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神咒 带勾的刀子哟,开皮囊; 掌宽的刀子呐,斩妖将; 扒妖皮,抽妖筋,换功勋呐好儿郎...... 这歌谣腔调古怪,但又不难学,就算以前不会唱,听上两三遍也就会了。 一段城墙后面,十几个汉子席地而坐围在一起,各自身上都是血污,衣甲也多有破损,手边放着兵器,手里拿着干粮,一边吃,一边休息。 “别叽叽呀呀的唱了!” “要你管?老子就爱唱!” “啧啧,花狗爱唱就让他唱嘛,他现在存了三条妖筋了,指望月底换银子给家里娘们儿送回去的,高兴着呢!” “三条?!花狗,你这混账东西可以啊!这回够再换个两块地了吧!不过你可得悠着点,地有了,要是你个狗东西把命丢了,到时候那些地怕是要便宜旁人了,那才亏得惨!” “你再敢咒老子,老子就连你的筋一起抽了!” “哈哈哈,花狗,你别怕嘛,越怕死在这儿就越死得快。昨天疯子不是说了个什么词来着?喂,疯子,你昨天说的那词怎么说的?” “向死而生。另外,我叫张砚(yàn),能不能别叫我疯子?” “对对对,向死而生!这个词儿好!向死而生!在这鱼背山上,这词儿真他狗曰的贴切!” 被人叫成“疯子”,张砚唯有苦笑,他是见识过周围这些人的脾气的,特别是对给人取外号这件事尤其固执。看样子他“疯子”的名头怕是摘不掉了。 啃着手里干硬的面饼,就着水勉强下咽。虽然不好吃,但却不至于让人反胃,毕竟就算现在拿大鱼大肉给张砚他也吃不下去。他可不像周围这些汉子那样习惯了杀戮,如今他的胃里还老是翻腾。 四天前,张砚在地球天竺国的一处地宫里帮一群倒斗的人看地相蔽杀机,结果失误之后被一团黑雾罩住全身瞬间化为飞灰,本该必死,可一睁眼却到了眼前这鱼背山要塞,一边吓得腿软,一边被人逼着拿起长枪立即开始拼命。 套用张砚以前在地球上看过的那些小说里的说法,他现在算是魂穿吧?而他这身体的前身是一个发配来的罪兵,没见过屠戮场,直接吓死,然后张砚才穿越过来接的盘。 好歹这身体素质强得离谱,再配合上张砚从地球上带来的一些基础体术,掌握了在这城墙上的搏杀要领之后他才算挺过来。也趁着身体里残留的一些记忆,以及周围这些糙汉子的闲言里一点一点的把眼前这个世界捋出了些脉络。 这个世界叫荒天域,而张砚现在身处的鱼背山要塞是荒天域内一个名为“南渊国”的边疆,西面与妖族交界,常年烽火不息。 妖族强横,即便只是滋扰,也让南渊国应付起来极为勉强,每年都会有大量的强壮劳力被拖在边疆各处要塞上,而且战损极高。 所以南渊国有一项“灵活”的应对律法。那就是每年重罪的青壮年囚犯都会被押到前线作为补充,称“罪兵”。罪兵凑够三条妖筋就能减罪一等。等罪名减清,罪兵可以重获平民身份,到时候想回家或者继续留在边营里效力换饷都是可以的。 与张砚同一队的那些糙汉子些,有不少都是从罪兵减罪之后转成正式军卒并且留下来的。主要是在这里卖命,运气好是真可以一年赚够老婆本的。 不过张砚还差得远,他才来四天,身上的罪又重,按照花狗的说法,他先想着怎么活下来才是正理,妖筋的事情暂时还没必要想。 休息也就一顿饭的工夫,之后就要上城墙了。一段墙上两队人驻守,现在一共三十五人。两队换着休息。 说是城墙不过也就丈许高,手脚灵活一些的人费点劲也能爬上来。更何况应付的可不是人,而是妖。 妖兵! “疯子,你小子怎么还抖?这几天下来还没习惯啊?” “......我叫张砚。” “哈哈哈,在外面你叫张砚,在这里你就叫疯子。谁让你一上阵嘴里就嘀嘀咕咕的念个不停?不就跟那些疯子一样一样的吗?” “......”张砚一阵无语凝噎。他那是念咒呢!怎么这些人就是说不通呢?好好的道家神咒,到这些人的嘴里就成了疯言疯语,完全不可理喻。 “不想像刘麻子那样脑袋开花就身子再伏低一些,别露头!” “嗯!” 张砚紧了紧手里的长枪,虽然这几天经历了很多次这种搏杀了,可他依旧没能很好的适应,只是没有再腿软了。 “咻!咻!” 尖锐的风啸声从头顶划过,那是一只只铁木枪梭,从城墙下面抛投过来的,花狗口中那个脑袋开花的刘麻子就是被这种标枪刺中面门,瞬间半个脑袋都被巨大的冲击力搅得稀烂。 这时候得等,急不得,等鼓声响起。 对面有铁木枪梭,城墙上也有羽箭还击,咻咻声在耳边就像死亡的低语,让张砚不得不又压低了身子,此时只有前面的墙垛才能给他一些安慰。 “咚咚咚......” “鼓响了!起身,抬枪!要上来了!” 张砚几乎是条件反射的一下就从伏身的状态站了起来,手里的长枪平举过胸,双手一正一反的握紧枪杆,枪头从墙垛的边缘斜着往下蓄势待发,浑身的肌肉绷紧,就连脖子上都根根青筋暴起。 “嘶呀!” 就在张砚摆开架势的下一刻,城墙外面猛的窜上来一道黑影,借着月光和城墙上的巨大火堆可以看到对方长着一张血盆大口,口中犬牙交错,头上杂色毛发,双眼竖瞳,身形比张砚高出起码两个头! 这便是妖兵! 张砚一边将蓄力的一枪朝着对方的脑袋刺了下去,一边嘴里念念有词: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万劫,证吾神通...... “噗呲!” 那一枪结结实实的一头扎进了对方的眼窝里,手感软糯,接着就是坚硬,再顺势一搅,最后用力收枪。 除了张砚本人,谁也没注意到随着他不停的念念有词,一道肉眼不可觉的金光在他的皮肤上流转,最后化为劲力消失在他每一次出枪的动作中。 起初张砚也是没察觉的。当时差点吓尿的他只不过习惯性的将曾经自己跑江湖时的混饭玩意儿道家《金光神咒》顺嘴念了出来,谁想次数多了还真有效果,更是他能在如此高强度的搏杀里活到现在的原因。 捅死一个两个妖兵并不是结束,而是一场战斗的开始。 “不好!右边!你特么的看住右边!上来了!后备队!后备队顶上去,弄死那头杂碎!快!” 城墙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军卒,但总有疏漏后者被突破的地方,跃上来的妖兵就需要后备队去处理。但后备队的人数并不够,一旦口子多了,或者跃上来的妖兵多了的话根本就应付不过来,所以驻守的军卒有时候也需要自行结阵应对城墙上的破口,不但要顶住,还要补上去。 妖兵的力气远大于一般军卒,拿着大刀能轻轻松松的将人一刀砍成两截,而且皮糙肉厚,加上皮甲,想要弄死他们也需要挑眼睛、脖子等地方下手。 “疯子,你到右边去!那边顶不住了!” 张砚咬牙点了点头,心里并没有多想。上了城墙就不分你我他了,谁都是在拿命拼,防线破了所有人都得死。 说是右边,不过横移五丈多点而已,地上已经躺了三人了,都是肚子上一条大口子,肠肠肚肚的流了一地,慌乱间想要自己捡起来塞回去,可捡着捡着片刻后就没了声息。 “天地自然,秽炁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 张砚紧握手里长枪,眼睛死死的盯着跃上城墙的那头妖兵的后颈,嘴里此时又换了一种神咒念了起来。 无形中,神咒的音节如蝇虫振翅,寻常人甚至不会在意,但中间那妖兵却浑身一抖,接着整个身子似乎委顿了不少。 “杀!” 张砚瞅准机会,手里长枪势大力沉的斜刺而出,枪头狠狠的扎进了那妖兵的后颈窝里,噗呲一声入肉五寸! 周围军卒见张砚得手,纷纷嚎叫着跟上,一根根长枪突刺,大部分都是照着头去的,趁着这妖兵后颈要害重创,接着眼睛,甚至嘴巴都被一根根长枪捅刺,片刻便扑通倒下,整个脑袋破烂一般,抽搐几下就没了进气。 “看来《净天地神咒》对这些妖兵是真的有用!”张砚心里只来得及兴奋的感叹一句,身后又响起花狗的呼喊,他连忙回到自己之前的位置上去,重复着机械般的杀戮动作。 第2章 妖筋 “行了,坐下休息休息。” 当花狗招呼张砚放下手里长枪的时候,张砚才从那种神经高度绷紧的状态回过神来。 “退了?” “嗯,打退了!” 扑通一声,张砚贴着墙垛滑坐到地上,手里长枪就倒在身边,双手十指僵硬,似乎因为长时间太用力的紧握而变得暂时难以伸直。 “哈哈,疯子,你小子适应得挺快啊。头一天上城墙的时候可是吓得屁滚尿流脸色苍白,还倒地上抽抽,一副被吓死了的衰样。这才第五天吧?已经看起来像个边军的样子了。” 张砚想笑,心里知道花狗说的其实没错,前身的确是被吓死了,而现在这身子换了一个主人罢了。 休息的时候城墙上也没闲着,辅兵开始提着水桶,带着钩绳跑了上来。他们是当地周边征来的农夫,上不得杀阵,但可以帮着做一些辅助的活计,比如说在每一次攻守间隙上来送水,收尸,还有清理城墙上的血迹和零碎。 “走,那边要抽妖筋了,去瞧瞧,应该能有你的份。” 刚换了两口气稍微不那么喘了,花狗就招呼着张砚起身,还拉了他两把,一起杵着长枪到了边上几丈开外刚才张砚捅杀那名跃上城墙的妖兵尸体旁。 “丙等妖兵一头,妖筋分七段,三段做抚恤,四段分润。李长贵......周时......张砚......” 穿着两层皮甲且头上铁盔飘红缨的人是书记官,每段城墙上都有一名,一般不需要战斗,也不需要打扫,负责拿着本本将城墙上每一员的所作所为挑重点记下来,作为军卒战阵表现的实证,也是考据功勋的直接标准。 只见那书记官手拿一柄刀尖分叉的奇型匕首,灵活的利用刀尖的特性挑开了地上妖兵尸体的后背,接着伸进去快速的捅咕两下,然后往外一带,那分叉的刀背如钩子一样正好勾住一根小拇指粗细的绿色筋条,再一点一点的剥离,最后彻底抽出来,总长接近三尺。 书记官手上不停,妖筋剥离出来之后就开始分段,七段分毫不差,每段均等。其中三段收起来以作抚恤阵亡者,余下四段则分发到刚才点名的四人手里作为奖赏。 张砚也分到了一段。 花狗羡慕的说道:“不错啊疯子,这才上阵第五天就有妖筋进账了,啧啧。” “老哥,这玩意儿到底能干啥啊?还是就真只是个领赏的标的?”张砚拿着一小段妖筋掂量了一下,有些分量,差不多二两重,表面因为沾着血水有些黏滑,气味居然带着缕缕清香。 “你不知道?”花狗撇了撇嘴,反问道:“筋骨散你总听说过吧?其中的主药就是妖筋。” “啊?”张砚微微诧异了一下,然后脑子里接着便涌出一段并不那么清晰的记忆。让他一下“记起来”所谓筋骨散是何物,同时也把一大片关于荒天域的特殊情况连带扯了出来,重新明晰在张砚的脑子里。 庞大的讯息浮现,弄得张砚一时间有些恍惚,神叨叨的走到边上,重新贴墙坐下,眼神也没有了焦距。 “啧,还说不是疯子,这小子脑子绝对不正常。”花狗喊了张砚两句,见张砚不理他,也没生气,笑着摇了摇头。疯子嘛,杀敌的时候能正常就算不错了,你还想要他怎样? 张砚没心思去理花狗的戏谑,他脑子里浮现的记忆让他急着消化。 之前见到妖兵的第一面他就知道自己穿越过来的世界和原来的世界大不一样,显得很玄。但具体有多玄,记忆却又模糊。 如今重新清晰之后,张砚才有一个成脉络的认识。 从手里的妖筋说起。这玩意儿说白了就是一种药材,如花狗说的那样是用来炼制“筋骨散”的主药。而筋骨散是一种武道中很精贵的增益类药物,可以让武者在修行中更快速更深入的打熬自己的筋骨和力道。特别是对处在武道初期的武者而言尤为重要。 而由武道和武者牵扯出来的东西可就太多了,也是张砚此时脑子里被塞住暂时晃神的原因。 武道由武圣“徐风阳”所创立,一篇《武道精义》让无数武者发掘出了自己的修行天赋,从此踏上武之一道。 上万年时间如梭,光阴更替之间武道逐渐形成流派,也慢慢有了详细且精准的境界划分。 武道的第一个境界是:淬体,又分初、中、后三个小境界阶段。 之后第二个境界是:开元,同样细分三个小境界。 第三个境界叫做:通窍。 再然后,张砚记忆里就没有记载了。但可以肯定的是武道在“通窍境”之后还有多个大境界,只不过张砚这具身体的前身并不是武者,周围所接触到的武者或者听闻的一些轶事中,也就最高到“通窍境”而已。 与武者境界相对应的是妖族的实力,这一些记忆就更少了,只有粗略的一点点。比如说妖兵分为三等,甲乙丙。再往下就是杂兵,杀了也没妖筋抽。往上,就是妖将,什么红瞳、白瞳等等,这些也都是张砚前身道听途说来的居多。具体如何还有待验证。 “修武道......居然没有修术道,也没有修神道的?”张砚好不容易将脑子里突然浮出来的那些记忆消化掉,紧跟着便意识到了一个让他诧异的地方。 因为在地球的传说时代,也有武道,同时还有术道和神道,可谓百花齐放竞相争艳。后来天地灵气衰竭,“道”才迅速没落,而后“科技”兴起,走上了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 可眼前这个世界却和地球的传说时代不同,似乎独有武道而不存别的修行门类。 “这么说来,我有可能是这里唯一的一个修术道和神道的人咯?!” 张砚眨巴眨巴几下眼睛,稍微琢磨了一下就觉得似乎自己将以前在地球上学来混饭吃的那些手艺继续捡起来,这事很有搞头! 首先张砚如今的这具身体是继承的前身遗产,而前身已经早在年幼的时候就被讲武院评判为“没有武道天赋”,属于没办法成为武者的那一部分人,只能顶多练点强身健体的体术防身。 可在张砚的眼里,这具前身留下来的身躯虽然没有武道天赋,但对于术道以及神道天赋却是不错的。不单单是他的感受,更有实际的体现。比如之前几次他念出道家神咒立竿见影直接起效果,并且效果越来越明显,这些都说明他这具身体在术道和神道方面天赋异禀。 “那这样的话,我算不算在此界重开道门?”张砚突然莫名的多了一股干劲。 PS:每次发新书都心情忐忑,只能厚起脸皮求个收藏、推荐、月票三连! 第3章 珠子 入夜,城墙上夜风微凉,不见半点火光漆黑一片。 倒是时不时的会有火油藤球从城墙后面抛起来砸到前面,熊熊火焰能持续燃烧一盏茶的工夫,让漆黑的城墙上雌伏的一双双眼睛可以看到夜里城墙外的情况。 今天轮到张砚所在的小队值夜。白天还好,鱼背山这边算不上冷,可一到晚上就够呛,特别是守在墙边久久不活动,后半夜手脚都冰凉。 张砚紧了紧身上的衣甲,抱着长枪,双手成团放在嘴边不停的哈气。眼睛一搭一搭的扛着瞌睡,时不时的跟着抛射出去的火油藤球看城墙下的情况以作警戒。左边不远处是花狗的位置,此时隐隐约约可以听到轻轻的鼾声,看样子是眯着了。之前花狗让张砚盯梢,说等会儿巡夜的过来时提醒他,免得被逮住挨鞭子。 张砚没花狗那么大的心,而且花狗现在已经是鱼背山要塞的正式军卒了,阵前睡觉就算被逮住也就一两鞭子打醒而已。而张砚现在可是罪兵身份,敢眯瞌睡是要被一顿狠揍的,来时第二天他就见过一个同样是罪兵的倒霉蛋因为打瞌睡被巡夜的逮住抽了十几鞭子,一脸的血泡子。不过那个倒霉蛋并没能活过第三天,现在已经见不着了。 “呼......吸......呼......吸......”张砚为了让自己保持清醒,他将自己许多年都没有再练过的吐纳法重新捡了起来,一呼一吸之间按照一种特殊的节奏进行,同时沉心静气的感受每一次呼吸中的细微变化。 张砚习练的吐纳术名为《掠天》,一门据说很霸道的吐纳之法,也是龙虎山以前只对掌门开放的核心吐纳之术。后来龙虎山没落,传到张砚这一代也就只剩下他一人。 来到荒天域之后张砚已经不是第一次使用吐纳术了,之前也用过,有效果,而且每一次的效果都有细微的增长。 那种感觉很奇妙,就好像是呼吸间呼出去的气中沉淀着某种以往他不曾察觉的污垢,而吸入的气中包含着一些让他觉得灵动的东西。 按照龙虎山里典籍上的记载,那些“灵动的东西”应该就是游荡在这天地间无处不在的“灵气”,也是铸就了地球曾经的传说时代的根基。 纳灵气入体,然后慢慢在丹田内留存,形成气旋,这便是术修的第一步,同时也是神道修行的第一步。 当然,这对张砚而言还差得远,充其量他也就是才踏出了修行的第一步而已。只需要将这些灵气顺着经脉周天转动,最后汇聚在下丹田就可以慢慢来了。 可是,这个过程本该很简单,但在张砚这里却遇到了不该有的麻烦。 “嗡!” 忽然胸口处一阵微微震颤,瞬间就将张砚这一个周天运转下来吐纳留存的灵气全部抽走,没有给丹田留下半点。 灵气就这么被扣下了,明目张胆的。 “你到底要干什么?”张砚有些无语的在心里不止一次的疑问道。可惜他不会得到回答。 此时就在张砚的衣甲下面有一枚吊坠,坠子上一枚葡萄大小的五彩珠子。截胡他灵气的就是这东西。 这枚珠子不是身体前身的遗产,而是张砚从地球上穿越过来时带来的。甚至他之所以能穿越过来也是因为这枚珠子的关系。 这珠子叫“万相珠”,是张砚从龙虎山传下来的一根门规祖训的玉石卷轴里抠出来的。当时他是准备给卷轴做一次清理,结果巧合扣开了上面一个隐秘的机括,从里面得来这颗珠子。 珠子五彩斑斓一直如有流光闪动,一看就不是凡品,而且跟龙虎山典籍中传说提到多次的镇派至宝“万相珠”几乎一模一样。所以张砚就将其镶嵌在一根项链中,一直贴身佩戴。 几天前张砚受人邀请去了天竺国的一处地宫里帮人看地相蔽杀机,结果失了手,被一道机关喷出的毒雾吞噬,而就在他即将魂飞魄散的时候,胸口的万相珠猛的吸了一口毒雾,然后似乎来了劲,反过来撞在了张砚的额头将他的魂魄带走。再之后张砚就到了荒天域成了现在这样的一名罪兵。 在那之后万相珠就一直跟着张砚,唯一的变化就是张砚每次靠着吐纳术凝练出一丝丝灵气之后都会在流入下丹田的前一刻被万相珠截胡,无有例外。 虽然张砚不清楚万相珠截胡他的灵气是干什么,但心里却并没有多少反感,只是疑惑加好奇。他总觉得万相珠此时就像是一块干涸太久的海绵,需要吸水,之后才能显出真正面貌。 不急,先就这么等等吧。张砚的心态倒是很平和。 这么一打岔,张砚原本困倦的感觉一下倒是清醒了不少。一边继续习惯着《掠天》这门吐纳术,准备将其作为一种常态,替代他以往的呼吸节奏。同时心里也在琢磨着自己今后在这荒天域该怎么立足。 按照前身的一些记忆,他身上背的是纵火重罪,按照南渊国的律法他本来是该砍头的,结果正好碰上妖兵起势,就成了罪兵。算起来还算逃过一劫。 不过记忆中前身并没有纵火,一直认为自己是被冤枉的。毕竟一个看到杀阵就能把自己吓死的怂货也确实不太可能有胆子纵火杀人。 “沉冤昭雪?算了吧,先想想怎么活下来才是头等大事。” 本来想着靠吐纳术尽快踏入术修或者神道的门槛,到时候龙虎山的一些传下来的手段也能拿出来用做张砚保命了。但如今因为万相珠的关系,这条路暂时走不通。 “道家的神咒这几日看来都是有用的,《金光神咒》加持己身,可壮力气,稳心境,还能减缓体力消耗。《净天地神咒》可以对妖族产生类似感应或反应能力上的很大削弱。这说明没有灵气加持,单靠神咒自身与天地的共鸣也能产生威能。那么类似的手段是不是也可以试试?” 看起来道家的手段对于荒天域的妖族有着很强的克制效果。毕竟在地球上的传说时代里,道家修士还有一个名头叫“斩妖除魔”。 就是不知道此“妖”和彼“妖”到底区别几何。 张砚心里跟着就有了一个新的想法。当初在地球上跑江湖的时候他会的可不止是念念咒文,他还会画符。 第4章 换将 天色见亮,花狗咽着嘴里的梦口水眨巴着眼睛醒了过来,算是偷了一个懒觉,环视周围,眼珠子一转做出精神萎靡的样子。 “嘿,疯子,昨晚后半夜巡夜的没来?” “没来。” “咦?这倒是稀奇,一般都是上半夜一次,后半夜巡一次,怎么还短一次?”花狗来鱼背山要塞也有两年了,还是头一次遇到短少一次巡夜的情况。心里疑惑,但作为一个军卒,这些事儿他也是没办法琢磨出个所以然来的。 张砚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甚至一晚上没睡,之前还拼杀了一阵,此时他实在是有些扛不住了,眼皮子打架打得厉害。 “算了,不来巡夜更好,老子们天天都能打个盹。嘿,别眯眼了,等会儿早饭上来吃了之后就换岗了,下去再睡,免得又被当官的逮着抽你鞭子。” 花狗用力的拍了拍张砚的后背,砰砰响,差点把张砚拍得背过气去,不过张砚的瞌睡似乎也缓了缓。 不多时,一队队抬着木桶和碗勺的辅兵从城墙下面上来了,送过来的就是值夜军卒的早饭。 一碗稠粥,一张脸大寸厚的面饼,两条小指粗细长短的腌菜,还有一块两指宽的肉干。 “咦?怎么还有肉干?别不是送错地方吧?”花狗虽然馋那肉干,可也不敢胡乱下嘴。军伍里的规矩很大,稍微不留神挨顿鞭子都是轻的,而且为这种小事儿也太不值当。 花狗是军中一线的老人手了,辅兵们不好得罪他,而且大多与他熟悉,于是听到花狗疑惑连忙回答说:“李大哥,这肉干是昨夜辎重营带回来的,这次林林总总的东西可多了去了。等中午还有腌肘子呢!” “啥?腌肘子都有?乖乖!辎重营那帮老爷们什么时候这么有能耐了?”花狗下意识的吞了口唾沫。边军里食物保存不易,鲜肉基本上不用想,所有肉类不是烟熏就是腌制。虽然没有鲜肉的滋味,但腌制得当也别有一番风味,特别是腌肘子,花狗常在梦里梦见的美味。 半年还是一年了?花狗都记不清辎重营那帮废物多久没有弄到腌肘子这种硬货了。 那辅兵四下看了看,然后凑近小声道:“李大哥有所不知,昨夜辎重营的陈把总被换了,来了个新的,陈把总今天一早就离开要塞了。听说昨夜将军府里很是热闹,看样子最近都不消停了。” “陈把总被撤了?啧啧,嘿嘿。行了,你快去忙吧。”花狗和对方相视一笑,并没有多说什么,大家都是老油条了心照不宣就行,一切都在不言中。 “老哥?怎么了?” “嘿嘿,要塞最近怕是要变天了!” “嗯?” “没事儿,吃东西吧,吃完了好换岗休息,说不定下午开始又有活儿要干。”花狗没和张砚多解释,端起自己的小木盆,一口粥一口饼子,吃得飞快。倒是那根肉干被他收了起来放在怀里并没有就着一起吃掉。 吃完早饭,等了差不多一盏茶的时间,轮岗的军卒上来了,张砚这才拧着长枪列队开始换防。等回到营帐里,简单清理了一下身上血污之后就倒在自己的铺位直接睡了,眨眼间营帐里就鼾声四起。 睡了三个时辰,张砚被临边的伙伴叫醒,眨巴眨巴着眼睛,左右看了看,发现帐篷里大部分人都已经起来了。有些铺位已经空了,人估计是出去了。 “快起来,活动活动,再去把屎尿拉干净,要吃饭了,等会儿又该上城墙了。” 还是花狗在招呼张砚。因为张砚来时被分在了花狗这一伙,花狗是伙长,事事都得照看着他手下五六个人。 “嗯?有肉?!”张砚处理好自己的事情之后赶到放饭的地方接过饭盆一看居然在干饭里看到了一块块肉块,拌在菜叶里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嘿嘿,腌肘子,还是剔了骨的,讲究!”花狗端着饭盆蹲在张砚身边。他比较喜欢这个罪兵,虽然有时候疯疯癫癫的,但上战阵之后成长极快,以他的经验来看这疯子能活得长久,培养一下关系,以后说不定能救命。 “老哥,你知道哪里能搞到朱砂吗?” “朱砂?不知道,可能辎重营那边有。你要那玩意儿干嘛?” “嘿嘿,想画个平安牌子,求多活两天。”张砚睡醒之后一直在琢磨画符的事情。首选自然是朱砂和黄纸,先问问能不能搞到,不行再另外想办法。 “平安牌?你们那边的平安牌是用朱砂来画的吗?这样,我抽空帮你问问,若是有的话帮你讨点过来。” “嘿嘿,那就谢谢老哥了。” “先别忙着谢,问过才晓得成不成。对了,你也别光顾着你那平安牌了,你这一觉醒来就没发现点别的什么不一样了吗?”花狗一边刨着饭,一边含含糊糊的问张砚。 “老哥什么意思?哪有不一样的?” “喏,看那边。” 顺着花狗手指的方向,张砚微微仰起头,看到竖起来的要塞大旗。这......这不就是和以前......等一下,这大旗似乎不对! “啊?换,换将旗了?!”张砚算是看出来不对劲的地方了。以前大旗上是一个“刘”字,代表着鱼背山要塞的最高指挥者“刘温”。如今大旗样式虽然没变,可上面的字却变成了“宋”字。 “没错,刘将军已经在上午回了皇城复命,现在执掌鱼背山要塞的是宋青河宋将军。这是你小子还在挺瞌睡的时候上峰来的军报。不过你也别担心,这次动的也就要塞这边最高层的那几个,咱们这样的小兵没影响的。倒是宋将军这次带了不少辎重补给,咱们能跟着吃一段时间好的了。” 张砚听着心里却明白这要塞变了天,对他们这种底层的小虾米可不是一点影响都没有,只不过他们没办法去改变罢了,只能逆来顺受。 另外张砚在心里也难免高看身边这个大大咧咧的花狗一眼,之前早上这花狗可是嘀咕了一句“要变天了”,必定就是提前猜到了如今换将的事情。看来,对方绝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粗鄙不堪,心思还是挺活泛的。 第5章 符箓 连续五天的高强度攻防之后,第六天总算是消停了。 张砚不知道城墙下面那些妖族是就此退去,还是在积蓄力量伺机而动。但今天是他穿越到这荒天域之后最轻松的一天。 傍晚的时候花狗被叫走了,说是把总让所有伙长去做交代,张砚估计是要塞换将之后有一些新的布置传达。 天刚暗下来,花狗才笑眯眯的重新回到城墙上。抬手甩了一个巴掌大的小包袱给张砚。 “你要的朱砂和小板子,还有半截笔,你自己想办法试着弄吧,要是还不成那我也没法子帮你了。”花狗趁着下城墙去把总那边听调的机会找了自己在辎重营里的朋友,要来了张砚之前问他的东西。还别说,朱砂这玩意儿辎重营里还不少,据说是用来调驱虫药的。 张砚接过小包,连连道谢,同时打开,里面的确是一小瓶已经调开的朱砂,以及半截毛笔,还有一叠五块半个巴掌大小的薄木片。 黄纸不用想了。之前问过花狗之后张砚的记忆里也冒出来不少关于“纸”的讯息,那东西在这个世界虽然不算多金贵但却产量不多,读书人才用,军伍里备得少,数量都在书记官手里拿着,辎重营里的人也不敢克扣,而且也不是张砚要的黄纸。 不过用薄木片代替黄纸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按照典籍上的描述来说这种木画的符箓效果会差一点,除非是桃木或者火梧桐之类的特殊木材才会例外。 城墙上只要没有战斗,那一般驻守就比较闲,而且只要不失了自己的位置,不打瞌睡,也不会要求你时时刻刻都站得笔直并全神贯注的戒备,毕竟城墙上有瞭望塔,主要的警戒任务并不在张砚这种普通的兵丁身上。 所以张砚便趁闲着拿出朱砂和半截笔,开始在那几张薄木片上画他想要的符箓。 龙虎山的符箓种类很多,甚至可以说是包罗万象,其中的技法和法门也是看起来简单实际上复杂,远不是拿支笔唰唰唰画上几笔就可以的。当然,张砚如今虽然到了一个可以修行的世界,但因为万相珠的关系他还是只能挑“有形即可”的最粗浅的符箓来画,那些高深的被描述成能借天地威能的符箓他现在还没资格去尝试。 最后张砚选了两种符箓出来。一种叫“驱邪符”,一种叫“聚灵符”。 驱邪符好理解,就是一种可以用来驱赶邪祟妖物的符箓,具体效果如何张砚记得龙虎山的典籍上有这么一句话:可令妖物不适且避之不及。 张砚的理解就是应该是类似于驱蚊水和蚊子之间的效果。 而聚灵符,并不是用来对付妖物的,而是自用的东西。据说可以让该符箓周围更容易聚拢灵气,产生更适宜修行吐纳的外部环境,而且这种符的效果是可以多次叠加的。 最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这两种符都属于“有形即可”不需要灵气辅助或者加持就能见效。 当然,这些都是龙虎山的典籍上说的,具体是不是真的如此张砚觉得还有待验证。 先画出来的是聚灵符,画完之后张砚在边上看热闹的花狗“啧啧”声中吹干了水迹贴身放好,同时静心感应这枚符箓的效果。 “嗯?!真的有用!” 一个周天的吐纳之后虽然最后形成了那一丁点灵气还是被胸口的万相珠给吸了去,但张砚依旧察觉到了自己佩戴聚灵符之后与佩戴之前的差别。 “似乎比以前更容易了一点?” 吐纳之术说白了就是用呼吸的方式筛灵气,如今张砚感觉筛灵气更容易的话那唯一的可能就是周围的灵气浓度增加了,也就是聚灵符起效了。 这需要继续比对,所以张砚又跟着画了第二枚聚灵符,吹干水迹之后同样贴身放好,然后继续感应。 “果然!这聚灵符当真有效!”若是第一张聚灵符给张砚的感觉是“很不明显”的话,那么第二枚聚灵符叠加之后的效果就已经是“细微但可察觉”了。 聚灵符有效,那没道理同样门槛的驱邪符没有效果。所以张砚便又给自己画了一枚驱邪符。 画好之后,张砚想了想,朝边上的花狗问到:“老哥要不要也来一张保平安?” “我有,你嫂子给准备的,带在里衣里的。你那东西你自己留着用吧。”花狗笑了笑,他本来是想要一个的,毕竟在沙场上舔血的人对于“平安”二字总有拒绝不了的心理慰藉。可当花狗看了张砚那所谓的“平安牌”之后就立马没了半点慰藉的念头。 那都画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不是字也不是图,就一根根勉勉强强还算有些规律的线条而已。这玩意儿跟“平安”有个屁的关系。 简直不靠谱!觉得张砚在耍他。可一转念,花狗又释然了。疯子嘛,疯子不就尽干这种莫名其妙疯疯癫癫的事情吗?算了,期待疯子能干什么正事儿才是脑子有病。 见花狗对自己的符箓嗤之以鼻,张砚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最后五块薄木片都被画好了符箓,一张驱邪符,四张聚灵符。再配合上《金光神咒》和《净天地神咒》,张砚觉得自己只要小心一些,应该就能在这城墙攻防战里长时间的活下去了。 剩下的朱砂张砚小心的收了起来。这东西还能用。 之后傍晚,张砚换岗之后回到帐篷里吃了饭就开始打坐修行。 这在边上人的眼里完全就是一个疯子的古怪行为。双腿扭曲盘起来,上身笔直,双手放在两侧掌心朝上......好奇的人试了试张砚这个动作,觉得浑身难受,便笑嘻嘻的戏谑了几句之后也就不再理会。 至于为何没有人去戏弄或者欺负行为古怪的张砚,这也很好理解,换你,你会去欺负一个能杀妖兵的疯子吗?万一发起疯来把你当妖兵杀了你找谁说理去? 张砚倒是没心思去管别人对他的想法,疯子就疯子,反倒让他得了清静。如今四枚聚灵符的加持下他感觉自己用吐纳术筛灵气的效率比最开始高了五成还多!但产生的灵气最终还是没能留在他的丹田,被万相珠吸得那叫一个干净。 第6章 夜袭 张砚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反正打坐打着打着他就眯了过去。甚至还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以后飞天遁地摘星拿月...... 可张砚却知道自己是怎么醒过来的。他是被沉闷揪心的号角声生生从梦里拽出来的。这声音从他第一次听到时就深深的刻在了他的魂魄里了,即便是深眠也会在听到这个声音之后立即翻身坐起来并迅速的清醒过来。 “快快快!快点集合!快点!你特码的赶紧穿上皮甲!给老子都快点!” 号角声起,一百息内要完成集合,三百息内要登上城墙。这是一线军卒必须要做到的铁律,谁要是误了时间,就算没死在战阵上也会被督战队的刽子手们砍了脑袋。 其实集合用不着一百息,大家都是和衣而眠,听到号角声立马就爬了起来,衣甲也是套头的那种款式不需要捆绑,所以整装很快,仅仅五六十息的时候张砚所在的一伙就已经完成了集合,然后跟着同样冲出帐篷的营中其余同伴一起朝着不远处的城墙防区快速疾行。 张砚这是第二次经历夜战了,比起白日厮杀,夜战让他更添几分紧张。 和人族不一样,妖族在夜晚并不会受到太多影响,他们可以借助微弱的月光达到白日时差不多的视力,而人族却需要借助火光,根本无法看清远距离的东西。 借着夜色,妖族的攻势更不易被防备,也会给城墙上的守军造成比白日更大的伤亡。自然情况也就更凶险。 密集急促的脚步声加上喊杀声此起彼伏,等冲上城墙时,张砚第一眼就看到白日里接替他的位置的那个叫“小猴”的罪兵已经成了两段,大半个脑袋掉在地上,剩下的部分和身子被甩在楼梯口。 “顶上去,杀了他!快杀了他抢回位置!快!” 花狗带着张砚等人一登上城墙接到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杀掉已经跃上城墙的三名妖兵,夺回本该他们这一伙人看守的那一截位置。 六个人,对三名妖兵。这几乎就是一个送命的任务。可箭在弦上,只有发出去,而没有停滞的可能。即便一箭射在石头上箭断也一样非发不可。 “弟兄们!没得退!退一步后面督战队就要拿你们脑袋当球踢,回头你们家里人也得跟着蒙羞。反倒是冲上去,就算战死了,抚恤也能够家小过活,拼吧!” “杀!” “杀了他们!” “拼了!” 张砚也是红着眼,一如一头准备搏命的野兽。 两个对一个,简单粗暴。一个人近战扑过去牵扯敌人,一个人伺机突刺。他们都不是武者,只能用这种看起来极其草率的方法以命相搏。 和张砚打配合的就是花狗,也不知道是不是花狗有意为之,他拉着张砚,自己顶在前,就说了一句“下手狠一点,别让老子死了!” 张砚和花狗也才认识几天,但他发誓,他真的读懂了花狗最后的那一个眼神,那是真的将性命交到了他的手上。 忽然间张砚感觉自己肩头像是重了许多,手里的长枪也下意识的又握紧了几分。 花狗会些拳脚,也有一股子狠劲儿和力气,但面对妖兵的时候依旧不够看,能缠住一时半会儿就算不易了。所以给张砚的时间很少。 “......八海知闻,魔王束首,侍卫我轩,凶秽消散道炁长存!” 《净天地神咒》一遍一遍的在张砚的嘴里快速咏唱而出,连成一片似乎另有一种莫名的震撼,明明如蝇虫振翅的轻微声音,但却又能震耳发聩? 一息、两息......时间飞逝,即便有《净天地神咒》的帮助,花狗依旧眼看就要不支了。 “快!” 张砚却充耳不闻,他能感受到眼里的妖兵似乎在下意识的避开他,即便靠近就显得很焦躁。 是驱邪符在起作用! 加上《净天地神咒》的双重削弱,那妖兵的动作也开始走样,明明一刀直劈就能杀掉花狗,可最后手却明显抖了一下,劈砍的轨迹一变,就让花狗逃过一劫。如此情况愈发频繁。 十息过后,张砚终于动了。先是往右虚晃了一下,骗得那妖兵下意识的方向避让,然后长枪刺出,刺向张砚预判对方避让之后会出现致命破绽的位置。 噗呲! 长枪出现的位置正好是妖兵下意识躲避之后脑袋所出现的位置,然后眼窝就和枪尖重合在了一起。 熟悉的软糯手感以及触及头骨后的坚硬,让张砚明白自己一击得手了。然后迅速抽枪,看着那头妖兵直挺挺的倒下。 成了! 不过不等张砚雀跃,黄狗已经在大声的招呼他去增援后面的同伴了,而花狗则是先一步补到之前被妖兵占据的那一段城墙上,提着枪应付后面想要爬上来的妖族杂兵。 有了一次成功的击杀经验之后,张砚心里更加有底,利用神咒和驱邪符的效果,在妖兵自己都未察觉到的下意识动作前做出预判,抓住妖兵的行动轨迹,再配合上同伴的牵扯,一枪刺中要害其实也不是太难,至少对如今的张砚来说就是如此。 短短四十息不到,张砚一伙人就只剩下了四个,两人在之前的争夺攻守位置时被妖兵砍死了。而张砚凭借匪夷所思的表现,三枪,三次精准的突刺掉妖兵的眼窝达成瞬杀,扭转不利,抢回了他们驻守的这一段城墙。 不过张砚他们这段稳住了,不表示别的防区也一样可以这么快就稳住。时不时的会有妖兵从旁边袭来,需要张砚他们分神清理。好在后面增援陆续来得也快,随着精锐营的武者赶了过来,战况才得到有效的控制。 而天色也在不知不觉中逐渐放亮。 “行了,歇一会儿吧。刚才把总过来说了,夸我们这边稳得最快。而且我们这边稳住,也就断了妖族的攻城连续性,斩断了他们在城墙上的力量联合,给了后面精锐营的弟兄逐个击破的机会。咱们这次应该能记一大功!” 花狗一瘸一拐的从后面回来,刚才他被叫去听调了。不过回来后脸上浓浓的笑意,这次他这一伙人虽然死了两个人,但却是营中最亮眼的一处防区,并且在昨夜的攻防中起到了不小的稳固防线的作用。 第7章 抽调 活下来就是运气,能立个功劳那就是意外之喜。毕竟这是大家拼命时并没有想到的收获。 手上的血污尚在,但这并不影响张砚抓着面饼狼吞虎咽。在这里,就算有洁癖也能硬生生的给你压下去。 “疯子,我给你小子报了头功,等下午应该就能给你上功劳了,这次绝对抵得上一整条妖筋的功劳!” 妖筋,本不是南渊国计算战功的依据或者标的物,但一线的军卒都喜欢用它来类比功劳的大小。一般来说,一整条妖筋的功劳就算是极为难得的大功了,一年到头也不容易碰上一次的那种。 “你小子才来十天不到,手里就有这么多妖筋功劳可以抵过了,估计今年年底或者明年年初,你身上的罪就该消完了。”花狗也是颇为感叹。 “能消这么快?”张砚闻言倒是有些诧异,对边军这边罪兵消罪的章程他并不是很懂,本以为要在这边待上数年才够,但此时听花狗的意思,他顶多一年就能脱罪?这是不是太轻易了些? “那可不?你背的是纵火行凶的重罪,同杀头。一般来说这种罪是要在边军充军五年的,中途死了的话没抚恤。但若是用功劳冲抵,四条妖筋或者同等功劳也行。加上你那罪里说是行凶,其实也就烧了几间屋子,就死了一人,冲抵起来也不算障碍。 以你这几日的表现,四条妖筋对你来说并不是问题。一年的时间怎么算都够了。” 乍一听似乎的确很轻易就能冲抵掉一项杀头大罪,可实际上其中的难度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完成的。 不说远了,就说据花狗所知,跟张砚一同到要塞的那十七名罪兵,如今十天不到,剩下的就只有六人了。继续再挺一年,能剩下一两个就算难得了。不过剩下来最后清罪的罪兵都是一线边军里除了武者以外的最强的精锐或者说骨干,一般大部分都会选择继续留在边军里,在这里,比他们回到后方日子过起来更单纯,也更能利用自己的长处。 习惯了用妖筋换钱的日子,多少人还能回去当短工或者摆摊做买卖? 当然,在边军里卖命钱的的确确给得很足,这也是南渊朝为数不多可以拿出来说道的事情之一。 果然,下午的时候书记官找到张砚给他通报了功劳,一如花狗预计的那样,足足相当于一整条妖筋的分量。 不过意外的是,除了给上了功劳之外,张砚还丛书记官那里得到了一份调令。 “兹有罪兵张砚,作战勇猛无畏,着其戴罪之身暂离城墙守备之位,另有调遣。得令后即刻到营编制官处报到。” 张砚:“啊这?” 花狗:“......” 什么叫意外无处不在?这就是了。不论是对于花狗还是对于张砚来说都是如此。 花狗好不容易守到一个厉害的好帮手,以后就等着稳稳当当的杀妖兵赚妖筋就行了,舒舒服服的多好?这才几天?人就要被抽走了?! 书记官传完了命令,脸上保持着一贯的冷漠,说:“张砚,你也接到命令了,快快回营帐收拾东西去找编制官报到吧,迟了恐怕免不了一顿鞭子。”顿了顿又对边上傻眼的花狗道:“李江,事情你也听到了,张砚的调令你现在就签了吧,把总说了,后面会优先把你这一伙的人手补齐,还让你最近与赵三那一伙的人暂时并一块,辛苦辛苦,挺过这一段时间就好了。” “是!” 花狗虽然是伙长,但也只是军中最基层的军卒,别看平时咋咋呼呼的好像在鱼背山很吃得开的样子,实际上圈子还是小,遇上上一层的人物是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的。即便他很不舍张砚这名强力的帮手,但依旧老老实实的签了调令,而不敢有半句牢骚。 至于张砚本人,他更没有丁点的选择权,军令到了就需要不折不扣的执行,没人去管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到底愿不愿意。 其实张砚是准备在城墙上混日子的,等自己身上的罪清干净了就离开鱼背山,之后他准备好好的逛逛这个新奇的世界顺便修行。可如今被一杆子调开了,而且去向不明,这就让他心里倍感忐忑。要知道他现在可是罪兵身份,说得不好听那就是炮灰的最佳人选,万一让他去送死也不是不可能。 “疯子,你自己保重!” “老哥,你也是!” “走吧!” “嗯。” 认识区区几天,但却有过命交情,如今却要分开,之后还能不能再见也不知道。这种匆匆别离的感受让张砚心情并不好。有种“好不容易熟悉了环境又立马被扔到别处”的不适。 匆匆告别了花狗,张砚下了城墙,也没有回帐篷,他的东西没几样,如今都在怀里揣着,连换洗的衣服他都没见过。想了想直接就朝着营编制官的帐篷走去。 一个营一千人,属于南渊国主要的军队编制级别,营里的执掌是“把总”,负责所有大小事务。下设有军需官、书记官、编制官、作训官等等,而张砚要去见的就是主管营内编制安排和人员调度的编制官。 张砚没见过编制官,也不知道编制官姓什么,甚至编制官的帐篷位置他都是一路问过去的。 沿路张砚还被拦下来好几次,巡逻的军卒核验了他手里的调令之后才放他离去并指点他正确的方向。 “罪兵张砚奉令前来报到!” 进门之前是要大声报名的,里面应声了才能进去,上下尊卑极严,但凡不守规矩轻者鞭笞,重者是要直接掉脑袋的。 至于门口守卫,没有,区区编制官还不配有守卫。所以全看自己自觉。 “进来。”帐篷里响起一声沙哑的声音,像是失声了的嗓子,听得出说话的人喉咙应该很难受。 帐篷并不大,和张砚平时住的帐篷差不多。只不过里面没有那么拥挤,摆了桌案和很多竹藤的架子,架子上全是铜条卷轴或者纸质本册。 按照记忆里的礼仪,张砚单膝跪下,扬声再道:“罪兵张砚,参见官人!” 第8章 游探 “你这罪兵倒是懂些礼节。行了,起来说话吧。” “多谢官人!” “本官王德义,是丙字营总编制官,今日差你过来是通知你,从今天起你归入游探旗效力。因为这是一个新的编制,所以由本官亲自来知会你。”说着顿了顿,又问:“可识字?” “罪兵识字。” “呵呵,那很不错。这是你的碟子,你自己下去看吧。之后你就拿着去后面新划出来的游探旗营地,找林沢冬,林把总,他会安置你的。好了,你自去吧。” 从报名进去,再到拿着一张令碟出来,前后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张砚还有些懵。深感一个小虾米的无助,完全没资格问话,指哪走哪。 不过“游探旗”和“新设立”这两个词让他感觉不太好。 游探,这不就是游击哨探的意思吗?而“旗”是一种介于“营”和“伙”之间的编制级别。而这游探旗还是新设立的,甚至需要总编制官来充当临时的编制通知,说明人手应该急缺。 不过同时张砚还注意到王德义说让他去找的是一位叫“林沢冬”的把总。 把总是营一级的官职,而“旗”一级应该是“总旗官”。可王德义不可能把别人的职务给说错,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旗编营级。 张砚一边走一边问路,一边在心里很快就琢磨出来一些细节。这是下意识的动作,他以前在地球上的时候走江湖靠的就是头脑,遇事不多琢磨琢磨清楚,张砚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光是那些经常和他往来的倒斗的就是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狠货。 一路找过去,那营地的的确确是新得不能再新了:只是一片光秃秃的空地,一群人正往上面拉篷布,看样子是准备现搭帐篷。 “你找哪个?” “啊?”张砚连忙回头,看到一个满脸络腮胡,光着膀子的壮汉一脸凶恶的看着他,身上的气势很强,是那种张砚只在那些武者精锐身上见过的压迫力。 “你找哪个!” “哦!我找林把总!”下意识的张砚就将手里的令碟送了过去。 那壮汉接过令碟,看了看,又看了看面前的张砚,点了点头,说:“跟我来吧。” “您是?” “我就是林沢冬。” “......罪兵参见大人!” “行了,走吧。” 一路走进这处新的营地,林沢冬时不时的会对周围忙碌的军卒招呼两句,或骂人或调笑,看上去与张砚印象里的把总官很不一样。 唯一搭建好的一座帐篷便是林沢冬的大帐。里面散乱的放着不少铜条卷宗,还有一些大箱子。显得很乱。 “本来以你的身份和资历是来不了我游探旗的。不过在昨夜里你三枪瞬杀三名妖兵的事迹给你自己争取到了来这里的机会。换句话说,我这里,非精锐中的精锐,非有一技之长的人是来不了的。 你,很幸运。” “罪兵多谢大人抬举!”张砚虽然心里觉得对方这套话说得毫无新意,但并不妨碍他一脸激动的拱手捧场。这点职场上的基本技能他还是会的。 看了张砚一眼,林沢冬笑了笑,眼里有些许诧异。他看令碟以及书记官的备案上说得清楚,这张砚七天前以纵火杀人的大罪成罪兵身份进入鱼背山要塞的,平时疯疯癫癫有“疯子”的外号,就算在沙场里适应很快,而且展露身手不凡,但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新兵蛋子。可眼前对方的表现却不像一个新兵,完全看不到那种新兵该有的忐忑和茫然,反而有种老兵油子的既视感。 林沢冬扭头对帐篷外守着的副官吩咐道:“去把秦昊找来。” 然后林沢冬笑着继续朝张砚道:“游探旗的人不会很多,目前也就三百人不到,是新设立的编制,主要就是贯彻宋大人关于“主动出击,料敌在前”的对战主旨,所以,我们游探旗的人既是探子,也是游击。这个你要有心理准备。” 林沢冬一句话说完,倒是让张砚心一沉,被他猜中了。 不等林沢冬继续说,帐外想起报名声,一个身高不高但很精壮的光头汉子快步走了进来。便是刚才林沢冬让副官去喊的那位“秦昊”。 “大人!” “嗯,秦昊,这是张砚,你带走吧,给他安排个位置。对了,这是一个突刺好手,你琢磨琢磨怎么用吧。” “是大人!” 之后张砚就跟着秦昊出了林沢冬的帐篷。到了一块空地,秦昊便扔给他一杆长枪,他平时用的那种。 “对着我,刺一枪看看。” “这......”对于这种要求张砚是有些不知所措的。他能从对方的气势上分辨这个秦昊应该也是一名武者,但刀枪无眼,一枪捅过去稍微出点岔子那都是能要命的。由不得张砚不犹豫。 可秦昊皱了皱眉,又道:“我叫你朝我刺一枪。记住,这是对你的考校,不想去掏茅坑就拿出真本事来。” 掏茅坑?! 若是问军营里最惨的位置无疑就是掏茅坑了。那活一般人干不了,也不会想去干,张砚也不想。 于是打起精神来,双手握枪,也没用《金光神咒》给自己加持,沉腰、扎步,侧身、蓄力、扭腰、挺刺出枪! 这个动作张砚已经烂熟了,瞄的是秦昊的左边肩膀。想着这个位置就算出什么意外也不至于要命。 可令张砚诧异的是他的枪尖眼看着就要刺中秦昊的瞬间,秦昊微微的沉了一下肩头,居然就这么轻描淡写的避了开去,甚至重新耸起的肩膀还直接撞在了他刺空的枪杆上,产生的力道如波纹反馈到他的双手,噼啪一下就把长枪从他手上震脱,甚至双手都被震得颤颤发麻。 “没吃饭吗?再来!”秦昊有些皱眉,他以为的那种三枪瞬杀三头妖兵的手段可不是这样的,觉得是眼前这罪兵在敷衍他。 “......”张砚捡起长枪,心里莫名的感觉到了一股压力。他算是领教到武者和他这样的普通人有什么区别了。特别是对方用肩撞震掉他手里长枪的那一下。 那莫不是传说中武者的内劲真气?! 第9章 妖族 面对一个极可能拥有内劲真气的武者,张砚明白自己在对方有防备的情况下是绝对伤其不到的,于是重新握紧枪杆,这次准备全力突刺一枪。 “......内有霹雳,雷神隐名。 洞慧交彻,五炁腾腾。 金光速现,覆护吾身。” 《金光神咒》飞快的在张砚的口中咏唱出来,声音一如既往的并不大,而且语速极快,片刻工夫就已经反复的念了三遍了。 面前秦昊眉头微微皱起,暗道张砚此时叨叨叨的看上去很不正常。不过除此之外他并没有感受到半点对方与之前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你在干什么?快......咦?” 秦昊话还未说完,就见张砚再次扭腰蓄力刺来,速度和力道都比之前提升了起码四成还多!甚至枪尖在半途还有一个细微的抖动,比之前那直来直去的一刺多了方向的不确定性,也就增加的闪避的难度。 有意思! 秦昊倒也不慌,也依旧没有拔出腰间长刀,但这次他用上了手。抬起左臂,侧身,然后手速极快的先一步切到了袭来的枪身附近,手掌一沾一带,居然让枪尖的势头被他牵引开去,最后甚至去势急衰后被稳稳一掌握住! “还行,加上一些牵制和运气,你这突刺的手段的确可以办到对下等妖兵的一击瞬杀。今日起,你可以跟着一起演练,现在去那边帮着搭建营帐。” “是!” 张砚暗自松了口气,自己看样子是不需要被赶去掏粪坑了。只是不知道之后会跟着演练些什么。是军伍里的合击战阵?还是什么游探的特有手段? 心里一边想着事儿,一边张砚就快速的去了边上随便找了一个活计就忙了起来。搭营帐嘛,他虽然不会,但帮着扛东西砸钉子之类的力气活还是能干的。 要说起力气,张砚来荒天域之后是深有体会的。按照身体原主人的记忆,前身以前只不过是一家小酒馆的买卖人,年纪不过二十五,虽然称得上是年富力强,可也不是那种经常下力气打熬筋骨的壮汉。 但就张砚穿越过来之后的切身体会,他发现自己这具身体的力量大得出奇,看起来并不粗壮的胳膊和腿蕴含着可以与地球上那些专业的搏击甚至举重远动员相当的巨大力量。不然光是自重就足足十斤的长枪他也没办法联系舞动数个时辰而不至于抬不起手。 当然,让张砚惊讶的原因是类比地球上的人的体格力量,而不是放在荒天域中比较。 张砚过来之后发现不单单是自己的力气大得离谱,周围的所有人都一样力气巨大,这放在地球上简直可以说是匪夷所思,可在荒天域却又显得习以为常。甚至让张砚自己惊讶的力量,放在旁人身上,只会觉得他这一把子力气也就普普通通,甚至在如花狗那样的壮汉眼里,张砚的力气还偏弱。更不提那些打熬筋骨为主的武者了,张砚与他们的差距更大。 就好像刚才,张砚在《金光神咒》的加持下全力的突刺就那么简简单单的被秦昊空手拿住了。他们之间的力道差距怕是数倍之大,甚至十数倍都有可能。 接下来的日子出乎张砚的意外,比起之前他在城墙上打生打死来得安全了很多。 当然,累是肯定累的。除了他所预料的训练合击战阵之外,还有一些关于在野外生存的知识和技能。比如说鱼背山里哪些野果野菜可以吃,哪些看上去可口的东西却有毒,哪些地方经常有妖兽出没,哪些地方烟瘴频发去不得等等。 以及对于鱼背山对面妖族的详细讲述。这一点也是张砚最感兴趣的,他听得仔细,之后才明白妖族在荒天域的大致情况。 鱼背山对面的妖族主要是“弦武氏族”和“风啸氏族”两大氏族。 而“氏族”是妖族最主要的势力结构。一般而言一个妖国就是有数个甚至数十个氏族拼接起来建立的。而弦武氏族和风啸氏族同属于西面“皓月妖国”的一份子。 但不是每一个“妖”都能称为妖族。 荒天域的妖是这里主要的高灵智生灵之一,与人族的势力几乎不分伯仲。但妖又分好几种。一般而言妖族特指的是“半妖”。是传说中妖神与人族结合之后产生的后代。有妖的特性也有人族的一些表象。 另一种就是完全兽形态的妖,这种妖的灵智有高有低,统称为妖兽。 最后一种是半妖和人族结合生出的后代,称为“妖种”。妖种的数量最少,而且一般都混迹在人族当中,他们单从外表已经与人族没有区别了,但血液会有明显的妖族特性。妖种不论是在人族内还是妖族内都是禁忌般的存在,一旦被发现都会遭到无休止的追杀。 另外妖国也有有强有弱,而且同样有主攻方向。这就让妖国的力量分布会有区别。 皓月妖国并不算妖国中最强的国度,顶多排在二流中下的位置。但也比南渊国强得多,只不过他们侧重的方向并不在鱼背山这边而已。这才让南渊国长久以来能够勉强抵挡。 而鱼背山,山势崎岖易守难攻,光是爬上山就很麻烦,加上山里妖兽不少,所以其实并不是一个展开大范围攻伐的地理位置。但攻击鱼背山要塞的好处却也有不少,最主要是可以让南渊国的守军固守在工事当中,而无暇强有力的保卫周边的山玉果树,从而乘虚打劫。 不过虽然损失每年都不少,可倒也不至于死伤多少老百姓。因为山玉果树都在山上,并不是聚居之所。而山玉果树很奇特,一年四季都会开花挂果,产量极高,可也同时苦了鱼背山要塞里的军卒。 但两个妖族氏族也不敢侵入过深,两边常年来有种血腥的默契。 最直观的就是不论是弦武氏族还是风啸氏族在攻击时都不会压上过强的力量,一般下等妖兵就是主力了,中等或者高等妖兵都很少出现。而南渊国这边也没有去搞什么“竖壁清野”的策略,即便每年都有损失,但还是维持着这种杀戮不休但又可控的残酷局面。 PS:这是感谢书友“紫樱紫樱”打赏的盟主,所以加了一更。 另外,也要谢谢从老书赶来给我镇场面的各位老朋友们,谢谢! 第10章 进山 鱼背山的气候是早晚很凉,而白日里却气温很高,特别是到了夏季,山中闷热潮湿得连当地人都很难忍受。 张砚没经历过鱼背山的夏天,如今还是初春,但早晚的凉寒已经让他见识过了。 算日子,二月初八,也是张砚来到荒天域之后的第二十天。经过十几天的训练之后,他所在的那一伙今天迎来了第一次外出任务。 张砚这一伙的伙长是秦昊,一个开元中境的武者。 另外算上张砚还有十人。这个人数比一般的“一伙”多了几人。而且接触下来,张砚得知除了他和老张、老于之外,其余的七人全是武者。都是淬体境初境或者中境的实力。 老张是鱼背山本地人,从小这边长大,也练拳脚,在鱼背山要塞里当了十三年的兵了,对周围的所有门道都清清楚楚,是作为伙里向导存在。 老于是猎户出身,到鱼背山也有四年了,虽然拼杀的本事不太行,可布置陷阱以及追踪觅迹的本事那是一等一的厉害。 印证了之前林沢冬的那句话,一般人来不了游探旗,来了的都是有手段的。 “你是个例外,应该是来凑数的。”老于笑眯眯的如此打趣过张砚。因为比起别人,张砚一手“突刺”并不显得多厉害,甚至用处都比不上老于和老张。 凑数的就凑数的呗,张砚从没把进入这游探旗当做什么了不起的事情,甚至可以选的话他情愿回到城墙上去。至少他现在已经摸清了城墙上的杀戮强度,且有信心能活下去。而不像现在这样日子过得心惊胆战的。 之前还好,在营地里训练大不了也就是累一点,可今天天不亮,顺着长绳从要塞上溜下来开始,这心里就难免忐忑,连行走都总是竖起耳朵小心翼翼。 在之前鱼背山要塞是从来没有主动往妖族的方向去窥探过的,一直都是依靠城墙做抵挡,乌龟一样一年又一年。 可今年却不一样了。 这些日子在营地里训练时,时常能听到把总林沢冬给所有人做动员,这在张砚看来就是异界版的信念塑造。而且别看林沢冬一脸络腮胡且五大三粗的样子,实际上一张嘴极其能说会道,鼓舞人心那是绝对的行家里手。不说远了,就说身边的老张和老于,这种老兵油子也在短短的十来天来就成了热血份子,一副急不可耐的想要出任务建功立业的激动。 张砚看在眼里但他对林沢冬所谓的信念完全没有半分认同,尽管他也同样鼓掌雀跃,但心里根本就没有上过心。 扯这些干嘛?老子罪兵的身份先拿下去再谈所谓的信念好不好? 虽然不认同林沢冬的鼓舞,但张砚也从对方的一次次言语里听出来了不少东西。就比如说之所以以前鱼背山要塞的守军不会主动出击而现在却成立了游探旗想要“料敌于前”是因为换了要塞主将。 新到任的要塞将军宋青河明显不安于现状,更希望能有一些拿得出手的起色。所以想要尝试一下不曾被人在鱼背山用过的策略。 想法就是能够提前获悉对面弦武氏族和风啸氏族进攻的动向和力度,如此便能提前做好准备,不至于被打个措手不及损失惨重,同时也能让要塞里的军卒有机会休息,不用像现在这样时时刻刻都人人紧绷。 张砚还是很赞同这种策略的,不说别的,能提前预警绝对能减少损伤,这对一线的军卒都是有好处的。 可成为前探的一员,张砚并不想跑到城墙外面去。 “咔咔咔......” 不论多小心,鞋子踩在地上依旧会发出一些细微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可不容易藏得住。 前半里地都是开阔地,除了一下不到一尺的杂草丛之外,都是山石,能让城墙上的人清晰观察而不会有树木遮挡视线。 半里地之后就是山脉的起伏了,没办法去人为的清理树木了,所以后面的路就要进入林地,也就需要更小心才行。 这一次的任务说来也简单,用秦昊的话来说就是往西面摸个十来里,一方面熟悉地形做到心里有数,一方面也能练练兵。 当然,若是真遇上妖兵来袭,首要的是通知要塞知晓,其次就是藏好自己别被发现,最后才是在确定自身安全的情况下伺机击杀敌人。 张砚虽然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但一路上并没有什么凶险发生,他们这一伙人顺利的就探到了任务的预定位置,一处相对的高点,视野之下能越过一片山沟俯瞰更远,也能利用树木较少的山沟提前发现敌人踪迹,属于一个很好的岗哨位置。 抵达了预定位置,但任务还不算完成,还需要搭建一个简易的烽火石台。不用太大,两尺见方就可以了,用石块盖上尽量的防雨,其中再放好起烟的东西,一旦有什么情况也能最快的点燃烽火示警。 “只是可惜此地比要塞方向低了许多,又有浓密树木遮拦,烽烟白日倒是可以透出以作警戒,可晚上就没了用处。还得再寻一个高点,到时候以光示警才能防住夜战。”秦昊是军中老手,虽然跟着宋青河才到鱼背山,可各种军中的门道早就烂熟于心了。看了此地的位置不免觉得可惜,认为只能用作白日的岗哨点,而不能作为全天候的最佳地点。与之前看地形图时推测得差不多。 “是呀,伙长说的没错,这个地方虽然不错,但也就白天时能起到警戒的效果,晚上的话还是位置不够好。”边上也有人跟着附和。周围也对这个说法没有异议。 唯独张砚,看了看下面那道山沟,然后回头看了看身后茂密的树林,又抬起头来看了看头顶如天窗一般因为岩石而未有大树长起来所留出的天空开口。 这......地理位置这么好的地方居然被这些人说成“可惜了,还不够好”?张砚觉得自己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白天用烽烟,可以最快的传递消息让要塞里的人知道妖兵来犯,这没问题。晚上同样可以很有效的传递警戒的嘛,只不过不用烽烟,换成烟花或者孔明灯不就......额,张砚心里想到此处一下反应了过来。 这里不是地球,孔明灯和烟花这种地球夏国的发明,这里的人根本不可能会知道。 那样的话...... 第11章 造灯 “你说你有办法在夜里完成示警?在这儿?”秦昊面色不善的看着面前的张砚,他已经接触手下这个突刺手有些日子了,也听了关于对方之前在城墙驻防的一些事迹,同时也对对方“疯子”的名号深有体会,一天神神叨叨的,看着就不正常。 之前完成了对预定探查点的烽火搭建之后就开始回来,没想到张砚跑来说他有办法将那处地理位置不错的探测点弄成一个全天候的完美探查点,这不得不让秦昊重视。但常年从军的他又完全想不出张砚能有什么办法去改变之前那处位置的缺陷,下意识的皱起眉头,暗道不会又是对方疯疯癫癫的胡言乱语了吧? 张砚虽然看到了秦昊眼里不掩饰的“怀疑”,但他既然开了口那就没有退路了。军伍里无戏言,即便是对“疯子”也是要恪守的。况且他又不是真的疯了,一旦他的办法被证明有效,那么无疑一件“大功劳”是绝对跑不了的。 之前花狗说张砚留在城墙上的话一年多些应该就能清了身上的罪。后来到了游探旗,张砚觉得自己清罪的路又扑朔迷离了,可如今似乎再有了转机。 “是的伙长,我以前玩过一种小把戏,换个思路完全可以用在之前的那处岗哨上,作为夜里的示警手段,不但快捷还能不受夜色遮蔽。” “简单快捷?不受夜色影响?小把戏?呵呵,张砚,你现在若是闭嘴,我就当没听见你刚才的这些话,如若不然你是要给我拿出东西来的,否则就是拿军务儿戏,十五下鞭笞是少不了的。所以你最好想好了再说话!”秦昊的言语生硬,但却是给了他眼里的“疯子”最后一次退路。 边上的老于和老陈更是慌慌张张的想要拉走张砚,他们和秦昊一样,认为张砚又发疯病了,想趁着伙长留退路赶紧将张砚拉走,免得挨鞭子就太亏了。 谁知张砚还犟上了,不但不走,还硬着脖子说道:“伙长,我可没有乱说,我真有一法可以用在岗哨上作为夜间示警所用。而且方法绝对简单可行,请伙长务必让我试一试!” 这......秦昊摆了摆手,让老陈和老于两人闪开,又看了看一脸期许的张砚,此时他也有些拿不准了,毕竟这“疯子”言辞凿凿的也不像是在胡言乱语,莫非真有什么“小把戏”能解决军伍里关于布置岗哨的惯有规矩吗? “军中无戏言,张砚,你这么说的话我可当真的在听了?” “伙长,您放心当真话听就是,我真有办法!” “说来听听!其余人就地警戒!” 张砚不敢卖关子,见秦昊皱着眉给了他一个机会就连忙将孔明灯的大致情况讲了出来。至于为何选择孔明灯而不是烟花,主要还是孔明灯更简单易做,而且不像烟花那样会涉及到火药这种可能会难以收拾的东西。 “孔明灯?倒是个古怪的名字。不过你确定几张纸,几根薄竹片,一团油灯,这就能飞起来?” 听到是听懂了,可秦昊脸色全无好转,依旧难看。他实在不觉得张砚所说的这“孔明灯”能飞起来。完全没道理嘛! 张砚也是有些头痛,他没办法跟对方解释什么是“热空气浮力”,也没办法去解释孔明是谁。只能硬着头皮道:“伙长,回到营地之后我做一个出来您就知道我是不是在胡言乱语了。” 秦昊点了点头,假话真不了真话假不了,的确只要回去一试便知真假。但他还是不看好张砚所说的东西,实在是太不靠谱了。 等了一会儿,秦昊重新让所有人启程回走,留给张砚的就一句话:“回去之后试试,若是真有效必然少不了你一个大功劳,若是信口开河鞭笞十五下,到时候我会亲自执鞭!” 张砚读出了秦昊眼神里的厉色,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即便他对自己有绝对的信心,可一想到被秦昊这种武者鞭笞还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回到要塞,“张疯子要造一种会飞的灯”很快就在游探旗里传开了。 军伍里闭塞,谁上茅坑拉裤子上了都能让许多人乐上好几天,顺道给人取上十几个和“屎”沾边的外号。更何况是造一种谁都没听说过的古怪飞灯,这还不削尖了脑袋凑过来看热闹? 就连把总林沢冬也过来了,顺路让辎重将张砚所要的造灯材料都拿了过来。 回到要塞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张砚连晚饭都没时间吃,就在一双双看热闹的眼睛底下忙活了起来。 孔明灯张砚从很小的时候就会做了,那本就是属于道门里的一种小把戏,后面进入了普通人的生活之后衍生出了许多种关于孔明灯的做法和风俗习惯。 这次张砚做的是一个小的孔明灯,一尺见方,规规矩矩的朴实无华,外观看上去与“飞起来”三个字完完全全不沾边。 “这就完了?” “嗯,做好了。” “哈哈哈......疯子,你就等着被秦伙长给你松皮子吧!下次看你还敢不敢疯疯癫癫的胡言乱语了!” 没人会相信就这么一个软趴趴的东西能飞上天去。根本不是一个认知体系的东西,咋一看除了嘲笑之外也本就不可能收获别的。 不过张砚一脸笑容不减,看了一眼边上站着脸色同样不是很好的林沢冬,等后者点了点头之后,张砚才拿出火折子将孔明灯下面的热源点着。 热源用的普通的碎布头浸湿了灯油之后装在一个小竹筒里,露出来一截可以持续的缓慢燃烧。 仅仅十几息过后,周围看热闹的人便脸色大变,从一开始的“看热闹”到后来的“震惊”,就连林沢冬也不免双眼瞪圆嘴巴张得老大,一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的模样。 等到那原本软趴趴的纸灯逐渐膨胀鼓起来,接着张砚松开了扶着的两只手。 “飘起来了!” “飞了!真的飞起来了!” 孔明灯的“飞”不会很快,徐徐的升空,一丈......两丈......十丈......直到只剩一个细小的亮点。 这疯子没有胡言乱语,而是来真的! 这世上真的有能飞的灯! 第12章 怪才 来自地球的孔明灯虽然其貌不扬却能瞬间颠覆荒天域里一贯的认知:没翅膀的东西飞不起来。 仰着头,看着天上那细小的光点慢慢的越来越小直到消失。所有人脸上甚至还有些惊慌,担心那灯被风吹走之后失去这么神奇的飞灯。可等看到张砚脸上的笑容时才反应过来,那玩意儿并不稀奇,而且就是在他们所有人眼皮子底下做出来的。 林沢冬虽然看上去五大三粗,可手上舞得了兵刀,也倒腾得了纸片和竹条。在确认了孔明灯的效果之后,林沢冬要做的就是亲自确认一下孔明灯的这种效果是不是谁都可以办到,而不存在什么秘方或独门技巧。 孔明灯的结构简单,更不需要多精细的手法,大差不差的就可以了,然后点上下面的热源,片刻后这个世界出现的第二只孔明灯便徐徐升空,在已经全黑下来的夜空里显得尤为显眼。 “成了!” “把总大人也做了一个飞灯!” “飞得好像比张疯子做的那个稳得多!” “对对对,把总大人的灯更稳,飞得也更快,好像还亮了不少!” “不愧是把总大人,厉害呀!” 张砚:“......” 游探旗里几乎看不到新兵,要么就是武者,要么就是边军里的兵油子,对于上峰的惧怕并不会太甚,所以习惯性的就会一串串的马屁就往外拍,也不管生不生硬,完全下意识的就拍了出去,忍都忍不住。 倒是林沢冬面对如潮的马屁显得无暇顾及,等确定自己做的那只孔明灯和张砚之前做的那一只效果几乎没有区别之后脸上便堆满了笑意。 “好!很好!张疯......不,张砚,你随我来。”林沢冬说完扭头就领着张砚去了他的大帐。东西既然证明了能用,那怎么用,林沢冬也想先听听张砚的想法。至于继续往上报,这事儿林沢冬不急,等前前后后里里外外都弄清楚了之后再往上报不迟,这本就不是什么十万火急的时候,功劳到手那是怎么都跑不掉的了,稳当些才好。 副官不用林沢冬吩咐,在等林沢冬带着张砚离开之后就给旗里所有军卒下了封口令,没有正式的命令之前,营地里禁制谈论“飞灯”的事情。 大帐里,林沢冬坐在椅子上,笑眯眯的看着手里的几样材料,都是之前做孔明灯剩下的,简单至极。他到现在都觉得神奇,如此简单的东西居然可以构成孔明灯那样可以飞天的奇物。 “张砚,孔明灯乃是你拿出来的,用它作为岗哨的夜间警戒之用也是你提出来的。现在我问你,对于孔明灯你还有什么想法吗?全都说出来。” 张砚躬身回答道:“大人,孔明灯的使用其实也并没有多少变化。其主要的用处就是用来远距离示警的,同时利用燃烧发亮的特性,夜间也可以有不错的效果。就如今日白天我们伙前探到的那处高地,若是配上孔明灯,就可以完美的解决其地势在夜间的缺陷,做到全天候都能起到岗哨示警的用处。 另外,孔明灯的外皮也不一定用纸张,一些轻薄紧密的材质都是可以的。这样就可以在更多的天气条件下使用......” 毕竟简单的材料只能满足一般情况,遇到雨天就不成了。还得另寻材料反复试验才行。甚至孔明灯的结构,只要保证大致不变,细节处加以特制也是完全可行的。 这些想法并不新鲜,地球上对于孔明灯的变化那才叫多,单单一个热气球就能玩出来许多花样。只不过这些想法不适合现在提出来。粗浅一点的想法提一提没什么,不然的话容易显得很不自然,惹人生疑。 林沢冬仔细听,甚至随笔记了一些。等确定张砚没有别的想法之后便起身走到张砚身边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你很好!这次孔明灯的确开了岗哨的一个先河,孔明灯也绝对能在今后全军用上。这里面的功劳我也不好给你说多大多大,但你的大功一件是跑不了了。保守估计至少能抵得上两条妖筋的功劳!” 三条妖筋就能减罪一等。加上张砚手里本身就有一条多的妖筋,那样的话他离清罪可就迈了一大步了! 虽然张砚明白也“两条妖筋”与孔明灯的价值比较还是差了许多。可谁让他现在处于底层呢?而且还是罪兵,能有林沢冬给的这些许诺就算不错了,知足才能长久。 “罪兵多谢大人厚恩!” “呵呵,起来吧。今后若是还有什么想法可以大胆的说出来,即便不成也无妨,但要注意场合,仅限游探旗之内,你懂我的意思吗?”林沢冬第一次觉得或许这个“张疯子”并不是看上去那么疯疯癫癫的,或许这人的脑子里想事情的方式不一样所以才让旁人生出误解?相反,这人不是疯子而是一个想法异于常人的“怪才”? “罪兵明白。不过有时会想要倒腾一些东西的时候手边却啥也没有,您看是不是可以向军需官提一提?”张砚明白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现在孔明灯的震撼犹在,加上刚才林沢冬的交代,说明他如今在对方的眼里应该多了不少用处,趁机提一些小要求应该无伤大雅。 果然,林沢冬并没有半点不满,一个疯疯癫癫的罪兵能有什么了不起的索求?真要是过于离谱,军需官也不可能会给。倒是万一又让这“疯子”倒腾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出来的话,那岂不是又是意外之喜?这谁又说得准呢? “可以,我会知会军需那边给你行些方便的。有什么需要你可以自行找过去。” “多谢大人!” “那就这样吧,你且退下吧。”林沢冬挥了挥手,屏退了张砚。如今孔明灯的事情已经被他弄明白了,虽然他也说不出来“为什么灯可以飞起来”,但知道该怎么用就行,去扣那些天地间的奥秘可不是他的兴趣。 于是林沢冬在桌上倒腾了一番,又做了一个相对小一些的孔明灯,试了试,满意之后连同余下的材料一起装好提在手里,出了帐篷就朝要塞将军府而去。 第13章 格局 鱼背山要塞依山而建,基本上将相对容易攀爬的一段山势都囊括了进去。主要的防御手段就是城墙加地利。 要塞内部除了主要的一些建筑是石砌的之外,其余的都是搭的帐篷,方便整合和调整。 将军府,作为鱼背山要塞的核心区域,虽然重兵把守,可实际上也就一座不算太大的四方石屋而已。 此时虽然入夜,但将军府里仍旧灯火通明,要塞主将宋青河还在伏案书写,并未有任何就要休息的样子。 和别人不同,宋青河的履历上属于军伍的那一部分其实并不多,较真的话他置身军伍也才十一二年的时间而已,绝对称不上“资历厚实”。所以他不用猜都可以想到这次他突击顶替鱼背山原有主将,而坐镇于此的事情,必将引来朝堂上一番唇枪舌战风言风语。 估计“幸进”的帽子他宋青河暂时是甩不掉了。 宋青河年幼进的讲武院,之后就一直在讲武院里修行和教习。宋青河本以为自己会在讲武院里终此一生,可他却没有想到他在讲武院里的一名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学生居然会是隐姓埋名之后进学的皇子,而这位皇子日后成了南渊国的皇帝。 宋青河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庆幸自己当教习时的“公平公正一视同仁”,反正他就是在那时候被还是皇子的皇帝给看重了,日后皇子登基为帝,他便被一道调令从讲武院调走,进了禁卫军里上挂卫偏将军。之后十年时间他几乎在南渊朝的各个卫所里干过,但一直都是不领主责的偏将军。 这一次到鱼背山就是宋青河从军生涯里一个很重要的起始点,也是他第一次领主责的任将军一职。 虽然嘴上不承认,可心里宋青河是憋着一股劲的,毕竟被人喊了十来年的“幸进”也很恼火,肯定有想要证明自己的心理。 而最好的方法就是在鱼背山要塞里干出一番事情来,让满朝的那些风言风语自行消散。 身为将军,“干出一番事情来”也就只能是在沙场上取得胜利,或者在防守时取得一些前人所未有的突破。 所以宋青河到任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设立游探旗,以营的级别去建立一个特别的“旗”。期待以此作为突破口,可以将一直以来鱼背山都处在的被动防守的局面做出一些改变。 “主动出击,料敌于先。”这可不是说着玩儿的,而是宋青河准备在鱼背山要塞实现的目标。 甚至对宋青河而言,他来鱼背山并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提前半年就收到了兵部和皇帝的暗示。他也早在做准备。而鱼背山这个地方也远比表面上看起来重要。其重要的原因也是这里受到常年滋扰的原因, 一切都在于玉山果树。 玉山果树是一个奇种。虽然天下奇种不少,可南渊国的国土并不算广阔,所以玉山果树已经是南渊国内有数的奇种之一了。其奇异的地方不仅仅是一年四季都能不停的开花挂果,还在于其果实的奇异用处。 首先玉山果个头不小,成熟时足有成年人拳头大,而且味道甜美软糯,可以直接生食也可以捣烂之后蒸煮作为主食或者菜肴亦可。 但玉山果用来充当粮食显得有些浪费。即便在鱼背山当地,也只是早年间会有农户采摘用以果腹,如今早就没人这么做了。因为采摘之后卖钱远比果腹来得强多了。 玉山果名字的由来也跟它如今主要的用途有关。 “玉山”是南渊国最著名的一名酒国大家,不但会品酒还会酿酒,同时还是一名修为不低的武者。而玉山果就是他无意中发现并用来酿酒之后才闻名遐迩的。同时也伴随着一种被武者圈子无数人追捧的名酒:玉果酿。 玉果酿将玉山果中隐藏的能够强壮筋骨的功效全部激发了出来。其效果类似于“筋骨散”。虽然不如筋骨散那么猛烈,但胜在相对便宜且常年量足,几乎是武者不可或缺的一种辅助之物。更何况玉果酿还出奇的好喝,属于酒中精品。 而妖族之所以要袭击鱼背山抢夺玉山果是因为妖族也看中玉山果里强身壮骨的功效,而且他们不需要用来酿酒催发,直接使用就可以将果实中的隐藏功效吸收出来,更加方便。 如此一来鱼背山上的争夺就决定了玉山果树的大部分归属。 而玉山果的归属又意味着南渊国的国库收入多寡,甚至还能一定程度上影响到境内武者的实力高低。毕竟相比起昂贵的筋骨散,玉果酿的价格就要亲民许多。 突破境界或者打基础的时候用筋骨散,平日里用玉果酿,这几乎已经成了一种武者圈里的共识。 另外,玉果酿还是南渊国对外交际的一种敲门手段。如果可以增加玉山果的过去数量,对于整个南渊国而言都是一件大事。 宋青河很清楚,自己来鱼背山的背后,除了他自己希望证明自己不仅仅只是幸进还有可匹配的实力之外,何尝没有皇帝和兵部对鱼背山防线的一种多样策略的尝试? “主动出击,料敌于先。”在宋青河的盘算里不但可以有效的减少要塞驻军仓促迎战而增加的伤亡,还能将防线往前延伸,逐渐形成新的防御范围。从而更有效的保住山上的玉山果实。 而且这种策略也不是硬碰硬的硬招,不会招来对面皓月妖国的强力反扑。而且其中分寸也可以由鱼背山要塞这边自由拿捏。 不过万事开头难。鱼背山的特殊地形虽然易于要塞防守,但想要主动出击设立新的岗哨就显得不那么容易。等前沿岗哨布置妥当之后,剩下的才是在要塞外设立一个个陷阱和障碍区域,减缓妖兵前进速度。后面还包括玉山果实的抢收等等策略。甚至到现在,宋青河都还在不停的完善自己这一系列计划的种种细节。 “地形不利于布置全天候的岗哨,可要是继续前伸的话,又过于冒进......”伏案的宋青河眉头紧锁,桌上放着鱼背山的地形图以及最近几日游探旗传回来的一份份前探实地汇报,情况比他之前预料的要糟糕不少。 就在这时,门外副官敲门之后轻声禀报道:“大人,游探旗林把总在外面求见。” 第14章 杂学 “属下参见大人!”林沢冬拧着东西走进书房,不等宋青河开口,他便先单膝跪下抱拳参见。 宋青河头也没抬,继续伏案书写,不过开口道:“自己找个地方坐下,有什么事情就说。” 林沢冬是宋青河上任时一同带过来的心腹,这样他才会放心将游探旗这种在他的计划里最重要的位置交出去。同时跟着他上任的还有辎重营的把总和督战营的把总。 游探旗最近几日已经完成了初期的整训,开始走出要塞进行前探了,并且第一轮的实地汇报也已经到了宋青河的手里。所以宋青河并不认为林沢冬此来能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就当是来要人的。之前为这事儿林沢冬就已经来过几趟了。 “大人,属下有一罪兵,今日跟着前探归来说可奉上一物以补岗哨地势位置的缺陷,让原本受制地形的位置也能全天候的起到岗哨和示警的作用。而属下实验之后发现有此物在,一下就将要塞西面诸多事实而非的岗哨地点全部盘活了!” 林沢冬跟了宋青河多年,从宋青河在禁军里上挂偏将军时就跟着了,深知宋青河的脾气和习惯,一边说,一边就将东西拿了出来放在面前。 而宋青河此时也终于抬起了头,皱着眉等着看林沢冬的后话。 “大人,此物叫孔明灯,一种可以不借外力便可升空百余丈的奇物。而且制作简单,用料普通,属下也才看了一遍便可自行制作并成功。”林沢冬一边说,一边将做的那个小一号的孔明灯点燃,让其在室内徐徐飘起来。同时手上利用余下的材料又开始现做一个作为展示。 都是懂行的,并且宋青河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都在琢磨着要塞西面前探岗哨布置相关的事情,如今一看孔明灯的效果立马坐不住了,从椅子上一弹而起,身形轻一跃就将已经顶在屋顶上的那只孔明灯拿了下来,灭掉热源之后拿在手里反复端详,同时也关注正在现做一只新灯的林沢冬的动作。 等林沢冬新作的那一只孔明灯也徐徐飘起来之后,宋青河才道:“此物为何能飞?” 林沢冬摇头说:“属下也不知道其中的道理,不过应该是天地奥妙,不是修行手段。而且献出此物的那名罪兵也不明白这里面的缘由,只是将儿时偶见的东西拿出来以解决岗哨的难题。” 宋青河沉默了一会儿,等亲手研究了一阵才点头说:“的确,此乃天地奥妙而非修行手段。这可归于杂学一类。你麾下那名罪兵恐怕不简单。” “杂学?大人,您是说那种鲜有人知的研究天地至理的学问?”林沢冬也是念过书的,对于学问人虽然不曾多在意,但也接触过不少,听说过关于学问人的不少传说故事,其中就包括宋青河所说的“杂学”。 所谓的杂学,其实应该算作一个学问的流派。 “没错。” “不会吧?大人,那罪兵的生平简单,看不出跟传说中的杂学相关,或许是巧合?而且那人看上去疯疯癫癫的......” “呵呵,杂学走的路本就不同,他看上去疯疯癫癫的那就更可能是会杂学一脉的。你可把人盯紧了。”宋青河是亲眼见过那些会杂学的人的,每一个看上去都似乎带些疯癫的模样,对林沢冬所说的那个罪兵也就又多了几分笃定。 如今有了这孔明灯,对于宋青河而言就实在解了他心里的大麻烦。 “有此物在手,西面的岗哨布置可就简单多了。”一边说一边宋青河就走到屋里墙上挂着的一张巨大地形图跟前,将摘下来的一些红色的标记重新贴了上去。 “如此一来,防线也就能往外扩十里,算上示警的距离,差不多相当于十五里的缓冲。呵呵,不错,比预想的结果好很多了。” 不过林沢冬也不是光报喜,关于孔明灯的缺陷他也一五一十的讲了清楚。将宋青河脸上的笑容说得下意识的收敛了几分。 “这么说来目前孔明灯只能适用于一般天气,大风或者下雨天都效果未知,对吧?” “是的大人。按在那罪兵的说法,可以用一些类似纸张但又比纸张防水的材料来克服这个问题。而大风天则麻烦一些,需要对孔明灯的细节构造上做调整。 前者的话属下以为可以用青羽布来替代纸张,虽然造价会高出许多,可效果一定不会差,而且给孔明灯拴上细绳的话也可以方便收回,不至于成为消耗物而能反复使用。 至于大风或者大雪天,这就需要再琢磨琢磨了。” 宋青河知道青羽布,很轻又很结实,而且很细密,若是拿在手上几乎和纸张区别不大,用来替代纸张作为防雨的孔明灯应该可行。至于大风天或者更恶劣的天气,这些都不急,一种军械的实用,本就不是一蹴而就的,目前孔明灯的现有情况已经可以解决掉大部分的问题了,也意味着宋青河的计划能往前继续推行,不至于被地势所掣肘而选择冒进。 指着地形图上新贴上去的红色标记,宋青河看着林沢冬说道:“沢冬,这些地方就暂时定为岗哨点,你们游探旗需要自行斟酌人手和轮换时间,务必要在满足警戒的情况下尽可能的减少伤亡。 另外布置陷阱的区域和线路也可以同时开始着手选择了。” “属下明白!” “对了,你可以对那名罪兵宽容一些,先试试看,你也可以给他一些暗示,若他还能拿出类似的杂学手段来的话,可以多给他叠算功劳。另外,你让督战队那边给地方上去条子,让他们再查一查那人的底细,尽量详细一些。 若无别的事的话,你便回去吧。关于孔明灯的事情先不要外传,就仅限于你们游探旗知道。我会给辎重营那边打招呼的,相关的材料他们会给你们送来,不用申领了。” “大人放心,属下一定办得妥妥帖帖。属下这就下去准备!” 宋青河摆了摆手,看着林沢冬离去,脸上的笑容不减,又拿起两只林沢冬刚才做的孔明灯把玩,心里却又有另一番计较。 第15章 灵性 “疯子,给大哥说说,那飞灯到底怎么就飞起来了呢?明明没翅膀嘛,为什么还能飞那么高?” “那是孔明灯!老陈你走一边去,我来问......” 张砚发现自己小看了人们对于未知事物的探知欲,即便在下了封口令之后,自己帐篷里还是有不少人凑过来看似“遮遮掩掩”实际上“明目张胆”的想要多打听一点关于孔明灯的“内幕”。他们好奇的点就在于孔明灯明明没有翅膀为什么可以飞天,这与他们的认知是颠覆性的。 若不是之前林沢冬亲手也做了一个的话,肯定还会有人怀疑张砚在制作时趁大家不注意用了某种手法。 面对这些花样百出的试探,张砚能说什么?他什么也没得说。因为他要是说孔明灯之所以能飞起来是“热空气浮力”的原因,那接下来是不是又要解释什么是“空气”什么是“浮力”,以及这些理论的由来?那还有完没完? 况且张砚也就一个野鸡大学的文凭,你让他去解释那些科学理论上的由来那简直就是强人所难了,他也没那本事。 所以“我不知道啊”就成了张砚应付周围人的唯一法宝。 反正老子都是“疯子”,你们别指望一个疯子能跟你们好好说话。张砚心里如是想到,同时第一次觉得头上顶着一个“疯子”的名头似乎也不错。 问来问去就一句“我不知道”,边上的人也无趣了,就算几人脸上明显来了火气觉得张砚不给面子,可也没有直接跟张砚急眼。 疯子嘛,你惹他干嘛?真把他当正常人啊?犯不着! 张砚倒是心里松了口气,自顾自的盘膝坐在铺位上,开始了今日的功课。边上人一看,算了算了,这疯子又开始了,散了。 尽管心里还是那飞灯飞天的一幕幕震撼不已,可也没人再去围着张砚打转了。 没人对张砚打坐的模样感兴趣,怪模怪样的姿势,不是脑子有问题的人谁会这么折腾自己?更不会有人注意到张砚的呼吸节奏更是奇怪,时快时慢而且呼吸的长短总是在变化。 《掠天》对于张砚而言不算难,毕竟在地球上的时候他早就学过了,当初是他的师傅逼着他学的,后来师傅过世,地球又没有灵气可以吐纳,《掠天》就像是一个摆设,张砚也就停了下来。 如今重新把《掠天》捡起来难点并不在吐纳术本身,而在于张砚希望将吐纳术替换掉自己以前的正常呼吸方式。换句话说张砚的打算是想要习惯《掠天》的呼吸节奏,以后无时无刻都能吐纳周围的灵气。 经过大半月的刻意为之,张砚目前已经可以勉勉强强的做到在平时用吐纳去替换掉自己正常的呼吸方式了。但是在战斗或者睡眠时却没能保持住。 归根结底还是不够熟悉。什么时候不需要去刻意的保持吐纳节奏却依旧能维持吐纳术不变,什么时候《掠天》就算彻底的练好了,也就能达到《掠天》最大的一种实践效果了。 张砚如今身上有四枚聚灵符,加上吐纳术的时间也增加了许多,他吐纳灵气的效果自然比最开始增加了数倍。 不变的是所有用纳入体内的灵气都没有一丝一缕留存在张砚的丹田里,一如之前那样被他胸口的万相珠给截胡掉了。 变化也有,那就是万相珠上的五彩流光如今更显得灵动,同时散发出一种让张砚感觉“血脉相连”的奇妙气息。 这让张砚想起了曾经看过的一部典籍,上面曾有不少当初被他当做传说故事来看的文字,其中有一样就是针对“仙器”的。 说,仙器自有灵性,且需要使用者时常温养才能如臂使指发挥威能,并且还有“唤醒”一说。 这也是张砚最近一直在琢磨的一件事。他推测万相珠之前是因为地球上的灵气枯竭,再无可驱使它的动力之后,为了保住自身不被灵气枯竭的大环境而牵扯得腐朽掉,所以自我封闭了起来,最后被当做龙虎山在传说时代的眼泪封存与门规祖训的卷轴当中。 后来张砚机缘巧合得到万相珠,其上流转的流光就说明它并没有像龙虎山里别的那些所谓法器那样腐朽掉。 张砚记得自己当初身陷天竺国地宫的必死凶险时,万相珠先动,是先吸了一口地宫机关杀机喷涌的某种化人白骨的毒雾之后才带着他穿越来到荒天域的。 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那毒雾实际上也是带有不少灵气的,万相珠就是靠着毒雾中的灵气拼了一把,穿越过来才有张砚的今天?如今万相珠截胡张砚纳入体内的灵气其实是一种主动的“温养”,那些让张砚感觉“血脉相连”的气息就是“温养”的成效。而后他需要做的就是等待万相珠被灵气慢慢唤醒? 不过这纳灵气入体的速度虽然比最开始的时候快了数倍,但张砚明白其实这还远远不够,至少他能做到的增益还有不小的提升空间。 第二天,张砚一伙没有出要塞,而是在营地里演练,这一天起老于开始教他们布置各种陷阱。 空暇时张砚跑到旗里军需官那边要回来不少黄纸,足足厚厚一沓,还有一些朱砂。 之前用薄木片画了四张聚灵符,一张驱邪符,都有效果,张砚也一直戴在身上。但普通的木片画的符箓效果本就大打折扣,如今靠着孔明灯的功劳要来的方便,自然是要将符箓的事情更进一步优化一下。 就在旁人认为张疯子又开始发疯的时候,张砚将之前的木片符箓全捏碎了扔了,换成了效果明显好得多的正规的黄纸符箓。并且一口给自己贴了二十张聚灵符! 之前的木片虽薄但硬,不好贴身放置太多。而黄纸就不一样了,双手双脚前胸后背,贴在里衣上完全不会影响活动,而且不容易掉。 这样一弄,直接就将张砚纳入灵气的效率再一次提高了近十倍! 不过这样做也同时更显得张砚的行为异于常人。谁会将一张张画得莫名其妙的黄纸贴在衣服上?更何况张砚还解释说那是“平安纸”。 呸!不愧是疯子。 第16章 变招 鱼背山要塞的改变就那么的突如其来。从上到下,但凡是鱼背山要塞的老人手,都能轻易的察觉到前后两任将军执掌要塞的不同。 以前刘将军在时,鱼背山的号角声总是让人心惊胆战,因为号角声起,就说明敌人已经近在咫尺了,生死往往尽在一线之间。 而现在宋将军来了之后,仅仅月余,就让鱼背山的号角声变得不那么让人慌张了。因为现在的号角声起,距离敌人的到来还有不短的一段时间,不但可以充分准备不至于仓促,心理上也要从容许多。 刚开始的时候谁也没有将那个明明只是一个“旗”编制却由把总一级执掌的“游探旗”当一回事,都觉得要塞不就是用来固守的吗?搞个游探旗出来是想要跟妖族野外对砍吗?觉得只不过是宋将军新上任搞的噱头罢了。 可当一个个岗哨被布置下去,并且游探旗开始有计划的日夜警戒之后,要塞的战斗就再也没有仓促过了。 往往敌人远未出现在视野里的时候,要塞上就能看到一根清晰的乌黑烟柱升腾起来。而要塞就会吹响号角开始不慌不忙的做好战斗准备。 等到了晚上,一种据说能飞的灯被游探旗布置在了岗哨中,一旦发现那种徐徐上升直至百余丈高的亮光时,虽然隔得太远谈不上耀眼,可在黑夜里却依旧能轻易的看到,那便是敌袭的讯号。 会飞的灯?所有人都好奇,可除了游探旗的那些人之外,外面尽都是道听途说,谁也没见过实物,而且军中有令,少议论,所以即便心里跟猫抓一样难受也只能生受着。 也就是这些变化,让游探旗的人迅速就在鱼背山要塞里打开了名声。从一开始的没人当回事,到现在都竖起大拇指,就可见一般。毕竟游探旗的料敌于先实实在在的将要塞上的伤亡减少了两成左右,这可是了不得的大功劳,要塞所有人都必须要承这份情的。 吃,配送的是要塞里最好的东西。 用,也是给的最足,最好的。就连皮甲都是镶了铁丝线的那种,这在别的营里可都是武者才能享受的照顾,而在游探旗里人手两件! 不过游探旗的战损也开始慢慢爬高了。 妖族又不是傻子,灵智与人族没有区别。看到烽火在前以及那升于夜里的飞灯,哪里还不知道鱼背山的新动作? 见招那就拆招而已。你建了岗哨,那我就拔了你的岗哨。你有小股精锐,我就没有吗? 在双方都不准备将鱼背山的战火烧旺的前提下,针锋相对便开始了,首当其冲的就是游探旗。 即便游探旗里武者的数量占了七成,是整个鱼背山要塞中武者最密集的地方,可面对妖族的反制同样损失不小。 一般淬体境中期的武者能单对单的击杀下等妖兵,并与中等妖兵战成平手。可遇上上等妖兵时,淬体境中期的武者就有些难以抵挡了。更何况妖兵若是小股渗透,漫长的鱼背山山脉是没办法靠零星的岗哨就做到滴水不漏的,妖族潜入进来之后便是遭遇或者偷袭,往往都是游探旗一方的损失更大。 所以压力现在就到了林沢冬的身上。 若是游探旗的损失过大,那要塞整体的损失也就再次被拉平,宋青河来之后一系列的动作立马就失去了大部分意义。 接下来就看林沢冬如何应对了。他需要尽可能的保持一个较低的战损,同时维持住现有的岗哨效果。 当然,妖族的这些应对宋青河与林沢冬也是事先有预料的,本来也没想过对方会只挨打不还手。只不过没想到对方的应变会这么快而已。原本他们认为妖族至少需要两到三个月才会做出反应的。如今看来还是小看了对方。 不过虽然慢了半拍,但鱼背山这边的新招已经开始了,就等全部铺开之后是不是能有预想中的效果。 游探旗营地内。 “老于,你这断腿夹是不是太小了点?妖族可比咱们人族体大不少,这夹子恐怕夹不住他们吧?” “你别管这夹子夹不夹得住,你就说你学会没有吧?” “这......我已经琢磨得差不多了,就是有些小问题,总是装的时候会不小心碰到机括,你说这玩意儿是不是太容易激发了?” “呸!不敏感些怎么夹人?我给你说,到真布置的时候这些锋刃上是要抹药的,你到时候若还像现在这样碰到机括,一旦伤到自己,那就......嘿嘿。” 抹药?那人咽了口口水,总不会在陷阱上抹什么补药吧?于是看了看手里的架子和边上练习用的草垛子,叹了口气,老老实实的继续练习去了。 不是每个人都能既舞得动刀又做得来精细的机关布置的。需要高强度的反复练习才可以。所以游探旗最近半个月来整日都能看到一个个实力不弱的武者趴在一个个草垛子前满头大汗的倒腾的一件件陷阱器物。不少人睡觉时梦里说话都是在骂老于等负责教他们布置陷阱的老兵。 有手笨的,也就有手巧的。比如说张疯子。 疯疯癫癫的张砚在所有人以为他也学不来布置陷阱的时候,却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一学就会,甚至三两下就能达到老于这种老猎户出身的兵油子的水平,只叫人傻了眼。 开玩笑,张砚当初在地球上的时候可是没少跟着那些倒斗的满世界开古墓,天竺、古罗、印加......他靠着龙虎山的地相术拆过多少机关遮蔽了多少杀机?老于教的这些猎户的机关手段对他来说连皮毛都算不上,看两遍之后上手就会,完全称不上难度。 张疯子还有这一手能耐? 被宋青河提了一句说张疯子很可能是“杂学”一脉的传人,林沢冬也不得不重视,如今看到张砚似乎对机关陷阱很是熟悉,于是手一挥,就把张砚也算成了临时“教习”,让他跟着老于他们一起对旗里其他手笨的人加紧突击训练。 时间不等人啊!妖族的反应太快,鱼背山这边也要加快速度才行,不然游探旗一直像现在这么损失下去也是扛不住的。 第17章 布置 张砚对于自己现在的生活已经适应了。除了每次跟着出要塞巡逻的时候心惊胆战的之外,一切都似乎在向好。 而且比起城墙上的攻守厮杀,张砚感觉得出游探旗这边分明是在有意的照顾他,明明他身为突刺手,但却被安排在偏战阵中心的位置,而不是突刺手一般而言处在的后端,让他能被方方面面保护起来,最起码突发变故时他能有个缓冲。 另外时不时的把总林沢冬就会过来找张砚聊两句,明里暗里都是想要套他的话。多次提到什么“杂学也是智慧隗宝,不逊于武道”这样的话,弄得张砚一愣一愣的。 这什么意思?是瞧出我身上的什么端倪了吗? 不应该啊!就算孔明灯的来历不清楚,但也是有用的嘛。 可是,林沢冬话里话外似乎都别有影射,而且反复提到的那个“杂学一脉”什么意思?莫非......在他眼里我身上的蹊跷就来自这个所谓的“杂学”? 张砚的心里也琢磨出一点味儿来了。再结合后面他在游探旗里受到的关照,似乎可以肯定,林沢冬已经将他当做一个属于“杂学一脉”的特殊人才在对待了。 至于说什么是“杂学”,这个张砚没办法去问,只能自己推敲。好在有孔明灯作为参考,起码能猜到一点谱。 “或许,所谓杂学就是这个世界里并不算主流,甚至属于极冷门的自然学科流派?”虽不笃定,但张砚自觉应该不会差太远。 而且这个猜测也是有地球的先例最为参照的。在地球,灵气枯竭之后,修行的流派也有明显的从修行的根本慢慢转向自然学科类研究的迹象。或许在荒天域也有类似的情况。 这对于张砚来说绝对是一个很大的好消息。 未知虽然能勾起人的求知欲,但同时也会引来排斥和敌意。前者尚且还好,后者就不是目前张砚可以承受的了。若不是为了尽快赚功劳清罪,他是不会把孔明灯拿出来冒险的。后面故意加深周围人对他“疯疯癫癫”的印象也是一种担心的补救措施。 可如果旁人主动给找了一个理由出来,那对张砚而言就属于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了。 杂学,虽然张砚不懂其中具体的脉络,但绝对是他目前最好的一道挡风墙了。 “那是不是可以利用这个所谓的杂学,再给自己捞点好处呢?”张砚觉得若是时机合适的话倒也可以再试试。 最近游探旗里在倒腾陷阱的事情,这倒是让张砚看到了一些机会。 如今日子也算是安定下来了,张砚就习惯性的对自己周边的事情多少琢磨一下,特别是关于游探旗的,说不定会事关生死,由不得他不多用心思。 就比如说最近游探旗里的损失,张砚也是亲身经历过两次了。妖族看明白了鱼背山要塞前设岗哨的意图和用处之后肯定不会干瞪眼,有针对性的拔除和破坏是必然的结果,也就导致去岗哨潜伏以及巡逻的游探旗军卒会成为妖族小股针对力量的攻击目标。 张砚也是第一次遇到上等妖兵的袭击,见识到对方那种肉掌亦可开山裂石的狂暴力量,感觉与他曾刺死过数名的下等妖兵简直就像是两个不同的物种,期间实力的差距简直超出他的想象。 好在伙长秦昊的实力同样不俗,乃是练出内劲元气的开元境中期武者,面对上等妖兵也能游刃有余,甚至最后能够将对方斩于刀下。 当然,两大神咒和张砚身上的黄纸驱邪符效果同样拔群,旁人都认为是对方妖兵失误或者走神了,可张砚明白,死在他抢下的下等妖兵全都逃不开被无形的削弱影响。 不过张砚一伙能有惊无险并不意味着别人也可以。 所以游探旗在遇到妖兵针对岗哨的袭击之后又有了先的策略。那就是利用沿路的陷阱区域作为给岗哨驻守的预警和防备。 妖兵的皮糙肉厚,或许寻常的陷阱不能将他们击杀或致残,但如果抹上毒药的话情况就不一样了。而且陷阱还能与一些诸如响铃之类的机括相连,让潜伏的妖兵提前暴露行踪让游探旗的军卒发现,从而可以主动选择退去或者迎战。 张砚对机关术还是有些研究的,但他对鱼背山要塞想要用陷阱来遏制妖族的策略并不看好,甚至觉得这有些想得太简单了。 毕竟陷阱虽然的确能示警,可想单靠陷阱就挡住妖族针对岗哨的袭击就显得太单薄了。毕竟妖族上过几次当之后有了防备时,陷阱的效果就会大打折扣。 张砚稍微琢磨了一下心里便有数了,他有手段可以再露一手。 这日,张砚所在的一伙再次出了要塞对各岗哨进行巡逻和轮换驻守。还要修缮岗哨上的烽火台,以及布置和补充一些必要的陷阱。 “这些地方已经被毁掉了,重新布置上。另外注意树上的痕迹,也别遗漏了,别让那些妖畜有机可乘。” 到了岗哨,轮换掉之前的驻守军卒,秦昊就立即指挥伙里的人开始忙活。 张砚属于陷阱方面的临时教习,在伙里也是安置陷阱的主力,同时还要和老于一起负责对同伴布置的陷阱进行检查和修饰。 “老于,你觉不觉得在这个地方弄一片刺藤种上会好些?那样的话可以把边上这条路给切断,到时候那些妖畜除非暴力砍开刺藤,否则就必须要走咱们布置了陷阱的这条路。而刺藤上我们完全可以挂一些响铃作为示警......” “你......你这怎么想出来的?”老于都提高傻眼了。一开始还觉得张砚有犯疯病了,谁布置陷阱还专门去移一片刺藤过来种上?可听到后面却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因为张砚所说的方法的确可行,而且效果应该很好,可以成功的勒住这条通往前面岗哨的小径。 张砚撇了撇嘴。对老于这种只晓得因地制宜的布置陷阱却不懂主动改变环境来增加陷阱效果的机关菜鸟而言,他实在没兴趣去多解释。 而且张砚在做的又岂止是布置陷阱那么简单? 改变环境只是手段,目的是要形成一种来自地球的古老手段。 第18章 八卦 道门里的代表人物太多了,但大多数都是处在地球的传说时代。在灵气衰败之后,道门里也有不少脱离灵气根基,针对天地间自然的学科探索,这在龙虎山的杂记中是有不少记载的。 其中基于道门著名的“八卦盘”做出各种探索性尝试并有突破性收获的也不在少数。 就比如之前张砚拿来换功劳的孔明灯的开创者诸葛孔明,这位就是一个很典型的偏向自然学科的后道门时代的代表人物之一。 既然都拿了孔明灯了,再拿一个八卦阵也很合理了吧? 说是“八卦阵”其实与修士所说的“阵法”是两回事,更偏向于战阵那一类,但又与战阵有着不少差异。 而且张砚对于八卦阵早就是烂熟于心了。想当年跟着师傅学道的时候,他是一直将八卦阵当做益智游戏在玩的,经常和师傅相对而坐进行八卦阵的推演比拼。输赢倒在其次,能让师傅忘记考察道经的背诵情况才是张砚喜欢八卦阵的主要原因。 当然,张砚这次选择八卦阵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他喜欢八卦阵,而是因为八卦阵放在鱼背山正是恰如其分的合适。 利用现有和人为改变的环境,形成视觉上的类似“障眼法”的效果。比如明明是一道弯路,你看上去会觉得自己在走直线。又或者明明没有走过的地方,你会误以为自己是转了圈子绕回了之前的地方而选择倒退,产生诸如此类的错误认知。 如果再加上陷阱之类的滋扰,甚至有可能在八卦阵里形成一些以少打多的伏击和围杀点。更别说利用这种类似障眼法的效果完全可以提前给岗哨示警了。 甚至张砚觉得如果效果好的话,会让妖族因为对这种手段的未知恐惧而选择踌躇不前。 只不过这件事不能急,需要徐徐图之,利用好自己作为陷阱布置的临时教习的身份,一点一点的先把一个岗哨立成一个榜样。到时候实际效果一出来,根本不需要张砚自己去宣扬八卦阵,鱼背山要塞的头头脑脑们自然会来捧他。到时候大不了再将由头甩到那虚悬的“杂学”上面去就是了。 另外,张砚敢把八卦阵拿出来的另一个原因在于这里是荒天域,不是地球,有着许多地球上没有的奇特之物。比如说他之前与老于布置陷阱时提到过的“刺藤”。 荒天域的刺藤是一种长有毒刺且坚韧异常的藤蔓植物,而且生长起来很快,移植起来简单易活,若是依附在树木间还很容易生成厚厚的刺藤墙,一些人迹罕至的地方这玩意儿能攀爬到数丈高。 有了刺藤这种堪称天然的“造墙”材料,张砚才有自信将八卦阵搬到鱼背山来。 情况也很顺利,张砚提出想法,老于这个机关学的菜鸟还不是被唬的一愣一愣的?就算是秦昊知晓了张砚的动作也是点头说好,因为张砚的改造的的确确有显而易见的好处的。当天秦昊就让两名武者从山沟下找了不少刺藤移上来,按照张砚的说的位置插了下去。之后就是等待和调整。 张砚驻守岗哨的时候时常过去看那些刺藤的长势,几乎是一天一个样,短短五天之后,岗哨周围被他琢磨出来塑墙的位置都给合拢了,根根长刺看上去就让人不想接近。唯一的缺点就是还不够高不够厚。估计还需要半个月才能长成张砚心里的预想的模样。 其实别看这刺藤长起来跟疯了一样,实际上这玩意儿没办法自然的大面积出现,因为它的招虫。一种细小的专门祸祸刺藤的飞虫。除非有人专门的驱虫,不然刺藤一般长个一两年就会被虫子啃光。 而除了虫子之外清理刺藤的办法就只有一点一点的锯了,费时费力很麻烦,一个不小心还容易被上面的毒刺扎伤,哪怕是刮破一点油皮也能让你痛不欲生的巨痒数个时辰。 火烧?张砚还真试过。可刺藤这东西根本不怕你烧,就算用了火油,也只能烧掉沾油的那一段,而不会顺势烧下去。用地球的词语来形容就是这玩意儿它阻燃。 更何况鱼背山上还有玉山果树,不论是妖族还是人族都不会放火烧山,不然一旦火势失控,那玉山果树被焚,岂不是摆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半月很快就过去,没人察觉到那些逐渐长高长厚的刺藤墙带来了什么奇妙的变化。只不过是方便了各条小径上的陷阱的布置罢了。 直到最后一条刺藤墙在张砚的期盼中完美的合拢。 “咦?这地方怎么过不去了?” “往前走,这边刺藤墙闭拢了,要去前面绕一点路。” 张砚跟在队伍里,看着合拢的刺藤墙心里颇有成就感。听到伙长秦昊和同伴的对话他也不吱声。来都来了自然要顺道试试看这边费了月余的工夫布置出来的八卦阵具体效果如何。 “不对呀,这条路怎么又绕回来?!” “嘶......对,前面是我们布置的陷阱区域,边上这块山石我都还记得,可我们一直在往前走怎么会绕回来的?” “不对劲!大家警戒!别走散了,退回去!”秦昊一脸警惕,身上劲力攀升,做好了随时厮杀的准备。 可当一行人沿着“原路”返回时却进入了一条真正的死胡同。眼前要么翻高高的刺藤墙,要么就去淌边上那条陷阱密布的小径,或者再往回退。 除了张砚之外所有人脸色都变得很难看,一种莫名其妙的紧张感让他们明明感觉到了不对劲却又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一直兜兜转转的足足一个时辰,最后再一次转进了那条死胡同里。 秦昊的脸色已经铁青一片了。因为他发现自己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带着麾下走出这个诡异的转圈路。更诡异的是这里还是他们的岗哨附近,他根本想不出好好的地形本就烂熟于心,为何突然就变成这样了?而他连敌人的气息都没有嗅探到丝毫。 此时,队伍里一直傻笑着被当成发疯的张砚站了出来,他朝秦昊说道:“伙长,要不您歇一歇?我知道路,要不我来带吧?” 第19章 惊愕 “张砚,你认得路?”秦昊眼神怀疑的看着张砚,即便林沢冬让他关照对方,加上孔明灯的事情,可他还是觉得对方是一个疯子。眼下情况不明,这疯子别又整什么幺蛾子才好。 “伙长您放心,这路是我弄出来的,我自然认得。” “嗯?!你弄出来的?!” “对呀,之前刺藤的布置可不都是我在倒腾嘛,自然清楚刺藤墙长成之后的路线了。您跟着就对了,很快就能到岗哨的。”一边说,张砚一边就越众走在了前头,根本没有给秦昊继续问话的机会。疯疯癫癫的样子倒是摆了个十足。 路还是那些路,可走法却不一样了。 明明是绕圈的路,偏偏在张疯子的带领下却并没有绕回去。明明是“死路”,可凑近点,扒开一片草笼子才发现前面还有路。不但完美避开了所有刺藤墙也避开了所有布置了陷阱的区域。 从张砚领路开始,到七弯八拐的再一次出现在岗哨的位置,前后不到半柱香的工夫。和以往正常步行过去的时间几乎没多少差别。 当看到熟悉的岗哨时,最先开口的还不是秦昊等人,而是被困在岗哨里上一批驻守的一伙人。他们已经在被困在这里两天了,也就是最后那一面刺藤墙合拢之后开始到现在。若不是秦昊他们过来,这些人已经要准备动手拆掉那些刺藤墙求生了。 “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秦昊等人:“......”这句话他们也很想问,最后齐刷刷的将目光落在队伍里笑嘻嘻的张疯子身上。 “嘿嘿,小把戏,小把戏而已。”张砚也没想过去解释什么,八卦阵虽然不至于像孔明灯那样没法跟这些人解释,但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说得清的,况且给秦昊等人说了有什么用?等林沢冬找来再细说不迟。 跟着张砚就领着前一批轮岗的一伙人离开了岗哨,一路让对方记住走法路线,然后又领着对方进出了两遍,等对方全记下之后才折返回去,迎上秦昊等人灼热的目光。 “疯子,今天这事儿你要是不给我们说清楚的话你绝对跑不了一顿打!伙长说的!” “对!害得我们走了一个时辰的冤枉路!” “我这小心肝的,被吓得够呛,还以为是妖畜们搞的什么花样来的,疯子,你缺不缺德啊你!” 张砚往后撤了两步,结果发现后路被两名武者给堵了,心里明白自己还是得费些口水了。说实话,他并不觉得给伙里的这些人说了他们就能听懂。 “大家别激动,本来就是些小把戏,又不是什么高深的手段,我说与大家听就是了......” 果然,半个时辰不到,除了秦昊之外,其余人已经开始打哈欠了。听得简直无聊得要死。 啧,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本事呢,结果说白了不就是骗人的把戏吗?这跟那些街上耍把式的有什么区别?还弄些新名词儿,糊弄谁呢? 只有秦昊脸上自始至终都是眉头紧锁听得非常认真。他有预感,虽然张疯子所说的这些东西他尽全力也只是听懂了六七成,可这门手段绝对不会是看起来那么简单。而且他总觉得这不只是用来“骗人的”,里面变化不少,若是换个场合,应该还有大用才对! 光是能骗住自己人,这并不会让人多惊喜,要能把妖族给骗到那才是见真章的时候。而身处岗哨,这种情况绝对不会等太久。 这一月以来,游探旗的战损虽然因为陷阱的铺开有明显的下降,已经很少有岗哨被妖族精锐摸到跟前都不知的情况发生了,至少能提前得到警戒,不会毫无防备。但比起最开始的那段初设岗哨的时候,战损还是不低。 另外,因为岗哨时常被妖族精锐突袭,不能全天候的保持警戒任务,也导致要塞的“料敌于先”策略有不小的效果回落。 这种形势对于推行新策而设立的游探旗来说压力可就与日俱增。损失着最多的武者,效果要是勉勉强强的话,那就意味着“亏本”和失败。以后游探旗还会不会存在,也就要斟酌斟酌了。 底层的军卒尚且感受不深,但作为小头目的秦昊还是有些感觉的,特别是从把总林沢冬平日里那几乎没有舒展过的眉头就能品出一二。 秦昊是希望张疯子又倒腾出来的这个名子同样古怪的“八卦阵”能起奇效。 驻守岗哨的第二天夜里,妖族来了。密集的响铃声是陷阱被触发的示警,表示有敌人闯入了岗哨的警戒范围,并且触动了机括。 秦昊一伙全神戒备的等了很久,怕是有一顿饭的工夫了吧?按照以往的经验,此时前来袭击的妖族就该吼吼着出现在火光照耀的范围内了。可今天却只听到远处吼叫声,却一直没能看到敌方身影。 “伙长,怕不是那些妖畜被疯子的手段给困在里面了吧?”有人立马想到了那些被刺藤墙隔开形成了张疯子所说的“八卦阵”的诡道,甚至语气有些跃跃欲试。他们之前可是被骗得毫无脾气,那些妖族恐怕也讨不了好吧? “走,去埋伏点瞧瞧!”秦昊也来了兴趣,招呼一声,伙里所有人就跟着他一同去了之前被张疯子说成“伏击点”的地方。那个位置可以观察到陷在阵内的人的动向,还能伺机而动选择是否主动杀出去。 等到了地方,夜色下没办法如白天那样看得真切,而且不能靠的太近避免被妖族察觉到气息,所以只能远观,暂时秦昊是没有主动出击的想法的。但依旧可以看到让秦昊欣喜且似曾相识的一幕。 那些妖族嘶吼着显得莫名的惊惶,兜兜转转的却总也没办法走到正确的路径上,时不时的还会被暗藏的陷阱伤到,甚至不小心被刺藤划伤,惨叫声在夜里显得很是刺耳,但却让秦昊一行人听得相当愉悦。 这场戏一直持续到了凌晨,妖族才总算找到退回去的路,仓皇的扛着一个伤员和一具尸体逃似的就奔下山去了。 秦昊一夜没有合眼,见到妖族不战而退,甚至还折了人进来,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心里暗道:这八卦阵真的有用! 第20章 救急 如果说秦昊这样的底层小头领也能感受到游探旗最近的巨大压力的话,那么作为游探旗的执掌,林沢冬的心里就可以用心急如焚来形容了。 游探旗若是不能起到明显的作用,那对于鱼背山要塞来说就是一大败笔,即便宋青河能在上面扛着,也改变不了游探旗最终被裁撤的命运。而林沢冬的仕途也将会被蒙上一层阴影,以后就不那么好看了。 可想要在要塞外面用最小的损失把岗哨维系得稳稳当当的,这难度实在太大,特别是鱼背山这种地势险要山势崎岖完全无法构建工事的地方。之前给予厚望的陷阱防御已经铺开一个月了,可效果却显得不尽如人意。 如果继续如此让局势滑落的话,那游探旗怕是过不了今年。 不过好消息却在意外的地方突然冒出来,让林沢冬一下有些难以置信。 “你说什么?” “大人,属下不敢有半句假话。秦昊伙长麾下的突刺手张砚最近在六号岗哨那边布置了许多刺藤墙,说是为了发挥陷阱的最大效果。可就在三日前,那些刺藤墙突然形成了某种古怪的诡道,让人难以进出,不论如何标记路线都会绕圈子......” 与其说是在汇报,不如说是在诉苦。这位被张砚他们轮换下来的驻守这几日是被八卦阵给折腾惨了,伤害倒是不至于,但心理上的那种对于未知的恐惧和压抑着实一言难尽。如今回来之后正好将消息禀告林沢冬,一方面想要“第一个上报”沾一点功劳,另一方面也是发泄心里的郁闷。 当林沢冬听到说“凭了所有法子,都难以走出去。思来想去也就唯有锯开厚实的刺藤高墙,或者从陷阱区域硬闯,就再无它法。”的时候,脸上的惊喜已经难以掩饰了。 在营帐里来回走了几步,林沢冬决定亲自去实地看看。于是让带消息回来的伙长领路,自己率着十余名亲卫直接溜下要塞直奔那处被张疯子倒腾之后的岗哨。 因为事先有心理准备,同时也好奇那所谓的“诡异刺藤墙”又是怎么个诡异法,所以林沢冬没有让领路的那名伙长指出正确的路,也没有让人去通知岗哨里驻守的秦昊等人。而是想要自己亲身体验一把,看看自己以及麾下的十余名亲卫能不能从里面转出去。 一炷香的时间之后,林沢冬就见到了秦昊。不过并不是他们轻易的穿过了这片诡异的路径,而是因为一个亲卫不小心触碰到了树干上的警戒陷阱,让后面岗哨的人察觉到了。之后发现居然是林沢冬一行,秦昊见状自然是连忙出来拜见。 “张砚,这里的刺藤可有什么说法?”林沢冬目光灼灼的看着藏在秦昊身后人群里的张砚扬声问到。他明白此地的变化唯有始作俑者的张砚最清楚。而且之前宋青河提到说张砚很可能是“杂学”一脉的话,如今林沢冬是深信不疑了。 “回大人的话,那些刺藤本身没什么可说的,只不过是用来塑墙,然后搭建一些路径出来,修饰之后迷人眼的小把戏罢了。罪兵称它为八卦阵。” 又是小把戏?杂学一脉的人都这么谦虚吗?还是说这是张砚独有的秉性? 一时间林沢冬心里也多了丝丝谨慎,下意识的不愿再如以往那样拿一种对待罪兵的态度对待张砚了。 “呵呵,张砚你的小把戏可不简单呢。”林沢冬说着扭头朝秦昊摆了摆手,让其带着伙里的人回岗哨继续执役,而张砚则被留了下来。 “那你就陪我走走,也好实地说说这八卦阵到底有何玄机?” “大人请!”张砚微微欠身,让林沢冬先行,自己则跟在后面半步距离。 说实话,张砚此时看上去根本不像一个疯子。特别是林沢冬自认为看破了张砚的身份之后更是将张砚平时的特立独行视为“杂学”中人的做派,而不再觉得是“疯疯癫癫”。 等到一圈转下来,林沢冬是真的服气了。没有任何的古怪的东西,只是用了最常见,最普通的东西,修饰之后居然可以连他这样的通窍境初期武者的感官都骗过去。若不是亲身体验的话,林沢冬实在难以相信世间居然还有如此精妙的手段。 当然,经过张砚的解释,把里面的一些门道说清楚了之后,林沢冬已经学会分辨那些障眼的手法了。不过林沢冬也知道这是他知道了底细反推的表象,所以显得容易。他不确定自己若是再别的地方,在心理没有准备的情况下遇到八卦阵时是不是能第一时间就看破? 不好说。林沢冬对此也没绝对的把握。心道:或许宋大人那样的百炼境武者可以凭灵觉轻松看破这种障眼之法? 不过听懂归听懂,就好比别人告诉你某一道佳肴是如何烹饪又需要一些什么技法一样,你听完了就会了吗?显然不行。 八卦阵也是一样。林沢冬明白这个道理,也知道能目前能解决这个问题的人只有张砚。 “这么说来,这种手段可以在任何地方通用,对吧?只需要利用一些当地的条件,比如这鱼背山的刺藤改造路径就可以?” “嗯......也可以这么说吧。不过具体情况还要具体分析才行。但鱼背山这边倒是推行起来没有问题,只不过需要一定的时间来给刺藤生长。”张砚也不敢把话说太满,仅限鱼背山这边他是能亲手把控,所以才敢应承。 听到张砚的回答林沢冬也算满意。听得出张砚给自己留退路,但这本就是人之常情,也更说明对方并不是一个疯子。 “从今日起你便跟着我麾下这些亲卫将一个一个的岗哨都先跑一遍,做到心里有数之后就立即开始布置。要求你随便提,只要不是太过分就可以。但我需要看到这样的八卦阵能够覆盖到所有鱼背山的岗哨周围。如何?” 虽然依旧还是在下命令,但口吻已经不同以往了。这一点张砚也听了出来。 “大人放心,最迟这个月底,鱼背山的各个岗哨都能先铺上刺藤,后面只需要定期去调整一些细节就可以了,不会误事。 对了,还需要一些专门给刺藤除虫的药水,这个需要大人出面协调才行,要塞里是没制备的。” “嗯,药水的事情不用你操心,五日内必定送过来。那今日便开始动手吧,你的编制暂时归到我亲卫里面来。” “是大人。” 第21章 身份 之前城墙上那一战张砚靠着连杀三名妖兵获得了一整条妖筋的功劳;后面靠拿出孔明灯解决了鱼背山岗哨地理位置缺陷的问题,再获两条妖筋的功劳。算下来手里就有三条外加一小段妖筋的功劳。 按照南渊国对罪兵的清罪律法,三条妖筋的功劳就能减罪一等,死罪就能降成活罪。而张砚就属于这等范畴,他背上的“纵火行凶”的死罪在他拿出孔明灯之后就不再背在他身上了,换成了“徒三千里”的流放重罪。 之前张砚还在城墙上时花狗就给他算过账,说他凑够四根妖筋的功劳就差不多能把身上的罪给洗清了。就算有出入也不会太大。还说他最多一年就能凑够。 如今看来花狗还是小看了张砚的本事。他除了一手拿枪突刺的手段以外,手里还有从地球带来的诸多道家手段,也让他在两月余的时间里便赚到了不止四根妖筋的功劳。 当然,说是“不止四根”是要把后面关于八卦阵的那一项给算上才行。按照之前孔明灯的分量,八卦阵再怎么说也至少能抵两根妖筋的吧?而事实上八卦阵被定成了三根妖筋的功劳,比孔明灯的功劳更大。 如此一来张砚手里就有了足足六根妖筋的功劳,不但可以直接清掉自己头上的罪名,恢复平民身,还能有两根妖筋的富余。用之前张砚了解到的情况,两根妖筋已经可以在乡下换一块自给自足的田地过活了。 功劳虽然算得清楚,清罪的事情也没有耽搁,甚至张砚都还没有提他就拿到了清罪的文书,上面有鱼背山将军府的公印,以及宋青河的亲笔印签。凭这份文书张砚就可以到南渊国的任何一个地方落户,而不会被当做流民或者贼匪。 但是,功劳算得清楚,文书虽然也给了,可想要离开鱼背山要塞这就有些麻烦了。也是张砚之前没有考虑到的。 “还是想得简单了。” 张砚在心里暗自反省,以为自己带着另一个世界的讯息在荒天域得了些便宜就小看了这边的人。他们或许不清楚孔明灯也不知道八卦阵,可人情世故和心机手腕却并不会比地球上的那些人精差分毫。 因为和清罪的文书一同到沈浩手里的还有一份“特别征召令”,上面写得清楚明白,要张砚继续留在鱼背山要塞听调,期限是两年。 张砚去问过编制官,对方说这份征召令没有问题,符合南渊国的律法。除非张砚突然出现残疾或者出现特殊的情况导致无法继续听调,不然这份征召令就必须执行。 这就意味着张砚想要清罪之后立即离开鱼背山的想法直接落空。 其实想想也是张砚自己太大意了。露了孔明灯又露了八卦阵,还将计就计的把自己往所谓的“杂学一脉”上靠拢找掩护,这一番动作下来林沢冬也好或者那位宋青河将军也罢,又怎么会轻易的放他离开? 不过也许是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而且目前岗哨周围八卦阵的布置也尚未彻底完成,所以林沢冬主动找到了张砚,给了很高的俸禄作为安抚。并且还给他挂了一个伙长的职务。要知道游探旗的伙长可比一般的伙长高出半级,这已经算是很大的优待了。 “其实按照张砚你目前的功劳,给你一个闲职官人的名头挂上都是足够的。但你之前罪兵的身份已经不允许我们给你挂任何的带职衔的职务了。不过你放心,俸禄方面我们会用妖筋的方式给你贴上的,一定不会让你白忙活就是了。” 面对林沢冬的这些言语,张砚能说什么?他只要脑子没坏就不会在军伍里和一名握着刀把子的上峰说半句带负面情绪的话。即便心里实际上并不情愿留下来。 嘴上却是恭谨的回道:“多谢大人抬举,属下一定会尽心办事,不负大人所望。” 果然,见到张砚如此恭顺,林沢冬心里也就放心了。之前本以为强留对方会引来一定的反弹情绪,毕竟杂学一脉的人相传都脾气古怪,因为一份征召令直接翻脸也不是没可能。林沢冬甚至都接到宋青河的授意,若有必要会给一些强硬手段压制张砚。 如今一看,顺顺利利的自然就皆大欢喜了。 “你能安心留下来最好。目前岗哨的八卦阵已经初见成效了,妖畜被吓得有些不敢踏入其中,也就让岗哨的战损大减,已经十来天没有死过人了。这都是你的功劳。宋将军也发话了,你以后除了定期去把控八卦阵的布置和维系之外,不需要再上战阵了。 另外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找旗里军需官开口,若是旗里没有你也可以直接去辎重营问,军中会尽可能满足你的要求。 不过,你若是对军中有什么好的想法,或者像孔明灯和八卦阵这样的东西,也要第一时间讲出来。明白吗?” “属下明白。” 出了林沢冬的帐篷,张砚第一次不需要再回之前那个大通铺休息了,他现在不但是一个光杆的伙长,还有自己单独的帐篷。甚至林沢冬还给他配了一个专门“照顾”他的辅兵,杂事全都有人帮他做。 对于身边多了一个人时时刻刻的盯着,张砚完全没有半点不满。该做什么做什么,完全不怕对方看了去。 有什么好怕的?看到了又不意味看得懂。 比如说张砚找军需官要来了更多的黄纸和朱砂,将自己的帐篷内部几乎贴满,直到他已经感受不到增加聚灵符带来的增益效果才停下来。聚灵符就此叠加到了极限。也让张砚的吐纳之术《掠天》的效果到达了目前他能做到的极致。而这一切除了他自己别人谁知道他在干嘛? 之后的半年,张砚除了按期到各个岗哨点维系刺藤强和八卦阵之外就一直待在自己的帐篷里全身心的投入到了修行当中。他根据胸口万相珠的变化,感觉似乎万相珠被唤醒的日子就要到了。 某日,盘膝坐在帐篷里打坐吐纳的张砚忽然感觉胸口的万相珠剧烈的震动起来,并且伴随着一股温热的气息浸透他的皮肤,然后遍布他的全身。 同时一道玄妙的明悟如同一种意识层面的变化让他的脑海里突然多了一道桥,而桥的另一头便是胸口的万相珠...... 第22章 内观 不管怎么说,张砚从穿越过来,经过生死,也经历了取舍,虽然最后结果并没有如他之前盘算的那么完美,但也算是被他趟出一条路来。如今甩掉了罪兵的身份,还得到了一个相对宽松的修行环境。遗憾的是他也暂时被按在这鱼背山走不了。 半年来,靠着一帐篷的聚灵符的效果极限叠加,以及张砚对《掠天》吐纳之术的不断适应,如今他的努力也终于见了成效。 随着胸口万相珠的一阵剧烈颤动之后,冥冥中一道明悟出现在他的心头,紧跟着他的意识也直接搭上了万相珠与其产生的第一次共鸣。 “万相珠醒了!” 这种明悟笃定的出现在张砚的心头,大喜之下又有种欣慰,因为万相珠的的确确如他之前猜测的那样,是利用截胡他吐纳出的灵气来滋养自己并慢慢达到“唤醒”的条件的。 也因为这种滋养,让张砚完成了对万相珠的“炼化”,正式成为了万相珠的新主人。这也是随着万相珠的苏醒,张砚越来越有一种与其血脉相连的感觉的原因。 如今半年多来的滋养,万相珠有灵,已经从自封的状态中脱离了出来,并且与张砚建立起了意识层面的联系。就好像是张砚的意识中多了一个庞大的讯息体。 有了之前穿越之后与身体原本记忆的接收经验,这一次张砚显得很从容。 闭着眼睛,张砚也借助万相珠的关系第一次沉浸在意识里,然后顺着意识与万相珠的联系进到了万相珠内。 很奇妙的感觉。 甚至张砚觉得可以用“看”这个词来形容他现在的感受。他顺着意识进入万相珠之后,“看”到的居然是一座高塔!层层叠叠足足九层。 张砚惊在当场良久,即便是在意识中也能感受到面前耸立的高塔散发出来的恐怖压迫感,就好像蝼蚁仰视巨峰一般。 “书上曾说万相珠乃是仙界之物,能化万象,亦可承载万物,由此得名“万相”。莫非这高塔便是收纳在万相珠里面的东西?”张砚心情难免激动,他曾以为龙虎山里的那些典籍都是前人吹的牛,都是臆想出来的故事内容完全没有可信度。如今看来还是他太自以为是了。典籍上的记载应该都是真的。 高塔没有名字,第一层的大门倒是敞开着,一种呼唤让张砚不自觉的朝着大门靠近。 等进入到高塔的第一层,并没有张砚以为的什么“建筑样式”或者“陈设”之类的概念,这里面甚至没有方向感,入眼除了许多闪耀着微弱金光的光点悬停半空之外,就还有一个向上的楼梯,其余皆是一片黑暗。 “这里......那些是什么?”张砚往前“走动”,周围的真实感让他几乎忘了自己此时此刻只是意识来到此处而已。 向上的楼梯不用猜,必然是前往高塔上一层的通道,不过走过去之后发现通道并没有打开,上不去。接着一道明悟袭来,让张砚明白自己上不去的原因还是修为太低,或者说他此时此刻根本一点修为都没有。能进这第一层,还是因为他机缘之下炼化了万相珠的关系。 楼梯上不去,张砚将目光转到周围那些悬浮着的金光上面。 凑近的话可以到了这些金光其实是一个个发光的小珠子,珠子上流光转动,用手轻轻触碰便会又有明悟闪过心头,让张砚明白这些珠子里到底是什么。 “这些是......功法?!还有术法手段?!” 一个一个的光点触碰过去,张砚明白了这一层高塔里藏着些什么。全是龙虎山的历代修士收集并保存在万相珠内的上等修行功法和术法要诀。 而此时,张砚也弄明白了一些自己的意识对于这万相珠的一些能力。 “历代龙虎山掌门所习练的筑基功法有哪些?” 仅仅一个念头,周围点点不知数的茫茫多金光珠子中便是十余枚脱颖而出,流星一般飞到张砚的面前。 十余种功法,都有详细的出处以及都有那几代掌门将其选为自己的筑基功法,以及每一种功法的优劣,都罗列得清清楚楚。 有激进的,也有稳健的。虽然只是筑基的功法,可高楼平地起,基础若是夯实不了,以后怕也难有太高的成就。张砚不清楚自己能修道什么境界,但他可以从一开始就做到最好。 激进的功法虽然精进更快,但伴有凶险。前人能选,是因为前人有师尊指导,若是走偏可以及时纠正过来。但张砚如今是荒天域里唯一一个修士,他能有谁来指导?他只能摸着石头过河罢了。 所以张砚只会在稳健的筑基功法中选择。 最后反复比较,以及看顺眼的缘分,张砚选择了一部名为《归气法》的筑基功法。 选这门名字朴素的筑基功法的原因有二。其一,这是所有龙虎山历代掌门选择过的筑基功法中最安稳的一部,朴实无华循序渐进带来的就是扎扎实实毫不虚晃,基本上不存在练岔了方向走火入魔的可能,所以安全。 其二,《归气法》注重的是“吐纳存续”,对于吐纳之术有着最好的利用效果,与张砚这样的一穷二白完全没有丹药辅助修行的修士来说也最合适。 选好了《归气法》之后,张砚又选了三门术法。都是最最基础的手段。多了或者深奥的他现在也用不了。贪多嚼不烂的道理他是明白的。 一门轻身术《神行步》,一门防御手段《五行气盾》,一门攻击的手段《引气剑诀》。 都是零门槛零基础就可以开始修炼的手段,而且也都可以作为基础手段往更高级的术法方向衍生,成长性都很高。 最后,也是张砚最关心的一个问题,那就是万相珠的另外一面的使用方法。 收纳万物,这是万相珠的本事之一,目前张砚已经见识到了。而万相珠的“可化万象”却还未见到。 于是意识从万相珠里退了出来,看了一眼边上燃着的油灯,灯芯一点变化都没有,说明刚才张砚沉浸在意识中勾连万相珠的那一段经历其实只不过一瞬罢了,两边的时间感官有着巨大的差异。 将万相珠从胸口摘下来,把项链挽成圈带在手腕上,接着心里学着动念头勾连万相珠。 结果意外的顺利,完全没有生涩的感觉,这边张砚的念头一起,手腕上的万相珠就已经跟着有了变化,眨眼间一柄暗红色的木剑便出现在他的手中。 第23章 引气 桃木剑,而且是老木心的极品桃木古剑。 这种剑张砚以前也有一把,是他师傅传下来的,说乃是某一代掌门采千年桃木做的,有驱邪镇妖的妙用,而且还是道门术法很好的施展媒介。 以前张砚自然对什么“驱邪镇妖”、“道术妙用”等等说法嗤之以鼻,即便后来他也靠着这一套说辞去跑江湖,可归根结底他是没将那些传说时代的说法当真的。 现在不一样了。 按照典籍里的说法,修士开始修行时可以选用最基础最简单的法器作为手持。而桃木剑就是天然的带一定法器属性的东西。 当然,张砚手里的这把桃木剑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桃木剑,尽管它与张砚记忆中师傅传下来的那一把几乎一模一样。 “收!” 心里念头再次一动,手里的桃木剑便眨眼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藏在张砚袖子里的一枚五彩珠子。 这便是万相珠“可化万象”的本事。 随后张砚就像玩起劲了,手里的万相珠不停的变换着模样。刀枪剑戟十八般武器被他变化了一遍,甚至钢甲、盾牌也都没放过全部试了。只不过可惜手枪这种发射弹丸的武器化不出来,或者说化出来了却没法用,因为万相珠没办法把自己分离出来当子弹。 “目前也就只能变化些凡物而已。桃木剑还是最合适我现在的情况。” 把能想到的东西都变化了一圈,最后还是回归了桃木剑。这东西好歹能沾一点道门的特性,配合上这次张砚从万相珠里弄出来的术法也是有增益效果的。另外,手里多一把木剑也不会令人多疑,顶多再在他疯子的名号上多一笔罢了,无关痛痒。 收拾好心情,张砚分外愉悦。 万相珠苏醒之后的另一个改变就是它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截留张砚纳入体内的灵气了,而是只会吸收一成纳入张砚体内的灵气作为滋养所用,其余九成都可以被留存下来以做张砚修行所得。 换句话说,张砚从现在开始终于可以正常的进行修炼了。 呼......吸......呼......吸...... 还是《掠天》这门吐纳之术,大半年来张砚已经完全适应了它,不用刻意的去调整呼吸节奏,甚至熟睡的时候这种吐纳之术也依旧会下意识的继续,全天候的保持着对灵气的纳入。如若不然他也不能这么快唤醒万相珠。 但当张砚配合上《归气法》之后,吐纳术《掠天》就似乎变成了与之前完全不同的另一种法门的模样。 “呼......吸......”虽然呼吸的节奏并没有发生变化,但每一次吐纳间的效果却是改变巨大。不论是吐出去的浊气还是纳入体内的灵气,都翻着跟斗的往上涨。 一倍......两倍......最后停在五倍于之前的吐纳效果上才稳定下来。以后再有变化便是《归气法》精进之时了。 此时夜深人静,张砚在帐篷里毫无睡意,盘膝坐在铺位上,闭着眼,沉心静气的进行着自己有生以来第一次正儿八经的修行。感受着呼吸间一缕缕灵气被吐纳术和《归气法》淬炼出来,然后跟着《归气法》的轨迹磕磕碰碰转了一个周天,最终汇聚到他的下丹田留存起来。 一缕又一缕,不知不觉间张砚能感觉到自己的下丹田慢慢开始出现温热和充盈,那些灵气也似乎开始慢慢的自己结成一片且有规律的晃动起来。 没吃过猪肉也在书上见过猪的图册嘛。张砚之前没经历过灵气入体,他师傅以及他师傅的师傅都没有过这种经历,但好在龙虎山里的典籍杂记他是看了不少,该知道的他也都知道,如今设身处地时也没有过于慌乱。 “灵气成团,自颤之时便是成旋之机!”这么一句话就写在龙虎山们修行典籍的前面,几乎每一部修行典籍上都能看到,也让张砚记忆犹新。 如今灵气在下丹田里已经逐渐成团,并且也的确有自主且有规律的颤动,一如典籍中描述的将要形成气旋的前兆。 “可是......这是不是也太快了?!” 张砚心里极为诧异,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在第一次正儿八经的纳入灵气的时候就能一鼓作气的冲到凝聚气旋的程度。按照典籍上的记载,一般正常情况需要半年甚至一年的时间慢慢积蓄灵气才足够形成气旋,少数天才也至少需要四五个月才能办到。 而张砚,仅仅一个晚上有够形成气旋了? “不会是我感应出差错了吧?”张砚也有些拿不准。 但随着下丹田里的灵气团越来越紧密,颤动的越来越明显,张砚明白自己不能再等了,而且这应该真的就是典籍上所说的形成气旋的征兆。至于他为何仅仅一个晚上就能达到如此效果,那就只能有两个原因来解释了:其一,荒天域的灵气太充裕了,以至于随随便便一个晚上的吐纳就能抵得上地球灵气枯竭前半年的量。其二,张砚如今这具身体的修行天赋高得离谱,属于那种万年一出的怪物级的人物。 但具体是第一个原因还是第二个,又或者是两者皆有,张砚暂时没办法去分辨。全身心的去操作他头一次习练的《归气法》,用其中的灵气运转手法小心的搅动自己下丹田里的那一团灵气。 不知过了多久,张砚心里紧绷的情绪终于在下丹田里的灵气开始缓缓的朝一个方向旋转后放松了下来。 “成功了!” 在张砚的感应中,自己下丹田里的气团已经在他的小心引导下开始整齐划一的旋转起来,形成了一个完整的气旋。并且后续纳入体内的灵气会自觉的没入这道气旋当中而不会像之前那样散乱的流动。 这个气旋开始转动之后连带着将张砚经脉里灵气的周天运转都带得快了许多。这就意味着张砚以后吐纳灵气的效率会变得比以前更快。相当于吐纳之术、周天运转以及丹田三者如今在气旋的穿插下形成了一个完整的有效闭环。 正所谓:气入丹田成旋,生新力反辅周天,此后生生不息周而复始也,便称之为引气之境。 第24章 灵食 若是习惯了鱼背山上的生活,就会闲不下来。 因为这鱼背山上,每一顿饭的时间都显得很紧凑,三天两头就是一场厮杀,即便有一日没有号角声响起,也是修缮城墙,整备守城物资以及编补人手的难得机会。一点也不会比有战斗的日子清闲。 就算是张砚这样疯疯癫癫的“闲人”也不会真的闲着。他除了需要定期到各个岗哨去巡视,主要看看布置下去的八卦阵需不需要调整,哪里有需要维护,刺藤墙的虫害防治情况等等。甚至八卦阵的路径也需要不定期的进行更改,以免被妖族撞运气摸到正确的路径上去出现人员的损失。 其实妖族这半年多来对于八卦阵的态度已经稳下来了,不再像最开始那样吓得脸青面黑的不敢踏足阵中。现在他们也看得出来这八卦阵乃是人族的手段,只不过他们没见过而已,反而勾起了一探究竟的欲望,往岗哨那边的刺探也比最开始频繁了不少,几乎每隔两天就会去一趟。 但面对八卦阵这种道门里上千年不断演变和改进的手段,妖族在毫无基础的情况下想要摸透,没个数年甚至十数年的摸索那是不用想的。这一点上张砚很放心。 除了兜兜转转的去各岗哨巡查之外,张砚还去了防线外的区域,也就是鱼背山实际被人族和妖族争夺的资源,也就是玉山果树林。 没见到实物之前张砚不会想到玉山果树会是眼前这番模样,看上去和一般意义上的“树”并不相同。更像是一根木桩子上面贴了些叶片顺便再粘些果子的样子,几乎看不到除了粗壮主干之外的枝条,模样非常奇怪。而且一颗接着一颗的总是成片生长,两株树木之间的距离不会超过两步。 而且树上可以同时看到枯叶、嫩叶、果实、花朵,奇幻得让人无法理解。 玉山果的模样也很特别,让张砚第一时间想到了地球上的玉米。也是金黄的颜色,上面一颗颗的颗粒饱满,但玉米是条柱状的,而玉山果则是圆的,大小如成年人的拳头。凑近一些可以闻到果实上散发出来的清香,让人会想要咬上一口。 张砚去玉山果林那边并不是去散步或者游玩的,而是鱼背山要塞的宋将军希望他去转转,看看能不能想出一个办法来解决玉山果抢收的问题,尽可能的在争抢中走在妖族的前面,而不需要靠军卒一边流着鲜血一边一颗一颗的去摘。 不得不说,张砚如今坐实了他“杂学一脉”的身份之后,鱼背山要塞里的不少人都对他抱有厚望,希望靠着杂学一脉的手段解决掉一些他们一直以来都束手无策的问题。 张砚去了很多次玉山果树林,办法也不是没想出来,但都只是在心里打转并未宣于口。反倒是他开口讨要玉山果的次数变得多了。 一次讨要四五颗,也不算个事儿,没谁会和张砚较真,只希望他吃高兴了能突然冒出什么得意的想法出来就好。 第一次吃玉山果其实纯粹是好奇,听说这玩意儿亦菜亦粮软糯香甜,于是嘴馋了一盘,结果发现还真不错,口感和口味都比要塞里的汤面要好太多了。 一个下口之后吃第二个的时候张砚就愣住了,他居然从胃部感受到了一丝丝灵气扩散出来,然后被时刻运转的《归气法》给擒获,最后汇入下丹田当中。这也是张砚第一次不是通过吐纳术获得的灵气。 “这玉山果居然属于“灵食”范畴?!”张砚当即就在心里被震惊了一把。 所谓灵食,就是字面的意思,带有灵气的可使用植物。这是在龙虎山里记载在不少典籍和杂记里的。种类繁多,有些还伴随着跌宕起伏的传说故事。比如说什么“千年灵芝”,或者“千年人参”,还有更夸张的“蟠桃”和“人参果”。当然,后两样已经不能单算做灵食了,那可以称为“夺造化之功”。 不过灵食在地球上早就绝迹,比灵气的枯竭都要早。所以张砚也是头一次见识到。 “如此说来,在荒天域里像玉山果这样的奇种都有可能属于灵食咯?就算不是灵食也大概率能和灵气沾边。那以后岂不是不会缺了炼丹的药材?” 张砚第一反应就是自己今后或许还真能把道门里的“丹道”也搬过来。相关的门道万相珠里必然不会少的。 药材的品种可能不会一模一样,但只要药性差不多那就可以调配起来用嘛。说不定真能练出正儿八经的“丹药”来。 但炼丹这种事情对于现在的张砚而言还是太远了一些。他如今仅仅刚入修行的大门,处于引气境初期,而炼丹需要的真元不少,远不是引气境的修为可以负担得起的。用典籍上的记载,想要炼丹,丹师的修为至少是玄脉境,也就是引气境的下一个大境界才能将将好的靠点谱。 之后张砚对于玉山果树才真正的上了心。 按照多次实地观察和了解,张砚对于玉山果树的特性和分布已经算得上很清楚了。这东西在荒天域里称为“奇种”,主要就是它与别的植物有很大的差别。单单一个四季不休的开花结果,就很稀奇了,更别说泡酒酿造之后对于武者有着很好的壮骨强筋的效果。 既然四季都是采摘季,那就是说需要一种常态的抢收手段,这样才能在配合岗哨的前提下做到收益最大化。 最后张砚回去之后在纸上画了一个道具出来,交给辎重营让他们的匠人试着造一个出来试试。被问这是什么东西时,张砚随口就说:滑轮。 本就不是什么策略上的行家,张砚哪里会想出什么“抢收”的办法嘛。思来想去唯一能做的就是缩短摘果子之后的运送时间,变相的让摘果子的人有更多的机会去摘更多的果子运走,从而达到宋青河希望的“抢收”目的。 张砚去山上转了几次,玉山果树林密集的区域都地势相对平缓,可往下走又会崎岖,运送全靠背篓人力攀爬运输,效力极为缓慢。当然,若无妖族的威胁,这种运送方式也不是不可以,反正玉山果放置一月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坏不了。但有妖族抢夺的情况下这种运输方式就显得极不合适了。 所以,张砚准备试试看能不能把滑轮弄出来,到时候运输上面就能有不少文章可做了。 第25章 滑降 滑轮的制造有什么难度张砚是一概不知的,所以当第一个重达十斤的木质滑轮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并没有嫌弃,而是仔细的看了看结构,发现除了大了许多之外,基本上与他画的草图没有多少区别。 确定了结构之后那就需要进一步的改进尺寸。毕竟滑轮的最基础用处就是作为“固定”和“定向移动”的支撑点,不能太大,也不能太重,并且还与桥接上下的东西相互匹配才可以。 钢索这种对工艺要求极高的东西张砚是不去想了,儿臂粗细的麻绳倒是可以作为替代品。 经过数次的反复修改之后,一种重五斤,大小适中,采取木质和铁质混合结构的滑轮匣子被做了出来,并且在驻地里经过了多次悬挂和滑动实验,基本上达到了张砚所预期的模样。 鱼背山要塞里如今早就对张疯子的疯言疯语以及古怪行径不陌生了。加上八卦阵和孔明灯的出现,所有人对于这个疯子都多了几分敬意。虽然不知道他整天倒腾的是什么,但都很默契的没有去多嘴搅扰。 直到张砚准备正式让滑轮和鱼背山要塞的高层见面的那一天。 地方就选在一片玉山果林,到场的除了林沢冬之外,要塞里能抽身出来的把总都到了,连主将宋青河也亲自来了。 这是张砚第一次见到鱼背山要塞的执掌者。给张砚的感觉是对方不像一个将军,倒是更像一个教书先生,身上即便有武者的强大压迫力,但同时那种云淡风轻的亲和力更重。 “属下参见将军!”张砚连忙依照这边的规矩老老实实的朝宋青河行礼。他也没想到宋青河会亲自过来。 “呵呵,不用多礼。张砚,听闻你又捣鼓了一样有趣的东西,我正好得空就跟着林沢冬一同过来看看。这东西就是你之前反反复复让辎重营帮你弄出来的那什么滑轮对吧?” “是的大人,这次多亏了辎重营的马把总,不然这东西可没这么快弄出来。”顺水推舟的事情张砚从来不会落下,说着还朝站在宋青河身后脸上已经笑开花的辎重营把总马三强拱手道谢。 宋青河也扭头看了一眼马三强,笑了笑,又继续对张砚说:“之前不清楚你弄的这个滑轮的用处,如今看来是为玉山果树准备的手段?可以说说吗?” “大人,其实滑轮就是一个辅助,目的是让一种更快速搬运东西的方法可以在鱼背山上实现。言语解释起来比较麻烦,大人既然来了,那就看看实际效果吧,这样更好懂。” “好,那就看看这个滑轮可以给鱼背山带来什么变化。” 只是单滑轮,不是滑轮组,所以这东西的变革性并没有现在就展示出来,张砚目前也不需要它去做什么颠覆性的事情,只需要让运送玉山果这件事变得简单就可以了。 “大人看好便是。”说完,张砚摆手摆手,边上准备就绪的一队人就开始动了起来。 配合张砚的人手就是林沢冬的游探旗亲卫。这些人和张砚已经早就熟悉了,知道这个看起来似乎疯疯癫癫的人实际上却是一个很厉害的怪才。即便他们也没有见过滑轮最后的用处,但经过多次的实验也心里能够猜到一二。如今如此多鱼背山要塞的高层都在,他们也是挺起了胸膛,能参与到这件事当中也绝对是一件长脸的事情。 就见这十余名林沢冬的亲卫开始拿着一捆儿臂粗细的麻绳布置起来,一头拴住一颗巨大的近乎两人合抱的玉山果树上,另一名亲卫抱着那一大捆麻绳开始攀爬下山,几个起落灵活的便到了下方十余丈处,然后同样找了一个粗壮的大树绑好另一头。接着又是往更低处反复牵上麻绳,形成一个阶梯状的模样。 “大人,属下称这叫吊篮,是配合滑轮用的东西,其实就是一个普通的竹篮加上一个可以挂钩的绳索。”张砚等麻绳布置好了之后,看了看角度,不是很陡,与之前踩点时预估的差不多。然后就拿出一个五十斤容量的竹篮以及制作好的滑轮匣子,两相简单的组合起来,再挂在搭好的麻绳绳桥上。 篮子里装上玉山果之后,张砚扭头看着宋青河说:“大人,请看好,这便是滑轮的用处。”说完用力一推,一篮子五十斤玉山果便因为滑轮的关系沿着绳桥滑动起来,加上绳桥本身的的倾斜度,下滑的速度越来越快,但达到一定速度之后下滑的速度就好像被什么东西给缓了下来,按照一种虽然快,但尚在控制之中的速度滑向第一个“台阶”。 接着第一个“台阶”上的亲卫迅速的取下篮子,挂在第二条下降的绳桥上继续重复上面的动作...... “大人,如您所见,这就是滑轮的用处,不但可以让重物在绳桥上更顺滑且不会产生滑脱,还能将滑行的快慢控制在一个范围中不至于失控不好接取。 按照这种运送的速度,可以让采摘和运走变得更容易,最大限度的将岗哨的作用利用起来。也能侧面达成加快“抢收”的目的。” 张砚也没有多说什么,现实就摆在面前,装了滑轮的吊具就可以在可控的情况下将重物快速的运送的低处,无视掉中间的障碍,将运送时间直接缩短到了以前的二成甚至一成的地步,这样运输过程中腾出来的人手大可以全部用在采摘玉山果上,不就达到了所谓的“抢收”的目的了嘛。 看结果和张砚预想的差不多。后续下来估计也就调一下滑轮的松劲,或者再加一条绳桥作为保险和平稳。这些都简单不需要再费多大的力气了。 虽然也事先听到了一些猜测,可当亲眼看到小小一个滑轮尽然能让崎岖的山路变得如此简单,还是让宋青河惊得合不拢嘴。 之前不是没有人想过用绳桥滑降玉山果的,但下滑的速度太快,根本无法稳稳的接住,甚至会对果子造成很大的损伤形成烂果,就有些得不偿失了,也就被放弃了这种办法。 “好一个滑轮!变不可能为可能!杂学一脉的手段果然是妙不可言!” 第26章 收获 宋青河这会儿也是真的很是欣喜。他来鱼背山要塞就是奔着要有一番作为来的,做出了许多策略上的改变,但战局瞬息万变好几次他都差一点要执行不下去了,最终总是会被眼前这个笑眯眯的小小伙长给帮衬回来。 先是孔明灯,之后又是八卦阵,如今又整了一个滑轮匣子。一系列的古怪手段可以说直接将宋青河的“主动出击,料敌于先”往前推了七成。 这便宜宋青河自认是占大了。 可以预见,鱼背山要是在以后推行这种以滑轮匣子为主采用滑降的运输方式,那么玉山果的获取数量绝对会比以前增加五到六成,甚至利用得当的话直接翻倍也不是没可能。这意味着直接的“见效”,能够反馈到宋青河身上的就是“有本事”的风评和功劳。甚至他以此还有机会获得今后继续往上攀爬的机会。 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和难得的好处,宋青河心里一瞬间就算清楚了。看向张砚的眼神更是和善,同时也多了几分尊重。 甚至宋青河直接将“杂学一脉”这四个字宣之于口了。在他看来,张砚已经板上钉钉的就是出自杂学一脉的天才高手,不接受反驳的那种。不然你怎么解释对方这么多古怪但又极其有用的各种手段? 同时宋青河也是希望经这一次之后与张砚开成公布的结交,意思就是“你看,我知道你的身份并且保持尊重”。 张砚听到宋青河的言语虽然有些意外,但却没有犹豫,他如今本就需要靠着一份神秘且深厚的身份来给自己做遮掩。不过就算要借,也不能直接就应下来,需要讲些策略。毕竟假的就是假的,不论多像,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万一哪一天真的跟那些杂学一脉的人碰上,给自己留条退路很有必要,不然尴尬尚在其次,万一惹上麻烦就不好看了。 能让宋青河这样的将军都礼敬有加的杂学一脉,在张砚看来绝对不简单,也不想留什么把柄给人。 于是张砚笑道:“大人,区区小手段小把戏而已,可当不得您这番抬举。况且杂学一脉高深,张砚虽然向往,可也还差得远,自当上下求索不敢懈怠。” 好像承认了,又好像没有承认。这就看你怎么听了。 从宋青河的耳朵听到的来看,这就是张砚这个杂学一脉的天才高手一如既往的谦逊。孔明灯是小把戏,八卦阵也是小把戏,如今这个滑轮匣子同样在对方口中是“小把戏”,似乎对他来说这些东西都不值一提。如此有本事又谦逊的人,自然不会大鸣大放的承认自己就是本就有隐世习惯的杂学一脉。 其实也算是默认了。宋青河就是如此听的。 “哈哈哈,张砚,你这谦逊的秉性实在让人佩服!鱼背山得你之助必将如虎添翼!” 这不是一军主将对麾下区区一个伙长说话时该有的语气,但“杂学一脉”这四个字再配上张砚屡立功劳的事实,无人觉得宋青河的态度有什么不妥。 杂学一脉嘛,本就不该是一般军卒。 之后,张砚除了再得了三条妖筋的功劳之外,还讨了一个方便。那就是从今往后,他只要还在鱼背山一天,鱼背山上的玉山果他就能每天有得吃,每天两三枚!蒸煮随意。 这可不仅仅是满足了口腹之欲,更是让张砚多了一个稳定的灵气获取途径。至少在之后的一年半的时间里他不会缺了玉山果吃。 孔明灯、八卦阵、滑轮匣子,这三样东西先后出来之后,张砚在鱼背山要塞里就算彻底混成一个谁也不管的“特殊”存在了。除了必要的巡逻八卦阵之外,基本上很少会有事情找上他。也让他多了很多静心修行的时间。 但关于修为的精进,也着实让张砚一直惊喜连连。 初来乍到又无灵气对比的情况下张砚还不觉得,但自从他自己一晚上就吐纳完成了气旋的形成,这就让他预感到自己来到的世界与地球曾经昌盛的传说时代都不同,光是灵气方面就绝对浓郁很多很多,至少在龙虎山的典籍有记载的那段传说时代一定如此。 这个判断也不是全是张砚的推测,他在周围也是能找到实证来佐证自己的这个判断的。最直观的一点就是周围即便是普通的军卒,包括张砚自己,力气都比地球上同体格的人大得多,地球上的举重世界冠军在荒天域也算充其量算个“有些力气”的人而已。 而按照龙虎山对于灵气的归纳,生活在灵气充裕的地方,即便不修行,也会因为长时间的受灵气滋养而产生肉身强度上的增益。身体强壮、力大、魂魄凝实。 当然,荒天域的灵气浓郁是一方面,张砚这具身体的修行天赋同样让他惊喜不已。 张砚自己用万相珠里的秘法简单的测了一下,他这具身体的修行天赋已经达到了浮光四显的地步。一显浮光便是有修行的天赋,二显表示天赋尚可,三显就能称为天才,而四显可算妖孽,最高为五显乃是传说中的天赋。 所以张砚四显浮光的天赋虽不说最顶级,但也是世间少有的修行妖孽了,所以再加上荒天域的灵气环境他才可以一晚上就完成气旋的塑造,抵得上一般修士半年甚至一年的修行所得。 如今半年过去,张砚已经实打实的进入了引气境中期,正朝着后期大踏步的前行。 当然,修行不单单只是吐纳灵气,还需要习练术法手段。 之前从万相珠里得到的《五行气盾》和《引气剑诀》早就被张砚作为下苦功的范畴。 《五行气盾》的基础就在于感受天地灵气中细分出来的五行元气,然后依照每一种元气的特性用术法手段凝聚成盾。 而《引气剑诀》算是引气境里诸多术法里最具攻击性的一门手段了。单独靠凝气成剑张砚还办不到,他的气出体一尺便会消散,效果无法发挥。但配合万相珠化出的桃木剑那就效果不同了,微微放光之时还有寸芒锋锐吞吐,一剑下去,不论岩石还是生铁皆如豆腐一般。 第27章 天眼 每天一大早就能在游探旗的驻地里看到一个拿着一柄木剑在帐篷外比划动作的张砚。乍一看还真就跟小孩子过家家差不多。瞧见之后心里嗤之以鼻的人不在少数。 但没有谁跑去张砚面前咋呼。不过现在张砚“杂学一脉”的名头已经在鱼背山要塞里很响亮了,可不少人依旧把他当疯子看待,认为即便不是全疯也是一个半疯子。 但也有眼尖的人。比如说那些对刀剑战法有些研究的武者,他们就发现张砚每日勤练不休的动作绝对不是什么小孩子过家家的疯癫之举,而是一门不简单的战技剑法,并且和大多数的剑法路数都不相同,走的不是大开大合的路子,更精巧,更灵动,还带着一种莫名的浩然气势。 不少武者都好奇张砚为什么要练剑法,明明他都没有修武的天赋嘛。 一问,就被怼的没话说。 “啊?我舞剑就是强身健体活动活动腿脚嘛。” 你能怎样? 也有然希望学学这套剑法。问张砚要,开不了这个口,而且对方身份乃是神秘的杂学一脉,这说不定里面规矩繁多,怕是轻易教不了外人。所以都选择默默的在边上看,你都跑出来练剑了,我看看也没什么吧? 可惜,张砚练的乃是《引气剑诀》,是正宗的道家手段,里面的剑招都只是皮毛而已,真正核心的还是“引气”二字,外人不懂修行不会引气,学了招式去也就徒有其表罢了,这都不需要张砚在意。 甚至随着自己修为的提高,张砚对于荒天域的修武和自己从地球带来的术修和神道,两者根本就不是一条路,差别很大很大。 武修的强横张砚这一年来也是早就见识到了。淬体境的武者还好说,其实看上去除了更灵活、力气更大、身体抗击打和伤害的能力更强之外,与一般的军卒并没有非常直观的区别。可一旦武修进入开元境,那就大不一样了。 就如张砚最熟悉的秦昊,就是一名开元境中期的武者,有内劲元力,举手投足见都能带起千斤巨力,还能施展出威能巨大的战技。 所谓战技威能,在张砚看来其实与术法手段本质是一样的,勾动的其实都是天地间的力量。只不过表现不同。战技威能主要是引天地威能壮大自己的手段。而术法则是引动天地威能为主,自己作为配角引导。 所以,要分武修和术修以及神道修行谁强谁弱,张砚如今还不够评价的资格。他甚至觉得这种比较都没有必要,因为本身的路数就不一样。 比方说武修的手段就张砚目前所见所知,几乎都是在一个“武”字上面,用于强身和战斗的居多,别的方面的东西极少。而道门术法可就不一样了,即便张砚这样的初入门者也有许多手段并不是用在战斗中的。 《五行气盾》和《引气剑诀》都是张砚自保的手段。如今差不多一年过去,他已经将这两门手段运转自如了,不说登堂入室也绝对能拿得出手了。于是他心里便闲了下来,想再挑一门手段傍身。 这一次不单单是着眼于“保生存”更多的是张砚在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从小跟着师傅在龙虎山的各种典籍杂记里蹦跳,耳濡目染的都是传说时代的荣光和神奇。同时也最最好奇的是那些据说“肉眼凡胎”无法发现的“世界的另一面”。这种念想在张砚安顿下来并且修为也有所长进之后便按捺不住了。 万相珠里的高塔虽然依旧只对张砚开启了一层,可其中的术法手段如星光茫茫,很容易就能挑选到张砚所想要的手段:《阴阳瞳术》! 作为一个从神怪传说里长大的华国人,张砚又岂会不对阴阳眼感兴趣? 《阴阳瞳术》既然在万相珠里高塔的第一层中,那就意味着它其实并不算是一门多么高深的术法手段,介于入门的程度而已。 或许对于修士而言,一眼分辨人鬼,一眼看清阴阳,本就属于基本手段,所以不算高深吧。 张砚轻触那代表《阴阳瞳术》的金球之后,意识重新回到身体,脑海里多了关于《阴阳瞳术》的所有法门和诀窍,需要他按照这些讯息开始习练就是。 《阴阳瞳术》也的确不难,甚至在张砚仔细研究了一遍之后觉得比起《五行气盾》和《引气剑诀》都要简单许多。 可一连习练了三日,张砚除了感觉很顺利之外并没有别的什么感受。 按照《阴阳瞳术》的说法,将灵气聚于双眼,然后用特定的手法将阳气和阴气逐渐筛离出来,最后如滤镜一样加在视线前面,就可以在眼中看到平时肉眼不能看到的阴邪之物,也就是俗称的鬼了。 “如《阴阳瞳术》上的描述,我现在应该是开了“阴阳眼”才对,为何不论白天还是黑夜都未曾见到邪物?” 以前在地球的时候张砚是不信神鬼的,即便他自己靠神鬼之说吃了不少好处。但后来到了荒天域,他才明白自己以前还是想得简单了。如今他信,但却不怕,因为他背后有堂堂龙虎山门,自己如今也是道门中人,又怎会惧怕这些? 整个鱼背山要塞,每天几乎都有死人,长年累月下来居然一只鬼都没有!? 唯一能让张砚察觉到自己的阴阳眼没有失效的是他虽然看不到鬼,但看得到魂魄了。那些死在城墙下伤兵营里的军卒,死后就会有魂魄飘出来,但很快就会如雪般消融不见。 身亡而魂魄出,本该归于天地,但受六欲七情之碍,生孽障,抗天地规律,被执念所困所迷,而入鬼道扰乱世间...... 张砚不信这些死在战阵上的军卒就心理平和毫无挂念,能安安稳稳的全都“归于天地”。他明明看到不少人死后魂魄面目狰狞不甘,可依旧消融不见,似乎与龙虎山门里对于鬼的描述并不像。 左思右想,张砚不认为龙虎山的《阴阳瞳术》有什么问题,他之所以没见到鬼的唯一原因应该是出在他所在的地方不一般。 “要塞乃是兵家之地,煞气本就冲天,军中气势更是至刚至阳的存在,莫非正是因为这些原因让此地没法诞生邪物鬼祟?”张砚心里有了猜测。 第28章 家书 虽然没能在鱼背山要塞里看到好奇许久的邪物,但张砚也想明白了,不指望在要塞这种兵凶煞气之地碰到鬼,那玩意儿在这种地方估计根本就没有滋生的环境,魂魄离体便会被迫消融归于天地,变个屁的鬼。 看来想要见识一下鬼是什么模样还得再寻机会。 不过《阴阳瞳术》张砚并没有停止修行,反正这门手段并不复杂,总的来说和吐纳术差不多,都是一种类似于习惯养成的东西,一旦他的双目可以习惯瞳术相关的灵气运转,那么他就能心念一动便在阴阳视线间随意切换。并且,按照龙虎山的一些古籍里介绍说《阴阳瞳术》本就是地球上传说时代的道门修士行走江湖时的必备手段,怎能不精通? 除了《阴阳瞳术》之外,张砚还开始涉猎一些其它的术法手段。比如符箓,比如阵盘的基础刻画和使用,甚至一些纯药理方面的炼丹基础知识等等,都在他的学习吸收范围之内。 用张砚自己的话来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学点东西以后闯荡起来也多些底气。 巡逻维护八卦阵,教岗哨的军卒关于八卦阵的一些变幻路径的简单方法,同时按部就班的增进修为,学习各种万相珠里的术法手段。张砚很快就在这种规律的生活中沉下心来。换个角度看的话,他被宋青河留在鱼背山两年,或许并不是什么坏事,至少换个地方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有这么合适的环境潜心修行而不用担心外部的滋扰。 不过突然有一天,林沢冬拿着一封信件找到了张砚,也让他原本已经沉寂的属于身体前身的记忆重新冒了出来,在他本来如止水的心境也不免起了一分涟漪。 “你家里来的信,应该是上上个月的,在驿站耽搁了不短时间,这次辎重营的兄弟过去顺道给你带回来了。” 对于张砚,林沢冬已经没有多少上下级的语气了,更多的还是平等论交,他清楚张砚在军中干不长久,两年强征的时间一到肯定走,不然人家也不能抱着一身本事一直在军中当个伙长吧?而曾经罪兵的身份又不允许张砚混军中资历,所以走是必然的的。 既然留不住,那就交好,以后山不转水转,谁又说得清世事呢? 其实在鱼背山里和林沢冬一样想法的人很多,也是让张砚虽然只是一个伙长但处处受到优待的原因之一。 可出了鱼背山要塞,张砚这两个字却完全无人知,名头也只是一个从罪兵洗清罪名之后的小小伙长而已,谁会当回事?所以,像家书这种本就不属于军资的东西,到驿站一般都会被滞留很久才会有人力去带回来。一般收到三五个月前的信都是常事,有些人都死了,家书都还在路上也不是少数。 “多谢大人!”张砚道完谢,送走了林沢冬,然后将信展开,里面的字写得歪歪扭扭的并不好看,但字数却是不少,足足五页。 “兄长亲启,妹在廊源家中叩首给兄长请安,愿兄长平平安安早日归来......” 妹妹......张砚顿感意识深处那属于前身的记忆蜂拥而来,一个娇小瘦弱皮肤干黄的女子模样逐渐在他的脑海里变得清晰。那是前身的亲妹妹,年芳十六,张慧圆。 信不是张慧圆写的,她识字不多,不够书写,而是找了相熟的落魄独眼书生写的。那书生张砚居然也有印象,据说本来一腔才华,后来逢难,一场大火瞎了一只眼睛还烂了几根手指,当不了官也写不好字,最后只能收夜香,顺带帮人歪歪扭扭的书写几个字勉强温饱。 信里虽然文绉绉的,可也易懂。 先是说了之前不来信是因为没有罪兵的消息,根本不晓得张砚被发配到了哪一个地方,连死活都不知道,唯有默默垂泪担忧。 后来张砚神奇的仅用数月就把身上的罪名清了,之后接到鱼背山要塞的强征令,这才几经周折的有了音讯,以普通军卒的身份被衙门将请罪的文书和落脚地,以及强征文书一并送到了张家人手里。 说是“张家”可实际上此时的张家已经就剩下三人了。一个是张砚的亲妹,张慧圆;一个是张砚的老母王兰萍;还有张砚的亲哥张顺。 老母王兰萍已经六十有三了,身体并不好。而张砚的哥哥张顺以前一场意外断了双腿,也是残废在家。唯有小妹张慧圆靠着女红手艺能跟绣坊接一些活计是家中生计的主要来源,再加上老母纺线,一家人日子过得很紧。 当然,张砚获罪之前张家并非如此艰难。张家祖上颇为殷实,不少良田。 可到了张砚这一代就蒙了大变。 先是当家的张顺因为事故成了残废,情绪一下崩溃,在家整个人都垮了。之后家业到了张砚手里,他又听信几个好友的劝说卖掉了家中良田换成了廊源城中两间店铺,开店做起了买卖。 可买卖刚有起色,一桩案子就到了张砚头上,说他纵火行凶害死一人。不但抄没的店铺还把张砚打为死囚。 再后来张砚被充军到了鱼背山要塞,被沙场上的妖兵吓死了,接着地球上的张砚才有机会借尸还魂,直到如今。 信里张慧圆的激动心情溢于纸面,同时也给张砚说了家中的情况。高兴的是家里已经收到了他用军功换的两块良田,如今请了庄子上的人帮忙,拮据的日子应该很快就会过去了。家中老母的身体也在听闻他还活着的消息后有了好转,如今胃口都好了许多。就连大哥张顺也开始重新振作,帮着老母整日纺线,脸上也有了笑容...... “报喜不报忧啊。”张砚合上信件,心里暗道。他又怎会瞧不出这字里行间中的强颜欢笑? 一家子麻烦,也没个男家能顶梁柱,日子能这么好过?靠一个十几岁的女娃儿能挡什么风雨?即便有了军功换了良田,可这件事是好是坏还真的很难说得清楚。 更何况张砚前身的记忆中,关于他纵火行凶的事情可是一桩冤案。里面疑点太多,说没人陷害他,张砚是不信的。如此外患就在身边,家里人能安稳过日子? 第29章 人情 “属下参见大人!” “不用如此多礼。张砚,你怎么不在你帐篷休息,跑我这里来干什么?”林沢冬颇有些意外。他与张砚一个营地,但这还是对方第一次主动过来找他。心里有些疑惑,但稍微一想,也能猜到一些,应该是和昨天他拿过去的那份张家人来信有关系。 说起张砚的家境,林沢冬也是了解的。之前张砚拿出孔明灯的时候他就给廊源那边的地方衙门去过条子,让他们查张砚的家底和过往。结果清楚明了没有任何问题。不过也遗憾的是张砚一身杂学的本事如何得来却一点迹象都没有。 当然,鱼背山要塞要查的就是张砚的底细,而不是他一身本事怎么来的,只要人没问题,别的也就不需要太过在意了。 但了解过后,林沢冬也清楚,张砚家里的情况并不好,当然也不至于凄惨就是了,军中更惨的大有人在。甚至因为张砚的军工,换的良田已经分了下去,张家以后的日子应该会慢慢改善。 所以林沢冬一直没有提张砚家里的事情。不过张砚拿到家书后很快就找了过来,林沢冬暗道莫非是家里出了什么变故吗? “大人,属下有一事相求,还望大人帮忙!”张砚微微躬身,态度恭顺。他思来想去决定还是要承担起这具身体前身未能完成的责任。当然,他也可以不管,但他的秉性让他不能这么做。 既然占了这具身体,那他就该把这个身体的一切照单全收,而不是挑拣。甚至当做回报前身给的这一份机缘也是应有之义。 张家的人张砚不能不管。所以他来找林沢冬了。 一来林沢冬和张砚接触得最多,脾气张砚也清楚一些,找他帮忙应该不会被拒绝。二来,林沢冬的人情相对好还,不至于像去找宋青河那样层次的人帮忙后面的变数可能说不清。 林沢冬先是一愣,然后眼睛一亮,笑道:“张砚,你我虽在军中共事,又是上下不同,但却平等相交。脱去这身官袍,我倒是愿称你声好友。所以,有何事尽管说出来便是。” “大人恩义,属下必将铭记于心!”接着张砚便将自己的担忧讲了出来。 林沢冬听完之后也不自觉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眉头微微皱起。踱步片刻后,看着张砚沉声问道:“你确定你当初没有纵火?那个死在火场里的人也不是你害的?甚至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张砚不可能空口白牙的就说自己担心家里人安危,得有足够的理由,不然直接就让人帮忙却什么都不说明,会让人觉得不够尊重,也不是求人办事儿的样子。 再说了,张砚前身是什么样的人?一个胆小的普通人而已,记忆里根本就没有杀人的片段和念头,更没有理由。他本身也是有想法要回去翻案的,如今提前讲出来倒也显得磊落。 “大人,属下句句属实不敢说谎。当初断案之时属下也是屈打成招根本没有办才认下来的罪名。如今身上大罪已经清干净了,属下更没有狡辩的理由。只是担心如今家中多了田产,引来贼人觊觎,所以想请大人想想办法。” 有些话不用说得太透,因为张砚现如今的身份不够,很多事情他只能讲自己,而不能说旁人,但结果是能说的,就看林沢冬信不信,或者信几分了。 林沢冬虽然觉得张砚所说的事情有些水深了些,但也是信了。毕竟不论怎么想,一个已经用军功洗了身上大罪的人完全没必要去污蔑一桩人命案子,因为于己根本没好处。 而张砚此时说起,也分明就是无奈之举,担心家里人因为他没死反而还得了田产也被人惦记甚至谋害。 逻辑上是说得通的。而且张砚没说,但暗示的本就是“冤案”和“谋财”两个词。林沢冬如何听不懂? “地方上的事情我也不好去问,而且听你的言外之意怕是也不简单,最好有准备了再从上往下的去问为好。不过我在廊源城有一个老友,乃是卫戍中的一城卫官,去年年底才调任的廊源,应该还算能帮得上你的忙。到时候让他找个军伍的理由多去你家中转转,放出风声,想来也能震慑宵小了。 如果你还不放心,我也可帮你走门路将家里人搬迁到别处,不过这需要的时间就不短了。你想好。”林沢冬想了好一会儿才给出了两个方案让张砚选。 张砚沉默片刻后才回答说:“大人,属下也不想给大人添太多麻烦。想来那些宵小也不敢在堂堂一名城卫官的眼皮子底下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而且家中老人身体不好,家兄也残疾不便,还是不搬迁为好。” 林沢冬也干脆,他其实也觉得第一种方法就足以护住张家周全了。于是接着说:“那好,我这就给我那好友去信,走军伍的加快渠道,最迟五天后就能送到他手里。你放心,我那好友为人耿直守信,定会办得妥帖的。” 闻言张砚再次深深一躬行礼道谢:“大人高义属下无以为报,只有这一册小把戏供大人把玩一番,全当闲时凑趣了。”说着便将一本十来页的小册子递到了林沢冬手里。便是他准备的回礼。 “这是?” “是八卦阵的一些别的用法,还请大人多多斧正。” “八卦阵?别的用法?”林沢冬听得有些不太明白,但沾了八卦阵的边,他想来应该不会是什么一般的东西,于是打开小册子想先一睹为快起码先翻上两页瞧个究竟。 结果仅仅一页看过之后林沢冬就挪不开眼睛了,等飞快的一页一页看完才猛地抬起头来,一脸的骇然,同时语气急切的问道:“还有吗?” “大人,八卦阵的变化很多,这些都是我无事是瞎琢磨的,可以用在布置障眼手段上,亦可用在战阵排布上,甚至属下觉得即便是大的会战也是可以派上一些用场的。不过属下没亲历过大的战阵,其中难免也有错漏。大人可以根据自己的经验进行更改和完善。” 言下之意就是后面的内容就需要林沢冬自己去琢磨了。 林沢冬遗憾了片刻,接着便将那本册子小心收了起来,正色道:“张砚,你这份情我领了!” 第30章 分寸 张砚的这个忙林沢冬帮了,不过张砚并不知道他前脚一走,后脚林沢冬就去了将军府将他作为回礼的小册子递到了宋青河的面前。 其实张砚的想法也很简单,他就是不希望去找宋青河免得背上过重的人情债。相比起宋青河来,林沢冬的人情明显就要好还得多。而且临别时林沢冬说的那句“这份情我领了”也已经算是表明态度把两边的人情账用一份小册子扯平了。 不过张砚并不晓得林沢冬和宋青河的关系能紧密到什么程度。他以为林沢冬会把那本小册子私下收起来,不会轻易示人的。可事实却并没有这样。 宋青河对于林沢冬来说就是唯一的楼梯,他不扶好都不行。宋青河越是高升,他林沢冬才越有前途。这一点林沢冬自己是看得很明白的。所以即便是册子上那种妙用无穷的好东西他也没有想过藏私,而是拿去给宋青河分享。 邀功嘛,对于林沢冬来说这可是增加自己在宋青河心目中分量的大好机会,还能表忠心,何乐不为? “张砚给你这个就为了让你保他家里人平安?”宋青河放下了那本连名字都没有的小册子,深吸了一口气来平复自己的心情。他已经很久没有如此心情起伏过了,上一次还是在获得一份上品战技的时候。 “是的大人,张砚先是求属下帮忙照看他家人,属下应下之后他就拿了这本册子出来作为回礼,应该是想要以此了清欠下的人情。”林沢冬微微弓着腰,站在宋青河面前一五一十的把之前的事情全讲了出来。 宋青河笑道:“他难道不清楚这一份东西的分量吗?呵呵,用一个能够成为帅才的统兵之法换一个区区城卫官照看的人情?啧,不过也倒是符合他们杂学一脉的古怪行径。” “大人所言甚是,属下也在想是不是从别的地方找补给张砚,免得显得我们太占便宜以后误了交情。” “不错,你能这么想也算难得。与杂学一脉的人接触就要自有分寸,他们行为看似疯疯癫癫,可实际却多有自己的衡量。想要关系长久,就不能总占便宜。 你不是说他提到他之前背的案子吗?你可以在那方面找补给他嘛。” “可是大人,地方衙门的事情我们直接插手的话,恐怕......” “谁说要直接插手?廊源城属于北江郡,郡守肖望承与我乃是同期,前段时间听闻他在北江郡做整顿,不光要压一压地方绅族的势力还要清理一些积案,重振地方官声。张砚的案子直接递到他那边去岂不是正好?” 林沢冬见宋青河准备一杆子将事情捅到堂堂北江郡郡守跟前去,也就不做声了。他之前就给张砚隐晦的提过,说翻案最好从上往下走,这样才会够力道还不会反复。若能如宋青河说的那样直接由北江郡郡守的口子往下办,那基本上就属于奔流而下,下面廊源的官员们谁也别想糊弄过去了。 “不过这件事不能直接让张砚领情,最好是迂回一些,找个合适的机会再告诉他。那样的话就不会显得突兀,也让他记得清楚些。” 林沢冬会意,笑着一记“大人高明。”的马屁就拍了上去。 宋青河接着又说:“不过可惜留不住他,如今已经一年了,强征令的两年期一到他必会离开。可惜了。 不过好在还能留一份善缘。日后也算多他一个门路吧。” 宋青河看了看桌上那本没有名字的小册子,心头更是一片火热。暗道这鱼背山真的是来对了,莫不是他的福地? ...... 七天之后,廊源城。 周仓起了一个大早,洗漱之后换上了一身武官袍,加上腰间佩刀,即便已经多年未上阵杀敌了,可身上依旧还是留了不少煞气在的,如今配上这一身城卫官的官袍更显得威风。 “大人,马车备好了,现在就出发吗?” “嗯,走吧。” 周仓是不太喜欢坐马车的,太慢,还是骑马来得利索。可今日要进城,身份让他最好还是选择马车代步。 城卫官其实一般都还是在城边营地里待着,进城公干的时候并不多。而且算起来,今日周仓也不是公干,而是打着公干的幌子去办一件私事,或者说帮一位老友办点私事。 进城之后一路往西面,沿路的铺子就看得出城西这边并不是什么富户待的地方。 “大人,前面就是猪嘴巷了,那边路太窄,车进不去,您看是不是将那张家人唤出来听......” 副官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车上掀开帘子走下来的周仓打断了,说:“既然都快到了,自然是要进去坐坐的,走吧,步行便是。” “是大人!” 当下两名亲卫开路,后面又两名拱卫,边上副官侧面跟着领路,一行人在街面上一下就压得周围路人低头不敢乱看。等周仓一行走过才好奇的扭头打量,猜测这些兵老爷来猪嘴巷干嘛? 巷子里算不上多脏,但路是真的窄,巷子里只能两人并行,再多一人就只能侧着身子错开。 此时正是上午忙碌的时候,很多门户都开着,里面的人也忙着出门跑生计,结果一抬头就吓自己一跳,连忙又退回了门里,眼神不解和好奇的看着一身武袍的周仓一行走过。 “些人是城卫军?中间那是当官的?” “那是城卫官!一千号人的头头!在咱们廊源当兵的人里面最大的官了!” “乖乖!这么大的官到咱们猪嘴巷里来干嘛?” “不知道。咦,停下来了!那不是张顺家吗?” “之前听说张家小儿张砚被发配到边军敢死,结果不但洗了罪还得了功劳,换了两块良田回来。我本来还不信,可看这阵仗怕也是冲着那张砚来的吧?毕竟城卫官不也是军伍上的人吗?” “嘶,不会吧?那张家岂不是了不得了?” 巷子里本就邻里熟悉,谁家打小孩,谁家夫妻闹矛盾,甚至谁家吃了顿好的都是瞒不住的。张家之前出了个砍头的罪儿,大家都不待见的,可谁想这才多久?居然连城卫官这样的大人物都亲自登门了,难道世上还能有如此时来运转的稀奇事儿?! 第31章 日子 张家在猪嘴巷不算老住户,他们一年多前甚至都不住在西城,而是住在城北,那边才属于家境殷实的人家,基本都是成套的宅子。 后来家中蒙难,家境崩坠,无奈之下才连宅子一起卖掉,才换到西城猪嘴巷来生活。 在猪嘴巷的生活对张家来说并不安稳。 首先家中缺劳力,光靠老母和张慧圆的手艺,能换到的钱并不多,加上还要煎药的花销,家里一直都在消耗卖掉宅子之后剩下的老底。 而且周围的邻里虽算不上可恶,但也对他们家绝不友善。倒不是说猪嘴巷里的住户都不是好人,相反,他们中很多人其实都算得上好人,也正因为他们是好人,才对出了一个砍头儿的张家很不待见。因为张家人在他们眼里那就是“坏人”。 甚至不少二流子会在张家门口恶语相向,或者污言秽语的朝张家小妹张慧圆乱喷。 不过意外的喜讯却在沉沦的生活中唤起了张家人的一抹希望。他们家那被发配边军九死一生的二子张砚居然奇迹一般的只用了数月便清了身上大罪,并且因为战功卓著收到了边军强征令,一应功劳换成了良田直接就到了张家人手里。 有了田产,这无疑是将张家人重新拉回到了“地主”的身份上去,两块良田虽不至于多富裕,但绝对能让家里这几张嘴吃饱穿暖了。请了人打理田地,只要熬过一年,来年有了生成,这日子就能慢慢好起来了。 最最关键的是家中终于有了一个男家,老二张砚再一年多就能回来了,到时候家里还有什么坎儿过不去的? 有了希望,眼前的困难就不再让人觉得煎熬。甚至老母也多了笑颜,身子骨也硬朗了一点。就连消沉多年的大儿张顺也难得的开始主动帮些小忙,不再整日死气沉沉的样子了。 但好日子,却多磨难。 就在张家得到良田后不久,那些曾经在张家蒙难后就远离不见的曾经张砚的那些好友又凑了过来,说可以想办法再赎回之前那两间被抄没的店铺中的一间,只要将手里的两块新田地卖掉就能有的谈。还说,有了店铺,以后张砚回来也能有事做,不至于闲着云云。 这些人的面目张家人还能看不清楚?拒绝之后却并没有让这些人离开,反而三天两头的过来骚扰,甚至还会拦在张慧圆外出的路上纠缠,打翻张慧圆的绣品,或者更甚的打掉给张家老母买的药。 若不是猪嘴巷里不少人也看不过这么欺负人,总有人呼喝两句的话,那些人怕是更过分的事情都做得出。 张慧圆很多事都藏在心里没有告诉家里老母和大兄。但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抗多久,她也害怕,但只会在夜深时被窝里蒙头才哭,其余的时候她表现得比男家还硬挺。 昨夜张慧圆睡得并不好,到后半夜才睡下,就为了赶前天的那一揽活计,今天上午要交到绣坊的。这一单活计下来,这月老母的药钱就算有着落了,多出来还能割两斤肥油给家里人开开荤。 早上喝了一碗米汤,吃了一块干饼,张慧圆收拾好东西就跟老母和大兄打了招呼准备出门,可刚准备开门却听到敲门声,一下让张慧圆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小妹你推我过去,我今天要和他们拼了!”大兄张顺红着眼,紧紧的握着一把不知何时藏在身上的短刀,那样子说不出的愤怒。 “顺!你干嘛!刀子放下!你若再出个意外,你让妈怎么办?糊涂啊!” “哥,别这样,他们虽然可恶,但我还能应付,他们还能吃了我不成?一切都等二哥回来再说吧。”一边说,张慧圆一边叹着气重振精神。 “圆圆,你去开门吧,或许不是那些人,听着不像。”老母眼睛不太好,但耳朵好使,比别人敏感,她可不记得那些混账来时会这么礼貌的敲门,都是拿脚踹,砰砰砰的像是要把门拆掉一样。 经老母这一提醒,张顺和张慧圆都反应了过来,似乎真不像是那些混蛋? 张顺收起了短刀,但也戒备,手藏在怀里没松开刀柄。 张慧圆深吸了口气,打开门,迎面的还真不是那些令人厌恶的白净面皮,而是一张黝黑凶狠的男人脸,跟着就是一身压迫力的武袍,还有那一股让张慧圆不住后退的气势。 是军伍的人?还是武者老爷?! “你,你们......” “是张砚的家吗?” 就在张慧圆有些手足无措的时候,门外响起一声稍微和善的询问,接着面前那凶恶的汉子侧身,让出位置来,张慧圆才看到问话的也是一身武袍,而且看起来还是一个大官的样子。 想说话,但对方身上的压迫力让张慧圆太紧张了,本就年纪不大的她哪里能应付这种人物?只是僵硬的点了点头,表示对方没找错地方。 “这位是廊源城卫戍的城卫官周大人,这次是来探望你们的,同时也带来了张砚的家书。”副官跟在后面给张家人做了介绍。他虽然也尽量缓着语气了,可依旧听着有习惯性的生硬。 一听居然来的是城卫官这样的大人物,张家三人都傻了眼。最后还是老母王兰萍最先反应过来,拉着女儿跪在地上行礼,一边恭敬的说:“草民张王氏拜见大人!小女年幼,长子又腿脚不便,若有怠慢大人的地方还请大人责罚草民教导无方。” “呵呵,张王氏起来说话,本官过来也是受人所托,一来探望你们一家,看看是否需要照料,二来也是转交张砚的家书一封,让你们安心。” 比起自己的副官,周仓对于张家人明显就更重视,笑容满面不说,言语间也尽显亲厚。 原因无它,周仓接到林沢冬的那封信里明白写了张家的二子张砚不简单,乃是一名在鱼背山屡立大功并且被宋青河看重的杂学能人,如今罪名已经清掉,日后很可能会返回廊源生活,如今周仓雪中送炭总比将来锦上添花要好吧?再说了,给张家这些老弱一些照顾又能费周仓什么力气呢?不过是问候几句的事情罢了。 第32章 照看 周仓进门是就看得出张家的日子不好过,家里一件摆件都没有,除了桌子板凳之外,堂屋里再无其它。桌上米汤和干饼虽然也能饱腹,但不过最简单的了。 当然,张家的日子也就“不算好”距离“凄惨”还不至于。 简单的问了几句,了解了张家人的生计来源之后,周仓正在心里盘算如何帮一把对方,落个人情。 可就在此时,外面却有喧哗,守在门口的两名侍卫擒住了四个贼头贼脑不停往张家张望的人,那几人挨了两巴掌叫唤声吵到了屋里的周仓。 “哦?来找麻烦的?”周仓颇为意外,张家这些老弱且贫,还能有人来找麻烦?可一转念,想起张家似乎才得了两块良田,于是皱眉,不会如此欺人太甚吧? 于是周仓看向坐在他面前的老妇王兰萍,笑着问道:“张王氏,外面那几人你们应该认识吧?一大早就上门的找麻烦却因何而起?如今本官来此本就要照顾你们周全,若是有什么麻烦大可告诉本官,本官也能帮衬一二。” 不是周仓托大,整个廊源城里他虽然不能插手政务,但手里一千兵丁也是谁也不虚的。不说去欺负谁,最起码护住一家三口老弱还是能办到的,他不信城里还有谁能在这种事儿上跟他较劲。而且这也是他与张家结个善缘的大好机会嘛。 王兰萍却没有立即就说,而是明显在犹豫。甚至抓着边上的女儿张慧圆也不让急着说话。 比起女儿,王兰萍想的更多。她担心事情说出来不一定能得到改变,万一这位周大人只不过是客套两句而已呢?得罪了外面那几个混账,到时候这位周大人又不尽心关照,那张家岂不是处境更加不妙? 周仓见王兰萍的举动和表情又怎会猜不到对方的担忧。于是笑道:“张砚在鱼背山屡立大功,深受宋青河将军的器重,并且与游探旗的把总林沢冬算是平等相交。而我乃是林沢冬的老友,这次过来看你们也是受的老友嘱托。我周仓为人首重义气,受人之托就要忠人之事,又岂会浮于表面应付你们?不然,我又有何面目见我那老友?” 武者重义,周仓这话也算说得很重了。 王兰萍张了张嘴,她还是怕。但抓着女儿张慧圆的手却是松开了。于是张慧圆便急忙一五一十的将最近家里的麻烦告诉了周仓,在张慧圆看来,如今有这么大的官帮自家做主,又怎会怕了外面那几个混账? 等张慧圆讲完,周仓的脸上已经没了笑意,眉头紧皱双目含怒。甚至他身边一起听完张慧圆讲话的副官和另外两名侍卫也同样胸膛剧烈起伏,气得不轻。 说实话,身为军伍的人最接受不了的不是战死沙场或者敌众我寡,而是自己拼死拼活得到的功劳被人觊觎或者巧取豪夺。因为那样的话,军人的性命就显得像个笑话。 “简直胆大妄为!”按照张慧圆的说法,外面几人是来游说他们卖掉两块由张砚军功换来的良田去赎回一间张家以前的店铺。而张家人不干,因此不停纠缠。有胆子某军功田,还有胆子赎回被衙门查抄的店铺?加上之前张砚的罪名。周仓即便不去揣度,也品出来其中不少异味了。 周仓冷哼了一声,但并没有多说什么。这件事他不准备放过,而是准备一力担下来。不过这件事他同样不会去深挖。因为那就对他而言手伸得太长了,变数太大。而这廊源城虽不大,可水却深得很呢。 人可以保,周仓也保得住。但里面的蹊跷他暂时不想动。等那个被林沢冬反复夸奖重视的张砚回来之后,他会再做打算。 “将外面那四人拿进来说话。” “是,大人!” 片刻后,四名脸上多有淤青的男子被提了进来,各自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你四人听清楚了,你们若是再敢跑来骚扰张家,再敢出现在张家人面前,休怪我周仓对你们不客气!” 末了,周仓让四人报了家门,并且让侍卫一个一个的押着回去认门,完全一副较真的模样。这就是站台了。后面还需要不定时的过问,以及给张家人一个方便,让他们若有事情可以直接到城门处找人,到时候报周仓的名号必有人回应。 暂时也就只能如此处理了。震慑宵小为主,没必要深挖。一切还要等周仓见到那张砚之后才会决定有无下文。 张家三人看到四个平日里总跑来他们面前吆五喝六的混账鼻青脸肿的跪在地上都快吓尿裤子了,心里顿感出了一口恶气。而且周仓也给了他们事后的保证,会护着张家不受这几人的骚扰。 之后周仓就没有在张家多做逗留,打发走那四个纠缠张家的混账之后就跟着告辞离去。 张慧圆送周仓到了巷口,然后折回家拿上昨夜的刺绣去急急忙忙的去交活计了,一路步履轻快,高兴溢于言表。 而在屋里张顺也难得的满脸笑意。 唯有老母王兰萍脸上却高兴中带着忧虑。 “娘,那四个混蛋被周大人收拾了一顿,你为什么看起来不太高兴?你还在担心周大人事后不管吗?刚才人家可是说得诚恳实在,还留了后话给咱们,你害怕那么大的官哄咱们耍不成?” 王兰萍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才说:“那周大人言语笃定,娘自然知道他不是在敷衍咱们。娘担心的是这事儿太不寻常了。” “娘,您是说周大人来得不寻常?”张顺只是没了腿,脑子又不傻,被老娘一提醒也有些回过味儿来了。脸上的笑容也跟着收敛了几分。 王兰萍见话说开了也不藏着,接着继续担忧道:“你想想,你弟虽然有些脑子,但够得上堂堂军中大人物如此关照吗?他几斤几两啊?这莫不是又惹上什么事了吧?” 王兰萍信的是多大的肚子吃多大的碗,没那本事别逞能。她甚至连自家二子立功洗了罪名这件事都觉得忐忑,更何况周仓的亲自到访?这里面怕不是又被人利用了吧? ...... 但不论张家人最后如何担心忐忑,张家受到城卫官周仓的照拂的消息却不胫而走。 第33章 天高 “嘶......”张砚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似乎比往日来得更清新。 回头朝驿站的那名姓李的伙长挥手道别,翻身爬上了一辆车马行归途的马车。车上是一些空的麻布口袋,闻得见一些粮食的气味,应该是消耗掉的空粮贷,拉着返回。 “军爷,您这是回乡?” “不是军爷了,前几日就从军伍里脱编了,如今跟你一样普通老百姓一个。”张砚笑眯眯的靠在一叠空布袋上,一边回答着马车夫的问话。 “哟?这么年轻就不干呐?听说鱼背山要塞的军爷可不少捞军功的,您怎么不多干几年呀?” 赶车的都是话痨。特别是知道张砚不是军伍身份之后声音也大了几分,兴致更见高涨。 “还干个啥?鱼背山上凶险呐,天天死人,捞多少是个够?能糊口就行了,待久了怕把命搭里面了。”张砚也是走南闯北的,应付这些很是轻车熟路,顺着对方的话就聊了起来。也想从这车夫嘴里了解一些关于荒天域普通百姓的事情。 五天前张砚就完成了在鱼背山上最后的一次巡逻,该教的他都教了下去,即便以后没了他在,那些八卦阵也能正常运转并且时不时的改变路径。 两年的时间不短,但在鱼背山要塞里,张砚感觉其实也不算太久,单调的日子里值得记忆的事件不多,所以回头时就会觉得时间飞逝。加上后面一年多的时间张砚都差不多是处于半潜修的状态,对时间不太敏感。 林沢冬和宋青河在张砚临走前专门把他叫去道了别,亲手将文书给了他,并问了他今后的打算。 张砚自己都没想好以后要做些什么,只说先回家看看,以后的事情他还没有想好。 甚至张砚还去看了花狗。那狗东西还活着,还不准备离开鱼背山要塞,说准备再捞两年好处。临别时张砚将自己的一张驱邪符硬塞给了对方,叮嘱说这东西真的能保命。这次花狗倒也没有推脱,哈哈笑着说会收好,也不知道是不是敷衍张砚。 离开鱼背山要塞之后张砚搭的辎重营的车,一路走了三天才到山下的一个军伍驿站,之后又在驿站完成了许多手续,修整了一天等到后面一队车马行的返空车队再搭顺风车离开。不然光靠脚程,张砚到下一个落脚的地方起码五天都不一定能到。坐车的话两天就行。 没有汽车、火车、飞机,也没有国道、高速,在荒天域里长距离移动很费时间,就好像在地球的古时。但也正因为这种路上的艰难,让别离和重逢都显得极为不容易。不过对此张砚倒是觉得毫不在意。 因为和旁人比起来,张砚的心里此时尚且顾不上缅怀和感慨,他眼里一路上哪怕一草一木都是新奇的,广袤的荒天域此时才正式朝他敞开怀抱,甚至他每前进一步都是一片新的天地,激动还来不及呢。 至于赶路?抱歉,张疯子没这想法,他不急,甚至准备慢慢走。 临行之前张砚就问林沢冬要了一份南渊国的草略地图,上面水墨勾勒看上去更像是一幅画而不是一份地图,完完全全没有办法在这上面准确的判断地形,只能用来看明白一些大的地理标志如城池、大江大河等等的大致方位,以及整个南渊国的国土内各郡如何分布等情况。 别的,张砚都不太在意,他继承的这具身体的记忆里从家乡廊源城到鱼背山要塞走了足足三个月才到。而看地图上,鱼背山在南渊国的西面边境,而廊源城在东北面的北江郡。几乎是穿了大半个南渊国的国土。 这岂不是正好? 对于张砚来说回家的路就等于是他横穿南渊国的游历之路,一路边走边看岂不优哉游哉? “兄弟,你这话说得深得我心啊!”赶车的一下就放开了,甩了一下鞭子,抽得马儿嘚儿嗒的快跑了几步,然后扭头侧身的接着道:“那鱼背山上多凶啊?哪天不死人?我老挑就在山下跑尸车,一天一车,有时候好几车,拉到山下义庄就烧,最后七尺的汉子就剩一个小坛子那么点,唏嘘啊! 还是老老实实的地里刨食儿稳当些。 不过我也不是说军爷们惨哈,没军爷们挡着那些妖畜,我们这些老百姓也不会有好日子过。就觉得吧,挡个两三年就够了,换着人上,没必要在上面一直拼到死,对吧?” 张砚也笑了,摇头道:“拼呐,上面哪一天没在拼?拼着拼着有些人就习惯了。你让他们跟你一样赶车?他们也不愿意。都嚷嚷着拼命赚钱福荫子孙,可谁也没承认是他们喜欢那舔血的日子咯。” 赶车的年纪得有五十了,听得懂张砚言语里的意思,但张了张嘴却不敢接,只能干笑了几声。 沉默许久,张砚腔调奇怪的唱了起来: 带勾的刀子哟,开皮囊; 掌宽的刀子呐,斩妖将; 扒妖皮,抽妖筋,换功勋呐好儿郎...... 这歌到现在张砚也早就会唱了,但从来没有去问过这首歌谣的名字。他懒得去晓得,在他的心里这首歌叫《花狗唱的那首难听的歌》。上口,也上头。一边唱一边还能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忽略掉许多自己明白却不敢讲出来的事情。 比如有人睡觉的时候向来手里都捏着刀把。 比如有人喜欢闻刀子上挂血和着油的那种奇怪气味。 很多很多。这些人去不了外面的,最后也只会死在鱼背山的城墙上。 反复的唱了两遍,张砚眯了眯眼,他看到前面赶车的车夫后颈上一层细汗。 “老哥儿,前面轩化城里有什么好玩的去处啊?”张砚也不唱了,转了话题问起了前面离鱼背山最近的一座大城。那里也是这次他第一个落脚的地方,也是赶车的回到的终点。之后他就要自己找车马行继续往东了。 “嘿嘿,小哥儿问这话其实也就一个去处,上山下来的哪里耍得了别的?去处嘛不就那几处?春宵楼、红衣阁、笑语林,哦对了!最近新开了一个花间苑,里面的姐儿那叫一个俏呀......” 张砚表情一下就僵住了,心里喊道:大哥,我问的是这个吗?这些是能在免费章节里写的东西吗? 第34章 口腹 进入轩化城,张砚震撼四顾了好久。他以为所谓的“城”不过是一个围了土墙的镇子罢了,毕竟南渊国看起来常年边患,应该不会有多少精力放在建设上才对。可事实却给他上了一课。 谁说常年边患就不能搞内部建设的?说了是大城,那就一定是大城,谁跟你玩虚的? 城墙虽然不高,但城内却异常繁华,甚至让张砚有种回到华国古时通都大邑的错觉。 路边小贩络绎不绝,商铺林立,吆喝声此起彼伏。行人也是摩肩接踵川流不息。甚至张砚听到了不下五种不一样的方言各自交织在一起,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喧嚣”。 更让张砚承受不住的还是一股股飘着空气中不明显却又难以忽视的香味。像是烤肉,又像是烧鸡,还有辣椒的气味儿。最最忍不了的还是那一股酒香,张砚甚至差点包不住嘴里的口水。 “到了,小哥儿,我就要去那边交车了。你在这里下来吧。城北雨花街就是我之前给你说能找耍子的地方,吃住也有就是贵。要便宜点的客栈就去城东那边,而且集市也东西多可以给家里带点特产回去。” “好的老哥,谢了。对了,老哥喜欢耍钱吗?” “咦?小哥儿也好这一口?” “嘿嘿,老哥,我觉得你最近两月还是别耍钱了,我看你眉宇不展,面相衰减,气运不足,特别是财气停滞且萎靡不振,耍钱的话怕是要输得很惨的。切莫不当回事啊!” 赶车的脸上一下就垮了下来,哼了一声,阴晴不定的也不道别了转身就走,心里不高兴但又不敢跟张砚硬怼。不过估计张砚的话他也是没听进去了。 耸了耸肩,张砚跳下车之后也没再多说。相逢即是缘,道家就讲究这个,一路上他与赶车的也聊得比较开心,临别时赠两句面相之术劝告,了结这段缘分而已。至于对方听或者不听,那就不是他能强求得了的了。 面相这不是张砚才学的,以前在地球上跑江湖时就常用,也是龙虎山传下来失去灵气支撑之后少有的还能见效不错的手段。虽然也不能说料事如神句句真言,但十次能中七次还是不算太难的。特别是对普通人来说,要从他们的面相上获取短期内的运势走向并不难。 若是武者,张砚在鱼背山要塞里试过,修为越高的武者,面相越难判断,需要他更耗心力甚至是动用灵气增益脑力才能算出来些许,很费劲。如宋青河这样据说已经达到通窍境的武者,张砚根本就无从算起。估计需要他自己的修为上去之后才有改观的可能。 看着赶车的离去的背影,张砚笑了笑,也不知道对方这段时间会不会输红眼。财气入衰可不是开玩笑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守着正财不变应万变,若想要走偏门捞钱,那能把你老本都填上。 转身之后,张砚笑眯眯的紧了紧背上的包袱,耸了耸鼻子,顺着酒香飘来的方向就去了。他身上有钱,临别时林沢冬送他的盘缠,还有他这两年在要塞里的一部分送家里后剩下的饷钱。 酒香最浓的是一家名叫“轩化酒场”的饭店。里面不小,门口就能看到里面不下二十张桌子,而且大部分都已经坐满了。 “这位军爷,您里边请,小店有最好的酱野味儿,还有轩化城最出名“三酿烧”,绝对让您满意!” 店小二很是热情,在门口就弓着腰笑脸迎客,还一口道破张砚的身份。 “哦?你怎么知道我是军伍上的?” “这位爷,瞧您说的,您这脚上蹬的靴子别处可买不着,军伍里才有。而且轩化又挨着鱼背山,您配上这双靴子,还不就是保家卫国的军爷嘛。呵呵。”一边说,一边捧着,还真就顺势把张砚给领进了店里。 进了门,里面的香气就更浓了。不单单是酒,还有肉菜的香味儿。这在军中可是不多见的。 倒不是说军中没肉吃,是有的,而且也不是十天半个月吃一次,基本上两三天就能见着荤的。可是,就仅仅只是“荤”而已。一大锅,菜、饭、肉、汤,汇在一起煮熟就行,你不能指望味道,闻起来像屎也是要憋着鼻子往嘴里狼吞虎咽的。 吃不下?至少在鱼背山要塞里张砚没见过谁说饭菜吃不下的,多时一边咒骂厨子的十八代祖宗,一边抱怨饭盆里的东西太少不够吃。 “挑你们店拿手的菜上几个,够我一人吃就行了。酒的话先来半斤,好喝再续。”张砚在店小二的引到下坐在了店里边角的一张小桌子前,这边明显就是给他这样形单影只的客人准备的。不过他到不介意,坐在里面,正好可以看到大部分大堂里的情况,热闹,与鱼背山要是不同的热闹,也和地球上那种热闹有差别。 “好咧!您稍等,很快就给您端上来!” 看着小跑着离开的店小二,张砚好奇这店家是不是按客人数给店小二抽成了,不然以他的思维很难想象一个跑腿的能有如此工作热情。 很快,两荤一素一汤就到了张砚桌上。每一份的分量度很足,不论卖相还是气味儿都很不错。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吃多了军伍大锅饭的关系,反正张砚此时相当有食欲。 先是一顿胡吃海塞,就着跟着端来的“三酿烧”。 “哈......” 哈出一口酒气,张砚不禁脸上翻涌起一阵潮红。这酒比他预料的要烈许多,怕是五十度有的吧?!而且不愧一个“烧”字,一口下去从喉咙到胃里,都像是有一团火在撩动,热乎乎的,一种烈酒独有的回味。 “不错的酒!” 只不过这次要了半斤,张砚有些错估了,以他的量这种度数的酒他最多四两,半斤下去怕是走路会歪。所以不得不放慢速度,想着若是喝不完就带走。 倒是边上的一桌人聊天的话引起了张砚的兴趣。 “前天城郊大火你听说吗?” “那可不?说是烧死了十多人,全是在布坊里做工的,啧啧,那叫一个惨咯。灭火之后刨出来就跟黑炭一般,人都认不出样子了。最后估计只能被扔乱葬岗的多。” 第35章 见鬼 吃到最后,就剩下壶里的酒了,足足剩了半壶。 张砚还是高估了自己的酒量,或者说高估了这具身体的酒量,别说四两了,他刚咽下去二两多一点就开始醺了,喝了三两之后赶紧打住。 不过菜倒是吃干净了,还刨了两大碗干饭下肚。算是这两年来他吃得最舒服的一餐了。 结账的时候多给了一点,顺带将酒馆里的酒壶也带走了。 除了店门,脚下有些虚,张砚却强打起精神,略微有点晃的一路走一路问,最后又出了轩化城的北门,然后顺着官道走了三里多地,最后再路人的指引下拐上一条岔路,又走了一会儿才看到远处一座孤零零的小山头。 走了这一路下来张砚的酒非但没醒,似乎吸收过后更是上头。最后坚持着摇摇晃晃的上了那小山头,但还未走到山顶就扛不住酒意,找了一个小土包,把背上的包袱当枕头,往后一躺,呼呼的就睡了过去。 这就是喝酒喝多的人做出来的奇葩举动。 本来张砚是准备先找个落脚的地方,等天黑在过来这边的。可出了酒馆之后醉醺醺的就乱了脑子,只记得要到此地来一探究竟,结果就忽略的先找落脚地这一步骤。 这一睡就天色变暗,接着转黑。 夜风徐徐,虽然轩化这边比鱼背山上要暖和不少,但夜深也是让人觉得微凉的,更何况是在野外敞着睡。让本来四仰八叉的张砚逐渐卷缩起来,最后开始哆嗦,接着被冻醒。 “嘶......这哪儿啊?”张砚发出了一句拷问,最后心里迅速记了起来。 “......我这是跑乱葬岗上来了?!” 揉着有些胀痛的额头,张砚对自己的荒唐还是有些无语的。这什么量啊?这么浅?怕不是酒精敏感体质吧? 之前在酒馆里吃饭时,张砚听到隔壁桌的两人闲聊中提到一个地方,就是乱葬岗。他当时就好奇极了,毕竟地球上的乱葬岗在和平年代可都几乎绝迹了。没见过。想来乱葬岗这种地方孤魂野鬼应该最多的吧? 所以张砚当时就想着晚上过来开开眼,碰碰鬼,长长见识。 现在倒好,住店的钱都省了,一眯眼一睁眼就已经是晚上了。 从地上站起来,扭头拿起地上的包袱,这时候张砚才发现自己刚才枕着的小土包其实是一个坟头。 撇了撇嘴,倒不会觉得晦气,只是觉得自己位置没选好,难怪睡着不舒服。毕竟张砚在地球上的时候闯别人墓里都不是一次两次了,枕着坟头睡觉完全不算什么。 “呼,那就好好转转吧。” 醉醺醺的样子反正也没有人看到,睡乱葬岗虽然奇葩但也没给张砚带来什么麻烦。此时抛开这些纷杂,张砚心念一动,将瞳术视野切换到了阴阳均现的状态,然后正式开启了他探索亡者世界的第一次行程。 之前就说了,人身死之后需要足够强的执念才会摆脱天地束缚成为鬼物。换言之,只要是鬼,不论看起来多“善”,其实都是违背了天地规则被天地厌弃的存在。道门才有“诛邪扶道”的说法。 看到鬼,灭了就完了,不至有错。龙虎山们的典籍上如是写得清清楚楚。 可是,想要挣脱天地的规则束缚,抵抗归于天地,需要的执念必须要很强大才行,心里简单的不甘或愁怨并不能支撑魂魄化为鬼物。所以就算死后想要变成鬼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就算是在乱葬岗上,张砚环视之下也暂时没有看到任何一只鬼。 从包袱里拿了纸笔出来,借着月光三两下现画了一张“追邪符”,用处就是专门针对追寻邪气源头或者浓郁之地的。但比起聚灵符和驱邪符,追邪符并不是画好就能有用的,需要张砚用体内的灵气作为催发才能起效。 画完之后手上灵气一动灌注到符纸当中,符纸猛地化为一团金色的火焰,之后火焰碎成星星点点如絮般随风飘起,又如灵动萤火,而张砚就跟在这些火星的后面。 最后张砚远远的看到一棵树,树上蹲着一个披头散发的枯槁人影,上身赤裸,下身半截烂糟糟的裤子,浑身看起来很污秽。隔得十余丈张砚就能感受到对方散发出来的阴气。 “这就是鬼?” 张砚手里也不空着,一手万相珠化成的桃木剑,一手三张灵火符,做好了应变的准备,慢慢的朝那颗歪脖子树靠近。 鬼物也分高低。区别主要在于其身上的阴邪之气的浓淡。甚至一些阴邪气重且保留灵智正常的鬼物还能开启鬼修一道,从污秽中另辟蹊径迂回向道。就应了那句老话,天无绝人之路,变成鬼了也不是真就没了路,就看你运气够不够好了。 眼前的那只蹲在树上的鬼物身上阴邪之气并不算重,张砚估计对方也就只是一只最普通的野鬼罢了,虽然模样看上去有些瘆人。 当走到里那颗歪脖子树不到五丈的时候,树上蹲着了那只野鬼猛的一下抬起头来朝张砚看过来。一张脸似乎是在笑,可表情看上去非常扭曲平添不少狰狞。特别是那对眼睛,鼓得很大,而且整个眼睛一片灰白。 说实话张砚还是有些紧张的,毕竟第一次见到鬼物。见到对方看了过来,他的脚步也下意识的停住了。 “算了,还是先擒住再慢慢看。”张砚觉得自己这样慎重其事的面对一头野鬼有些好笑。就好比一只猫会对一只小老鼠紧张一样,没道理。 于是不再犹豫,脚下继续往前,手里桃木剑开始舞动。 “天地自然,秽炁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净天地神咒》从张砚的口中响起,语速之快让人听不清具体的词句,但那古怪的音节却带起莫名晃晃浩然的气势,无形中又有张砚新学会的灵气添入吟唱的加持,居然瞬间便能清晰的感受到周围阴冷的气氛一荡而清。 那野鬼惊惶的四顾张望,脸上狰狞的表情也带上了明显的惧意。很快它就明白周围这些让它恐惧和不适的源头来自哪里,正是它眼前这个莫名出现的活人。它本能的感觉到了危险,于是想跑。 可惜,晚了。 “按行五岳,八海知闻,魔王束首,侍卫我轩,凶秽消散,道炁长存!着!” 第36章 超度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张砚手里木剑一指,剑尖上的符纸立即燃起,接着一道灵火炸开,分成数十个奇异的符号,细看就会分辨出正是那符纸上的符箓笔画。 那野鬼刚想要逃走,但为时已晚,一片片金色的灵火化成的符箓笔画以近乎于挪移的速度已经将它周围层层裹住,然后猛地一收。 就如一张网,将那只奔逃不及的野鬼牢牢的网在了中间。 “嘶嘶嘶......” 虽然张砚很好奇这些魂魄存在的鬼物是怎么发出声音来的,但眼前的这只不过是一只最低级的野鬼,执念也好怨念也罢都不算太强,摆脱了天地的束缚之后也仅仅是游荡世间阴地而已,灵智并没有留存下来多少,按照龙虎山典籍里的说法,这种野鬼多半就是按照本能在活动,就连言语也不能如活着的时候那样使用。 所以张砚也没有想过还和对方聊什天。他抓住这头野鬼只不过是想要抵近看看,鬼物到底和生魂区别在哪里。 用灵火符炸开化成了神咒印记可以形成很好的牢笼,维系起来也简单,只需要张砚时不时的灌注灵气就行,消耗则是根据被困住的东西的挣扎力度来变化的,挣扎得越猛烈,张砚要维系这道牢笼的灵气消耗就越大,反之亦然。 而灵火符虽然威能并不大,但其配合神咒的门槛却极低,也是张砚选择它的原因。 凑近一些,张砚可以在阴阳均现的视野里清楚的看到面前这只野鬼的身体,除了有魂魄的特征之外还有一些猩红的细密斑纹藏在鬼体之中。 张砚试着用手里的桃木剑去刺那些猩红的斑纹,居然会让桃木剑发出刺鼻的臭味。 “居然会如此污秽?!” 桃木本就驱邪、镇邪,更何况张砚手里的这把桃木剑可是万相珠幻化的千年桃木,一般的污秽可不会让它产生这种反应。 “莫非鬼物之所以被称为“脏东西”就是它们体内的这些猩红色的斑驳?” 这些细节方面的东西张砚之前并没有在龙虎山的典籍中看到过相关记载,也不知道是因为本来有只是后来遗失了,还是龙虎山的前人对于细枝末节觉得没记载的必要所以忽略掉了。 甩了甩木剑,剑尖上的恶臭散去,倒也不至于伤到木剑,毕竟这木剑的本体可是仙器万相珠。 不过那些猩红的斑驳却是引来了张砚的兴趣。 张砚在心里猜测:按照书中描述,鬼物有执念而生,而执念又生于七情六欲......鬼物的本质又是基于生魂产生的,也就是说它们其实绝大部分身体都和生魂没有区别,可生魂里不会有这些红色的斑驳...... “莫非,这些红色的东西就是鬼物污秽的原因?是它们的执念具现之物?” 张砚试了试,那些藏在野鬼体内的猩红色斑驳没办法切割下来,只会被桃木剑上的驱邪特性引来一阵烟雾并伴随恶臭。 另外如果去刺碰那些猩红的斑驳会给这野鬼带来极大的痛苦,甚至超过了束缚住它的神咒灵火给它的禁锢,会拼了命的挣扎。 研究了一阵之后,张砚边收起了心思。鬼物大体上与典籍上说的并无区别,只是细节上有些疑惑,暂时张砚还没法解开,只能留在以后慢慢研究了。 那么剩下的问题就来了。这只野鬼是放了还是清除掉呢? 心理负担张砚倒是没有。在鱼背山要塞里见过的杀戮太多了,把眼前的这只野鬼拆散了他也不会有任何不适,甚至比杀鸡杀猪都无感。 可怎么杀呢?毁魂灭魄?这不太好,伤天和,也不合道理。 要么......超度? “也好,你是我所见第一只鬼物,念这份机缘,送你一程,解恶业,消罪果,望你得以解脱。”张砚心里有了主意,看着被束缚在神咒灵火中的野鬼徐徐道来。眼中也放下了之前的敌意,变得温和。 “尔时,太上道君,与诸圣众,在八骞林下,七宝台中......” 同样的道家经文,在以前张砚跑江湖的时候用过不知多少遍。每每有亡者,但凡亲属请了他去超度往生,那这一份《太上道君说解冤拔罪妙经》向来都是不会少的。 这就是道家中关于同修神道的一个很典型的例子。其中字句用的就是道君的威能来洗刷掉亡者身上的执念与罪孽,让其可以安安稳稳的重归于天地,在死亡之后可以无牵无挂得以大解脱。 此时,张砚有灵气加持,言语出口便是不同以往,音节震颤带起浩然正气,但又不会显得生硬,居然真就让本来挣扎不休的野鬼迅速的安静了下来。 “......上白道君曰:不审此辈穷魂,生有何咎,而受兹苦......” 念及道君名号,莫名威压便如雨而下,即便张砚本人也似乎感受到自己言语里的一种不属于凡间的力量凭空出现。 而那野鬼更是团缩起来,如跪伏一样,头杵地,瑟瑟发抖。 “......为诸众生,演说是经,名曰解冤拔罪......” “嘶嘶嘶......” 随着经文的念诵,野鬼身上开始冒出一缕缕乌黑的烟雾,并伴随着恶臭和呲呲声,一如烙铁在水里的那种声响。 仔细看,能看到这些烟雾正是之前那些被张砚疑惑的鬼体内猩红的斑驳发出的,随着这些烟雾飘出来,那些猩红色的斑驳也在迅速的消失不见。但与之前张砚用桃木剑去割刺时不一样,野鬼此时似乎根本没有感受到半点苦痛,相反狰狞的表情正在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愉悦的微笑。 见到此情此境张砚明白自己的超度已经起效果了。并且那些鬼体内的猩红色斑驳也看样子的确就是鬼物之所以被称为“脏东西”的原因。不是执念就是恶业所化,只要消去,也就解除掉了魂魄归于天地的障碍。 “......是各各稽首皈依,信受奉行!” 最后一字一出,那野鬼体内冲出一片火苗,一闪而逝,也将其体内最后的一缕猩红斑驳烧了个干净。 此时的野鬼哪里还有之前的狰狞和阴邪?看上去就是普普通通的一个亡魂,并且身上多有和善。 鬼物朝着张砚深深一躬,再起身时已经在迅速淡去,归于这天地而去。而张砚也微笑着拱手还礼,目送对方最后彻底消失不见。 第37章 天酬 收了手段,张砚暗自体会。超度了一只野鬼,他前后用掉的灵气并不多,相当于他现今灵气的半成不到。 其实真算起来超度一个鬼物要比灭掉一只鬼物更费灵气。就如刚才,张砚要是想要灭掉那只野鬼只需要将灵火符的威能用桃木剑刺入对方鬼体之内就行,灵火会直接烧掉它的魂体,最后三魂七魄分崩离析,彻底消散。那样的话张砚的消耗完全用不到半成,甚至可以直接忽略不计。 不过在张砚这里,他就算多花一点灵气,也不会为了图省力直接就把一只鬼扬得魂飞魄散。更何况还只是一只野鬼,没必要事事都做绝。 张砚收起桃木剑,心情不错。总算是见识到了鬼物是怎么一回事,而且还摸到了鬼体的一些核心的东西,这些或许在以后还能派上用场。不过就是不知道比野鬼更加阴邪的厉鬼是不是也有类似的污秽核心。 “这乱葬岗不小,不该只有一只野鬼的,再转转。” 张砚围着这座乱葬岗转了两圈,在追邪符的帮助下前后一共找到了五只野鬼。男女都有,阴邪之气也相当,最后都被他如第一只野鬼那样用《拔罪妙经》超度走了。 一次用掉近三成灵气,张砚也感受到了一点疲累,这是他踏入修行之后第一次如此消耗自己的灵气。 “原来闭门造车确实不是一件好事,消耗才三成不到居然会有明显的疲倦袭来,这种韧劲还是太差了些。”张砚对自己如此快就感到疲劳很不满意。 这就好比跑步,有可以跑三十里的体力,却偏偏只在十里的时候就开始精神上疲累,极可能导致后面的体力根本发挥不出来便提前进入力竭的趋势,这若是在拼杀的时候,绝对是一大败笔。 所谓“力到用时,韧之为先。”就是这个道理。 “看来以后需要经常针对这方面练一练了。消耗灵气到剩下四五成左右,然后再练回来,如此反复应该就能改善我如今的短板。” 张砚想到此处见天色已晚,回城里以及不可能了,城门都进不去的,于是想了想,准备去之前转山时路过的一处山洞将就一晚,也不用睡,打坐混一下时间就行了。 而张砚并不知道,就在他离开不久,在他不远处一座坟茔里怯怯的冒出来一个婴孩的脑袋,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狰狞诡异中还有一抹浓浓的恐惧,注视的方向正是张砚离开的方向。 而随着这婴孩的冒头,周围的阴风一下就起来了,就像是从那坟茔里刮出来的一般。甚至阴邪的气息比之前张砚在此处超度的那只野鬼浓了数倍不止。 这婴孩悬浮在空中,也不敢多做停留,看了一眼自己的坟茔,似乎有些不舍,但最终还是选择了离去,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这一幕张砚不清楚,他不会知道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会有一只比野鬼更阴邪的厉鬼藏匿在坟茔里躲过了他的感知,还利用外面的一只野鬼,避开了追邪符的追索。不然他今天就能见识一下厉鬼和野鬼之间到底有何不同了。 “就这里了。嗯......还不错,没什么动物在这面盘踞,挺干净的。”张砚找了一根枝条简单的将山洞地面扫了几下,确定地上不会有什么爬虫之后又去拖了一根粗大的枯木回来生了一堆火,然后盘膝坐下,准备完成今天的功课。 不过当张砚像以往那样沉心静气的运转起功法时,一道道本不该出现的金色华彩却顺着那些天地灵气一起进入了他的体内,甚至他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这些是什么?!”张砚起初就被吓了一跳。要知道灵气入体之后是要去下丹田的气旋的,还会跟着功法路径走遍全身主要经脉完成周天运转,要是灵气中混进来什么有害的东西,那张砚绝对会遭到大麻烦的。 不过很快张砚就跟着冷静了下来。他发现那数道金色的华彩并没有对他的经脉和丹田造成什么损伤,相反有了它们的加入丹田里的气旋似乎跟着还壮大了几分,它们更像是主动的融入了丹田气旋中,最后消失不见。 直到此时,张砚才回过味儿来。就在刚才那短短的十几息的时间里,他丹田气旋的壮大程度已经抵得上他往日修行大半月的收获了! 如今张砚已经是引气境后期,虽然还没有感觉到突破引气境这一大境界的屏障在哪里,但他估计也就在这一两年之内了,对于气旋的增长他向来都是时刻关注,也分外敏感。所以也就对刚才发生的那一幕感到极为惊讶和不解。 这是怎么回事? 踏入修行两年来张砚从未在运转功法时遇到过这种情况,居然会有别的东西跟着灵气一同入体。 这么一弄,张砚的功课也就继续不下去了。或者说刚才那一出已经抵得上他大半月的苦功了。 张砚要弄明白的是那种金色的华彩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可以跟着灵气一同被功法纳入他的体内?又为什么可以在气旋中化开消失,并且还能壮大气旋。 “气旋乃是灵气聚集成形,除了灵气再无它物。那金色的华彩能融入其中并且瞬间壮大气旋,还没有任何异物感。这么说来,莫非那些金色的华彩也是灵气?”张砚觉得这一点并不难猜。 “但为什么以前从未遇到过这种金色华彩般的灵气呢?而且一次就来了足足六股,莫非其中另有原因?” 如果那些金色的华彩是更凝练的灵气的话,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处,即便是灵气也同样。 想了很久。不但将自己所在的环境,自己刚才运转功法的所有细节,甚至自己今天一整天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捋了一遍。唯一不同以往的便是今天张砚第一次见了鬼,并且做了超度法事。 “六只野鬼,六场法事,六道金色华彩......这莫非就是书上说的“天酬之功德”?!” 张砚的这个猜测又是吓了自己一跳,旋即越想越是觉得自己猜得没错。 鬼物游荡,有违天和,且阻碍生死轮转。超度鬼物,乃是顺天之意替天行道,自然该酬。 只不过龙虎山的典籍里对于“功德”讲得缥缈,到了荒天域之后,功德居然会如此的实在? 第38章 旧业 做事讲究一个付出和回报。单方面的付出,或者什么也不干就等着天上掉馅饼,都是不正常的,甚至是违背天地道理的。 做了好事,那就理所当然的应该得到回报。 当然,这里所说的好事不是指“人和人”之间的交际行为,而是指生灵和这方天地之间的交集。这样才会涉及到“功德”这种可以当做天地酬谢的虚悬的概念。 “不过看起来荒天域的天地之道与地球的大不同。”张砚的心里暗自做起了比较。 按照龙虎山典籍上的零星记载,关于“功德”一说虽然不尽详细,但大体上还是落在一个“护体”上,更像是一道天地给的“护身符”,保你不受大的灾厄。比如普通人可以长命百岁多子多福,修士可以不受外邪侵扰一路平平稳稳,甚至偶得机缘的概率也会比别人更大。 而荒天域这边的“功德”如果张砚没有猜错就是之前那些金色的华彩的话,那目前看起来就要比地球上的“功德”来得更直接和实际了。而且当即就给好处,看得见摸得着的那种。 虽然两边世界的“功德”孰高孰低还不好说,但就张砚目前的情况来说他自己是更喜欢荒天域的这种“功德”兑现的方式的。毕竟他如今才踏入修行一道,修为的提升才是他最核心关注的事情,能够利用荒天域的“功德”给自己的修行再提速,这无疑要比“护身符”来得更合适。 而且这也给张砚打开了一扇未曾设想的大门。 以前地球上是学道就是为了混口饭吃,毕竟他一个野鸡大学的文凭能找的工作还不如他跟着师傅走南闯北的当道士赚钱。虽然时常碰到凶险,可以算是高风险高回报了。 后来穿越到了荒天域,充沛的灵气让张砚可以捡起龙虎山的奥妙,走上修行的大道成为一名修士。 而如今,荒天域天地“功德”的突然露面又让张砚有了能再做回道士的想法。 在荒天域做道士,谋的好处也不再是钱财了,而是瞄上了这方天地给的“功德”。六只野鬼而已,用掉接近三成的灵气,换来的是相当于足足大半月苦功的灵气收获。这世界里有多少鬼物可以供张砚超度? 不能说很多,只能说绝对够张砚超度一辈子都还有多的。 荒天域可没有术修,也不存在神道,这里的武者崇尚的是自身的力量,修的是武道。而武道在初期对于缥缈的魂魄以及阴阳的概念是很模糊的,即便到了后面武修高深之后,对上鬼物也很麻烦,只能用武者的强横气血去硬冲鬼物阴邪,以力破之。 而术修和神道修行从一开始就是阴阳并进,所以手段上对于鬼物才有直接而有效的作用。 所以,张砚可以大胆的笃定,在荒天域,鬼物绝对不会少。而鬼物的数量一多,里面绝对会出现诸如厉鬼甚至鬼王的存在。量变引来质变就是必然的事实。这些可都是他的“功德”。 想到这里,张砚的脸上满是笑容。看来他冲击引气境屏障的时间应该可以大幅提前了。而且这回家的路似乎又多了一些期待。 心潮澎湃没法静心,张砚索性拿出包袱里的黄纸和朱砂开始画符。之前没想到会这么快就遇上鬼物,更没想到超度鬼物还能获得“功德”增进修为,所以身上的符箓并不多,而且多是一些针对性交广的符箓。现在张砚准备画一些专门针对鬼物的符箓出来,以备不时之需。 第二天天亮,张砚就收拾好东西,下了乱葬岗,准备进城再逛逛,顺道找一家往东北面去的车马行搭一程。 可当张砚刚走到乱葬岗的山坡脚下,却看到几个穿着衙役衣袍的人带着一个车夫驾着一辆马车慢慢的过来。 几人都没有坐在马车上,包括车夫,都在步行。离得近一些之后张砚才看到这几人不坐车上的原因是因为马车上平放着三具尸体,连白布遮掩一下都没有,而且车上的尸体身上也不过是破烂的衣衫,甚至脸上还能看到明显的污垢。再加上除了衙役就是车夫,同行的没有家属,去的方向又是乱葬岗,张砚觉得这三具尸体生前怕是那些无家可归的流民或者乞丐之类。 衙役看到张砚从乱葬岗上下来,还背着包袱,于是警惕的上前来盘问。直到张砚拿出自己返乡的文书手续这两衙役脸上的戒备才缓和下来。不过也好奇张砚为何会一大早出现在乱葬岗上。 “还能为啥?昨天刚进城就去喝酒,结果不料两年多未喝酒酒量成了渣滓,三四量下肚就醉的找不到北了,迷迷糊糊的就出了城,到了这边。半夜醒来时还吓了一大跳。真是背时。”张砚一脸懊恼的说起自己昨天的经历,倒也没说假话。 虽然张砚的说法听上去有些奇怪,但从军伍上下来才到轩化城一天也不至于做什么坏事,况且乱葬岗上除了骨头棒子还能有什么让人捣乱的?这里连掘坟的贼偷都是不来的,又没油水。 “呵?这死得不瞑目啊!”张砚虚了虚眼睛,看着马车上的三具尸体顿住了脚步。 “你倒是不怕,哦,也对,你们鱼背山要塞那边死人可比我们里多多了,怕才是怪事。”顿了顿,衙役接着道:“可不是嘛,几个流民,莫名其妙就死在巷子里,仵作说是吓死的。奇了怪了,能有什么事把人都给吓死了?” 简单的聊了两句,张砚就目送这几人上了乱葬岗,山脚这边已经没什么坑位了,得往上面拖。 等几人走远,张砚也离开了乱葬岗,但心里却有了别的心思。因为那三具尸体不对劲,别人瞧不出问题来,他却瞧得出来,尸体上阴气极重,完全不是一个正常尸体该有的样子。 “看上去更像是活着的时候就被阴气入体,死后因为时间太短,所以存在身体里的阴气还来不及散掉留了一部分下来。 可是,什么玩意儿能带来这么强的阴气?而且还能钻进活人的体内?” 第39章 话本 阴气,本就是不是活物能有的,即便是修的阴邪功法沾了阴气也只是外象而已,内里一定逃不了一个阳气的支撑,不然什么东西都活不了。 阴气重的只能是邪物。或者说是鬼物。 而且鬼物向来有“附身”的说法,也就解释了如何将阴气带入活人体内。 张砚在昨晚已经见识过野鬼是怎么样的了,还动手用法事超度了六只。所以他对野鬼身上的阴邪之气记得很清楚。即便是那些野鬼,在被超度之前身上的阴气也绝对不及那三具流民的尸体上散发出来的阴气重。 “那不是野鬼所为,至少都是一只或者几只厉鬼干的。”张砚心里很快就有了计较。 野鬼和厉鬼本质上没有区别,甚至就算是鬼王,也一样。之所以被分开称呼,是因为这几种鬼物的阴邪程度不同,灵智不同,甚至手段也大相径庭。 野鬼虽然也是鬼,但害人或者说对于活物而言基本上称不上多少危害。它们没办法具现任何手段,也没办法去附身阳气正常的活人,也没有直接干预实物的本事。搅搅阴风,弄些是似而非的幻觉出来吓唬人,这一类就算是野鬼们的本事极限了。甚至活人多的地方野鬼们都不愿意待的,因为阳气太重,它们本能的会觉得不舒服,就像蝙蝠不喜欢在太阳下露面一个意思。 所以野鬼一般都是在野外或者人烟不多的地方出没。野鬼,也就如此得名的。 与野鬼的名字一样直白的还有厉鬼,顾名思义就是厉害的鬼物称为厉鬼。 和野鬼不一样,因为化鬼之时执念更重,且伴有深重的戾气,让厉鬼挣脱天地束缚时更彻底,不但拥有较为完整的灵智,还有一些基于阴气的行凶手段。它们可以在人口稠密的地方长期雌伏,白天沉入地下避开烈日,晚上出来兴风作浪。 厉鬼可以附身大多数普通人,还可以利用自己的阴气手段干预实物,直接展开影响。同时它们还能通过捕获生魂里的恐惧和暴虐等等负面的情绪来壮大自己,甚至一些厉害的厉鬼还能达到直接吞噬生魂的程度。也正是因为厉鬼的手段厉害且能影响到活人,危害也就不是野鬼可比的。 在张砚看来,那三个被吓死的流民很可能就是被厉鬼附身然后利用幻想促使他们产生某种超越他们承受能力的恐惧之后直接吓死的。甚至不排除这三人被吓死之后魂魄离体还来不及归于天地就被附身他们的厉鬼一口吞了。 张砚这番猜测也是基于尸体上残留的阴气而来,毕竟残留的阴气都比一般普通野鬼身上阴气还重,那附身他们的鬼物该是多重的阴邪气息? 至于为什么张砚不猜更厉害的鬼王,主要还是因为鬼王太少了,那是会鬼修手段的存在。他不觉得那种存在会为了几个普通人的命动手。比起普通人,一般淬体境的武者不是更合适成为鬼王的目标吗? 一路回到轩化城,找了一个卖早点的小摊位坐下。 “一碗粥,两个肉饼。咸菜送的吧?那也来一碟。” “好咧,您稍等,两个肉饼一碗粥,咸菜一碟!” 摊子小,看样子还是一个夫妻档,女家在灶上忙活,男家对外招呼客人。周围四张桌子,临街放在巷口,张砚坐下后就坐满了。 “老板,轩化城里有流民吗?” “有!一年到头都有流民过来,不过也不算多。” “哦,那他们到城里就没人管吗?”张砚接过店家递来的筷子,然后捧起刚上来的热粥和饼子就开始吃,一边吃一边见缝插针的和忙碌的店家攀谈。 “怎么没人管?衙门专门弄了流民堂,放粥,也给处置活干,让那些人能养活自己,等那些人够了盘缠就让他们回原籍去。” 张砚一听,顿感还挺人性化,他本以为流民会被直接抓起来一顿收拾然后遣返的,如今南渊国的这种做法倒是很合理。 摆摊的老板也没在意,他一天见的人多了,搭几句话而已向来不会往心里去。而且问流民的事情也不算奇怪,不少行商都喜欢找流民当短工,便宜,还能往死里使唤。 吃过早餐结了账,张砚便按照摊主的指点一路走到了城东,问了路人才在一个不算当街的巷子里看到了所谓的流民堂。那是一个看上去有几分简陋的屋子,里面坐着两个一脸闲散的中年人,身上文士打扮,应该是轩化城地方衙门的官人。 流民堂里冷冷清清,也看得出轩化城的流民的确如那早点摊主说的那样并不多。 “有什么事?”屋里两人看到张砚进来,第一眼就瞧出张砚的打扮不是流民,那就是来招工的行商? “两位官人好,在下武鸣,是一个写话本的,前段时间才到轩化城,本来准备去鱼背山瞧瞧,想写点关于军伍的本子来卖的。不想听说了轩化城这边莫名吓死流民的事情,觉得这事能写,所以就想来这边了解点情况。 当然,在下也懂规矩,不白问,这点是给二位的茶钱,就当交个朋友?” 张砚一边说一边就将之前准备好的两个小纸包递了过去。里面便是他所说的“茶钱”。请人帮忙嘛,路数哪个世界都是一样的。不然别人又不欠你的,凭什么帮你忙? 至于说“话本”,就是荒天域的小书,或者说是这里的闲书,里面也是讲什么的都有。他是从林沢冬那里知道的,林沢冬就是话本的忠实买家。闲时也给张砚说了不少关于话本的事情。所以张砚才会将话本作为自己临时的借口。 “写话本的?”两个官人相视一眼,默契的将桌上的小纸包收了起来,掂量了一下对分量还算满意。而且写话本的虽然上不得台面,但好歹也算文人,与他们面前也能凑一个圈子里去,此时闲暇,给对方行个方便也不是不可以。 “对的,两位官人可否给在下讲两句?” “呵呵,行吧,虽然我觉得这种事情写出来也不会有人买,但既然你找过来了那就跟你说两句吧。你是想知道昨夜死掉的那三个流民的事情对吧?其实吧,流民也不是第一次这么莫名其妙的死了......” 第40章 切入 “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莫名其妙的死流民了?”张砚脸上泛起好奇,眼睛也瞪大了几分,一副认真聆听的样子。而其实心里却又是另一种想法。 “嗯,不是第一次了。之前每隔一两月就会死上三四个流民。衙门里捕快查了十几次了,从没有查到半点有用的东西,一直当悬案悬着。若不是死的流民都是那种只身一人没谁找的话,衙门里也脱不了干系的。” “咳咳。你给武鸣说这些干什么?直接说昨夜的事情!” “哦,呵呵,对对对,扯远了。昨天呀,应该是后半夜,打更的发现的尸体,然后报了官......” 开始的时候,这两人还说得有些浮于表面,都是听谁谁谁说的,后面说着说着就来了劲儿,将一些猜测和衙门捕快以及仵作的言语一起讲了出来,绘声绘色的就像在帮张砚铺垫一个话本的大纲剧情一般。 末了,还添了一句:“你觉得把这些加进去是不是会更引人入胜一些?” 从流民堂里出来已经快要到中午了,街面上已经飘荡起阵阵诱人的饭菜香味儿。但这次张砚却没有如昨天那般火急火燎。心里有事,所以吃饭就不着急吃。 从两个流民堂的官人口中张砚得到的消息不少,捋了捋之后有几个关键的地方需要他进一步去核实。为此他愿意付出在轩化城里滞留半个月的代价。 原因嘛,超度六只野鬼所得的功德就抵得上张砚大半月的苦功了。那一只或者几只厉鬼呢?又会有多大的好处? 同时张砚也对厉鬼打底是个怎样的存在非常好奇,也想抵近仔细观察一下。有机会的话也想试试看厉鬼的各种手段与龙虎山典籍上记载的那些是不是类同。 出来之后张砚先去的地方是离流民堂并不远的善粥铺。 粥铺前面多了一个“善”字,就该知道那里是什么来头了。是地方衙门从官仓里面派发粮食的铺子。但一般不会发生食,而是熬成粥之后发给人吃。针对的要么是街上的乞儿,要么就是流民这种没有生活来源的人。 贪小便宜?就算贪小便宜也不会有人去善粥铺冒领饭食,因为这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比家里女人找野汉子都让人瞧不起。所以除非是没法子了,正常人家是不会去善粥铺要饭的。这一点和地球上并不一样,脸皮方面地球那个世界的人无疑更胜一筹。 按照流民堂里的那两个官人提供的讯息,流民们会在用饭的时间聚在善粥铺这边。除非是已经找到了可以解决饭食的活计。 之前死掉的那三个流民在死前都是按时到善粥铺这边来混饭的。对于他们来说,除非活计包饭,不然能省则省,因为存够了钱是要被赶回原籍的,多存点以后也能多点底气。至于脸面,都当流民了,脸面也就暂时取下来放兜里了。 “你们认识马大头吗?李麻子呢?赵猴儿?”张砚的确在午饭的时间遇到了不少流民,差不多有二三十人,其中老弱居多,青壮很少。他问的那三个名字是之前流民堂的那两人给他说的。这其实应该并不是死掉的那三人的名字,更像是敷衍的代称。具体真名如何,那两人并没有告诉张砚,只说这三个代称就够了。 张砚明白,那两人是一点干系都不愿意担的。流民的真名属于地方衙门的卷宗讯息,泄露是要担责的,而外号类的代称却不用。 况且,真名在流民里或许并不如代称和外号来的实用。 一连问了七八个人,都没有得到回答,全都看了张砚一眼就摇了摇头默默的走开了,这些人看上去都畏缩得很。 “喂,你想问什么?有没有好处?” 张砚身后响起一个洪亮的声音,扭头看到是一个缺了一条胳膊,但身体很壮皮肤黝黑的男人,看样子年纪在四十岁左右。这种人虽然少了一条胳膊,可怎么看都不想好欺负的主,身材也不似饿肚子的那种人。可一身打扮却和边上的流民无异。 “你认识马大头他们?” “当然。那三个倒霉蛋本来是跟我一起的,我当然认识他们。不过你也不像官差,打听这些怕也不是什么正经路数吧?你就说你能给多少好处?” 张砚呵呵一笑,也不含糊,抬手一包散钱就扔了过去。钱对他来说不算事儿,一身道法在,想要弄钱话不要太容易。 张砚的一包散钱,不算多但也不少了,起码能抵得上流民帮工好多天存的钱了。 独臂汉子撇了撇嘴,将钱收了起来,算是应下了这份买卖。然后朝张砚招手,示意张砚跟着他走。两人离开善粥铺,走了半盏茶的时间,最后在一个街角停了下来。这边人少,勉勉强强算是一个说话的地方。 “想问什么,问吧。” “马大头他们在死之前和你一起做的什么?后来是没做了吗?”张砚也不急,顺手在路边买了两个干饼子,一边撕着吃,一边靠在墙上和独臂汉子聊了起来。他并没有去问对方叫什么名字,那不是他感兴趣的东西。 “给雨花街那边的花楼当龟公。那三人死要面子,干了一天就受不了了。傻得很,都这份儿上了当龟公怎么了?又不累,一天赚的也不少,运气好还有赏钱拿,一天抵得上外面敲三五天石头的工钱了。” 龟公?张砚觉得那的确不是一般人能干得下来的活计。于是接着又问:“后来呢?他们去了哪里?” “那三个人没力气,又好面子,也不会什么手艺,还能干嘛?整日靠着善粥铺过日子,晚上就去大树巷那边的废旧仓库过夜。基本上就准备在轩化城里打烂仗了。” “废旧仓库?流民堂那边不是说给流民安排了地方落脚的吗?” “嘿,你是说大通铺?那里面臭得不行,虱子又多,除了实在受不得夜风的,谁愿意待在那里?流民堂的那些老爷哪里知道这些。在马大头他们三个死之前,我一直都是和他们一起晚上在大树巷那边打地铺将就过夜的,所以我才清楚嘛。” “哦?那你有没有发现他们死之前有什么不寻常的举动吗?”张砚看着独臂汉子的眼睛问到。 第41章 附身 独臂汉子想了想,点头道:“硬要说的话他们在出事前还的确有些反常的事情。” “怎么个反常法?” “他们因为全靠善粥铺里的施粥度日,肚皮蔫扁,晚上睡觉前会咕咕咕的叫,而且他们还会问我有没有吃的。” “为什么问你?” “因为我在花楼里当龟公嘛,去那里的客人又不是真去吃东西的,每次桌上都有不少吃的都没怎么动,可以在撤桌的时候打包一些走,东家又不会说什么。我有时候自己吃不完就会带回大树巷分给他们吃。 不过在出事的前两天,马大头他们三人晚上不但没有喊饿,连我带回去的吃的也没有拿。当时我倒是没在意,如今想起来觉得有些不对头。 他们睡下后明明肚子还在咕咕咕的叫,可却说不饿,而且那两天他们看上去冷冰冰的,与平时那种灰溜溜的模样很不一样。” 张砚深深的看了对方一眼,这个独臂汉子看起来不是什么善茬,可做的事情却还很耿直,而且细心。甚至对于马大头三人的死也必定是心里存疑的,不然不会说出这么多细节方面的东西。可以猜测,这个独臂汉子也希望有人去管马大头他们三人的死,而不是任其死的不明不白。 另外,独臂汉子给出的这个细节也很有意思。的确如他所说乍一看的确容易略过,可回头一想,又会觉得非常的奇怪和突兀。 肚子咕咕叫,这不用猜一般都是腹中饥饿所致。而三个愿意靠善粥铺在轩化城里打烂仗的人也不可能有什么“不受嗟来之食”的骨气,甚至于不愿去当龟公也更多可能就是因为“懒”而不是所谓的颜面。这种人会在肚子饿的时候拒绝送到嘴边的食物吗? 正常情况下不会。 反过来说,那就是当时拒绝独臂大汉食物的马大头三人,已经不正常了。 独臂汉子脸上已经布满了疑惑,他至今也想不通当时马大头三人的奇怪举动。也有些自责自己当时并没有多问,不然应该还能发现些什么。 之所以愿意和眼前这个不知姓名的人聊这么多,独臂汉子也有自己的想法。一来的确有好处可拿。二来,对方给他的感觉很奇妙,居然有种让他放宽心的正义凛然一般,让他一看就觉得此人不会是坏人。也希望对方或许能给马大头他们的死找一个说法。 不过独臂汉子想不通,但在张砚这里,马大头他们三人死前的怪异举动就并不是那么的难以解释了。 饿了不吃东西硬扛着?这本就违背了生而为人的自然规律和基本的生存需求。能让人做出这种反常的事情的原因本就不多,放在马大头他们三人身上也就只有一个解释:鬼附身。 鬼又不会饿,更不会在乎附身的活人死活和感受,甚至附身这件事本身就会给活人带来极大的损伤,阴气这东西侵入身体那是要损害身体根基的,减寿十年都不夸张。 按照张砚的猜测,独臂汉子看到马大头他们三人拒绝食物且举动怪异的那两天其实已经不是他们自己在活动了,而是受制于厉鬼,已经身不由己了。 “那两天除了马大头和你说过话之外,另外两人有跟你说话吗?” 独臂汉子想了想,摇了摇头,也是奇怪的说:“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李麻子和赵猴儿平时话不少的,那两日却一言不发,跟在马大头身边,想起来也是怪得很啊!”说完之后接着看向张砚的眼神也有变化,同样满是好奇的问:“你是怎么猜到这些的?” 作为当事人,独臂汉子自己都没注意到的细节却被张砚问起,张砚的形象更显神秘。甚至独臂汉子心里暗自揣度,莫非眼前这人也与马大头三人的死有关系?! 想到此处,独臂汉子下意识的往后又退了几步,即便面前这人给他的感觉实在不像坏人,可谁知道人面之下是善是恶呢?对吧? 独臂汉子的小动作自然没能瞒过张砚,不过张砚并不在乎,人家跟你又不熟,没理由不会对你多加防备,更何况他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探寻看上去的确有那么些可疑。但张砚并不准备去解释,太麻烦了。 关键是独臂汉子的回答,明确说了在马大头三人举止怪异的那两天里,只有马大头与他进行过对话交流,另外两人却一言不发。 两个可能。 第一个可能就是马大头三人附身的有三只厉鬼,并且以附身马大头的那一只为首,主从关系明显。 第二个可能就是附身三人的只有一只厉鬼,主要附在马大头的身上,所以马大头会出言语和独臂汉子交谈,而另外两人却没有说话。 不过虽说是两种可能,但张砚更偏向于后者,也就是一只厉鬼同时附身三人。 原因嘛,也很简单,是基于龙虎山对于鬼物的描述让张砚得出的结论。 按照龙虎山典籍里的描述,鬼物的强弱等同于它们之间的地位高低,这比活人分得更清楚。像是山间野兽一样,弱肉强食才是最根本的法则,即便是有相当完整灵智的厉鬼也要遵循这个规律。 厉鬼和厉鬼之间实力上虽然也会有高低之分,但绝对不至于可以分主从的地步。换句话说就是张砚不认为三只厉鬼之间会有如此严苛的主从关系,不可能听话的只附身马大头的那一只说话,其余两只就老老实实的一言不发。 若是一鬼附身三人的话,那就能解释得通了。只不过这样一来又会有一个新的问题出现。那就是这只厉鬼的实力有些超出了张砚的预料。 就像野鬼没法附身阳气正常的活人一样,厉鬼同样在附身的时候会受到阳气的抵抗,只不过比起野鬼来厉鬼对于阳气有更强的侵蚀力,绝大部分普通人是没法抗住厉鬼的附身的。可一对一附身是一种情况,一对三又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了。 这意味着这只厉鬼的阴邪力量是寻常厉鬼的至少三倍。对张砚来说一下就将挑战难度也同时拔高了至少三倍。 第42章 追索 道门的手段有术修,也涉猎神道,两种都对于阴邪之物有着天然的克制。所以张砚才会在乱葬岗上确定轩化城里有厉鬼之后想也没想就准备来将其超度换荒天域这边的功德。 张砚这是把厉鬼当饭吃了。 不过如果这饭太硬,没有一个好的牙口可就难免伤到自己了。 降妖除魔最后妖魔鬼怪没事却把自己弄死的事情大把大把的有,张砚也不例外需要面对厉鬼的反扑,甚至受伤。 当然,保命张砚还是有把握的。再不济打不过他能跑,他有信心不会被区区厉鬼就害了自己小命。 现在张砚的问题不但是要如何避免自己受伤,还要尽量不让对方给跑了,不然他今天在轩化城里这一番心思不就白费了吗? 收起心里的考量,张砚继续问地面独臂汉子说道:“那白天的时候马大头他们会去哪里呢?” “这就不是很清楚了。应该是四处晃悠吧。” “晃悠?是去城南的招工处吗?”张砚补充了一句。他所说的“招工处”就是流民堂和城北商行一起弄的一个方便流民找活计的地方。之前流民堂的那两人告诉张砚说流民多半都会在那里聚集并寻找合适的赚盘缠的机会。 不过独臂汉子明显对张砚提到的“招工处”嗤之以鼻。 “招工处给的要么是我干的龟公这样的活计,不要脸的人能干。要么就是下苦力的重活,流民的身子骨一般都吃不住。要么就是有些手艺的,比如裱糊、裁缝等等。你觉得马大头他们能在那边找到什么活计? 其实流民里很多都是老弱,龟公不一定干得下来,力气活也不行,又不一定会什么手艺,所以日子不好过啊。” “不去招工处,那能去什么地方晃悠?” 独臂汉子想了想,不确定的说:“非要找个地方的话那就是雨花街那边能有些好处可捞了。” “怎么说?” “雨花街那边花楼多,还有耍钱的档口,来往的人讲究一个兴致,只要盯得准,一句“大爷今天必定好彩头”就能捞一大把散钱。这事儿虽然不多,盯不准的话还容易被揍,可却来钱快还不费力。我给马大头他们聊过这事儿,他们也说过想去碰碰运气。甚至赵猴儿还成功过一回。想来他们要是闲逛的话多半会去那边,不过也不会早去,过了午时去吧应该。” 说了这么多,独臂汉子已经将自己所知的全部讲了出来。但可惜的是他并不清楚马大头三人的身份、过往等等比较私密的事情,只是作为同是流民的一些表面的了解。 张砚笑着与独臂汉子别过,一边顺着对方指的路准备还是先去城北的招工处看看再说,雨花街那边反正时间尚早不急着过去。 这一路从城东到城南,也算是让张砚好好看了看这轩化城里的百态。 说实话,轩化城对张砚而言处处都是惊喜。与他在鱼背山时想象的那种落后的城市模样完全不同。 这里不但有可以容下两辆大车并排同行同时还能边上过人的宽阔主街道,还有琳琅满目的商铺。街上人潮涌动一片繁荣的样子。 目前他路上见到的最大的店铺就是一家名为“元药房”的铺子,门脸足足八开,上下两层。进出之人清一色的全是武者,其中甚至不乏修为高深之辈,那气息让张砚想到了林沢冬那样的通窍境武者。 其次就是售卖兵器的铺子了,规模也很大。张砚虽然没有进去,但从门口看了看,里面摆放的兵器可谓种类齐全。除了寻常的长短刀剑之外,还有许多奇型的兵器。不过看不到如长枪这类的长柄武器,也好像没有弩箭。 另外张砚还路过了一处特别的地方,大门戒备森严,连把守都是武者的“轩化城讲武院”。 一路走过来,城南这边其实张砚来过,他之前第一次进城就是从南门进来的,对这边有些印象。 顺着独臂汉子的话还算容易的找到了招工处。就在城北抵近城门的一处叫“条石街”的中间位置。 不过这里并没有找到张砚想要找的蛛丝马迹。 比起流民堂,这个招工处明显要忙碌得多,进进出出的全是各色的匆匆背影。不单单是流民会来这里,甚至来这里的绝大部分人都不是流民。毕竟比起轩化城的劳力需求,流民只不过占其中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罢了。 在招工处待了大概小半个时辰,张砚一无所获。但插曲倒是有,几个据说是花楼的管事的人找到张砚问他要不要去花楼做男倡,专门找那些寂寞富婆的钱,说他样貌英俊身材壮硕必定大受欢迎,日后大红大紫名震西南只等闲云云...... 等张砚逃似的离开招工处里的骚扰之后他就去了城北的雨花街,这里的繁华再次让他瞪大了几分眼珠子,同时能感受到周围弥散着一股胭脂水粉的香气,让他不禁也是精神一荡。 不是所有的道门流派都禁欲,而龙虎山就是不禁欲的一种。在地球上的时候张砚虽然没有现在这幅皮囊这么帅气健硕,但也算是五官端正,自然不会找不到女人。但对于欲望他向来自有克制,鲜有放纵。 不过置身雨花街这种环境下,加上两年的军伍生涯,他也会有念想。 不过正事要紧,张砚也很快收敛起了精神,仔细的观察沿路,希望找到新的进展。 “还真有。” 刚从街口往里不远,张砚就看到了不少如那独臂汉子所说的那种挑人“送祝福”的勾当。往往三两个一起,要么说得乖巧,要么把人烦到了,都会选择花点小钱打发掉。做这种勾当的人里面流民其实看起来并不多。 是不是像之前那样寻一个人来问问看知不知道马大头他们三人的情况?张砚心里如此盘算着。 不过忽然他在路过一个不起眼的巷口时停下了脚步,一股不寻常的阴气从巷口里溢出来,引起了他的注意。 扭头往巷口里面看,因为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所以并看不清楚,只看到这巷子挺深。 左右看了看,张砚在街对面找到了几个凑在一起的乞儿,看那副在这里自在的样子应该行乞不是一日两日了。遂走了过去。 第43章 暗处 “要赚点肉饼钱吗?”张砚做到街对面那群乞儿面前,然后开门见山的扬了扬手里的一些散钱。 “嘿嘿,大爷您说,怎么个赚法?不过先说好,坏事儿我们可不干。”年纪最大的那个乞儿讨好的笑着挡在其他人的前面,笑眯眯的应了两句。 张砚可不信对方所谓的“不做坏事”的说法,街面上的这些乞儿可都不是省油的灯,或许杀人放火他们还真不一定干得了,可别的坑蒙拐骗之类的龌龊事就不一定了。那得看给的钱够不够多了。 “坏事?你们看我像是坏人吗?”张砚笑着一边说一边指着街对面的那条巷口,“告诉我那条巷子里面是什么情况,这些钱就是你们的。” 还有这种好事?领头的那名乞儿看了张砚几眼,确定张砚不是在逗他玩之后飞快的从张砚摊开的手里拿走了那小包散钱,掂量了几下笑得更灿烂了,里面的钱的确够他们几个一个买个肉饼吃了。 张砚看着对方将钱收好,也不催。 “大爷,那条巷子其实也有名字的,只不过没立牌子罢了,混雨花街的人都叫它为“落花巷”,里面都是一些老旧的宅子。不过说是落花,其实都是些年老色衰的歌女在购住。她们一般来说都不算什么大歌女,年老后手里的钱不多,住不起好房子。而且多半也不敢回乡,半辈子的脏命回去谁都不会认的,只能三三两两的抱团合起来买一个小宅子等死。” “这么惨的吗?”张砚倒是没想到会是这种说法。他本以为雨花街的繁华背后也该有强势的地皮价格,没想到却倒是成了花楼那些水准一般的歌女年老后最后的容身之地。 “惨?更惨的都有的是。”说到这些,这乞儿脸上浮现出与其年龄不相符的苍凉感,带着几分苦笑的继续说,“大爷,花楼的歌女哪个干净?头牌那些还好,客少价高也不少捞钱,各种药也是养身得很。可下面的歌女就没那么好运气了,那都是敞开了接客的,不出三五年,谁不是一身病?要是得了花柳,那更是惨,要不了几年就得死挺了。 我在雨花街里混了六年了,反正我是没见过哪个落花巷的老歌女能活过五十的,死的时候有些连口薄棺材都没有的,拖出来就直接去的乱葬岗。” 张砚闻言心里一动,于是顺着对方的话又问:“这么说那里面经常死人了?” “嗯,每月都有人死吧。不过尸体不走这边巷口,是走背街面的出口,说是怕影响街面的生意看着惹人眼。大爷,您要是对这边的房产感兴趣的话我劝你还是算了,里面真没什么好房子,你要看也该去城西那边,那边有新建的宅子,大小都有,我们对那边也很熟可以带您过去......” 这乞儿的想法也直接,他不认为张砚是对那些残花败柳感兴趣,而是对落花巷里的房产感兴趣,所以建议去别处,他们可以领路,顺道也能再赚一笔不是? 可惜,张砚感兴趣的不是歌女也不是房产,而是那落花巷里面溢出来的阴邪之气。 摆了摆手,没有继续跟这几个乞儿聊下去了,张砚问了去后面背街出口的路径,然后快步离开,消失在雨花街繁华艳丽的街道上。 从主街道下来,绕了一大圈张砚才找到乞儿所说的那个落花巷的背街出口。 和正街上热火朝天的样子完全两个极端,背街这边不但显得很是冷清,甚至空气中还弥散着一种难闻的霉潮气味儿。 站在巷口,依然能感受到从里面源源不断溢出来的阴气。 “如此浓的阴气,而且凝聚不散,里面没有邪物都不可能。”甚至张砚感觉这巷子里比起城外的乱葬岗都更显的阴森。 从绕道过来,一路上张砚就已经将自己的视野弄成了阴阳均现的状态,一只手里扣着万相珠,另一只手里捏着三枚灵火符,而且还在自己胸前贴了驱邪符和镇灵符。 张砚有种预感,这条落花巷里的邪物不会简单。 踏入巷子的第一步,阴风就平地而起,还是从下往上刮起来的,即便以张砚此时引气境后期的修为也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寒颤。 与外面灯火借光不同,巷子里的光亮很少,零零星星的只看到三五个微光,透过窗户纸并不能照亮多远。路过一道道院门时还总是能闻到里面飘出来似有似无的药汤的气味儿。 “不是这些地方。” 虽然巷子里阴气很重,也恨不寻常,但张砚分辨得出这些阴气都还属于弥散的范围,不是源头。 继续深入,寂静的巷子里很深,夜里越往里越黑。张砚燃起一张符纸,然后用手指捻了一点纸灰抹在自己的双眼下方,像是给自己抹了两条黑眼袋,之后他的眼睛便如夜鹰一般能清楚的于黑暗中视物了。 越往里走阴气也越来越重,屋舍里主人的痕迹也就也就越少,而且屋舍也就越发老旧。一些屋舍甚至大门都是塌的,透进去可以看到里面半垮塌的房间,也不知道多久没有人住过了。 若不是亲眼所见很难相信这种落败的地方会出现在雨花街这样繁华街道背面。一正一反突兀得让人很难接受,但又似乎合情合理,就感觉很矛盾。 “嗯?” 突然,张砚停下了脚步,手里万相珠一变,变成桃木剑被他握在手里。眼睛直视前方,那边一座半塌的屋舍门前站着一个鲜红长裙的鬼影,一身妆容整齐,看上去虽不至于惊艳,但也绝对称得上是相貌姣好了。而且似乎在起舞。 “好厉害的厉鬼!” 张砚瞳孔猛的一缩,知道今天遇上硬茬了。 按照龙虎山对厉鬼的说法,面容越清晰越似活人的厉鬼就越是厉害,这意味着它们在化鬼只是戾气和执念很强,挣脱天地束缚更彻底,可以保留更多的灵智以及生前的一些习惯和喜好。 比如梳妆打扮,以及跳舞。 当然,让张砚警惕的不单单是对方的外表,更有对方身上溢出来的阴气。比他见过的那些野鬼高出足足十倍不止! 第44章 厉鬼 这就有些太出乎意料之外了。 虽然厉鬼之间实力亦有高低,可眼前这只绝对是厉鬼中顶级的那一类了。 “能应付吗?”张砚说实话心里也没底。对于厉鬼他可是头一次见,并不清楚自己的手段到底对其有多大的克制效果。 试试看吧!不行的话就先避开,等以后修为起来一些再回头收拾。张砚心里很快就有了打算。 来都来了,还花了钱打听消息,又是见到的第一只厉鬼,总不能打个照面就逃走吧?不试试对方的手段张砚是不甘心的。更何况即便退一万步,他也是有保命的压箱底的手段的,不然也不会胆子这么大。 另一个让张砚有底气的便是这个世界的人和鬼都道门的手段一无所知。打起来会有很不错的先手。 一步一步的靠近。当张砚与那只起舞的女鬼距离不到十丈的时候那女鬼突然停下了舞步,好奇的朝着张砚看了过来。并且看了两息之后微微一笑。 “你......能够看到我?”女鬼的表情充满的好奇和惊疑,若不是那一身森森鬼气,绝对看不出这是一只厉鬼,几乎与常人没什么区别。 光是这一句话和表情,灵动得让张砚心里又抓紧了几分。 “既然已经了却残生,为何还要流连不去?天地有道,你如此终将害人害己。”张砚最终在距离对方五丈的地方停下了脚步,一边将一枚符箓穿在桃木剑上,一边看着对方问了一句。 “嗯?!你真的能看的见我?还能听见我说话?你,不是武者,但身上却有种让我觉得本能想要避开的神奇气息,你是什么人?”女鬼眼睛最后落在了张砚手里的符箓和桃木剑上,她不明白为何自己会从一些纸片和木剑上感受到莫名的威胁。 张砚手上灵气涌动,燃起穿在桃木剑上的灵火符,然后手里挽了一个剑花,继续往对方走去,同时笑道:“贫道张砚,是一名道士,今日来专门找你便是要度你归于天地。” “呵呵,道士?那是什么?你是想要杀我?” “不,是超度。” 嗡,一声,桃木剑画出一道奇妙的弧线,扯起一条灵火轨迹煞是好看,而且剑光刁钻且快,瞬息便越过女鬼与张砚之间最后的那一点距离,在女鬼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正好斩中对方的胳膊。要不是它下意识的偏了一下身子的话,刚才一剑削掉的就是它半边身子而不是一条手臂了。 “啊!” 凄厉的惨叫尖啸炸响,女鬼脸上精美的妆容虽然依旧,可那姣好的面容却是被一片愤怒和痛苦的表情所替代。 鬼物的本体就是魂体,而桃木剑上的灵火就是专门燃烧魂体的,配合《引气剑诀》的威能增益,可以达到切割和损毁鬼物本体的效果。 被砍了胳膊,那自然是苦得难以忍受。况且,魂体的损伤本就更敏感。只不过比起肉身,魂体一般人伤不到罢了。也正是因为后面这个原因,让女鬼放松了警惕,它从未遇到过可以轻描淡写就伤到它的手段,况且对方连武者都不是。 轻敌和认知的偏差让这女鬼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你竟敢伤我!?我要吃了你!” 厉鬼就是厉鬼,哪有什么恬静和温婉?之前的凄美舞姿不过是伪装罢了,如今“吃了你”这三个字一出,倒是让张砚之前的猜测多了几分佐证。 可惜,一步先,张砚自然步步先。练了两年多的《引气剑诀》虽然是第一次拿出来对敌,但诸多变化早就随心所欲了,并不见丝毫生涩。再加上一招先手断了对方一臂,更是让张砚心里底气十足,一套剑诀尚未用尽他就已经将对方牢牢的罩在自己灵火剑光当中占了上风。 “啊!” 刺耳的鬼啸震颤魂魄,可张砚身上的镇灵符微微亮起浮光便挡住了其大部分的威胁,最后落在张砚魂魄之上也仅仅是让他微微有些晕感却不至于影响手里的动作。 不过女鬼虽少了一臂,但余下的手臂已经化为鬼爪,加上魂体移速本就极快,张砚虽然占着上风,可是也难以完全避开对方的爪击。稍微脚下慢上一点身上就会多出几道抓痕。这种伤不是身上符箓可以抵挡的,连张砚的五行气盾也不能挡住全部。因为鬼爪并不是单纯的实体攻击,更有魂魄类的虚悬的攻击在内。 另外抓痕上会有阴气附着,顺着伤口侵蚀经脉,也让张砚感受到了压力。 而且经过最初的适应之后,女鬼也慢慢看懂了灵火的威能,利用阴风和移动,已经很少会被剑锋扫中了。 “北斗七元,神气统天;天罡大圣,威光万千;上天下地,断绝邪源......” 面对几乎没有反抗能力的野鬼自然可以直接用《太上道君说解冤拔罪妙经》进行超度。因为野鬼体内的阴邪本就不算多,也不至于顽固,靠着神道经文加上灵气的增幅就能很轻易的清除掉它们身上的戾气和执念,回归魂魄本来纯净的状态,之后也就自然归于天地,完成超度。 可厉鬼不同,超度野鬼的方法没办法用在厉鬼身上。 先临之以威,再降服之,最后便可超度。且超度时以威能大之咒为先,清其戾气,再以温和经文度之,方可超度。龙虎山上典籍里如是记载。 所以张砚一上来就是《引气剑诀》奇袭,一击得手之后就是连绵压制,同时口中念起的咒文也不是《拔罪妙经》,而是直接上的《北斗大神咒》! 北斗者,司亡魂,对付的就是鬼物。张砚要用《北斗大神咒》配合自己的灵火和剑诀将对方降服。 “乘云而升,来降坛前。降临真气,穿水入烟......” “传之三界,万魔擎拳。斩妖灭踪,回死登仙!” 配合神咒威能,张砚语气又快变慢,最后八个字一字一顿,一顿一威能,引动剑上灵火凌空乍现北斗七星天相! 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伟岸力量似乎穿越了无穷空间的阻隔笼罩了下来。即便只是些许毛羽般的威能也足以让一区区厉鬼束手。 可眼看着女鬼的动作开始僵硬并且脸上的狰狞和戾气也在逐渐缓和的时候,异变陡生,又是两道浓厚的阴邪之气从张砚左右袭来,并伴着凄厉的鬼啸...... 第45章 鬼柳 只能说张砚大意了,没有事先用追邪符去探探周围是否还有别的邪气源头,以至于战至关键时刻突然生变,让他颇有些猝不及防的意思。 鬼爪可不是寻常兵刃,跟鱼背山上那些淬毒的陷阱是一个道理,虽不至于让你立即挺尸,但顺着伤口侵入体内经脉之后一样能让人下场凄惨。即便是张砚这样知道如何驱离阴气入体的道门中人,也不敢随随便便就让鬼爪抓中,因为阴气侵入太多同样会让他暂时失去战斗力,无疑也是要命的事情。 所以张砚只能情急之下中断了对面前女鬼的压制,甚至口中的《北斗大神咒》也因为急速的暴退躲避而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断了咏唱。 “啊!” 接着两道鬼啸几乎就在张砚的耳边响起,即便身上有镇灵符也被吼得一阵恍惚,只能全力把《五行气盾》强到极致,同时剑花舞动又洒出一片灵火符掩护,身形继续后退。 足足退出去十来丈张砚才停下来,眼前视野内却是没有了那三只厉鬼的踪影。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更何况张砚的脾气向来就称不上好,刚才被偷袭,差点阴沟里翻船,而且本来眼看着就要完成超度的一只厉鬼也被救走了。 “不过,鬼物之间还有情谊一说?另外,我之前的判断莫非错了?那三个流民的死还真是有主从关系的三头厉鬼所为?”张砚本来笃定的推测此时也变得有些不那么确定了。他在这一道只是初入门的人,也不知道龙虎山的那些东西放在荒天域是不是也能当铁律来用。 心里纷乱很快被张砚收拾了起来。他这次算吃了亏,身上白受了三两爪现在都还不好受,最后还让敌人给跑了。那怎么行? “哼,跑得了?” 甩出三张追邪符,张砚可不会再犯之前的纰漏了。 追邪符很快化为星星点点的萤火,然后如风一般开始快速飘动。但三枚追邪符并没有分为三股,而是朝着同一个方向飘飞去。 “居然没有分头逃走?”张砚心里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继续跟了上去。一来心里有气,二来经过之前的那一场拼斗他已经对厉鬼的手段有了足够的认识,同时也明白自己之前还是过于小看的自己身为引气境后期的道门修士对厉鬼的克制性。 另外,后面来的那两只厉鬼虽然打了张砚一个措手不及,可比起那只女鬼来,后面两只身上的阴邪之气明显要弱上很多,张砚觉得自己如今有备而来未必就没有胜算。 一路跟着追邪符前行,居然不但始终不见萤火分散,而且最终也没有跑出去多远,也就离张砚之前拼斗的地方不到五十丈而已,仍在这落花巷当中。只不过应该是到了这条深巷子最中间的地方了。 “嗯?树?” 七弯八拐的最后到了一片巷子里的空地上。方圆有十余丈,中间是一颗腰粗的柳树。但树冠不高,而且枝叶也不繁茂,长得也弯弯曲曲的不好看。甚至树干上还有一些奇怪的人头大小瘤状突起。 “居然是鬼柳!有这东西在难怪不太平。也是难为这边的活人还硬生生的不把它砍了留到现在。这怕是有上百年的岁数了吧?” 柳树,本就是属于极阴的物种,天然的就有聚阴气的本事。古籍上就有记载说若是要害人,就用柳树给他家里人做棺材,九成九最后尸变然后侵染其家族风水。属于缺大德的恶行。 而鬼柳,就是指那种阴气凝实已经改变树形的柳树,就如眼前这颗。这种树所在之处阴气充沛,自然也就招来邪物聚集。若是遇上应该以火焚之,再翻土暴晒七七四十九日方能除去阴气聚集。 而此时,鬼柳在前,追邪符追到此地之后一头钻进了树旁的一口水井当中。 那水井开口不小,应该是一口共用的大井。不过看周围干燥的地面,怕也是许久未用过了,甚至极可能就是一口早已干涸的枯井。 没有忙着靠近,张砚从地上捡了一块巴掌大的碎砖石,朝那井里扔过去,不多久便听到一声砸地上的碎裂声。井不深,而且还真如张砚所料是一口枯井。 那么问题来了。张砚是下去呢?还不下去呢? 张砚没有纠结,他自然不会就这么冒失的跳下那口枯井。里面万一藏了什么杀招他岂不是进去自寻死路?而且鬼物身为魂体,虽不能在地下随意遁走,但短距离的在岩土中穿行也是没有问题的。所以张砚下去也有可能直接扑个空。 倒不如另做文章将下面的那三头鬼物给引出来。 怎么引?张砚看到那鬼柳就自有计较。 鬼柳吸阴气,效果比乱葬岗那种靠死人多凑起来的阴气不一样,能更浓,且更凝实。加上那口井,怕是地下阴气能成团,成了阴邪之物的绝佳温床。长此以往就如人在灵气充沛之地生活一样,好处那就太多了。 如此一来,把这树烧了会如何? 这树也不大,几枚灵火符下去绝对燃得很快,要不了一盏茶的工夫就能烧得只剩根茎,自然就死得扎扎实实。 就好比把你家的米粮都给断了,你说你急不急?会不会跳出来找人拼命? 当然,在这之前张砚也是要做些准备的。撒一片镇灵符和驱邪符在枯井周围贴好,这又不费什么事,效果也确实拔群,直接将此地森森阴气搅得明显都淡了几分。 做好准备,张砚冷笑着就将贴在鬼柳上的十张灵火符引燃,符中灵火炸开,附着在鬼柳上,那些凝聚的阴气成了灵火的助燃剂让火焰砰的一下就蹿了起来,飞快的蔓延到了并不高的整个树冠。 张砚笑眯眯的看着整个烧起来的鬼柳。上面的阴气淤积得比他想的还要重,看样子就算是埋在地下的根茎也会因为阴气的关系被灵火顺着烧个七七八八。而且灵火这样烧起来的速度是极快的。 果然,那棵鬼柳一烧起来,枯井里的厉鬼就坐不住了。尖啸着就从井里冲了出来,带起来的杀意比之前浓郁了许多。 不过...... “一......二......三......四......五......这怎么又冒出来多两只?!”张砚脸上的笑容仅仅维持了不到三息,就被冲出来的厉鬼数量弄得僵住了。 第46章 神降 最开始张砚认为只有一只厉鬼,后面突然杀出另外两只,把张砚弄得措手不及差点阴沟里翻船。如今追上来,做了布置,然后将对方从那口枯井中引出来,一切看上去都很顺利,结果最后再次多出来两只。 这是捅了厉鬼窝了吗?! 龙虎山的典籍上没说过厉鬼也是群居的东西啊!还是说这是荒天域这边的特例? 不过眼下张砚是没办法多想,他需要面对的五只暴跳如雷的厉鬼的扑咬。 灭火这种事情鬼物是没多少办法的,更别说如今烧起来的不是普通的火焰而是灵火,想要灭掉它们得先把阴气抽走,或者张砚主动终止手段,不然的话几乎灭不了。 鬼啸声比之前强的不是一点半点,张砚身上贴的那几张镇灵符都有脱掉字迹的迹象了,这意味着符箓上的威能正在被抵消抹去。 张砚很庆幸自己事先在这周围布置了许多符箓,此时面对五只厉鬼时他才不至于一上来就出现溃败之势。但即便如此还是不可避免的落在了下风。 最主要的短板还是在于张砚目前的《五行气盾》对于带有魂魄类攻击性质的厉鬼鬼爪的攻击并不能完全抵挡,只要被挠上一下总是会在他的身上留下一个并不深的抓痕,将附着的阴气侵蚀进他的体内。 另外还有一个大问题也显现了出来,那就是张砚在面对多只鬼物这种灵活的敌人时显得非常的笨拙。 不论是闪避还是腾挪,张砚目前都遵循的是类似体术的基本动作。这也是他无法有效避开厉鬼爪击只能用《五行气盾》硬抗的又一个弊病。 虽然这不是张砚主动找的强对抗,以此来检验自己这两年来闭门造车到底所得几何。可事实就是他虽不是故意,但却实实在在的从这次意外中找到了不少自己身上的大漏洞。 其实除了爪击,厉鬼的看家本领乃是制造各种混淆视听的幻觉,引导出内心深处的各种恐惧和其它负面情绪。但因为张砚乃是门道修士,虽才入门,可体内的浩然之气以及魂魄的强度都让厉鬼的幻觉手段难以在他身上凑效。可随着张砚体内侵入的阴气肆虐加剧,他的状态越来越差,再配合上鬼啸以及五只厉鬼联手掀起的幻觉也开始在张砚的身上慢慢抬起了头。 情况已经很危险了。张砚现在最合理的选择其实就是赶紧退走。靠着灵火符和气盾,只要离开这条落花巷,然后再到阳气和煞气浓重的地方,比如之前白天他路过的轩化城讲武院,即便只是待在门口,也能避开这几只厉鬼的追赶。在等天亮一切便能过去。 这也是最开始张砚给自己想好的退路。 可如今张砚也是被打出了火气来了。几次三番的出现意外,让他并不想就此狼狈的逃走。 那若是不甘心又有何办法? 当然办法还是有的,只不过就需要付出一些代价了。 张砚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当他耳边开始出现曾经习以为常的汽车喇叭声时他就明白自己正在坠入幻觉当中,是必须要做出选择的时候了,若是一旦意识被幻觉沦陷,那他也就不会再有命在了。 于是张砚一咬牙,猛地将自己一成的灵气一次性打出,点燃身上余下的所有十一张灵火符形成一个短暂存在的灵火壁垒,留给他一个可以再做施展的空间。 逃走?张砚不甘心,他有压箱底的手段。 “乾坤借法,急急如律令!” “天兵!神降!” 掏出一张极其复杂纹路的符箓,一边念动咒令,一边夹在左手食指和中指之间,涌动灵气将其燃起。 就在符箓燃尽的瞬间,一股莫名的力量跨越天际而来,对着张砚当头罩下,从天灵盖直透而入! 不过那力量过于庞大,张砚似乎只能承受其中很少的一部分,绝大部分降下来的力量都透体而过很快消失不见。 不过即便只是兜住了很小的一部分力量,张砚此时身上的气息也直接大变。 此时张砚身上由内而外散着一抹微光,背后更是显出一道高达丈许的金光虚影。 只见那虚影一身明光亮甲,手里紧握一柄长枪,面目肃然刚毅,头盔上红缨无风自动,双眼中似乎迸射出震人心魄的威严。 “嗡!” 张砚手里的桃木剑此时也跟着一声鸣响,之后眨眼间便变了外形,变成了一柄与虚影同样的亮银长枪。 “今日借尊驾之力,荡平眼前之邪!起!” 最后一字张砚暴喝出来,身形跟着急速动了起来,虽然依旧只是寻常的跑动,可速度之快已经如那狂风一般迅疾,肉眼甚至难以捕捉其行迹。 长枪如龙,伴随着浩然威能,就如那天上陨星砸落,根本不给那五只厉鬼任何反抗的余地,甚至方圆数丈空间都被锁住,让它们想跑都没有半点机会。 “噗!” 枪头刺穿了第一只厉鬼的胸前,并且牢牢将其锁在枪上。接着噗噗的穿刺一连四次,余下四只厉鬼也先后步上后尘,皆如糖葫芦一般挣扎着在长枪上被穿成一串。 此时,只要张砚操纵长枪震颤,枪上的澎湃力量就能瞬间将这五只厉鬼撕成碎片彻底烟消云散。 可那样一来,功德就别想要了,这一次花出去的代价也就彻底成了白忙活一场,巨亏无疑。 所以张砚如今还是要继续最开始的打算,而不是为了纯粹的泄愤就把自己摆到尴尬的位置去。 张砚面容肃穆,就这么平举着长枪,目光落在枪上受制并且正在经受枪上浩然之气炙烤的五只厉鬼身上。接着张嘴开始了第二次超度法事。 “北斗七元,神气统天。天罡大圣,威光万千。上天下地,断绝邪源......” 这一次张砚念动神咒时比之前多了许多威严和神韵,特别是他背后那高达丈许的银甲金光武士,在神咒的庄严中似乎鲜活了起来,身上的微光也逐渐变得亮眼,照耀间压得五只挣扎的厉鬼慢慢的颓了下去,一个个束手任由长枪穿刺着,身上同时开始呲呲呲的散出恶臭的烟雾...... 第47章 代价 神降术,张砚目前修行到此最厉害也是最能应付各种场面的压箱底绝招。虽然带着一个“术”字,但却不是术修的手段,而是神道的手段。 “请”来观想中的某位神明,短暂的借用其降下的力量对敌。 高低在于施展此术修士自身的修为。修为越高,可以请来的神明就越厉害,同时也能接收更多神明所降下来的力量,反之亦然。 张砚只有引气境后期的修为,能请动的只是最低的“神兵”或者说“天兵”。 可即便是神降术能请到的最低的“神”,对于张砚而言还是属于蚂蚁于大象之间的力量差距,而他情动了也只能接收到很少的一部分力量。 但结果也很明了,虽然张砚只是接收了天兵很少的一部分力量,但也足以让他在万相珠的配合下对五只厉鬼进行全方位的碾压。 之后再接着利用神降术所获的力量推动《北斗大神咒》自然是数倍于之前张砚面对第一只厉鬼时的效果,更是让他一次超度五只厉鬼都显得游刃有余。 《北斗大神咒》之后接的就是《太上道君说解冤拔罪妙经》,一强一缓,加上神降术给五只厉鬼造成的持续炙烤,最终超度也就变得顺理成章。 其实超度不是鬼物“你愿不愿意”的事情,也根本没有“劝你归于天地”的说法,从一开始都是单方面的超度,把鬼物体内的执念和戾气清理干净,魂魄回归天地也就自然而然了。所以只存在“没能力去超度的鬼物”,不存在“超度不了的鬼物”。 之后张砚不等接收荒天域这方天地给的功德,转身就趁着自己如今降神术尚在身时跃入了那口枯井。井里并没有多大的空间,也无暗道或者暗河孔洞,环视不过一丈不到的直径。更没有再跳出来几只厉鬼给张砚的收获添砖加瓦。 但张砚一番搜寻之后还是在枯井里找到了一个很特别的东西,或者说一个特别的“记号”。 像是一团火焰,又有些像是一只竖眼,描绘得并不规整,但却很清晰。张砚用手触碰可以感受到上面的刻痕以及残留的阴邪气息,绝对不是自然形成,推测乃是之前五只厉鬼所为。 可这个符号是什么意思呢? 张砚没有乱猜,只是将这个符号记在脑海里,然后离开了这处巷子。 刚走出巷口,就看到一队推着水车急急忙忙进入巷子里灭火的水队。张砚让开了路,心里却知这些人赶过去也来不及了,那鬼柳在灵火的灼烧下已经所剩无几,也不可能在活过来了。而且灵火不会像普通火焰那样会四溅乱烧,寻常之物不会让它们一直烧下去的,也就不会引起火灾这一说。 就近找了一个客栈住下,张砚都来不及放好背上的包袱便双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脸上不但苍白,而且虚汗如雨。 世间事物讲究一个平衡,你这边多拿一点,他那边就少得一些。 力量也是如此。 修行之路,不论武道还是术修,亦或者是神道,没有哪个是一蹴而就的捷径,都需要漫长的时间积累才能逐渐增涨力量。 即便是邪道,也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速成,他们的代价不过是藏在暗处,或者卑鄙的转嫁到了别人身上而已。也因此常常成为祸源受人排挤甚至清剿。 张砚乃是堂堂正正的正道修士,继承的也是龙虎山门的辉煌积底蕴,走的正道,只会直中取不会曲中求。 所以张砚现在很难受。如今也就到了他要为神降术而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现在张砚感受到的就是“虚弱”和“无力”以及“晕眩”。看似是身体上的损伤,而实际上远不止这些难受的感觉,这些都只是张砚付出代价后所附带的影响而已。 寿数。本天定,如今也是施展降神术需要付出的代价。 不然,你以为区区难受几日便能拥有轻松请来神力的手段?天上掉馅饼的事情从来不会有。 使用门槛低,效果拔群,但代价极高。这便是神道《降神术》的路数。 张砚如今受限修为,他并不能准确的感知到自己刚才请天兵神力附体被抹去了多少寿数,但模模糊糊的感应还是可以的。 “好像两年多不到三年的样子。” 张砚慢吞吞的站起来,费好大的劲儿才把自己挪到床上,盘膝坐下,开始盘算今日得失。 若在以往,损失两年多的寿数这对张砚来说绝对是除非万不得已不然绝对不会做的交换。可现在,这两年的寿数并没有让他表现得过于沮丧。 一来张砚如今也才二十出头,两年的寿命他支付起来并无压力。 二来这一次虽然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可收获同样不菲,超度了足足五只厉鬼,可想功德必定丰厚,而这就意味着张砚可以更快的踏入引气境之后的下一个大境界。等到那时候,他将能够开启道门的另一大辅修路子:丹道。 龙虎山就有记载,丹中不少都是以增加灵气获取缩短修行积累的时间,以及增加寿元为主。而如今损失的两年寿数,到时候完全可以用丹补回来。 至于说丹道难易,张砚倒是不太担心,因为他有万相珠在手,到时候变化一只好一些的丹炉出来作为辅助,自然就能事半功倍。只要他不去追求什么仙丹之类的极致,增寿两三年的丹药他觉得完全不在话下。 更何况修为增长本就伴随着寿数的增加,一进一出,到底是赚是赔张砚还真说不好。 等身体因为寿数的减少而出现的各种不适感觉逐渐消退之后,张砚才深吸一口气,沉下心神之后开始运转《归气法》进入修行的状态,同时也是要接收这次他花了大代价之后才得到的功德。 并没有意外,就在张砚将《归气法》运转起来之后,勾连周天和外界天地之后,如之前那种金色的华彩便跟着吐纳的灵气钻进了他的体内,并且跟着周天最后汇入了下丹田的气旋当中。 一共五道金色的华彩,分量各有不同。但随着这些金色的华彩温和的融入气旋开始,张砚脸上的笑容就逐渐放肆起来,最后若不是需要运转功法不能岔了气的话,他都想仰头狂笑了。 第48章 玄脉 之前六只野鬼给张砚带来的是相当于他苦修大半月的灵气增长。而这次五只厉鬼给他带来的却是相当于近一年苦修的灵气成果。 换言之,就在刚才,五团功德华彩在张砚下丹田的气旋中温和的化开,直接让张砚的气旋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急速扩大,同时增厚。短短的十来息过后,气旋比之前大了三成,厚了两成多。 而几乎同时,不等张砚狂笑出声,冥冥中一种置身在狭小空间的拥挤和不适感突然出现。让张砚明白他久而求之的大境界屏障终于是出现了。 于是按照龙虎山里关于境界突破的大量经验记载那样,开始有意识的控制自己下丹田中的气旋进一步的加速旋转,进而将气旋与周天主经脉之间的灵气运转速度更进一步的加快,形成一个奋力往外扩的方向力。 这个过程其实并不好受,甚至是很痛苦的。不论是下丹田还是周身经脉都有很强烈的滞胀感,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滞滞胀感会逐渐带来似乎经脉即将吃不住力道而碎裂的恐惧,以及下丹田里气旋旋转速度极限难以提升的无力感。 这些感受并不只是虚假的,而是存在真的损伤的可能,那就意味着境界突破的失败。而所谓的修行天赋,很多时候关键就落在这些方面的最大承受范围的高低上。变相的意味着一个修士的成就高低。 张砚对自己的修为天赋很有自信。区区引气境往上的境界屏障根本不在他的担忧当中。继续保持着全力运转,无视掉经脉和丹田里的滞胀。 就像是在跑长跑,想要突破极限的话那心里憋着的一口气就绝对不能松,唯有坚持才能看到新的长进。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张砚彻底沉浸在修行的内观当中时,突如其来的撕裂感让他闭着的眼皮微微一跳。 经脉和丹田里的滞胀感一下如挣断枷锁,猛地往外一扩三分! 紧接着大量的灵气从体外涌入,似乎在填补这突然扩张开来的空隙。之后又再归于平静,随着吐纳的一呼一吸之间,不论气旋还是经脉都如有些新的律动,跟着涨缩有序。 张砚脸上的笑容重新浮现,他明白自己成功了。 气入丹田成旋,生新力反辅周天,此后生生不息周而复始也,便称之为引气之境。 而后,气旋转急,引天地之气一呼一吸间急冲周天主脉,扩脉成玄以契合气旋之急,是为玄脉之境。 成功突破一个大境界的喜乐还没来得及释放,张砚就急急忙忙的趁热打铁开始一边熟悉玄脉境的奥妙,同时夯实新境界的基础。 如此,张砚在客栈里停留了整整三日。除了吃饭和洗漱,他几乎没出过屋子。 这几日下来,张砚最大的体会就是玄脉境之后体内经脉在快速的变得更宽阔也更具韧性,并且那随着吐纳涨缩的律动更是具备了以前没有的爆发力。倒是气旋的变化比较单一,也就旋转的速度更快了一些,同时变大变厚了。 除了经脉和丹田气旋这种内观层面的改变,张砚这三天里还体会到了修行所带来的的洗精伐髓的妙处。 三天张砚一共洗了六次澡,为此还多给了一笔热水钱给客栈的伙计。 倒不是张砚突然有了洁癖,而是这三天下来,他身体每一个毛孔都在慢慢的排除如油脂状的灰黑色污垢,气味难闻而且会让人浑身不舒服。直到第三天下午,这种灰黑的油脂才没有继续往外排。而张砚整个人的外貌也跟着有些不少变化。 瘦了一些,皮肤变得更有光泽,特别是身上的气质,更添一缕出尘一般的洒脱。已经隐隐有了几分道门真人的味道了。 之后张砚离开客栈,好好的转了一遍轩化城,还在白天再去了一次落花巷。 落花巷里的阴气已经有明显的溃散迹象了,比张砚几日前来时少了一大半,加上中间那颗鬼柳也被烧尽,此地就算继续如此落魄但也绝不会再如以前那样鬼气森森了。住在里面的那些可怜人也至少会好过一点。 离开落花巷,张砚先去找了一家明日就要启程往东的车马行,交了点小钱拿了牌牌能一路跟着车队走,但住宿和伙食得自己想办法或者另外掏钱。约好明日早上卯正时出发,过时不候也不退钱。 为了不迟到张砚还在车马行就近找了一家小店住下。之后就满城的逛了。 酒馆之类的地方张砚已经不太有兴趣了。他如今的酒量基本上告别烈酒了,喝那种甜丝丝的果酒又觉得不得劲。只有等自己的修为再高一些,看看能不能把肉身的酒量给带起来吧。 最让张砚感兴趣的还是各大药铺。 比如之前他路过过的轩化城最大的药铺“元药房”。 这次进店听店里伙计介绍,元药房可不是只在轩化城开店,而是一个经营药材生意的大商号,店面遍布南渊国,甚至在更北面的北武国也有他们的铺子在,生意做得很大,为南渊国药材生意之最。 用店伙计的话来说“只要您知道的药材,我们这里就有得卖。” 可问题是张砚知道的药材这里还真大部分都没有。比如他最想要找的“人参”和“何首乌”这里别说有了,伙计急得抓耳牢骚却也想不起这两样到底是什么。完全不会想到这两样是另一个世界的东西。 张砚也理解,并且觉得很正常。毕竟荒天域和地球虽然很多地方几乎一模一样,但毕竟是两个不同的世界,多一些少些东西本就不奇怪。 最后张砚退求其次,将人参和何首乌的模样以及药效说了出来,很快就看到店小二脸上表情飞快变化,从颇为为难,变成了一副有些生气的样子。因为他觉得自己是被张砚给耍了,是故意编了两个莫须有的药材名字在逗他。 不过大店的伙计也沉得住气,并没有当场就给张砚怼过去,只是不再热情,但还是领着张砚拿到了两样药材。 金须和假石根。 第49章 打算 金须光看外形就跟张砚要找的人参很像,只不过主干比人参小很多,但须根却比人参多得多,如胡子一般,而且通体金黄,因此得名。这东西价格并不便宜,毕竟单是滋补的功效就值得一个高价。 倒是假石根这种据店伙计说很像何首乌的药材便宜得出奇,属于元药房里最最便宜的一种药材了,一般是论麻袋卖的。 除了这两样东西之外张砚还买了另外十多种药材。有些和地球上的模样没区别,药效也差不多,有些则是如金须和假石根一样找的类似药效的替代品。 虽然买的都是药材而不是成药,但这一趟采买的花销也是不小。也让张砚止住了继续多买的打算。 不过药店的伙计已经把张砚当疯子看待了。谁买药像张砚这样零零碎碎的买?而且量也不多,不像是要制药之类的,完全搞不懂。 张砚对对方的这种眼神早就见怪不怪了。在鱼背山要塞里他周围大部分的人都是拿他当疯子看待的,习惯了。 不过制药张砚是不会,他是在为自己接下来开始修习丹术做一些准备。 如今踏入玄脉境,除了修为提升之外,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张砚可以开始修习道门里一个很重要的辅助分支了,也就是丹道。 历来道门里对丹之一道就非常的重视。俗话说修道四宝:财、侣、法、地。 其中的“财”说的其实就是“修行资源”,而丹药就是修行资源中最为最要的一个大类。不但可以增寿,还能加快灵气的获取减少修行时间,甚至还有诸多变化和门类,衍生出来的丹药效用也是数不胜数。 而想要炼丹需要三个必备的条件:丹炉、修为至少玄脉境、药材。 丹炉可以让万相珠变化,以及丹方也可以从珠子里那座高塔一层获取到很多很多。而修为条件张砚现在也刚到门槛。剩下的不确定因素就只有药材这一项了。 关于药材其实在荒天域来说并不缺,甚至按理应该是优于地球的,毕竟这里的灵气比地球的传说时代都要浓郁,至少对比龙虎山有记载的典籍里是如此。 灵气浓郁的世界,不论是植物还是生灵都会得到增强。药材也不会例外。 就拿地球的人参和荒天域里药性几乎相同的金须要比较的话,按照张砚的推测,一株百年人参也就和荒天域一株十年的金须药效相当。百年的金须那就是能和千年人参做比较的东西了。 所以张砚现在要做的就是用手里的丹方在荒天域这边寻找可以替代的药材。寻找药材首先要做的就是把那些可能成为替代品的药材药性摸透。 甚至在路过一家杂书铺的时候张砚还进去买了一本关于药材药性的书册留在路上翻看,以便他能更方便的在荒天域这边找到可能的替代品。 之前在元药房里张砚主要找的“人参”和“何首乌”其实就是他准备在以后炼的两种丹的主药。 人参如今找到了金须作为代替品,一旦张砚试过之后能行的话他会用在炼制最基础的增寿丹药“碧青丹”上,一丹可增寿十载。不过和所有增寿的丹药一样,只有服用第一枚会有增寿的效果。 不过炼制碧青丹的药材名目繁多,而且对丹术的要求很高,不是说你达到了玄脉境就可以炼制的,需要一定程度的手段和经验累积才可以。而事实上张砚不知道的是关于碧青丹,一般玄脉境的丹师都不会炼,因为太难而且所需的灵气一般玄脉境的修士根本撑不下来。而一旦灵气不支,就容易炸炉,损失的可就不止是一批药材和精力了,还有精贵的丹炉。 张砚不知碧青丹的难度,只知道这丹玄脉境就可以炼制,所以想现在就开始慢慢准备着,等自觉经验足够了就想开始试着炼。 而张砚真正要拿来作为练手的丹药是“壮骨丹”。也就是本来主药是何首乌,但如今能用“假石根”来代替的丹方。 壮骨丹的效果就如其名,是用来强壮肉身筋骨的丹药。按照丹方说的说法,一枚下肚,半月内可让普通人筋骨强健半成,三月后可壮一成。若是作用于武者,张砚目前不知道会不会和普通人一样,但效果应该不会差。 并且壮骨丹的抗药性生成缓慢,一般服用十枚之后才会完全没有效果。 另外壮骨丹的丹方药材并不多,而且属于最最基础的一种丹药,炼制手段也很简单,用来练手是再合适不过了。 荒天域武者为尊,任何强身健骨的药物都不会缺人买。张砚不求壮骨丹能达到筋骨散那样的效果,但能有其六成的效果就足够了。毕竟比起金贵的筋骨散,壮骨丹的成本实在是低得不值一提。 第二天,张砚便背起因为装了不少药材而变得硕大的包袱,天亮就结了房,在与车马行约好的地方等着,看着一车车货物装车完毕,他找到车马行把头将自己买的跟车牌牌递了过去,对方点了点头,指了一辆货物少一些的马车让张砚坐上去。卯正时准时就扬鞭出发。 过了轩化城东门,张砚回头看了一眼,心里对这轩化城也算记忆深刻了。他在这里第一次见到鬼物,第一次做法事超度,第一次用《降神术》,甚至他还意外的在这里踏入修行的第二个大境界,玄脉境。 出了城,很快就上了官道。这次与张砚同车的车夫姓熊,也是一个健谈的人,没多久就和张砚聊了起来。 车马行的这一个车队一共大车十五辆,中号的马车二十辆,是比较大的车队了。算上护卫和张砚这种搭车的人,已经有五十几号人了。 车队的目的地是距离轩化城往东三百余里的下一个大城永德。 永德城已经不在轩化城所属的重岚郡的范围内了,是怀青郡下设的一座大城。也是轩化城往东去的必经之地。 别看三百余里似乎并不算远,可在荒天域,就这一段路需要耗费足足十日,这还是不出意外的情况下,若是遇到什么突发的状况,按照姓熊的这个赶车人的说法他最慢的一次去永德用了十六天。 第50章 山匪 至于说这一路上可能发生的意外那就太多了。 有可能遇到道路塌方受阻。也可能遇上妖兽出没,最可能的还是遇到山匪劫道。 车马行为什么能收钱带路人同行,道理就在于他们路熟,遇到突发的状况总有应对的方法度过。而且人多,也不易出现危险。 “山匪?很厉害吗?”张砚好奇的就是山匪,觉得稀奇。也想听听在赶车的眼里山匪是何模样。 “哈哈哈,山匪嘛,有利害的也有不厉害的。哪个地方没有?不说远了,咱们这一路就要过三关,少不了要与山匪打照面的。不过小哥儿你也别怕,我们顺吉车马行的大东家在道上也是有门路的,即便是山匪也得给我们东家三分薄面。” 赶车的说得好听,但张砚明白所谓的“薄面”跟面子完全不沾边,扯开遮羞布还是一个“利”字。 真当人家山匪是无本买卖啊?要养活人的!还必然会受到衙门和军伍的围剿,也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混饭吃的行当。只不过山匪只敢持强凌弱罢了,是实打实的不入流的恶贼那一档。这种货色会为了面子就放下刀子不做买卖?怎么可能! 不外乎就是山匪不想拼死起损伤,比起车马行他们的人更是经不起消耗,而车马行也不希望总是拼杀过路,也影响货物买卖。于是两边一拍即合,商量一个价格,一次给多少,或者按每次货物多寡单次给。 就是买路钱了。 “山匪都是武者的吗?”张砚看了看车队里的十名护卫,其中只有三人是武者,其余应该只是练过拳脚刀剑而已比普通人也强得有限。 “嘿,怎么可能都是武者。十个里有两个武者就不错了。不过即便不是武者,那些人也厉害得很,好多都是衙门张榜挂赏的恶徒,咱们跑买卖的可惹不起。” 那确实是惹不起了。一边是跑腿赚钱,一边的拿命赚钱。比谁狠,这自然是比不过的。 四天后,车队便进了山,在蜿蜒的山沟沟里前行。不出意外的话,这种山路要在走三天才能穿过这条山脉进入怀青郡的地界,到时候离永德城也就不远了。 张砚看了看进山之后周围这些常跑这条路的车夫和护卫们脸上轻松的表情全都收了起来,他就知道那所谓的“过三关”应该就是在这几天的山路上了。 大概走了半日,前面有一个宽阔的山坳,两边光秃秃的全是大石,远看去一块大石上似乎还有红漆留字。 “小哥儿,等下别乱来,前面就是我之前给你说的“龟脚石”了,那边有恶狼寨的汉子把守,到时候等把头去交涉,你别乱出声,很快就过去了。”姓熊的车夫扭头给坐在车后的张砚叮嘱。 “好的熊哥,你放心,我不会给大家伙儿添乱的。” 车夫还是比较放心张砚的,因为这一路上聊天时张砚告诉他说自己是从鱼背山要塞里脱编回乡的军卒。鱼背山什么地方?那里退下来的兵丁胆子想想就知道有多大。交代一下应该就不会出乱子了。 张砚也没想过去捣什么乱,他就是一跟车的路人,人家这条路上山匪和车马行的关系用不着他去操心。这一趟就当是涨涨见识就行了。 可越走越近,张砚都能清楚的看到那块巨石上的“龟脚石”三个字了,却没感到哪怕一个人影。 山匪呢? 感知也散了出去,也依旧没有感应到任何旁人埋伏的气息。这让张砚觉得很奇怪。说好的山匪呢?这第一关就不着调是吧? 觉得奇怪的可不止是张砚,整个车队的人都有些大眼瞪小眼的意思。 按照以往的惯例,在山上盯梢的山匪很远就能看到车队过来,离得近了就能看到车队的旗帜,也就知道是“相熟”的队伍。到时候下来六七人在龟脚石这边等着,两边点了货,按约定给足买路钱就算有了交代。车队就能继续往前。 可现在已经到了龟脚石了,恶狼寨的山匪却人影都看不到。这对车马行的人来说还是头一次遇到。 不过把头有经验,短暂的停留之后便招呼车队继续往前走,但并没有走多远就提前让车队停了下来休息,说今日不走了。然后召集了车队的护卫头领在边上嘀嘀咕咕的似乎在商量着什么。 张砚很好奇,悄悄的给自己燃了一张聪耳符,再用灵气聚拢耳部,将远处车队把头和护卫头领的言语一字不落的全都听了去。 “把头,您的意思是恶狼寨的人出事了?”说话的是护卫头领,表情严肃,但也明显并没有将对方说的话听得太明白。 车队把头五十多岁,皮肤黝黑,头发有些斑白,此时脸上阴沉一片,点着头接着道:“恶狼寨是五年前新出头的寨子。包括后面的黑刀寨和环山寨都是一样。而五年前这片山里的山匪其实是另一批名头。” “把头,您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可这跟恶狼寨是不是出事了又有什么关系呢?” “恶狼寨那些狗东西出不出事并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出事就意味着这片山的势力现在乱了。若是后面的黑刀寨也是如此的话,那咱们这趟路就怕是不好走了。” 护卫头领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擦终于想明白,于是惊诧的问道:“您是说我们很可能会被这边混乱的局面波及,他们不会再认之前与我们的协议?” “认?怕就怕黑刀寨和环山寨也和之前的恶狼寨一样都出事了,新的山头凭什么认以前的协议?换做是你你会认吗?” “那......那若是真如您所说会怎样?” “还能怎样?要么漫天要价,要么连人带货一起吃掉。五年前恶狼寨他们掀翻再之前的那些势力时就是选的后者。目的就是要彰显他们的凶狠,才好后来跟我们谈价钱。” 这一说就把护卫头领吓了一跳,一想到要面对数百上千没了章法的贼人,他手里区区十人,武者也仅有三个,必死无疑的局面啊! “把头,那我们退回去?” “现在就退怕是不行。光是一个恶狼寨出事就跑的话,这趟的损失你觉得东家会不会撕了你我?” “那大头您说怎么办吧?不会真就硬闯吧?” “明日先派人看看后面黑刀寨的情况,若是不对劲我们就回,到时候东家面前也就有说头了,可不是我们见风就是雨胆小吓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