜里掏出两根竹签,就开始去夹文具盒里面的东西。 “我服!” 还没等罗旋把文具盒里的东西夹出来,早就钻到池塘边的水花生杂草底下,藏的严严实实的老三,瓮声瓮气的高声冲着罗旋叫道:“罗旋,我服你,以后我都听伱的!” 老大老二闻言,暗骂一声软骨头! 罗旋站的高。 所以他在文具盒里面,到底装着什么玩意儿,周家三兄弟谁也没看到。 既然连罗旋有什么招都不知道,这傻不拉叽的老三,咋就服软了呢? 故事里的叛徒,好歹还得等等敌人使出烙铁啊、辣椒水啊、老虎凳啊、甚至是美人计什么的,才会叛变哩! 周老大、老二在心中一起暗骂:这死老三,连叛徒都不如! 见老三已经服软。 罗旋微微一笑,“行,那你上来吧!去给我挖上一斤蚯蚓,或是抓上一斤杂鱼。红蚯蚓、绿蚯蚓、黑蚯蚓不论,杂鱼、马虾都可以,一斤我给你一颗糖。” “真的?” 老三大喜,在水花生底下憋声憋气的问罗旋。 “当然是真的。” 罗旋一只手拿住文具盒,另一只手从兜里掏出一颗糖,举在手中展示给三兄弟看,“一斤蚯蚓一颗糖,你挖再多的蚯蚓,我都全要了!” “好!一言为定,一口唾沫一颗钉,我这就去给你挖蚯蚓!” 老三也顾不得看两個哥哥的脸色了,“哗啦啦”从水花生杂草底下钻出来,撅着个光屁股就往池塘岸上爬! 这个时期,几乎就没有农药化肥。 整个红星乡大队都没有通电,所以也没人去电蚯蚓、电鱼。 池塘小溪中、稻田水渠里,筷子那么大的杂鱼马虾多的很,这个时期没人爱吃那玩意儿。 小鱼小虾好捞,蚯蚓也很好挖到。 老三要想挖够一斤蚯蚓的话,其实并不难。 在6生产队里,原来那个地主家的四合院外,有一个大垃圾坑。 由于现在这个四合院里,集中居住了十几户人家,他们的厨余垃圾、生活垃圾都是往那个坑里倒。 经过多年的喂养,那个垃圾坑底下的黑色泥土里面,又粗又长的黑蚯蚓多的很。 一斤蚯蚓才能换一颗糖,听起来老三很吃亏。 其实不然。 一颗糖,代销店里卖一分钱。 虽然说糖果卖的并不贵,可生产队里的孩子,却基本上与那个玻璃罐的糖无缘。 只因为买一颗糖,需要用一分钱,但是去代销店里买糖,那也是需要糖票的。 生产队的半大小子们,哪怕有些小孩儿,能够拿出来3分钱、5分钱的零花钱,可他根本就拿不出珍贵的糖票去买糖果吃。 如果没有糖票的话,戴红梅或者是戴红梅的妈,是不会卖糖果给他的。 只因为到了月底,供销社派人来盘存查账的时候,会根据代销店里糖果的销量情况,收取相应的糖票回单位。 要是代销店,没见到糖票就把糖给卖了的话,那就算违反供销社的纪律了。 代销店就会因此,而受到很严厉的处分。 甚至严重一点的,还会构成破坏计划经济秩序的那啥啥啥,这辈子就算彻底完蛋了。 所以说。 罗旋开价一斤杂鱼,或者蚯蚓一颗糖的价钱,对于生产队里的孩子们来说,还是极具吸引力的。 老三的叛变,直接导致周老大,那颗原本就不想和罗旋继续相争的心,如今变得更加动摇了。 但作为一个生产队里的40,周老大的自尊,不允许自己就这样当别人的走狗。 于是周老大抹一把脸上的水渍,冲着罗旋叫道:“罗旋,我们打个商量。” 罗旋随手把糖递给屁颠屁颠跑过来的老三,随后冷冷的吐出一个字:“说。” 周老大扭头四下里瞟瞟,见左右无人,压低声音对罗旋道:“我...我半服行不行?” “不行!” 罗旋想都不想的,就严词拒绝了周老大的提议,“要服就彻彻底底的服,谁它娘的跟你玩半服?” 周家老大嘴里所谓的‘半服’,是这个时期,孩子们之间一种特有的游戏规则。 也就是说:周老大认了半服之后,罗旋从此不必听从他的指挥。 而周老大,自然也不用臣服于罗旋,两人相当于平起平坐的关系。 这种游戏规则,和夫妻双方之间打冷战有点相类似:两口子同吃同住,彼此却又没有过多的交集。 双方相当于熟悉的陌生人那样,互不干涉。 对此结果,罗旋不满意。 自己好歹也是成年人的心智,本来就不愿意和生产队里,这些心智极度不稳定的半大小子们斗智斗勇。 但是现在既然已经开战了,不将他们彻底治服,以后说不定他们又会出什么幺蛾子! 自己哪有那么多闲工夫,时常和周老大这种人逞能斗狠? “哥...依我看,你还是...服了吧!” 嘴里鸾着糖果的老三,见水中的大哥和岸上的罗旋,僵持在那里。 老三不由指着罗旋手中的文具盒,提醒他大哥道:“那里面,全是八角辣,有好多呢!” 八角辣,又叫“洋辣丁”。 要是被它蛰一口,成年壮汉也得疼的满地打滚! “啊?” “我服!” “我也服!我无条件的服!” 老大老二一听到八角辣三个字,如同看见周大爷发酒疯一般,顿时吓得面无人色! 没人敢怀疑醉酒以后的周大爷,会对他家的三个儿子下狠手。 同样的。 这三兄弟也没人敢怀疑罗旋。 他是那种真敢把文具盒里的八角辣,统统倒在自己的头上的家伙啊! 老实人怕恶人。 恶人怕狠人。 狠人怕不要命的人。 但不管是什么人,都怕疯子! 罗旋无疑就是一个疯子。 而且罗旋还是那种报复心很重、还特么有文化、精于算计的疯子! 第41章 空间里养鳝鱼 丁大爷答应送给罗旋的石头水缸,就放在罗旋家的院子里面。 生产队里的社员们之间,亲疏有别,平时他们看似言行粗鲁,实则细微处还是有所讲究的。 罗旋不在家之时,他们会抬着水缸进入罗旋家的院子。 但即便是来给罗旋送东西,丁大爷他们也绝不会私自闯入罗旋的房子里去。 哪怕罗旋那道竹子编成的房门,上面并没有挂锁,丁大爷他们也不会推门进去。 主人不在家,就不能随随便便进别人的房子里去,这叫避嫌。 今天罗旋一大早就出了门。 等到收拾完周家三兄弟,已经是中午时分了。 当罗旋回到家中的时候,一眼便看见了摆放在院子里的那口水缸。 而丁大爷他们,则放下水缸之后,就去生产队地里出工去了。 早上送过来的这个水缸不大,约摸有1.2米长、7,80公分宽的样子。 以罗旋的估计,这口水缸虽说石壁不厚、水缸的边缘也已经磨损的很厉害了,但它也不是自己能够轻易搬的动的。 围着水缸转了两圈,伸手推推,罗旋估计这口水缸,应该有300来斤重的样子。 既然自己搬不动水缸,那又该怎么才能把它,给顺利的弄进空间里去呢? 以前罗旋曾经实验过:只要自己搬不动的东西,就不能将它带入空间里面。 但如果自己能把某件物品,给抬起来,让它短暂离开地面的话,那么自己就可以在那一瞬间,赶紧运起意念,趁它不注意,瞬间就将它搬进空间里去。 想了想。 罗旋顶着烈日跑到采石场,找到张大叔之后,将采石场里的铁制滑轮,给借了回来。 然后找来几根粗壮的竹竿,罗旋绑出两个“人”字形的支架,将一根竹竿横在支架之间,当成大梁用。 在大梁上挂好滑轮,再用滑轮上的细铁链,把水缸仔细箍稳。 然后罗旋拉动铁链,将水缸一点一点的吊了起来! 水缸并不算太重,在滑轮的作用下,罗旋没用多大的力气,就将它拖拽的脱离了地面。 接下来。 将铁链栓在预先钉进地面的木桩上,罗旋跑到水缸跟前,张开双臂死死的抱住它。 紧接着罗旋腰上发力,瞬间运起意念,脑海里只想着自己抱住水缸,闪身进入空间之时的画面。 在意念闪动那一刹那,罗旋只觉得在自己的眼前,一下子就冒出来了无数虚影。 就像黑白电影胶片放完了之后,荧幕上出现的那种乱影一样,不断的闪烁着毫无规律的碎片,闪的人头晕眼花。 又像电力不足的留声机,发出来的那种拖声拽气的声音,让人听得浑身烦躁。 这种滋味,让人很不好受。 这和自己平时提着轻一点的物品,进入空间之时,那种轻松从容的感觉,完全是两回事。 好不容易等到脑海中的各种幻象消停下来,待到罗旋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却赫然发现,自己这次居然成功了! 站在空间里,罗旋看着身旁的水缸,不由开心的差点蹦了起来。 自己破解了携带重物进入空间的秘密,这样一来,以后将会给自己带来的便利,无疑是相当可观的。 稍事休息,罗旋再度出了空间。 找来一根粗竹竿,罗旋把它当成撬棍用,将空间里的水缸一点点的往一旁挪动。 等到放好水缸,给里面加好泉水,罗旋把陶罐里的黄鳝泥鳅、鲤鱼鲫鱼,一股脑儿的放进水缸之中。 空间里面有现成的简易锅灶,而且昨天买回来的那一斤瘦肉,罗旋已经把它做成了类似于陕北“小炒肉”的样子,然后盛在碗里储存起来。 要做菜之时,只需要挖出一勺放进菜里,很是方便。 这样一来,菜里既有油荤、又有肉吃,也算的上是一顿相当不错的伙食了。 在没有冰箱的时代,这种用猪油浸泡起来的小炒肉,哪怕在空间外面,放很久都不容易变质。 更何况空间里面,似乎任何食物都特别耐储存,罗旋也不担心那碗肉会被浪费掉。 在空间里做好饭。 自己先前忙活了一上午,现在罗旋也懒得做菜了,挖一勺小炒肉扣在米饭里,就那么猪油拌着米饭,倒也吃了个肚皮溜圆。 打個饱嗝,喝上几口泉水,罗旋就出了空间,准备去挖点蚯蚓回来。 至于丁大爷送来的那口水缸,自己是把它放到灶房里的,他们一般不会随意进自己的屋子里。 要是到时候,真遇到丁大爷,突然想起来这茬,到时候就说搬运的时候,自己不小心把它弄破了。 破碎的水缸没用。 到时候,借口水缸已经被自己砸成碎石块,丢了就行。 农村里面,没人在意一口已经快报废的旧石头缸...都快盘出包浆、开始长青苔的玩意儿。 没人稀罕。 “罗旋,快点来看看,我这个蚯蚓有多少斤?” 罗旋刚刚在灶房地上坐了一会,就听见周家老二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等到出门一看,只见周老二举着一个帆布包,正站在篱笆外面朝自己兴奋的大叫。 罗旋走到竹篱笆外面,接过他手中的帆布挎包,打开一看,不禁直呼好家伙! 只见包里密密麻麻的,装着的都是很粗壮的黑蚯蚓。 “2斤半。” 罗旋用手掂掂挎包,大致估计了一下蚯蚓的重量,随后对周老二道,“2颗半糖,我就给你算3颗吧!先前你家老三,我已经给过他1颗糖果了。 所以这次给你2颗就好。 至于你们欠我的那半颗糖,以后你们再挖来蚯蚓,或者是弄来杂鱼马虾,到时候再顶账。” “好!罗旋硬是仗义!” 老二大喜,接过2颗糖果就准备开溜。 “等等。” 罗旋转身把蚯蚓倒在一个小簸箕里,然后把帆布挎包还给周家老二,开口问他,“你把伱爹的挎包埋汰成这个样子了,回去不怕挨打?” 周老二好不容易弄到2颗糖,一时间兴奋的忘乎所以,竟然连如此宝贵的挎包,都差点忘了拿回去了。 这个挎包上,印着【奖给】,“优秀饲养员”、“正兴高级农业合作社大队大队部”字样。 罗旋便知道这是大队里,特地奖励给周大爷的奖品。 这哪是一个普通的挎包啊? 这分明就是周大爷,拿出去到处炫耀的本钱。 可想而知。 要是被周大爷发现了,周老二竟然拿这个挎包用来装蚯蚓的话,那后果该有多严重。 兴奋的忘乎所以的老二,如今他被罗旋一提醒,顿时回过神来。 只见他伸手接过挎包,周老二大大咧咧的说道:“我才不怕挨打哩!反正今天不弄脏这个包,晚上我爹也会揍我。麻麦皮,我回去还得在裤子里,多垫上一块狗皮才好。” 说完。 周老二一溜烟的便跑远了。 见他走远,罗旋拿起簸箕进入空间里,将一堆蚯蚓尽数倒进水缸之中。 缸里的鳝鱼闻见气味,顿时变得异常活跃起来! 只见这些黄鳝争先恐后的在水中不停的游动,纷纷争抢着罗旋倒进去的蚯蚓。 能吃就能长! 罗旋望着水缸里密密麻麻的鳝鱼小脑袋,心里很是高兴! 同时。 还有一件让罗旋感到很开心的事情:现在自己有了周家三兄弟这样的狗腿子,让他们去留意哑巴的一举一动。 也可以让他们,去给自己去办很多,那些自己并不是那么方便出面的事情。 不得不说,周家三兄弟真是属狼狗的。 你要是怕他,他们就是狼。 你要真把他打彻底打服了,他们就是你身边的狗! 有了这三个忠实的狗腿子,办起什么事儿来,效率就是高。 第42章 开始育种【今天加一更,早8点还有一章】 “轰隆隆——” “咔嚓嚓——” 远处的闪电如同银蛇在乌云之中乱窜,闷闷的雷声翻过山顶,从半山腰的桔子林里滚落下来。 眼看着一场暴雨,就要来临。 这让在稻田里忙于捉鳝鱼的罗旋,不得不赶紧往家里跑。 看来,自己今天晚上是抓不成鳝鱼了。 罗旋只能期盼明天别下雨,要不然又得耽搁自己一天的功夫。 刚刚跑回自己的院门处,却见一道身影,正自转身离开篱笆院门。 “喂,谁呀?” 既然有客人上门,罗旋不得不出声给人家打一个招呼。 那道身影听见罗旋的声音,便转身走了回来。 电闪雷鸣之中,一时半会儿也看不清楚倒底是谁。 只不过闪电映耀在人身上,那长发、苍白的脸,让人看着感觉有几分的毛骨悚然! 罗旋麻着胆子,等到走近一看,原来那人却是戴红梅。 “咦,红梅姐,你来我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干啥?” 罗旋一手提着鱼篓,一手推开院门,侧着身子问她,“红梅姐,进来喝口水吧?” 戴红梅呵呵一笑:“你家有暖水壶,还是有锑壶啊?你连一个水桶都没有,拿什么来让我喝?” 罗旋难堪一笑,没敢接她的话头。 “喏,我给你送过来了一对小水桶,还有一根扁担。” 戴红梅隔着篱笆墙,伸手指着院子里的那一对水桶道:“那是我哥哥小时候用的,现在他参军去了,我也是大人了,用不着这种小水桶,你先拿去用吧。” 她的哥哥戴军,现在是整个6生产队里唯一的在役军人,常年不在家里。 罗旋谢了戴红梅一声,指指天空中乱窜的银蛇,开口道:“马上就要下雨了,红梅姐你...” 戴红梅是小寡妇。 自己又是年青男子,罗旋这是在提醒她:伱该回去了... “噗嗤——” 戴红梅伸腿轻轻踢了罗旋一脚,笑骂一声:“人小鬼大!行了,今天晚上会下雨,我家里以前我哥哥常用的那個大网兜,借给你明天拿去弄鱼虾吧!” 生产队里没几户人家家里,有尼龙网,大家即便是要去抓鱼,也是用竹编的“鸡罩”、簸箕这些作为抓鱼工具。 这种竹编的工具,抓鱼效率很低。 戴红梅的哥,以前特别喜欢抓鳝鱼泥鳅、弄鱼虾鳖蟹。 所以她家,有一副这种好网兜。 罗旋谢过了戴红梅,也不敢开口请她进屋坐坐,只得站在院门口干笑几声,等着她主动动起来。 “行了,东西给你送过来了,我就回去了。” 说着,戴红梅冲着罗旋一笑,转身走了。 只是。 因为她展颜一笑之际,恰好一道明晃晃的闪电在半空中闪耀。 惨白惨白的脸,白森森的牙,被风吹乱的长发...... 差点把罗旋吓得当场尿了裤子! 送走戴红梅,罗旋取下挂在竹篱笆墙上的网兜,就回屋子躲雨去了。 夏季的暴雨多。 一旦下了暴雨之后,整个正兴大大小小的水渠,稻田决口处、小溪里都会爆发洪水。 而这个时候,正是拿着簸箕渔网,去水渠里、去稻田的决口处捞渔获的好时机。 说出来大家或许不信。 这个时期,渔获虽说很容易就能捞到,但还真没多少人愿意去干这种事情。 大家家里没油,是其中的原因之一。 每个月,一个成年人的菜籽油定额,才二两八钱三,还不够后世炒一盘菜所用的量。 因为没油,就很难吧那些小杂鱼、小鲫鱼鲤鱼、泥鳅田螺做的好吃。 就像田螺河蚌这些东西,如果没法用猛火爆炒,而是用水煮的话,它们的肉就会变得很筋道,让人咬不动。 而小杂鱼没油去炸,煮出来的小杂鱼会烂成鱼羹,不好吃不说,还很容易被鱼刺卡到。 大家之所以不愿意去捞小杂鱼马虾、田螺河蚌这些东西回来吃,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大家的身体,普遍缺乏油水。 这就使得大家没足够的体力,去干这些闲事。 如果社员们出去捞捞鱼虾的话,需要付出的体力消耗,时常会远远高于捞回来的这些渔获,所能提供给人体的能量损耗。 在水里。 人体的体温流失的快,而吃马虾杂鱼,却并不能让人补充多少体力。 得不偿失的事情,没几个人愿意去干。 在这个时期。 社员们白天要出工劳动,晚上还时不时的要集中起来“学习”,要么就参加“扫盲班”。 等到农闲一点点的时候,社员们不是去乡里、县里出“义务工”。 就是去弄大队、生产队组织的冬季农田水利建设,社员们哪还有那么多体力和精力,去捞鱼虾吃? 相比起这些渔获所能提供的蛋白质,其实社员们,更需要的是补充淀粉、糖分、维生素这些营养物质。 吃那些马虾、杂鱼? 用生产队里社员们的话来说:那是越吃越饿,越吃越痨! 所以相对于下河捞鱼,大家更倾向于上山,去挖野菜野果回来果腹。 河鲜里面,也就只有那些大一点的鲤鱼、草鱼,社员们才有点兴趣,偶尔去弄一条回来煮点鱼汤喝。 这个时代的小溪里、池塘中的大鲤鱼、大草鱼其实也不少。 只不过不少人只能望着小溪里面的鱼儿们,在那里悠闲地吐着泡泡,多半却只能干瞪眼。 因为,大家严重缺乏捕鱼的工具。能够徒手抓鱼的人,毕竟是极少数。 尼龙化纤做成的网很贵,社员们省吃俭用一年,恐怕都未必能够攒够钱去买一副回来。 ——即便是买回来了,也是买回来一桩大麻烦! 今天张三来借、明天李四说家里断炊了,要用一下... 都是邻里邻居、家门亲戚。 那到底是不借呢,还是不借给他们呢? 左右都是得罪人。 久而久之,大家也就没心思去置办这些东西了。 罗旋今夜才抓到几条鳝鱼,就不得不跑回了家躲雨。 夏夜外面下雨,家里的蚊子就更多了,嗡嗡嗡、嗡嗡嗡,马蚤扰的罗旋躺在竹床上,翻来覆去的辗转难眠。 今夜下着瓢盆大雨,小草肯定是不会冒雨过来串门了,所以今天晚上,自己就不用给她预备饭菜。 罗旋以手作枕,望着被闪电晃的像各种形状的怪兽的屋顶发呆。 竹床是张大孃和三嫂子两个人,下午给自己抬过来的。 当时罗旋不在家,她们两个将床放在院子里,就自顾自的回去了。 罗旋把竹床拖进房里,在竹床上铺上新鲜的稻草,再在稻草上面放上张大孃送给自己的、一张半新旧的草席,一张简易的床铺就算弄好了。 别人给自己做了一张竹床,过两天还会送过来竹桌子、竹椅子之类的。 罗旋原本想好好感谢一下人家。 只可惜自己这一天都在忙忙乱乱的,也没顾得上去戴红梅家的代销店里面,买上两包烟,给三娘子的丈夫,还有张大叔送过去。 想了想, 罗旋觉得买烟去送给人家,那还不如等后天青蛙市场开市之后,自己卖掉了鳝鱼,然后想办法去买上点剔骨肉回来。 到时候分头给三嫂子、和张大孃家,都送上一点肉过去作为谢礼。 那样还来的更加实际一些。 躺在床上想七想八半天,蚊子此时愈发猖狂起来。 实在是不胜其扰的罗旋,只好闪身进了空间,准备动手在地里播种玉米、稻谷。 这两天。 罗旋一有点时间,就会进空间里去种地。 但这一阵子杂事有点多,现在罗旋只来得及把胡萝卜、白萝卜种了下去。 而青椒、稻种、玉米这些品种,则需要育种,它们不能像白萝卜种子那样,直接埋进土里就好。 空间里有几只碗,里面都是罗旋泡的种子。 拿起粗瓷碗仔细一看,浸泡在温水里的稻种,现在变化还不大,只是发了一点点芽孢出来。 稻种在空间里面,发芽速度虽说比外面快,但这个进度还远远不能让罗旋满意。 后世的“温室育秧”的那一套方法,罗旋倒是懂得一点点。 但现在自己手头上没有薄膜,就无法搭建温室。 罗旋出空间去找来一些稻草,然后动手准备弄个土法温室。 稻草搭建的棚子不透光,种子在里面的生长速度,肯定比不上在塑料大棚里育秧的速度快。 这种不透明的土大棚,因为需要时不时的揭开上面的盖子,让里面的种子接受光照。 这样一来,会造成大棚里的温度下降,从而减缓种子的出芽速度。 用稻草搭建好一个很小的温室,罗旋在草垫子上铺满泥土、锯末,然后将稻种、辣椒种子均匀的摊在上面。 随后将砂锅装满水,上面盖上一个有孔洞的木盖子。 而一根被打通了竹节的竹竿,则被罗旋当成了水管用,以便把砂锅里的水蒸气,往稻草棚里引流。 这种简易的蒸汽设备,能耗高,水蒸气损耗率很大,但胜在不要钱。 罗旋打算就靠着这套最原始的设备,给稻谷、尖椒种子催催芽,以加速它们生长。 至于玉米种子,罗旋则在地上挖了一个长条形的浅坑,然后把种子一颗一颗的按进土里。 上面再用篾片搭建一个简易的棚,以提升坑里面的温度。 做一会儿,歇一会儿,忙活了好半天,罗旋总算将这些事情做完,这才安安心心的出了空间。 然后在无数蚊蝇的纠缠中,慢慢睡去。 第43章 移植蘑菇 风一阵,雨一阵,这场暴雨终于在凌晨时分停歇下来。 此时。 整个生产队的稻田、沟渠里都是轰轰作响的洪水在奔腾、咆哮。 雨后的空气,清新而略微显得有一些冷冽。 这个时候。 正是生产队里的半大小子们,上山进林寻找山货、钻沟下田用簸箕捞鱼虾之时。 罗旋走出房门,伸长手臂打了个懒腰。 现在自己没心思去水里捞鱼虾。 洪水里去捞这些东西,那水流有点凉,罗旋可不想浪费自己宝贵的体力,去干那种,不能给自己带来高收益的事情。 稍稍看了看自己的新家周围,雨后那种清亮的景致。 罗旋便进入空间里,把那個捡来的破陶罐给提溜了出来,放在院子的阴凉处。 随后拿上簸箕,在空间的地上挖了几簸箕土,拿出来装在陶罐里面。 忙完这些。 罗旋又拿着锄头,在院子里的角落里,趁着泥土被大雨渗透,容易挖掘之际,在院子里挖出来一个小坑。 然后找来一些碎石块。 用黄泥把石块,垒砌成一个只有半个乒乓球台那么小的池塘,再将空间里面的大鳝鱼,挑出来一些,放在小池子里养着。 小水池上面,罗旋还细心的给它盖上一个稻草棚。 免得泥坑被太阳暴晒,导致养在里面的鳝鱼难以成活。 不过,这些黄鳝明天就会被罗旋拿到市场上去卖,只是暂养个一天两天的,鳝鱼肯定死不了。 接下来的这一阵子。 罗旋估计这周家三兄弟,会给自己送来不少的蚯蚓、小鱼小虾。 如果自己每次都把蚯蚓、小鱼小虾,拿到空间里面去喂鳝鱼的话,那就不太好向别人解释,自己拿这么多蚯蚓、马虾来做什么? 虽然以周家三兄弟,对自己的畏惧程度来看,他们未必敢开口问向自己问东问西的。 但总归能够尽量不引起别人的怀疑,那就更好不是? 所以罗旋准备把一部分蚯蚓,先养在这个陶罐里。 过两天等自己买回来小鸡、小鸭之后,那就可以完美地遮掩过去了。 到时候若是有人,觉得螺旋买这么多蚯蚓、小鱼小虾,拿去喂那么小的小鸡小鸭、鳝鱼这些,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对此,罗旋早有准备。 自己只是一个半大小子,而且刚刚分家,初初当门立户。 半大小子当家,房倒屋塌。 有些时候,自己做事情,在别人看来整得不是那么完美、有点想当然的去做。 就像第一次和面的小媳妇儿,不是水放多了、就是面粉弄多了,那也是很正常不过的事情。 再说了! 罗旋自己就是一家之主,该怎么做事,关他们屁事? 要是心疼自己做事不够稳妥,关心自己的人,可以来指点一下。 但罗旋绝不会允许谁,前来对自己指指点点很多下下。 忙完这一切,已经是日上两杆,约摸有8点多,不到9点钟的样子。 往常这个时候,罗旋早就拿着钓钩,到处去钓鳝鱼去了。 但现在稻田里面发了大水,禾苗都被淹在水里面,那自己就没法出去钓鳝鱼了。 既然今天自己这么清闲,罗旋就打算在空间里干点活,试试种植点什么。 生产队里的地里,种植有很多红薯。 一般社员们去弄点红薯秧、红薯藤尖的,没人会管。 反正大家家里都没有大牲畜,谁还能像猪、牛那样,大量的嚼红薯藤吃不成? 背上背篓,罗旋去地里割了一些红薯藤回来。 将藤蔓割成一尺长左右,然后罗旋在空间里面,将它倒着插进地里,这样就算移栽好了一株红薯种子。 这次种植红薯,罗旋没有像社员们惯常那样,采用把地垄堆的方法。 只因为自己实在是不想吃红薯,要是红薯成熟了,罗旋也只打算用来做饲料。 所以这种平地插芊的做法,干起活来就特别的快。 没一会儿。 罗旋移栽好红薯苗,便出了空间。 刚刚出来稍事休息,就听见篱笆墙外面有人喊自己。 “罗旋!罗旋!” 周老二每次来找罗旋,都是隔着老远就开口叫罗旋的名字。 好像他生怕没及时表明他的身份,就会遭到罗旋的机关算计一样。 此时的周老二,已经被罗旋整出心理阴影来了。 而周老大,自从他向罗旋说过“我服你”三个字之后,就总是有意无意的躲着罗旋走。 所以每次有什么事情,总是周家老二出面来找罗旋。 顺着周老二的声音看去。 只见他的手中提着一个鱼篓,不出所料的话,应该是周家老二一大早,就去稻田的缺口处,捞好小鱼小虾回来了。 等到老周老二走近。 果不其然,隔着篱笆墙接过他手中的鱼篓。 罗旋打开一看:那里面都是一些小杂鱼,和个头参差不齐的小马虾。 “3斤多一点。” 罗旋估摸了一下重量,然后掏出3颗糖递给周家老二,说了一句:“这一次算下来,咱们的账正好清了。” 提着鱼篓,罗旋转身回到厨灶房,把这些小鱼小虾都倒进砂锅里。 然后把空鱼篓还给周老二。 “罗旋,我发现一个长野蘑菇的好地方!” 周老二接过鱼篓,神神秘秘的压低声音对罗旋道:“这处地方,我带你去看看,就算是我孝敬...咳咳咳,算我贡献给你的好不?” 巴蜀省的农村,每当夏天雨过天晴之后。 有些树林里、山坳中就会长出来不少野蘑菇。 只要在某个地方发现一次野蘑菇,那下次下雨之后,再到那里去,在原地肯定还能找到蘑菇。 所以每个小孩找到蘑菇的地方,都是他们的秘密,从来不会告诉别人。 罗旋从兜里掏出最后一颗玉米糖,伸手递给周家老二,“我不会白要你的东西的。不过,你为啥要把这个地方告诉我?” 老二欣喜地接过糖,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我们一共有5处捡蘑菇的地方。早上我哥,去其它4个地方捡好蘑菇。现在他已经上红星乡,卖蘑菇去了。” 罗旋一听,顿时明白过来。 刚才老二说的那处蘑菇,现在蘑菇的个头,肯定还很小。 周家三兄弟,这是等不及采摘最后的那处蘑菇了。 因为周老大已经动身,去红星乡卖蘑菇去了。等他卖掉了手头上的那些蘑菇,再回来采摘这一处的话,蘑菇恐怕已经开过了头,变成了无用之物。 如果周家三兄弟,早点把它摘下来给自己吃的话,那还不如拿来“卖”给罗旋。 这样一来,他们不但能够得到一颗糖吃吃,还能拉近罗旋和他们之间的关系。 这种野蘑菇生长得非常、非常的迅速,它从地里冒出头,到彻底衰老,只需要大半天的时间。 如果你早上去看,或许它只有半根筷子那么高。 但等伱到等到中午去的时候,蘑菇可能已经超过一根半筷子的高度了。 而且这种野蘑菇,非常的不耐储存。 要是你早上发现它只有一指头高,嫌弃这个蘑菇太小了,打算干脆等一会儿再来采。 但是当你下午去的时候,有可能这个蘑菇就长得过了头,里面已经空芯、冠和杆都已经发柴了。 像这种老的不行了的蘑菇,已经会失去了蘑菇的那种鲜嫩的味道,吃起来像嚼木头。 开过了头的蘑菇上面,甚至还会长出许多小小的蛆虫来。 这种蘑菇又干又柴,还没蘑菇那种特有的的鲜嫩味道,实在是没法吃。 罗旋跟着周老二,找到隐藏在树林角落里的那两朵蘑菇。 这处蘑菇果然很小,现在还只有一指头大小。 罗旋对周老二道:“你先回去吧,我在这里等着。” 等着? 老二一愣,心中很是茫然:野蘑菇虽说卖出去的价钱不错,但它毕竟才两朵,又能卖多少钱? 罗旋居然不嫌麻烦,就傻傻的在这里等着它长大? 心中不解归不解,周老二终究没敢多问什么,只好拿着糖独自走了。 等到他走远。 罗旋用小锄头,将蘑菇周围的枯木树杆,连它同周围的一圈泥土,都小心翼翼的挖了出来。 然后将蘑菇连菌种带泥的,一起带进空间里面,轻手轻脚的将它种在泉水池边。 这种野生蘑菇,鲜嫩无比。 那种味道之鲜美,绝不是后世人工培育出来的那些平菇、鸡枞菇能够比拟的。 这个时期,谁要想吃到野生蘑菇,都不容易,大家都没有人工培育蘑菇的技术和设备。 平时大家要想吃到蘑菇,就只能靠运气了。 只有遇到下雨过后,市面上才会有人拿着几串野蘑菇,出来沿街叫卖。 野蘑菇保质期极短,属性有点特殊,所以谁要是捡到了野蘑菇的话,是可以公开拿着它出去叫卖的。 而平时若是没遇到下雨的时候,整个市面上,就根本见不到任何蘑菇的踪影。 既然空间里的东西,不容易腐烂变质。 罗旋想试试,自己在空间里面,到底能不能将蘑菇种植成功。 如果一旦成功了的话,以罗旋的估计,只要自己岔开时间去卖蘑菇,价钱就应该可以卖的非常的高。 物以稀为贵,这道理搁任何时代都一样。 (别说穷,再穷也没见牛肉被倒进河沟里。再穷,也有人吃贵东西...嘘⊙﹏⊙) 第44章 还得弄点糖 罗旋一上午就在忙碌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也就没出去钓鳝鱼,更没去水沟里抓鱼。 说起来也是可怜。 如今对于罗旋来说,哪怕能够多赚回来一毛钱,比什么都重要。 现在罗旋身上已经没糖了,只有两小块红糖压兜,以备不时之需。 好在这一阵子,也不知道是自己心情更舒畅了,还是喝多了空间里的泉水。 反正罗旋身上的低血糖症,没怎么发作过。 哪怕偶尔感觉到头晕,自己只要进空间里喝点水、弄点饭吃,也就万事大吉了。 虽说糖果对于自己的重要性,已经没有先前那么紧要了,但罗旋还是打算明天上街,看看能不能再搞点糖果回来。 自己需要给小草准备一点用糖果。 同时还需要用它,去换周家三兄弟给自己挖蚯蚓、弄小鱼小虾回来。 用糖果换蚯蚓小鱼,最是稳妥。 要是选择用钱买蚯蚓、小鱼的话,那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用糖去换。 大伙儿顶多对此会心一笑,觉得这是小屁孩之间的事情,不值一提。 但若是自己用钱去买蚯蚓、小鱼,那就属于买卖关系,那就有几分“姓资”的意味在里面了。 (很多事情,小蚂蚁没敢写的那么直白,大家见谅。还有“那种特色语言”,小蚂蚁也不敢写,这会减轻不少时代特色,但这也是无奈之举,敬请大家谅解。) 罗旋可不想给自己招惹祸事,或是给自己以后埋下祸根。 这个时期,怎么小心谨慎都不为过。 等到下午的时候。 罗旋进入空间里面,去仔细看了看蘑菇的生长情况。 只见那两朵蘑菇,此时已经长到一筷子高了! 这种生长速度,其实和空间外面也差不多,倒也没什么稀奇的。 但奇怪就奇怪在:这两朵蘑菇,它们并没有像空间外面那般,长到这种程度之后,就开始发柴、发干。 而且。 罗旋撅着个屁股趴在地上,将眼睛凑近了蘑菇仔细的看。 只见那蘑菇冠帽上,依旧还是那么润洁、光滑。并没有像普通蘑菇那样,长出无数细细的、白色的小蛆虫。 拍拍膝盖上的泥,罗旋爬起身来。 随后闪身出了空间,准备晚上再来好好观察一番,这两朵蘑菇的生长情况。 没成想罗旋刚刚出了空间。 就遇到罗小新、罗小中两兄弟,提着一竹筒蚯蚓,跑到自家家的竹篱笆外,来喊罗旋的名字了。 想来,如今自己在收蚯蚓的这件事情,整个生产队里的半大小子们,恐怕都已经知道了。 所以罗小新两兄弟,这才会去挖蚯蚓来“卖”给自己。 接过竹筒。 罗旋看了看,开口道:“有一斤2,3两左右,我现在没有玉米糖了,就给你们两颗红糖吧。” 罗小新两兄弟一脸兴奋,连连点头。 将蚯蚓倒进陶罐,罗旋从衣兜里掏出仅有的两块红糖,递给那两兄弟。 罗小新接过红糖,拽着他弟弟罗小中的手,便往家里飞奔而去。 连竹筒也顾不上要了! 等到兄弟俩回到家中,刚好遇见回家来上茅房的王氏。 见两兄弟回来,王氏一脸紧张地问:“怎么样?那人换了你们的蚯蚓没有?要是他不换,我叫小草再去试试。那人对小草,好像还行。” 罗旋用糖换蚯蚓,大家猜测罗旋要的量,可能不会太大,只是偶尔为之的买卖。 现在有了周家三兄弟给罗旋提供货源,恐怕已经足够罗旋用了。 这样一来。 相当于给罗旋供应蚯蚓、小鱼这笔买卖,已经被周家三兄弟“垄断”了一般。 因此。 生产队里的其它孩子们,则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周家三兄弟“发财”,却不敢去找罗旋,用自己的蚯蚓换糖吃。 王氏担心罗旋心中对自己有怨气,不会理睬自家这两個儿子,所以才有此一问。 “换了,换了!娘,他给了我们两块红糖哩!” 罗小新兴奋地举着,手中两块拇指手甲盖儿大的红糖,朝王氏得意洋洋地喊道:“娘,我下午还要去挖蚯蚓。” 王氏看了一眼儿子手中的红糖,嘴巴一撇:“真是白眼狼。给别人都是玉米糖,给自家的兄弟,却是两块儿鼻屎大点的红糖!” “红糖好吃!” 罗小新把红糖掰开,递给弟弟罗小中一块,然后含进嘴里,对王氏道:“红糖比玉米糖好吃!还有薄荷味儿呢。” 红糖比玉米糖、红苕糖贵,只是没那两种糖耐嚼。 “傻子!真是憨包!” 王氏呵斥两兄弟道:“你们咋就学不会罗旋那种心眼儿啊!只怕人家把你们卖了,你们还得给他数钱哩! 自家兄弟,按理说,怎么也得先紧着自家人。这狗东西,不给你们双倍的糖,也就算了! 以后挖蚯蚓换糖的事,其实就该伱们和小草去弄就行了,咋就先叫上那三个‘棒客’了呢?” 王氏朝着院坝外唾了一口,最后下了总结:“可见,罗旋那也是一个欺软怕硬、就知道讨好外人的东西!” “真是脑后有反骨,咋也喂不熟!” 王氏摆出一副自己看待问题,颇有几分哲学家的风范。 然后甩着手走了。 罗小新、罗小中不懂他们娘嘴里说出来的话,他们只知道挖蚯蚓可以换回来糖吃,很是合算。 “走,我们再去挖蚯蚓!” 罗小新含着糖,两眼放光的推推他弟弟罗小新,不无惋惜的说道:“只可惜,那个蚯蚓最多的坑,已经被周40给占了。他们挖蚯蚓都是用筛子,把蚯蚓从泥土里筛出来。人家那里的蚯蚓,那才叫一个多哩。” 说着,两兄弟拿起屋檐下的锄头,二人就准备继续去挖蚯蚓。 “二哆,我也要去挖蚯蚓。” 小草刚刚睡完午觉,一脸睡眼惺忪的走出堂屋,揉着眼睛道:“我也要去帮哆哆挖蚯蚓。” 罗小新嘴角一撇,“你不挖蚯蚓过去,他也会给你糖吃!你就在家里呆着,不要去了。” “他还给小草白米饭、还吃肉哩!” 罗小中补上一句:“你看看小草衣服上的油!她是故意弄点猪油在衣服上的,好拿出来眼馋我们。哼,臭显摆!” 说着,两兄弟撒开脚丫子就往坡坎下跑! 第45章 搞定顾胖子 凌晨三点多,罗旋就打着火把出门了。 今天是青蛙市场开市的日子。 虽说下过雨的道路泥泞难行,罗旋也只能深一脚、浅一脚的往红星乡上赶路。 巴蜀省的道路,都是黄泥巴铺就、或者是石壁上开凿而成。 一旦下雨之后,那种石头路面还好,要是遇到黄泥巴路,可就太难行走了! 罗旋的草鞋原本就破烂,加上这种黄泥越走越多,糊在鞋底上,越来越沉。 没走多远,罗旋的双脚上,已经糊满了黄泥,让人每走一步,都感觉到异常的吃力。 无奈之下。 罗旋只好走走停停,不断的用路边的用竹片刮掉黄泥,或者是用路边的野草擦掉它。 要不然。 双脚上十来斤的负重,让人走不了多远,就会感觉到双腿乏力,让人寸步难行。 走走停停,罗旋走了一个多小时,还弄坏了一只鞋,这才艰难的走到了青蛙市所在地:红星渠。 红星渠是一条很长的灌溉水渠,这一次的青蛙市场,就设在渠沟的石拱桥下面。 由于自己已经有了一些经验,罗旋到了地头,先是在朦朦胧胧的微光中,扫了一眼稀稀拉拉的人群。 里面并没有那位姑娘的身影。 见自己的债主不在,罗旋便径直的找了一个地方,然后手里捏着一截竹片,面朝石拱桥的桥墩而立。 因为昨天下过雨。 这一次罗旋虽说来的比上一次更迟一些,不过市场上别人也因为天雨路滑,都来的比较晚。 等了十来分钟后,罗旋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小家伙!你可真是够勤快的啊。正兴生产队过来的路,那么难走。你个小家伙,居然这么早就来了?” 罗旋闻言心中一喜:顾胖子! 这次顾胖子对自己开口说话,没左一個“老子”、右一个“狗曰的”。 这就说明。 顾胖子已经在不知不觉之间,对罗旋这个乡下来的穷小子,开始有了一点点重视。 现在他已经不像以前,那么看轻自己了。 “领导,你来的也很早啊。” 罗旋转身,反正人家也认识自己,而市场上其他人多半不会留意一个半大小子。 罗旋也就懒得藏头露尾的了,开口问顾胖子道:“今天领导你要买多少鳝鱼?” “我天天起来都是这么早。去晚了,食品站预留给我的剔骨肉、五花肉没人去拿,人家以后就会对我有意见。” 顾胖子被罗旋左一个“领导”,右一句......还是“领导”,叫的心里很是舒坦。 所以他的话也就多了起来,“咋样,小家伙,这次来又带来啥样的货色啊?” 罗旋笑笑,“领导您就放心吧!我哪次带来的,不是好货?这次我拿来的,全是三两以上的鳝鱼,就是半斤以上的,都有好几斤呢!” 顾胖子背着手,挺直了腰板竭力使自己的模样,更显得有领导风范一些。 只见他点点头,旋即话锋一转:“好,这就好。不过,我先警告你小子啊,别给我乱开价。公家的钱不是钱哪?” 罗旋嘿嘿一笑,“领导,随行就市。今天您看...市场上像是有货的样子吗?” 这个季节本来就时常缺货。 加上前夜那一场暴雨,导致那些手头上有鳝鱼,但住的很远的人,今天恐怕不会来市场上卖鳝鱼了。 这个时代的山路,可不像后世那么平整好走。 哪怕不下雨,住在远处生产队里的那些人,来一次青蛙市场都得走2,3个小时。 顾胖子现在知道眼前这个小子,是不会在价钱上吃亏的。 所以顾胖子开口,给自己找一个台阶下:“嗯,你这个滑头滑脑的小鬼! 看在伱抓鳝鱼不易的份上,我也就不给你多计较了。劳动人民不容易啊!去,去把你的货拿过来,我还忙着呢。” 罗旋凑近顾胖子,压低声音问他,“领导,我想买几斤糖,和剔骨肉回去解解馋。” 没等顾胖子做出反应,罗旋又道:“我有野蘑菇!” “这两天,野蘑菇有什么稀罕的?” 顾胖子没搭理罗旋买糖和剔骨肉的事,而是噘嘴道:“这几天刚刚下过雨,山里面拿野蘑菇、地衣出来卖的人多的很,没啥值得稀罕的。” 刚刚下雨之后,一般罗旋那种品种的野蘑菇,会连续生长2,3天。 所以市面上陆陆续续的,会有全乡各生产队的人,拿到红星乡上来叫卖。 罗旋拉住顾胖子的袖口,低声问他,“那如果我以后,你啥时候需要蘑菇,我都能给你弄来呢?” “放屁!呃,你别吹牛。” 顾胖子自然是不信罗旋的话的:“没下雨的时候,谁还能变出蘑菇来不成?少来跟我扯这种把子。食品站的剔骨肉,又不需要肉票,你自己去买就行了,别编鬼话来骗我。” 罗旋回道:“哪个龟儿子才骗你!要不我今天少收你2块钱,就当我给你的押金!只要领导您发话,需要蘑菇的时候,我拿不出来的话,这2块钱,就当违约金赔给你行不行?” 2块钱,对于顾胖子来说,算不上什么。 但对于罗旋这样的穷小子,那无异于是一笔巨款了! 顾胖子见罗旋说的认真,不由半信半疑的偏着头盯着罗旋道:“你真没骗我?” 罗旋摇摇头:“我骗天骗地,也不敢骗领导您呀!领导你想想,要是别的大领导来咱红星乡学习、视察的时候,你那里随时都可以供应鲜蘑汤,那该...嘿嘿,大领导表扬一下领导您,又该是多么的.....啊?” 说着。 罗旋还朝顾胖子,丢过去一个“你懂的”眼神。 只可惜天色昏暗,这个眼色的效果.....估计不是太好。 “行,我就信你这一回!你们生产队的大队长、会计、妇女主任、民兵连长这些干部,我都认识,我也不怕你敢骗我。” 顾胖子反手扯过罗旋问道:“你要几斤?” 上一次罗旋都能买4斤猪肉。 所以顾胖子感觉,这次罗旋既然朝自己开口讨要剔骨肉,那数量就绝不会是1斤半斤的。 在食品站买剔骨肉,虽然不需要肉票,但限量的厉害。 按规定一个人一次,只能购买3两肉。 而且剔骨肉数量不多,一般猪肉门市上很早就卖完了,绝大多数人想买也买不到。 而顾胖子的“餐饮服务社”,和食品站之间,是兄弟单位。 他去买剔骨肉,数量就比一般人大多了。 而且食品站,还会预先给他留好这种紧俏的剔骨肉。 什么叫资源? 别人绞尽脑汁而得不到的东西,而有的人却可以信手拈来,这就是资源! 第46章 陈老师出现 “今天给就你2斤吧。” 顾胖子沉吟了一下,“下个月月初,也就是开学的那段时间,领导们要来我们红星乡,检查永兴水库的筹备情况。到时候,地区、县里都会来人。你可别耽搁给我送鳝鱼过来啊,就算我今天给你剔骨...” “2斤?会不会太多了一点?” 罗旋眼睛睁得老大,开口打断了顾胖子的话,一脸惊讶的瞪着他道:“领导您真有那么多糖票?” “什么糖票?” 这下子轮到顾胖子吃惊了,“你刚才不是说要剔骨肉吗?” 罗旋点点头,“剔骨肉是要买,可我更需要糖。领导,您一下子给我这么多糖票?感谢领导的关怀,感谢领导的大力...” 这一次。 轮到顾胖子开口打断罗旋的话了,“我大你个头!2斤糖?你他娘的,也不怕齁死伱?!” 他这一声,吼得实在是太大声了。 引得周围黑暗之中那些人,都忍不住扭头往这边看了过来。 市场上负责掌称的刘富贵一声低喝:“顾胖子你想吃花生米,还是想进去接受再教育啊?吼什么吼,给我闭嘴,悄悄的!” 说着,刘富贵还特地走了过来。 等他看清了眼前的罗旋和顾胖子,不禁低声呵斥顾胖子道:“原来是想欺负人家卖鳝鱼的小伙子啊。小伙子别怕,新时期,没有流氓恶霸,他吃不了你!今天市场上没什么鳝鱼,你尽管随行就市卖就好了,别怕他。” 说完,刘富贵警惕的看看四周,便转身到远处巡视去了。 顾胖子受了刘富贵的挤兑,牙齿咬的咯咯响。 沉吟半晌,顾胖子望着远处通往石拱桥下的路,打算看看还有多少人,会打着火把朝这边来。 正在此时。 一道熟悉的女声,在罗旋身旁响起,“路那么不好走,你竟然这么早就来了?” 罗旋和顾胖子二人扭头一看,来人不是那位叫“陈老师”的姑娘,还会有谁? 顾胖子看见陈老师,便扭头朝向一旁,并不与她打照面,更没和她打个招呼。 “哦,是你呀?” 罗旋笑着对这位叫做陈老师的姑娘道:“请你先在这里稍等片刻,我去把拿货过来。” 陈老师微微点头,算是默许了罗旋。 转身出了桥墩,罗旋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到二三十米远开外的一处蒿草林里。 等到藏好身形。 罗旋闪身进入空间,拿出早就准备好了的大竹筒。 这個竹筒里面,装着水井里钓来的那条1.2斤的鳝鱼,还有另外3条8两左右的黄鳝。 拿上货物,罗旋便钻出蒿草林,回到桥墩下。 把竹筒递给陈老师,罗旋开口道:“你看,这里面是4条大鳝鱼,最大的那条超过1斤2两了。” 陈老师微微一笑。 伸手接过竹筒,也没打开看看里面的鳝鱼,拿着竹筒就准备走人。 不知道这位陈老师,她是相信罗旋呢? 还是因为天色昏暗,她即便是想看,也看不清楚竹筒里面的鳝鱼。 反正陈老师拿上竹筒,就准备离开青蛙市场。 “等一等。” 罗旋叫住了她,“我这里还有一朵蘑菇,请你一并拿去,也算是给你顶账吧。” 现在的时辰实在是太早了。 市场上,还没有人拿蘑菇出来卖。 倒不是因为别人懒,而是这个时候,今天这一茬野蘑菇还没有长大,大家得等到天亮以后,才能去采摘蘑菇。 罗旋空间里的蘑菇一共有两朵。 昨天晚上罗旋进空间去,查看了蘑菇的生长情况好几回。 结果罗旋却惊讶的发现:空间里的蘑菇,长到一定的程度之后,蘑菇竟然明显放缓了它的生长速度。 等蘑菇长到一筷子高的时候,它便不怎么往高长了。 不仅如此。 据罗旋仔细观察,发现这两朵蘑菇不但没有变老、发柴,而且它的旁边,竟然还冒出来几朵一指头高的小蘑菇! 这还不算完。 罗旋发现,在距离那几朵小蘑菇半尺开外,赫然还有几个小小的蘑菇头,正欲破土而出! 蘑菇靠菌种孢子传播,它的旁边会生出来小蘑菇,这并不稀奇。 但在自己空间里,蘑菇不会变老,这就让罗旋大喜过望了! 那样一来。 等到别人都没有蘑菇卖的时候,自己岂不是独一份? 尤其是在冬天里,满世界都没有新鲜野蘑菇之时,那自己岂不是.... 哈哈哈,罗旋想想都觉得酸爽! 忍住心中的惬意,罗旋将手中的蘑菇递给她。 陈老师拿过用细细的竹签串着的蘑菇,开口对罗旋道:“我也就不对你说多余的客气话了。只不过我还有件事情,想麻烦你一下。” 罗旋道:“请说。” “是这样的,原本帮我宰杀鳝鱼的邻居,他这几天到山里面的生产队里去下乡,帮生产队饲养室的耕牛接生去了。” 陈老师迟疑道:“我想...” 罗旋接过话头,“想让我帮忙宰杀鳝鱼是吧?没问题,一会儿我忙完了就过去。” “其实也不用那么着急。” 陈老师连忙道:“等你赶完集、忙完你的事情,再过来也不迟。早上天气凉,鳝鱼血不太适合我母亲服用。等你中午一些再过来,可以吗?” 罗旋点头应承下来。 陈老师随后告诉了罗旋一个门牌号,便朝着罗旋莞尔一笑,转身走了。 罗旋和陈老师已经达成了一笔交易,一旁的顾胖子等了那么久,也没见什么人提着鱼篓来市场。 无奈之下,顾胖子只好转身问对罗旋,“你真的随时都有蘑菇?” 罗旋点点头。 “秋天呢?” 顾胖子一脸认真的问,“你该不会秋天也能弄到鲜蘑吧?” “能。”罗旋吐出一个字,便不再言语。 要想获取别人更多的信任,有些时候,未必是话越多越好。 自己脑海里的那个空间很神奇。 似乎它能够满足各种植物所需要的、不同的最佳温度和湿度。 只要自己有这个神奇的空间在手。 别说秋天,哪怕就是冬天,罗旋也有信心种出来蘑菇。 “好!” 顾胖子想了想,然后压低声音对罗旋道:“以后你保证我的鳝鱼、鲜蘑菇的供应,我便保证你需要的的各种票据,怎么样?” 各种票据??! 罗旋心中大喜。 但脸上还是保持着一股淡然之色,开口道:“那就一言为定。” 在顾胖子的心里,其实并不怎么把罗旋的票据这件事情,太过于放在心上。 以他看来:罗旋这种乡下的半大小子,顶了天,他能需要多少物资供应? 再说了。 就算自己足额卖给他各种票据,罗旋这种小子,恐怕也拿不出钱来买! 这些票据又不是白送给他的。 罗旋哪怕有钱买票据,那他也得有钱,去买那些对应的商品才行啊。 一个靠抓鳝鱼、捡蘑菇卖的半大小子,他能有几个钱? 所以顾胖子真还不怕罗旋,敢向自己买太多的各种供应凭证。 第47章 3斤剔骨肉 卖掉鳝鱼,罗旋便去食品站的肉食门市边站着等。 先前顾胖子已经答应了自己:等他在青蛙市场上忙完之后,就会过来给自己弄剔骨肉。 想买到食品站的剔骨肉,对于普通人来说不容易。 但身为普通人的顾胖子,他显然不完全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普通人。 罗旋等了一会儿。 只见好几个围着皮围裙、头上戴着白帽子的人,各自挑着、抬着几大箩筐肉食,径直到食品站鲜肉门市的后门处。 到了地头上。 其中一个人掏出钥匙,打开后门,然后招呼着同事们,将一框框的猪肉抬进门市里面去了。 这时候。 有一些早就等候在门外的关系户,也跟着他们从后门走了进去。 这些人,多半都是各机关单位食堂里的负责人。 公对公,这就没任何问题。 这個时期,可没人敢当着大家的面,私自照顾自己的亲戚朋友。 所以这些所谓的关系户,其实都是公家人。 没一会儿。 顾胖子提着罗旋卖给他的鳝鱼,和他在市场上采购回来几条鲤鱼、老鳖,一脸不高兴的走了过来。 罗旋见状,赶紧上前替顾胖子接过他手中的铁皮桶、老鳖。 然后罗旋的脸上,堆起一股稀巴烂的笑容对他殷切问候道:“领导你这是怎么了?谁冒犯了领导?说出来,我去替领导你狠狠地....批评他!” “哈哈哈...去你的,就数你小子嘴甜。” 顾胖子笑骂罗旋一句,然后指着罗旋手里提着的老鳖道:“就这么一个破玩意儿,竟然敢卖我5块钱!哪怕是乌龟王八蛋,也没那么值钱吧?” 老鳖在红星乡很常见,当地人都叫它“团鱼”。 而且红星乡还有一个地方,是两条小河在交汇处,那里的名字就叫做团鱼凼。(dàng) 据说那里的甲鱼很多。 只不过现在的农村人,一般不怎么爱吃这东西。 这个时期,似乎肉都长在壳里面的东西,比如甲鱼、螃蟹、河蚌、田螺之类的,在农村都不怎么受待见。 听顾胖子抱怨甲鱼太贵了。 罗旋心中一动,开口问顾胖子道:“领导,你们单位上,经常买这些东西吗?” 顾胖子一边朝食品站后门走,一边回道:“也算不上经常买。只不过遇到有人跟我们单位打招呼的时候,我们就会提前预备好这些东西。” 顾胖子停住脚步,扭头问罗旋:“怎么,你也有甲鱼卖?” 罗旋想了想,点头道:“再过一阵子,我就会有。而且只要领导打招呼,我随时可以提着甲鱼过来。” “那就好。” 顾胖子拍拍罗旋的肩膀,“这样一来,我也就不用到处去找货源了。伱们正兴生产大队,我知道在哪里。哦,对了,你是哪个小队的,你叫什么名字?” 罗旋与顾胖子打交道这么久了,他现在才想起来问一下自己的名字。 可想而知,以前自己在他心里,哪有什么位置! “我叫罗旋,6生产队的。” 罗旋回道:“以后,我可以随时给领导你提供甲鱼、鳝鱼、鲜蘑。而且鳝鱼的规格都不小,这个请领导尽管放心。” 顾胖子点点头,“你每次拿过来的的鳝鱼,个头倒是不错。至于甲鱼、鲜蘑这些,等到时候见过货再说吧。” 说完,顾胖子走进肉食门市的后门,径直去拿食品站给他预留好的肉食去了。 没过多久。 等顾胖子再次出来之时,他的手上便多了一个用芭蕉叶做成的肉包。 “拿去吧,这里是3斤剔骨肉,一共是8角1分钱。” 顾胖子把芭蕉叶包递给罗旋。 而罗旋则把8角1分钱一分不多、一分不少的清点给他。 收下罗旋给自己的钱,顾胖子就带着罗旋往他上班的“餐饮服务社”方向走去。 跟在顾胖子身后,提着沉重水桶的罗旋知道:这家伙,这是把自己当成生产队的驴使唤了! 可即使是生产队里的驴,干了活也得有一把草料吧? 罗旋一般腹诽,一边吃力的提着东西跟着顾胖子往前走。 好在顾胖子他买的猪肉,一会儿自然有食品站的职工,给他送到单位上去,用不着罗旋帮他扛。 要不然,罗旋自忖自己未必扛得动。 跟在顾胖子的身后,不一会儿,两人就走到了餐饮服务社的门市那里。 此时,服务社的门板和往常一样,也只打开了半边,里面蒸汽腾腾。 十几位服务社的职工们,正忙着做包子、蒸馒头。 顾胖子伸手从罗旋手上接过铁皮桶,说了一句“在这里等我”,然后便转身进了门市。 没几下,顾胖子再次走出门市的时候,伸手塞给罗旋一个油纸包。 全程他没再说话,便再次转身进了门市里面。 看着手上的油纸包,不用打开看,就凭手上传来的手感,和那股特有的气味,罗旋就知道:这是顾胖子给自己的豌豆饼。 按照厚度来估计,豌豆饼应该有4个左右。 豌豆饼不热,罗旋估摸着应该是餐饮服务社,昨天卖的剩下的。 剩下的豌豆饼也能吃,不要钱的豌豆饼,只会吃起来更香! 罗旋找个无人的旮旯,闪身进入空间里,三下五去二就啃完了一个饼。 然后把其余的3个饼放好,再喝上几口泉水,便去供销社的副食品门市前,等着它开门。 门市前,这个时候已经有人在排队了。 罗旋看了一圈,却没见到上一次遇到的,小老君生产队的那些汉子。 更没有见到自己向他打问,迁移户口之事的那位生产队长卜耀明。 罗旋也没心思听他们闲聊,就那么静静地站在一旁,等着供销社的门市开门营业。 朝阳的金光,慢慢刺穿了天空中的帷幕,终于将红星乡的破破烂烂的街道,给照的亮亮堂堂。 门前的众人又等了好一会。 供销社副食品门市的门板后面,终于传来了嘎吱嘎吱的声音。 木板与凹槽之间的摩擦之声很难听,但这原本让人牙齿发酸的声音,此时听在大家的耳朵里,却让人感觉很是亲切、动听。 一如再次见到自己的初恋情人,她樱唇里温柔的那一句:你...来了? 等到门板一一被供销社职工从里面卸下,第一个露出头来的人,冲着罗旋微微一笑,“你...来了?” 罗旋点点头,很礼貌的也朝着他微微一笑:“领导您上班了?” 这个和罗旋打招呼的人,正是上一次因为他呵斥顾客,被罗旋反手扣了一顶“不善待人民群众”帽子的那位赵副柜组长。 “大家请注意,我们门市上的物资很充裕,请大家放心,你们都能买到自己心仪的商品的。” 赵副组长在门市彻底打开之后,站在门口朝等候已久的顾客们,笑着开口道:“所以请大家不要着急,更不要拥挤。都请排好队,按照秩序来,这样大家买东西的时候,不就更快捷、更舒心了吗?” 等候在门市外面的人,听到这位赵副组长的话,都自觉的开始整理队形,开始按照先后顺序排好队。 “好,感谢大家的支持和配合。” 赵副组长拍拍手掌,“现在,请大家进来挑选商品吧!” 说完。 他还再次对排在人群之中的罗旋,微笑着点点头,然后便转身进门市里忙活去了。 全程这位赵副组长,并没有因为自己上次被罗旋扫了颜面,就会蓄意报复罗旋; 也没用因为罗旋特殊,他便对罗旋例外给于什么优待。 不得不说。 这个时代的人,都是很有公心,真的能够做到知错就改、都保持着一种谦虚谨慎的优良品质。 第48章 哑巴的秘密 今天罗旋到糖果糕点柜台上,一共买了半斤糖果。 顾胖子这次,只转让给自己两张【凭票购买普通硬质糖果贰两伍】的糖果票。 由于糖果票的市场价值不透明,半斤糖果票,顾胖子当时收了罗旋2元钱。 这样算下来,1斤糖果票竟然要4块钱! 而供销社的硬糖,1斤也才卖1块钱而已。 都说这个时代,钱、票的价值,基本上相等。 但因为糖票比较特殊,所以罗旋也搞不懂这两张糖票,自己究竟有没有买贵了? 半斤玉米糖是50颗,连同买糖票的那2块钱,这次买50颗糖花去了罗旋整整2元5角。 这样算下来,一颗小小的玉米糖,竟然价值5分钱! 要知道。 不少穷一些生产队里的一个工分,也就才值这个价钱,真是让罗旋肉疼了好半天! 大意了啊。 当初自己用一颗糖,换一斤蚯蚓,那個时候罗旋还以为这笔买卖,自己很合算。 现在看来,自己原来是在血亏啊! 只不过话已经放出去了,罗旋也不想再改变当初的出价了。 立木为信。 就当自己花钱买了一个教训吧! 并且以罗旋估计:用5斤蚯蚓,甚至是6斤,总应该能让鳝鱼长1斤肉了吧? 而1斤重的鳝鱼,罗旋如果拿到市场上来卖,就不会按重量卖了。 罗旋肯定会按条卖,1条就能卖5到6毛钱。 就这样算下来,自己倒也不亏。 要知道后世养猪,3斤3两饲料,一般就能让猪长上1斤肉。 罗旋就不信了: 6斤高蛋白的蚯蚓,再加上有空间里的泉水、有神奇的空间加持,还不能让鳝鱼长上1斤肉? 现在罗旋对蚯蚓的需求量,已经越来越大。 因为这几天,罗旋还准备收购一些甲鱼,将它们养在空间里面。 这个时代的小甲鱼,根本就不值钱。 遇到关系好的人,开口向别人讨要都可以,一分钱都不用花就能弄到手。 农村很多小孩,甚至拿它来当玩具。 他们将甲鱼当小乌龟那样,用绳子穿起来,没事就去生产队里“溜乌龟”玩耍。 罗旋就是准备收购一些这种小甲鱼,然后养在空间里。 这样一来,自己对于蚯蚓的需求量就很大,而这次买的50颗糖,还得给小草留一点、自己也得揣上几颗。 算下来,这50颗糖真还有点不够用的。 买好糖果。 罗旋正揣着纸包,准备去别的地方买东西。 正在此时,罗旋的眼角余光,忽地瞟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哑巴! 只见哑巴在副食品门市中,偏的里面一些的柜台上,刚买好了一袋东西,正转身离去。 罗旋等他走远,赶紧走到那个卖“调料山货腌制品”柜台前,开口问营业员:“请问一下营业员同志,刚才那位顾客,他买了点啥东西?” 此时大家的隐私观念很低,那位营业员见到罗旋,对眼前这个半大小子,上次开口批评赵副组长的事情,还记忆犹新。 于是营业员一指柜台前,摆放着的一溜袋子道:“喏,他买的这个,红薯淀粉。” 罗旋顺着她的手指头看去,却见一个打开的布口袋里面,是白中泛黄、稍微有点结块的东西。 口袋里有一根小竹棍,上面用硬纸片写着:2级红薯淀粉,1角5分钱/斤。 上次罗旋在哑巴手里,买的红薯粉条是2角3分钱一斤。 一斤红薯淀粉,加入一点白矾,加上粉条允许有5%至10%的含水率。 粉条里面加白矾、甚至哑巴还可以加进去一点点不值钱的滑石粉,加上粉条里面还有一点点水分... 这样算下来的话。 哑巴做1斤粉条拿出来卖,至少有将近1毛钱的利润空间! 至于柴禾、人工,这些都可以忽略不计,生产队里最不值钱的,就数这两样东西了。 哪怕哑巴他一次只做50斤粉条,也只需要半天就能弄好,接下来晾晒粉条的这道工序,又不费他的工夫。 现在罗旋总算明白了,哑巴为什么不愿意出生产队里的工的原因了。 生产队出工一天的工分,才5-9分钱。 既然哑巴靠阉割技术、给果树疏枝、靠做粉条卖,他就能赚到钱,鬼才愿意出工呢! (生产队不一样,有一些生产队有“经济林”,有的生产队还有“派购”任务。而且各生产队土地的肥沃程度不同,灌溉条件也有差异,所以各生产队工分的价值就不一样。) 哑巴要不是因为不想做的太明显,不敢明目张胆的当“脱产社员”的话。 以罗旋估计:他甚至连一个工都不想出! 现在自己搞明白了,那个哑巴为什么不愿意出工的原因,但这个对于罗旋来说并不重要。 搞明白这个淀粉是怎么个行情,才是正经。 于是罗旋又问那位营业员:“请问买红薯淀粉,需要粗粮票,还是细粮票呢?” 因为淀粉是红薯做的,也没人会拿它当粮食吃。 所以罗旋真还搞不懂:淀粉这东西到底算粗粮、还是细粮? 营业员闻言,一脸诧异的回道:“买淀粉不要粮票的啊,你家大人没跟你说过?” 罗旋挠挠头,难堪笑道:“没,我家大人真还没说过这茬。请问一下,买这个限量吗?” 营业员摇摇头,“都是做菜时用的佐料,除了饭店里面,谁家里还能用多少淀粉啊?买这个不限量的。刚才那位同志买的多,那是因为他,很可能是从山里面出来的社员。他有可能是帮整个大队里的亲戚邻居们,捎带回去的。” 哑巴不会说话。 他买东西只是,只是咿咿呀呀的比划。 所以营业员自行替他脑补上了,哑巴买那么多淀粉的原因。 人呐,有些时候太聪明了,反倒距离真相越来越远... 罗旋心中恍然,然后歉意的对营业员道:“对不起了啊,我今天带的钱不够了,下次我来买一些。” 顾客买不买,营业员工资都一样,她不会因此多得一分钱,也不会少收入一分钱。 所以营业员点点头,冲罗旋微微一笑,没接罗旋的话。 出了副食品门市。 罗旋转身去“供销社日杂门市”上,准备看看大陶缸的价钱。 自己空间里面,以后要养鳝鱼、养甲鱼。 现在自己只有一口小小的石头水缸,可盛不下这些东西。 甲鱼的性情很凶猛暴躁,到了晚上鳝鱼不怎么游动的时候,罗旋担心小一些的黄鳝,就会成为甲鱼的口粮。 罗旋可不想养肥了甲鱼,却损失了黄鳝,左右算下来自己都是白干。 而想要把它们分开来养殖,就得再买一口大缸才行。 第49章 一盒烟换陶缸 供销社的日杂门市上,顾客很少。 哪怕今天是赶集的日子,罗旋进去的时候,也没见到几个顾客在里面挑选商品。 来到卖锅碗瓢盆、砂锅陶罐的柜组前,罗旋指着一个大号的陶缸问营业员,“请问这个缸多少钱?” “8块3。” 营业员朗声回答。 生意不好,但丝毫没影响到营业员他那洪亮的嗓门,和高亢的兴致,“小同志,你要不要听听这個缸的声儿?呛呛的,脆的很!” 男营业员自顾自的说着,还没等罗璇回答呢。 只见他抄起旁边的一根竹棍儿,朝着那口大缸就‘乒乒乓乓’地敲了起来。 听的罗旋心里直替他担心:这缸该不会被你,给敲成碎块儿了吧? 买缸之时,需要轻轻敲打缸身。 听听它的回音,便知道这口缸烧的时候火力足不足、有没有裂缝、或者是沙眼。 营业员正在卖力的敲打陶缸,罗旋却在一旁摇摇头,“太贵了,买不起。” 8块3毛钱! 罗旋自打分家之后得来的那20块钱,连同自己卖鳝鱼的钱,现在已经花的只剩下11块多了。 自己还需要留一点钱,去买甲鱼、收购别人的小鳝鱼回来养殖。 现在罗旋哪还有多少钱,来买这么贵的陶缸? 营业员听罗旋这么一说,便放下手中竹棍,伸手往斜对面那家店铺一指:“这口缸贵是贵了点,可质量好啊。 算了,这样吧。 你身上要是带的钱不够,小同志,你去那边买。他家有便宜的处理大缸。” 罗旋顺着他的手指所指的方向,便出了供销社日杂门市的大门。 一边走,罗旋心中忍不住想笑:这营业员的做派,要是搁后世的话,他不被老板当场请他吃鱿鱼就怪了! 街对面那家杂货铺叫【東昇号】。 这是一家解放前遗留下来的杂货门市。 罗旋走进墙壁灰暗、陈设简陋的铺子,只见角落里摆满了各种规格的陶罐、粗瓷碗,还有一些泡菜坛子之类的陶器、瓷器。 这些货品上面的灰,罗旋估计比社员们家里烟筒里面的灰,还要厚上半寸。 “小兄弟,你想买点啥?” 柜台后面,坐着一位光头白胡须的老者。 他见到罗旋进来,也不起身,只是斜趴在柜台上,有气无力的问了罗旋一句。 “我想买口陶缸,最大那种缸。” 罗旋老老实实回道:“还要便宜,贵了的话,我没钱买。” 老者闻言,微微叹口气,“那你算是来对地方了。这样吧,我看伱也是乡下来的,你家里赚点钱不容易。” 老者把头在柜台上放的正一些,总算正脸看着罗旋道:“你去买包烟,然后去‘旺记酿造厂’,找那位看门的大爷,他那里有很多处理的大缸。” 罗旋闻言,朝老者点点头,算是谢过了他的提醒。 不过。 罗旋心中还是很疑惑:这啥做派啊,公家的营业员把自己往私人店铺里指。 而这家私人店铺的掌柜,却又将自己往别的地方引... 不过罗旋知道,像【東昇号】里面这位老者,一般都很注重自己的口碑,他那样的人,一般是不会乱说话、更不会乱整自己的。 旧社会的一个小伙计,要想熬到掌柜可不容易。 小伙计天天起的最早、睡的最迟。 不仅仅要擦拭货品、打开店门,还要天天给掌柜的打洗脚水、端茶倒水。 辛辛苦苦打熬十来年,能够从“学徒”升成“伙计”都不错了。 罗旋半信半疑的,跑去供销社的门市上,花3角7分钱,买了一盒最贵的“翡翠牌”香烟。 原本罗旋并没有打算买这么贵的烟。 但想到自己回生产队里以后,还要去找大队长商量一件,对自己来说很重要的事情。 所以罗旋才一狠心,买了这么贵的香烟。 ‘旺记酿造厂’,就开办在红星乡的偏僻处,它也是解放前遗留下来的,是一家私营小作坊。 这家酿造厂主要生产豆瓣酱、酱油、酱萝卜、腌大头菜,这些没什么太高技术含量的产品。 后来。 县里的供销社,组建了一家更先进、规模更大的新酿造厂之后,这家私营小作坊,也就慢慢的倒塌掉了。 罗旋顺着街道走了一截路,然后拐进一条宽阔一些的巷子。 再往前走上大约150来米,就找到了那家‘旺记酿造厂’。 罗旋到了酿造厂的大门处,只见酿造厂的青砖院墙,已经被一些人趁着夜色,给扒拉走了不少。 原本整整齐齐的院墙,此时如同被狗啃过一样,到处都是斑驳的锯齿状的豁口。 “砰砰砰——” 罗旋叩门。 不一会儿,一位满脸写着“你们都欠我钱”的老头,缓缓从门背后露出脑袋,冲着罗旋不耐烦的问道:“你是哪个?又来找哪个?” 罗旋把烟拿出来,正准备拆开递一支给他,好撬开他那张看起来似乎不太好说话的嘴。 老头一见到罗旋身上的“翡翠牌”香烟,他那原本浑浊的眼珠子顿时一亮,“小伙子,你有啥事儿吗?” 罗旋一边抠香烟上的锡纸,一边回道:“我听说大爷你这里,有处理的大缸,所以我想来看看。不知道厂里的老东家,他在不在这里?” 老头一听到‘老东家’三个字,一张老脸顿时就垮了下来。 只听他没好气的说道:“跑了。带着她小姨子,已经跑了有一年多了!” 罗旋脑子里稍一思索,便明白了其中的弯弯绕绕:敢情是这个酿造厂原来的作坊主,要么“进去了”,要么就是真的跑路了。 而眼前这位老头,肯定是原来的东家,雇佣他来看大门的。 现在酿造厂的东家跑了有一年多了,眼前这位老头,极有可能没拿到工钱,所以他才会怨气冲天的。 想明白了其中缘由,罗旋也不拆香烟了,顺手就将那一整盒香烟,都给塞到老头的兜里。 然后罗旋问他:“那么大爷,你能做主便宜卖给我一口缸吗?” 香烟落袋,老头脸上忽地又阴转晴。 只见他伸出脑袋,朝着巷子里看了看。 见罗旋只有一个人,老头犹自还有点不放心,还特意开口问了罗旋一句:“就你一个人来搬缸吗?” 罗旋点点头。 “那行,跟我进来吧。只要是你一个人就好办,再给上我1块钱就行,你能拿走多少算多少。” 老头转身进了酿造厂大门旁边,那里一间小小的砖房。 老头进屋之时丢下一句:“你能搬走几口算几口,不用再多给我一分钱!” 说完。 老头“嘭”的一声关上值班室的门,里面旋即传出一阵凄凉的二胡之声,和老头用力嘶吼的唱腔:“二两小酒入我喉呀,昏头昏脑没忧愁啊,眼见他起高楼,哎呀...不管它,寺再破,庙祝也能喝香油哇...” 那声音之中,很是有几分豁达的豪迈之气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