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要相信科学（本章如果不是以“叮叮咚咚”开头，请删书重新加载）
叮叮咚咚，咚咚叮叮。
下课铃声响起，江城市博学中学高中部，高二（4）班教室里一片关书本的声音。
陈昌言从不拖堂，这个习性让学生们又爱又恨。
爱，很好理解。
恨，仅限于一部分女生……陈老师长得帅啊，拖堂一分钟，就可以多看他一分钟，虽然下课了也能舔屏，但是，有活的看活的不香吗？
陈老师长的有点像那种古装偶像剧里的男主角。
一张轮廓分明的脸，极具东方美感的眉毛斜飞入鬓，水墨一般的大眼睛里，似乎有一个银河。
他走进教室的时候，身上总还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竹香。
自从他半年前，开始教这个班的思政之后，前排的女生比例就鬼鬼祟祟地变多了……
下课是下课了，但班级里的女生，一般不会这么轻易放他走：“陈老师，陈老师……你今天讲的唯物辩证法，说物质是客观存在的，那穿越者是存在还是不存在的？”
陈昌言面如春风，微笑地回答：“物质是客观存在的，另一个意思就是，无法被证实的物质，你也就不能说它不存在……没事少刷微博，多看点书。”
“嘻嘻，我要刷也只刷陈老师的微博。陈老师，你怎么老是不发自拍啊？”
“可是，可是陈老师……”另一个女生问道，“以前穿越者被抓的事情，也没那么频繁上热搜，虽然都很快被撤了……但老师觉得呢，会不会是真的发生了什么啊？”
“对啊，昨天说旁边的咸谷市又抓到了一个。”
“我也在朋友圈看到那条微博了，说是在咸谷温泉泡了一下下，结果，腾起的水雾缭绕了半座山……”
“陈老师怎么看？”
正处于八卦年纪的女孩子们，期待的目光朝着陈昌言射过来。
陈昌言略一思索，笑道：“嗯，这么说吧，在看到那条朋友圈之前，你们知道咸谷市的半山温泉吗？”
女生们纷纷摇头。
“自从第一个提出发现穿越者的东杭小区，房价暴涨之后，后面陆续跟风的商圈、景点、餐馆，好像生意都不差，对吧？”陈昌言笑容温柔地看着女生们。
“喔，这就是老师之前讲过的，花车效应。”一个女生说道。
“李思倩，学的很好。”陈昌言向她投以赞许的目光。
“……又不是真的啊，真可惜。”有女生挺失望的。
“好了，陈老师说过，要相信科学。”李思倩说。
陈昌言看了看自己的手表，拿起书本出去了。
而他离开教室的时候，被他夸了的那个女生都要开心疯了。
“哇，听到没听到没，他叫我名字啊，他记得我的呀！”
“陈老师就是这样一个温柔又耐心的人，记得你的名字有什么大不了的……”
“走了走了，抓紧时间去WC。”
……
哗啦啦。
医务室隔壁的男厕里，冲水的声音遮盖了一声极低的嘶吼。
陈昌言用力撕开右侧下腹部的一块纱布，放进了挂在旁边的一只不透明的黑色袋子里。
低头一看，伤口翻出的鲜红血肉的边缘，有了一层灰褐色的结痂，鲜血已经不再流出，只有一些淡红色的坏液，还在慢慢地往外渗。
陈昌言熟练地开出一瓶生理盐水，低低地倒下去，流水缓慢从皮肤滑落下去的声音，几乎就听不见了。
他拆出一块新的纱布来，将伤口擦干净，然后拿出一瓶浓黑的药液，在伤口上涂抹均匀。
药液触碰到伤口，仿佛有灵性一样蜿蜒游走，到切口较深的地方就一头扎进去，浅浅的地方就慢慢流过，持续了大概二十分钟，伤口上已经没有药液的痕迹了。
陈昌言拿剩下的一点生理盐水，将浓黑药瓶晃干净，药水冲进厕所里，之后，又涂了一层薄薄的消炎药，将伤口重新用纱布缠好，把所有的瓶瓶罐罐都丢进了黑色的塑料袋里。
出门就是医务室。
门口的垃圾桶里，都是纱布、棉签这些废弃物。
陈昌言将黑色塑料袋轻轻往里面一抛，走掉了。
……
江城市是一个很大的城市，有三个火车站，十一座长江大桥。
博学中学也是一个很大的学校，初中部和高中部仅一墙之隔，占地160亩，有四个花园，有能同时容纳700人的礼堂，还有一个8000座的标准足球场。
在这样大的一个环境里，呆了几乎一整天的陈昌言，一直牙根紧咬。
回到自己不到二十平米的合租小屋，坐在坚硬的椅子上的时候，他全身紧绷的肌肉，才一点点地松弛下来。
这个房子是一个两室一厅，陈昌言住在次卧。
另一个房间里住的是一个女生，年纪不大，染了粉色的头发，喜欢扎双马尾，一般白天回家睡觉，夜间出动，在家里的时间不长。
两个人因为作息完全相反，没碰过几次面。
但女生有他的微信，经常会给他发一些古装服饰，称作Cosplay，还强力拉他进社团，有一段时间，说团里缺一个什么位置，拉他拉的特别疯狂。
当天晚上，陈昌言在朋友圈发了一张优秀青年教师合影……
之后，隔壁的女生就很少再来骚扰他了，只是在朋友圈吐槽了一句：“这日子没法过了，帅的都上交国家了。”
陈昌言顺手给她点了个赞。
他自己的朋友圈则比较干净，大体只有三类内容。
第一类，转发领导和同事的教学成果和获奖喜讯。
第二类，自己从书上摘抄的一些心灵小鸡汤。
第三类，经常喂饲的那群流浪猫的照片。
在领导和同事的眼里，他是一个积极向上，容易相处的好老师。
在学生们眼里，他是一个温柔善良有爱心的大哥哥。
在女生眼里，帅。
他坐在椅子上，足足看了十分钟左右的夕阳，之后，才打开电脑，开始做下一课的教案。
关于物质和意识的辩证关系，有原理有方法论，内容很多，中间还要穿插马克思主义辩证法的其他要点，课内外讲解点很杂。
他要理出一个顺序来，才能方便学生更好的理解和吸收。
在他的电脑旁边，摆着一摞工具书。
新华字典，成语词典，牛津英汉大辞典等等。
夕阳已落。
一圈轻纱一般的薄暮，渐渐沉入了天边的黑暗，使得小屋里暗了下来。
但陈昌言没有开灯，他只是再次抬起手腕，又看了一眼时间，继续伏案工作。
一直忙到大概十一点多的时候。
一个女生给他的手机上，发过来了一个链接。
标题是：萨尔瓦多官方确认逮捕穿越者，正在确认能力，各国对此均未作回应。
陈昌言轻轻合上笔记本的机盖，在手机上回复了一条：“他们还承认比特币呢。”
他看向了外面的暗夜，微微沉眉。
夏夜，月亮很淡，星星很亮……他们说很多星星都比月亮要大，大很多倍，他们说月亮其实不会发光，只会反光，他们还说脚下的这块大地，以7.292×10^（-5）每秒的速度在转动……
陈昌言哭笑不得地仰起头，闭上眼睛，拿右手的手臂，遮挡住窗外洒入的月光。
“所以，为什么要叫我们穿越者呢？只有我一个人觉得，这个称呼很难听吗？”
滴，滴。
手机上传来缓慢的两声提示音。
陈昌言翘起的椅子归位，他又低头看了一眼手表。
粗壮的时针和妖娆的分针，嗒地一下，转到了重叠的位置。
陈昌言的眼前，只剩下一片漆黑。
第2章 夜半钟声到客船
【上一章如果不是叮叮咚咚开头的，一片漆黑结尾的，就需要从书架删掉重新下载哈】
.
雨夜。
一群带刀不带伞的黑衣人，追着一架暗红色浮雕云纹的马车狂奔。
黑衣人一身真气升腾，毛发倒竖，脚下虚步踩踏，蜻蜓点水，左手长剑浮光，右手仙符烈烈……
马车的车顶上，与行进方向反向站立着一个少女，乌黑的长发迎风飞散，雨滴落在她青色蓑衣的边缘，自动凝结成细密的雨珠而滑落。
她的手中，是一把小小的油纸伞状的法宝，像是半透明的窗户纸一般的材质，轻巧柔韧，上面没有花纹，只有一个小小的“言”字。
但花纹很快就有了——随着追击的黑衣人发出一声声凄厉的惨叫……一朵朵粉色的桃花，在她漂亮的油纸伞上绽放开来。
陈昌言在这架马车里醒来了。
他睁开眼，回到了这个他出生长大的世界。
他的世界，如果用那个世界的说法，应该叫做“仙侠文明”，这里有修佛的，修道的，修法的，纯粹修力量的……还有他这样的，修死鬼的，只不过，并没有那个世界想象的那样，动不动就移山平海，手摘星辰。
他又看了看手表。
勤奋的秒针摇摇晃晃挣扎了两下，带动妖娆的分针嗒地一声，又开始动了起来。
一年前，他在一个旅行客的奇怪背包里，得到了这个法宝。
他把它叫“月时计”，但是，那个世界的人把它叫，手表。
陈昌言不是很能理解。表裘不入公门……表，不是一种上衣吗？手表是穿在手上的衣服？
也勉强说得通吧。
但是……水表？电表？燃气表？？
他选择放弃思考。
在这一年的时间里，每天晚上，十二点的钟声敲响之时，他就会准时被送往那个世界——连躯壳带脑子一起打包送去，但是，当午夜钟声再次敲响，他回到这里的时候，时间会从他离开的那一秒继续下去，是连续的。
他在那个世界是一名老师。
那个世界的记忆他倒是得到了不少，只是，很多记忆对他来说，都非常的晦涩难懂。
比如，一开始他怎么都无法搞明白计算器和计算机……这还是在他已经先理解了“机器”这个词的情况下。
也幸好他的身份，是一名老师，而且，第一次穿越过去的时候，正值那个世界里一个叫做“暑假”的时间，他可以抓紧大量地吸收那些知识和文化。
现在，大多数的语言、文字、习惯，他都已经适应了，唯独对那个世界的一些命名方式，他属实是不能忍。
蚂蚁上树，佛跳墙，老婆饼……最过分的还有一个撒尿牛丸！
但再怎么不能忍，也得忍。
因为，那是一个难以想象的美好世界，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
这些词语，挑出任何一个，放在他的世界里，都是不可思议的存在。
而那个世界，全都有。
……
淡淡的粉色花瓣，从车窗外飘进来。
陈昌言用掌心托起。
雨和血在真气下凝聚而成的花瓣，遇到他掌心的热量，迅速化掉。
他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下，朝着外面说道：“桃子，这批人的根骨不行，你不用收尸了。”
“哎呀，少主怎么不早说。”桃子抱怨了一声，“害我还杀的那么小心……”
那不是因为我脑子里还是物质与意识的辩证关系么……当然，陈昌言不会解释，问：“你的哭魂伞炼制的怎么样了？”
他一边问，一边借着昏暗的月光，在窗外惨叫声的伴随下，打开车里的一本书开始看。
丛林里道路蜿蜒，有些崎岖，车顶上回来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七八成吧。要是每次来追杀我们的，都是这种打不了几下的废柴，再给我一百年都炼不完！”
桃子手心一转，那把哭魂伞上涌出千千万万个粉红色的鬼头，密集地扑向了那群追击他们的黑衣人。
黑色和粉色交杂的迷雾中，一个个黑衣人发出了人间极致恐惧的喊叫声，迅速被痛哭的厉鬼撕扯成了一片片的人片儿。
还残存有一丁点意识的白骨，从眼眶里淌下黑红色的泪，朝着马车的方向拼命伸手……
“彼其娘之。”桃子甩掉哭魂伞上的粉色桃花，团身转体三百六十度跳回了马车里：“……自从孙思邈向天下众生公布了长生水的丹方……现在，真的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拦少主的车驾了！”
桃子很生气。
少主大病初愈，只不过是出去踏个青，游个玩……结果，三天不到，游出了近百颗人头了。
长生水，除了不能让死人复活，什么病痛都不在话下，无需根骨，无需福缘，甚至都无需修炼，一滴即可延寿十年。
这曾经是药王谷的绝传丹方。
但是，这一代的药王在临死前，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竟然将丹方直接公开了。
让天下震惊的是，其中一个药引，竟然要至阳至阴之血。
别的人有没有这种血，不知道，但即使是平头百姓都知道，他们万枭宗的代代宗主、宗子，都必须是至阳至阴之血，否则，无法修习他们的心法。
哦，很不巧的是，他们万枭宗又是刚刚被打为了邪道的那一搭。
因为他们宗门修鬼。
死人的肉、骨，皮、发、魂、念……在他们的手中，都可以变废为宝，发挥余热。
陈昌言合上书，笑起来：“世道艰难，长生不易，你不吃人，人就吃你。”
桃子哼唧一声，说：“那还好，咱们吃人吃的也不少。不然，白白被别人冤枉，那多亏啊。”
外面的车夫插入了一句：“你的伞，那吃的都是死人。”
陈昌言笑着靠在软垫上：“人艰不拆。”
桃子气鼓鼓地不说话了……凭什么他们修鬼道用的就都是死人，这也太不公平了。
铛，铛……
午夜的钟声在宽阔的河面上敲响。
马车临到河边，也没有降低速度。
驾车的车夫手腕只是轻轻一抖，骏马的嘶鸣回响夜空，车驾直接一路奔上了一条两层高的楼船。
一排排身着红衣的带刀男女，举着火把将陈昌言迎接下来。
从船舱里冲出来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女孩，伸手在空中摸索了一小会儿，很快，就准确地将手放在了陈昌言的右下腹。
“咦？少主的伤势……恢复许多了呀。”小女孩声音惊讶，但双目空洞，是个盲人。
“嗯，灵枢。之前你给我带出去的那种药液，再配上三四十毫……三四瓶，差不多就可以好了。”陈昌言说。
“不愧是少主啊，煞雕神魂已修炼至炉火纯青，这样重的伤势，一月不到，竟然能恢复成这样。”灵枢又仔细抚摸了一遍。
“……”陈昌言偏过头，朝伺候在旁边的一个男人说，“去，把这只鸟的名字改了。”
“啊？可是，少主炼化的，就是一只天眼煞雕啊……万枭宗近百年来，也只有少主一人，能熬过天眼煞雕的神魂。”
万枭宗的弟子，在合适的时机，会摄入一只猛禽的神魂，将其反复熬炼，最后，炼化为自己的本命神魂。
被炼化的这只猛禽的强弱，对他们的修为上限影响极大。
“改了！”陈昌言沉声，重复了一遍。
“是，是。”那个男人低头就走。
陈昌言又看向了另一个年纪较大，偏老成的男人：“方季，一个月之前的重伤了我的那场伏击，查清楚了吗？”
方季深深弯腰：“查清楚了。”
陈昌言厉目而视：“何人所为？”
方季回答：“青灯门。”
“修佛？”陈昌言没听说过这个门派。
“修佛。”方季答。
“克鬼？”陈昌言问。
“克鬼。”方季答。
第3章 青灯不灭
陈昌言的右下腹所受的伤，看上去似乎有两道交叠的伤口，一深一浅，但实际上，来人只出了一剑。
剑气入体，二次迸发。力求一击毙命的打法，杀意昭然。
之所以要这样做，并不是因为对方有多强，相反，是因为他/她预计自己只有一击即走的机会。
从出手和伤口看不出什么路数。
不过，用剑的门派也就那么些，一个个地去查，总能查出来。
从对方挑选的下手地点，伏击时间，也能端出来对方大概是一个什么心态。比如，有实力碾压他们的高手，一定会选择一个他自己方便的时间，等在他自己喜欢的地方，而不敢跟他打正面，需要抓机会才敢刺出这一剑的刺客，会选择黄昏、黎明之前这样的时间，地点则是跟很久，能够寻到机会的地点。
很不幸。
刺伤陈昌言的这位，是后者。
所以，方季主要往小门小派和独行修士身上去查，这就有了结果。
“原因呢？呵，也是想喝我的血吗？”陈昌言随口问道。
“不是。”方季埋头回答。
“不是？”陈昌言略有一点意外。
现在，但凡手上稍微有两把刷子，或者认为自己有两把刷子的人，都想把他给拦了。
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药引不药引的不重要，不在乎是怎么使用的，反正，一念为长生。
“不重要，我没问。”方季低头说。
“嗯。”陈昌言认可了他的这句不重要，“那就说点重要的。”
“青灯门，位处秦山和江临川的交汇处，前有河，后有山，小道蜿蜒，门派位置极佳，易守难攻。”
“嗯。”陈昌言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门派不大。宗主叫江莲儿，长老两位，宗主和长老关门弟子共四名，内门弟子二十五名，外门弟子三百余。本命神魂都是各种灯烛……”
“实力？”陈昌言问。
“暂时不明。”方季说……主要是这门派他们都没听说过，调查还需要一点时间。
两个人的讨论，倒是叫他们身边的桃子，听得满脸兴奋。
她的手指捏着哭魂伞，虚做着收放的动作，恨不能现在就飞出去，去那个什么青灯门，大干一架。
一言不合，灭人满门的事情，她也不是没办过——并不是下雨天她才开伞，而是她开伞，就得下雨。
更何况，这回对方是直接刺伤了他们的少主？
陈昌言思考了片刻。
这个架肯定是要打，但怎么打，是个问题。一个门派的实力，先不说查到的准确度如何，光是时间，就不是一两个月能搞清楚的。
哪怕只是漏掉一个半个的关键人物，很可能就是带人去送……团灭？嗯，是这么个词儿。
他目光微沉，朝着旁边喊了一声：“笔墨。”
很快，就有两个小厮和两个小丫头，分别捧着笔墨纸砚过来了。
方季会意，撸起袖子，提笔，看向陈昌言。
“准你三天。”陈昌言一边考虑措辞，一边开口。
“准……你三天。”方季慢慢写完这四个字……方季的字很有腔调，和他的人一样，很慢，用墨很深，但板正、大气。
“再招入七百弟子。”陈昌言说。
“？”方季抬头看他。
“我要保证，我带去的每一个兄弟，都能拿到一个人头。”
方季明白了，这个意思就是，我要带一千个人杀过去，你们门派的人数现在不够我们兄弟干的，赶紧招人……他提起笔唰唰唰往下写。
桃子一听，急了：“还有姐妹！！”
陈昌言哦了一声，跟方季说：“还有姐妹。”
方季点头，添上。
写完之后，陈昌言也没看，接过方季手上的笔，写出一个草书的陈昌言，最后，摘下手上的戒指，用印。
“可以了，飞过去吧。”陈昌言把戒指戴回中指，说，“然后，盯紧他们的内门弟子，有没有脱逃了的。”
“明白。”方季秒懂了他的思路。
如果他们自己去调查，那得花上不少时间，但青灯门自己的人，最清楚自己是什么实力，有没有底牌，能不能扛得住这一波。
所以，青灯门中的很多人，见战书之后，会对双方实力对比进行判断，并做出他们自己的选择，他们只需要观察这些人的选择，就能迅速得知对方的实力。
“我去睡会。”陈昌言拎起马车里没看完的那本书，就上二楼去了。
桃子飞快地跟上他。
……
青灯门。
一盏没有接任何一根电线的电灯，亮了。
“准你三天，再招入七百弟子。我要保证，我带去的每一个兄弟，都能拿到一个人头，还有姐妹。——陈昌言。”
一封在白炽灯泡照耀下的战书。
不管写的是什么内容，多少都显得有些可笑。
“呵呵呵，这个全民药引先生，还蛮嚣张的嘛。要人头，还要女人。有那么一点我穿越之前的……嗯，怎么说呢，黒道大哥的内种范儿。”一个染着黄色毛发的年轻人，敲着桌子笑道。
“可是，真的……能行吗？”青灯门的宗主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女性，乌青色的长发，内穿翠绿薄纱，外穿深紫色罩袍，手持佛珠，却分外妖娆。
她的旁边是一盏充电马灯。
马灯忽明忽暗，正处于被炼化的过程中……
青灯门的修仙者，几乎都是炼化各种灯作为自己的本命神魂。
因为，青灯门最开始就是因为有一位修士，意外将佛前的一盏青灯，炼化为了自己的本命神魂，并借着这一盏陪伴了古佛上百年的青灯，实力飞涨，开宗立派。
青灯古佛，隔世绝尘。
在这天下万千宗门之中，青灯门其实一直都是不争不抢，静心修行的那一个。
直到两个月之前，来了一位“穿越者”。
他的背包里，有好多好多神奇的东西，扔到水里不灭的野营火柴，太阳能充电板、充电宝、卡式炉……当然，对青灯门来说，更重要的是，灯。
有帐篷灯，提灯，灭蚊灯等等……
穿越者看到青灯门的情况，立刻就说着“主角光环”什么的，立志要帮她们振兴门派。
他们的目标是，打造一流宗门。
青灯门有八成的修行者都是女修，很快被他慷慨激昂的陈词打动……听从了他的话，要直接去干一票大的才能扬名立万。
所以，她们去刺杀了那位被穿越者称为“全民药引”的陈昌言。
“没问题，宗主放心好了。”黄毛穿越者盯着手持佛经的美人，舔了舔嘴唇，说，“我是一个穿越者，带着远超这个时代的思想和技术而来，只要我在这里，这就叫……叫什么来着，哦，降维打击！”
“降维打击？”美人宗主没听懂，但感觉这个词确实很有力度，很厉害的样子。
……
早上，太阳升起的时候，陈昌言就收到了青灯门的回复。
一共只有八个字。
“青灯不灭，降维打击。”
“……”陈昌言半天没说话。
“怎么样？他们有底牌吗？”桃子已经等不及要上了。
“没有底牌。有个傻逼。”陈昌言也只有八个字。
第4章 一次性穿越者
当青灯门的弟子，看到黑压压的一大片人，顶着正午的烈阳，出现在山下的时候，一个个内心都是奔溃的。
“说好一千个人，就是一千个人吗？”
“可是，他说好给我们三日，怎么就不是三日？？？”
“呃，也许不是指的时间？”
“……”
他们就没有一千个人同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概念。
但黄毛穿越者有啊，别说一千个人了，万人演唱会他也是去过的……所以，他相当淡定。
即使是现在想起来，那种一起呐喊，一起摇滚的场面，都还是嗨到不行。
可惜，他再也回不去了。
穿越到这个仙侠世界，虽然可以刷一些土著震惊，但在他展现了这么多的现代力量之后，美人宗主对他也没有其他的表示……这就很不懂事，很不河狸。
“有什么可慌的？这帮土著，这样毫无章法、毫无战术的登山上来……随便一个AOE，他们就是直接团扑的节奏。”黄毛站在白玉阶台边上说道。下面的正在往山门压上来的人，比之节假日的景区大军，其实真没什么。
看到他如此冷静，美人宗主和长老、内门弟子们，都站在他的身后，并无丝毫恐慌的神色……黄毛的年纪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真的好自信。
自信是能传染的。
“咦？那个陈昌言，好像亲自来了？？”有青灯门弟子发现了意外的状况。
“不可能！我们江宗主的那一剑‘掠光’，虽然没能杀死他，但……至少也应该是重伤，一个月的时间，不可能恢复至此。”
“可是，你看，你自己看……”
黄毛穿越者也看到了山下众人前方，被软轿子抬着往山门上来的那个人。
那就是陈昌言？
在一群红衣黑刀的修仙者里，只有他，穿一袭银白鱼服，生怕自己不够显眼似的，而那种天生就生在这一方天地，一方山水之间的风华……黄毛穿越者看着，都有些眼热了。
听说，用这位的血做药引，可以长生不死？
他一开始是不怎么信这种鬼话的，但是，现在，人都给他送到脸上来了。
人，永远可以相信主角光环吧？
……
陈昌言一直静静地闭着眼睛，直到距离差不多合适，他才睁开。
他的目光，在山上的每一个平台上梭巡。
本来他还以为，找出那个穿越者，需要动用本命神魂，拉高视野，甚至穿过障碍物探查，时间要挺久的。
但是，根本没轮得到他的本命神魂出场，他只不过随便瞟了两眼，直接肉眼就看到了那个黄毛。
太显眼了。
画风严重违和。
“桃子。”他轻声唤了一声他的不贴身丫头。
“我在。”桃子立刻上前。
“看到上面，那个正在对着我们指点江山的人了吗？”陈昌言说。
“那个营养不良，头发都黄了的小个子？”桃子看了两眼，也看到了。
“杀了他。”陈昌言的眼睛又闭上了。
……
一道粉色的影子，脚踩哭魂伞，如一道离弦的箭一般飞了出去，真气如同斩开流云一般，在空中拉开一道漂亮的气浪。如果陈昌言睁开眼看了的话，一定会觉得，像极了喷气式飞机飞过之后，留在苍空之中的那一道拖尾。
正午的阳光有点刺眼。
绝美的少女身影凌空飞来的时候，黄毛的瞳孔瞬间放大了。
不会吧？
她是来杀自己的？
她是来杀自己的？
她是来杀自己的？
再怎么脑子不正常的人，在死亡降临的时刻，绝对都能反应过来。
然后，他一下都没含糊，就在美人宗主和几位长老对他所说的“AOE”不明觉厉的期待目光下……转头跑掉了。
“拦住她！！你们快点拦住她啊啊！”他吓尿了……他这还是平生第一次，感受到死亡离自己这么近。
这……
美人宗主看到他的反应，先是愣了一下。
长老+内门弟子：“？？？”
在桃子近前的时候，美人宗主几乎是处于本能，一剑挑出。
铛地一声，她的剑，和桃子的哭魂伞撞在了一块。
青灯门的独门心法“青灯夜谈”，在白天不好运转，美人宗主只能选择了出剑硬碰。
竹篾制成的伞骨，油纸糊成的伞面，与玄铁轻剑的碰撞，却是轻剑低低地嗡鸣一声。
连带着持剑的美人宗主，被往后震了一步。
但其实桃子也舍不得开伞。
在这种烈日当空的正午，她手上尚未炼制完成的法宝，就这么打开了，得死掉多少怨魂呢？
所以，双方一触即开。
桃子的伞尖如刃，轻轻一挑，逼退美人宗主之后，继续朝着连滚带爬的黄毛追去……
“不应该啊！你这样的又美又强的存在，不应该是来杀我的……这一定哪里搞错了！！要不，你再仔细想想？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黄毛慌不择路，竟然没有选择往内门跑，而是往山下跑去了。
桃子不爽地啐了一声。
见过慌不择路的，但也没见过慌成这样的，先飞上来，又追下去，老娘不用真气的是吧？？
而黄毛这个将死之人，求生的本能激发了身体内的潜能，身上竟爆发出了一股杂乱无章却十分强劲的力量。
他一下子，脚步飞快。
身体的这个变化，让他在绝境之中，突然又冒出了那么一丁点窃喜和生机！
他正要给自己编排新一轮的剧情……一抬头，被他讥讽为“全民药引”的陈昌言，却已经立在了他的面前。
“……”这傻逼脑子没有，反应却还挺快。
他仅仅是稍微呆了一瞬。
噗通。
直接四肢全趴在了地上了。
“大神，大神我有眼不识泰山。我不该一开始就选你，作为踩踏目标……但是，你可以留我一条命，我……我很有用的，我是一个穿越者，你看。你看……”黄毛反手在口袋里摸……只摸出来一个手电筒。
一闪一闪亮晶晶。
陈昌言双脚浮空，背手而立，看着他手上的手电筒，看了好一会儿。
黄毛觉得有戏……
却只听陈昌言低下头，轻声说：“如果，我想要更刺激一点的呢？”
“啊？”黄毛眨了眨眼睛。
“比如，带电击的。”陈昌言平静地说道。
“！！！”黄毛整个人就像被电击了一下。
陈昌言一言不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黄毛的眼泪鼻涕跟尿，都一起流出来了：“我……我只有两个手电筒，另一个已经没电了，我，我……”
哦，不能再穿回去了？
陈昌言直起身子，他听懂了……这是个一次性用品。
世界很大，穿越者有很多，有带脑子的，有不带脑子的，有带躯壳的，有不带躯壳的，有之前是人的，还有没做过人的，有单程的，也有往返的……黄毛就属于单程的那种。
嗖。
追击而来的桃子，伞尖闪出一道红色的光，将眼睛还瞪的大大的黄毛从背后刺穿，之后，伞尖上扬，将其挑起……她的身体转了一个圈，高高地挑着鲜血正从嘴角潺潺溢出的黄毛，面向了青灯门的弟子们。
紧接着，她手腕轻轻一抖，斜向挥出。
将尸体连人带血，甩落到了一边。
偌大的一个山门，突然就只剩下山涧鸟鸣，溪流泉音……
强烈而压抑的气氛，似乎把时间和空间都给凝固了。
青灯门的门主江莲儿，一双秀目瞪的大大的。
不是……
那个和她们一起喊过口号发过誓，要带领她们创建天下一流宗门的“贵人”，就……这样随便死掉了？？
他不是“穿越者”吗？
他一直都那么的自信啊。
所以，AOE呢？降维打击呢？
第5章 修佛修心，心乱佛灭
可耻的沉默持续了十几息的时间。
江莲儿手中一只露营马灯，缓慢而坚定地举了起来。
美人宗主缓缓向前走动，纤巧如玉器一般的小脚，交错从罩袍下伸出，小脚上挂着的金色佛铃，一步一响。
虽然露出的只有两只脚踝，从下往上也最多能够见到小腿，但罩袍摇动的身姿，给上方的曼妙曲线，留出了足够的想象空间。
马灯上涌动的真气，与她身上的节奏渐渐变得一致。
危急关头，她也爆发出了巨大的潜力……一步一步地，她用这盏材质精美的露营马灯，取代了她原本的本命神魂。
当马灯被彻底炼化之后，就不再是一个外物，而成了她身体的一部分，无需用手托举，缩小成了一个巴掌大的神魂，忽明忽灭地在她身边浮动。
本命神魂在被炼好之后，一段时间会紧紧跟随，与神识去磨合，但过一段时间，就可以收入自己的神识，不用一直在外面发光发热了，也是很耗费真气的。
“……”陈昌言看到这一幕，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
黄毛已经死了，死不瞑目的那种，所以，在场只有他一个人知道，江莲儿刚刚炼化出来的这尊本命神魂……拼夕夕九块九包邮。
他突然有点明白，为什么那个世界要不遗余力地捕杀穿越者了。
人，尤其是普通人，会盲目崇拜他们不能理解的事物，并插上想象的翅膀——不管是拥有璀璨的工业文明的那个世界，还是仙侠文明的他的世界，都一样。
美人朝着他一步一步走来。
而他的身后，是严阵以待的红衣护卫。
炼化马灯之后，江莲儿真气流畅灌入，露营灯忽然放出耀眼的光芒……她身后的长老和内门弟子，都惊呼了一声，在这个艳阳当空的正午，他们的头顶上，竟然还有这样一盏明灯，能与烈日争辉！
这无疑是给她们，又稍稍注入了一丝对抗的勇气。
然而，陈昌言只是说：“美人。你选错了……你要死了。”
江莲儿的脚步顿了一下。
陈昌言只是跟一个将死之人，随意聊着天一般，说：“其实，修佛若是只为西天极乐，一开始就带着强烈的执念，心不正，宗门发展不起来，也很正常，对吧？”
“我青灯门，一门青灯皆为供奉古佛而亮，当然不只是为西天极乐……”
“修佛，却不为西天极乐，心不诚。宗门发展不起来，也很正常，对吧？”
“你……”江莲儿身边的本命神魂颤了颤，“我们青灯门的存在，只是以佛心善意，教化众生……”
“你要教化众生，只靠佛心善意，可做不到。”陈昌言又说。
“我们也没有……”
“你不想教化众生？修佛之人，却不愿度化世人，不肯将自己所拥有的知识与智慧，与天下众生分享……那还修什么佛？”陈昌言问。
“……”江莲儿的神魂开始剧烈颤抖。
正过来，反过去，怎么说都是你对，是吧？
曾被炼为本命神魂的佛前青灯，正在她的意识里嗡嗡作响！
而刚刚炼化的本命神魂，竟已产生了一丝丝裂纹……
美人浑身真气催动，明灯高悬，手中的长剑从手腕向剑锋迅速凝聚起一层白霜……这一剑，陈昌言很熟悉。
一个月之前，那个天还未亮的黎明，刺伤他的就是这样的一剑。
然而，他的身边，现在不是只有桃子一个人，而是有一千个人。
美人利剑出鞘，一千把长刀也齐齐出鞘！
真气在山林之间剧烈涌动，四周的温度都仿佛上升了好几度。
“你要杀我。哦，第二次了……”陈昌言继续说道，“修佛之人，一边杀人，一边修佛，你这，功德何在？”
“……”
“哦？怎么突然又停手了？如果你要杀的那个人，现在就要杀你了，那你是杀还是不杀呢？如果杀了，是自毁功德还是功德无量呢？”
“……”
“修佛之人，入六道，转轮回，那如果我上辈子杀了你，你现在又杀了我，那算不算功德相抵？”
“……”
“又或者是我上辈子救过你，这辈子却要杀你，那你此时的手中剑，是要斩断前世的缘，还是现世的劫？”
“……”
只听砰地一声，灯花爆燃的声音！
美人宗主站在原地，长剑沉沉嗡鸣，却无法再向前一步——她之前炼化过的佛前青灯的神魂，在空中闪了一下，化成了一缕青烟。
陈昌言沉沉闭目。
传承了数百年的佛前青灯，自此，灰飞烟灭。
“噗。”她喉咙动了好几下，但还是没有忍住，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本命神魂，原本是修士的最后一道保护。
可是，她刚刚炼化的本命神魂——露营马灯，虽然亮度不错，稳定性却差到难以置信。
砰。
又是一声。
那盏在众人的头顶上高悬的露营马灯，也发出一声轻响，跟着就爆掉了。
美人突然有点明白，为什么陈昌言说她要死了……因为他知道，这盏灯不行！
所以，他是怎么知道的？？
她已经没有机会问了……前后两个和神识连接紧密的本命神魂，相继被毁，美人手中长剑再怎么想尽力握紧，也还是无力地落在了地上。
再之后，就是严重的反噬——她身为一个人的神魂，仿佛也都被一起抽走。
她倒下来了，虽然眼睛还睁着，却在几个呼吸之间，就成了一具没有意识的尸体。
不只是她一个人，在这个青灯门里，不断地响起灯魂爆灭的声音……宛如新年的爆竹，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陈昌言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女的一起爆灯……虽然还夹杂了一些男修。
嗯，脑子里出现一些画风格格不入的东西，可惜，整个门派他都看不上，爆灯无用。
心乱了。
佛灭了。
所以，这一门的佛前青灯，也全灭了。
……
青灯门不攻自破，一片哀鸿。
一千红衣护卫长驱直入，根本就没有遭到任何抵抗。
两个长老当即就自杀了一个，另一个带着内门弟子们，趴在江莲儿身边：“宗主……宗主，你不能死啊，你……年少成名，天纵英才，还要带着我们振兴宗门啊。”
然而，地上的江莲儿已经嘴唇发白，一点生机都没有了。
陈昌言在她的尸体旁边，站住了，转头跟桃子说：“这个可以，根骨不错。”
桃子伸出伞尖，满意地挑了挑美人宗主的下巴，笑道：“好嘞。”
第6章 言情小说
这场修仙者的“群架”，开始的快，结束的快，但打扫战场，一点也不快。
陈昌言坐在青灯门的藏书阁里翻书看，时不时看一下手表。
不知不觉，都下午四点多了，但外面对青灯门的探索，还远远没有结束。
这个门派所在的这一处山头，背山望水，风景极佳，可也正因如此，小路蜿蜒，红衣护卫们简直是迷路迷到飞起。
不过，迷路归迷路，一旦有了任何进展，就马上会有人跑进来，跟他说明清楚。
“我们已经找到青灯门的金库所在了，藏在后山的泉眼下方……粗略清点有上品灵石一箱，中品灵石七箱，下品灵石二十余箱。方叔已经将上品灵石和一半中品灵石先行运回山门，剩下一半中品灵石及下品灵石就地发放。其余物资正待清点。”
“很好。”陈昌言没有从书上抬头，只是点了点头。
方季是万枭宗跟了两任家主的老人了，面目看上去，像是四五十岁的人，但是，听宗主说他当年入门的时候，看到的方叔，就已经是这副模样了。
过了一会儿，又是一个红衣弟子兴奋地跑了进来……
“青灯门受到本命神魂强烈反噬而死者，包括江莲儿在内，共计二十二人，抵抗被杀者十九人，自杀者三人，都已经按照其福缘和相性，分给了需要的兄弟们。”
“嗯。”
“另，有二十余女子姿色绝佳，先让少主挑选吧？”
“……”陈昌言笑着挥挥手，“你们自己分了。”
那个红衣弟子愣了愣。
“是活的！”
“……”陈昌言愣了一下，大力挥手，让他快点滚蛋。
红衣弟子耸了耸肩，跑掉了，他继续低下头看书。
青灯门的藏书挺有意思……和其他门派都是各种心法法门不同，这里有很多的话本故事，有点像那个世界的网络小说。
说起网络小说……他追的两本仙侠文，今天的更新好像都还没有看。
晚上忙着备课去了。
不一会儿，又是刚才那个红衣弟子跑进来……
“少主，重大发现，重大发现！！”
“？？”陈昌言看着他。
“青灯门在外门有十二名女童，三四岁的样子，在北山门下的地窖里发现的，少主要是不喜欢那些年纪大的，你看她们有机会吗？”
陈昌言眼皮跳了跳。
“……你们适可而止吧？”
红衣弟子小心翼翼地抬起头：“也是活的。”
“……”陈昌言揉了揉太阳穴。
“……”红衣弟子眼神略委屈。
“集中起来，查一下根骨福缘，有哪个兄弟想养小孩的，就带一两个资质不错的回去，剩下不要的扔给山下的村民人家就行了。”
“是。”红衣弟子领命又跑走了。
陈昌言长叹了一口气……这一天天的。
照他们这么搞，清点山门估计一时半会完不了。
他摇摇头，顺手又从手边的书架上，抽出了一本《三生缘之杏花幽情》。
……
到晚上七点多的时候，方季给陈昌言送来了晚饭。
顺便送来的还有一个野营背包，几个灯、单人帐篷、口哨、指南针、水壶、火石打火机等等，一堆杂七杂八的，桃子好奇心重，扔下没有炼制完的哭魂伞，就跑去一边研究摆弄这些东西了。
陈昌言却只看了一眼，就没再抬头了。
主要是只需要看一眼就知道，这种辣鸡质量，肯定算不上野营装备，最多能算个离家出走的装备吧？
而方季在一旁观察着陈昌言的反应，默默地又给他加上了几分。
这些法宝，先不说用处有多大吧，但至少都是没见过的东西，一大堆叮铃哐啷地摆一堆，就连他这个年老成精的人，看到的时候都狠狠惊了一下，但少主的眼睛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是个狠人，夫人当年的眼光确实很好。
他们万枭宗未来的掌舵人，就应该是这样的。
有着坚韧的意志，熬鹰能熬过一只天眼煞雕，本命神魂强不可摧，前途无量。
有着合格的智慧，用一纸战书，试出了至少需要一个月才能调查清楚的事情。
有着遇事的静气，看到这堆稀奇古怪的东西……他的同龄人都应该是桃子那样的反应才对。
方季欣慰地笑了，微微躬身。
他就是个劳碌命，不打扰少主看书，也不打扰桃子玩耍，退出藏书阁去，继续干活了。
……
晚上十一点整。
青灯门的夜晚，几百年来，第一次这么的黑。
佛前明灯不再。
但好在这个时间，一切都告一段落了，现在的问题就是，在这里住上一晚，还是连夜赶回万枭宗。
他们倒也不怕入夜。
因为，大多数万枭宗的弟子都是修鬼的，其实和青灯门的弟子一样，晚上也是他们实力最强的时候。
而且他们的本命神魂，大多都是猛禽，鹰隼一类……猛禽永远不会老，个个都是战死的，神魂高傲而强韧，比起用酥油灯做本命神魂的，总体还是强上不少。
“少主看书看的起劲，还是明天一早再走。”方季又拉开藏书阁的门看了一眼，决定就地找厢房休息。
一半弟子守夜，一半弟子该去玩就去玩。
等到下半夜的时候，两拨人马再换手就好了。
而陈昌言这边，已经看完了《三生缘之杏花幽情》。
他在那个世界深受网络小说洗礼，看书的速度还挺快的，一本几百万字的网文，放寒假的情况下，也就十几天的亚子。所以，他一般都是放假刷那些完本的小说，上班的时间，教学任务比较重，就只追更新中的小说。
他伸了个懒腰，站起来，又在书架上看了看。
嗯……目光这么一扫，想看的书其实还不少，所以，要不带到那边去慢慢看？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带东西这件事，他其实是尝试过的，但是，除了一开始的这个手表，可以随着他穿梭，就只有紧贴血肉的东西，以及一小部分流体，能够在这两个世界来回。目前，他还没有发现可以携带的固体，就连两边的衣服，都是各管各的。
紧贴血肉，指的是……像他伤口上的纱布这种，大面积和他的血肉铺贴在了一块儿。
流体就是他带过去的伤药那种，而且，还是药液能过去，但瓶子过不去。
所以，那个世界的时间一开启，他第一件事就必须把流体导入容器——那才叫一个眼疾手快玩心跳，没个单身N多年的功底，别想搞定。
可是，之前从那个世界的微博上看，别的穿越者，有不少都是可以带东西的……这个黄毛穿越者也是，带了一箩筐的东西。
“是我不配？”陈昌言对此就很不通达。
倒也不是这几本言情小说真的就有多好看，只是，别的辣鸡都可以做到的事情，偏偏他就做不到……这种事情会让他很难接受。
说到底，还是心气高。得治。
“桃子，把那个背包帮我拿过来。”他从书架上挑了几本书，朝着桃子那边招招手，今晚他还是想再试试看。
“好嘞。”桃子拿哭魂伞挑起背包的背带，朝着他扔过来。
陈昌言刚刚伸手接住，顿时就感受到了一股奇异的力量波动……有戏。
他随手塞了几本小说进去，又把灵枢给的药瓶扔了进去，坐下来，又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
十一点四十五分。
夜半钟声，即将敲响。
第7章 在人间
陈昌言眼前又是一黑。
再一睁眼，他已经回到了“那个世界”。
嘎。
椅子发出了半声很不愉快的抗议……是之前穿越回去的时候，他靠在椅子上发出的声音——半声在时针和分针交叠之前，而半声在那之后，也就是现在，他重新回到了自己房间的时刻。
书桌，电脑，词典……熟悉又陌生的一切摆在眼前，清风随意地翻动着桌上的稿纸，就好像他并没有离开一整天的时间，而只是卡顿了一秒钟而已。
咔哒。
暂停的手表又开始走动，他的第一反应，是伸手去拿桌子上已经准备好了的水杯，去接药液。
但是，这一次装药液的瓶子，也跟着背包一起过来了，灵枢给他做的药液，并没有从半空中如无根之水一样洒出来。
他皱了皱眉，又去抓起背包。
他的脸上，并没有把东西成功带过来了的欣喜，却是微微一沉。因为，指尖传来的是非常普通、粗糙的，甚至有些廉价的布料摩擦感……那种特殊的力量波动，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
不在了。
“一次性的穿越者，带东西确实不被限制。但是，他们的背包同样很垃圾，经不起反复的穿来穿去……”陈昌言牙根紧绷，他又看了一眼桌上的几本言情小说和药瓶。
他蠢了。
他在干这件事之前，想到的只有那些可以带东西的辣鸡穿越者，而忽略了这个如此明显的可能性。
早就说，心气高这是病，得治吧。
陈昌言闭上眼睛，让自己冷静下来。如果这两样东西，他带过来了却无法带回去，又处理不掉的话……不被盯上还好，一旦他被盯上了，那就妥妥地属于是爆狼行为。
他在他自己的世界里，好歹还算是一个中上宗门的宗子，只要不发生太大的变故，比如方季或者桃子反水，否则，想拿到他的一血，也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但是，在这个工业文明的世界，他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中老师……很普通，最多也就能扛个一梭子的子弹吧。
移山平海那种，是真的超纲了，他做不到。
两个世界身份地位上的巨大落差，让他其实一直都处于没有什么安全感的状态。
他所就职的博学中学是百年名校，还是省重点，但这对他来说，似乎也并不会形成什么保护效果。
叮咚。
他的手机又亮起来了。
一连好几条消息，还是之前那个给他发微信的女生。
“陈老师，大事大事，萨尔瓦多又宣布逮捕了三个穿越者，只是，过了两分钟，消息就被撤了。推特暂时还能看得到……你赶紧看，一会儿肯定也得被删。”女生这个没法给他发链接，只能发几张截图了。
“……”陈昌言花了一年的时间，才适应了脑子里的简体中文，英文水平还比不上一些海淀小学生。
他想了想，一条消息给女生回了过去。
“既然说了还不愿意睡觉，那咱们就做做题吧。来，把这几张截图，逐字逐句翻译一遍给我看看。”他抱着手臂仰在椅子上。
那边有一会儿没有消息，陈昌言以为已经吓退了对方……毕竟，哪个小孩愿意半夜躲在被子里刷手机的时候，爬起来做作业？
但是，事实证明，他低估了脑残粉的程度。
零点零四分，他的手机又亮起来了。
高中小女生一个嘟嘴的小表情：“哎呀，大半夜的，不要吧。陈老师你又不是教英语的……”
陈昌言笑了笑，从工具书里翻出了字典：“哦，不愿意就算了。睡觉吧。”
“我愿意！Yes，I do！！”女生的消息飞快地回了过来。
尤其是这个“Yes，I do”。
她用各种字体，重复了三遍！
陈昌言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词让她这么兴奋。
“睡觉也do。”女生又补了一句。
“……”陈昌言发了一个“再哔哔就拉黑”的熊猫表情包。
两个世界有很多的不同，那边有那边的危险，这边有这边的危险，但有一个危险，两边是完全一致的——总是有人想对他的脸和身体，有不可名状的想法。
男孩子出门在外，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尤其是他的这个远门，出的还不是一般的远。
很快，工具女生帮他把截图的文字，都翻译出来了。
陈昌言看了一下。
三个穿越者都是在萨尔瓦多的阿卡拉乌河，以及伦帕河流附近的山谷齐瓦坦被发现的。
陈昌言对照这个信息，打开地图开始查。
那个地方，是古玛雅文明的考古地点之一，历史上就发生过很多的奇异事件，不过，大多数后来被证实，是为了拉动当地旅游经济，而胡编滥造出来的。
至于这一次的……
陈昌言仔细阅读了一下，发现明显也不对——那几个穿越者一穿越过来，就打电话叫了记者，各种收费合影、自拍，还知道录小视频发Tiktok。然后，能力方面，也就是什么能隔着信封读信件啊，自称能看到古城里的亡灵啊……
“同学。”陈盲生把几张截图里明显的华点，都给小女生标注了出来。
“……”小女生回了一串省略号。
“脑子是个好东西。”陈昌言说。
“哈，别骂了别骂了，我这不就是想跟陈老师多聊几句吗？嘻，看不出来，老师其实对穿越者，还挺感兴趣的嘛。”小女生发出了一个笑眯眯的表情……脑子确实是个好东西，她挺有的。
“快点给我睡觉。”陈昌言严令道。
“好好好。只是，陈老师，那个给字，要是改成GEN字该多好呀……”女生说。
“……”陈昌言的汉语拼音，其实也不是融合的很好。
他也不是很确定。
刚才，他是不是被一个十六岁的小孩给调戏了？
……
那个生追他的小女生睡了，没有了手机一直闪一直闪，周围似乎突然一下变得孤寂起来，陈昌言干脆关了网页，也关了电脑。
窗户还大开着，同事都说，江城市的风……什么PM2.5超标，但是，他觉得其实还行，虽然没有灵力的味道，但胜在温度湿度很适宜。
“也是，不要多心，哪来的那么多穿越者？”他深吸了一口气，想着萨尔瓦多的花样蹭热点的行为，还挺有意思的。
时间已经零点过二十分钟了。
他已经有了一丝困意，但是，他还是打起精神，先去烧掉了那个背包、没来得及看的言情小说，并将药瓶里的药转移到一个空的念慈菴的瓶子里，又将青花瓷的药瓶收好，明天再想办法处理。
家里别的东西不多，就念慈菴多得很，一部分是学校发的，一部分是自己买的。毕竟是老师，这种清嗓药属于是常备品，出现在他身边任何一处都不突兀。
做好了这一切，他正准备去洗澡睡觉，突然就听到客厅的大门，哐地很大声地一开一关。
随后，他的房间门被快速敲响。
“陈老师，陈老师！快开门！！”是与他合租的，那个昼伏夜出的Cosplay女孩急切的声音。
第8章 社团
零点以后，是蕴养本命神魂的时候。好好睡觉，做个好梦，才是陈昌言此时最应该做的事情。
但是，Cosplay女孩在这种极度慌张的情况下，显然不可能敲两下就放弃，如果得不到回应，她只会加大力度，让敲击来的更猛烈些，再如果得不到回应，她还可能出门去找其他邻居求助，甚至是直接报警。
陈昌言的屋子里，还藏着几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瓷瓶，他当然不愿意事情闹大，更不愿意警察过来。
那几个瓷瓶被他放在一堆手办和盲盒的底层，哪怕是被发现了，第一反应也会以为，是买的什么考古盲盒里面开出来的，只不过他比较倒霉，连开了四个都是一样的。一眼不会有什么问题，只是，肯定不能推敲。
他一边想着周末应该找个时间，考虑重新找个房子换租了，一边拉开了自己房间的门。
隔壁粉色头发的双马尾少女，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差一点就撞到了他的伤口。
不等陈昌言说话，跑得呼哧呼哧少女，自己就反手关上了门，拔下了一直插在房间木门上的钥匙，并将里面的锁咔地一下反锁上。
陈昌言静静地看着她做完这一切，心想其实真有什么事情，一扇木门反锁，其实意义并不大。
也就是他一脚就能踹开，和差一点需要两脚的区别罢了。
双马尾少女浑身发抖，上完锁就直接背靠木门，顺着滑落在地上，坐着，说：“陈老师，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们社团……社团发生了很……很可怕的事情。”
陈昌言给她拿了一瓶农夫山泉过来，拧开瓶盖地给了她，示意她可以慢慢说……
“昨天晚上十点钟左右，我们社团不是在为暑假的漫展做排练吗？有一个小姐姐，Cos的是一个吸血鬼女伯爵……之前，每次她都是第一个去社团开门，等我们到的时候，她的妆都已经画完了，我们还说她那个妆，画的是真逼真啊，请教过好几次，她的色彩是怎么使用的，妆面是怎么那么服帖的。”少女惊魂未定，但还是把事情有条有理地描述清楚了。
“所以，人家化妆技术好，这有什么可怕的？”陈昌言心里微微一动，已经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了，但他还是不动声色地问道。
“如果我说……她那不是化的妆，她……她真的是一头吸血鬼，你敢信吗？？！”少女抬起水濛濛的眼睛，惊恐地看着他。
陈昌言淡定地笑了笑，摇头说：“怎么可能有这种事？说说看，她对你们做什么恶作剧了吗？”
少女几乎是踩着他的尾音说：“她杀人了！！”
“……”陈昌言尽力稳住自己的呼吸。
穿越者如果拥有比这个世界的普通人更强的力量，也许是会杀人的……他以前其实也想到过这种可能性。
但是，他一直认为，脑子正常的穿越者，在看到这个文明强大的核平能力的时候，应该都会收敛自己的冲动吧？
双马尾少女喝了一口水，说：“千真万确。我和另外两个小姐姐，都是亲眼所见，她朝着阿寒……唔，一个Cos海盗的小哥哥的脖子，一口就咬下去了……连中膜肌性动脉咬断了，血喷了她一脸，一地的血腥味，我可以跟你保证，这绝对不是恶作剧！”
“为什么可以这么肯定？”陈昌言觉得正常人看到这一幕的时候，第一反应都是恶作剧才对吧？
“陈老师！！我的工作是护士啊！”少女急道。
陈昌言的瞳孔闪了一下，强按住自己伸手去捂住伤口的冲动。
他只知道隔壁的少女经常喜欢昼伏夜出，活泼开朗，朋友圈喜欢发Cosplay，但他属实是没想到，对方昼伏夜出的原因是……要在医院上夜班。
幸好两个人的交集不深，不然，在他伤势最重的那段时间，少女大概从他的走路姿势，都能看的出来异样了。
“陈老师，你能陪我去报警吗？我不敢……不敢一个人去了。我怕，那头吸血鬼追过来了，我……”少女的身体缩成小小的一团，大概是喝了口水之后，恢复了一点点气力，往门旁边的墙壁挪了挪。
“如果你说的这件事是真的，你不报警，警察也会来找你的，”陈昌言蹲下来，跟她说，“因为，不管她是不是吸血鬼，这至少都是一桩杀人案。”
“嗯嗯。”小护士听到他这么说，稍微放心了一点点。
“说起来，护士为什么会怕这个？不是听说你们在上岗之前，都会轮流守一夜停尸房……”
“啊啊啊啊啊，陈老师别说了。”小护士扔掉矿泉水瓶，捂住耳朵埋头在双臂里。
“嘶……”陈昌言的耳膜差点被刺穿，“好吧，认识了这么久，我都还没问过，你叫什么？”
“小墨。你叫我小墨就可以了。”小护士低低说道。
“你们社团，在什么地方啊？离家很近？”
“嗯嗯。就在对面楼的四楼，”小墨指着对面的房间，“就是现在亮灯的那一个。”
陈昌言顺着她的视线，往对面看了过去。
半拉的白纱纱帘上，有一抹红色的血迹——当然，正常人的视力是看不到那一抹血迹的，但他的本命神魂是天眼煞雕，炼化后对他的视力有一定的加强，不但能看到血迹，还能看清楚里面的具体情况。
嗯……很不妙，警察跟进的很快，已经有七八个在里面了，大部分穿的都是便服——在警察队伍里，刑警是穿便服最多的一群。
陈昌言的心跳略微加速了一点。
他沉默地等待着……果然，不超过十分钟，他们客厅的门就被敲响了。
双马尾小墨又是尖叫一声，像鸵鸟一样捂住自己的头。
陈昌言站起来拍了拍她，说：“不用担心，应该是警察来了。”
警察来了，小墨真没什么可怕的，应该怕的是他才对……但是，他还是在小墨阻止和哀求的目光中，坚定地打开了自己房门的反锁，拉开房门，去到外面的大门边上，从猫眼往外看。
他的眉头一下就皱起来了。
是两个穿着黑色皮衣的人，站在他们门口……对面楼的警察，都穿着宽松容易行动的短袖T恤。
这个季节，穿这么厚重的皮衣，脑子确定还安好吗？
但是，可以确定的是，抢在警察之前到来的，另有其人。
陈昌言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问：“什么人？”
“您好，我们是追着一个女孩子过来的，她在里面吗？我们有事情要问问她……”外面的人说话语气很客气。
“在。”陈昌言回答说。
“请您开一下门，谢谢。”外面的黑色皮衣男说。
“可以。但是，你们是什么人？”陈昌言又问了一遍，“现在时间是凌晨一点半，我不能随便给不知道身份的人开门吧？”
第9章 特别行动组？
“理解，理解。”外面的黑色皮衣男，从兜里摸出证件，放在了猫眼上，证件是深蓝色的壳子，上面印着清晰的金色警徽，打开之后有特别行动组字样，照片和人也能对得上。
陈昌言皱着眉看了好一会儿。
他在这个世界的见识是不多，但他也是深入研究过各个国家的执法机关的。
因为，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轻易在这个拥有核平能力的世界，暴露自己的力量……那么，遇到困难，他总得知道该找谁吧？
“深蓝色的证件壳是真的，里面的内页是假的。”陈昌言默默下了一个初步判断。
但是，对方态度客气，亮了证件，以一个正常人的逻辑，不应该再不开门了。
毕竟，这里是江城市的二环内，整体还是很安全的。
如果他非要对方报出一个警号什么的，那大概率说明自己身上背着点儿什么事儿，所以心里虚。
而且，陈昌言觉得，对方未必就报不出来。
他还是把门给打开了。
“你是那个女孩的男朋友？”进来的一高一矮两个男人，看到亮着灯的只有一个房间，问他道。
“不是，我们合租。”陈昌言问什么答什么。
“那您是？”高个子的男人上下打量了一下他。
“我是博学中学的老师，我叫陈昌言。”他本来是准备加一句……明天还有课，但转念一想，人的每一句话都是有动机的。有动机，就有暴露的危险，还是算了。
但是，那个矮个子的男人注意到了这一点：“那您这么晚还没睡呢？不是明天还要上课吗？”
陈昌言立刻明白，这两个男人就算不是真警，至少也是干过刑侦的，矮个子笑眯眯的随口一句话，其实都饱含了怀疑。
只不过，这种程度的怀疑，仅仅处于职业习惯，完全不用惊慌。
做他们这一行的人，在路边看见一只流浪猫，可能恨不得要试探两句。
“我是想睡，但是……”陈昌言看了一眼自己的房间里面。
那一高一矮两个黑皮衣，也就径直走向了陈昌言的房间。
高个子的男人一眼就看到了蹲在墙边，抱着膝盖的小墨。
而矮个子的男人，在陈昌言的房间里四处打量。
目光落在他的电脑，书本，笔记……还有念慈菴上，之后，突然又转回头，看陈昌言的表情。
陈昌言能有什么表情？他只有一脸平静，最多带着那么一小丝的莫名其妙。
“你好，我们是特别行动组的干员，专门负责异常事件，”高个子的男人试图跟小墨交流，“小姑娘，你能抬起头来吗？”
陌生人的进入，让小墨更慌张，她飞快地摇摇头，把脑袋深深埋在手臂里，不跟他们说话。
小墨拒绝交流，高个子的那位，也只好转向陈昌言：“她跟你说了什么吗？”
“嗯，说了一些奇怪的话。”陈昌言当然是该怎么配合怎么配合。
他把小墨进来的状态，以及他跟小墨之前的那一段对话，给这两位大致重复了一遍。
女性吸血鬼……
杀人……
一高一矮两个黑皮衣，互相看了一眼。
他们的眼神里，似乎在交换什么只有他们才知道的事情。
陈昌言并不多问一句。
还是多亏了之前和班级里的女生在微信里的那段聊天，让他保持极度的克制，没有对此表现出任何兴趣。
倒是矮个子的那位又憋不住了，笑着问他：“她跟你这样说，你都不报警的吗？”
“她们在玩Cosplay。”陈昌言哭笑不得地说。
“所以，她说的话……你就一句都不信？如果她所说的，有可能是真的呢？”矮个子那位还在试图钓鱼。
“……”陈昌言露出一丝无语的笑，回答他，“别开这种玩笑。我是老师。”
“哈哈哈。”矮个子的黑皮衣男也笑起来了。
他也看到了陈昌言桌子上的教参……不仅是老师，还是个教思政的老师——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让一个思政老师相信这种事情，确实是难度挺高的。
所以，他也不再试探陈昌言了，而是蹲下来，继续攻略小墨：“……小姑娘，你别怕。我们过来只是想问问，你看到那个吸血鬼，身高多高，大概长什么样子？”
“呜呜呜。”小墨明显不愿意回忆那一段恐怖的事件，更不愿意去回忆那个吸血鬼的长相。
毕竟他们是一个社团的成员，一起玩了那么久，现在相处的每一幕，都突然变成了恐怖的回忆。
陈昌言完全能理解。
哪怕是以他的心性，如果突然哪天看到桃子是个吸血鬼，一扭头，把方季给吸干了……也一样会吓得不轻。
一高一矮两位轮番上阵，小墨反而越来越害怕，无法攻略，他俩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高个子的那位跟陈昌言说：“能留一下您的电话吗？”
“当然。加个微信吧，上课时间不要给我发消息就行了。”陈昌言再怎么不愿意给，他的身份也没有不配合的理由。
“……”高个子看了矮个子一眼，“微信？”
“哦哦。”矮个子飞快地掏出手机，扫了一下陈昌言亮出来的二维码，笑着拍拍他，说，“谢了哈，陈老师。小姑娘什么时候愿意说了，就什么时候叫我，不管是什么时间，凌晨三点都可以。”
“……凌晨三点，我不可以。”陈昌言苦笑道。
“对，你明天还要上课。那我们先走了，陈老师早点休息……”一高一矮两个人，礼貌地告别，和他们礼貌地敲门的时候一样。
临走之前，矮个子说什么都要顺手帮他们把垃圾带下去倒了，说是很不好意思这么晚还打扰。
但陈昌言和小墨租的这个房子，是三面采光的。
他从卫生间的窗户往下面看去，矮个子男人正在垃圾里翻找，翻了半天，没有什么发现，才坐上楼下的一辆GL8，没有启动。
“特别行动组？明明就是来找穿越者的。”陈昌言低声自语。
……
大概十分钟之后，警察又来了一波，几乎问了一些同样的问题。
不过，不同的是他们把小墨带走了，以防她遇到什么危险。
也幸好他们把人带走了，不然，陈昌言还不知道今天晚上，这该怎么个睡法……小墨肯定不会自己睡的，那总不能他俩一块吧？
“有困难，果然还是要找警察。”陈昌言又看了一眼对面四楼。
案发现场，灯还亮着。
但他能够看到里面已经没有人了。
一个红色的小化妆包，在临窗的桌子上，应该是女吸血鬼所使用的东西……陈昌言盯着它看了很久，最终还是收回了视线。
一次性穿越者的包袋容器，比如那个黄毛的野营背包，也许可以跟着他穿一两次。所以，他可以想办法去拿。
但这一个红色化妆包，风险实在是太大。
陈昌言忍住了动手的想法，放弃。
而看到他房间的灯关了，楼下那辆骚红色的GL8里，高个子拿手肘撞了撞矮个子，说：“那个老师，胆子还真的蛮大的，就跟什么没发生过一样，睡了。”
“那当然，你知道他教什么的吗？”
“教什么的？”
“马克思主义哲学。”矮个子点了根烟，笑道，“我们要不是提前做了证件，老师就把我们当神经病了。”
“哈哈哈，这种时候，还是他这种普通人幸福啊……”高个子笑着说。
第10章 普通人的一天
叮叮咚咚，咚咚叮叮。
第二天，陈昌言的课排的很满，上午四节，下午两节，都没有办法在上课时间，去医务室旁边的卫生间换药。
工业文明所产生的各种一次性用品，比如无菌纱布、敷料、棉签、塑料镊子，以及创可贴和消炎水等等，真的是难以想象的好用。
生在这个世界的人，太幸运了。
中午，陈昌言在食堂吃完了午饭，之后，回到办公室里，又熟练地干掉了不同女老师投喂的一个小蛋糕、一杯奶茶、一片柚子以及半个削好的苹果。
等到办公室里陆续进入了午休状态，响起了轻微的鼾声，他才顺手揣了一个垃圾袋进兜里，轻手轻脚地去了卫生间。
博学中学的教学楼每层都有厕所，午休时间，几乎没什么人会跑到医务室旁边来……但陈昌言今天刚到门口，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烟味。
他犹豫了片刻，还是进去了。
却看到一个同办公室的男老师，蹲在角落里低头抽烟。
“张老师？？”陈昌言没想到，会是张剑旗……好像一早上都没看到他了。
张剑旗二十五岁，与他同龄，教语文，平时戴着黑框眼镜，度数好像还不低，现在却连眼镜都摘了，放一边了。
陈昌言刚刚穿越的那两个月，因为现代诗的理解问题，没少麻烦他，有时候一天两三趟。
同在一个办公室里，他一年来都没见过张老师抽烟，至少在学校里不抽，是个很有师德的老师。
张剑旗整个人木木的，像是完全没听到有人走进来的声音。
陈昌言喊了一声，他才突然抖了一下，结成了一长条的烟灰，掉在另一只手上，烫得他一个激灵：“陈……陈老师？啊，你也要上厕所？”
这说的是哪门子的废话……陈昌言摇头笑道：“以前都不知道，张老师还抽烟呢？”
“来一颗？”张剑旗脸上很勉强地挤出一丝笑，把烟盒往他这边递了递。
“不了。我下午还有课。”陈昌言笑着摆了摆手……虽然拒绝别人递过来的烟很不礼貌，但他跟张老师在办公室里，算是比较熟的朋友了。
他了解张老师，不是那么玻璃心的人。
说着，他走到一边，哗啦哗啦地卸掉了人生的一些负担……
大概是因为这个声音实在是很解压，张剑旗开口了：“陈老师，我记得你说过，你是住学校附近？”
“对啊，我住学校对面的学雅仕府。怎么了？”陈昌言回答，之前两个人聊天的时候，他也有提起过。
“我也住……学雅仕府对面的楚天东方花园。”张剑旗说。
“嗯？”陈昌言等他的后话。
“嗯……”身为一个语文老师，张剑旗在斟酌了半天的措辞之后，却还是摇了摇头，说：“……算了，没事。”
对面的楚天东方花园……
那不就是小墨他们Cosplay社团的活动场地，所在的小区吗？
“是不是昨天晚上听到了什么动静？”陈昌言兜里揣着塑料袋，看了一眼隔间，又看了一眼外面。
他在走和留之间停留半秒钟，还是决定先留下来了。
张剑旗猛地一下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他：“为什么这么问？”
“晚上快要睡觉的时候，我听到了警笛的声音……而且，我的合租室友，也似乎和这件事情有一点牵涉。”陈昌言很坦然地回答说。
“合租室友？”
“是的。”陈昌言打开手机，找出那个自称是特别行动组的矮个子干员的微信。
微信名叫“大漠孤烟直”的那位，头像是一条白色小京巴。
今天早上，这个大漠还给他发了条消息，问小墨有没有再提吸血鬼的事情，他回复了一句，小墨已经被警察带走了，保护起来了，对面就说了句谢谢，保持联系。
微信上，一共就这么几条消息。
张剑旗愣是反反复复看了十来遍，脸色不断地在变化。
然后……
他把手机还给陈昌言，只吐出了一个单音节的字——哦。
很久，张剑旗又点上了一支烟，却没有抽一口。
“陈老师，如果……我是说如果，在离博学中学这么近的地方，真的有一头吸血鬼，我……我们应该怎么做，才是最优的方案？我的学生，是不是每一个都有可能变成下一个受害者。”
“？”陈昌言打量了一遍张老师。
“……没事，没事，就当我在说疯话吧。”张剑旗又不说了。
来来回回，吞吐三遍……陈昌言干脆就不问了。
他从小炼鬼，懂得很多怨魂的习性。但是，吸血鬼并非真实存在的物种，他对其的了解，总体上和张老师没差，仅限于这个世界的小说和影视剧。
在他出生长大的世界，倒是有类似的存在，比如血魔宗就是修血的，很擅长炼制各种血液……这也是想要他的血的几个主力威胁之一。
“报警？”陈昌言拿出手机。
“不行……”张老师紧张地按住了他的手。
陈昌言顿了顿。
他把自己的手机递过去：“那你要不要试试，联系一下我手机上的这位大漠孤烟直？”
“靠谱？”张剑旗用那种溺水一般的目光，看着他。
“我不知道。”陈昌言仍然是这四个字。
他只会提出一些解决方案，但他不会代替对方做决定。
张剑旗迟疑了一会儿，又仔仔细细地将大漠和他的聊天内容看了几遍，终于是下定决心：“那行，你先把他的名片推给我吧。”
陈昌言点了点头，将两个人的微信名片互推，又给大漠留了个言：“我学校的一个同事，好像也遇上了一点麻烦。”
这个大漠，就跟24小时在线似的，给他秒回了一个大大的赞。
然后，和张剑旗聊了大概五分钟，大漠一条消息就追过来了：“好了。你让他跟我们聊就好了，陈老师赶紧去上课吧。”
“？”陈昌言打了个符号过去。
“一个普通人，知道太多了不好。”大漠回了他一个贱兮兮的表情。
……
张剑旗在外面接电话，陈昌言进了隔间里，开始慢慢换药。
也不是他想慢，事实上，在穿越到这个世界的第二个月，他就已经熟练掌握了这些东西的用法。
但是，外面的电话也一时半会不可能打完。
只要张剑旗还在门口，他就不太好出去扔垃圾袋……
午休的时间还很长，不急。
他换完药之后，干脆又开了个大，之后外面还没打完，他又只能拿出手机，把有两天没看的小说的更新先追了。
“哦……把天地灵气吸纳入体，储存这股能量，所以，这个阶段可以叫练气。”
“当这股能量被提纯，由气态转为固态……想象它在体内凝聚留存，叫结丹。”
“然后，这个结丹的能量在体内产生了质变，开始如婴儿成型……这就是元婴期。”
“当这股力量不只是游走全身，还能够离开身体……就化神了。原来如此……”
陈昌言看修仙小说，看的津津有味……直到已经打完电话的张剑旗，在外面敲了敲门。
“陈老师，你怎么样？没事吧？”张剑旗有些担心地问。
“……”陈昌言回过神来。
“我电话打完了，你推的那个大漠，听上去是个有办法的人，但是，我还是下午过去找他们一趟，再决定我要怎么做。”张剑旗的声音已经比刚才平稳太多了。
“呃，好。”陈昌言点头说。
“陈老师，你需要那个开塞…的药，还是需要纸？没事，我去隔壁医务室给你拿一点。”张剑旗贴心地问。
“……”陈昌言需要被马桶冲走。
第11章 吸血鬼不是鬼
张剑旗这个人，人如其名，有一些与现代社会格格不入的侠义心肠。
如果这个学校真的发生了什么天灾人祸，他很可能是所有老师里，第一个跑出去抢救学生的。
但……侠义心肠，大可不必体现在厕所里。
陈昌言三两句把他哄走，收拾好医疗垃圾，带出去扔进了医务室的垃圾桶。
下午的两节课上的倒是无惊无险。除了照例被各个不同班级的女生拦住问了一些问题之外……
回到办公室，他一边喝水一边敲了一下桌子上的手机。
上面有两条消息。
他先点开第一条，是来自张剑旗的。
“陈老师，忘了我跟你说过的那些话吧，身为一个老师……实在是不应该问这种荒唐的问题。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他旁边的一个女老师过来倒水，小小地瞟了那么一眼，看他的目光顿时变得玄妙而探究。
陈昌言笑了一声：“喝你的水去。”
“啧，没想到啊没想到……我说为什么呢，我们这个大办公室，里面这么多美女，你偏偏只跟张老师的关系那么好。”女老师捂着嘴笑。
“别闹。”陈昌言摇了摇头……女老师的一些燃点，总是能让他感觉到深深的文化差异。
他给张剑旗回了一条：“老张，晚一点语音说。”
第二条消息是来自大漠的，这个消息就比较长了……
“陈老师，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可能又要麻烦你一件事。你的这位同事，最近精神状态有点不好，可能是小说或者电视看多了，产生了一些臆想，你方便的时候，多关注一下他的心理健康，如果看到他跟别的师生……尤其是学生，去讲述这些事情，请务必阻止一下。”
我方便的时候，关不关注他的心理健康不知道，但他倒是很关心我的身体健康……陈昌言回了一个字：“好。”
回到家的时候，他意外地锁定到了小墨的气息。
他闭上眼睛，感应到护士小姑娘应该是缩在自己的房间一个角落里，门是关着的，人也不吭声。
不管是在他自己的世界，还是在这个世界，进门前后，他都会先停一下，用气息检查自己的房间里有没有藏什么东西。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电脑，但没有开始备课。
而是，打开了浏览器的无痕模式，开始查吸血鬼的资料。
这一年来，他看到的穿越新闻，其实不少，他也因此见识到了一个个以前连想都想不到的光怪世界……虽然每一次都撤的很快。
但是，吸血鬼和那些穿越者都不一样。
它很特殊。
因为，它不是鬼，它甚至都不是客观存在的事物。
“不存在的东西，如果出现在眼前了，我该怎么去炼制？炼出来的又会是什么呢？”陈昌言的眼前忽明忽暗。
恍惚之间，他竟然有一点小时候即将去炼制第一个怨魂的时候的兴奋感。
他长到二十多岁，摸过的死人比摸过的活人多，已经很难有什么东西，还能像吸血鬼这样，激起他的一丝兴趣了。
……
黄昏时分，外面的夕阳已经将天空晕染出了一条橙红色的飘带。
嘎呀。
隔壁传来了一声轻手轻脚开门的声音。
陈昌言停下手中的鼠标，感应到外面小墨身上的气息，在一瞬间，突然变得平稳下来了，与昨天晚上惊慌失措的那种气息，简直判若两人。
而且，气息里似乎还多了一丝坚定。
隔着一道木门，他听到她从客厅的柜子上，翻出了纸张和笔的声音，然后，是拉开椅子的声音，似乎是坐在餐桌上写写画画起来。
但是，小墨身上异样的波动越来越强烈……在短短几分钟之内，就超过了一个普通人身上应该有的气息。
“？”陈昌言愣了一下，顺手就从书本上撕下一张纸，画成一个小人的模样，手心转出一层黑色雾气，融入小人，然后，将纸片小人从自己的门缝，塞了出去……这是鬼修最初级的操作，他们宗门的小孩都会，灵力波动基本为零。
然后，他就看到了小墨将纸张叠了起来，双手捏在一起，平举到胸口，左手的食指、无名指和右手的拇指展开，低下头，对着纸张，似乎是在祈祷。
大概十分钟之后……
她手指不停颤抖，呼吸又乱了，但她眼神却十分坚决地，将写写画画的纸张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然后，她从衣领里翻出了一根项链，很悲痛地亲吻了好几下，深吸一口气，站起来，轻轻地打开大门，就出去了。
陈昌言迅速从自己的房间里出来，从垃圾桶里捡出小墨的那张纸，又从口袋里翻出昨天晚上烧背包和言情小说的打火机，把那张纸跟自己的小纸人一起，烧的干干净净。
“所以，小墨也是穿越者？……她一个穿越者，被其他穿越者吓成那个样子？”陈昌言这就有点哭笑不得了。
他在没出来之前，就已经看到了纸张上的那幅画。
一开始，她就只画了一个圆形，然后，在圆形旁边画了一些火，再然后是东南西北一些方向的箭头，再再然后，画上了几个数字，可能表示的是距离。
很显然，她这张画是在找什么东西，这是她的能力。
灵媒吗？
所以，她找的是什么东西呢？
陈昌言觉得这个问题好像并不需要问了。
他现在突然有点明白，为什么小墨在打开社团活动屋的门，意外看到吸血鬼杀人的一幕的时候，第一反应是回家，而不是一街之隔的往警局跑。
也突然有点明白，她惊慌失措的时候，为什么可以跟他准确地描述事情经过，却完全拒绝跟那两个明显看起来更专业的黑皮衣男说话。
人在慌乱的时候，容易暴露一些平时不会暴露出来的东西。
所以，她宁可什么都不说。
陈昌言现在有两种选择，自己跟上去，或者是召本命神魂跟上去。
他的本命神魂天眼煞雕，释放出去倒是可以轻松地获得高空视野，足不出户都可以监控到小墨的行踪……只有一个小问题，那就是让本命神魂离开他自己的神识，它就会出现实体。
炼化之后的天眼煞雕，平时被收纳在他的神识之中，只有绿豆一般大小，可是，当它出现实体的时候，一对灰黑色的翼展就有两米多宽，宛如一只被放大了N多倍的黑鸦。
陈昌言想了想，还是高抬贵脚吧。
他稍微收拾了一下，将手机的铃声和震动全部关掉，远远地跟上了小墨。
这种情况，就算被什么人逮到了，他也可以推到那两个黑皮衣男身上——是他们让我盯着合租室友的状况的。
至于黑皮衣是谁，他们的证件怎么来的，那我怎么会知道？
……
夏天，夜晚的风吹在脸上，像是少女轻轻抚摸的温柔，略带一点咸味的湿润空气，昭示着明天的清晨应该会有一场小雨。
护士小姑娘走在晚上七点多的喧闹街道上，染成了栗子色的及肩直发，被一阵阵的风吹起，一般女孩在这种时候，都会吹起一下就去伸手整理一下，再吹一下再整理一下，但她没有。
她任由头发被吹散吹乱，左手的手指一直在动，右手则贴在胸口，项链吊坠的位置。
步伐不快，但很坚定。
她先是走到两站路以外的另一个小区，掏出钥匙，打开了一个房间的门……陈昌言没有跟着她上楼，只是站在楼下等了一会，思考如何跟进，但五分钟左右，她就出来了。
然后，就是原路返回。
陈昌言皱了皱眉，有点失望，以为她这是要回家了，自己跟了个寂寞……可在回家的最后一条岔路，原本应该是朝左转，她却朝右边转入了对面的楚天东方花园小区。
“……”陈昌言立刻跟了上去，却见小墨没有去他们家的对面楼，而是绕过了一个小花园，往小区的深处走去。
在接近十四号楼的时候，她的双脚都开始害怕得发抖，几乎都要站不稳了。
但她重重地按了一下胸口，反而还加快了脚步，进了电梯间，按下了楼层的电梯。
楚天东方花园，十四栋19楼。
陈昌言似乎对这个楼号，有那么一点印象。
“……”他稍微回忆了一下，太阳穴就突突地跳了一下，“张老师家？”
第12章 生魂，转念
陈昌言的脑子里，之前不理解的几个地方，现在都已经秒通了。
张剑旗的吞吞吐吐，小墨的去而又返……最后，都汇聚到了楚天东方花园十四栋19楼，这一个地点上。
至于这个地点有什么东西，好像都不需要再用大脑去思考了。
那只吸血鬼，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就没有离开这个小区。
更准确说，她就在张老师的家里！
但是，他没有跟着小墨上到十九楼。
他先看了一眼，还在小区里问访居民的几个警察……数量比昨天晚上的少了一半了。
他小心地避开他们的视线，绕到地下车库，下到B1，然后从B1层坐货梯上到了20层。
他没有见过吸血鬼，对这种物种应该是什么气息，全无概念……但他知道张老师的情况，单身、未婚、无孩，所以，但凡屋子里有四五条人的，就可以先排除了。
剩下的，再用他那些刚查到的吸血鬼的资料，试试对应一下吧……希望度娘不要坑他。
……
楚天东方花园每一层的住户是六户。
陈昌言站在二十楼的常闭式防火门里面，最先感应到的，是走廊里小墨的气息。
非常强烈的生魂之息。
在鬼修的眼里，这种气息不仅表明这个人活着，还代表着她的情绪和身体状态，都处于一种不正常的亢奋之中。
她站在走廊上，从1901一直走到1906，然后，又从1906回到1901，没有敲响任何一扇门。
“哦，她忘了带纸笔。”陈昌言看过她使用能力，似乎是需要纸笔的，但她别说纸笔了，手机都没带就跑出来了。
所以，小墨卡在这儿了，似乎无法再做出更进一步的判断。
但陈昌言认为，这对于她来说，可能反而还是一件好事。
因为，现在谁也不知道，里面那只吸血鬼的战斗力如何。而小墨……就算是个穿越者，大概率也是个战五渣。
陈昌言闭上眼睛，从最东头开始看……
1901里面的气息有三条，是两个大人，一男一女，一个小女孩，很正常的三口之家。
1902，只有一个中年男性的气息，情绪挺不错的……陈昌言闻到的饭菜香味，应该从这个房间飘出来的。
1903和1904都是四室两厅的户型，三代同堂，一家五六条生魂的气息，其乐融融。
那么，就只剩下最后的1905、1906了。
两个里面都是一个女性的气息……感觉上并没有什么区别。
他反复对比了几遍，神识就有点累了。
在这个世界，他的真气没办法随用随补，纯消耗。
他甚至都有点想直接打电话，问张老师的房号了。
但他还是按住了这个危险的想法，继续对1905和1906的两缕生魂，进行着对比分析……
“都是很负面的气息，也都像是在哭。”陈昌言皱着眉，却突然感受到了1905的生魂气息，发生了一丝波动。
那是阴阳转念的波动，出现得非常突然。
突然之间的阴阳转念的气息，意思只有一个……
1905的小姐姐，要自杀！
“我……”陈昌言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但是，这个突发状况，也让他瞬间确定了，吸血鬼就是1906的那位了。
他迅速下到地下车库，从车库直奔西边的十五栋——他从一开始，就没准备自己动手去杀吸血鬼。
他找房号，只是为了确定他要去东边的楼栋，还是西边的楼栋，找一个最合适的观察点。
因为，今天晚上，要不就是小墨，要不就是吸血鬼……反正，肯定有穿越者会出大事。
至于住在1905的那位小姐姐……估计经历过今晚即将发生的事情之后，她一辈子都不会再冒出自杀的念头了。
……
陈昌言上到了十五栋二十二楼上面的天台，往下面看去，正好可以看到十四栋1906的卧室。
灯是黑的，看上去里面像是没有人。
但陈昌言知道，有，生魂的气息不会作假。
他正吹着天台的风，张剑旗的消息过来了。
“陈老师，如果你遇上了一件很恐怖的事情，你说出来就会死，但你不说出来，你的学生就可能会死，你会怎么选？”
自己？学生？
生与死……
陈昌言没有做过这样的选择题。
在他的世界里，身边的每一个人，方季，桃子，灵枢，红衣护卫……都是可以眼都不眨地为他去死的。
所以，他根本连想都没想过这种事情。
但他现在看着对面黑漆漆的1906房间，他觉得，他能够看懂张老师的痛苦、恐慌和犹豫。
昨天晚上，小墨吓得夺路而逃，在他怀里哇哇大哭的时候，张老师可能就已经被那头吸血鬼咬了吧？
他在电脑上查过资料，度娘说，被咬了的人类，就算没死，跟咬他的那头吸血鬼之间，也存在了密切的主仆连接。
所以，张老师如果把吸血鬼供出来了，那他自己也活不成了！
天台上的风比起地面上似乎大很多……
陈昌言转过身，他背靠着天台的栏杆，想起了他自己的世界。
为了长生，为了一直可以活下去，杀人吃肉喝血……好像都是挺正常的事情吧。
他自己都没有觉得，这有哪里不对。
弱肉强食而已。
如果他不是万枭宗的宗子，或者他的存在，对万枭宗的未来并不那么重要，那么，他的死，被用来换取别人的活，似乎也怪不得谁。
所以，他所想的，仅仅是自己怎么样变的更强，让那些弱小的人，不敢打他的血的主意罢了。
生，死，好像在他的概念里，从来没有应该和不应该。
陈昌言一边吹着风，一边用语音给他发了过去：“张老师，一年前，我记得你跟我聊过关于生和死的话题。你说，世间的那些美好，宛如藤蔓，它们没有办法独立存在。你只有活着，活成那棵最大的，最苍翠的参天大树，一切的美好，才能有所依附……”
张剑旗是一个很普通的语文老师，戴着宽边眼镜，喜欢穿灰白相间的衬衫，有一股文青气息。
和大多数语文老师一样，他会背很多诗词，对历史名人的典故如数家珍，特别喜欢三国。
最近，似乎正在偷偷自学小语种。
大概过了一分钟，陈昌言收到了张老师的回复：“可是，死了的大树也是大树，藤蔓也是可以攀附上去的哦。”
陈昌言闭上眼睛。
他知道，张剑旗在经历了一天一夜的漫长挣扎和犹豫之后，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或者，应该赞一声，矮个子大漠的刑侦能力和劝导能力，是真的很不错？专业功底很扎实？
大概五分钟之后……
陈昌言从天台上，看到了一辆骚红色的GL8开进了楚天东方花园小区。
车没有进入地下车库，而是直接推开了人形路上的石头路障，开到了十四栋的楼下。
一高一矮两个干员，和张老师一起下来，钻进了楼栋里。
两分钟之后，陈昌言站在这个视野极佳的观察点，看到1906室的灯亮了。
第13章 土著凶猛
有了光线，里面的情况就看得更清楚了。
从他选的这个角度，卧室能看得清清楚楚，卧室外面隔着一道玻璃门的带厨房的小客厅，也可以看个大概了，只有卫生间在客厅侧边的门内，看不见。
在进屋的人里，陈昌言并没有看到小墨的身影……这说明两个干员和张剑旗没有碰上她。
可能护士小姑娘在听到电梯到达本楼层的时候，找了个地方躲起来了吧？
不影响，挺好的。
陈昌言远远看去……高个子干员进入房间，立刻从左手翻出了一把电刀。
没有刀兜，就是直接左手的手掌一翻，电刀就凭空出现了。
那把刀身比起一般刀来说更显狭窄的电刀，翻涌着湛蓝色的电光，高个子左眼，也随着这一手，变成了深深的蓝色，与右眼的一片深黑对比起来，宛如金银妖瞳，显得整个人都玄异起来。
陈昌言将他这个掏武器的速度，默默地记在了心里……一秒钟不到。
这个高个子干员，应该不是穿越者，他很可能就是在这座城市，觉醒了某种异能的土著战士。
倒是高个子干员后面的大漠，笑嘻嘻地走进来，没翻出什么花巧，就用脚后跟关上门，敦实的身体就站那儿，不挪动了。
张剑旗则是去冰箱里，轻车熟路地拿了一罐啤酒出来。
就好像今天晚上，只是一个寻常的夜晚……和每一个夜晚一样。
他没有去看一高一矮两个干员，只是静静地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地喝……即使他的卧室里，已经明显地出现了打斗。
陈昌言这是第一次亲眼看到，穿越者是怎么被处理的……
因为整个过程太快了，他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高个子干员拉开了张老师的卧室里唯一的一个衣柜，噼里啪啦的电刀冒着兴奋地电光，直接砍向躲在衣柜里面的那一团……一开始，里面伸出一只手来试图抵挡，但干员手中的电刀似乎就有某种吸附性，一砍一拉，就将柜子里的一个女性扯了出来。
虽然隔着一层窗户，听不到什么声音，但女性全程张牙舞爪地嘶吼的动作，陈昌言还是能看得到的。
那是一个长相相当漂亮的吸血鬼。
看脸的话，大概在十五岁到二十岁之间，并没有度娘描述的那样肤色灰白、眼眶凹陷，还露出尖锐的獠牙。
她的肤色是一种白里透红的色泽，有一头柔顺的棕色长发，涂了翡翠色的指甲，腰如灵蛇，小腿如水洗的嫩藕一样光滑。
电刀将她牵引出来之后，高个子干员还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她的头发先已经着火了……
从这一点上看，吸血鬼似乎和陈昌言炼化过的那些怨魂，有某些相近的特性。
紫蓝色的火，在短短几秒钟的时间里，就把她的长发烧灼殆尽，只留下焦黑滚烫的头皮，她的整张脸都因此变得痛苦而扭曲。
她试图利用自己的力量，去推开电刀的吸附……真的成功推开了，但高个子干员顺势就抽刀回撤，刀转为平举的姿态，立刻凌空横挥。
一道紫蓝色的电光，从电刀上迸射而出，电光凝结，狠狠抽在吸血鬼的腰上。
那头吸血鬼哇地喷出了一大口血，飞起来，摔到墙边，就再也无法起身了。
她软软地靠在墙壁上，嘴巴张大，大口大口地呼气，也或者是在哀嚎……
然后，高个子干员手中的电刀转挥为刺，直直扎进了吸血鬼的心脏。
到这里，吸血鬼就彻底不动弹了。
但高个子干员还没完……他将电刀又抽了出来，从她的眼睛扎入脑子，电刀的尖端短暂停留，并左右转了两圈，将她的脑子搅成浆糊。
可是，这样还没有完，几秒之后，电刀再一次抽出来，又将她身体的所有脏器，一个一个扎了一遍，直到她身上流出来的每一滴血，都被烧成了黑色的轻烟。
“太快了……”陈昌言站在对面的天台，看到那个高个子干员，全程都没有动一下他的右手。
但是，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小区里连灯都没有多亮几盏……
陈昌言好像明白了，笑嘻嘻地站着不动的大漠干员，拥有的能力是什么了。
他应该是能制造某种“无事发生”的假象。
就像电影里的特工，要入侵一个地方之前，先替换掉那里的监控录像一样。
嗯，有这位大漠在……世界和平。
陈昌言的本命神魂是天眼煞雕，他本人无论视力还是意志力，都与本命一起反复精炼过，所以，对他没有影响。
如果不看小区里别的居民的反应，他都没察觉到大漠站在客厅一动不动的时候，做了什么。
陈昌言在心里默默做了个对比……
高个子干员左手的电刀，如果和他对上的话，应该是完克他的。
他目前手上的役鬼，没有一个不怕这种带雷电的武器，但一定到了生死相搏的时候，他应该也能战个平手。
前提是，他的右手仍然不动的情况下。
但是，和大漠对比一下，他就有点拿不准了。
打个比方，他如果要造成一个群体性的恐惧，覆盖范围最多也就是两到三栋楼的人，可大漠的这个无事发生，却能把整个小区十七栋楼，全部都给罩进去。
“除了核平能力之外……这个世界的土著，也不好惹。”陈昌言今天很直观地看明白了。
不知道在这个城市，还潜伏着多少个他，多少个小墨……数量应该不会很少。
楚天东方花园这么大的一个小区，今晚，在某一扇窗户后面，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的人，也许都不止一两个。
陈昌言这只是思考了一下敌我实力对比的时间，突然，1906上下和对面的灯都亮了。
“啊啊啊啊啊？快报警……啊，女的跳楼了。”一个人大声喊道。
陈昌言愣了愣……谁跳楼了？他什么都没有看到。
不过，他随即明白过来，哦，应该是大漠制造的幻象变了，“无事发生”变成了有事发生了。
他因为不受大漠的幻象影响，所以看不到其他人看到的什么跳楼这一幕……
不过，旁边的1905啪地一下，窗户就打开了。
一个满脸泪痕的小姐姐，震惊地看着楼下。
陈昌言也不知道她看到了什么，反正就是惊吓过度地退了回去，紧紧关上了窗户，还拉上了窗帘。两层。
……
现在时间，十一点过五分。
其实，陈昌言很想接着看看，吸血鬼的尸体，他们会怎么处理……
是直接烧了，还是拿到哪里去解剖研究？
如果是前者，那他就没什么主意可打了，但如果是后者……他觉得，自己是不是还有机会？
但是，他不能看下去了。
因为大漠制造的这场“跳楼”，各种警车救护车都开过来了，楼下的人也变多了，陈昌言再怎么惦记那具吸血鬼的尸体，也必须先趁乱离开了。
嗯，一堆试卷都还没批改完……
只是，念头这个东西，不冒出来的时候，天下太平。
一旦冒出来了，再想克制下去，就会很难很难。
他心里的这种抓挠感，又不可能跟任何人提起，哪怕是桃子，哪怕是方季！
解决抓挠感的最好办法，其实还是得到这头吸血鬼的尸体——得到了，念头自然就通达了。
从小孩子的玩具，到成年人的工作……任何一个“我想要”的最优解，其实都是“要到了”。
临走前，他最后往1906室看了一眼。
张老师的手上仍然拿着啤酒，就那样静静地坐在沙发上，脑袋低垂在昏暗的光影之中。
他一动不动，似乎进入了一场没有尽头的思考……
第14章 如何避开正确答案
陈昌言回到家，立刻就翻开了电脑，开始工作。
不到三分钟之后，大门又是一开一关的声音，小墨也跟他前后脚地回来了。
她的脚步细碎而杂乱，比昨天半夜冲进来的时候显得还要更慌乱。
但和昨天不同的是，她没有再敲陈昌言的门，而是一头扎进了自己的房间，咔地一声把自己的门反锁了。
陈昌言感受了一下隔壁的气息……护士小姑娘又蹲到角落去了。
不应该吧？
高个子干员对穿越者的整个击杀过程，他是因为提前踩点，找到了十五栋天台上的绝佳观察点，才看到了。
但小墨不是啊。
至少，陈昌言离开十四栋的时候，她还在19楼的某一个房间房间外面，她应该是看不到的才对，怎么会这么慌？
但陈昌言也没有深究。
他低头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继续低头赶作业。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先不说什么怎么搞到那头吸血鬼……如果他再不解决带东西的问题，那改不完作业、搞不完考评，就真的是大事了。
现在改不完，一天之后回来，又得熬夜加班，而熬夜又会影响本命神魂的健康。
本命神魂，是他那个世界的修仙者，最重要的东西之一。
一旦选定，除非是遇到了什么大机缘，否则，二三十年都不会更换的。
“不过，真要把这些昨夜，带回我的世界去批改，好像也有哪里，不太对劲的样子。”陈昌言干脆不想了，专心伏案工作。
大概一刻钟之后，门口又响起敲门的声音。
不是完全陌生的气息……陈昌言稍微探查了一下，眼睛一闪，脊背一下子都挺直了。
他微微皱眉，放下红笔。隔壁的小墨还缩在墙角，没有任何去开门的意思，看来只能是他去了。
果然，他拉开门，就看到了一高一矮那两个干员，站在门口——拎着一兜子的水果。
要知道，陈昌言刚刚看到他俩杀穿越者，还没超过半个小时。
他们就这么一会儿，跑去哪儿找来的水果？？
但是，在这两位面前，陈昌言连心跳都没有加速，只是淡淡笑了笑，回头看了一眼小墨的房间，说：“哦，小墨应该回来了，但是，她今天没有来找我说什么话，我就没有打电话给你们。”
那个高个子干员，年约四十，看上去和半个小时之前击杀吸血鬼的，简直不像同一个人，他保持和昨晚一样的，一种老派的礼貌和客气，说：“不是，我们不需要问她事情了。”
“哦？”陈昌言的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好奇，顺手就从柜子里拿出两个鞋套，把他们请进来慢慢说。
“陈老师，小姑娘现在精神状态怎么样？”大漠接过鞋套，笑着问他。
“应该是好多了吧，回来之后，一直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但是，好像已经不哭了。”陈昌言给他俩倒了茶，是热的，但两位都没有喝。
高个子的干员说：“不用麻烦，我们随便坐坐就走……”
大漠又问：“那个小姑娘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陈昌言想了想，说：“不好意思啊，今天有点忙……我没太注意。”
他的人设，是一个领导喜欢，同事喜欢，学生喜欢的，勤奋努力的好老师。
大漠又扫了一眼他的房间，桌子上左边是批完的试卷，右边是没批完的：“也是，陈老师上课这么忙，我们还老是拿这些杂事来打扰，该是我们说不好意思。”
高个子又说：“没事，我们也就是路过……别的组的兄弟已经调查清楚了，昨晚，有人偷了他们社团的吸血鬼道具，杀死了一个二十六岁男性。我们就想，发生了这么可怕的事情，小姑娘会不会需要一些心理辅导。”
神他喵的也就是路过……要是陈昌言没有跟踪小墨出去，说不定还真信了，他就笑了笑，说：“好，我去叫她出来。”
“不用不用，说不定已经睡了。”大漠拦住陈昌言，走了过去，站在小墨的房间门口，像是在仔细听她有没有睡觉……
但是，陈昌言看到，他站在门口的时候，按了三次自己的太阳穴，身上的气息也变得汹涌激烈起来。
大漠应该是在对房间里的小墨，使用能力制造出一些幻象，来“说明情况”的……这个矮个子干员，脸上笑眯眯，心眼多得很。
当然，陈昌言仍然只是静静地看着，心想，你的这一套，估计对小墨是没什么用了。
因为，她应该也是个一个穿越者，可能还通过某种办法，看到了这两位干员对1906里的穿越者做了些什么。
而做完了事情之后，两个干员对他又是一顿非常礼貌的感谢……不由分说地再次拎起门口的垃圾袋，就离开了。
陈昌言关上门，摇摇头，看了看手上的手表。
十一点三十五分。
很奇怪，不管是高个子的老派干员，还是矮个子的大漠，都没有跟他提起张老师的事情……
过了一会，他去卫生间看了一眼。
他俩这次带垃圾，就真的只是带垃圾，把垃圾袋往小区的垃圾桶里一扔，就直接走了，没有像昨天那样仔细翻找。
陈昌言从卫生间一出来，就听到嘎呀一声。
主卧，小墨的房间门打开了。
“陈老师，你为什么要撒谎？”小墨脚步虚浮地走出来，眼睛通红。
“我？撒谎？”陈昌言问。
“我回家的动静那么大，你怎么可能没有听到是什么时候……”小墨看着他，呜呜咽咽地说话。
陈昌言回答道：“哦，我听到了就一定要告诉他们吗？他们给我钱了？”
小墨的脸上都还挂着眼泪，一听他这么说，噗地一声，都不知道是哭还是笑：“不是……他们如果真的给你钱，你就把我供出来啊？”
“当然不是，”陈昌言淡淡地说，“给少了我肯定不干。”
“呸，没想到陈老师一个当老师的人，也这么不靠谱，本来，我还想跟你分享一下我的秘密……”小墨低着头说。
“你的什么？”陈昌言皱眉道。
“呃……”小墨愣了一下，突然就伸出拳头去锤他，“陈老师，你为人师表的啊！！
但陈昌言怎么可能让她锤到？他身上还有伤的。
他一只手就按住了小姑娘的脑袋。
一天一夜没睡好的小护士，也没多大的力气，也就小小地闹腾了一阵，很快就累了，倒在了沙发上。
陈昌言以为她要讲的秘密，是关于穿越者的身份，但其实不是……身为一个穿越者，她还算是有那么一丁点的自保意识的。
虽然也实在不多，但不管怎么说，比那个掏手电筒的黄毛还是强多了。
只见小墨从脖子里拉出了一根项链，是一个闪闪的小猫头，当然上面的钻石是假的，她说：“好看吗？是我师傅送给我的。”
“师傅？”陈昌言问。
“师傅。很棒很棒的师傅。”小墨说。
“嗯。”陈昌言也就是静静地听着……听她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为什么明明怕的浑身发抖，脚都站不稳，却还是那么坚定，非要去找那个吸血鬼。
这种行为，在他看来和送死没区别。
咦，这么一想的话……那一高一矮两位干员，反而还救了小墨这个穿越者一命？
第15章 我想回家
陈昌言嗯这一声，小墨就直接开始说了……
昨天晚上，她打开社团活动室的门，就看到了可怕的那一幕。
但她所看到的，那个被吸血鬼吸了的，穿着海盗服装的小哥哥，其实，并不是一个普通的群友。
而是，她刚刚开始做护士的时候，在医院里带过她的班的前辈。
那位前辈，是一个很少见的学护理的男生。
性格很好，专业知识过硬，在她一开始工作的时候，帮了她不少的忙。
后来，因为一样的食物偏好，他们就混熟了，有好几次她惹出来的麻烦，也都是前辈耐心地去处理的。
“前辈长的很帅，总是在ICU，工作很忙，本来是不玩Cosplay的，是我……我强行拉了好几次，给拉来了。”小墨又呜呜地开始哭，“就像我拉你的时候一样。如果我没有叫他一起来玩，又或者他像你一样，没有被我拉动，那他现在……他现在肯定还活的好好的，不会遇上这种可怕的事情。可是……陈老师你知道吗？他帮了我那么多，还给我买雪糕、包子，生日的时候送我项链，我却……我却在那种时候……那种他遇到生命危险的时候，吓得转头就跑了。我真的是……头都没有回的那种。陈老师，我……我还是人吗我？”
呃，你好像本来也不是吧……陈昌言不动声色地给她递过去了一张纸。
再说了，你缓过来了之后，不是也鼓起勇气，趁夜踏出了那一步，去找那个吸血鬼了吗？
陈昌言能感受到她的气息，当时她出去的时候，那种气息里，是含着一股不顾生死的决心的。
但他也什么都没说，笑了一声，问：“所以呢？你大半夜才回来，不会是去找吸血鬼寻仇了吧？”
小墨一脸泪汪汪地看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说：“你这个调侃的语气，明显就还是不信我刚才说的，对吧？”
陈昌言：“？？”
女生的脑回路，到底是怎么长的？
……
“算了，你这种当老师的人，古板无趣，一点想象力都没有，我还是不跟你说了。”
小墨并没有从他这里得到任何的理解和共情。
但是，心里憋着的苦闷，对着陈昌言这么帅的一张脸……倾诉出来，还是舒服多了。
她拿起陈昌言递给她的纸，重重地清了一下鼻涕。
然后，顺手就往垃圾桶里一扔。
再然后，她就愣住了！
她稍微那么回忆了一下……自然就想到了，当时她浑浑噩噩的时候，画的那些东西！
紧接着，她整个人从沙发上弹起来，瞪大眼睛，指着垃圾桶，问陈昌言：“这这这，里面的垃圾呢？”
陈昌言好笑，云淡风轻地回答：“哦，刚才那两个干员，好心帮我们拎下去，倒了啊。”
小墨哇了一声，猛地抓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扑到卫生间去看楼下的垃圾桶。
那两个干员已经不在了，但下面那么多的垃圾袋，都长的差不多，她也不知道哪个是她的……她拔腿就要往楼下跑，却被陈昌言拽住了。
“就算垃圾袋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他们也不一定就翻到了。反而是你现在这样慌慌张张往下跑，不是等于不打自招吗？”陈昌言说。
“我……我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呃，两条杠？”陈昌言说。
“！！”在去找垃圾袋之前，小墨想先掐死他。
……
陈昌言的手表上，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十一点五十五分。
五分钟之后，他就将回到属于他自己的世界……当然，如果从小墨的视角看，他可能也就是卡顿了一下而已。
而就是这样卡顿一下的时间，对他来说，就是一日之久。
一天掰成两天过，至少在现阶段来说，对他是利大于弊的。
比如，他本来需要两个月才能长好的伤处，一个月就已经不影响行动了——整个宗门都认为他天资卓绝。
再加上这个世界里，有着他从来没有接触过，从来没有炼化过的稀奇物种。
这让他对人生，有了一些除了变强之外的其他期待……
变强，也不再是一条枯燥的修行之路，而是多了更多的可选项。
而此时的小墨，急的在客厅里打转，却怎么都下定不了决心……她到底要不要下楼去翻垃圾桶？？
不去？嗯，就算被发现了，可以说是医院里小朋友画的，她顺手揣在包里没发现？不行不行，那要追问是哪个小朋友，她答不上来，毕竟她是住院部的护士，又不是门诊的。
去？嗯，就算被发现了，可以说是什么戒指啊项链啊找不到了，下去翻找的……不行不行，说不定那两个干员，就在附近盯着，陈老师说的对，让他们看到了，就等于是不打自招。
“所以，都已经做了护士，做事就要更小心仔细，以后才能不再给前辈添麻烦了。”陈昌言坐在沙发上，笑着指了指卫生间的马桶。
“？”小墨下意识地往马桶里看了一下。
什么都没有啊。
但她反应了一下，眼睛陡然睁大。
“你……你不会是说，你已经把我画的那张纸，从垃圾桶里捡出来了？撕碎了……或者是烧掉了？然后，扔进马桶冲走了？？”
“对。我还把你的水性笔和A4纸，放回柜子里去了。”陈昌言说。
“真的？？”小墨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她简直不敢相信，幸福可以来的这么突然。
“所以，你那些图形和数字，是干什么用的？为什么让你这么紧张？”陈昌言又看了一眼时间……
十一点五十七分了。
也就能再跟她聊个三毛钱的。
“呃。”小墨咬了咬嘴唇，说，“陈老师，真不是我不相信你啊。只是，你这种人……唉，就算我说出来，你也不会信的。不只不信，你甚至还会笑话我。算了，还是不说了。”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信不信？”陈昌言说。
“那我说，我一个是穿越者。你能信吗？”小墨朝着他挑了挑眉毛，声音里却有几分自暴自弃。
“……”陈昌言又低头看了看手表，十一点五十八分。
“我只需要在纸上，画出我想找的人的相应的符号，再经过笔杆的指引，就能找到那个人，你又信不信呢？就很普通的一支笔杆就可以了……是的，我不仅是个穿越者，我还有这样异于常人的能力。”
“原来如此。”十一点五十九分……小墨的能力和陈昌言猜想的差不多。
她的能力其实很强，但如他所料，并没有什么战斗力。
只是不知道，她的能力是只能定位活人，还是也可以定位死人……比如，那个吸血鬼的尸体？
陈昌言再次看表。
算了，没几秒钟了。这个天，等回来再接着聊吧……
黑暗降临之前，小墨的最后一句话，落在他的耳中，似乎出现了那种渐变的空灵：“但是，其实我想回家……真的，陈老师，我一点也不想当穿越者。我十四岁穿越过来这个陌生的世界，一个人，五年了……我想我的爸爸妈妈，我想我弟弟，还有我的小泥鳅。”
“小泥鳅？”陈昌言问。
夜半钟声已经敲响，他没听到小墨的回答。
第16章 墨痕犹锁壁间尘
夜晚，青灯门的藏书阁。
桃子抬了抬头，感觉到周围的气息，好像轻微地震荡了一下。
转头一看，她的小主人还是和之前一样，静静地坐在那里，看书……但是，她在十几息之前，扔过去的那个黄毛穿越者的背包，似乎是不见了？
桃子又揉了揉眼睛……
呃，不是似乎，它确实就是不见了？！
可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她站在那里，眼睛直直，想了半天，愣是没想明白……那干脆就不想了，她直接唤出自己的本命神魂，冥河渡鸦。
她的冥河渡鸦，能够追溯那些已经过去的气息。
如果用陈昌言的话来说，就是，倒带回放。
桃子年纪轻轻，就能够位列天下高手榜前百，和她的本命神魂关系重大。
炼化了冥河渡鸦之后，她就能看自己每一次的修炼过程的回放，哪里做错了，哪里做的不够到位，哪个地方多余了……要多直观能有多直观。
所以，她不变强谁变强？
“桃子。”陈昌言没有抬头，只是在感受到她的气息波动的时候，平淡地喊了一声。
“啊？”
“不该好奇的事情，其实不用那么好奇。”
“呃。”
“不只是这一次。下次，也一样。”
“唔，是……”桃子嘟了嘟嘴，默默地又收回了她的冥河渡鸦。
陈昌言也静静地合上了书，透过木格子的雕花窗，仰望夜空……桃子怎么能想得到，就在刚才，那气息波动的一瞬间的时间里，他其实已经去过了一个工业文明的世界，当了一日的老师。
他看到了传说中的吸血鬼，亲眼见到了穿越者是如何被处理的，发现了他的萝莉室友的隐藏身份……
以及，送走了吾友张剑旗老师。
嗯，真的是朴实无华且枯燥的一天。
……
陈昌言在已故的青灯门门主江莲儿的房间里，安安稳稳地睡了一晚上。
早上，等到他睡醒起来，用过了早饭，方季才喊了出发。
他坐在四人肩抬的小软轿上，朝山下的马车行去，旁边有弟子撑开大伞遮阳，伞下还有侍女跟随，沿路给他喂避暑的瓜果。
一年之前，第一次穿越过去的时候，他真的很难处理两个世界之间身份待遇的巨大反差。
但他也还是独自一人扛过来了……他那个时候就知道，世界那么大，穿越者肯定不止他一个。
至于扛不过来的穿越者？
大概都死了吧。
现在，对于穿越这件小事，他已经非常熟练了——即使某一天，他在自己这边的世界，是战斗中下线的，然后，在那边度过一个和女老师看电影、吃薯条的悠闲周末，等到夜半时分，再回到这边来的时候，他的刀上扑出去的那一只只恶鬼连牙缝都能纹丝不动地接上。
用那个工业文明的世界的说法，他这就叫做，秀操作。
“方季。”从软轿上下来，上了马车，他朝着旁边喊了一声。
“少主。”方叔就伺候在马车的外面，一听他叫，打马跟上。
“一个小……咳，半个时辰之内，不要让人过来打扰我。”陈昌言说。
“好。”方叔看到他身上的气息波动，就知道他又要开始修炼了……
少主即使是在行路、坐车，也不会放松自己。不是在修炼，就是在看书。
怪不得夫人宁愿放弃自己的四个亲生儿子，也要选他一个养子，作为万枭宗未来的掌舵人。
方叔欣慰地挥挥手，让端着水果的侍女都退下去休息一会儿，至少半个时辰，都不用过来伺候了。
而他自己，则安安静静地骑着马，跟在马车旁边，感受着车内的气息流转……呃，好像和平时有哪里不大一样？
但他也没有多想，指令弟子们加强周围的防卫。
方叔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们宗子以前出门游山玩水、屠门灭派，哪里需要带这么多的人？或者说，带了这么多人，又哪里需要特意去加强什么防卫？
药王谷流出的血引丹方，真的是坑死人！
……
陈昌言的气息之所以不一样，是因为他在修炼强化自己的本命神魂之前，在神识里发现了一件异物。
神识里，发现了异物！
这对于他们这个世界的修士来说，是比天塌下来还要大的事情！
他们这个世界的修士，主修神识，次修肉身……神识就像是那个工业文明的个人硬盘，而且还是不联网的那种，一般不会被入侵。
一旦这种东西都被入侵了，修士即使没有死……嗯，还不如死了干脆。
陈昌言听方季说过，有一个叫御神宗的宗门，主修“淬念心法”，听上去似乎很正经的样子，实际上，那才是邪道中的邪道——此心法是将修士神识内的本命神魂，拖出来加以淬炼，然后喂养自己的本命神魂，如果没有太严重的排异，那修炼速度简直飞起。
是的，这就是他出生长大的世界。
万物皆可炼，万事皆仙缘。
还好，本命神魂的排异反噬，还是非常严重的……那个奇葩宗门，人少是有原因的——估计再这样玩着玩着，他们可以自己把自己给玩没了。
正因为神识如此重要，他们这里的每一个修仙者，三四岁起都会开始用心养护，吸纳灵气，扩展神识，并反复锤炼神识的强度。
所以，在自己的神识里，出现了异物这种事情，陈昌言绝对不会声张。
因为孙思邈死前那一张轻飘飘的丹方，全天下都盯着他的血。
他不能有一丁点的示弱。
也不能有一丝一毫被万枭宗放弃掉的可能性。
他捏出一丝真气，小心翼翼地朝着异物探查过去……
异物不大。
似乎是，一本书？
陈昌言心里冒出一丝古怪。
不管是谁入侵了他的神识，不放入更具有破坏力、杀伤力的东西……放一本书是几个意思？
他多捏了几缕真元，步子迈大了一点，仔细探查。
嗯，还真的是一本书。
而且，还明显不是他这个世界的书，更像是那个世界的，工业流水线下的产物。
这就更古怪了。
他非常确定，他在工业文明的世界，没有动用自己的能力炼化过任何东西。
再说了，他要炼化，也肯定是去炼化那头吸血鬼，怎么可能会炼化一本书？
可事实就是如此，那本书，就那样安安静静地，伏在他的神识之中，极不起眼，如果他没有开始修炼，都完全发现不了它的存在。
他没有将其召出来，而是催动真气，直接在自己的神识里将其翻开……
书的扉页上，是一行字迹很漂亮且很熟悉的，简体中文的楷书。
“吾友昌言：人生在世，各有天命，心正影直，虽死无憾。但与你共事一年，深知你心性人品之贵重，可将我学子尽数托付。此外，世事艰难，小心保重。”
陈昌言愣住了。
这确实不是他炼化的……和那些被他炼化的怨魂不同，这种东西，在他们鬼修这里，叫做“清念”。
念如其名，不带一丝一毫的怨气，清清白白。
但“清念”的本质，并不是张老师的魂魄——张老师自己都不知道，他死后，意念还会久久不散。
清念，是一种由无意识的零散残念，凝聚成的无根意念——只有坦然赴死者才能产生，且死者死前的牵挂，必须足够强烈，足够正面，有明确的指向性。
坦然、强烈、正面、指向性！
少了任何一个条件，清念都凝聚不出来。
至于清念的具体形态，也是无意识的，一般都会是死者熟悉的物品。
张老师最熟悉的就是书，所以，他的清念的展现形态，就是这样一本书。
“我？心性人品？”陈昌言看着扉页上的墨迹，有点怀疑人生。
如果张老师知道，他的这位“吾友陈昌言”，其实是一个鬼修……
如果张老师知道，他在他自己的世界，其实被斥为邪道……
陈昌言摇了摇头，罢了，世上没有那么多的如果。
他翻开了这本清念之书……看看它到底有什么用？
第17章 照着小说去修仙
呼呼……
真气注入，清念之书豁然膨大，在神识之内排云而起，浮空蔽地。
他神识里的本命神魂天眼煞雕，都往旁边挪了挪，好奇地盯着忽而从身边飞起来的这一本天书。
书页唰唰飞快翻动，陈昌言目光只能跟着粗略扫动……
清念之书，将张剑旗从小到大读过的书，包括他的笔记、理解，全部都保存了下来。
人都说身死道消，但张老师躯壳虽死，道却不消不灭。
满腹诗书，与世长存。
同时，连陈昌言读过的那些书，不管是哪个世界的，也都被收纳入了其中……他甚至隐约看到了，之前青灯门藏书楼里那本《三生缘之杏花幽情》。
“唔……”陈昌言才翻了一小半，竟然就有点扛不住了。
他立刻撤回真元，暂时停止了对这本清念之书的探索。
一个修士的神识，初如泉流，后如江河，终如大海……海纳百川，则可翻手起惊涛，覆手盖骇浪。
只有足够广阔的神识，才能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只有足够强韧的神识，才能避免御神宗那种肖小的侵犯。
陈昌言的神识，已经属于同龄人中广阔而强韧的存在了，但是，连他都扛不住这种知识肆意绽放的巨大冲击。
“少主，少主？”外面传来了方季带着一丝焦急的声音。
“我没事。”陈昌言知道他翻书翻到最后的时候，气息肯定紊乱了，方季担心他走火入魔。
“呃，少主心性坚毅，天赋卓绝，但也不能贪功冒进，要记得万事循序渐进。不可因为血引丹方的事情，给自己过大的压力。我们万枭宗虽不是一流宗门，但也不至于连自己的少主都保不住。”方季多了一句嘴。
“嗯，知道了。”陈昌言回答道。
他的声音很平静，沉稳而内敛，但是，他内心的欣喜是掩不住的。
他不可能记住万千功法、百般武艺，也不可能记住经史子集、诗词歌赋，但有了这个清念之书，他根本不需要记住，只要看过一遍，就可以存入其中，随意带来带去了。
穿越去工业文明的时候，他也许可以继续修炼。
穿越回来的时候，也不影响他备课。
不过，现在他要做的，只有一件事……从清念之书里，找出一本书来。
一本读过的网络小说。
……
一路崎岖，但好在相安无事。
毕竟，这么一个浩浩荡荡还拖着灵石、金银、女人的队伍，看上去就不像是好惹的。
万枭宗的宗主和夫人，并不是陈昌言的父母，准确说，他只是夫人的养子之一。
至于他的亲生父母是谁，鬼都不知道。
万枭宗身在孤山之中，四面环水，只有水、天两条路可以到达。
当然，主要还是水路，因为他们宗门这四面的环水也不是一般的小水洼子。
一条大河，波浪挺宽。
除非是有特殊的飞行法宝，比如人宗、灵剑宗、清天门等等宗门的飞剑，桃花坞的天舟……否则，纯靠真气去飞跃，耗能实在巨大。
“来。”回到了万枭宗，陈昌言心情都轻松了很多。
他立刻一股真元，注入了自己的神识。
呼……他的本命神魂——天眼煞雕，被他从神识中释放了出来，凛冽地嘶鸣一声，在天空中撒着欢儿。
看到这只煞雕飞过头顶，万枭宗的人就知道，他们的宗子，回来了。
“不是……宗子、方叔，你们这是带人去把金拱门抢了吗？”一群弟子围上来。
“……”陈昌言顿了一下，又转向旁边的一个男子，“去，派个人知会一下这个门派，叫他们把名字改了。”
“是。”那个男子这次不问为什么了，直接汇报说，“关于少主炼化的那只煞雕的名字，我们已经请圣书门的儒生，拟了几个，放在少主房中，请少主慢慢挑选，选好之后，我们就昭告天下。”
“好。”陈昌言确实是受不了这个天眼煞雕的名字了。
当然，金拱门也不行。
这个叫金拱门的门派，是一个炼化天然金属和宝石为本命神魂的修仙门派，崇尚从力量自然中产生，最后回归自然。
他们也求长生，但他们追求的，是更广义的长生……春泥护花，化身为石，在他们看来也都属于是长生。
金拱门很少参与天下纷争，算是一个挺休闲的门派。
“啾……唳唳……”通体灰黑的本命神魂，拖着长长的尾翼在天空中浮掠而过，发出尖锐的鸣叫声，
陈昌言抬头看着它笑了笑。
现在回想起来，偶遇这只天眼煞雕的残魂时候，他还很小。
大概十二岁的样子。
为了炼化它的残魂，他记得自己应该是六天没有合眼。
当时的它刚刚战死，相当暴躁，在被他圈入之后，一次次冲击他的神识，反抗他的束缚……那是一场漫长而看不到尽头的战斗，靠的就是熬，就是意志力，谁松懈了，谁就输了。
六天之后，天眼煞雕的亡魂终于熬不住了，它放弃了，彻底折服……
那天，十二岁的他，肩膀上那只翼展两米多，冒着灰黑色雾气的强大怨魂，第一次为他高高仰起头，当空嘶鸣的时候，万枭宗也跟着折服了……
当然，宗门并没有立刻给出反应。
但陈昌言心里知道，他的宗子地位，应该就是在那一刻确定的。
“嗯，所以还是不能熬夜加班。”陈昌言摸了摸回到他肩上的大雕亡魂。
本命神魂，三分炼，七分养……睡眠质量很重要！
……
正午，太阳当空。
忌，在外撒欢儿，宜，躲进清凉的屋内里吃午饭。
万枭宗的宗主已经闭关，陪着陈昌言吃午饭的，只有夫人和四个弟弟。
夫人年近四十，仍是风姿绰约，眉目撩人，和世间所有女人一样喜欢亮闪闪的东西。
陈昌言给她带了一支百鸟步摇……从青灯门门主江莲儿的头上，顺手揪下来的。
其实不是太贵重，但样子还算新颖。
至于是不是死人身上的东西……在他们这个宗门，貌似没有人会在意。
“母亲，我有一件事要说。”陈昌言吃完饭，放下筷子说道。
“昌言但说无妨。”丰腴华贵的美妇人和蔼地回他。
陈昌言在万枭宗的地位，很奇特。
叫夫人为夫人，显得有些生疏，叫娘亲，又显得过于亲密。
所以，他一般都称她为“母亲”。
“我们万枭宗内门弟子两千余人，外门弟子更是已过万，是时候可以将他们的修为，做一个等级统计了。”
“等级？统计？”夫人一下没明白他什么意思。
“嗯，划定一个‘境界’标准，根据大家的修炼程度，分为天、地、人三境，然后，将所有弟子，按照这个标准去评判，每隔三年或者五年，重新划定内外门。”
“说下去。”夫人眼睛亮了一下。
“人境，分为练气、筑基、结丹。”
“嗯……”
“地境，分为元婴、出窍、阴神。”
“嗯……”
“天境，分为阳神、合道、造化。”
“……”夫人并没有多问是什么意思，一听就懂，“我儿是如何想到，这样的一套宗门治理法门？”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陈昌言翻动着神识里的清念之书，脸不红心不跳地回答。
夫人赞许地点头：“甚好！”
陈昌言在清念之书里查阅的，就是他在那个世界看过的一本网络小说。
照着小说来修仙，也并不是他的突发奇想。
实际上，他为了这一天，已经刷了几十本修仙小说了。
因为，他发现所谓的境界，本质上其实是一种高效的统计学策略！
第18章 论：圈出重难点的必要性
目前，在陈昌言所在的这个世界，谁打得过谁，谁打不过谁……主要是看名气。
而名气的根据是什么？
打。
只有打过了才知道谁强谁弱，没有互相打过的人，谁打的过谁也是靠着一些作为参照物的强者，来对比的。
他们这个世界的一些强者，就是境界本界，可作为一种计量单位而存在……比如桃子小姐姐。
如果一个人说，能打得过一只桃子，那他真心很牛逼，能踏入天下前百。
如果一个人说，他能打得过半只桃子，他也算是一个不错的高手。
如果一个人说，能打过桃子……的一根绒毛，那就是遇到危险的时候，尚且有一定自保之力的人。
其实，就是一种很尴尬的现状。
但如果能够将境界设定好，将修士实力统一进行划分、归纳、总结，没打之前，他就能够知道，一个远在千里之外的人，自己打得过还是打不过……可以避开一些送分局。
但是，夫人明显还没想到改变世界那么远的事情……
她只是着眼于自家宗门，说：“我儿想出的方法，甚好！！‘境界’之说一出来，我宗的每个弟子，都必须跟自己对照起来。那些一入门就躺在根骨上睡大觉的弟子，也将无所遁形。”
陈昌言生长的这个世界，生存艰难，但穷人家如果幸运地生下了一个根骨不错的孩子，立刻就可以送入宗门，领取宗门的月例，靠这个孩子足以养活一家人。
至于孩子是不是有在勤奋修炼？
人少的宗门还好，人多了，谁能全管得到？
再发现这孩子就他喵的是一条咸鱼，难成大器的时候，可能都已经十年八年过去了……
“是的，划定境界，改变现阶段这种一考定终身的局面，对宗门的发展和壮大，至关重要。”陈昌言看到了夫人眼里更深的赞许，但还是保持平静地说。
“但是……我儿。天下宗门，划定内外门弟子，看的无非都是根骨、福缘，一经选定，就很少变动了……你觉得，他们为什么都不变呢？”
“因为，他们缺乏理论依据。”
“哦？”夫人美目流转。
“缺乏理论依据，变动起来就会大乱。”陈昌言经过了一年的工业文明思维的洗礼，对答如流，“母亲，您想一下，如果没有一个准确的境界划分和标准，随便变动带来的会是什么？绝对不是宗门的振兴，而是一场混乱、腐败、无序争斗……”
夫人仔细想了一想，点头说：“我儿果然见识不凡。”
“母亲过赞。”陈昌言一笑。
“你说得对，必须先有一个准确的境界划分，只有形成了标准，才能开始进行变动……然而，他们手上，都没有我儿想出的这个境界之说，所以，他们不能随便变动。”
陈昌言谦虚地回答道：“我现在也只是提出了一个粗略的境界划分。每一个境界的具体标准，还需要与宗门长老、诸位兄弟、方叔以及母亲，多方探讨，才能最终敲定。”
夫人看他的目光，更加的深沉了：“还是我儿稳健。”
“是。”陈昌言低头笑道。
“越是这种事关宗门振兴之大事，越是不可操之过急。”夫人对他非常认可，又点了点头。
当然不能操之过急……陈昌言本来就没有想过，把自己的价值一股脑地全抛出来。
但是，不急归不急，这件事也不能办的过于慢了。
他的宗门要变得更强才行，至少要跻身天下一流宗门的行列……因为，在他的世界，谁都没有底气说出“强者独行，弱者成群”的话，身后的宗门强大与否，对他们来说非常重要。
即使是桃子那样的高手，如果哪一天成为了孤狼，也立刻会变成黑暗的森林里众多猎人的猎物。
而且，还属于是肥肉。
高位修士身上的法宝、功法，甚至是本命神魂和修为，多少人都躲在暗处觊觎许久?
就说桃子手上的那把未完成的哭魂伞，还有她的本命神魂冥河渡鸦，不知道已经被多少人，眼热的死去活来了……
他身上的阴阳之血，也是一样。
“我们暂定用两……半个月的时间，将每一个境界的标准，拟定出来，”陈昌言估摸了一个合适的时间，说，“然后，将人境弟子划入外门，将地境弟子划入内门。”
万枭宗的内外门弟子的待遇，可以说是天差地别。
有一些根骨极佳，但现在还连基础心法都没有没有练满的弟子，就没有必要继续带薪划水了……
“甚好。”夫人说道，“那这个标准界定……”
“我会先拟好一个草稿，再送给母亲来定夺。”陈昌言说。
照着小说来修仙，也不能瞎几把生搬硬套。
他的世界，确实是有小说里描述的那种灵气，但很多东西都不一样，比如他们主修的是神识，神识大过天，比如福缘在他们的世界，是一个可观测的数据……
“如此一来，宗门必兴。”夫人点了点头。
“宗门必兴。”陈昌言也说道。
……
午后，陈昌言又去后山修炼了一会儿，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在清念之书出现之前，他一直保持着神识的清洁，修炼心法，运转真气，都只专心温养和强化本命神魂。
可以说，清念之书的出现，稍微打乱了一下他的修炼节奏。
但问题也不大，无非就是多付出一些的努力罢了。
他回到房间，就看到桌子上果然放了一张纸。
都是天眼煞雕的改名备选。
陈昌言拿起来一看……
第一个……
“宗子之雕，体大而壮，直入云霄九万里，见过溪流潺潺，阅尽千丈险峰……应当名为，云霄煞雕。”
陈昌言：“……”
要不是知道这些名字都是出自儒门学子的圣贤之笔……劳资还以为你在开车。
他深吸了一口气，平心静气，继续往下看去……
“……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名曰：垂天煞雕，妙极。”
“孤飞一片雪，百里见秋毫。名为，百里煞雕！”
“鹰隼，生而为天之傲物，凡夫俗子不可亵玩……宗子之大雕，应该称作，傲凡煞雕。”
陈昌言没有照镜子。
但他相信，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非常精彩。
不是……
他们这属于是完全没有领会圣意！
之所以要改名，关键点不是这只煞雕要叫什么煞雕，而是煞雕二字本身！
幸好，陈昌言已经经历了一年“愉快”的老师生活洗礼，在作业里见过了无数的奇葩，此时，血压还算稳定。
嗯，其实也是怪自己，身为一个老师，没有提前将重难点圈出来。
你不圈重难点，别人怎么知道如何作答？
他快速地顶着各种名字的煞雕，继续往后翻动……
翻了半天，他终于找到一个，对“煞雕”二字没有那么执着的人了。
一个名叫公段的大聪明……
“古人云，偶开天眼觑红尘，故，天眼煞雕身为宗子本命神魂，也可拟作人名……为，觑尘氏！”
陈昌言长叹了一口气：“……那我的马，是不是要叫沃尔玛？？”
第19章 大师兄，二师兄和三师弟
陈昌言口渴了，喊了侍女端茶水进来。
他将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暂时给拨到一边去了。
现在不是为这么一只煞雕费心的时候……
他在等人。
在他往中午的小饭桌上，扔了那么一颗炸弹之后，他就不信，没有人会来找他。
果然，不一会儿，侍女端进来的茶水，是一只壶，两个杯子……紧接着，他就感受到了一股强大而压迫的气息，进入了他的院子。
在这整个万枭宗，除了宗主本人之外，能够有这种强大压迫气息的，就只有他的兄长，陈唯尊。
万枭宗的宗主和夫人，有四个亲生儿子。
可惜，他们四个，都没有阴阳之血。
至于陈唯尊为什么会有这样强大压迫的气息？
当然是因为陈唯尊确实是强。
如果按照陈昌言甩出的那个境界划分，他自己的实力，应该是介于地境的出窍与阴神之间，他可以熟练地释放本命神魂，却还不能释放出清念之书。
而陈唯尊的各种神魂，都已是收放自如，应该可以算是地境顶峰的阴神高手了。
至于桃子，已一步踏入了天境——她的本命神魂冥河渡鸦，释放出去之后，能化出七色羽毛，正常人的肉眼都不可能看出，那是亡者魂体了……但她身上先别说什么强大感、压迫感了，那种又作又跳的中二气质，跟小墨能有的一拼。
陈唯尊今年三十一岁，大陈昌言有点多……一张没有表情的三无脸，右脸颊一道刀疤斜拉至眉峰的位置，一对犀利的单眼皮眼睛，里面从来没有过笑意。
他一进来，陈昌言就立马起身，给他倒了杯茶。
“不喝。”陈唯尊一只手推开，皱着眉看他，“昌言，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呵，什么什么意思？”陈昌言挑起眉毛。
“中午吃饭，来往送饭的婆子、侍女，共计二十二人，外间红衣护卫二十人，此外还有凿冰的、打扇的……闲杂人等有几十之多，而你，就直接把此等大事拿出来与娘亲商讨？”
“有何不妥？”
“昌言，你年纪也不小了，我一直觉得你为人稳重，你就不知道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
“危险呗。”陈昌言微笑地把茶杯，坚持往大哥那边推了推。
陈唯尊沉声说道：“你还知道危险这两个字怎么写？现在你自己是什么处境，应该不用我多说吧？孙思邈一死，那张血引丹方天下传抄，外面多少人想要你的阴阳之血，这种时候，宗门就是你最大的依靠了……偏偏你还在宗门里，拿出这样一个‘境界之说’，你知道，多少长老亲信的弟子，将因为你的这个淘汰之法，被赶到外门去吗？他们就不会恨你吗？”
“当然会啊。”陈昌言笑道。
“既有外患，还给自己找内忧……说客气一点，你这叫年轻气盛，说不客气一点，你这就踏马叫脑子不好使。”
陈昌言笑了一声：“哥，可不兴骂人的。”
陈唯尊面无表情地训斥道：“骂你，你就听着。”
“啊对对对。”陈昌言当然只能听着……还能怎么样呢，打又打不过他。
“你说话之前，就真的不能过一下脑子？”陈唯尊问。
“怎么过脑子？我就是吃饭的时候，吃着吃着突然想到了这么一个振兴宗门的办法，就顺嘴说了……当时哪能想到那么多，大哥你不也没有阻止我说下去吗？”陈昌言睁着眼睛说瞎话，“所以，现在话都已经说出去了，那还能吞回来？只能接着办呗。”
他这种听之任之的态度，陈唯尊当然又是把他臭骂一顿……什么说话做事不够成熟，什么养尊处优太久了毫无危机意识。
对于陈昌言来说，整个就跟听学校领导一个萝卜一个大棒骂人的时候，差不多的套路。
但是，总体来说，这位陈大领导也不是坏人。
他一字一句，基本都是站在陈昌言的立场上，去考虑进退得失。
所以，陈昌言也没怎么反驳——万枭宗以后反正也不是陈唯尊的东西，他当然不需要站上宗门的高度去看问题，两个人的屁股不一样决定了眼光不一样。
等到陈唯尊骂完了，消气了，自然就走了。
但是，陈昌言并没有起身。
他等的人，还没完。
……
陈傲天，二哥，只比陈昌言大半岁，算是同龄人了。
近一年，他被陈昌言吐槽过很多次，为什么不姓龙。
为此，二哥总觉得陈昌言是在内涵他，不是娘亲亲生的。
二哥总是很困惑，自己这样方方面面都很优秀的人，为什么会没有阴阳之血，而陈昌言说他应该姓龙，无疑是往他心口扎了一刀。
但是，天地良心，陈昌言这个槽，真不是故意往他心窝子吐的。
“昌言，你就老实交待吧，这个‘境界之说’，到底是谁想出来的？”龙傲天……哦不是，陈傲天一进来，就一屁股坐在大哥刚坐热乎的椅子上，开口就是质疑喷。
“呵，除了我以外，普天之下还有第二个人，能想出这样惊才绝艳的点子？”面对二哥，陈昌言的态度就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了——境界之说，是从另一个世界带回来的，说出来你也不认识啊。
对二哥，他一般都是直接怼回去……因为这位二哥跟他实力差不多。
一言不合，可以就地开打。
陈傲天：“呸！你还要不要脸了？‘境界之说’是你这个年纪的修士，能想的出来的东西吗？其他人都是傻子，看不出来这其中关窍，但你觉得，你能瞒得过我？？一个修士，没有七八十年的漫长修炼与领悟，绝对不可能有这样深刻的理解！”
嗯，你确实很聪明，发现了别人都没有发现的华点……然而，陈昌言说：“我有阴阳之血。”
陈傲天愣了一下：“……所以，这个‘境界之说’是不是方季偷偷告诉你的吗？方叔人老成精，见多识广，一定是他把这个先教给了你，然后让你拿到娘亲面前长脸、邀功？”
陈昌言：“我有阴阳之血。”
陈傲天：“你不承认也没关系，我回头自会去向方叔问个明白！这种明显不符合常理的事情……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陈昌言：“我有阴阳之血。”
陈傲天：“……”
二哥是个很聪明的人，本命神魂很好，修炼也很勤奋，所以，心气很高，甚至比他还要更高，至今无法接受自己体内没有阴阳之血的事实。
只要一提这四个字，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所以，他强任他强……我有阴阳之血。
至于他说要查个水落石出，那就去查呗，除非他也能穿越，否则，能查出来才有鬼。
二哥是被气走的。
临走前摔碎茶杯一只。
“哈……”陈昌言喝了一口茶，吐出一口热气，继续等人。
……
他的三弟有两位。
今年十六岁，跟他的学生年纪差不多大。
两位三弟，是双胞胎。
当年，一口气生了两个，都没生出阴阳之血，夫人当时大概是当场掐死他俩的心都有了吧？
所以，三弟们也是以一副“我俩就应该烂在肚子里”的态度长大的，从小唯唯诺诺，性格内向。
这样的性格，更为夫人所不喜了。
美滋滋地喝完了一杯茶之后，陈昌言终于看到了他俩的身影。
两个人是拉着手、低着头，走进他的小院来……
第20章 愉快地高歌吧
对于这两个弟弟……
陈昌言和他俩说过很多次了，抬头挺胸，抬头挺胸，抬头挺胸。
但是，就算强行给他们掰起来几分钟，他们也还是会慢慢低回去。
他俩今年已经年满十六，成年了，陈昌言就再没有说过了。
两个人一进来，还没有开口，陈昌言就直接先说话了：“你们是不是觉得，我提出这个‘境界之说’，是在针对你们两个？”
两个长的一模一样的十六岁男生，互相看了一眼，却谁都没有先吭声。
陈昌言也不需要他们吭声——他俩既然来了，就肯定是带着怨气来的。
因为在宗主和夫人亲生的四个儿子里，他俩的根骨属实是最差的。
从名字上也看得出来，他俩是有多不受疼爱——陈唯尊和陈傲天，这威武霸气的名字，说明宗主和夫人对他俩还是寄予厚望。而双胞胎的名字，分别叫陈阿三、陈阿四……
这个起名逻辑，基本等同于熊大、熊二。
“因为你们根骨不行，所以，宗门里一旦划定了天、地、人的境界，你们身为宗主之子，肯定会备受关注……哦，我说错了，是备受嘲笑。”陈昌言看着他俩，直接把他俩的心里话给说出来了。
谁让他俩这么不爱说话？
但是，陈昌言转了个话锋，又说：“我针对的，并不是你们两个。”
“？”陈阿三看了他一眼。
“我针对的，是宗门里所有的辣鸡。”陈昌言很直白地挑明。
“……”陈阿四冲着他瞪了瞪眼，敢怒不不敢言。
“但是，你们真的是辣鸡吗？”陈昌言又看着双胞胎，沉声问。
双胞胎的眼神里都是疑惑……难道不是吗？
陈昌言一笑：“你们的本命神魂，是双头夜莺，而且，都已经可以释放出来了，对吗？”
陈阿三点了点头，将自己的本命神魂释放出来给哥哥看。
那是一只灰褐色的夜莺，有着一双修长的脖颈，两个脑袋的声音一高一低，发出动听的鸣叫。
陈阿四看着阿三把夜莺召唤出来，犹豫了一下，也召出来了。
阿四的夜莺两个脑袋有着不同的大小，发出的声音也一刚一柔，像极了钢琴与小提琴的合奏。
其实，双胞胎很努力，都已经是地境出窍的修为了。
哪里有他们自己想象的那么弱？
“一个宗门，并不需要所有的弟子，都强如陈唯尊、陈傲天。”陈昌言静静地对他们说道，“你们既然已经选择了双头夜莺，就必须要尊重自己的本命神魂……”
陈阿三皱了皱眉……他们选择双头夜莺，难道不是因为无法炼化更强大的飞鸟吗？
万枭宗，是征天之门！弟子们炼化的，是在蓝天之中翱翔的雄鹰……他俩却弄出了两只夜莺。
这都已经是宗门里的大笑话了。
陈唯尊平时根本都不让他们放出来，怕丢脸。
陈阿四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如何尊重？”
“不要再逼着自己往战斗方向发展了，”陈昌言喝了口茶，轻声说，“让世俗的眼光通通都见鬼去……展开翅膀，尽管愉快地高歌吧。”
“高歌？？”双胞胎一头雾水。
“你们可以决定，这个夜晚是属于喀秋莎的，还是属于网抑云的……”陈昌言淡淡地说道。
……
阿三和阿四从小就对声音非常敏感。
这也是他们能够轻易炼化双头夜莺的原因。
所以，他们天生就不应该站在主战的位置。
用陈昌言在那个世界接触的话说，他们两个应该打的其实是，辅助。
歌声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能够让人亢奋，也能够让人情绪低落，再加上他们万枭宗的鬼修之法，本来就是能影响人心的心法，太适合双胞胎了。
双胞胎如果能放弃战斗，换上打辅助的思维，他俩的路就走宽了……
“不是很明白……要不，昌言哥哥给我们唱首歌吧？”阿四突然小心翼翼地提出要求。
“……”陈昌言愣了愣，随口给他们唱了两句，“……我已剪短我的发，剪断了牵挂，剪一地不被爱的牵挂……”
“我已剪短我的发，剪断了牵挂……”阿三只听一遍就会了，他的双头夜莺发出了脆丽的和声，他一身真气在体内缓缓流转，随着节奏轻轻起舞。
“剪断一地不被爱的牵挂……”阿四才唱出一句，夜莺一和，真元如水草一般波动。
不过，唱到“不被爱”三个字，他就感觉到心里一酸。
紧接着，他的头发竟然就随着这一阵心酸，断了几根，飘落在地……
陈昌言看到了，并不意外，继续唱道：“长长短短，短短长长，一寸一寸在挣扎……”
“长长短短，短短长长。”阿三唱着，突然呃了一声。
“一寸一寸，在挣扎……”阿四也停住了，一脸怀疑地看着陈昌言。
“呃，梁咏琪的《短发》。歌太老了？”陈昌言一脸无辜。
……
天都黑了，双胞胎才从他这里离开。
陈昌言有点下班跟女老师去唱K之后，回到家的那种感觉，一身轻松地哼着歌，躺在了床上。
他在宗门的地位确实很尴尬，在宗主和夫人有四个亲儿子的情况下，却是他这个来历不明的人，坐上了宗子之位……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他必须时刻展现自己的价值，以保证宗门不会放弃自己。
但是，他又很幸运，因为，这亲生的四兄弟，包括三天两头来找茬的龙傲天在内，其实，对他都没有什么恶意。
这个世界很难，很难。
没有诗也没有远方，到处都是谷三光。
那个世界也很难，很难。
整个就是一场全球穿越者在线的大型的狼人杀。
如果，连这个小小宗门，支撑在他背后唯一的后盾，还是很难，很难……那他真的要怀疑，自己究竟是个什么人间小疾苦了。
他们算不上家人，互相也不会很亲密……或者说这个世界，家人之间其实也不会太亲密，但他至少知道，在这场不知从何而起，也没有尽头的茫茫征程之中，他的心里总有一束光。
不需要它有多强多热，只要它就随便那么亮着，就够了。
“昌言宗子，”外面传来侍女的声音，“夫人让你半个时辰之后过去一趟。”
“好。”陈昌言等了一天，等的最后就是这一句话。
他除了血脉、天赋和勤奋之外，今天的“境界之说”又展现出了新的价值，那么，宗门里一些平时不会跟他提起的信息，现在，他也就开始有知情权了。
陈昌言整了整衣衫，又照了照镜子……很帅。
夫人现在叫他过去，要聊的就是正事了。
果然，半个时辰之后，夫人见到他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们昨天得到了消息，可能有血魔宗的修士，潜入了我们宗门。”
血魔宗……这是一个跟他们万枭宗差不多的中上游的宗门，将世间各式各样的奇异之血，炼化为本命神魂。
血魔宗盯着他的阴阳之血，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但是，如果没有核心竞争力上的突破，他们理论上不会派人潜入一个同等力量的宗门。
很容易偷鸡不成蚀把米。
但陈昌言也没有问为什么之前不告诉他。
夫人想解释自然会解释。
“之前没有告诉你，是因为外门长老一出手就已经抓到了两个，他以为就只有那两个，所以，没有必要影响你的修炼……”夫人说。
“但是？”陈昌言说。
“但是，刚刚审问完了那两个以后，我们才知道，血魔宗这次一共派了五个人潜入。”夫人静静地说道。
陈昌言皱眉问：“还有三个，气息全无？”
“这就是奇怪的地方了。血魔宗的修士，比之一般修士，血气更加旺盛，极易分辨。但是，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没能查到他们的气息。”夫人说。
第21章 血字的研究
血魔宗是个很难缠的宗门，他们的主修的“戮血心法”，据说是引真气逆流冲击全身经脉，第一次修炼的时候，修士自己就会先变成血人一个。
任何其他修士，真气逆行，绝对都是死路一条，但血魔宗的心法，从一开始修炼就是逆行运转，就像一个孩童，从一出生就开始教他用左手拿筷子一样……
所以，血魔宗，一直都是那种存在感很强、辨识度很高的悍匪型宗门！
以各种鲜血为本命神魂，一出手就释放出一片血光、沸血而战的存在……辨识度能不高吗？
心法特殊，导致他们身上的血气太盛，想藏也藏不住，后来，干脆也就不藏了。
血魔宗的弟子，人在哪里，气场就在哪里。
可是，如果这样一个宗门的人，身上突然没有了冲天的血气，再加上他们无敌的爆发能力……陈昌言不认为自己在睡眠状态下，能扛得住他们的一击。
再往更可怕一点想，可能都不需要什么一击。
也许人家等他进入梦乡之后，就藏身在他附近的某一处，将他的一身气血活活给炼化掉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桃子会在他的床上，发现一具干尸。
陈昌言不能再想下去了——不知道对方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自己凭空想象也没有任何意义。
“母亲，被抓到的那两个人，也不知道其他弟子是如何隐藏血气的吗？”陈昌言沉声问道。
“他们知道。”夫人却给出了一个意外的回答。
陈昌言一脸疑惑：“那……我们为什么还不知道？他们抵死不说？”
夫人摇了摇头：“也不是……因为他们反反复复说的话，我们搞不清楚是什么意思。”
“说什么了？”陈昌言问。
“血管紧张……什么素，转换酶，抑制剂什么……醛固酮。”夫人很艰难地回忆道。
陈昌言脑子一嗡，有一种要唰一下站起来的冲动。
其实他也不知道这是些什么东西，但可以确定的是，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
但是，他没站起来。
他只是定定地喝了口茶。
这个世界的人都听不懂的信息，他无法解释他为什么一下子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母亲，那两个人还活着吗？”陈昌言低头看了一眼时间，淡淡地问。
已经十一点半了。
“哦，自尽了一个，剩下的那个还有一口气吧。”夫人说，“怎么了？昌言想亲自问问吗？”
“是的……”陈昌言算了一下，从这里到外门，步行大概要半个多小时。
他必须骑马或者是乘坐纸鸢。
骑马十几分钟就可以到，纸鸢五分钟左右，一路飞过去，但需要动用一些真气。
“如果昌言要亲自审问的话，明天一早，我就让外门把人送过来。”夫人说。
“不用了，我现在就过去一趟。”陈昌言还是选择了骑马。
没有选择纸鸢是因为，半个小时之后就要穿越了。
在那个工业文明的世界，他体内真气的损耗，是没法立刻补充的……还是尽量保持电量满格的状态比较好。
夫人愣了一下，但还是给他拎了件披风：“早知道你听了会这样害怕，我今天晚上就不跟你说了。等明天用早膳的时候，再说也不迟啊。”
“母亲，我这不是害怕，而是等到明天早上，他们可能骨头渣渣没给我剩下了。”陈昌言对她笑道。
这个世界的审问，是一套很粗放的套路，问出什么是什么，问出不懂的，就继续问能听懂的，反正，最终就是把人问死为止。
他接过衣服，唤了桃子过来跟上他，直接就一路下山了。
夜风寒重，披风烈烈。
他等不到明天早上。对于他来说，在今天晚上和明天早上之间，还有一天一夜的时间。
……
万枭宗的地牢，和千千万万的地牢一样，阴暗潮湿，血腥扑鼻。
血魔宗的“戮血心法”，能够让他们的弟子，在血腥味浓郁的地方，具有更强的身体素质，以提供更高的战斗力。
陈昌言谢谢他们这个心法。
如果是个普通人，可能都等不到他过来，就已经先凉为敬了。
被绑缚在铁架上的，是一个浑身血肉都已经模糊了的男性，身高有一米九。
血魔宗的心法很霸道，当真气翻涌到极致的时候，肉身膨大、坚不可摧，而他们在每一次战斗之后，这种强化都可以保留下来一点点，所以，如果是从小修炼的血魔宗弟子，会比一般人长的更高更壮。
陈昌言一过来，马上就有守夜的本宗弟子递上刑具，并且把被绑缚的血魔宗弟子给弄醒。
“我只问三个问题。答完了，你就可以继续睡了……”陈昌言却把刑具放一边，静静说。
“……”血魔宗弟子一双凹陷的眼睛，似有神又似无神地看了看他。
“第一个问题，你之前说的那个能弱化你们身上的血气的东西……准确、全名，给我写出来。”
陈昌言随手捡起旁边桌子上的一张纸，递到这个血魔宗弟子的面前。
血魔宗弟子闭上眼睛。
他旁边的本宗弟子，以为他不配合，脸上有点挂不住，拎起刑具就准备上，却被陈昌言拦住了。
不一会儿……
周遭的气息缓慢地波动……
陈昌言举起来的那张纸上，慢慢地凝聚出来了一行血字。
“替米沙坦氢氯噻嗪片。”
这种鬼名字……陈昌言看一遍没记住，看两遍没记住，看三遍，算了，放弃了，直接先存进清念之书了。
时间有限，他立刻问出了第二个问题：“你们从哪里得到的这个什么什么……片？”
血魔宗的弟子摇了摇头……他应该是只管使用，没有管过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他的旁边还有一个已死的血魔宗弟子……那个人应该知道的多一点，可惜已经是个死人了。
但是，这个血魔宗弟子，沙哑的声音无意间说出了一个，让陈昌言比较在意的事情。
血魔宗弟子的描述中，一直称宗门发给他们的这个东西为“替米沙坦氢氯噻嗪片药液”。
稍微有一点那个世界的常识的人，就知道这个说法有多诡异。
而且，这个药怎么听，都不会是液体才对。
但陈昌言先没有多思考，第三个问题问了出来：“你们宗门的这个什么……东西，数量是否充足？”
他本来是想问有多少存量的，但是，这个血魔宗弟子连药片是哪里来的都不知道，应该也不会知道具体数量。
而数量是否充足，是一个主观问题。
比如吃完了马上就给，甚至还没有吃完就已经给了下一批，那肯定是充足的，如果上头表现的非常珍贵，舍不得给，那就是存量并不充足。
奄奄一息的血魔宗弟子，想了想，给出了后面一个回答。
存量不算充足。
陈昌言问完三个问题，果然就不再问了，直接扭头就离开了这个肮脏腥臭的地方。
十一点五十五分，他站在外门的小河边，抬头仰望星空。
血魔宗，出现了一个和他一样的往返穿越者，这已经是可以确定的事情。
只是，血魔宗的穿越者不知道，那个工业文明的世界里……他也在！
而他也不知道，对方在那个世界里，是谁，在哪里，什么身份……
目前，这是一个双盲的局面。
“叫方季去查一下，血魔宗最近有没有什么外门弟子，或者扫地、帮厨的小人物，突然被宗主或者长老重用了的事情发生。如果有，我要他具体的名字。”陈昌言跟旁边的一个红衣弟子吩咐了一声，就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
那个不知名的血魔宗穿越者，现在，是不是也在这最后的五分钟，仰望着这个世界的同一片星空？
第22章 反恐二十四小时
先不说血魔宗的穿越者。
双盲的情况下，在这个有几十亿人口的世界，找出一个人犹如大海捞针。
陈昌言的眼睛没有那么大。
他现在想的是近在眼前的危险——如何处理宗门里的那三个潜伏者。
他有一秒钟的时间，来解决潜伏者的问题。
嗯，众所周知，1S=24H。
夜半钟声敲响之时，陈昌言的脑海里，浮现出的是基弗萨瑟兰的脸。
黑暗降临。
很快，就是日光灯闪了一下的光亮，他的合租室友小墨的脸，逐渐在眼前变得清晰起来。
在小墨的视角看来，眼前的陈老师，才刚刚听完她一通近乎自暴自弃的诉苦，他的上一句话，也还在问她，小泥鳅是什么。
但是，小墨只悲伤地笑了笑，并没有回答关于小泥鳅的问题。
而陈昌言也同样没有纠结小泥鳅的问题……他先去了趟卫生间，从下午喝茶喝到了晚上，膀胱有点扛不住了。
借着上厕所洗手的时间，他也整理了一下思路。
其实，他要做的事情就两件。
第一，要搞清楚血魔宗的血气消失，原因是什么？
第二，要搞清楚怎么才能把他们从自己身边揪出来、弄死。
如果还能做到第三件事——以后血魔宗只要出现在自己身边，他就能发现，那就更好了。
但世道艰难，最忌贪心，事情要一件件地来。
哗啦啦……
陈昌言想清楚这两点之后，在卫生间里洗了把脸，一边听着流水的声音，一边回忆了一下他回自己世界之前，小墨在跟他聊什么。
哦，小墨说她自己是个穿越者，还说她不想当穿越者。
她想回家。
听她的意思，她应该是属于魂穿？
一次性的，没有返程票的那种。
唉，一个小姑娘正在读初中二年级，正是幻想穿越却也明白穿越不会真正发生的奇妙年纪，突然就真的穿了，莫名其妙去了另一个陌生的世界，延续着另一个不认识的人的生活，也是挺为难的。
相比于同龄人，她的心性已经算不错的了。
至少她活下来了。
陈昌言从卫生间出去之后，没有说什么废话，先说了一大通话，好好安抚了一下这个护士小姑娘的情绪。
“好吧，陈老师你果然就是不相信。”结果，小墨并没有被安慰到，反而是噗地一声就笑了，“算了，不用你安慰了，我也没指望你会相信，心里憋了五年的话，跟你说说，也挺好的……”
安慰了个寂寞的陈昌言：“……”
小墨说：“好啦。换了别人，不管他相信不相信，我都不敢说呢。”
陈昌言：“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小墨又笑出声来，挥着拳头就要打他。
“好了，也不早了，你明天应该也有班吧？先睡觉。”陈昌言站起来说道。
“嗯嗯。”小墨的情绪也好多了。
“哦……”陈昌言一只脚都已经踏进了自己的房间，又突然一拍脑袋，看上去就好像是临时突然想起来什么事情似的……
“嗯？陈老师还有事？”小墨果然没看出任何做作的成分来。
“我有个朋友……”陈昌言开了个头。
“别！别有个朋友了，你直接说，就你自己吧。”小墨捂着嘴笑。
“不是，是真的有个朋友，他发现他妈妈最近在服用一个什么药……他很担心，但是，他问他妈妈怎么回事，他妈妈又不肯说，我也就是刚才，突然想到，你还会不会可能知道？”陈昌言说。
“哦？老人家偷偷买了保健品吧？不想让他知道？”小墨说道。
“应该不是，他妈妈不买保健品的，以前是那种能不吃药就不吃药的人，所以，他现在很怀疑，是不是癌症之类的病症。”
一听陈昌言这么说，小墨的表情认真起来了：“这么一说，老人家有时候得了病，就是不喜欢跟子女说，怕子女担心，怕影响他们的工作。那个药的药名，你们知道吗？”
“替米沙坦氢氯噻嗪片。”陈昌言十分艰难地念出了这个名字。
“噢，美嘉素？”小墨说。
陈昌言本来还以为，她需要查一下或者打电话问一下医生什么的。
没想到，她一个小护士对这个名字都很熟悉。
“你知道？是常用药吗？”陈昌言问。
“嗯，处方药，我们医院的一楼药房里就有的开。”小墨这么说着，但她的表情并不凝重。
陈昌言隐约感觉到了一点不妙。
虽说是处方药，但从小墨的反应来看，这可能真的是很常见、在这个世界很容易取得的工业流水线药。
“治什么的啊？”陈昌言很平淡地问道。
“哦，就是治高血压的药啊。这个世界的生活条件好，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多多少少都会有点这种基础疾病吧，很正常的……所以，你和你朋友说一声，也不用太担心，遵医嘱服药，不要擅自减量，定期复查，问题不大。”小墨有板有眼地说道。
陈昌言虽然穿越只有一年，比不上小墨五年的穿龄长，但对高血压这个病，也还是有所耳闻的。
所以，血魔宗用来淡化身上血气的东西……就是这种老人家很常用的降压药？
“问题也不能说不大，起码复查得让他陪他妈妈一起去。”陈昌言说着，又似乎漫不经心地问，“这种药效果稳定吗？有没有食忌什么的？比如……头孢不能配酒那种禁忌？”
“应该算是稳定的，一般一天一次，不用特别注意什么。要不，我明天去医院，帮你朋友问一问一声？”小墨说道。
“好。”陈昌言说，“明天下班给你带奶茶。”
“明天你下班了，我才刚刚上班去。”小墨摇着头，抹去了眼角的最后一点泪痕，回自己的房间休息去了。
而陈昌言回到房间，坐在一堆卷子面前，坐了很久。
对于血魔宗来说，算是外挂了的这个药，却比他想象中的要容易得到的多……这个世界的大货药，和他们的世界完全不同，用漂亮的工业流水线生产起来，非常的快。
药材也几乎不用担心什么没到季节、品质不佳、处理失误等问题。
“什么都好，就是没有禁忌症，很不好。”陈昌言陷入了思考……如果这个药也跟头孢一样，与酒一同服用就出事，那解决三个潜伏者，对于他来说，就简单多了。
但这也没有办法……一个成熟的药，肯定是禁忌症越少越好。
打死这药的发明者，他都不可能想得到，有一天，他这药会被拿去一个仙侠世界，用来淡化某个叫做戮血心法的气血表征。
陈昌言看了一眼时间，十二点半。
先睡觉，时间再怎么紧张，事态再怎么不妙，睡眠也必须要保证。
……
第二天，闹钟响起的时候，手表的时针指向早晨七点。
陈昌言教三个班的思政，但没有带班主任。
他们学校是语文老师和英语老师比较忙一点，都要带早自习，七点钟起床肯定不行。
早上七点。
也就是说，留给他解决问题的时间，还剩下十七个小时。
陈昌言当然希望，小墨今天下午去医院，能问出一些好消息，比如这个药有禁忌之类的。
但不能把希望全部寄托在小墨身上，因为，这个概率实在是不大。
现代工业制剂体系非常的成熟，就从他一直使用的外敷药的品质，就能看得出来。
他在楼下拎了两根油条，拿了杯豆浆，一边吃一边走……
一转头，他看到了隔壁的楚天东方花园小区。
他的神识里，清念之书正在煞雕的脑袋上，无声地漂浮着。
某个被活埋了一天一夜的念头，又倔强地从他的脑子里冒了出来……如一根生在石头缝里的绿豆芽。
第23章 那日那夜的那个念头
博学中学的早晨，还是一如以往的朝气蓬勃。
这群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七点多钟就已经躁动起来了。
田径场上，不参加早自习的校足球队，正在大声喊着口号……也不知道等他们长大了，能不能冲出亚洲去。
路过的每一个窗口，都是朗朗的读书声。
陈昌言先去中心花园Gank了一波抄作业的，收获了一顿男生的白眼和女生的惊喜之后，才转去了高二（8）班。
张剑旗是这个班的班主任，也教这个班的语文课。
陈昌言也带这个班的思政。
此时，这个班上没有老师在带早读，只有一个高高瘦瘦的学习委员，在带着同学们在复习课文……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
陈昌言叼着豆浆站在门口，听张剑旗的学生们一遍遍地诵读。
这篇礼记，算是高二学期的语文课目里，比较难的一篇了。
但张剑旗的班上，学生们读起来似乎都没有什么困难。
一大半都完全不需要看着书读。
张剑旗之前说过，如果老师能力不行，讲不懂，就会逼着学生去死记硬背，真正把知识点都讲解通了，学生其实就已经记在脑子里了，想忘掉都很难。
“陈老师？”早自习一结束，一个女生就跑了出来，“我看到您在门口听很久了……是在等张老师吗？”
“没有，就是听你们在读礼记。”陈昌言微笑地摇头说。
“陈老师知道我们在读什么？”
“嗯。我刚好比较喜欢这一篇，就多听了几遍。”
“好巧，我也喜欢这一篇，张老师也喜欢这一篇……”那个女生笑了笑，说，“不过，张老师今天请假了。”
“哦？”
“哇，这么一想的话，语文课可能会换成思政课哦？”女生突然就兴奋起来，“如果可以换成陈老师的课，就太好了……”
“不是换成体育课吗？”陈昌言笑着说。
“哈，陈老师在想桃子。”女生被他说笑了……都已经高二了，体育课不换成别的课就不错了，哪能有语文课换体育课的道理？
陈昌言也笑起来。
随便聊了一会儿，就跟她挥挥，转身去了办公室。
……
“领导说张老师突然病了，可能有几天都来不了了。”
“昨天好像看着脸色就有点不大好，不会出什么大毛病吧？”
“害！张老师去年刚刚研究生毕业吧，他这年纪轻轻的，能出什么大毛病？就算被卡车撞了，他这个年纪恢复的也快。”
“呸呸，什么卡车撞了，他可不能出那么大的事情……他是学科骨干，手上的事情多得很，不夸张的说，缺了他一个，地球还真的就不转了！”
陈昌言一进办公室，就听到早早过来的老师们在讨论张剑旗的事情。
学校里女老师多，八卦的速度很快。
但是，他皱了皱眉……这么看来，张老师的死，似乎并没有通知到学校？
同事都以为张剑旗是生了急病，一时来不了。
等过几天病好了，就又能生蹦活跳地回来讲课了。
但陈昌言也没有多说什么，他坐回自己的座位上，打开电脑……手指在抽屉上突然停了一下。
位置不太对，是有人打开过吗？
他疑惑地拉开抽屉……
只见里面整整齐齐，放着四支开塞露。
“……”陈昌言眼皮跳了跳，默默地将这玩意儿往抽屉里面推了推。
一个女老师顺手给他拿了杯酸奶：“陈老师今天也挺早啊。”
陈昌言抬头笑着道了声谢，没有要吸管，直接揭开盖子喝起来。
“张老师是怎么突然生病了，陈老师知道吗？你们两个平时关系那么好？”说话的是桌子对面的，那个昨天偷看了一眼陈昌言微信的女老师。
“不清楚，我也是刚从八班的学生那里知道的。”陈昌言摊开手摇了摇头。
但是，也幸亏这个女老师提醒了一句，陈昌言想起来还有一件事……张老师没有来上班，他是不是应该给大漠发微信问一句？
不……他仔细想了想，还是没有发出这个微信。
他有什么理由把张剑旗“生病请假”的这么一个“小事”，和大漠联系起来？夜里睁眼了是吧？
所以，他的选择是，直接给张剑旗的手机打了一个电话——虽然他心里很清楚，这个电话，不会有人接了。
漫长的等待音之后，那边果然没有人接起。
陈昌言放下了手机，定了一个闹钟，中午十二点的时候再打一次。
早上八点，第一节课的上课铃声响了。
陈昌言还剩下十六个小时。
……
早上的两节课，陈昌言开了个随堂小测验，全程没有说一句话。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关于那个“念头”。
已经在他的心里，抓挠了一天一夜的，那个想要炼化一只吸血鬼的念头！
用了降压药的情况下，藏在他身边的那几个血魔宗，血气很淡很淡了，如果穿上万枭宗弟子的衣服，大摇大摆地走在路上，都没有人能看出来哪里不对。
但是，这都只是针对普通人而言。
在一个游泳池里滴入一滴血，普通人有没有感觉？没有。但是，鲨鱼却能够闻得到。
当然，陈昌言不可能在一天之内，跑去找一个大海，再在大海里找一头鲨鱼来炼化。
那片海，还可能碧蓝碧蓝的。
所以，眼下，吸血鬼就是他身边的最佳选择。
不知道吸血鬼比起鲨鱼来说，对血的嗅觉如何，但比起普通人，肯定还是强上不少。
那个美丽、危险又未知的生物，瘦弱的身体里蕴藏的力量……都像是磁铁一样，吸引着他去以身犯险。
两节课的时间。
对于陈昌言来说，就像是一晚狼人的黑夜……
在反复权衡了各种利弊之后，在他的大脑里蹲了一日的“念头”，终于变成了“决定”。
那么，现在的问题就是，吸血鬼的尸体，会出现在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关于这个问题，陈昌言在这两节课的时间里，也做过很多的假设……
然而，这个问题的答案很悲观。
他最后的结论是，只能拼运气了。
因为，如果这头吸血鬼被荷枪实弹地保存在某个私人研究所，又或者已经连夜送出了千里之外……
那让吸血鬼去找出血魔宗弟子的计划，就可以当场放弃了。
……
早上十点。
第三节课的铃声响起。
陈昌言站起来，带好垃圾袋，在医务室旁边的卫生间换好了药，仔细检查了一遍伤口。
之后，真气运转一遍。
他要确认在必要的时候，身体的每一根经脉，都能和在自己世界的时候一样，被调用起来。
最后，他确认自己的本命神魂和清念之书……
嗯，它们都安安静静地在他的神识之内，没有任何的异状。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一个微信语音，就给小墨打了过去……
现在时间，十点二十五分。
陈昌言还剩下十三个小时零三十五分钟。
第24章 关于我和厕所墙砖成为了朋友这件事
早上十点，小墨才刚刚起床没多久。
护士小姑娘在吸血鬼事发的头一天晚上，又是害怕恐慌，又是自责难受，坐在排椅上一夜没合眼。
回家之后，想起前辈帮助她的种种，又是一阵纠结痛苦，根本不可能睡得着觉。
所以，昨天晚上好不容易睡着，一觉就睡到今天早上九点半才醒过来。
刚洗完澡、吃了点东西，陈昌言的语音就打过来了。
“我有一个朋友……”陈昌言才刚一开口，小墨又咯咯的笑起来了。
“今天的这一个，也是真朋友？”小墨问。
“真假不重要……我想介绍你们两个认识一下而已。”
“帅吗？”小墨突然问。
“……”陈昌言愣了一下。
这倒是他意料之外的展开。
小墨说：“陈老师，如果和你一样帅，那就别废话。赶紧推名片过来呀。”
陈昌言的眼睛盯着手边那块白色水波暗纹墙砖，思索了片刻，说：“嗯，怎么说呢？花纹……很好看，皮肤很白很白，脸也不大，稍微有那么一点四四方方的，但是，问题不大，他身上每天都搞得干干净净，早晚消毒，毕竟，大家都是在学校里工作……”
“啊这，”小墨问，“那为什么要介绍我们认识？”
“因为，他今天一大早，突然跟我说，他是一个穿越者，他可以用一支笔、一张纸，推断出一个人在哪里。”
“……”小墨那边本来还轻松跳脱的呼吸声，忽地就一紧。
陈昌言继续说道：“他这个话，我记得好像在哪里听过一次。再一想，不就是你昨天晚上跟我说的吗？”
哐当。
听筒里传来了小墨打翻了什么东西的声音。
“咳……陈老师，我大晚上的跟你说了那么多话，情绪和表情那么丰富，最后，还说的声泪俱下，简直就是社死级的表演，你……就不能相信那么一丢丢吗？？”小墨压着声音说道。
……当然能，太能了。
甚至，在她声泪俱下的那段时间里，他都回到了另一个世界，经历了他自己的一天一夜。
但小墨描述她自己的能力的那一段，他一直都还是记得很清楚的。
小墨说，她只需要在纸上，画出想找的人的相应的符号，再经过笔杆的指引，就能找到那个人……
“你看，陈老师，我说我是穿越者，你同事也说他是穿越者，然后，你的第一反应为什么会是……介绍我们认识一下？？”小墨说。
“嗯？有什么问题吗？”
“陈老师，你是办公室中年妇女吗？！！”
“当然不是，我只是觉得你们两个年纪差不多，又喜欢玩同样的东西，说不定会有共同话题呢？”被划归为办公室中年妇女陈昌言眼皮跳了跳。
“……”神他喵的共同话题，小墨沉默又破防。
陈昌言的眼睛，还是盯着卫生间的白色暗花墙砖，说：“而且，这个朋友，应该是你感兴趣的那种类型……”
“不要！！不感兴趣。我不见面，绝不！”小墨的反应，和陈昌言所预料的一模一样。
几乎是考虑都不考虑，就果断拒绝了！
陈昌言捏了一下拳头。
……她要真的答应见面，那才是麻烦了。
刚刚精神遭受了重创的这种时候，小墨是不敢跟陌生人见面的。
陈昌言同情地轻轻敲了一下白色暗纹墙砖……朋友，你被美少女嫌弃了。
一小会儿之后……对面又怂又刚的小姑娘，低声问道：“陈老师，我就多问一句哈，没有别的意思，更不是对你那个朋友感兴趣……就是，你那个朋友，到底是拿着纸笔，给你表演一个什么节目？”
陈昌言露出猎物上钩的笑容：“也没什么，他就是简单推算了一下，说我们身边有一只已经死了的吸血鬼，尸体就藏我隔壁小区人防车位的……”
啪。
那边，小墨直接就挂断了语音通话。
陈昌言的笑容像被按了暂停键。
呃，真果断……
比他预计中挂电话的速度，还要更快一点。
但是，他没有离开卫生间……而是拿着手机，一边刷小说，一边继续静静地等待。
之后，还没超过五分钟，小墨的电话又打了过来：“陈老师，你的那个朋友……还是找个黄道吉日，埋了吧。”
“？？”陈昌言一边说，一边却已经掏出了准备好的纸笔，“你不会想告诉我，他推算的不对吧？”
“何止不对？简直错的离谱。吸血鬼的尸体，明明就放在我们医院的负一层停尸间，而且，还是在一号库，这一批是当天晚上就要送出去的。”小墨低低说道。
“……”陈昌言唰唰几笔，迅速记完。
“唉，陈老师，我现在也不指望，我说这些就能够让你相信我了，但是，如果你不相信我，同理，也别相信你的那个朋友……他不像是个好人。搞出这样一些小把戏出来，大概率是想……问你借钱。”小墨大大地叹了口气，很心累地提醒他。
“我不会借的。借钱给他，下午就没钱给你带奶茶回去了。”
陈昌言又拍了拍身边的白色暗纹墙砖——朋友，对不住了，我不能相信你。
我室友说你不像好人。
“咦？你竟然还记得奶茶的事儿？那就带你们学校邮政银行右边第二家的那个手作奶茶吧……”小姑娘一听又笑了。
“好。”陈昌言回答。
“陈老师，你这个人吧，脑子虽然不转，但是，不管多小的一点事儿，都能言出必行。认死理，其实也不错。”小墨又说，“一个老师，就应该这样。”
“嗯。”人设这一块，陈昌言觉得自己还是拿捏的很准的。
“重要的是，长得还帅。”小墨说。
“……”陈昌言结束了这场语音通话。
其实，在两节课的时间里，他提前准备了好几套不同的发言。
但护士小姑娘太配合了。
她大多数的反应，都在他提前设置好的预案之中……直接导致他后面八成的发言，一句都没用上。
这就好像一只狼人，冥思苦想了一晚上的发言，天一亮，女巫却突然跳出来，说，这头平民我保了！
陈昌言沉下一口气，再次看了看时间。
在他计划中，要一到两个小时解决的吸血鬼方位的问题。
实际上，却只花了半个小时左右。
嗯，今天的这杯奶茶，一定要给她买大杯的，加料！
……
回到办公室里。
正常备课、做考评资料、设计下个月的公开课等等。
他的工作效率，并没有因为心里计划的事情，而出现任何的降低。
不知不觉，滴滴两声。
中午十二点的闹钟，已经响起了。
陈昌言拿起手机，稍微等了一会儿，再次找出张剑旗的号码，打了过去。
并不算熟悉的悦耳铃声，是今天第二次在他的耳边响起。
但和第一次一样，他知道铃声播放完之后，剩下的只有一片空寂。
嘟……嘟……
也没多久，铃声完了，那头传来机械的“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的系统音。
陈昌言静静地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隐隐有点期待，铃声结束之前，那边会有一个熟悉的声音，接起电话，说一声，喂。
他摇了摇头，排除了会影响后续战斗的杂念，将手机揣回兜里，起身就去食堂吃饭了。
一会儿回来了，还有小蛋糕或者巧克力等着他。
甜食能够给人补充情绪能量，他今天刚好很需要。
第25章 我与夏虫等日落（为铅华、尽洗盟主加更）
北华医院，住院部外面的草坪上。
一高一矮两个男子，抽着烟，看着面前终于消停下来了的，张剑旗的手机。
“你说，这个陈老师，还会不会打第三次？”高个子皱着眉看着放在花坛边上的手机。
“不会。”大漠把烟头扔在地上，踩了两脚。
“？”高个子皱着眉，弯腰捡起大漠扔在地上的烟头。
“陈老师是个成年人，不会继续打扰‘生病请假’的同事休息养病了。”
高个子手一抬，烟头精准地落入了五米之外的垃圾桶：“但是，如果他起了疑心？”
“那他更不会继续给张老师打电话了，”大漠晃了晃自己的手机，“他会直接打给我。”
得了，这波你在大气层……老派的高个子斜着看了他一眼：“所以，你又在钓鱼了？？”
“没有没有……”大漠连连摆手。
“我还说，你为什么不直接让后勤的，给张剑旗安排一个车祸现场。”高个子直皱眉、直摇头，“原来，你还等着陈老师？你这一肚子坏水的。”
“不不不，头儿，你这次是真的误会我了，我绝对不是故意钓鱼的。我一开始都跟你说了，我不怎么怀疑那个思政老师。”
“那你还做？”高个子问。
“呃，有时候，就是……钓鱼这事儿嘛，你知道，钓着钓着……咳，就形成一种习惯了。”大漠挺无奈地说，“我们干一线的，苦啊！”
“……”高个子不大明白这两者之间有何联系。
“……”大漠认真脸。
对视几秒，高个子还是接受了他的诉苦，说：“这趟回去，我就给你申请补助。”
“好嘞。”大漠一脸欣喜……这不，钓鱼钓出个补助来了。
“但是，今天晚上这趟活儿，你要全程打起精神。不能出任何意外！”高个子强调说。
……
中午，陈昌言吃完甜食，趴在桌子上睡了一觉，养精蓄锐。
炼制“入魂役鬼”，需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稍微有一点点走神，就有可能会被反侵神识。
轻则造成昏迷，重则造成神识受损。
他们世界的大多数修士，无论是炼化什么东西，一般都会先找一个容器。
比如，一滴异血炼入长剑之中，长剑就是容器，一团鬼火炼到幡杖之内，幡杖就是容器……
桃子的那把哭魂伞，也属于是一种容器，只不过，她那个容器有点高端，是容器中的爱马器。
陈昌言并不是不想找个容器，杯子盘子什么的……马桶搋都行。有容器，炼制相对比较安全，但是，他不能这样做。
因为，他把吸血鬼炼入任何一个容器内，他就没有办法带回自己的世界了。
带不回吸血鬼，他怎么找出血魔宗的弟子？
所以，他唯一的选择是将其炼制成“入魂役鬼”——这种役鬼被炼化之后，就直接收入到他自己的神识里。
现在他的神识里，蹲着一只煞雕，飘着一本书，一个强悍无比，一个正念浩然，倒也不怕一般的役鬼反噬。
只希望这只他从炼过的“吸血鬼”，情况不要太特殊。
下午的两节课上完，时间已经是下午四点。
太阳还高高地挂在天空上。
陈昌言静下心，低头批改作业。
等到五点一刻，他才拎起背包，离开办公室。
“等一下，陈老师，”一个年轻的女老师跑过来，“你要是有空，可以去看一下张老师吗？顺便帮我把这盘水果带给他？”
“抱歉啊，我不太记得他家里在哪。”陈昌言对她笑了笑，他隐约记得，这个女老师是一班的班主任，一直在找张剑旗玩，可能是有什么别样的心思吧？
“呃，这样啊……”女老师不得不收回手上的水果，“我还满担心的。”
陈昌言看着她手上的那一盘水果……
女老师愣了愣，之后噗地笑了一声，把水果全部塞到他手里：“好啦。真是的，给你吃给你吃。”
“呃？”陈昌言也愣了愣，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产生这种误会……但也并没有推辞。
一盘水果，他就帮张剑旗吃掉好了。
反正，他补充营养，也能更好地养护神识里的张老师……的遗物——清念之书。
……
博学中学不是寄宿制的学校。
下午五点半左右，穿着蓝色校服的学生三三两两地离开校园……当然不是回家。
而是在晚自习之前，出来放个风，顺便买点东西当晚饭吃。
“你们有没有听说，我们身边都已经出现穿越者了？”奶茶店旁边的烤饼摊上，几个学生在闲聊。
“你是说周澜他们几个早上说的事情是吧？他们就住在学校隔壁的小区……好像是说，这两天有点不太平。”
“不就是一个女的跳楼死了吗？怎么也能扯上穿越者了？”
“说是感情纠纷，可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行了，别瞎想了，期末考要是考不好……说不定，穿越的就是我们了。而且还是被混合双打给打死的那种穿越。”
“噗哈哈哈，这穿法过于丢人，朕拒绝。”
陈昌言静静地听着学生们的说笑打闹，打包好奶茶就往回走了。
穿越者的新闻，最近是越来越多了。
学校里的讨论，也几乎每天都有。
今天中午，邻市的一则关于穿越者的新闻，半个多小时都还没有撤，又造成了一波不小的反响。
当然，学生们关注到的那些，也大多数都是假的。
他回到家，刚好就碰上小墨拎好了干净的衣服，准备去上班。
“挺巧啊。”他把奶茶的袋子递给小墨。
“你怎么不说，我等你这一杯奶茶，都快要等迟到了？”小墨一把拽过奶茶，看了一眼，大杯的，一下就高兴了。
“记得帮我问那个降压药的禁忌症。”陈昌言提醒道。
“放心。”小墨开开心心地上班去了。
陈昌言洗了个澡，没有继续工作，而是直接就把自己扔在床上睡了。
他已经查过了医院的转运时间……要等到街上的晚高峰过后。
也就是大概七点半到八点钟的时候。
现在还不到六点，太阳还没有下山。
他即将迎来这一天最后的六个小时。
继续养精蓄锐。
今天晚上，将是他第一次在这个世界出手。
窗户没有关上。
空气依旧是燥热的，傍晚时分，蝉鸣阵阵。
随着太阳渐渐落下，一丝丝带着凉意的风才缓缓地吹进来，落在他紧闭的眼皮上……
从眼皮，到整张脸，再到全部的身体，都非常的放松且平静。
鬼修，从小就是与别的修士不同，走的是一条危险与机遇并存的道路。
这条路，并不像他的脸一般帅气，相反，很丑陋。
炼化已故的强者，为己所用，和草原上吃腐食的秃鹫，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但是，哪怕是个寻常的赌徒，都知道风险与收益并存。
今晚的收益，确定，唯一，就是那只吸血鬼。
同时，风险未知。
滴滴滴。
当晚上七点的闹钟响起的时候……
陈昌言像是一只秃鹫扑挺那样，从床上弹了起来。
他换上灰黑色的衣服，戴上口罩。
出门。
第26章 就离了个大谱（为物理改变世界盟主加更）
停尸间的后门，是北华医院的晚上最脏的地方。
每当夜幕降临之时，各种光怪陆离的事情都在这里上演。
“上这辆车。这辆金杯。”高个子干员朝着推着平板车过来的护工，大声喊道。
不是他想大声喊，而是这个时间，北华医院的遗体都在转运，逝者家属的哭声，服务人员的叫唤声，医院的催促声，车辆的鸣笛声……太杂乱了。
“对，这边这边，”大漠接过平板车，稍微拉开了一下裹尸袋，确认了里面的东西之后，嘎一声拉回去，“小心一点，别弄坏了。”
这辆金杯就是普通的灵车大小，但前后左右都没有扎白花圈。
那推车的人有些奇怪……为什么不扎白花呢？他们这车，不是直接送去殡仪馆的吗？
但不该问的事情，他也不多问，只是把袋子拎起来，往车里的一个比正常棺材大一圈、高一倍的黑色实木雕花棺材里一扔。
简陋到连白花都不扎的灵车，对比里面那个华丽贵重的过头的棺材……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他就顺便往里面多看了一眼……
之后，从车上跳下来，他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你们……很会做生意嘛。”
来医院拖尸体的，都是殡葬从业人员，所以，他自然把一高一矮两个干员，也当成了是做殡葬生意的。
大漠也没有解释，笑眯眯地给他递了根烟：“没办法。这年头，生意都难做。”
“哈，不抽不抽。”护工笑着推开了，“我们在这里干活的人，都不抽烟。”
“不抽也拿着吧，这烟，你在平常店里买不到。”高个子说。
“那多谢了。”那个推车的护工把烟夹到耳朵上，推着平板车就回去推别的尸体了。
高个子干员目光转向了大漠。
而大漠还盯着那个离开的停尸间推车人。
夜幕沉沉。
高个子说：“你也不用紧张。”
“我？紧张？”大漠神秘兮兮地冲着高个子勾勾手，“头儿，这一趟跑完了回来，我给你介绍个妹子……你才知道什么叫紧张。”
“……”高个子反应了一会儿，皱起眉，掐掉他手上刚点起来的烟，“行了，去开车。”
“好嘞。”大漠绕到车头去跳进了驾驶座。
高个子干员走到垃圾桶旁，在上面的灭烟盘上把大漠的烟按熄。
确认烟头上的火，已经连星子都不剩了，他才回到那辆金杯上。
不过，他没有坐在副驾驶，而是往后舱一跳。
哐地一下，关上了门。
……
金杯车缓缓启动了。
陈昌言将自己的身体，死死压进了这辆车后舱角落的一团阴影里。
此时，如果有人手持照相机，朝着他的位置按一下快门，拍出来的照片，不会是一个人，而会是一团比正常阴影更深、更大的阴影，形状稍微有那么一点不规则。
这是“鬼踪”，是他们万枭宗的一种基础步法——不走路的时候用的步法。
保持鬼踪，不仅要身体一动不动，呼吸、情绪、气息，都必须如鬼如魅……简单来说，在这一刻，你必须和一个死魂没有区别。
但这并不是陈昌言的本意。
因为高个子干员没有坐副驾驶，而是来到了车舱里，他才紧急走出了这一步鬼踪。
对于陈昌言来说，最好的局面当然是找到吸血鬼，然后悄无声息地躲起来将其炼化掉，且在整整一个小时的炼化过程中，没有一个外人来打扰他……嗯，他是在想屁吃。
事实上，从他离开家门、到达医院、找到一高一矮两个干员，进而确认吸血鬼的位置，几乎每一件事，都遇到了不小的麻烦。
但那些麻烦都在他规划之内，一个一个解决就好了……和现在的问题比起来，那都不算什么事儿。
现在，车内那个高高的棺材里面，放了两具尸体。
一具是吸血鬼的，而另一具……是张剑旗的。
更离谱的是，这车的方向也不对。
江城市的几个火葬场的位置，陈昌言都提前查过，在哪里开始动手，从哪里下车，到了火葬场之后怎么回来，他全部都提前规划过了，然而，这辆车一出医院，却朝着相反的方向开去了。
他们为什么要带走张老师？
他们如果不是要去火葬场，又是要去哪里？
陈昌言都没有答案。
他只能听到，高个子的手机一直在响。
不知道这人是有几个纪元没开过机了……短信的声音一声叠一声。
高个子就在短信的密集攻击下，不停地接电话、打电话。
……
不一会儿，车已经驶上了二环高架，车速稍稍加快了一些。
陈昌言依旧静静地在阴影里观察，在大多数时候，急躁一点用都没有，还可能造成反效果。
机会只为有耐心的人准备。
高个子的手机，是一个只有巴掌大小的、黑色的、有一个盖子的手机，看上去很旧了，很有年代感，陈昌言没有见过身边有谁用过。
不管是同事还是室友的手机，都是正面一大块屏幕，背面是手机壳。
守在后舱的高个子气息很稳定，倒是前面开车的大漠，气息比较紧张一些。
消停了没一会儿，高个子的手机又嗡嗡地响起来了。
他先是听了一会儿，才回答说：“……不行。我们今天不能绕路……对，有几条小鬣狗，闻到我们的味道了。”
“……我不清楚其他狮子车上的情况，你可以打电话问一下……”
“开到郊区之后，我和大漠会跟其他狮子会和……是的，最近穿越者越来越多了……嗯，都一样，各队人手都不够。”
“……那这样吧，我们车上有一只松鼠，进行无害消杀之后，我们还要把他完完整整地送回冷库。到时候再把你们接上？”
“……你那边就一个男性穿越者是吧？十八岁？好，知道了。”
“不用谢。”
“为了世界和平。”
陈昌言听了一路……
打到高个子这里来的，无一例外，都是求助的电话。
要不就是哪里的战斗紧张，需要支援，要不就是需要他们绕路去接一具穿越者的尸体。
一开始他听不懂。
但慢慢听，慢慢想，他也听懂了一些黑话……
高个子称自己和自己的同事，为“狮子”。
狮子们会击杀穿越到这个世界的穿越者，并将其统一进行无害处理，保证这些穿越者从精神到身体，从这个世界消失的干干净净。
而另外有一拨人，被他称为“鬣狗”。
鬣狗的数量比他们狮子多，但每个人的实力没有他们强。
鬣狗们经常会袭击落单的狮子，抢夺他们手中的穿越者的尸体。
至于抢夺这些尸体干什么用？陈昌言暂时还没有从他的电话里，听到相关的信息。
除了狮子和鬣狗之外，还有一种“松鼠”。
指的应该是张剑旗老师这种，虽然被穿越者污染过，但依旧是他们人类同胞的死者。
狮子对松鼠是持友好态度。
狮子对鬣狗是持嫌恶态度。
狮子对穿越者？没有态度，就一个字，杀。
而陈昌言这个穿越者，现在就活生生地蹲在了两头狮子的车上……
突然，他察觉到五条从斜线方向飞速奔进的气息——带着明显到不能再明显的贪婪和恶意。
陈昌言不能扭头去看，因为有任何动作，他的鬼踪就会破，但他的视角能看到外面的标牌，他们这才刚刚到即将上三环线的岔路口。
结果，就从旁边的小路上，冲出来一辆载满了啤酒的厢式货车，直直地撞上了他们这辆载着棺材的小金杯……
从厢式货车上哗啦啦砸下来的啤酒罐，一瞬间就堆成小山一样，把他们这辆金杯给埋了。
陈昌言的脑子里，跳出来一个刚刚听到的词。
鬣狗。
“来了？”驾驶座传来了大漠的声音。
“嗯，鬣狗一来少则四五条，多则七八条，你小心点。”高个子说。
两个人的声音听上去都不意外，鬣狗的出现似乎也是在他们预计之中的事情……
这辆金杯已经直接被撞翻了。
棺材里的两具尸体，都已经翻倒在了地上，陈昌言的鬼踪当然也破了。
但高个子现在的注意力，全部都在敌袭上，他手中电刀翻起，一头就扎了出去，并没有注意到车内凭空多出了一个人。
而高个子这一刀挥出去，不知道划开了多少啤酒罐……
“……”陈昌言顶着一脸的啤酒，爬过去拉开了装吸血鬼的裹尸袋。
第27章 狮子与鬣狗
陈昌言从小的修炼虽然苦，但……逼格一直还是拿捏的很稳的。
今天晚上，一边洗啤酒浴一边炼鬼，绝对是他人生中的逼格最低谷！
幸好桃子没有看到。
不能再有更多的意外了！
虽然外面的战斗已经打响，但他也没办法分一点神去感受外面的气息变化……
他的注意力，已经迅速地全部集中在吸血鬼的身上。
外面出现任何问题，他都不再会有什么提前的准备。
一切意外，都只能靠临时反应了。
白色袋子一拉开，陈昌言就看到了那只他曾在隔壁楼栋的天台上，远远观望过的吸血鬼。
已经死了一天一夜的她，面容却如刚刚死去的时候一样，陈昌言双手按在她的阳白穴上，汹涌的力量感反馈回到了他自己的神识之中。
很好，这条死魂还非常的饱满。
不像已经死了几年、几十年的那样，一摸上去，就呈现出一种干瘪的感觉。
炼鬼，第一步是放鬼，也就是将死魂从依附的肉身上解开，注意力最需要集中的地方其实就在这了。
毕竟，谁也不想得到一个缺耳朵少鼻子的玩意儿……
“来吧。”陈昌言没有犹豫，没有等待，就开始了。
这个过程，大概需要半个小时到四十分钟……
抢不得，急不得。
一定要等到他放鬼完全成功之后，才能开始收鬼，那个时候倒是不需要集中注意力了。
收鬼更需要的是经验、掌握时机的能力。
再然后，将鬼完整地收入了自己神识，才能进行第三步——镇鬼。
入魂役鬼最容易产生意外的，就是在镇鬼的环节。
因为经过了前面的两步，鬼修在镇鬼的时候，很容易出现体力不支、真气不足等情况，神识稍微一乱，就可能被入魂役鬼反噬。
炼鬼不成反被艹，就很丢人了。
陈昌言从昨晚骑马下山，到今天养精蓄锐了一整天，补充甜食、水果，就是为了减少意外的发生。
但是，今晚注定是一个充满意外的夜晚。
哗啦啦啦。
头顶上的啤酒还在流。
……
车外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路灯、交通灯、监控等电子设备，纷纷报销。
在强大的能量波动面前，最先抵挡不住的，就是各种电子元件，反而是大多数的机械结构，都不受能量波动的影响。
“鬣狗四条，我三你一。”高个子手中的电刀紫光猎猎，发出仿佛能烧灼空气的爆鸣声。
“好。”大漠一般情况下属于非战斗人员，只负责维持案发现场周围“无事发生”的幻象。
但今天明显不行了，只能先解决问题，再去考虑“售后服务”……他从后兜掏出一把武器，扑向了最近的一个来袭者。
嘎……
几辆从三环线下来的大货车，发出一阵刺耳的刹车声。
后面几辆小车差一点就撞上了。
司机骂骂咧咧地车上下来，准备去找货车麻烦，却都仰起头，瞪着眼睛，叫骂声统一拉成了长长的一声：“卧——槽！！”
侧翻的啤酒车的车顶上，一柄亮度刺眼的电刀，和一根同样亮度刺眼的双节棍甩在了一处，一刀下去，双节棍啪地一声失去了光亮。
马上，旁边又是一颗呼啸的子弹飞驰而来，电刀唰地往下一斩，子弹被斩成了两段，其中一段在半空中嘭地爆燃，炸碎了他们脚下的一堆啤酒罐。
所有的路灯都已经挂了。
黑暗之中，肉眼是看不清楚人的，停下的一辆又一辆大车小车里，钻出的人只能看到刀光剑影，枪林弹雨……
电影特效一般的场面，在他们的眼前活生生地上演。
“卧槽。我手机怎么了？？”所有人的第一反应，几乎都是掏出手机，把这一幕拍下来，发到朋友圈大家一起众乐乐。
但是，没有一个人手机的屏幕能顺利地亮起来。
能量如一股无形的风暴，席卷了在场的所有电子设备。
偶尔一两个能开机，却只见手机腾地冒出火光，竟直接在手上爆掉了！
“卧槽。”
“卧槽！”
“卧槽……”
黑暗的夜色之中，拿着手机的人们，又只剩下了一个单调的音节。
就仿佛他们从小到大的语文老师，都没有存在过一样。
然后，他们就看到那把电刀上猛地抽出了一道紫蓝色的电光，如天边的闪电被引落，在啤酒车的顶上砸出了实质的声音，一个灰色的身影从车顶被砸落下来，掉在了吃瓜司机和乘客的面前。
他们借着打火机、火柴或者是女性包里的验钞笔，围观了好一会儿，才看清楚……掉下来的竟然是一具已经被烧的焦黑的尸体！
“啊啊啊啊！！”一部分司机叫喊起来，干脆弃车而逃。
“快报警啊……”人群一边跑一边叫。
“手机！手机都打不开！！呜呜呜。”现场的哭声开始蔓延……
正常人遇到这种事情，一开始肯定都会觉得是在拍戏。
但是，拍戏没有真的死人的！
交战还在继续，两个小战场，两场不同的战斗，一边进行一边移动……
“杀了一条。”高个子的声音并没有一开始那样稳重了，而是稍稍拔高了一些，“你怎么样？”
“正在……”大漠还在激战之中，并没有多余的精力来回话。
在他们两个人之间，充满着“鬣狗”们的讥讽与嘲笑。
即使自己已经死了一个同伴，这种对两个干员人格和精神上的攻击，也没有停下来。
“咯咯咯，平凡的人最大的悲哀，就是总不愿意乖乖做点平凡的事情……”
“区区两个人，螳臂当车……”
一高一矮两位心理素质都不错，根本不受精神攻击的影响。
可是，就在大漠差一点击杀了他眼前的那条“鬣狗”的时候，那辆啤酒车突然又启动了。
侧翻的车体发出隆隆的轰鸣声，大量冒着黑烟的油漏了出来，大漠不得不后退一步，避开流出来的黑油。
“艹。开车的那条狗，醒了。”大漠骂了一声。
他们本来应对的是四个敌人，高个子已经杀了一个，现在还剩三个。
但如果开车撞了他们的那个司机，也醒过来了，并加入战斗……那敌人就又变成了四个。
更难打，也更吵。
……
二十六分钟，宝贵的二十六分钟。
陈昌言心无杂念地完成了放鬼的操作。
虽然耳边不断响起灼烧的声音、爆燃的声音，以及一批批普通人的哭喊、尖叫，但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注意力尤其集中。
所以，他放出来的鬼，品质史无前例的好。
完整、清晰、饱满，在他的眼里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翠绿色，如一块无暇的美玉。
和生魂不一样，死魂被剥离出来之后，没有任何的意识，只有残存的本能，当然也无法进行任何交流……
所以，完成了第一步之后，他要找准一个时机，将其收入自己的神识之中。
这条刚刚被释放出来的死魂，才刚刚有所反应，突然，陈昌言就看到外面一片火光腾起！
好像是有什么油状物被突然一下点燃了？
头顶上的啤酒罐砰砰砰地爆开，像是暗夜里无名的枪手在酝酿着巨大的杀机。
陈昌言一下都没有发愣，直接不等什么机会了，消耗大量的真气将刚剥出的吸血鬼的死魂覆盖，强行收入自己的神识之中。
轰！
就在他果断做完这一切的时候，外面一声巨大的爆燃声响起。
他飞快地跳起来，从已经在正上方的侧窗跳了出去……
轰！
爆炸声响的同一时间，他的脑袋就像是跟着爆了一轮——强行收入神识的吸血鬼，开始有反应了。
而他一离开车体，车就被一股气浪掀翻了……他也被掀翻了，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在跳出来之前，似乎顺手拎起了脚边的什么东西？
现在一看，他顺手从车里拎出来的，是另外的一个裹尸袋……
装着张剑旗遗体的裹尸袋。
第28章 镇鬼
爆炸发生在极短的时间里。
那辆金杯一下子就燃烧起来了。
但是，张老师的遗体因为被他拎出来了，又被刚才的那一股气浪吹到了旁边，并没有落入火中。
仅仅只是袋子破损了。
张老师的遗体，仍然穿戴整齐，没有染上半点烟尘。
反观金杯车那边的火焰，中间呈现出一种妖异的金蓝色，晃了好几下才被正常的大火吞没——那是吸血鬼的尸体被燃烧的火焰。
轰！轰！
陈昌言的神识又炸响了。
他闷哼了一声……因为强行收纳了吸血鬼的原因，他的神识里现在就像是有一大片湖泊突然滚烫沸腾起来。
从车里跳出来之后，他也根本站不稳，干脆就直接一滚，滚落到路旁边的草丛里。
他小腿上传来一阵轻微的痛感，应该是被车窗上破损的玻璃，划开了一道口子。
他的身体强度还行，虽然比不上血魔宗那种从小对肉身的锤炼，但比起大多数只修神识的修士，还是强上不少。
普通的玻璃划出的血口，对于他来说，恢复起来也就……一两个小时的事情，问题不大。
大的问题是，他现在面对的一关，镇鬼！
他简直是……连苦笑的心情都没有了。
本来，收鬼这个事情，应该也是一个慢工出细活的过程。
正常来做，一定要先诱导，做足前戏，让它的本能一点点被释放出来，再一点点地消化掉，直到它完全适应……
之后，抓住一个合适时机，收入神识！
但他今天这活儿，干的是真的不漂亮——没有任何的前兆，直接强上。
在这种情况下被收入神识的吸血鬼，不折腾的翻江倒海才怪了！
“没办法。”但陈昌言也没什么好后悔的。
因为，在他看到外面火光突然爆起的时候……已经做出了最迅速，且最正确的选择。
否则，现在吸血鬼的这一缕死魂，已经和它的躯壳一起，在金杯车里被烧干净了。
很可惜的是，正确的选择，也不一定能带来正确的结果——陈昌言躺在路边的草丛里，感受着吸血鬼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冲击，却很清楚，自己没有足够的力量去镇住她了。
他现在随着伤口不断流失的体力，以及体内剩余的少量真气，说实话，要镇住一只正常抓入神识的鬼，都有点够呛。
更不用说是这只暴躁的吸血鬼。
……
高个子干员身上已经是一身的伤了，但他依然杀到了今晚的第二个来袭者。
大漠那边，也终于解决掉了他的那一个。
因为啤酒车油路失控引发的一场爆炸，让更远处的人，都看到了这边的事故。
不一会儿，已经响起了消防车的声音。
大漠必须先去处理善后了。
现场只留下高个子干员一个人，面对两个一直远距离攻击，并没有怎么受伤的来袭者。
这场战斗，开始进入了消耗期。
剩下的两条“鬣狗”行动灵活，避实就虚，不断地放冷枪，给高个子的身上制造出更多的伤痕……
金杯车已经烧成了空壳，高个子一脸绝望，不想再跟他们缠斗，准备撤刀走人。
然而，金杯车旁边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停在那里的……一辆路人的丰田，经不住附近长时间的高温烘烤，突然一下，也着火了。
那辆丰田的旁边，高个子看到了一个破损的裹尸袋！
虽然他不知道张老师的遗体，是在金杯车翻滚的时候翻出来的，还是在爆炸的时候被冲出来的……反正，它就是在那里，并没有被烧毁掉。
不过，现在那个燃烧起来的路人小车，马上就要烧到遗体的位置了……
高个子想也不想地飞过去，拎起遗体，就往路边草丛的深处一扔。
至少，要让它远离火源。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身后的两条鬣狗，手上的武器同时指向了他的后背——毫无防备的后背。
……
陈昌言整个就看愣了。
他万万没想到，看到那辆丰田着火的一瞬间，高个子干员的反应，竟然会去抢救张老师的遗体！
这绝对不是一个理智上的决断。
而一定是一个人常年的三观和处事习惯，帮他在危急关头自动做出的选择。
在张老师遗体即将被烧毁的时候，肯定有一个急迫的声音，在告诉这个高个子，这不行。
这只“松鼠”用自己的生命，保护了他的学生，他有资格享受一场隆重的葬礼。
然后，入土为安。
可从理智的视角来看，高个子这样的一个致命多余的动作，会害死他！
火光之下，夜色之中。
今晚的袭击者，仿佛已经戴着胜利者的面具，朝着高个子发动了最后的攻击。
陈昌言现在觉得，鬣狗这个称呼，对今晚的袭击者来说，真的是太恰当不过了。
他们非常会绕狮子的尾巴。
只要找到一个机会，就会立刻蜂拥上去扑咬。
陈昌言正在炸痛的大脑里，无数的信息在交叠……
第一次在天台上，看到高个子出手的时候，他翻出电刀的速度，大概0.7秒左右。
今天看到他的数次转身，速度平均在1.1秒左右。
他回身迎敌一共需要1.8秒。
那两个人的两发冷枪，扎入他的头颅和心脏，只需要1秒不到。
也许以高个子的身体素质，一下子死不了。
但是，在两条鬣狗面前，失去战斗力，也等同于死亡……
“唉。”电光火石的一瞬间，陈昌言叹了口气。
他艰难地挥手一抬。
一只翼展两米多长的灰色大雕，唰唰地踏着深夜的迷雾，从草丛里直冲而出！
高个子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回头……
从陈昌言的神识中释放出来的这只煞雕，啪啪两翅膀就将两只“鬣狗”的攻击化为无形。
之后，煞雕长喙一沉，咔得冲破了左边那个人的头盖骨！
陈昌言的真气，随着自己的本命神魂，如一根坚硬的吸管一般，深深扎入了那个人的头颅。
一股泉涌一般的力量，像是一种看不见的血液，从左边那人的头盖骨里猛地喷涌出来，化为缕缕灵气。
陈昌言迅速吸纳入体！
嗖嗖……
天眼煞雕从神识飞出，到消失在夜色之中，回归到他的神识，一共只维持住了4.5秒的时间。
但就是这短短的4.5秒，他们将一个生魂，转化为了灵气，迅速地补充着陈昌言的损耗……
神识里，终于得到了真气注入的清念之书，正念鸣鸣，哗哗翻动，开始与暴躁的吸血鬼缠斗起来。
神识里的炸鸣感渐弱。
他一边继续完成着镇鬼的过程，一边看了一眼手表。
二十三点十五分了。
他还有四十五分钟的时间，完成最后的镇鬼过程。
……
鬼修不炼生魂。
这是规矩！
事实上，并不是因为他们不会使用生魂……相反，每一个鬼修都会。
生魂的用法很多。
比如，折磨生魂可以获得大量的怨气，怨气可以滋养本命神魂……
比如，吸取生魂可以获得生命力，生命力是一种很强大的东西，它几乎可以转化为世间的任何一种能量，就像刚才他和煞雕所做的那样……
只不过，如果鬼修都不受限制地对生魂下手，生魂的繁育速度，绝对赶不上他们的使用速度。
平衡必然被打破。
鬼修，也早就走向灭亡了。
如果用这个世界的话说，鬼修的这个规矩，应该叫做可持续发展战略。
不炼生魂，是一种野蛮的智慧。
陈昌言今天晚上算是坏了规矩。
然而，不管有没有高个子跑去抢救张剑旗遗体的事情，他都一样会坏这个规矩。
他必须找一条鬣狗下手。
如果不汲取他们的生命力，补充自己的损耗，那么，因为体力的流失、真气的不足，他百分之百会倒在镇鬼的这一步！
第29章 起手炼生魂，百鬼夜上身（为球也是一种身材啊盟主加更）
每个世界有每个世界的规矩。
但是，人在记起来一个规矩的时候，一般都已经出现了要打破它的念头。
陈昌言在这二十四个小时的时间里，一共记起来五种不同的规矩，共计二十二次。
并且，他分别为这二十二次，预设过了猎杀目标。
火葬场的野猫和黄鼠狼、无辜的路人、其他的穿越者，甚至是高个子和大漠，都在他的脑中一个一个、认认真真地闪现过。
后面连续发生的意外，打乱了他的大多数预设。
但是，还好，最终的结果没有改变。
一只吸血鬼，正在慢慢地完成最后的炼制……
清念之书，如晨钟，如暮鼓，死死压制着吸血鬼残存的那一点恶念和勇气。
被清气反复冲击的她，正在迅速地失去抵抗能力……
陈昌言又叹了口气。
张老师本人肯定不知道，“清念”对于鬼物，力量和威慑会有多强大。
他给陈昌言留下的这件唯一的遗物，即使一页都不能翻开，看不到他的满腹诗书、毕生所学……也同样是很多鬼修一生遍寻而不得的至宝了。
唯一不妙的一点是，清念之书对真气的消耗也很离谱。
离谱到他连召都召不出来。
而且，即使不召出来，只在自己的神识之内运转，用那条鬣狗的生命力所转化的灵气，也就只支撑了这本书运转五六分钟而已。
这本书……
他如果哪天晚上，横竖睡不着，仔细看了半夜，应该能从字缝中看出四个字——你是弱鸡。
五六分钟的时间，清念之书已经完全镇压住了吸血鬼。
他的神识里，仿佛蒙上了一层淡红色的雾气，十几分钟才消散掉。
之后，吸血鬼彻底成为了他的役鬼。
陈昌言立刻探查了一下。
这只役鬼，外形算是比较瘦弱的，她身高不高，穿的很少，但上下都是黑色蕾丝的，抱着膝盖，瑟缩地漂浮在清念之书的最远处，像是仍然对清念之书十分的恐惧。
但她的力量似乎不小，从某些方面来看，她还和血魔宗的弟子有几分相似。
比如，喂养方式都是血和战斗。
血魔宗的弟子在战斗之后，可以保持住战斗时的肉身强化效果……虽然保持的不多，但日积月累下来，肉身也能比常人高大、坚固。
而这只吸血鬼，则是直接在战斗中吸血和变强。
她不仅对血液本身，有着极高的敏锐度，更对能杀人能见血的战斗，有着一种隐晦的渴望。
不过，目前的她，还处于人菜瘾大的阶段。
她现在的实力，大概只有一个练气期的修士的水平……远远比不上跟陈昌言一起长大、已经和他自己本身实力差不多了的天眼煞雕。
但是，只要有战斗去喂养，她就会很努力地成长。
陈昌言完成了炼制，立刻就挣扎起身，没继续在草丛里躺平了。
即使是爬，他也要尽快从这个地方爬开……
另一边，高个子干员和最后一条鬣狗的战斗，已经结束了，两个人双双倒在了地上。
从气息来看，高个子干员还有一口气，那条鬣狗却已经被他拼死了。
不远处，大漠也已经带着消防车呜啊呜啊地过来了。
所以，他不能在这个地方久留。
……
晚上十一点五十九分。
陈昌言已经躲进了附近城中村的一个汽修厂。
准确说，是一辆报废的汽车里面。
炼化了吸血鬼，并不代表他就完全脱离了危险。
第一，他的身体已经被掏空。
在回归的那一刹那，如果潜伏的血魔宗弟子刚好出手？
他将没有一点还手之力！
第二，他的神识里，现在有一只天眼煞雕，一本清念之书，一个吸血姬。
以他现在的修为，同时滋养这仨，说实话，还真的有一点吃力，除非他一天能睡二十四个小时，还能修炼二十四个小时。
第三……是代价——破坏了规矩的代价。
他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不知道哪一分、哪一秒，还要面对一场意志上的大考验——鬼压床。
世上本没有鬼压床。但不讲武德的鬼修多了，就有了鬼压床。
没有任何一个规矩，是可以完完全全靠人自觉遵守的——在一个鬼修踏上了修鬼之路的那天，他就知道，破坏那些规矩的代价是什么。
百鬼夜上身！
陈昌言在十四岁的时候，有幸体验过一次……嗯，很酸爽。
那种感觉，就如同在一片无声、无色，甚至连敌人都没有的沼泽里，一点点地慢慢下陷，体会自己的哭喊、挣扎，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从意识的最深处，看到绝望的阴影一点点地将自己淹没……
本质上，是一种神识反噬。
但最恐怖的不是鬼压床本身……
而是，你知道它会来，却不知道它什么时候来。
虽说使用了生魂之后，就会“百鬼夜上身”，但也有少数鬼修，这个“夜”字并不准，他们就在正午大太阳的时候，吃着火锅唱着歌，突然一下，就被百鬼侵魂了。
这种不定时的恐惧，会时时刻刻折磨着鬼修的精神。
有一些意志力比较薄弱的鬼修，可能在鬼压床还没有出现的时候，就已经先吓得崩溃掉了。
嗒。
手表上一声轻响。
面对三座大山，鸭梨山大的陈某人，再一次进入了黑夜。
……
嗖。
在回到自己的世界的第一秒钟，陈昌言几乎是没有思考。
立刻释放了她的吸血姬。
没有天地色变，没有血雾缭绕。
只有一个灰黑色如迷雾一般女性，无声地冲了出去。
“什么鬼？！”他身边的桃子，一下就蹦起来了。
在她的视角看来，就好像那个好好地坐在石头上看星星、思考人生的宗子，突然一下爆起，气息猛烈波动，神念如风……
紧接着，一个从未见过的役鬼，从他的神识中激射而出，如一道离弦的箭，瞬间就没入了夜色。
再然后，宗子也跟着不见了！
“嘻。”桃子笑了，一般陈昌言无声而动的时候，肯定是发现了什么的时候……
换个说法就是，有架可打！
桃子迅速压住自己的气息，也跟着飞了出去。
陈昌言跟着吸血姬疾跑……她那种对强烈血气的好奇与渴望，他都能清晰地被感染到。
她果然能够发现潜伏在宗门的血魔宗弟子！
而且，找血，她是认真的。
比他所想象的，还要更加的敏锐。
好在实力越低的役鬼，维持所需要的真气越少，所以，大约只有练气水准的吸血姬一路飞驰，给他带来的负担却并不是很大。
然后……
当吸血姬倏地一下，如一阵清风，瞬间破开一个外门书舍的后院小门的时候……
里面那个目测身高一米八几的修士，陡然一下翻身而起，眼睛里全是难以置信。
他正是血魔宗的潜伏者之一。
他在养精蓄锐，准备着下半夜获取“阴阳之血”的行动。
可是，在他的瞳孔里倒映出来并慢慢放大的，却是他下半夜的行动目标——陈昌言的身影。
万枭宗的山门这么大，内外门弟子数量上万，他的藏身之处更是选得慎之又慎……
他很确定，自己身上属于血魔宗的血气，已经很淡很淡了，和正常人差不多了。
为什么？
为什么？
他小小的眼睛里，有很多大大的问号。
“呃，回来。”陈昌言眼看吸血姬竟然直接就一口要咬上去，立刻挥动手诀，在脚下捏出了一个锁鬼阵……你他喵的是不是虎啊？
锁鬼阵一出，尖锐而凄惨的叫声从他的脚下，飞速蔓延到那个血魔宗弟子的脚下，一双双没有实体的鬼爪，顺着他的身体爬上去。
锁鬼阵是消耗最低的几种鬼阵之一，法诀简短，绵延之处，无论人鬼，无法动弹。
但这只是针对修为低于他很多很多的人而言。
那个血魔宗的弟子，明显修为也不低，只见他怒吼一声，气血暴涨，很快就挣脱了一身的鬼手。
桃子已经从后面赶上来了。
她看看陈昌言捏出的锁鬼阵，再看看身体已经膨大了一倍的血魔宗弟子，瞬间明白她的小主人为什么在暗夜之中突然爆起了。
呜呜呜……
伴着十分悦耳的哭泣声，哭魂伞上百鬼开！
她与陈昌言的鬼阵，一天一地，配合完美，断绝了那个血魔宗弟子的生机。
桃子的哭魂伞上，炼入的都是凶魂、恶魂，每一条都是手上沾过血的存在。
这是一等一的主攻的法器。
此时，外门的灯，陆陆续续都亮了。
第30章 跨服，夜战
“大半夜的谁还不睡觉？不用温养本命神魂了？”
“呃，是桃子姐姐的哭魂伞的声音。”
“书舍那边出事了……”
万枭宗的外门弟子，纷纷披着衣服走出睡舍，前往查看情况。
其中两个穿着万枭宗外门弟子衣服的修士，互相看了一眼。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但是，他们都有一个同样的动作，从衣服里拿出一袋药液，仰起脖子喝了下去。
等了很久……
等到他们身边的人，都已经跑走了，看热闹去了……
其中一个才说：“二柱晚上忘了服药？”
另一个说：“但是，长老说十二个时辰一瓶就够了，我们都是今天早上服药，就算忘了服药，也不至于暴露才对……”
“不知道，所以，还是先提前服了吧。”那一个血魔宗的潜伏者，把空的药袋收入怀中。
“嗯。”另一个也已经服了药了，“我们要过去看看吗？”
“？？”
“呃，不去吗？”
“你在想什么呢？当然不去。我们正好趁乱，潜入内门，去炼化阴阳之血。”
“呃，是我蠢了。”另一个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这种时候，脑残才会跑去看热闹。
然而，他们才刚刚避开人群，朝着山上走去，一道黑色煞气，突然将他俩冲倒在了地上。
两位血魔宗的潜伏者抬头一看。
一只长相过于漂亮、装束也异于常鬼的役鬼，拖着长长的黑色迷雾，张开嘴，美丽的樱桃小嘴里，露出两对尖利的獠牙。
卧槽，这是个什么役鬼？？
随后……
夜色之中，响起了一声清嗓子的声音。
再一看，他们大概是不用跑一趟了——他们要的“阴阳之血”本血，已经直接站在他们眼前了！
……
回到自己世界的陈昌言，呼吸着灵力充沛的空气，整个人慢慢活过来了。
此时的他，就好像一个枪里有充足弹药的猎人，心里不慌。
但是，他身后跟来的外门长老很慌，很慌，很慌。
自家宗子大半夜的不好好温养本命神魂，却亲临外门，来抓血魔宗的潜伏者……
一个大大的“无能”，Pia一下拍在了他这张老脸上。
长老的手中是一把漆黑的短剑，比匕首长，又比剑短。
剑柄呈黑色半透明装，尾端是一个七个月胎死腹中的婴孩的头颅。
年轻时，这位外门长老，仅仅带着五十余同门，凭借着这把乙婴短剑，一夜击退三波来自不同宗门的强敌。
那个时候，他是何等的年少轻狂，风光无限……
山下有一片红石树林，林间青石就是那一晚染红的，到现在都还没恢复正常的色泽。
然而，现在年纪大了，出手少了，英勇事迹不传唱了，小一辈就认为他不行了……他能受这委屈？
乙婴短剑一起。
鬼气纵横，乌云遮天蔽月。
同时，外门长老的本命神魂——虎眼白鸮顺着短剑所指的方向飞出，两个血魔宗的潜伏者，直接就被一声凄厉的鸣叫声震慑在地……
陈昌言看了一眼。
外门长老的虎眼白鸮，头顶和两翼的羽毛，都已经开始出现了白色。
如果按照他的境界划分的话，长老这已经是从地境往天境，踏出重要的一步了。
挺好的，宗门还是由人组成的。
人强，宗门自然就强。
那两个血魔宗的弟子，当然不可能是这样一个长老的对手……所以，陈昌言只留下一句：“留个活口。”
之后，就转身往内门急奔而去……
留下外门长老：“？？？”
不是，年轻人，你等一下，我还没开始我的表演呢！
……
陈昌言要离开，要回内门。
因为，潜伏者不止三个。
剩下的那一个，不知道是之前的血魔宗弟子故意没说出来，还是他们自己人也不知道。
反正，吸血姬一路暴走，陈昌言和桃子就一路紧跟。
这么一来，不只是外门，内门也被惊动了……
一盏一盏的灯火亮起。
直到陈昌言和桃子的强烈的阴煞之气，轰地一下，击碎了内门后山的小院子门口，那块厚重的石板……整个内门都要惊呆了。
刚刚准备睡下的夫人，披着衣服，急忙跑过来一看，顿时也是花容失色。
万枭宗的内门后山，只有一个深藏在在竹林中的小院子，
叫沉思院。
这里他们是万枭宗宗主闭关的地方！
万枭宗的宗主，无论宗内宗外谁提起他，有一个词，都是少不了的。
古怪。
性情古怪，少言寡语，不苟言笑，又倔又不听劝，而且，疑心病特别重。
他进入沉思院闭关，连陈唯尊要帮他护法，他都拒绝。
沉思院门口的石板，也正是因此而设。
石板叫“聚魂石”，是用一百零一个姓名无重复的死魂炼制而成，十分的耗时耗力，其作用就是阻挡生魂入内，不让任何人打扰宗主的修炼。
据说，强行要闯入小院的人，会被这块“聚魂石”拦下来……然后，石里的每一条被炼化的怨魂，会出来给你讲他/她的生平故事，并要你给出点评。
一天一个，一天一个。
没有人能听完全部的故事。
一般短则两三天，长则二十来天，呆立在石板前的人或者修士，就会脱水而死。
然后，“聚魂石”上就会多出一个新的姓名。
但是，这块石头有一个Bug……如果你三岁以前的姓名，和上面已有的任何一个名字同名同姓，那聚魂石就只是一块普通的石头，拦不住你。
如此一个制作复杂，养魂千日的法宝，桃子一个人都打不碎，必须有陈昌言一起配合。
然后，内门弟子就看到陈昌言和他的不贴身丫头桃子……一左一右拉开了宗主卧房的门。
里面竟是一团浓郁的血气！
“不会是……”内门弟子都已经傻了。
“有人在炼化我们宗主的血？？”
绕过陈昌言，而直接去找正在闭关中的宗主……这个脑回路，实在是把万枭宗的弟子们给整不会了！
但这个操作也没毛病。
他们宗主也是阴阳之血。
只有阴阳之血，才能运转他们宗门的“诡魈心诀”。
宗主应该是在心法运转的某一个特殊而危险的阶段的时候，被血魔宗弟子抓到了机会……但是，他并没有被对方得手。
他的神识已经死死锁上，一身阴阳之血，也没被炼化掉一滴。
内门弟子们还愣着。
就见桃子抱着宗主昏迷不醒的躯体，飞步赶出，将其交给了闻讯而来的夫人和侍女们。
然后，屋顶上，两个鬼魅一般的身影，手执厉枭，划破长空，越过桃子，冲进了宗主的卧房之内……
“啊，是唯尊少爷，唯尊少爷来了！”
“还有傲天少爷……”有弟子认出他俩来了。
陈昌言本来在里面跟最后的一个血魔宗弟子，战至正酣……听到外面这乱糟糟的几声喊叫，他一下险些破防。
嗯。
回头一定要想个办法，把两个哥哥的名字也改了。
……
里面的这位血魔宗的弟子，很年轻，看上去和陈昌言的年纪差不多，肤白貌美，青丝飘飘，但她身上的血气汹涌，不是一般的血魔宗弟子能比。
陈昌言估摸了一下，至少已经地境顶峰了。
他和对方，大概差了半个位阶。
这没什么，不管哪个世界，都是存在天才的。
只可惜在他们这个世界，天才不一定能够顺利长大。
本来陈昌言一个人，就能跟她打个大概，两个哥哥进来之后，她根本就是只有抵抗之力，毫无还手之能了。
不一会儿，外面的双胞胎三弟，爽朗的歌声响起……
陈唯尊明显愣了一下。
他感觉到了体内的真气运转速度一下加快了。
神识清明，浑身舒畅。
而陈昌言……已经连续战了一夜，虽然体内真气充沛，但无论精力还是体力都已经到了极限。
他把残局交给了两个兄长，自己则退出了战斗，直接往旁边一歪。
就地掩埋。
没有运转心法，没有安抚本命神魂，没有调息养气，也没有滋养吸血姬和清念之书。
今天晚上，他从江城市的三环线，一路打到万枭宗后山小院……
他现在需要的，只有休息。
外面，陈阿三和陈阿四的歌声，第一次响彻万枭宗的夜空……
第31章 死魂返生，鬼修之惑
夜晚，早已各回各家，各养各魂的万枭宗上上下下，都被惊动了。
陈昌言被送回了自己的屋里，桃子直接蹲在他的床上，抱伞而守，寸步不离。
明亮的厅堂里，夫人拍着桌子，怒目圆睁：“我儿受伤了！！”
内门长老和外门长老都低着头。
两个六十多岁的老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却一句嘴都没法回。
只有一个不懂事的内门弟子，弱弱举手，说：“只是几道石子划破了皮而已……”
啪。
夫人凌空一巴掌，一股灰色色的气浪，直接就把他给扇出了门外。
内门长老赶紧说：“雾寒刚刚进门月余，夫人就算再怎么生气，也不能跟孩子动手吧！”
“……”夫人强行压下火气来。
外门长老说道：“唉，最近真的是多事之秋。”
夫人调整了好一会儿情绪，才说：“他在外面，惹出天大的事情，受再重的伤，我都不会插手……但是，今天的事情是发生在门内，是在我的眼皮底下！”
外门长老说道：“夫人，今晚的事情也没有那么严重……它只能说明一件事，宗子太优秀了。”
内门长老沉吟片刻，附议道：“没错，我已经安排了足够的人手，足以保护他的安全。但是，谁能想到，他根本不等我们，自己就直接动手，把楔子给拔掉了。”
“所以，我儿优秀，秀错了是吗？抢了你们的活儿干了？”夫人美目横对。
“这……”内外门长老面面相觑——他们什么时候过，这是错了？
唉，女人不讲道理的时候，你真的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尤其是这个女人还很强的时候，更没办法。
算了，懂了，夫人今晚只是要骂人。
横竖都要骂。
骂吧。
两个长老都不吭声了，让夫人骂了个酣畅淋漓、神清气爽。
之后，内门长老才说：“倒是宗主那边，我没想到有血魔宗弟子潜入，是我的重大疏忽。”
“对啊，审问出来明明只有三个，哪里冒出的第四个？也不知道宗子是怎么发现他们的行踪的……”外面长老很疑惑。
但这个问题不重要。
身为宗子，陈昌言明天早上醒了，也不会去跟他们解释。
“血魔宗，这次做的过了……”夫人的眼睛里，射出一道阴狠的光。
“唉，态度转变的不只是这一个宗门。自从频繁出现死魂返生的事情之后，这些宗门似乎都认为，我们鬼修，要不行了。”内门长老叹了口气。
“死魂返生，以前是十几年都难遇到一次的事情，”外门长老提到这个事情，也是一脸郁闷，“但是，现在光是我门，一年就遇到了十七八次，以后可能还会更多。”
鬼修炼化死魂的过程中，如果死人突然又活了……那对神识的冲击，比镇鬼的时候还要更大。
有时候，是会出人命的。
偏偏这种事情，他们竟然频繁地遇到了。
“是的，那些死魂返生之后，嘴里还说一些什么什么鬼话……把我一个六岁的弟子吓得不轻。”内门长老说。
“一摸喜螺带米鸡。”外门长老学着他的一个弟子报上来的话说了一句。
死魂返生，对别的宗门可能影响不大，但在鬼修之中，确实造成了不小的悲观情绪。
生魂就是生魂，死魂就是死魂。
都已经死了的人，突然又活了是个怎么回事？
夫人又敲了敲桌子：“好了，先不说死魂返生的事情……血魔宗必须死。”
这一点，内外门长老倒是都没有意见。
只等宗主清醒过来了。
……
陈昌言一觉睡到大中午。
其实，还没有睡醒，完全没有睡醒的那种迷糊状态。
然后，他就立刻拉了桃子问，昨天晚上剩下几个活的。
得到了两个的答复之后，他也不继续睡了，吃了口饭，就直接去了监牢。
血魔宗的人确实是找出来了……还多找了一个。
但是，这种赠品也没什么大用。
其他人都不知道血魔宗为什么突然就敢挑战同级宗门了，他却知道，因为，血魔宗有了一个双向穿越者。
所以，重点还是在血魔宗的那个穿越者身上。
派出来的这些都是苦逼干活的，只有找到了那个穿越者，才能一劳永逸。
他穿越的这一年来，总结了各种真真假假的新闻、资料，大概分析出了一个概率，七成以上的穿越者，都是单向的。
能够在两个世界反复穿越的，新闻里疑似有十几例的样子。
身边的话，目前他只发现了自己，以及血魔宗的那位不知名穿越者，两个。
青灯门的黄毛是单程，吸血姬是单程，小墨也是单程……
黄毛是身体和脑子一起穿的，虽然他那个脑子带没带，区别其实不大。
吸血姬也是一起穿的。
小墨则是纯粹的魂穿，正在取代了原主的身体生活。
在去监牢的半路上，陈昌言碰到了方季。
刚好，他就问：“昨天我说要调查的血魔宗有没有低级弟子或者杂役，突然得到拔升的事情，有进展了吗？”
方季奇怪地看他一眼：“宗子，派出去的飞信，应该是今天早上才刚刚到血魔宗……”
“……”陈昌言算了算时间，确实差不多。
血魔宗，不是一个离他们很近的宗门。
但听方季的意思，他是直接飞信过去，而不是派人过去，这说明他们宗门，在人家那里有卧底？
背后有一个宗门顶着，就是好。
所以，陈昌言只用等消息回来就行了，只听方季问他：“宗子，此去欲何？”
“踏南天，碎凌霄……”陈昌言下意识地回答。
方季：“？？？”
陈昌言愣了一下，重新组织语言：“我去牢房看看，无妨。你忙去吧。”
方季告退。
……
昨天晚上，被陈昌言审过的那个血魔宗弟子，今天已经看不到了。
应该是已经永远地睡过去了吧。
现在被挂在铁架子上的，是昨天晚上潜入了后山小院的那个女子。
但和昨天晚上不同的是，今天守在这里的内门弟子不少，说明她的实力，还是很让人忌惮的。
“不用这么多人守着，把她的血放……就那边的那个杯子，放两杯子，她就失去战斗力了。”陈昌言对一个弟子说道。
“……没想到，宗子如此了解血魔宗。”那个内门弟子一边去拿杯子，一边钦佩他道。
我不是了解血魔宗，只是了解一个人失血多少，会在凉与不凉之间徘徊……陈昌言抬头看向血魔宗的女子，说：“现在，我问你答。”
女子的眼睛里，明显有一丝讥讽，并不像昨天那个一米九的大个子那样配合。
于是，陈昌言问：“你的月事……葵期是什么时候？”
“……”女子眼里闪过一丝困惑，“初六。”
陈昌言回头跟那个内门弟子说：“哦，第二杯只放半杯就行了。”
血魔宗的女子眼中的困惑更深。
“我留着你还有用，不想那么快把你玩死了。”陈昌言解释了一句，又接着问，“今年多大。”
“……”女子扭开头，不再回答他。
“我路过，随便聊几句就走，”陈昌言看了一眼旁边的刑具，说，“总不至于闲聊一下，还需要动刑吧？”
“……”女子眼神闪烁了一下，“二十三。”
“可有婚配？”
“无。”
“家里几口人？”
“孤儿。”
“哦，孤儿啊，我也是……你进血魔宗几年了啊？”
“……三年。”
“三年能修炼到这个实力，不错啊，那这次是坐马车来的，还是御剑飞来的？”
“马车。”女子回答。
“你们走了几天啊？”
“三天。”
“谁给了你药液呢？”
“谢……”女子吐出一个字，突然就反应过来，又拧过头，紧紧闭上了嘴巴。
“不用谢。”陈昌言微笑地站起来。
对方警觉心不错，没能问出全名比较遗憾，但没关系，他还有方季。
第32章 你的名字（为是合衬啊盟主加更）
两刻之后。
一个外门弟子小心翼翼地捧了两个杯子，送到了陈昌言的房间里。
他走路的姿势，宛如一个移动的天平。
他手上那两个漂亮的琉璃杯，一个里面装了满满一杯鲜血，另一个则装了半杯。
满的那一杯，时刻都在泼洒的边缘疯狂试探，而半杯的那一杯，则晃的跟醒酒似的。
“……”陈昌言用关爱智障儿童的目光，亲切地看向了那个弟子。
高中化学老师没教过你，容器只装到三分之二满吗？哦，这帮倒霉孩子没有化学课，那没事儿了。
而那个弟子，也用佩服、仰望和欣喜的目光，亲切地回看了陈昌言一眼。
然后，告退。
门被无声地带上了。
陈昌言看着被放在桌上的，来自那个血魔宗女子的鲜血。
可能是血魔宗的心法的原因，它似乎比起一般人的鲜血，色泽要更暗沉、浓稠一点，散发着一股浓郁的腥锈味。
神识里的某只鬼又有点不安分了……陈昌言干脆将她放了出来。
吸血姬一出来，越过陈昌言，直接就扑到了杯子旁边，挺漂亮的一张小嘴，一张开却是一对大大的獠牙，足以把一个lsp在两秒之内变成正人君子。
陈昌言的修为现在还在地界出窍境和阴神境之间徘徊，所以，他放出来的入魂役鬼，也是灰扑扑的，没有什么色彩。
杯子里热腾腾的鲜血，液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
鲜血被吸血姬吸收之后，也从浓郁的血色，化成了一缕一缕清烟一般的灰色，流入她的身体里。
“好了好了，哎哟，还在吃……”陈昌言感觉她喝完一杯之后，整只鬼的都已经十分饱满了，却还扑向了另外的半杯，也不怕胀死了。
看样子，他的这一只入魂役鬼，似乎只要有血就行了，并不需要他的滋养。
对于他来说，这倒是个好消息。
他们这个世界，无论是本命神魂、清念还是法宝、武器、役使等等，都有不同的滋养方式。
他的本命神魂……那只煞雕，就特别吃“诡魈心法”的滋养，三到五天的时间里，必须运转十次左右，而且最好是连续的，否则，这只本命神魂就会不饱满，召出的时候也会极大地影响其战斗力。
而张老师的遗物，清念之书，暂时还不是太清楚如何高效率地去滋养，他目前也是用“诡魈心法”在滋养，但效果明显没有滋养煞雕那么好。
如果吸血姬也需要他运转“诡魈心法”来滋养，那就是三个吃心法运转的，他即使化身时间管理大师，也没有办法完全满足她。
“不吃了。”陈昌言看着差不多了，强行让她回去，阻止她继续吃下去……也是奇怪，这个鬼死前不是刚刚咬了张老师一口吗？为什么表现的像个饿死鬼似的？
吸血姬呜咽一声，回去了，依旧蹲在离清念之书最远的地方。
那半杯血只剩个杯底了。
陈昌言叫了个侍女进来，把它拿去倒了。
“不是，血魔宗的血真有那么好吃？血脂蛋白高达3.8%的那种吗？”陈昌言一脸诡异，脑子里莫名其妙蹦出来的，是一堆牛奶广告。
……
万枭宗，外门。
刚刚给陈昌言送完了血的弟子，兴奋地和同门分享刚才的经历。
“我送血进去的时候，宗子特意抬起头，看了我一眼！”
不少同门都围了过来。
那个弟子得意地说：“可能是因为两杯血，重量不一样，我却拿的很稳，一滴都没有洒出来……宗子认为我的天赋不错吧。”
同门们纷纷发出叹赏的声音。
“我刚听说，宗子好像列出了一个……一个‘境界之说’，准备要重新划定内外门，也就这半个月的事情了。说不定，宗子看上你了，这就是你的机缘，要好好把握啊。”
“什么？重新划定内外门？”外门弟子们的注意力，一下子从那个送血的弟子身上，转移到了这个消息上。
毕竟，那个送血的弟子，得到的只是他自己的机缘。
而重新划定内外门，则是关乎他们切身利益的事情。
“虽然还没有正式宣布，但是，好希望是真的啊。”
“很难吧……内门那边，能答应吗？”
“说什么呢？宗子昨天晚上谁都没有知会，直接带上桃子大人，抓了四个血魔宗潜伏者。我觉得，他做事，不需要内门点头。”
“对，我也觉得宗子能行。”
“就算宗子行，你们又不一定行。在瞎兴奋什么啊？”
“嗯……说的好像内门那边答应了，我们就真的有机会似的。要知道，我们的根骨，比别人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外门弟子里一开始非常兴奋的人，也被浇了一头的凉水……这个事情推行的阻力确实很大。
而且，就算推行下来了，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也都还是没法和内门弟子去竞争。
但默默听完之后，有心要抓住机会的人也不少。
有时候，人不努力一下，怎么能知道自己不行？
……
万枭宗的夏夜，雾气蒸腾，山上月满之时，清辉洒落，百鸟齐鸣，山下林间归晚，枝叶轻摇，蝉鸣阵阵，山高不同，内门外门会呈现出两种完全不同的美景。
今天晚上来往陈昌言的房间最勤的不是桃子，却是他的医女灵枢。
“嗯……好。比昨天半夜，已经好太多了。”盲人少女隔着衣服抚摸着他的小腿，之后，又慢慢地摸上他的右下腹的伤口。
陈昌言笑了笑，他的小腿只是普通玻璃划伤的而已……虽然宗门的人都以为，是昨天追击血魔宗弟子的时候，被血魔宗扬起的飞沙走石所伤，但不管是哪种，问题都不大。
反而是他右下腹的伤口，让灵枢比较担心。
“伤口没有崩裂，但是，宗子不可以再做昨晚那样危险的事情了。伤口完全恢复之前，请您都不要再亲自出手！！”灵枢皱着小眉头给他发布“医嘱”。
“好。”陈昌言一贯是谨遵医嘱的……在口头上。
灵枢已经十四了，但身高有点捉急，看上去只有八九岁的样子，以至于一双手特别的小，软fufu的。
她的本命神魂是一只月光鸟。
月光鸟是一种阴寒之鸟，从不早起，中午日头过了才会出来觅食，晚上玩到半夜才归巢，灵枢和这只月光鸟，都出生在万枭宗，从小一起玩耍，一起长大。
小时候，她眼睛看不见，这只月光鸟就用鸣叫的声音帮她导盲，灵枢到七八岁的时候，就能跟正常人一样，满山上下的跑了。
月光鸟的寿命，最多也就十年八年的，它死了之后，灵枢就将其炼制成了自己的本命神魂。
她修为不够，没有办法召出本命神魂，但是，炼化月光鸟让她获得了“鬼眼”——旁人身上有一丁点病灶或者受伤，即使是藏在衣服里面，都瞒不过她的鬼眼。
灵枢又仔细检查了一遍他的伤口才离开。
她离开的时候，陈昌言看了一眼手表。
十一点半了……
就在他以为今天没戏了的时候，方季敲门进来了。
“有回信了？”陈昌言看到方季不是空手进来的，他的手中拿着一张纸。
“嗯，宗子所料不差，”方季看陈昌言的眼神，已经越来越热切了，他将手上的纸张递了过去，“在这段时间里，血魔宗确实是发生了好几件破格提拔的事情。”
陈昌言静静地将那张纸接过来，上面一共有四个名字，分别是周龙、公孙亮、秋篱和叶所归。
他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因为，他在审问那个血魔宗的女修的时候，问出来了一个姓……但那个姓是，谢。
那个和他一样的双向穿越者，大概率是姓谢的。
可是，血魔宗被破格提拔的这四个人里，却没有一个人是姓谢的。
“那血魔宗，有没有哪个长老？或者管事，是姓谢的？”陈昌言一边继续看每一个人的提拔经历，一边继续问方季。
“没有。宗子何出此问？”方季抬起头看他。
“哦，没事，随口问问。”陈昌言摇了摇头，继续看手上的信息……
第33章 人的敌人永远是狗
关于血魔宗的那个双穿者的身份，现在，有三种可能性。
第一，工业文明的世界不止一个，而血魔宗的那位穿越者的穿越落点，和自己根本就是两个不同的世界。都不在同一个服务器，那自己就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第二，他们虽然在同一个服务器，但对方是直接穿的，在那个世界没有获得身份，用的也不是这边的名字，一个人，同时拥有两个姓名。
第三，就是这个人比较苟，知道还可能有其他的穿越者，不能随便暴露身份，先把“替米沙坦氢氯噻嗪片”的功劳，推给了一个代理人，自己躲在幕后，观望一波。
“所以，你究竟是哪种呢？”陈昌言思考着……
周龙，六岁，是血魔宗外门的一个浣衣女的儿子，大约七天之前，去给外门长老送洗好的衣服的时候，被长老看中了，留在身边做了书童，还教他读书写字，一时间在血魔宗传为佳话。
公孙亮，三十五岁，是血魔宗的丹炉伺者，专门负责养护几个丹炉的人，却在十天之前，从黄鼠狼嘴里救下了宗主夫人的一只小奶猫，得到了夫人的赏识，提拔到身边伺候。
秋篱，二十一岁，寡妇，在血魔宗的内门做洒扫的活计，也没别的特殊原因，就是肤白貌美，被宗主身边的大管事看中了，收了。
叶所归，十七岁，一个普通的外门弟子，三岁就被送入血魔宗，半个月之前冒着生命危险炼化了一种“焚血”，成功了，当晚就被内门长老带走了。
“除了第一个之外，另外三个都挺像狼的。”陈昌言把纸张的内容，录入清念之书，就还给了方季。
方季躬身接回：“宗子不看了？”
“看完了。”陈昌言说。
“……”方季也没有多问，“宗子有进一步的吩咐吗？”
“有，叫我们的人去查这四个人身边，有没有一个姓谢的人，家人、朋友，或者舔狗……关系亲疏没有限制。”
“明白。”方季领命而出。
陈昌言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十一点五十五分。
调息静气。
五分钟之后，眼前黑暗下来。
另一边的追逐战，才刚刚开始。
……
三环线边上的汽修厂里，光线昏暗，月光都照不透旁边废弃车辆的层层铁锈，据说，每年总有那么几个剧组，来这个汽修厂旁边的拍电影，不是拍爆炸戏，就是末日废土片。
陈昌言在一辆报废汽车里睁开眼睛，从黑暗到黑暗，也并不用适应。
之前穿回自己世界之前，最后五分钟，他找到了这辆车……比起其他的报废车，它还算是有个座椅，可以休息一下。
但现在他不需要休息了。
毕竟，他已经在自家宗门休息了一整天。
这一天，有灵枢一天几遍的探望，有各种汤药补品可以咕噜咕噜，还有侍女喂到嘴里的点心……他被金杯车的玻璃划破的那么点儿小伤，现在连破皮的痕迹都看不到了。
他选择的这辆报废车上还没有怎么积灰，看上去刚运来没多久。
他试着学电影里的主角，接了一下线……放弃了。
果然，这不是他这种“普通人”能做到的事情。
陈昌言从车里摸了出来，身上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黑雾，启动了他的专属豪华座驾——十一路公交车。
不远处，已经听到了狗的叫声。
这次是真的狗，不是高个子和大漠称呼的那些“鬣狗”。
区别是，真狗的鼻子是很灵的。
他身上、脸上，应该有不少啤酒的味道。
但陈昌言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先静静地听了几句。
“红狮子还好吗？”
“没事，已经送去医院了。”
“这头红狮子为什么遇袭了还不发信号弹？总部还是查他们车辆的定位，半天没动了，才通知我们过来接应。”
“他说，今晚大桥上还有更重要的护送目标，他担心是调虎离山。”
“但是，他这一波打的这么猛，鬣狗全灭，还要找什么东西？”
“不知道，红狮子只说了个方向，要找一个人。”
“什么人？”
“也不知道，他什么都没多说，我们先在附近找一圈，看看有没有可疑的人，找不到就赶紧走。”
陈昌言听完这一段，直接扭身就转入了汽车的阴影之中。
他的信息已经足够了，不需要继续听下去了。
这两个人说的红狮子，应该指的就是今晚的“全场最佳”——那个干掉了三个敌人的高个子电刀使用者。
而且，高个子没有看到他长什么样，没有看到他的衣服，反正就是没有看到任何有效信息。
但他肯定知道，今晚有一个第三方出手了。
当时，陈昌言的那只煞雕，是当着他的面扑出去的。
虽然煞雕只维持住了4.5秒，但正常人不会认为自己连续眼花了4.5秒吧？
“去。”陈昌言召出了吸血姬，让她往三环线北的方向跑去。
而他自己则往家的方向，也就是三环线南的方向飞奔。
吸血姬是在啤酒浴中炼化的，她的身上应该也有不少的啤酒味……
等狗快要追到她的时候，直接将其收回神识，狗的速度是不可能追到的。
计划通。
然而……
他大大地低估了狗这种生物！
在找到他之前藏身的那辆车之后，两条狗上上下下闻了一通，之后，都毫不犹豫地，朝着三环线南，也就是他的方向追了过来。
“……”陈昌言的嘴角抽了抽。
要不要再让吸血姬释放点血气什么的？
她下午才喝了那么多富含血脂的鲜血，应该可以吸引到狗狗的注意力吧？
但是……狗有两条，他们完全可以兵分两路。
陈昌言摇了摇头，让吸血姬回来了。
当一个人的智商，不能解决问题的时候，那么，剩下的方法，就只有两种了……
跑，或者快点跑。
陈昌言选择了后面一种。
黑雾笼罩，鬼步走起……他的速度一下拉到了正常人步速的数倍，如果现在他身边有人的话，一定以为骑过去了一辆摩托车。
几分钟之后，他一头扎进了旁边的一条汉江的支流。
那两条狗的叫声，很快就停下来了。
陈昌言无语地吐出了一个水泡泡。
今晚的这个游戏，肯定叫做《逼格扫地2.0》版。
他沉入水中之后，在神识之中，翻开了清念之书。
查火葬场位置的时候存进去的几张地图，被他打开并反复查看……
“江城，水道纵横，名不虚传。”陈昌言先不去管逼格的事情了，先规划出来一条路来。
……
凌晨一点十二分。
他回到了北华医院，身上全干。
凌晨一点半，他已经回到了自己家里。
虽然大漠对他毫无戒心，并不会去查他的行踪，但是，他还是第一时间取出手机卡，捏在掌心里慢慢烤干，换入了备用机，开机，给小墨发了条消息：“我已经不拉肚子了，先回来了，晚安。”
夜班中的小墨虽然内心？？？，但并没有时间回复他。
明天下班了，再打个电话问也不迟。
陈昌言也没有准备收到她的回复，直接睡觉。
在做刚才这一切的时候，他也都习惯性地没有开灯。
哪怕万分之一的可能，大漠去查他今晚的行踪，最多也只会知道他今晚去过北华医院而已。
人吃五谷杂粮，谁还能不生个病了？
“嗯，还有一天就是周末了。”进入梦乡的陈昌言，只希望他破坏鬼修的规矩之后，欠着的那次鬼压床，不要变成了狗压床。
至少，今天晚上谁都不要压他的床。
非要压的话，周末再压吧。
第34章 我姓谢
“没找到。”
第二天的清晨，阳光透过医院的白色纱帘，洒在一个单人病床前的三个干员脸上。
其中一个对着病床上的高个子说话。
高个子没有看他们，只是看着窗外的梧桐树，问：“松鼠送回去了吗？”
“呃，松鼠整体完好。我们拉到总部检查了一下，身上有一种未知病毒，但不会通过空气传播，没有危险。所以，遗体全面消杀之后，已经送回了冷库。”
“文职跟进了吗？”
“跟进了，他们和死者学校的领导和家属，说明了张老师是被蛇咬伤，突发感染去世了……”
旁边的大漠跟高个子说：“我去跟文职那边打听一下，追悼安排在什么时候。我们去一趟。”
高个子点了点头。
“你要找的那个人，说不定也会去追悼会。”大漠又说。
“嗯，不是说不定，他肯定会去。”高个子拿起旁边的病历开始看。
阳光下的那三个手下都懂了，点了点头就先走了。
等他们离开，大漠才问：“但是，头儿，你要找的到底是什么人？你不给出一个具体的参考，咱们手下这些还没有觉醒异能的灰狮子……也很难做事，是不是？”
“我不知道。”高个子回答他。
“呃，我还以为你是……所以，你真不知道？”
“真不知道。当时的战况比较复杂，他是突然从草丛里出手……算是，救了我一命吧。”高个子说。
“异能者？”大漠问。
“不，也有可能是穿越者。”高个子沉声说。
“……”大漠顿了顿——他们狮子，对穿越者是格杀勿论的。
不谈判，不姑息！
“所以，只有找到了他，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敌是友。”高个子说。
“现在判断不了？”
高个子冷冷地盯着病历的封面，摇头。
大漠咽了一口唾沫，说：“唉，希望是朋友，不是敌人……”
“我也希望。”
“如果他当时没有出手，你死了，那我的补助也就泡汤了。”
“……”
“呃，头儿，我不是那个意思。”大漠也就是顺嘴一溜，赶紧补救。
高个子白了他一眼：“行了。这个月江城市已经出现了五十多起穿越者事件，比上个月整整翻了一倍。潜藏在暗处的只会更多……必须把这个人找出来，如果是朋友，那我们应该开一瓶好酒，因为，我们又多了一员大将。”
“大将？”大漠问。
“我目测他的实力，应该在黄级上下。”高个子说。
“嘶，这么恐怖？我们整个狮心行动组，现在黄级人数都还不过百。”大漠说。
狮心行动组，作为专门处理穿越者的组织，接触的穿越者实在是太多了，城市里觉醒的异能者也很多，一千个穿越者可能有一千个标准，他们根本无法掌握。
所以，他们直接用红橙黄绿青蓝紫，将他们归纳进来——无论哪个世界，对颜色的理解都差不多。
高个子的战斗力在橙级上下，但在他们组织内荣誉升一级，敬称为红狮子。
昨晚的那几条鬣狗，一个黄级，两个蓝级，一个紫级。
高个子的打法很清晰，一开始宁可承担伤害，也要专注对付黄级的那条，最后，杀的才是紫级的。
因为，一对一的情况下，哪怕是当时已经精疲力尽、半死不活的高个子，都能轻易弄死一个紫级的。
可惜，鬣狗永远不会一次只来一条。
一群低级鬣狗在高级人员的带领下，拿着高级装备，同样也可以造成越级的伤害。
从某种程度上说，陈昌言所理解的并没有错——所谓的位阶，其实都是一种统计学工具。
但是，如果陈昌言听到他俩的对话，估计会笑出声来……嗯，我的实力确实很恐怖——4.5秒之内相当恐怖，毕竟，我是来自修仙界的。
“哦，补助已经给你申请了。”高个子说。
大漠嚯地就高兴了：“哈，头儿你没死真好！！”
“……”
“头儿你真好。”大漠默默地去掉了两个不应该出现的字。
高个子微微皱眉：“你抽个空去把烟戒了，就没那么花钱了。”
作为一个从小就接受良好教育，素质极佳的人，每次看着大漠乱扔烟头就心里烦。
但大漠果断拒绝：“压力太大。一口烟，一口命。”
高个子不再说什么了。
窗户外面，阳光灿烂，小护士说笑地拎着包子进进出出。
世界和平。
……
早上，陈昌言进到办公室，脚步顿了一下。
他看到，里面的每个老师，胸前都挂了一朵小白花。
那个昨天给了他水果盘，让他去看看张老师的女老师，正趴在桌子上狂哭。
另外一个年纪稍大的女老师，红着眼圈，轻轻拍她的背，给她递纸。
整个办公室里，一片低气压。
“陈老师。”看到陈昌言进来了，那个看过他和张剑旗之间微信的女老师，也给他发了一朵小白花。
“……”陈昌言心里微微沉一下。
原来，自己得知一个朋友死亡，和这个朋友被公开、正式地宣告死亡，之间还是有一个落差的。
“就是……张老师昨天不是说生病请假了吗？他在小区里跑步的时候，被蛇咬了……抢救了一天一夜，还是没救回来。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小区里竟然还有蛇。”那个女老师以为陈昌言还不知道，跟他说了一下情况。
被蛇咬了？
这是最后的说法吗？
陈昌言心道，这和被吸血鬼咬了，貌似差别还是很大的吧？？
但他并没有吭声，默默地接过女老师发给他的小白花，认认真真在胸口佩戴好。
这只是临时佩戴。
他们这些老师去教室上课的时候，还是会摘下小白花——在这个世界，天大的事情，也不能影响到学生的学习。
“张老师的家属已经被学校接过来了吧？”一个老师问道。
“嗯，连夜接过来了。”
“这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两个老人家身体都不是很好，现在情绪不稳定，追悼会听说推到周日下午了。”
“我去一下吧。”一个老师转向陈昌言，“陈老师，你去吗？”
陈昌言肃穆地点了点头：“当然去，时间定下来就通知我。”
“好，等组长那边的消息了……”
说起年级组长，人就到了。
这是一个快要退休的老人，教历史的，脸上布满了褶皱，热爱教育，不管是对老师还是对学生，笑容都很和蔼……但今天就连他的脸上，都没有了笑容。
毕竟，这个办公室里，刚刚少了一位得力干将。
年级组长的身后，跟着一个年轻人。
“来。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从十七中学临时调过来顶班的，教语文课的谢老师。”
陈昌言抬起头。
他握着笔的手，微微紧了一下。
这个年轻老师是个男性，脸庞方阔大气，身高接近一米九，夏天穿着的薄薄的白色T恤里，还能透出结实的肌肉来，剑眉星目，气场很足……几个女老师都怀疑地看着年级组长。
虽说张剑旗老师的死，确实事发突然，但是……他们这样的名校，应该还不至于拉一个体育老师，来教语文吧？？
那位谢老师看出了女老师们对他身材的疑惑。
他自我介绍道：“各位老师好，我姓谢，全名谢枯砚……谢，是百家姓第二十四位的谢，枯砚，是‘对残编，磨穿枯砚，生涯微薄’的枯砚。谢，枯，砚。”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平息了众人疑惑的目光。
这个长的像是体育老师的老师，竟然还真的是个教语文的。
陈昌言略微思考了一下……
谢姓，是百家姓二十四位，是个大姓。
是的。
但很不巧，血魔宗的那个双穿者，也姓谢！
第35章 不再是新闻的新闻
如果血魔宗那头姓谢的双穿狼不找出来，那就等于说，他要防贼千日。
他们鬼修，和别的修仙者还不一样——他们的睡眠质量非常重要，所以，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是的，姓谢的人很多，但是，每一个，都有可能是他要找的人。
而他现在所坐的位子，离谢枯砚老师很近。
所以……
他直接就站起来，伸出手，面容仍然肃穆，声音却很清亮，说：“你好。”
“哦？你好你好。”谢枯砚马上伸出手，和他握在一起。
谢枯砚身高一米九，比他高了一头，一双手掌又大又宽，其实也不像语文老师……还是很像体育老师。
陈昌言微微皱眉，因为他的神识里，吸血姬没有任何的反应。
如果这位谢老师来自血魔宗，他们这样一握手，吸血姬立马就会进入一种渴血渴战的状态。
“我姓陈，名昌言。”陈昌言一边跟谢老师握手，一边也特意做了自我介绍。
以后同在一个办公室，自己的姓名是藏不住的。
而自己的名字，两边都一样。
所以，不如直接一点，上来就自报家门！
如果对方是血魔宗里能双穿的那头狼，就算以前没见过陈昌言的人，但听到陈昌言的名字，一定会有所反应。
然而，谢枯砚只是回握着他的手，很正常地说：“昌言无忌，嘉德懿行。陈老师好名字、好家教。”
“……过奖。”陈昌言盯着他的瞳孔中间的位置。
反应也很正常，瞳孔中心没有一丁点的陡然收放。
谢枯砚似乎是个很爽朗的人，握着他的手就说：“以后，我带张老师那个班的班主任，也教他那几个班的语文。陈老师，还请多关照。”
“互相关照，互相关照。”陈昌言当然也是很正常很客气地回应他。
“唉，”年级组长拍了拍谢枯砚的肩膀，说，“小谢啊。不幸去世的那位张老师，就是这位陈老师的好友。你这几天，确实是要多关照一下他。”
“没问题，交给我。”谢枯砚一口答应，“那，我就直接坐张老师的位子了？”
“如果你不避讳的话，在这……”
“这有什么好避讳的。”谢枯砚直接拿袖子，把两天没打扫的桌面拂了一下。
江城市，几千个工地同时开工，灰尘大。
打扫卫生、整理遗物……谢枯砚一直在忙活。
陈昌言也一直在观察他。
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的样子？
谢枯砚没有异常，但是，班级里突然出现了异常……
一个正在带早自习的老师，跑了进来，看了一眼组长，喊道：“刚刚从外面来了一群人，把学生给打了！”
“保卫处呢？”组长赶紧问道。
“呃，也被打了……”
“报警没？”
“报了，正在赶来。”
“哪个班？”组长问。
“高二（8）！”老师飞快地回答。
陈昌言的眉心跳动了一下。
高二（8）班，不正是张老师当班主任的那个班？
他们这些老师，有一种对这种不良少年的专门称呼，叫做“校外闲散人员”。
但是，张老师那个班学风挺好的，不应该招惹到校外闲散人员才对吧？
陈昌言立刻就跑了出去。
修仙之人，什么都可以破，但天地阴阳、得失平衡绝对不会破，就比如他手上沾了生魂，就一定会有夜半鬼上身，就比如他接受了张老师的清念，就一定要认认真真对待他的托付。
事无大小，必须一丝不苟。
清念，最难得的是指向性，这不是随随便便什么鬼修都能得到的东西。
但是，立刻有了行动的，不止他一个——刚刚来报道的谢枯砚老师，也跟着他跑了出去。
结果，一到高二（8）班的教室，所有人都惊住了。
那不是一般的“社会闲散人员”。
那是两个身材高大的少年人，稚气未脱的脸上却是一脸的戾气。
其中一个的手臂呈现一种炭红色，一掌拍在一个保卫处的大爷脸上……那个大爷的半张脸，都烫伤红肿起来。
另外一个则是拎起一个男生，双脚在地上一踩，一蹦就是三米高，把那个一脸惊恐的男生，挂在了吊顶风扇的扇叶上。
教室里，不管男生女生，都蹲在角落大声地哭。
“……”就连见多识广的年级组长，这一瞬间也大脑空白了！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
他没有见过，也无法理解。
那个手掌炭红，正在散发高温的少年，朝着一个女生喊：“苏小茵，你看到了吧？不当老纸的女朋友，就是这个下场。”
他这一句话才算是让所有老师都回神了——不良其实还是那群不良，并没有变，他们脑子里整天也就装着那点儿破事。
学校里，八成以上的不良跑来闹事，都是因为看上了漂亮女生，谈不下来……如果刚好这个女生有个男朋友，那这个男朋友就要倒大霉。
这种事情，老师们都见的太多了。
但以前的情况他们都可以处理，老师们有防暴叉，有盾牌，还有每月一次的演习训练，今天的情况却……
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他们正这么想，却发现在他们愣神的一小会儿工夫里，两道身影一左一右已经冲上去了。
“陈老师，小心啊。”
“谢老师，小心啊。”
他们赶紧高声提醒——遇到这种未知的情况，这俩怎么就直接莽上去了？
嘭！
陈昌言一个矮身避过那个手掌炭红的不良的抓挠，侧手抓住他手掌上方的胳膊，直接拎起来，一脚踢在他的膝盖上，将其踢断，然后脸朝下重重扔在地上，用脚踩住他的后背。
那个不良少年的那只炭红的手，抓不到任何东西，只能往地上猛拍，却无论怎么发力，都没法挣脱陈昌言踩在他背上的脚。
陈昌言就这么抱着手，静静地看着这个不良在地上折腾。
他昨天晚上的鬼步耗费了大量真气，但是，对付这种没有战斗经验半大小子……也并不需要动用什么真气。
另一边，谢枯砚老师……更不像一个语文老师了，身高一米九的他，轻轻一蹦就把那个被挂电风扇的男生拎了下来，随后，在那个双腿强化的不良少年，一脚踢过来的时候，他也一脚怼了过去。
两条腿一撞，竟发出了一声像是石块碰撞一样的闷响，那个刚才还秀了一波腿功的不良少年，惨叫一声，捂着腿飞出了两米远。
陈昌言和谢枯砚对视一眼。
两个人都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疑惑。
而谢枯砚眼里的一丝疑惑，却又刚好解决了陈昌言之前的一丝疑惑……谢老师大概率不是他要找的那头狼了。
这个逻辑很简单。
如果谢老师是血魔宗的人，那他就应该知道陈昌言的天赋和实力。
那么，看到这个叫做“陈昌言”的人，展现出了一点点战斗经验，有什么好疑惑的？
两个不良都被制服了，校医也已经过来送走了受伤的同学，但其他人的震惊，都还完全无法平复。
“那只高温的手是怎么回事……”
“那个人的弹跳力怎么会这么强？”
“还有，陈老师和谢老师，为什么就敢直接上啊！！”
虽然老师们都很有职业道德，谁都没有说出“穿越者”三个字，但是，关于穿越者的新闻，一年比一年多，今年更是频繁到几乎每天都有，他们联想能力再差，也开始往那方面想了……
毕竟，这已经不是纸面上的新闻了，这种事情，就活生生地发生在自己的眼前了。
至于学生们，没有那么多的顾忌了，直接就“穿越者”、“穿越者”地喊了起来。
那个被不良少年盯上的漂亮女生苏小茵，一双杏花般的眼睛，惊魂未定地盯着闯入救场的陈昌言。
这一刻，好像不只是觉得陈老师长的帅了。
他的身上，怎么隐隐有了一丝张老师的感觉？
第36章 穿越者的纪元
以前，在学生的眼里，陈老师给人的印象，就是温和、耐心，很好相处。
但她们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就好像陈老师跟这个世界，是分离的。
如同两个世界的人一般。
他看上去好像对每一个学生都很好，但是，谁都无法真正靠近他。
博学中学高二年级，有一个班花群，就只有几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苏小茵有幸是其中一个。
所以，她知道四班的班花，李思倩，和陈老师几乎是天天互通微信，有事没事肯定要聊两句，但即使是李思倩，也仍然没有搞懂陈老师这个人。
陈老师和其他老师一样，会辅导他们学习，也会跟他们正常地开玩笑……却就是和其他老师，有哪里不大一样。
直到今天，这一刻，苏小茵才感觉到陈老师和她们之间的某种隔阂，打破了。
他一样了。
只是这打破的方式，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
曾经只是在新闻上看到的，茶余饭后的聊天话题，竟然真的出现在了他们自己的面前。
以一种他们完全无法接受的方式！
“不过，还是很帅。”苏小茵一边抹眼泪，一边却偷偷地想着，少女的心思敏锐又复杂。
……
两个不良少年很快就被带走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学生家长当然都不可能安心上班了，大批大批地围在了学校的外面。
以前，出现这种新闻，马上就会有发布会，有澄清，可这一次……什么都没有。
大家心里都有点慌。
都闻到了一股不寻常的味道。
这一天，如果放在往年，就是高考倒计时之前的普通一天。
但今年的今天，注定是要载入史册的……
围在门口的家长们，不但没有等来澄清，反而是又在微博上，刷到了离这里不远的第十七中学发生的事情。
那个学校的高一年级，今天有一场小考，有一个学生隔着一个教室，帮另一个学生把卷子给做完了。
本来这件事是不会被发现的，但是，被做作业的那个学生，就是一个坑友神器……考试的时候睡着了。
监考老师就看到他的卷子上，自动在出现笔迹！
有一说一，老师就是老师，遇到这种事情，竟然还能冷静地将全过程录了下来。
那个视频现在的热度更高。
而且，和博学中学的这条热搜一样，都没有被撤掉。
“谢老师，好像对今天的事情并不意外？”陈昌言接过谢枯砚递过来的一瓶农夫山泉，看着他问。
“哈哈哈，穿越的新闻都已经挂了这么多年了，是不是真的，大家其实心知肚明。这一天早晚会来。不管什么时候来，都没什么好意外的。”谢枯砚开了一瓶水，从自己的脑袋上兜头浇了下去。
“……”陈昌言虽然才认识他不到两个小时，却发现了这个人真的是有点粗放。
打扫桌子就直接拿袖子去擦，大夏天的直接给自己浇一头凉水……其实还是个体育老师吧？
可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谢枯砚就四十五度角看着万里晴空，接着说：“陈老师，如果无事发生，每一天都是普通的一天，如果有事发生，那么再普通的一天也会变得不普通。”
“……”陈昌言问，“你们教语文的，说话的语法都这么复杂？”
“没有，只是有感而发。陈老师不用在意。”谢枯砚又给自己开了一瓶水，这一次是一口灌完。
大概就几秒钟。
陈昌言叹了口气……还是体育老师。
“对了，”谢枯砚甩了甩头，甩掉一层亮晶晶的水珠，看向陈昌言道，“陈老师身手不错啊，师从哪家？”
“……在健身房里跟着教练瞎练的。”陈昌言淡定地胡扯。
谢枯砚上下打量了他：“不错啊，那你是真的很有天赋了。”
陈昌言心道，这句话在自己的世界从小听到大，没想到来了这个世界，还能听到。
“我就不行。”谢枯砚锤了锤自己的胸口，爽朗地笑了一声，说。
“谢老师也很厉害，跟那个穿越者对腿，都把他踢飞了。”陈昌言看着他的眼睛。
“哈哈哈，那种毛头小子就算了。我没强化之前，一只手都能拎仨。”谢枯砚被他说的笑起来。
“强化？谢老师也是穿越者吗？”陈昌言直接问道……反正今天的事情已经发生在他眼前了，也没什么好演的了。
“哦，我不是，我是土著。”谢枯砚笑道。
“……那个什么，狮子？”陈昌言问。
“陈老师竟然知道狮心行动组？”谢枯砚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哦，之前因为张老师的一些事情，接触过他们的几个人。”陈昌言并没有说的太具体。
谢枯砚哦了一声，但摇头说：“……咱哥俩聊天，不提那群蠢货。”
他都说了不想提，陈昌言当然也没有继续问下去的道理。
不过，关于谢枯砚的身份，可以再次降低嫌疑了，他和血魔宗的谢姓双穿狼，应该是没有什么关系。
“今天的新闻好像不止我们一个学校……哦？奇怪，怎么今天的事情，都是在学校里爆发的？”谢枯砚一边刷手机，一边跟陈昌言说话。
陈昌言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教思政的鬼修，哪能回答这么高深的问题。
不一会儿，谢枯砚关上手机，闭上眼睛，用一种很文艺的语气，对陈昌言说：“穿越者的纪元，来了……”
“嗯。”陈昌言其实也知道，这一天早来晚来，总是要来的。
“那些普通人的夏夜梦境，也终于要结束了……在城市干燥的光线里，他们的手心终究会长出弥漫着土腥味的幼芽，用月亮背面的泪水，浇灌出新时代的花。”
“……”陈昌言愣愣地看了谢枯砚一眼……薛定谔的语文老师。
当然，穿越者这件事，确实是迟早是要爆发的。
只看哪一天的新闻爆的多，或者只看哪一天治安署不想再继续瞒下去罢了。
他刚刚打开第二瓶矿泉水，手机突然响了，小墨的一个语音突然就过来了。
“陈老师！！”
“？”陈昌言心道，你怕不是忘了帮我查降压药的禁忌症？
可小墨那边说的正是这件事：“我问那个药的禁忌症，问出大事来了……”
“什么大事？”
“我老大去查了一下开药记录，发现我们医院这个药，比上个月多开了两千多盒。”
“！！”陈昌言记得之前那个血魔宗的弟子回答他，他们的药量并不充足才对，他们的浪费率，为什么会那么高？
“陈老师，说实话，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啊？？”小墨问。
“没有，我只是帮朋友问一下禁忌症而已，没想到，怎么会想到扯出这么大一个案子？”
“哦哦哦。那就好，今天出了大事，你知道吧？我们院的内保，已经开始调查这是怎么回事了，这么大的用量浮动，很有可能跟穿越者有关。呼……但是，跟你没关系就好。吓死我了。”小墨这语气说的好像自己不是个穿越者似的。
不过，这事儿确实是跟陈昌言没什么关系……大动作反而是他喜闻乐见的。
“嗯，加油。”他说。
“加……加油？？”小墨对这个加油理解不能。
“对了，涉案的有姓谢的医生吗？”陈昌言多问了一句。
“有，有一个叫谢端的。怎么了？”小墨回答道。
“我朋友的妈妈主治医生好像姓谢……不对，他不是你们医院的。没事了。”陈昌言随口搪塞过去了。
谢端。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第37章 红狮子与枯砚居士
陈昌言第二天清晨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万枭宗了。
他在鸟鸣声声里睁开眼睛，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随着穿越次数越来越多，这种香甜而充满灵气的空气，越来越带给他一种归属感。
在穿越开始之前，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一次都没有。
他的这个世界，亲父子亲兄弟都有可能互相残杀，更何况他是一个养子？有些东西，他不是不想有，是不敢有。
早上的早餐是老母鸡汤炖粥、两个羊肉包子，一碟小菜……还有一张细楷的小纸条。
“粥长温。日上三竿可起也。”
陈昌言心里微微一动……是夫人的字迹。
传小纸条也没别的意思，就是告诉他，早上没必要总是那么早起来，反正，炉子上的粥，一直都给他温着。
但他还是早起了，完成了一个时辰的修炼，他把方季叫了过来：“我要去血魔宗。”
方季手上的纸都差点吓掉了。
但是，面对陈昌言的吩咐，他一贯不急于反驳，而是会不吭声地看着他，等他的后话。
方季有着他自己保持了几代人的沉稳……人老了，唉，失去了一惊一乍的资格。
但陈昌言也总有办法，打破他的沉稳：“呵，怎么了？只准血魔宗潜入我宗门内，就不准我找他们的麻烦？”
“当然不是。”方季垂头躬身。
身为万枭宗的三朝元老，他一般不会阻止小主人的妄为，一方面是因为夫人常说“他有他自己的天下”，另一方面是……他身边有桃子小姐。
所以，他想灭个青灯门什么的，没有人会在意。
可血魔宗不一样……
这是一个和他们宗门实力大致相当的中上水准的宗门，哪怕是他们集整个宗门之力攻上去，也得思虑很久、计划很久。
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
但方季心里的这些话，仍然不说出口……他一贯对自己的身份，拿捏的非常准确，他只是一个三代老仆，一个很好的执行者。
宗子的吩咐，他可以原封不动地转达给宗主、夫人，却轮不到他来质疑。
“方季，你不用担心，”陈昌言笑着说，“我没有那么自不量力。我没有要一个人去灭了血魔宗。”
“是，少主。”方季突然发现一件事，常年的相处下来，即使他什么都不说，宗子却总是明白他在担心什么。
“方季，我只是去杀一个人，杀完就回。”陈昌言说。
“什么人？”方季这才抬起头，问出了第一句。
然而，陈昌言吐出的，却是一个他不知道的名字：“谢端。”
方季联想起来，昨天宗子才问了，和那些被血魔宗火速提拔的人相关的，有没有一个姓谢的……
可是，宗子这又突然是从哪里，连名带姓地都知道了？
深不可测，深不可测。
方季仍然不多问，只是说：“带多少人？”
“你，我，桃子。”陈昌言伸出三根手指。
方季的呼吸微微停了一下。
而后，他深吸了一口气说：“明白了。”
“准备一下，我们现在就出发。”陈昌言说。
半个时辰之后。
夫人得到方季写的一封书信。
他与小主人，已经带上桃子，牵了三匹云骷马，启程前往血魔宗。
去干什么，没说。
什么时候回来，没说。
“我儿，有当年老祖之姿。”夫人喃喃道。
……
万枭宗外门，关于境界之说的消息，没有一天停过。
但今天不一样。
有一个新的八卦，让有关划分内外门的争论，都停下来了。
“刚刚被收入内门的雾寒，你们知道吗？他今天讲了一个，我们遇到那些‘死魂返生’的原因……”
“雾寒啊？就是昨天晚上，被夫人一巴掌扇出了门的那个新弟子，还没傻吗？”
“……可我觉得他说的还有点意思，当个故事听还不错，听来跟你们说说了。”
“嗯，说说？”
“他说啊，那些死魂返生，叫做穿越者。”
“穿越者？”外门弟子们面面相觑。
“对，他说有些穿越者，会夺舍已经死了的人的身体，看上去像是死魂返生了，但其实……里面已经换了人咯。”
“夺舍？那得是多高修为啊？那些穿越者都很厉害吗？”
“倒也不是，但雾寒说，他们都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有……系统啊，或者金手指啊，帮他们夺舍。那个世界是，没有灵气，穿着、习惯、方方面面与我们大不相同。”
“他讲的是桃花源记吗？”一个外门弟子笑出来。
“我觉得，说不定雾寒真的去过另一个世界，不然，哪能编的这么逼真？而且，他还说，在那个世界，有两个组织是专门对抗穿越者的。”
“哈？那个世界也有穿越者？从我们这里穿越过去的吗？也会夺舍吗？还有两个组织？和我们宗门一样的这种？”
“嗯，差不多吧，他说，一个组织叫狮心，一个组织叫猎犬。狮心那个组织比较坏，找到穿越者就杀掉……说是穿越者会携带什么、什么未知病毒？一旦传播后果不堪设想。”
“那猎犬呢？”
“猎犬一般不杀穿越者……偶尔也杀吧。但他们主要是抢穿越者的尸体……拿尸体制作强化药剂。据说，一个穿越者，可以制作成几十份甚至上百份强化药剂。”
“哇，那他们两个不是死对头啊？”
“岂止是死对头，雾寒说他们几乎天天都在打。不过，两个组织最强的人，都很神秘，不出面。当然，出面的也很强……狮心的是五头红狮子，都是狮心培养了很多年的高手，据说，下一任的狮王，就会在他们五个之中产生。”
“没有名字？”
“只有最后成为狮王的那头红狮子，才有资格留下名字。”
“哈哈哈，有犬王吗？红犬？”
“那倒没有，猎犬的继任者，说是早就已经确定了，还有个挺文雅的称号，叫什么……哦，枯砚居士。”
“有点意思，雾寒不会还说，自己见过他们吧？”
“没有没有，雾寒说，红狮子们都很忙，个个都在一线，与穿越者战斗，没有人能轻易接近他们。至于枯砚居士……自从确定继承者身份后，两三年都没有人知道他在哪儿了，今天可能找了个乡村喂猪，明天可能在酒吧里醉生梦死。”
“我懂了，那几头红狮子，和枯砚居士，不就是和我们少主差不多的存在？”
“诶，这么一说，还真是呢！”
“那酒吧又是什么东西？”
“喔喔，那可是个好地方，雾寒说的特别详细。听我慢慢给你们讲来……”
……
可惜，陈昌言并没有路过外门，没有听到外门弟子转述雾寒同学的“精彩故事”。
云骷马的速度很快，除了要使用真气之外一切都好。
当天晚上，他们就已经到达了距离血魔宗只剩下一天路程的小镇，黑樵镇。
三人落脚休息。
陈昌言还是与桃子一间，方季在另外一间。
夜半钟声敲响之时，他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一个熟悉的身影，跟着摸进了他隔壁的房间。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
陈昌言已经躺在了自己合租屋的小床上。
明天是星期六，没有思政课，他可以晚一点再起来。
他翻身起来看了一眼备用机。
微博上前三条热搜，后面都是三个大大的血黑色的“爆”字。
今天晚上，整个世界大概都睡不着了。
他们小区里的楼下也是人声鼎沸。
大多数的房间，灯和电视都开着，因为全网正在滚动播报着全球各地出现穿越者的新闻……
但是，陈昌言的睡眠质量，还是一如以往地好……
好到了凌晨四点多钟。
他的耳边，似乎传来一声悠远的呜咽。
“来了。”虽然人在睡梦之中，但他的思维特别清晰，他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什么了。
鬼压床。
百鬼夜上身。
第38章 陈老师的黑材料
虽然十四岁的时候经历过一次百鬼夜上身，但是，这一次，陈昌言也并没有完全的把握还能过关。
十四岁的那一次，他经历的是魇鬼。
他被困在梦境里四天，明知道是梦，并且一层一层地打破梦境，梦境却像没有尽头一样……每次当他以为自己已经回到了现实，某个细节却又会让他发现还在梦境里，如此反复，如此反复，意志力薄弱一点的人，在打破十几二十层的时候，估计就已经放弃了。
他不记得自己一共打破了多少层，数不清楚，他只知道，之后的一个月，他都精疲力竭，经常盯着一棵草看半天，确认自己是真的已经回来了。
而这一次……不知道来的是什么鬼。
陈昌言的身体动弹不得，眼前没有任何东西，除了等待，也只能等待。
呜咽的声音渐近。
就好像有一股如发丝轻挠的气息，吹在他的耳边。
紧接着，他的小腹一阵收紧，喉咙里是一声清晰的、从身体内部能听得很清楚的咽唾沫的声音。
“魅鬼。”陈昌言在判断出自己这次遭遇的是什么鬼压床之后，突然有点哭笑不得。
两个、三个……
不能动弹的身体，正在以一种让人头皮发麻的方式战栗，眼前的漆黑更是让人对身体的每一处反应，都有着无边的联想。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
一夜百次，才能过关？
呃，陈昌言觉得他可能会死。
……
天亮了。
陈昌言也终于从成群的魅鬼中挣脱出来，大口地喘着气，已经浑身湿透。
结果，他一醒就感觉到，很近的地方有一股气息……
一睁眼，果然看到小墨正捏着一块毛巾，愣愣地蹲在他的床边，是那种急救的半跪蹲姿，像是随时都要给他来个心肺复苏似的。
她的旁边是一盆水，里面放了两袋买速冻品送的那种一次性冰袋。
第一眼，两个人互相都没说话。
第二眼，小墨才怯怯地问：“你……还是陈老师吗？”
这问的是什么话……陈昌言从小到大就没有过这么无力的时候，只能简短地回了一声：“我当然是。”
“呼。吓死我了！！”小墨拍着胸口，哇地一声眼泪就掉下来了，“陈老师，凌晨四点多的时候，你的房间里突然传出一些……很奇怪的声音，我还以为，你也被穿越了……”
陈昌言脸上扯动了一下，算是笑了……实在是没有力气。
看护士小姑娘通红的眼睛，陈昌言盲猜一波，她应该是一夜没有睡觉，上半夜刷微博，下半夜一直守在他的床边守到了天亮。
但是，她头一天似乎也是加班加到下午才回，也没有怎么睡觉的样子？
从某种方面说，小墨真是当护士的料，真能熬。
“昨天，到处都是穿越者的新闻，就我们一个小小的北华医院，已经有两个人宣称自己是穿越者的了……”小墨又给他换了一块毛巾，说道，“你晚上又突然发热、发狂，我真的好怕你也中招了。”
“你担心我？”陈昌言看着小墨泪痕满面的脸，仔仔细细地看……他几乎没见到过有人对他露出这种表情。
可小墨一口否认：“谁……谁会担心你啊？我只是担心，你如果真的被穿越者附身了，那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分享过秘密的人，就不在了。”
护士小姑娘的手指攥的紧紧的。
陈昌言好不容易体会一次被人牵挂的感觉，当然拒绝承认她的解释：“我不信。”
“哼，你之前还不信我是穿越者呢，”小墨说道，“现在，不得不信了吧？”
都已经亲眼见到了，还把人一脚踩地上了，如果陈昌言再说不信，未免有点装的太浮夸。
所以，他呵了一声。
这条就表示承认了。
“那你现在感觉安全了？不怕了？毕竟，你们医院都有两个同类了。”陈昌言问。
“当然不，”小墨大大的眼睛里，闪烁着睿智的光，“自己跳出来的只有两个，但是，像我这样没跳出来的，还不知道有多少呢。”
“你们穿越者都很苟啊。”陈昌言说。
“不苟不行，你不知道，有一个专门杀穿越者的组织，叫狮心行动组。”小墨闭上眼睛，说，“我……见过他们杀人。”
“……怎么见到的？”陈昌言这个问题想问好几天了。
当时，高个子杀吸血鬼的时候，小墨明明在1906的门外面。
可是，为什么她回来的时候那么害怕，像是看到了全过程？
但他一直没有合适的语境去问。
这次小墨回答了他：“我的通灵能力，有两种。一种叫寻灵，就是上次和你说过的，在纸上画出标记，以笔为引，找到我想找的人的位置，另一种，是浮灵，将笔放在一个人之前所在的位置，然后，以纸为媒，纸上会浮现出这个人身上刚才发生过的事情……有一次，在狮心杀完人之后，我做了一次浮灵。”
“哦……”陈昌言都不知道该说她胆子大还是胆子小了……在高个子杀了吸血鬼之后，她还找了机会扔了一支笔进了案发现场。
小墨又取下他头上的毛巾，扔进水盆里，然后换了水盆里的另一块毛巾，拧干，搭在他的额头上。
陈昌言问：“我一直在发烧吗？”
“嗯，持续低烧，”小墨从旁边拿过一个小本子，“四点多的时候37.8度，五点一刻的时候最高，38.4度，然后五点四十五降下来一点，38.1度……”
“你没给我扎一针什么的？”陈昌言看着她的小本本，心里有些暖。
“……没必要。你一直有意识，物理降温就可以了。”小墨低着头古怪地说道，“人还在说梦话。”
“哦？我说什么了？”
“姐姐我还可以。”
“……”陈昌言身体一僵，“你一定是听错了！”
“我真的一滴都没有了。”
“……”
“在下陈昌言，是一个特立独行的人。”
“停……”陈昌言阻止了小墨继续说下去，“那个，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小墨，不存在的事情就不要提了。”
“我录音了。”小墨冷酷地指了指旁边的手机。
“……”陈昌言看了看那个粉壳手机。
他犹豫了片刻。
他说：“太巧了，我昨天拉肚子的时候，手机不小心掉马桶里，坏了。要不，你把手机给我用，我重新给你买个最新款的？”
“昌言哥哥真好！！”小墨的冷酷脸，一秒切换成了向日葵盛开。
“……我这个陈老师，就直接升级为昌言哥哥了？？”他总算知道为什么同事都说，女生是现实的动物了。
“但是，算了。”小墨却说，“无功不受禄。以后，如果还有能帮到昌言哥哥的地方，再说吧……”
说着，她把两块毛巾都放在陈昌言的额头上，端起水盆去换水。
顺便……也把她自己的粉色小手机揣进了兜里。
陈昌言躺在床上，眼睁睁地看着她哼着歌儿就出去了。
枕头旁边，他的备用机亮了一下。
他艰难地爬起来，扫开看了一眼，是那个语文老师谢枯砚的消息：“哥们，起来没啊？今个儿天气不错，我跟你去看看张老师的父母？”
呃，这个谢老师还真的听信了年级组长的谗言，开始对他多多关照了？
陈昌言想了一下：“你把张老师的遗物收拾好了？”
“对啊，早上在学校晨跑，跑完十圈一看表，发现才六点半，就干脆回办公室把张老师的遗物，分门别类打包好了。”
你这，不还是体育老师吗……陈昌言嘴角抽了抽，说：“谢老师真是粗中有细。但我早上可能去不了，要不，下午？”
“我都行啊。”谢枯砚回复道，“怎么了？起不来？昨晚上玩太大了？”
“……”陈昌言笑而不语。
他的手指继续在手机上滑动着。
基本上每个群在讨论的，都是关于穿越者大面积铺开的事情。
但他的手机上，好像少了点什么……
第39章 周末
陈昌言的班上，有一个叫李思倩的女生。
人长的很漂亮。
不比高二（8）班的苏小茵差。
她很关注穿越，下课之后经常会拉着他问东问西，网上一出现有关于穿越者的新闻，也会马上转发给他。
有一次，下了晚自习，他们俩还认真讨论过……关于李思倩穿去宫斗剧里，能活几集的事情。
但是，昨天早上，他们学校就出现了穿越者，之后，停课，还有其他穿越者陆续曝光，李思倩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了？
这不科学。
陈昌言思索了一下，反正早上也是躺在床上不想动的状态，问问吧。
他先随便找了一条微博热搜，给李思倩发过去了。
写的大概是一个从海洋文明穿越过来的穿越者，介绍他们深海种族的社会结构、科技水平等等……
李思倩成绩不错，家长对手机也就不怎么管，她收到他的消息，一般都是秒回，但是，今天等了十分钟，她的回复还没有过来。
陈昌言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了。
学校昨天就暂时停课了，她现在应该是好好地在家刷作业才对……昨天看微博看的太晚了？现在还没起来？
也是，高二学生是很难得有懒觉睡的。
博学中学的高二年级，只有星期天的下午能放半天假，所以他们平常是每天都要早起的节奏。
他正想着事情，小墨端着一碗清汤面条进来了：“先吃点东西。”
说着，小墨先把碗放到一边，去自己房间，把她的粉色花花枕头拎过来，垫在陈昌言的枕头上面，把他扶起来，扶到一个差不多的体位。
然后，她拿起毛巾，擦了一把他头上的汗，开始吹一口面，喂给他一口……
“……”陈昌言稍其实已经能端碗、能拿筷子了。
不至于不至于。
嗯，心里是这么说的……嘴却很诚实地张开，啊呜一口吃了下去。
被吹的温度正好适宜的清汤面，下了肚子，从喉咙一直滑到胃里，一路都是热乎乎的。
小墨又吹了一口汤，给他喂了下去。
陈昌言就这么一口面，一口汤地吃了一半，吃到他自己都不好意思了：“好了，剩不多了，我拿得动。你自己也赶紧吃，不然锅里的凉了。”
“那，碗有点重，小心点啊。”小墨摸了一下碗，已经没那么烫了，就连碗带筷子都交给了陈昌言。
一会儿，小墨又端了个小碗过来，坐在旁边吃。
陈昌言一边吃一边说：“以前都不知道你还会煮面。”
小墨用看白痴的目光看了他一眼：“水扔进去，等开，面扔进去，等熟……一个人得是脑残到什么程度，才能连这都不会？”
“……”某位少主被击中。
如果按照谢老师的说法，今天应该算是刚刚进入了穿越者纪元的第二天，外面的风儿甚是喧嚣。
而他还能这样躺在床上，安安静静地吃上一碗清汤面，已经很幸福了。
刚才找微博发给李思倩的时候，他也瞟了一眼地球另一头的新闻，已经开启零元购穿越者专场，简直是……那画面太美不敢看。
相对来说，他们这边的穿越者，面对这场大面积穿越爆发的态度，目前还是比较谨慎的。
暴力事件当然也有，还不少，但大多数还是选择闷声发大财。
一半以上的穿越者，来到这个世界应该都不是一天两天了……就比如小墨，已经是一个穿龄五年的资深大佬。
面吃完了，小墨拿着碗出去洗。
陈昌言又看了一眼搁在旁边的手机。
李思倩那边还是没有回复。
……
下午两点，陈昌言一到学校，就看到语文-体育二象性的谢枯砚，抱着三个箱子站在门口了。
虽然张剑旗不是死在学校里，但学校还是负责对他的父母全程安排。
现在，两老正住在学校旁边的一个宾馆里。
条件不能说顶级，但肯定也不差，一般他们学校接待外省来的领导，也就是这个宾馆。
他俩一路走过去，陈昌言的感觉是，微博上的热闹，可能都来自于街道上的冷清。
路上的行人，明显比平常的周末要少了很多，大家的步速更快，走在路上的神色也比平日更加紧张。
但也就仅止于此了。
没有看到什么破坏性的场面出现。
所以说，脑子正常的穿越者还是大多数。
陈昌言和谢枯砚敲门的时候，那个之前给了他果盘的女老师，刚刚抹着眼泪出来。
看来想到来看望两老的人，不止他们两个。
张剑旗的父亲是一位身材高瘦，戴着几乎和张剑旗同款眼镜的老人，年近六十，穿一身干净的白衬衣。
他的母亲同样五十多岁了，身材却还很匀称，头发像是上个世纪的那种波浪卷，穿一身黑色的旗袍。
谢枯砚一个人把三个箱子都搬进去了。
某少主并不是不想搭把手，只是没有找到机会。
“您好，我们是张老师的同事。”谢枯砚把箱子放一边，紧紧握住张老师母亲的手。
“呜，好，好。坐……领导说，同事明天下午会去追悼会，你们怎么今天就来了？”老人家给他们倒茶。
“我们这不是担心您两位的身体，先来看看你们。”谢枯砚回答说。
“喔喔……你一定就是剑旗常说的，陈昌言，陈老师吧？好，长的真不错，壮实，不像我们家剑旗。”老人说。
陈昌言：“……”
谢枯砚：“……”
尴尬了吧，叫你抢戏。
澄清误会之后，张老师的遗物被一箱箱地打开。
两个老人家摩挲着每一件物品，又是泪流不止。
陈昌言的神识里，清念之书都微微有一丝的共鸣。
他分出一丝真气轻轻安抚。
清念之书他还召不出来，否则，这才是老人家最应该看到的遗物，它是张老师满腹诗书、一身清气的最好证明。
而就在他安抚好清念之书，一回神……却看到谢枯砚的脸上，眼泪比两位老人家还要多。
“……”陈昌言看着好友的父母，手持一件件遗物，一次次痛不欲生的样子，心里也一样难受。
但男儿有泪不轻弹都学过吧？
这位谢老师是真性情。
……
两位老人家都看了新闻，但都没有联想到张老师的死，和穿越者有什么关系，陈昌言当然也没有提。
但他觉得有朝一日，两老一定会知道，张老师是在完全有选择、有能力作恶的情况下，没有作恶。
他明知道作为一个血仆，主人死了他也会死，但他仍然选择了与吸血鬼同归于尽。
离开之前，陈昌言要了两老家里的地址。
回头帮他们把遗物用快递寄过去。
“以后，张老师这样的人，还会越来越多。”谢枯砚明显是知道些什么情况，一出来就跟陈昌言说。
陈昌言摇了摇头：“但是，他这样的人，都应该活下来。”
清念之书在他的神识里漂浮着，一身清气，尚在人间。
两个人在路口别过，陈昌言刚过马路，还没有走进小区里，就听到微信开始狂响。
一般这种接连不断的响声都是因为突然被拉进了某个群，然后，那个群里不停地有人在说话，消息一条快过一条……
果然，陈昌言掏出备用机一看，他进入了一个叫做“校靥如花”的群，里面只有几个女孩子。
其中三个是他的学生，一班夏卿卿，四班李思倩，八班苏小茵。
剩下的四个他都不认识，名字分别是二班江织雪、三班王暖，六班顾盼，以及七班孙佳宝。
陈昌言又抬起眼皮，看了一眼群名第一个和最后一个字，猜出了这大概是个什么群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不带五班玩。
他一进来，苏小茵就说：“陈老师，李思倩出事了，她这个事情比较复杂，她打死都不愿意跟别人说，我们也不敢找别人商量……她平时最信任的是您，您一定要出个主意。”
“？”陈昌言被八班班花这没头没脑的一句，闹的有点不明白。
“她穿越了。而且晚上就要给一个血什么宗，当压寨夫人了！”还是六班的班花，那个叫顾盼的女孩子，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
“要不，李思倩自己说？”陈昌言突然觉得，一下子信息量太大了，好像也一样理解不了。
第40章 现在听话还来得及吗？
李思倩冒头了，发了一个摇头的表情。
李思倩又沉下去了。
但看到她还能够冒头，陈昌言就稍微放了一点心。
“来一个人，帮她把前因后果说明白。”陈昌言估摸着，李思倩应该是精神遭受了某种重创，才会一整天连他的消息都不回。
“那我来吧，”二班的班花江织雪，发了一个举手的表情，“陈老师，我是二班的语文课代表。”
陈昌言找了一个小鸡啄米的表情，给她们发上去了。
“事情是发生在前天晚上，也就是昨天不良事件的那天晚上。”
“我们几个在群里聊天，大概聊到十一点多吧，就睡觉了，到这个时候，一切都还很正常。突然，凌晨十二点多一点的样子，李思倩在群里打了两个字，救命。”
“我手机没关，醒了，就打电话过去问她怎么回事，但她只会哭，只会哭……后来就把电话挂了。”
“当时，我只以为李思倩做噩梦了，也没有多想，然后，第二天就是外面那两个不良的事情。”
“因为穿越者事件大面积爆发，我们在群里激烈地讨论，李思倩却一直没吭声……苏苏姐觉得不对，直接开了一个群语音，把她拖进来了，我们轮番劝了一个小时之后，李思倩才把她穿越了的事情说出来。”
“她的穿越，和我们在电视上看到的大多数人都不一样，她会在半夜十二点的时候，准时前往另一个世界，在那边度过一天一夜再回来，但她回来的时候，发现其实才过了一秒钟。”
“陈老师可能不太能听明白……但没关系，您就知道，她每天都会穿越到另一个世界，并且还能穿越回来就好了。”
“那个世界非常野蛮，非常无序。她第一天穿越过去，就被毒打一顿，塞进了一艘像是运奴船的脏船里，船里都是她这样的漂亮姑娘，从各个良家掳过来的，准备卖给……勾栏或是大老爷们。”
“李思倩当然是拼命反抗，她还和同船的姐妹一起出逃，结果……和她一起出逃的女孩子，被杀了两个，还有一个在她眼前被活活打死了。”
“剩下她和另外一个女孩，说是一个很重要的宗门要的货，才暂且留了一条命。”
“她第一天晚上的穿越，经历的就是这些，然后，昨天晚上，她被带到了那个血魔宗门，也看到了买主，是一个什么长老的儿子，名叫罗刚子，三十多岁，口歪眼斜，脑子不好，一直没有娶亲。”
“和她一起被卖到血魔宗的那个女孩先被带走了，之后，半夜又给送回来。”
“死了。”
“李思倩吓傻了。而且，如果那个长老的傻儿子还要来，下一个死的，很有可能就是她！”
江织雪打完长长的一串之后，打了一个“以上”，表示自己已经说完了。
而陈昌言逐条看完之后，已经不知道该说李思倩算是幸运，还是不幸运了。
要说她幸运吧……人刚穿越，就被拐卖，这幸运是真的无处说起。
一个在父母的呵护、男生的追捧下生活了十几年的小班花，突然就被拐卖给了地主家的傻儿子，而且，她的反抗，带来的结果是当着她的面死了几个人，确实是过于刺激了。
这和他们之前闲聊过的，什么穿到宫斗剧里，可完全不一样。
可要说她不幸运吧……她的老师，刚好是陈昌言。
而陈昌言，又刚好已经在距离血魔宗只有一天路程的黑樵镇了。
这个幸运程度，堪比彩票中头奖了吧？
那么，问题就是李思倩要怎么撑过这一天。
群里一下子没有人说话了。
七个花样年华的女孩子，等着一个老师的回答。
“李思倩，我知道你现在很害怕，但是，害怕解决不了问题。你必须振作起来。”陈昌言想了一下，决定还是直接跟小班花本人对话。
其他女孩子也纷纷在劝，好一会儿，李思倩才勉强打了一个点头的表情。
陈昌言继续说：“第一，我们现在不知道你遇到的这种穿越，在那边死了，这边会不会也死掉。所以，无论那边的情况到了多糟糕的境地，记住，不能随便放弃生存的意志。”
事实上，陈昌言是知道，两边的身体是完全共通的。
如果李思倩在那边，被地主家的傻儿子玩死了，那这边也会是一具尸体。
“回答。”陈昌言说。
“是。”李思倩打出了一个字。
“好。第二，尽量展现出一些除了美色之外的价值。你是一个穿越者，你知道很多土著不知道的事情，比如……降压药的名字，是个人能都能记住的吧？替米沙坦氢氯噻嗪片。”
这个比如，比的有那么一点奇怪。
但李思倩还是打了三个字：“记住了。”
陈昌言继续说：“非常好。第三，在你力量不够的时候，周旋和拖延比直接反抗有用……这样的傻儿子在宗门里，不会有什么地位，你最多拖一天，转机一定会来！”
这一次，李思倩半天没有消息刷出来。
陈昌言说：“你相信我。”
李思倩这才回复：“我一直都相信陈老师！”
这一次，她打出了九个字。
虽然陈昌言的这个“转机一定会来”挺没有逻辑，也没什么说服力，但她除了抓住这根精神上的稻草，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我就说吧，陈老师跟以前不大一样了……”苏小茵也说，“有一个老师在，我们这些没穿越的，都感觉安心很多了。”
高二学生说起来也有十六七岁，但其实大多数都还是没见过社会的小孩，有老师在和没老师在，心理上的感觉都不一样。
而且，周旋一天，李思倩应该还是能做得到的。
过了一会儿，稍微振作了一点的李思倩问：“陈老师，我想相信科学了……我现在听你的相信科学，还来得及吗？”
呃，那属实是有点来不及了。
陈昌言心里这么回答，却没有打出去。
……
回自己世界的这一晚，陈昌言只睡了四个小时。
天蒙蒙亮。
他就把方季和桃子都叫了起来。
行至半路，方季收到了血魔宗那边的本宗弟子，传回来的消息：“已经确认了谢端的身份和位置。”
“嗯，”陈昌言点了点头，“我刚才想起来了，昨天算少了一个人头。”
“少主还要杀谁？”方季问。
“罗刚子。应该是某个长老的儿子，问问我们的弟兄，能不能确定他的位置。”陈昌言说。
“……”又是一个方季没听过的名字，但他知道血魔宗有姓罗的长老，点了点头，说，“这个应该好查。”
陈昌言本来准备继续说，让自家弟兄在不暴露身份的情况下，找出罗刚子买来的一个女孩子，保护好她。
但转念一想，自家弟子是在敌对宗门做事。
这属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指令。
强行去做，反而容易让救人者和被救者，都提前陷入危险。
活下去……
陈昌言只能期待李思倩给力一点。
在老师到场之前，她至少要有能力保住自己的性命。
第41章 穿越者VS穿越者
“你输了。真心话还是大冒险？”血魔宗的某个昏暗房间里，李思倩穿着大红的喜服，脚踩凳子，拎着一个酒壶，先往自己嘴里倒了一口。
然后，她把桌子上的一杯酒，全灌进了那个傻子的嘴里。
她的呼吸压抑且起伏，但是，她的手指捏着酒杯，满满一杯，一滴都没有洒出来。
稳如她在校庆的舞台上，从钢琴上翻飞出来的音符。
“美人……美人真的太聪明、太会玩了。”傻子也不推辞，豪迈地学着她的样子，咕噜咕噜，满满一杯下肚，“当然还是选大冒险，和美人大冒险，最有意思了！！”
“好！抽牌。”李思倩毫不犹豫地把一叠纸递了过去。
“……这次，这次一定要抽到亲亲的，嘿。我的运气不会一直这么差……”
傻子摇摇晃晃地伸出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却好像看不清楚……
然后，咚地一声，栽在地上了。
傻子醉了。
很快，呼噜声就响起来了。
而他旁边，一秒钟之前还腰杆挺直的李思倩，在这一瞬间，仿佛全身的力气，都彻彻底底地耗尽。
她的脚，从凳子上拿下来。
身子忽然一软，也跟着瘫坐在了地上。
天亮了。
其实，已经亮很久了。
刚刚过去的这一个晚上，是她穿越的第三个晚上。
如果不是苏小茵坚持把陈老师拉进了群里，她觉得，今天晚上，她肯定彻底崩溃了。
她看不到今天早上的太阳！
陈老师说，无论情况多糟糕，也绝对不能放弃生存的念头。
陈老师说，要使用她美貌以外的能力。
陈老师说，没有力量的反抗是无用的，正确的做法是周旋和拖延。
“老师，你说的我全部都做到了！”她忍了整整一个晚上的眼泪，现在才敢流下来。
李思倩还有两个月满十七岁。
正是一个对一切都充满了美好幻想的年纪。
她喜欢穿古装，也喜欢仙侠世界里的伤情故事，每一次跟同学提起穿越的时候，为自己预设的场景也都是公主、嫔妃或者是小仙女。
因为，她确实生的很漂亮。
可是，当穿越真正降临到自己身上的时候，她才知道……没有后盾的美貌，就是一场灾难！
“呜呜呜，真心话大冒险……一点也不好玩，我以后再也不玩了！”她低声哭起来。
对于那个傻子来说，这一晚上的真心话大冒险，简直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太踏马好玩了，但只有天知道她是抱着什么样的信念和决心，才坚持到最后胜利的。
游戏全程，心颤，手抖，脑子发晕，却一点都不能表现出来。
稍微有一点掌控不住局面，她就一定会出事。
好在，最后赢的是她——她成功地让傻子玩嗨了，喝嗨了，比她先倒下了。
她，李思倩，除了美貌之外，还有性格开朗，口齿伶俐，健康聪明，成绩优异等等，很多很多的优点。
她还不到十七岁。
她不想死在这里。
……
陈昌言他们三个人，一路疾行，靠近血魔宗到时候，天色渐渐地暗下来了。
他看了一眼手表，其实才下午四点多一点。
血魔宗位于沼泽边缘，大树遮天蔽日，阳光很难穿透层层树叶，落到这片潮湿松软的泥地上。
所以，天亮的晚，黑的早。
一声从大树的上空传来的清鸣……他们的鸽子又回来了。
方季拿住看了一眼，说：“少主，出问题了。两个状况。”
“嗯。”
“第一个状况，少主要杀的那个谢端，突然被周龙叫人带走了。”
“周龙？”陈昌言愣了一下。
之前，他要方季调查血魔宗有没有升职路线很突然的人，方季第二天交给了他一个名单，名单里有四个人。
其中一个六岁的小孩，名叫周龙。
他是血魔宗外门一个浣衣女的儿子，被外门长老看中，留在身边做了书童。
当时，陈昌言看着名单说，除了这个之外，另外三个都挺像狼的……现在？脸啪啪响。
“也就是说，谢端是在那个六岁小孩身边伺候的人？不对……顺序反了。应该是，谢端先穿越了，不想暴露自己，所以，把降压药的发明，推到了一个小孩身上，之后跑去跟外门长老举荐小孩的，也是他，所以，后面又可以顺理成章地担负起了照顾这个小孩的任务。名义上，药是小孩发现的，但拿药、分药、送药，所有环节，还是可以由他自己亲手完成。”陈昌言这一下就想明白了。
正因为周龙是个小孩，谢端才好全权操作。
如果谢端观察一阵，发现怀璧其罪，也没有什么危险，后面就可以随便找个理由，一脚把小孩踢开了。
谢端的这波操作很细。
所以说，也不是每个穿越者，都那么黄毛。
“但为什么周龙会突然叫人，把谢端带走了？”陈昌言想到这个问题……
稍微一过脑子，他就笑出声来了。
只有一种解释。
这个小孩，在一夜之间，突然就不是小孩了。
六岁小孩的身体里，肯定是出现了一个单程的穿越者。
从陈昌言这一年的观察来看，魂穿的穿越者，一般都能继承原主99%的记忆。
可以想象，那个穿越者降临到周龙的身体里，搞明白降压药事件的前因后果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诡异心情。
劳资穿到一个六岁小孩的身体里也就算了，这个六岁小孩还被另一个穿越当枪使？？
“但是，不管周龙刚要跟谢端聊什么，都太急了。今晚，谢端如果不死，周龙三天之内就会被谢端想办法弄死。”
陈昌言对比了一下周龙的反应，和谢端一连串的操作……
高下立判。
周龙身边的所有人，以及整个降压药的生产供应链，实际上都掌握在谢端的手里。
所以，周龙叫人带走谢端，其实属于是爆狼行为。
“说第二个状况。”陈昌言确定自己不需要管这个谢端和周龙之间的勾心斗角。
他们勾不勾，怎么勾，与他无瓜。
谢端今晚都必须死。
“少主要杀的第二个人，外门长老的小儿子，罗刚子，位置倒是确定了……但他身边的人很多，暗子劝我们缓两天再对他动手。”
“人很多？”陈昌言问。
“嗯，罗刚子昨天晚上结婚，要摆三天的喜宴。”方季用那种“您真不不走运”的复杂目光，看了陈昌言一眼。
陈昌言是记得，昨天哪个班的班花，提了那么一句，说李思倩就要当什么压寨夫人了。
“我摸进去弄死他？”桃子问。
“……你对自己，是有什么重大误解？”陈昌言斜着眼睛白了她一眼。
桃子一开伞，天境强者的气息波动，在这个世界就属于是纯天然警报，她能摸的进哪里去？
而且，她没有苟着做事的习惯。
她从小就是那种靠实力碾压……碾不过就升级、换装备，搞完了再去碾压的存在。
又肝又氪，脑子里只有“堆战力”这一件事。
“让我想想。”陈昌言一个人骑着马往前面去了。
方季和桃子在可以支援的范围内，远远地跟着，不去打扰。
陈昌言这次一共就来了三个人，一开始就没准备屠了血魔宗。
所以，今天晚上的这场戏，肯定不可能是他们强冲喜宴的揭幕方式。
虽然他脑子是很想……但他的手，冷酷地告诉他，不，你不想。
血魔宗是一个和他们宗门实力差不多的宗门。
他此行的第一目的，是杀了谢端这个双穿狼，断了血魔宗的降压药。
第二目的，就是表态。
血魔宗的人都杀上他的后院了，他总不能就缩在自己宗门里，一点反应都没有吧？
而李思倩的穿越，纯属是突发状况。
但这个突发状况，如果只从他的角度来考虑的话，似乎并不是坏事……
至少，他知道了在今天的某一个时间，血魔宗外门的高手，都会去参加一场喜宴，不会在外门到处游荡。
“所以，还是要先去找谢端的麻烦。”陈昌言在脑子里，过了一下谢端和罗刚子的位置……
都在外门，相距不算近也不算远。
血魔宗所在的这片地方，几乎都是平地，没有什么山川丘陵，路都比较好走。
“嗯……”在他脑中慢慢成型的方案，有点冒险。
但今晚的这两个人头，关联起来的话，也许救李思倩不用等到喜宴结束。
可以试试一把拿下。
第42章 夜路走多了，总会撞上鬼
夜幕再一次降临。
李思倩咬紧牙关。
无论如何，她也要撑过这最后的几个小时。
她的手上，没有陈昌言那样的手表，所以，她无法确定准确的时间。
但她知道，夜半钟声敲响的时候，她就能回去了——坚持，再坚持！
今天下午傻子一睡醒，就迫不及待地把晚上发生的事情，以及真心话大冒险这个游戏，跟他的狐朋狗友去分享……
她一脸懵逼地被扔在了房间里。
傻子完美演绎了“游戏那么好玩，还要女人作甚”的戏码。
但在这个时候，李思倩并没有认为，她就脱离危险了。
灰太狼虽傻，可它总是会回来的。
所以，她并没有坐在房间里，坐以待毙，而是主动去找了傻子的长辈。
她几乎是爆发出了毕生的演技，在外门长老和其他长辈面前，表现出了相当的……哀怨。
那种……新婚之夜没有得到滋润的，新媳妇儿的哀怨。
与长辈飙戏，这是与傻子飙戏完全不同的难度！
而且，非常冒险。
她一共就坚持……不到十分钟的时间。
等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关上门，她身上已经是一层的冷汗。
但是，她又成功了。
她的哀怨十分动情，所以，她成功地从长辈手里，讨到了很重要的东西——催火药。
即使她不去讨要，今天晚上，这个药也肯定会出现在傻子的酒里了。
如果傻子喝了催火药，那无论用什么游戏，她都没有办法糊弄过去了……
她主动出击了，她哀怨了，她讨到了，长辈就以为，她会亲手把药放进酒里……呸，她当然不会放！
“新娘子可以露脸了，出去接待一下其他弟子们吧。”外面一个伺候的弟子，笑嘻嘻地朝着她喊道，声音里并无敬意。
李思倩深吸了一口气。
她将药收好，撩起裙摆，就出去了。
昨天傍晚是婚宴的开始，她不能露脸，今天，是这场婚宴的第二天，就可以了。
她没有办法拒绝。
她一出去，大红的喜服衬出她精致绝美的脸蛋，白皙的皮肤在灯火的摇曳下，仿佛会反光……外面的血魔宗弟子，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
“……这样的美人，给了罗刚子？长老在想什么？”
“可能资质不行吧，也就是美了。”
“长的这么美，玩玩还是不错的啊，等几天吧，那傻子不在的时候……”
李思倩的英语听力常年满分，当然能听到这些并没有怎么压低声音的污言秽语。
然后，就在一个外门弟子的手，将要摸到她身上的时候……
她冷冷一笑，突然说：“看到美女血压就升高了？要不要来点替米沙坦氢氯噻嗪片，降降压？”
李思倩长长的裙摆，遮住了她颤抖的双腿。
她稳稳地端着酒杯敬酒、待客，像是走在狼群中的一只羊。
嗖。
那个弟子的手，像是触电一样，一下就缩回去了。
替米沙坦氢氯噻嗪片，在血魔宗的外门，只是一个传说。
那是只有内门弟子，才能接触到的东西。
如果长老把替米沙坦氢氯噻嗪片都给她了……说明她的资质，其实还不错？用身体换修炼资源吗？
那就不能随便惹了！
李思倩咬着牙，冷哼了一声，其实……她只是知道自己不能表现出任何心虚，在那个弟子对她伸出手的时候，她必须说点什么。
她脑子里，腾地一下冒出来的，就是陈老师的那个“比如”。
“比如……降压药的名字，是个人能都能记住的吧？替米沙坦氢氯噻嗪片。”
陈老师的这行字，她反反复复看了上百遍。
这是个好比如。
慌乱之下，她太需要这个“比如”的力量了！
就仿佛她一开口，吐出“替米沙坦氢氯噻嗪片”几个字的时候，陈老师就站在她身边。
和她一起，在说着这句话！
所以，这句话的力量，竟还真的震慑住了想要对她咸猪手的外门弟子！
他其实根本没听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吧？李思倩这么想着。
很快，十二桌宾客全部满座。
席间觥筹交错……
突然，似近似远的地方，响起了一声尖锐的惨叫！
……
外门一片漆黑的沼泽边上，湿润的泥土里翻出乌红色的血光，吸血姬尖锐的獠牙，已经在谢端的背上，划开了一条长长的豁口。
谢端，看上去其实是一个有点书生气息的人。
穿一身青袍，手拿一支蒲扇，不像血魔宗的一般修士。
他在看到吸血姬的一瞬间，当然是错愕的——专属于穿越者的错愕！
只有穿越者知道，这个东西，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她应该存在于小说和电影里！
可她偏偏就是在这里。
活生生地出现在他眼前了。
他的目光，自然就转向了这头役鬼的主人……
错愕x2。
沼泽幽暗，人形不显。
他其实也没有见过陈昌言真人，只见过画像，但冥冥之中，有一个很确定的声音告诉他，这就是陈昌言。
这个人，就是拥有阴阳之血的，万枭宗的宗子。
比起吸血姬，这个人更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即使出现在这里，出现在这个血魔宗……那他也应该出现在那些重要人物面前。
无论从哪个方向想，他都不应该出现在自己这里吧。
不过，对于谢端来说，现在已经不是脑筋急转弯的时候。
出现就是出现了。
万枭宗宗子的这头吸血姬……他只交手了一个回合，判断自己应该能拿下！
先解决问题，再去思考问题。
这是所有聪明人的做法。
砰！
血气汹涌，他的身体膨大了一倍，一掌拍向了那头吸血姬。
他神识里的本命神魂，叫做“夜白血”，虽然还召不出来，但已经能给他提供一些能力了。
比如，以伤换伤。
只要他能给敌人带来伤害，那么敌人对他造成的伤害，就会快速地恢复。
刚刚一口要咬住谢端脖子的的吸血姬，被猛地一推，磅礴的真气差一点震散她的躯体。
因为对吸血姬造成了伤害，谢端背上刚刚被她划出的一道血口，直接已经愈合了。
异血的力量就是这么强。
“慑鬼阵。”陈昌言静静地看着他们，缓缓运起了鬼阵……只见一片灰褐色的瘴气，绵延到了吸血姬和谢端战斗的地方。
谢端都能看出来，吸血姬打不过他，陈昌言自己，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但吸血姬，是需要用血和战斗养起来的特殊役鬼。
血，好说，陈昌言可以给她提供。
战斗，却从来没有捷径可走。
他不能飞一只煞雕出去，把人直接给灭了。
那样养役鬼是养不好的。
他的阵法运转起来，能让谢端的杀伤力被震慑的力量散掉一部分，他的吸血姬，就能跟谢端有一战之力。
维持在一个平衡上，就足够了。
陈昌言看了看手表，一边支撑着阵法，一边估摸着喜宴那边的反应时间。
“最快的需要五分钟。”
陆陆续续地，已经开始有脚步声，在往这边来了。
四分钟……
吸血姬细长的双手，掐住了谢端的双肩，埋头咬了下去。
而谢端身上震出一层淡红色的血雾，将吸血姬撞出几米远。
两分钟……
身体膨大一圈的谢端，狠狠一脚踢在了吸血姬的腹部，却被吸血姬硬生生顶住，吸血姬拎起他的右脚，狂躁地往地上狠狠一砸。
三十秒……
谢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陈昌言是万枭宗的天才，他为什么一直就放一只这么弱小的役鬼跟他打？
一开始，他就只是吸血姬的陪练罢了。
他想明白这一点，转身想跑，这一跑却糟了个糕！
他被吸血姬一口咬住后脖颈。
陈昌言的本命神魂也好，役鬼也好，一旦得手，都没有拖泥带水的坏毛病。
咔地一声，谢端颈骨断裂。
第43章 时间差（为安静的哈士奇盟主加更）
谢端的血，被吸血姬全数吞入。
最后，一滴白色的精血，被她舔舐干净。
十分满足的样子。
入魂役鬼，本身是没有神志的，它所体现出来的，实际上都是主人本身情绪的反馈。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
大概就是“我很满足，但又不知道我原来这么满足”的感觉。
陈昌言可以感觉到，经此一战，吸血姬的力量和坚实程度都提高了不少……有朝一日，肯定是要追上煞雕的。
只要有足够的血和战斗去喂养她。
而在他的世界，从来不会缺乏冲突。
但是，陈昌言现在没有时间，去炼化吸血姬吞噬的那一滴白色的精血……
甚至，都没有时间研究一下。
三十秒之后，大波喜宴上的醉鬼，将抵达这个战场……
“我们走。”陈昌言的身影，和吸血姬一起，沉入了旁边的树林，吩咐道，“桃子，。”
“好嘞。”一直在一边等待的桃子，从黑夜之中钻出来，伞尖轻轻挑起了谢端了的尸体。
临走前，在他们战斗的地方不远处，陈昌言睹见了一个人。
一个六岁的小孩。
长相是真的不错，粉雕玉琢，玲珑可爱，但那眼神，绝对不是小孩子的眼神。
他一直抱着手臂，静静地站在一旁。
当吸血姬解决掉谢端之后，他又侧开身子，给他们让路的姿势。
陈昌言在他的这一系列反应里，也验证了自己的猜测。
周龙，已经被穿越者给魂穿了。
不一会儿，从喜宴那边赶来的外门长老、管事和弟子们，看到的，只有桃子的一脸微笑。
外门长老当然一眼就认出了她！
……他往后退了一步。
想了想，又退了一步。
没有什么语言，能够描述他现在的震惊。
就和刚才的谢端一样，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桃子，为什么会突然刷新在这里！
他们确实估摸着万枭宗，近期可能会有动作。
但是，绝对不会这么快！
更不可能，就只有一个桃子。
罗长老强压着情绪，皱着眉头，没有吭声，冷静地在背后打了个手势。
几个管事和优秀的外门弟子，从各个方向，将桃子团团围住了。
他们不敢动手，能跟桃子动手的人，都在内门。
他们能做的，也只能是围住。
然后，等支援。
可他们更没想到的是，他们先等到的，并不是来自内门的支援……
而是，来自喜宴那头的又一声惨叫！
那是罗刚子的叫声。
……
李思倩穿行在黑暗的树林之中，深一脚、浅一脚。
她的速度并不慢。
学校每天的晨跑，她都没有落下……虽然她也吐槽过，学习都这么紧了，还每天跑什么跑。
但是，任何不经意的努力，都会在某个需要的时候，以更不经意的方式跳出来。
而现在跳出来的方式，她以前连想象都没有想象过。
她的心脏还在砰砰直跳。
刚才，面对几乎空无一人的喜宴，她的脑子……其实是当机了那么一小会儿的。
然后，她就反应过来了……
转机！
陈老师说，转机一定会来，它就真的来了！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几乎一天一夜的不眠不休、胆战心惊、咬牙坚持，在她的脑子里，都如黑白默片一样……却在转机出现的这一刻，全部变得有颜色了。
李思倩又想哭了。
可她知道，现在还没有到哭的时候。
因为，当时，喜宴上还剩下一个人——反应比其他人都慢了一拍的，罗刚子。
她推说，要进房间换身衣服，然后，果断从后窗翻窗逃了。
她不能确定傻子什么时候会发现她跑了，也不能确定，傻子花多久能够追上来。
所以，她只能拼命地跑。
朝着北斗星的方向，跑出这片似乎摸不到边的湿地和森林！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
她无法判断还要多久才能逃出去。
她也无法判断离夜半钟声，还有多久。
渐渐地，她只觉得她好像跑不动了，脚还在不断地往前移动，但里面的力量已经全部被抽空了……
不，不，她还可以坚持。
她一定要跑出去，她要活着告诉陈老师，她做到了。
她在脑子里反复想象，当她拿起手机，给陈老师发过去一个信息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激动和颤抖。
然后……
就在她要摔下去的时候，一只苍老却有力的手，把她从离地一拳的位置，捞了起来。
“你这个小姑娘，真不错。”方季将一股真气缓缓渡进她的体内，慈爱地笑着说。
……
嘭。
陈昌言这边，吸血姬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反震回来。
刚才，她一上去，就直接咬到了罗刚子的脖子！
明明是一个很好的开局。
但是，竟然就仅仅只是“咬到了”而已。
她那么大的一对獠牙，都没有办法透过罗刚子的皮肤。
然后，罗刚子一声怒吼，她就直接被震了回来。
这与陈昌言的预判，产生了极大的差别。
在陈昌言得到的信息里，这个罗刚子是一个三十多还娶不上老婆的傻子，只能靠老爹花钱从牙子那里买美女。
这样的人，能有多强？
可实际上，这个傻子修习的，也同样是血魔宗的心法，而且，当他的身体膨大之后，身体的强度是谢端之流的数倍。
他是个傻子没错。
但他一身真气也不是假的。
发了怒，就像孩童一般，挥起乱拳，朝着吸血姬砸去。
不只是吸血姬扛不住这样胡乱爆种的打法……
拼着拼着，陈昌言都扛不住。
之后，他运转的鬼阵，直接就被破掉了。
慑鬼阵对罗刚子的效果本来就很弱，到了一个临界点，直接就无法支撑下去了。
因为，瞎打一气的罗刚子，所爆发出来的力量，和吸血姬的力量，中间有巨大的鸿沟，无法用慑鬼阵去抹平。
陈昌言只能让吸血姬回来休整了。
他今天晚上，打的是一个时间差。
去杀谢端的时候，整个外门在喝喜酒，回来杀傻子的时候，整个外门又在谢端那里。
时间差的重点，不是差，而是，时间。
所以，不能拖太久。
直接让煞雕解决战斗吧。
可就在他更换役鬼的时候，罗刚子突然脚后跟一踩，蹦到了他的面前。
大力出奇迹！
一把，竟把他直接给拎起来了。
“……”陈昌言知道，对方绝对不是刻意抓的这个机会。
一个鬼修，在更换役鬼的时候，会处于最脆弱的时候。
但傻子不管那么多，他就是想到哪里打到哪里，刚好，就抓住了他更换役鬼的，这短暂一瞬间。
陈昌言先不去召出天眼煞雕，他抓傻子的手臂，准备要反拧一圈……突然，一声尖厉的鹰鸣，划破血魔宗的夜空。
黑色的海金雕，拖着万枭宗的本命神魂特有的黑色迷雾，从陈昌言的身旁，嚣张地飞速掠过。
海金雕健壮的身体，跟傻子重重撞在一起。
傻子闷哼一声，在地上翻滚了两圈才停下来。
陈昌言不用回头，就这知道这一路，谁一直吊在他后面了。
海金雕还活着的时候，浑身的羽毛在阳光下会呈现一种金子般的色泽。这种狂拽炫酷吊炸天的存在，也只有他二哥的画风能驾驭的了。
“小子，现在知道了吧？劳资就算只大你五天，也是你哥。”
一路偷偷摸摸跟着他的陈傲天，一挥手，本命神魂海金雕，跟傻子战在了一块儿。
陈昌言摸了摸鼻子。
其实，他还是觉得，与傻子一战，他的煞雕正合适。
第44章 玩血的行家
陈傲天的偷摸跟踪的能力，其实也不咋地。
一开始，他的气息还有所收敛，陈昌言倒是没有察觉。
但是，昨天晚上陈昌言只睡了四个小时，就出发了。
天刚亮发现人不见了，才紧急赶上他们的陈傲天，要是还能记得，收住气息再追……那他就不是陈傲天了。
海金雕凶猛的冲撞，让罗刚子更加暴怒，他的周身蒙上了一层血色的雾气，吼了一声，双手磅礴大力，抓住海金雕的头颅，朝着自己的脑袋猛地一撞。
陈傲天不仅没有让海金雕撤回，反而捏碎一颗乳白色的珍珠，飞出一只大概只有海金雕十分之一大小的役鬼，一头撞入海金雕的身体。
更加的汹涌，更加的火爆。
海金雕在一瞬间力气暴涨，一波头颅对头颅，再一次将傻子撞翻。
陈昌言在旁边，一边再次扔出吸血姬去吸血，一边看海金雕看得牙疼。
罗刚子的头很铁，那是因为人家就叫罗刚子，命里带刚，所以，正面硬刚。
但他二哥的头很铁，纯属是因为对面很刚……他二哥打架就是这样，对面打成什么样，他就一定要打成什么样。
必须用对方的玩法，把对方玩死。
所以，如果陈傲天现在打的不是血魔宗的罗刚子，而是青灯门的那个江莲儿，那她大概率是看不到这种横冲直撞的海金雕了。
她看到的就应该是，一只两翼清风、走位妖娆、飞羽如刀的海金雕。
掌握到了陈傲天的这种习性，陈昌言从小到大没少虐过他。
一言不合就开打呗。
两个人的少年时期，都是横眉冷对，浑身带伤。
“现在，知道我跟你的区别在哪里了吧？”陈傲天真元暴起，海金雕厉鸣一声，冲撞已经倒在地上的罗刚子。
却只见这一次，它的整个身体从罗刚子胸口穿过。
然后，回到了傲天同志的神识里。
倒在地上的罗刚子，再也站不起来了。
“区别就是，二哥还是当年的那个二哥。”陈昌言没说的是……但我已经成年了。
“没错。你二哥，永远是当年的二哥，你解决不了的问题，只有我才能搞定！”陈傲天斜着眼睛，不屑地看了他一声，拂袖而走。
嗯，二哥还是当年的二哥……
两个人打架，二哥是唯一被骂的那个，两个人实力退步，二哥是唯一被骂的那个，两个人抢糕点吃，二哥是唯一被骂的那个。
他只能是当年的二哥了。
因为，他没有任何办法，去治愈他的“当年”。
“桃子，撤。”陈昌言一股真气，渡给了刚刚结束战斗的陈傲天，朝着夜空喊了一声。
他跟陈傲天打过太多，所以知道，这人对上一只蚂蚁，都会全力以赴。
就好像生怕那只蚂蚁，看不出来他很强。
这就导致他经常要花双倍的气力，去干掉一个实力不如他的敌人。
夜空之中，桃子的冥河渡鸦飞驰而过……
陈昌言仰头看了一眼，就拽着陈傲天，朝着冥河渡鸦所指的方向跟去了。
……
血魔宗内门的几个管事，赶到外门来的时候，战斗早已结束。
他们看到的，就只有一具干瘪的尸体，和另一具刚刚搬过来的干瘪尸体。
干瘪，空洞。
身体里的血液，都已经离奇失踪了。
“他怎么敢？！”罗长老抱着罗刚子的尸体，充血的眼睛望着没有回音的漆黑夜空。
这个傻子虽然不是他唯一的儿子。
但这是他最心爱的女人生下的儿子。
从小就痴痴傻傻，随便一个外门弟子，内心里都是看不起他的，可这也不代表他就一无是处。
即使他调戏女弟子，欺辱仆役，发脾气就暴打同门……但他还是个孩子啊。
一个内门弟子，看着痛苦得不停捶地的罗长老，同情地叹了口气，向赶过来的几个内门管事汇报说：“已经确认，今天闯入宗门的，只有万枭宗宗子，陈昌言，以及他的丫头，桃子大人。没有发现其他人……”
“所以，他怎么敢？”那几个内门管事眉头一皱，也问出了和罗长老一模一样的问题。
他们派人潜入万枭宗，不就是为了陈昌言身上的阴阳之血？
结果，陈昌言自己，直接就来了——杀到他们血魔宗来了。
黑暗之中，所有人都沉默着。
没有人能回答罗长老和几个内门管事的问题。
“两个人，身上的血都被炼化了？我们血魔宗，在自己的宗门内，被别人，炼化了血？”一个内门管事指着另一具尸体，问道。
“不是……”内门弟子回答了这个问题，“陈宗子来的很快，去的也很快，应该没有炼化的时间。”
另外一个管事说：“也没有血被炼化的气息。”
内门弟子点点头，回答：“是的，不像炼化……反而像是被什么东西，一下子从身体里给吸出去了。”
“先吸出去，保存下来，然后，等到脱离危险之后，再慢慢进行炼化？”管事问。
“嗯，很像……”
“那得是玩血的行家。”
他们一个宗门，都是跟血打交道的，谁能不知道血在离体之后，保存活性有多难。
可是，陈宗子是鬼修……他身边什么时候多出来一个玩血的行家？桃子又拿到了什么新法宝吗？
他们倒是听说过，有一种低温的法宝，能够制造持续的低温，让血液长时间体外保存。
但听说也就只是听说，他们谁都没见过。
不是……
更难以理解的是，陈宗子带走这两个人的血干嘛？
挑衅吗？
也只能这么理解了。
血魔宗派人潜入万枭宗，去炼化他的阴阳之血，他就闯入血魔宗，抽走了两个人的血。
以牙还牙，这是一种态度。
“另一个被杀死的，是什么人？”内门管事不再纠结陈宗子夜闯血魔宗的目的问题了。
对内门来说，死了一个外门长老的傻儿子，其实不算什么很大的损失。
就怕死的另外一个人，很重要。
“呃，是照顾周龙少爷的一个外门弟子，似乎是姓谢……”那个内门弟子低声回答，“所以，我们猜测，陈宗子此行的目标，可能是周龙少爷。”
涉及到周龙这个只有内门弟子才知道的信息，他没有大声说出来。
那个管事又皱眉了：“那周龙有没有事？”
“没有没有。这位姓谢的外门弟子，应该是为了保护周龙少爷而死的，周龙被保下来了。”内门弟子当然第一时间就去确认了周龙的死活。
毕竟，他们都以为，妙手偶得了这个“替米沙坦氢氯噻嗪片”的，是周龙这个运气好的小孩。
至于谢端……只是负责和小孩子沟通，并帮这个小孩跑腿的外门弟子而已。
不重要。
“好。换一个懂事的去伺候周龙，也一样。”内门管事这才松了一口气。
被陈宗子夜闯杀人，确实很丢脸，但没有酿成大祸。
处理几个负责玩忽职守的守夜弟子，这事就算过去了。
但是，一直将自己小小的身躯藏在一棵树后的穿越者周龙，听着他们的对话，心跳不断地加速……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只是谢端的一个扔出去试水的傀儡。
能拿到药的是谢端。
能提炼药的也是谢端。
能确定谁应该吃多少药的，还是谢端。
从一开始，全部都是谢端一个人在自导自演。
只是谢端担心引人嫉妒，带来危险，才把一个六岁孩子推到前面来了。
所以，他，周龙，一个傀儡，怎么可能拿出来“替米沙坦氢氯噻嗪片”？
周龙穿越之前，只是一个普通上班族，并没有制备药物的能力。
他问了一下午，也没有问出来，谢端到底是从哪里搞到的药。
所以，如果换了一个人来伺候他，怎么可能一样呢？
完全不一样了啊！
“希望谢端手上还有存货。”他不能在这里多停留了。
如果以后再也拿不出“替米沙坦氢氯噻嗪片”来了，他会是什么下场？
他不敢去想象！
他立刻转头，迈开他一个六岁孩子的小短腿，回去他自己住的小院。
第45章 血魔宗x，血牛宗√
呼哧呼哧……
周龙一个二十二岁的人，被装进六岁小孩的身体里，第一个不习惯的，就是体力。
太弱了。
从喜宴现场跑回自己住的地方，才这么点儿路，怎么感觉就这么长呢？
拉开门，他甚至都顾不得去点灯，一头冲进谢端的耳房里。
谢端为了“照顾”他，每天都跟他同吃同睡。
但无论是他还是原主，都是第一次进这个耳房。
柜子、枕头、床底、箱子……
这间屋子里一共也没几件东西，周龙细弱的小手，慌乱地翻找半天，也没找出个所以然来。
他记得那应该是一种悬浊液。
所以……水缸？
他转头又朝着外面跑，一转头，矮小的身体却咚地一下，撞到了一个成年人的身上。
“周龙少爷，找什么呢？”一个年轻女性极其好听的声音，在没有点灯的屋子里响起。
周龙捂住嘴巴，倒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在地上了。
不过，此情此景，就算他不是一个六岁小孩，这样的反应也不丢人。
借着昏暗的月光，他抬起头，仰视。
一个穿着血魔宗外门弟子衣服的小姐姐，正微笑地看着他。
这个小姐姐看上去和其他外门弟子，也并没有什么区别，身上是一股浓郁的血锈味，长的不算漂亮，也不算丑。
但是，她朱红的嘴唇轻轻开启，吐出的却是：“周龙，你现在要为我做事了。”
“你……你是什么人？”周龙沉下一口气，问。
“能给你替米沙坦氢氯噻嗪片的人。”
“……”这是个好回答。
她是谁，确实不重要。
能继续给他提供替米沙坦氢氯噻嗪片，让他保持在血魔宗的地位，顺利长大，是现在第一要紧的事情。
但周龙也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你要什么？长老的赏赐我可以分你一半。”他说。
可是，小姐姐蹲下来。
她的手指竖在嘴唇上，笑着说：“我不要那些东西。”
“那……我还能给你什么其他的东西？”周龙这么一个两次投胎都没投好的穿越者，也没什么别的东西能给了吧。
小姐姐摸了摸他的脑袋，语气十分温柔地说：“你什么都不需要做，什么都不需要管……我会照顾你的生活起居，至于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玩你的尿和泥巴就好了。”
周龙明白她的意思了。
以前谢端做的事情，一模一样的，她来做。
“所以，你们的药，到底是哪里来的？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不应该有那个药才对。”周龙问。
“问的越少，活的越久。”小姐姐站起来了。
“那我总得知道，以后怎么称呼你吧。”周龙又说。
“你可以叫我暗姐姐，我是一个不见光的人。”小姐姐转身离开。
周龙追出去两步：“暗姐姐……我能不玩尿和泥巴吗？？”
暗姐姐没有回答他，哈哈笑着走远。
……
回程的路上，陈昌言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不知不觉，都已经是十一点半了。
“暗子说，她已经拿到了周龙的监护权，接下来会按照少主的吩咐去做。”方季展开一张纸，说道。
“嗯。”陈昌言笑着安抚了一下神识里的吸血姬。
他们在血魔宗的暗子，会躲在周龙身后，继续为血魔宗提供降压药。
只不过，提供多少，提供给谁服用，就是她说了算了。
以后，血魔宗如果再要派潜伏者过来，暗姐姐必然是第一个知道的。
但暗姐姐不会阻止，反而还会大力支持。
因为，她能传回明确时间、姓名的潜伏者，就不叫潜伏者了……那叫吸血姬的定期血库。
吸血姬喜欢血魔宗弟子的血。
浓稠，香甜。
“对了。方季，这个姑娘你为什么还一直带着？”陈昌言看着方季的马上，驮着的昏迷不醒的李思倩，问了一句。
他还以为，方季确定她没危险之后，就把她随便交给哪个人家，让他们收养了。
这也是他们惯常的做法。
但这一次，方季并没有。
他们来的时候三个人，走的时候却变成了五个人。
除了昏迷不醒的李思倩之外，还有陈傲天一只。
“哦，这个小姑娘，不一般。”方季很少情绪外漏，看李思倩的时候，却明显地流露出了情绪。
“不一般？”陈昌言一天跟她相处两节课，好像也没发现哪里不一般。
“你见过满福缘的人吗？”方季笑着问道。
陈昌言摇头。
在他们这个世界，福缘，确实是一种可观测的数据。
上了年纪的老人家，都会观测福缘。
一般宗门收弟子的时候，除了根骨之外，也会比较看中福缘。
福缘好的人，可能本身资质一般，也不聪明，但他在成长过程中，就是能莫名其妙地获得一些帮助，从而平步青云。
至于福缘拉满……
那基本就是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是遇山开山，遇水架桥，实力不够，运气来凑，撞上空难都能生还的那种存在。
“为什么会想到去观测她的福缘？”陈昌言对方季的这个操作有点奇怪。
观测福缘，是很耗神耗力的一件事。
“因为，她打动我了。”方季说。
“呃，看不出来啊方叔……”陈昌言眉头微微一拧。
“……”方季脸一黑，秒懂了他误会了什么，“宗子往哪方面想了？我方季已经多大岁数的人了！我说的是，这个小姑娘，身上的那股求生欲，打动我了。”
“哦。”陈昌言还以为，方季的人设今天就要崩在李思倩面前了。
他还心说，这班花的魅力，好像也没那么大吧。
“如果宗子没有其他的想法，”方季露出了很少见的犹豫，“……回宗门之后，我想收她，做我的关门弟子。”
“嘶……”倒是陈傲天吸一口凉气。
方季是伺候过三代宗主的存在。
没有人知道他多大年纪，也没有人见过他出手。
甚至，历代万枭宗的宗主，都不知道方季修的是什么心法。
不少弟子也求到过方季面前，要做他的弟子，但方季都是推说，自己不过是一个老奴，哪有什么收弟子的资格。
可现在他主动提出，要收李思倩，做他的关门弟子？
其实，也就是唯一的弟子了。
陈昌言不知道，可不可以认为这也是李思倩的福缘？
“看她自己的意愿吧。”作为李思倩启蒙老师的陈某人，表示没有意见。
但李思倩马上要升入高三了，并不一定会答应他。
这么一想，如果被李思倩拒绝了，方季会不会很丢脸？
陈昌言回忆了一下，他从小到大，好像还从来没看过方季丢脸，有点小期待是怎么回事？
他们屁股后面，似乎有人追来了。
陈傲天又比他先注意到，跑去引开。
时间剩下最后一分钟。
本来在昏迷之中的李思倩，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能量的波动，稍微清醒了一下下……
她的耳边，好像有一个熟悉的声音。
像是陈老师？
“嗯，一定是幻觉。”她只觉得眼皮好重。
艰难地睁了一下，什么都看不清楚，又沉沉地闭上眼睛。
第46章 福缘拉满李思倩
星期天，早上九点。
陈昌言的手机上，才收到李思倩发过来的微信。
班花估计是回来之后，倒头就昏睡了一夜，睡的天昏地暗，人事不省。
微信内容。
“啊啊啊啊啊啊！陈老师，快让我啾咪一口！”
陈昌言笑起来了。
对嘛。
这才是李思倩同学的正确打开方式嘛。
当然，这一点也不妨碍陈昌言给她回了一个扭开头的表情——拒绝啾咪。
紧接着，他就看到李思倩在“校靥如花”群里，把这条消息复制粘贴了一遍。
她能发出这样的言，就说明肯定是已经度过了这场生死危机。
所以，妹子们也都热烈欢迎她的归来。
苏小茵：“恭喜！四班班花又多活了一天。”
夏卿卿：“恭喜！四班班花又多活了一天，并且应该没有成为压寨夫人。”
王暖：“恭喜！四班班花又多活了一天，并且应该没有成为压寨夫人，还遇上了天大的好事。”
顾盼：“恭喜！四班班花又多活了一天，并且应该没有成为压寨夫人，还遇上了天大的好事……这个好事一定与陈老师有关。”
群里顿时唰唰唰闪出来好几条“+1”。
陈昌言回了个：“？”
李思倩：“确实与陈老师有关。”
陈昌言心道，她昨天在云骷马上被驮着的时候，醒了吗？
李思倩：“我与陈老师的灵魂，完成了一次美妙的融合。”
群里闪出一串大问号，包括陈昌言的。
于是，李思倩详细讲述了她的故事，从半夜的真心话大冒险，到傍晚的喜宴上与陈老师精神合体吼退对方，再到远处响起惨叫带来的转机，最后，到沼泽里的那场逃亡……
一天只有二十四个小时。
但是，几乎每一分钟，每一个细节，每一次犹豫与决定，她都记的清清楚楚，
估计这辈子都忘不了了。
她全部讲完之后，群里很是沉默了一会儿……
之后。
王暖：“说实话，倩倩。如果是我……我做不到。”
顾盼：“不只是陈老师的精神支持，你也很强，真的。我从来没有这样佩服过一个身边的人。”
夏卿卿：“我也没有过，尤其是，这个人还比我漂亮。”
李思倩：“人家哪里比卿卿姐姐漂亮了？美到一定程度，只有类型上的差别，没有高低之分。”
夏卿卿：“可恶，又被你茶到了！”
苏小茵：“……陈老师也觉得她挺厉害的吧？李思倩说，都是你的精神与她同在，她才能支撑下来的哦。”
陈昌言：“呃，不错。考虑第一志愿报北影？”
李思倩发了一个拿大锤打他的表情。
讨厌，三句话不离考试！
……
陈昌言放下手机。
他其实也没有想到，李思倩在这一天一夜里，经历了这么多事情，而且，每一个决定都是对的。
其实，李思倩说的前面那些，真心话大冒险，或者是对长辈飙戏，又或者是差点遭咸猪手，都不是最大的危险。
真正的危险在于，她跑出血魔宗的那一段路！
可能，她现在都还不知道，血魔宗，是一个坐落在沼泽边缘的宗门！
她所跑的一路，都是深深浅浅的坑。
如果她迷路了，或者是跑错路了，误入了无边的大沼泽，连呼救的声音都不会有人听见。
只能说，福缘拉满的女孩子，就是这么任性。
如果换了这个群里的任何一个其他人，遭遇了与李思倩同样的情况，可能已经死了。
即使她也坚持了一天，即使她也飙了演技，即使她在合适的转机出现的时候，做出了同样的一个逃跑的选择。
一条新消息弹了出来。
陈昌言没有再看校花群的消息，打开了谢枯砚的这条信息。
“张老师的追悼会，你去的吧？”谢枯砚跟他确认。
“当然去。”陈昌言在自己的世界的时候，都是记着这件事的。
“那你帮我带一束花。”谢枯砚直截了当地就提出了要求。
陈昌言有些意外：“你不去？？”
谢枯砚给他转发了一条通知过来了。
学校通知，周一复课。
然后，又发了一张……张剑旗老师之前的教案的截图。
二十多个文件夹，每一个点开都是密密麻麻的文件。
这两张图片如果分开看，那看不懂。
但放在一起，陈昌言瞬间就明白了……明天就要复课了，而可怜的新任语文老师谢枯砚，却还没有刷完张剑旗老师留下的教案。
张剑旗是一个无可挑剔的好老师。
陈昌言看过张老师的教案，针对班上不同水平的学生，他对同一个知识点，会有不同的讲解方法，所以，他的教案比别的老师都要厚，他的班，一般老师也都不愿意接，接不了，接的都是勇士。
然后，他就看到勇士谢枯砚，也打过来一串锤头的表情。
陈昌言回了一串笑脸。
并附上了对这串笑脸的注释：“我真的没有幸灾乐祸。”
……
张剑旗的追悼会，安排在下午三点。
但是，陈昌言两点多到的时候，就已经看到很多人都到了。
人群中，穿着黑色礼服的大漠，因为矮矮墩墩的身材与这身衣服实在是不太搭，显得有些过于引人注目。
他才刚看到大漠，大漠一回头也同时看到了他。
“陈老师？”胡子拉碴的大漠，朝着他走过来。
“你的那位，同伴呢？”陈昌言心道，今天大漠的形象怎么这么差，再往他身后看去，并没有看到那个高个子干员的身影。
不会是死了吧？
陈昌言记得那天，他从鬣狗袭击现场离开的时候，高个子干员的气息还是生魂的气息。
伤势恶化？不至于吧？
“……”大漠长长地叹了口气，“这就说来话长了。”
陈昌言不提高个子还好，一提他，大漠就郁闷的能连抽三根烟。
穿纪元的到来，一下打乱了他们行动组的所有节奏。
“陈老师下午有事吗？”大漠问。
“那倒没什么事……”
“追悼会还没开始，出去唠唠嗑？”大漠已经接连空闲了几个夜晚——在同伴一个个都接到了任务的情况下。
他现在就想找个人说说话。
大漠的能力是制造幻象。
他一直努力地保护正常人的生活，不被穿越者影响。
但是，穿纪元到来，穿越者已经走上了前台。估计，以后，至少一线上，是用不到他这个能力了……只能转后勤了。
今天来张老师的追悼会，他本来是想找出那天在三环线边，救了红狮子的人，将其吸纳进狮心。
但是，这个目标也没达成——他观察到现在，都没有看到什么可疑之人。
心情正低落着，好不容易看到一个认识的人，陈昌言……他就像是抓壮丁一样，把他抓了出来，顺手递了他一支烟。
“谢谢，不抽。”陈昌言陪着大漠，以一种很挫的姿态，蹲在灵堂外面的台阶边上。
当然，挫的是大漠一个人。
他还是很帅的。
“陈老师现在应该相信，穿越者的存在了吧？”大漠抽了口烟，说，“我看到网上你的那个视频了，你救学生，都不怕被烧伤的？”
“……那个关头，谁能想到那么多？”陈昌言当时揍那个手掌会发热的不良，并没有动用真气。
而且，视频他也看了，后置摄像头，十级不防抖，拍的非常模糊，问题不大。
但他不能确定，大漠现在提起那个视频，是不是对他起疑心了。
不过，大漠并没有纠结视频的事，而是跟他聊起了张剑旗真正的死因……
都已经进入了穿纪元，张老师的死，确实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虽然大漠说的，陈昌言早就知道了，但他还是耐心地听完，还提醒道：“请务必不要和张老师的父母提起！”
大漠又重重抽了口烟。
抽完，本来是往地上一扔，想了想，才捡起来，丢进垃圾桶。
“我又不傻，这种事怎么会跟老人提起……不过，张老师死的突然，陈老师心里应该早就有猜疑了吧？”大漠说。
不用猜疑，我知道全部实情……陈昌言在心里叹了口气，却回答说：“没有。直到穿越者亲自出现在我眼皮底下之前……都没有。”
大漠露出了一丝苦笑：“所以，你就是老大说的那种，和旧时代一起，坚守到了最后一刻的人呐。”
“老大？就是之前和你一起来的那个高个子干员？他今天怎么没来呢？”陈昌言再次问了这个问题。
第47章 穿越是会传染的
今天怎么没来呢？当然是因为他已经忙疯了啊！
大漠在心里无奈地吐槽道。
红狮子都是一线，战斗力极强，即使身上带伤，这种时候也还是会任务不断。
不是不想来，是根本没有时间来！
“被狗咬了。”大漠却只给了陈昌言这么一个回答。
“……严重吗？”陈昌言眼皮跳了跳，鬣狗也是狗，没毛病。
“严重倒是不严重，就是接下来的工作，可能会有点麻烦。”大漠回答。
“说起来，两次见面你们都是风风火火来，风风火火去……一直都没有得空问一句，你们到底是做什么工作的？”
陈昌言把刚才大漠递给他的烟，又递了回去。
大漠接过来就顺手给自己点上了：“如果我说，我们是专门清理穿越者的呢？”
说着，他眼睛的余光，瞟了陈昌言一下。
陈昌言当然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清理穿越者？清理，指的不会是……”
“哈哈。”大漠含糊地笑了笑，并没有解释清理是什么意思，接着说，“我们清理穿越者费事费力，却总有一些不打猎，只想来捡便宜的鬣狗……抢穿越者的尸体。”
“？？？”
“红狮子……嗯，就是我老大，跟鬣狗抢尸体的时候，为了保护同在一辆车上的张老师的遗体，受了伤。如果不是突然出现了一个路过的异能者……或者是穿越者，给了其中一条鬣狗致命一击，老大可能已经死了。”
“哦，他现在人在医院里，所以才来不了。”
“差不多吧。对了，陈老师知道身边有谁，那天路过三环线了吗？”
“呃，哪天？？”
大漠又在习惯性钓鱼了。
陈昌言问：“你老大，狂犬疫苗打了吗？”
“那不重要，”大漠被他问笑了，摇了摇头，继续自说自话，“我们正在紧锣密鼓地找当时出手的那个人，陈老师如果有线索，一定要第一时间联系我。”
说着，他又看了陈昌言一眼。
陈昌言心里微微一跳。
大漠虽然暂时没有怀疑到他头上，但是，他们并没有放弃寻找那天出手的人？
“为什么呢？”陈昌言问。
“陈老师是问，为什么我们要清理穿越者，还是问，为什么鬣狗要抢穿越者的尸体？或者是问，为什么要找那个救了红狮子的人？”大漠深深地看他一眼。
“都问。小朋友才做选择。”陈昌言的目光一点心虚都没有。
对这三个问题，他其实都无法理解。
大多数穿越者，其实都是小墨那种没什么破坏性的存在。
至于鬣狗抢尸体……这口味就更重了，又不是真的在草原上，要跟狮子抢食吃。
大漠又吐了口烟，无奈地笑着说：“当老师的人，求知欲就是强，但是，我只能回答你一个。”
大漠看了一眼时间。
还有十五分钟，追悼会差不多要开始了。
只是找个人聊天而已，说来话长的那些话，就算了吧，他们狮子的坚持和理想，普通人也理解不了。
“清理穿越者的第一个原因……呵，如果我说穿越会传染，你信吗？”大漠似笑非笑地说。
“！！”陈昌言的内心，有一万头草泥马，正在……慢悠悠地在啃着青草。
神他喵的穿越是会传染的。
也就是说，小墨身边出现吸血鬼，是因为她是穿越者？
李思倩之所以会穿越，是因为他是她的老师？
但是，大漠没有在这一点上过多解释。
他说的第一点原因，似乎并不怎么重要？
果然，大漠继续说了下去……
“第二个原因……身为一个普通人，陈老师你就从来没有担心过吗？”
“担心？”
“每一个穿越者，都可能是未知病毒的携带者。”
陈昌言反应了一下。
这倒是一个在情理之中，但他从未想过的问题。
大漠的声音淡淡。
仿佛就只是在闲聊着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情……
“来自其他世界的入侵病毒，对我们生存的这个世界，可能造成灭顶之灾。”
“就像哥伦布登上美洲大陆的时候，带去了腮腺炎、麻疹和天花一样。”
“当然，我们的文明发展到这个时代，其实也并没有科幻小说里写的那样弱小，现代人类也没有当年美洲大陆的人类那样脆弱……大多数穿越者身上的未知病毒，我们都可以通过科学手段去灭杀。”
“比如，张老师的遗体上，其实就带有一种未知的病毒，但是，经过我们狮心的专业消杀，他现在还是可以躺在这里，堂堂正正地接受一场属于英雄的告别。”
穿纪元到来之后，就没有接到过任务的大漠，不知不觉，说的有点多了……
但是，陈昌言听的有点茫然。
既然穿越者带到这个世界来的未知病毒，有办法解决……那他们为什么还要清理穿越者？
“因为，还有第三个原因。”大漠抽口烟，说一句。
“……也是决定性的原因！”
“如果我说，80%的穿越者身上，都会带有少则一种，多则两三种的文明病毒……陈老师，你又会怎么想呢？”
大漠的声音低沉又无奈，一根烟又抽完了，他又想伸手去摸烟。
但是，看看时间已经两点五十多了。
他还是缩回了手。
陈昌言适时地问了一句：“什么是文明病毒？”
大漠虽然没有抽烟，但他摸出一个打火机，打着玩儿：“陈老师……你知道弓形虫吗？”
“嗯，一种寄生虫。”陈昌言虽然不教生物，但这点常识还是有的。
“那你应该知道，感染了弓形虫的人，会出现不受自己的意志所控制的行为，对吧？”
“是的。”陈昌言听六班的生物周老师说过这个寄生虫。
说是感染了弓形虫的老鼠，不受自己意志控制，甚至会自动往猫的嘴里送。
因为，猫可以是弓形虫的最终宿主。
“如果，你把感染了弓形虫的人，看成是一整个文明。”大漠说。
“嗯？”
“再把弓形虫，看成是病毒。”
“……你的意思是，穿越者带来的文明病毒，会操纵一个文明，走向自毁？？？”陈昌言哑然失笑。
“不信，是吧？”大漠也笑起来，“没关系，你就当我随便说着玩儿的吧……”
“你还是接着说吧。你今天这么想聊天，如果我不听，多不给面子似的？”陈昌言说。
“哈哈哈，那我还要多谢你了？”大漠接着说道，“没错，你也最好多听几句，当老师的人，不能太古板了，不然，会跟学生没有共同话题。”
“但是，先问一句。听了这些，不会被你们清理吧？”陈昌言问。
“哈哈哈哈哈。你把我们当什么人了？”大漠又笑起来，“这些事，不管你听不听，早晚你都得知道……早晚所有人都得知道。”
“哦，那你可以接着说了。”
“嗯……那我跟你说说一个修仙文明，感染病毒之后的事情吧，你就当故事听。”大漠说。
陈昌言心里微微一紧。
他自己所在的世界，用这个世界的话来说，也是一个修仙文明。
“那个文明，曾经是一片浩瀚壮美、灵气充沛的土地，一代代圣贤开创了修仙盛世。”
“但是，大量的穿越者，给他们带去了文明病毒。”
“他们感染的，是被我们的专家命名为‘纷争面具’和‘血海4号’的两种文明病毒。”
“两种病毒，在那个世界经过几代的繁衍和扩散，终于，站稳了脚跟。”
“陈老师，你不会想知道，后面的几百年，这个璀璨的文明发生了什么事……”
“这片土地上莫名其妙爆发了一场又一场的强者之间的争斗，天劫滚滚、星河倒悬……澎湃的天地灵气，因为这些大能持续了几百年的争斗，消耗一空。”
“再后来，这个璀璨的文明不断降级、降级……现在，已经降到了0级的原始文明。”
“那个世界，那些曾生活在仙山云海的人，不得不回到了山洞里。”
“也许，几百万年后，被消耗一空的天地灵气，重新积累到一定的浓度，他们才可以走出山洞，重建这个文明的辉煌……”
第48章 只关心人类，不关心星空
陈昌言尽力地维持着自己呼吸的平稳。
身为修仙者，他很清楚，天地灵气被消耗一空，等于说这个文明的存在基础，也彻底归零了。
所以，两个文明病毒而已……就足以让一个繁盛的修仙文明，走向自毁？
但大漠还没有说完。
他又讲起了第二个文明的“故事”。
“还有一个文明，是一个工业文明，和我们现在所在的这个世界很像……”
“他们的文明，感染文明病毒的时候，已经发展到了蒸汽时代……从那个时期留存的画作上，可以看到夜空中的飞艇就像漂浮的明珠，到处都是热火和活塞的气息，整个文明蓬勃发展。”
“如果再给他们几百年，他们就能和我们一样，到达信息时代了。可惜，这波病毒，他们没能挺过去。”
“穿越者，携带的一种叫‘贪婪尘埃’的病毒，在他们那个世界，成功地存活下来了。”
“之后，大概在电力时代的初期，他们的科技几乎就全面停滞了，矿产资源垄断，文明也一再降级……”
“一百多年之后，九成以上的人类，都变成了只能靠拳头来获取生存权利的野兽。”
陈昌言注意到，这一次成功存活下来的，就只有一个病毒。
一个病毒也足以把一个文明，安排的明明白白了？
“……你刚才说再给他们几百年，就能‘和我们一样’到达信息时代？所以，我们也感染了这些文明病毒？”陈盲生又发现了华点。
“哎哎，都说好了当故事听，陈老师不用这么紧张……感染和存活，是两码事。”
“两码事？”
“文明病毒虽然很强，会造成文明自毁……但是，它要存活下来也不容易。首先，任何病毒，都需要一个量，对吧？”
“那倒是……”
“人身上的病毒也好，文明身上的病毒也好，如果无法形成足够规模，它很快就会自动消亡。其次，病毒还需要漫长的时间繁衍和进化，适应被它感染的这个世界。”大漠说道。
“所以，到底我们这些普通人有没有危险，你能不能直接一点，给句准话？”陈昌言这个“普通人”问道。
大漠笑着说道：“陈老师放心吧，我们这个世界，从民国时期，就开始觉醒异能者……他们如草原上的雄狮，一代一代，一直在做着分内的工作。所以，文明病毒的量级，一时半会还起不来。”
“但是，现在，穿越者大范围爆发了……”陈昌言扎心道。
穿纪元的第一天，就刷出了一大波穿越者。
不只是有从其他世界穿来的，还有像李思倩这样，突然就穿到了其他世界去的。
世界各地这几天自己冒出来，且能自证身份的穿越者，就已经超过两千人了。
之前，零零星星刷新穿越者的时代，狮子们尚且能通过杀死病毒宿主这种方式解决问题……
但是，大人，时代变了啊。
“……”大漠沉默了一下，“肚子里有墨水的人，就是比咱们这些大老粗强。陈老师这才听几句，就直接问到点子上了。”
“所以，有解决办法吗？比如想办法让穿越者……穿过来之后先隔离？”陈昌言其实更想问的是，有没有办法测出来？
因为，他自己身上是不是也可能带着这种文明病毒？
而且，他和普通的穿越者还不一样。
他是一个双穿的穿越者，如果能把病毒带过来带过去，那不是很麻烦？
但这个问题他不能问……没有合适的语境，问了就属于爆狼。
“哈哈哈，陈老师好想法。但是，文明病毒不是普通病毒，穿越者只要到达了我们这个世界，就会开始传播病毒，和他这个人具体在什么地方，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那现在穿越者大规模出现，就没有办法了？只能看着我们的世界，被感染，被降级？”他问。
但大漠指了指灵堂，追悼会已经开始了。
陈昌言却觉得大漠不往下说，并不是因为追悼会，而是，可以跟普通人说的，都已经聊完了。
这一波，对大漠来说，排解了心里的苦闷，还拉到了一个普通人对穿越者的仇恨，应该也差不多了。
再往下聊关于怎么处理大规模穿越者的事情，也许就涉及到狮心行动组的下一步策略了。
大漠再怎么相信他的人品，也不会对他泄露这种事情的。
……
张剑旗的追悼会，安排在殡仪馆内的一个小礼堂里。
但来的人，比之前学校预计的要多很多。
正点一到，大多数的人都没有椅子坐。
大漠把自己的椅子，让给了一个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老人，跟陈昌言一起站到墙边去了。
仪式也并不是很长。
在张老师父母的要求下，一切从简，所以，没有很多的繁文缛节。
一开始，就先是领导和亲属的代表，在上面很简短地说了几句话。
然后，张老师的父母，扶着四个白发的老人走出来，感谢这么多人来送灵。
最后，大家排队绕遗体三圈。
上香之后，就是送行……送去火化，现场又哭成一片。
这就是见张老师的最后一面了。
等他再出来的时候，就是在一个汉白玉的小盒子里了。
张老师的父母，能够带回他们家乡的，也只有这样一个小盒子……
“兄弟，走好。”他一边安抚神识里的清念之书，一边缓缓目送着张老师的遗体，被工作人员推走。
黑色的礼堂里，又是一阵连一阵的嚎啕大哭。
……
追悼结束。
陈昌言是和大漠一起走出来的。
“正好顺路。带你一程？”大漠指了指自己开来的一辆脏脏破破的老福特，“里面是干净的，别嫌。”
“大漠干员……如果我不顺路，倒像是坐实了嫌弃你的罪名。”陈昌言并没有推辞，钻进车里说。
江城市的几个殡仪馆都是依山而建，离市区比较远。
所以，陈昌言要回市区，肯定是顺路的。
坐进副驾驶的时候，他想，经常坐在这里，应该就是那个高个子的“红狮子”吧？
“不嫌就好。我老大每次上来，不是说这里不好，就是那里没擦……这不，明明就很干净吧，非要挑刺。”大漠这么说着，发动了车子。
陈昌言看了看车内，确实还算“干净”的。
和外面又是泥又是土的车身比起来，更显得干净……也就是有几个烟头，几团不明废纸罢了。
“说起来，穿越者知道自己感染了文明病毒吗？”陈昌言问。
“哎哎，就是个故事……”
“故事里，穿越者知道自己感染了文明病毒吗？”
“……”大漠无语地看了他一眼，“有的知道，有的不知道。”
“分人？”
“不，分病毒。就好像你感染乙肝病毒，一时半会是察觉不到的，但是，感染了感冒病毒，立刻会出现症状。”
“那穿越者，其实也是无辜的？”
“是无辜的，但是，”大漠的声音冷冽而果断：“红狮子说，我们就像是跪在雪山之下，一步一步匍匐苦修的朝圣者，目光短浅，能力有限……所以，我们只关心人类，不关心星空。”
“只关心人类，不关心星空。”陈昌言机沉下一口气……虽然有点冷漠，但他们也确实做到了。
不只是关心活着的人类。
就连张老师的遗体，能不能体面地接受告别，对狮子来说，也是一件值得重视的大事。
但是，陈昌言说：“如果是这样的话，穿纪元到来……你们只关心人类的能力，似乎都不够了？”
“陈老师，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扎心？”大漠又想抽烟了，“人手不够，确实是一个大问题。所以，红狮子对那天救了他的异能者，才特别的上心……已经下了死命令，一个月之内，必须要找到他。”
“……呃。”轮到陈昌言不知道怎么接了。
别找了！
我不是你们要的异能者，我是穿越者！
第49章 隐狼
大漠的车开的很不稳，但也就这么一颠一颠地，开回了市区。
为了岔开找人的事情，陈昌言又随口问了两句，鬣狗为啥要抢穿越者的尸体……
大漠在红绿灯停下来，嘿了一声：“聊了一路，陈老师竟然还记得，鬣狗跟我们抢尸体的事儿呢？”
“……我没见过口味这么重的人。”陈昌言说。
同一时间。
某一台电脑前，某个正在专心刷张老师的教案的人，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但关于这个问题，大漠并没有多说……
他只是在骂而已。
穷尽起点的屏蔽词库，也要把鬣狗的祖宗十八代挖出来，一个个地骂个狗血淋头。
至于有用的信息？
对不起，一句都没有。
骂着骂着，前面的交通灯，都给骂成了绿灯。
“如果我可以许两个愿望，第二个愿望，肯定是鬣狗全灭！”大漠骂骂咧咧踩出去的这一脚油门，让旁边的一辆跑车愣了愣，都没敢跟上来……
陈昌言问：“那第一个愿望？”
“世界和平。”大漠说。
“……”陈昌言眼皮跳跳，您这就很割裂了。
不久，大漠把陈昌言送进了小区里。
从殡仪馆开回来，可把大漠憋坏了。
刚停好车，他就迫不及待跳下来，马上点了一支烟。
火续上了，就跟他命也续上了似的。
烟雾升腾之中，大漠问：“对了，如果……我是说如果，陈老师某一天，也觉醒了异能，你觉得会是什么？”
“大漠干员，你这是在为难我。”陈昌言说。
“当个故事呗，猜猜看？”大漠说。
陈昌言随便想了想，鬼修这个专业，大概能跟什么异能对应一下……
“聊斋？”他说。
“哈哈哈，年轻人整天就惦记着女妖精。”大漠被他呛了一口烟，“算了，还是不为难你了……”
“说不定学生也会问。”陈昌言笑着说。
“说起学生……我一个人叨逼叨了一路，陈老师对我们的工作，应该也有一些指导意见吧？”
陈昌言这回是很认真地想了想。
他提议道：“买个意外险。”
大漠：“……”
“不能买？”
“不，咳……只是没有想到，世界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陈老师的思路却还是这么的……务实。”
务实是个客气的说法了。
陈昌言知道他想说的是，死板。
“上去坐坐？”陈昌言看着他一根烟就快抽完了。
“不了。”大漠把烟头在脚下重重一踩，“回组里。这段时间，任务重。”
任务不重也要装作重的样子。
让人知道他才三十三岁就从一线退下来了，多丢人。
油门一轰，走了。
陈昌言摇了摇头，给他把烟头捡起来，扔进了垃圾桶。
……
和大漠聊了一路，除了知道了关于他们清理穿越者的三个原因之外，陈昌言也获得了另外的，关于他自身的，很重要的信息。
穿越者大范围刷新，人手不足，狮子应该很忙吧，但是，大漠今天提前到了张老师的追悼会。
他是特意来找人的。
至于是找的是什么人，大漠自己也透露出来了——找那个在三环线边，救了红狮子一命的人。
所以，他们已经怀疑到了，那天出手的人，可能和张老师有关。
甚至，也已经知道了，有人把张老师的遗体，从快要爆炸的金杯车里拎出来了。
陈昌言并不确定，刚才回来的一路，他有没有被大漠重新锁定为目标……
如果没有锁定，对方人手不够，为什么还把他送进了小区里？还抽了根烟才走？
而且，最后抽烟的时候，还问他，如果他觉醒为异能者，会有什么能力？这是不是一种试探？
但如果锁定了他，又为什么要跟他聊一路？
试探他，不是应该多问，少说吗？
陈昌言摇了摇头。
目前他还是一头隐狼，大漠他们有本事就去查，没本事就只能猜。
他暂时能做到的，也就是保证自己不发言失误了。
如果还有下次见面的机会，他得找个语境，问清楚两件事。
第一，他们如何判断一个人是穿越者还是异能者。
第二，携带文明病毒，有没有办法检测出来，毕竟还有20%的穿越者，是没带病毒的呢。
他洗完澡，打开电脑。Windows在更新。
又抽空去泡了杯茶，之后，他靠在椅子上，看了一眼手机。
“校靥如花”群里，王暖刚好贴出来一个新闻链接。
【一名二十岁的穿越者，声称自己体内火气比常人旺盛，在夜店勾引数名好奇的少女，与之发生身体交往……】
王暖：“看见了没？大家都要小心啊！这些穿越过来的人，什么样的都有。”
夏卿卿：“不去夜店。”
江织雪：“+1。”
李思倩：“这有什么？我今天在朋友圈，翻到一个不认识的，说他获得了一个修仙模拟器，我去问他要，结果，他跟我说，九十九块钱包邮。”
陈昌言太阳穴蹦了一下……你还真的想修仙啊？
那，是不是应该恭喜方季？
方季的这个满格福缘的弟子，应该是没跑了。
人都说胸大无脑，但李思倩同学明显是个特例。
虽然没有得到修仙模拟器，但是，她不仅把骗子戏耍了一通，最后，还直接把人聊去了警局。
史上最惨骗子了。
顾盼：“我微信加的人少，主要用QQ……不过，我爸朋友圈里，也有一个差不多的人，他说，他是从未来穿越回来的，说，知道这一次穿越行情，利好茅台。”
李思倩：“噗哈哈哈，利好谁我不知道，但我觉得，这一次的穿越者爆发，最不利好的，肯定是东南亚诈骗犯。他们又要连夜加班，编排新段子了！”
假冒伪劣的穿越者很多，但货真价实的也不少。
全球已经自证身份的穿越者，都有两千多个。
有几个大聪明还开了直播，介绍自己来自哪个世界，格局是什么样的，和这边有什么不同，穿越生活习不习惯……
当然，这都还算正常的。
大多数穿越者现在并不知道，他们之中的80%都携带着文明病毒，传播开来，会导致一个文明降级……直到自毁。
所以，那些从比较原始的世界，穿越到他们这个世界的穿越者，自认为是无害的，没有能力，也没有危险。
这些货真价实的穿越者里，黄毛含量也不低。
顾盼：“我刷到一条，一个女性穿越者，说在她的世界，从来没有怀单胎的，正常都是一胎九宝。我看她肚子好大，应该不是假的，现在全球几千万人在线，都在看她直播……生孩子！”
夏卿卿：“有个穿越者，演员，从和我们差不多的世界穿过来的，说他正在拍戏，拍着拍着就穿了，还带了很多的剧本，查重确实没查到，不是我们世界的东西……呃，他开始在起点上连载了。”
王暖：“圣基茨和尼维斯的一名穿越者，宣称自己是神圣太阳皇帝，要建圣尼帝国……”
陈昌言抚额。
他现在觉得，小墨说的没错，他确实是个没什么想象力的人。
直播生孩子是什么鬼？连载剧本是什么鬼？
还有，圣基茨和尼维斯是个什么地方？在世界地图上，拿放大镜才能找到的地方吧？
连这种小国家，都已经开始有穿越者了吗？
陈昌言：“明天周一，复课。你们作业都写完了吗？”
第50章 谢端之死
夏卿卿：“写完了。”
王暖：“早就写完了啊。”
顾盼：“昨天就已经写完了。”
李思倩：“所以，陈老师的作业没写完吗？”
陈昌言：“……”
小丑竟是我自己。
她们竟然可以一边刷着微博，一边在群里聊着天，一边把作业全部写完？
论高二学生究竟有多强大！
周一就要复课，但陈昌言比谢枯砚也好不到哪里，他也还没有开始备课。
好在他和谢枯砚有一点不同——在今天和明天之间，他比谢枯砚多出来了一天一夜。
他把手机扔到一边，开始翻阅了明天的课本和教参，然后，把重点内容整理出来。
整理好了，就存进清念之书。
“今天晚上，我应该会很忙。”陈昌言给自己点了个蜡。
他可以想象到，夜半钟声敲响之后，他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画风……
在血魔宗的追杀下，他一路骑着云骷马狂奔，英姿飒飒，同时，一路标注着明天的课，是要先讲变化发展，还是先讲对立统一。
那感觉一定很酸爽。
……
大漠仍然没有接到任务。
回到狮心驻地的时候，整栋楼都几乎是空的。
作为一个非战斗人员，他现在的存在感，基本上跟扫地阿姨差不多了。
没事干，他干脆就摸进了监控室。
监控室的工作人员，那是真的后勤。
没有觉醒任何异能的普通人。
他们看到大漠进来，愣了一下，还是叫了一声长官，然后，其中一个让出了自己的机位。
“救了红狮子的人，还没找到吗？”大漠也不客气，坐下来戴上耳机，朝旁边的兄弟问道。
“……还没有。现场的交通灯和监控都坏了，其他的沿路监控，不知道怎么回事，要么就是没有拍到正脸，要么就是拍到的画面里有一团黑雾。”技术人员跟大漠说道。
大漠对此并不意外，那个人应该是动用了某种能力，隐藏了自己的行踪。
“有没有一种可能，那个人，其实和鬣狗一样，一路都在跟踪我们？”大漠思索了片刻。
“跟踪？”
“嗯，”大漠说，“所以，我们不看事发之后的监控，有没有冲突发生之前的？”
“呃，没有了……”技术人员摇了摇头。
“那我们出发的时候呢？”大漠问道。
“我看看……只剩下北华医院里的一小段。”技术人员翻了半天，给他找了出来。
这段录像，他们自己其实也反复看过了。
当时，离开北华医院停尸间的车很多，但是，从医院出来的车离开之后，都是和大漠他们的车，朝反方向走的，毕竟，反方向才是火葬场。
大漠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确实没有一辆跟踪他们。
“等等。”就在他觉得没什么问题的时候，突然，在这短短几分钟画面的一开始，垃圾桶的角落的地方，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模糊的侧脸看不清楚。
但那个帅气的侧脸和侧影似乎有点像……陈老师？
大漠的内心也并没有什么波动。
因为在他的潜意识里，陈老师属于最不可能的那一拨人。
他只是心情有点古怪……如果事情真的和陈老师有关，那他这双眼睛还是捐了吧。
“医院的录像还有吗？同一天前后时间的？”大漠问。
“都没有了，只有这一小段。这几天全网的监控云台，基本都当机了。专家说，可能是能量波动剧烈，但也有可能是一些穿越者，刚好有这方面的能力。我们的人正在尝试修复数据。”
“哦。”大漠站起来，拎了包烟，又出去了。
直接去找陈老师？
今天他俩已经见过了，陈老师还邀请他上去坐坐，他没上去，这会儿却又跑过去，就为了没头没尾地问人一句，你去没去医院啊？
太生硬了。
大漠在总部门口站了一会儿，脑子一转，想到了另一个突破口。
……
晚上十一点十五分，北华医院。
今天的住院部，人手严重不够。
每一个楼层都有护士被调去急诊了，这两天护士站找不到护士，是常有的事情。
穿越者事件的爆发，受到冲击最大的，就是医院。
也不只是穿越者爆发，任何的天灾人祸，压力都是第一时间就给到了医院。
别的医生护士，有时候实在是撑不住了，还会赌气地骂上一句“劝人学医，天打雷劈”什么的，唯独小墨，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她很喜欢照顾病人，尤其是病人向她倾吐心事的时候……
那些来自陌生人的，不为人知的心事，就是她的心源能量的来源。
现在，她已经攒了很多很多的心源能量了。
再多一点，再多一点……
也许她的笔，她的纸，就能告诉她回家的方向了……
此时，小墨刚刚回到护士站，就看到被调到急诊去的护士长回来了。
护士长一看到她就说：“哎，小墨啊。你昨天是不是问了江医生降压药的事情？”
“呃，对啊。”小墨问降压药的时候，很多护士都在，这没有办法否认。
“后来，降压药牵扯出了一个医院的大案子，你应该知道吧？”
“当然知道，降压药多开了两千多盒呢……”
“因为这个案子，被带走调查的一个医生……死了。”
小墨头皮一炸。
被带走调查的一个医生？
该不会是谢端吧？
该不会刚好就是陈老师问了一句的，那个谢端吧？？
护士长一边找笔，一边说：“死的是谢端医生，戴着眼镜，人瘦瘦的那个，你应该记得的吧？”
不记得！
小墨在内心里疯狂否认。
“他昨天被带走调查了，之后，晚上又被放回来了，结果，今天早上就没有来上班。刚刚被人发现，已经死在家里了。”护士长有点惋惜地说。
“呃……我，我大概有印象，那个谢医生，人似乎还可以……”小墨说。
“是的，谢医生跟大家关系都还不错的，别人都不愿意轮去做检验……他自己愿意去，现在，下面的医生都在说这件事，以后，又要派新人去做检验了。”护士长摇了摇头，说道，“而且，他的死，好像还跟穿越者有关。”
“怎……怎么又和穿越者有关了？”小墨问。
“呃，这个事说起来有点恐怖。现在也还不知道，她们说的是真是假……你要听吗？”护士长问。
“要要。”小墨隐隐觉得，这件事不大对劲了。
“我也是隔壁B区的护士长跟我说的，”护士长压低声音，说，“谢医生是失血而死的。”
“失血？？”
“嗯……”
“开什么玩笑，睡觉睡的好好的，突然就失血了？”
小墨又不是第一天当护士了，什么时候听说过这种怪事？
“还不是普通的失血。谢医生被发现的时候，全身的血都被抽的一滴不剩了。你知道，一滴不剩是什么概念吧？就是血管里跟被洗过一遍似的干净。”
“……”小墨已经呆在一旁了。
谢医生全身的血被抽干了？？
听起来怎么那么像吸血鬼？在她身边，还存在有第二只吸血鬼吗？
等等……
她在脑子里从头整理了一遍。
医院这边，一开始是陈老师说降压药的事情，然后，就发现了医院里存在虚开降压药的行为，再然后，陈老师问有没有一个姓谢的医生和此事有关，她回答说，有，叫谢端，再再然后，谢端就死在了今天早上。
谢端被抽空全身血液的死法，也是她跟陈老师说过的，吸血鬼杀人的方法。
再结合某一天晚上，她在繁忙的夜班中，陈老师突然发过来一条，什么拉肚子的微信……
方方面面的线索，似乎都集中在了陈昌言的身上？
虽然小墨还想不出来，陈昌言在这个过程中，到底做了些什么，但她可以合理怀疑——陈老师不对劲！
“哎，小墨你看到我笔了吗？”护士长找了半天，找不到她的笔。
小墨呆呆地递给她一支新的。
护士长道了声谢：“好了，看把小姑娘吓得……以后，这种离奇的事情还会更多，早点摆正心态。”
“……这谁能摆的正心态啊？”小墨脸色惨白地说。
“摆不正也要摆。医院还是那个医院，九成以上都还是普通的病患，对他们，我们要保持和以前一样的爱心和同情心。但是，真的遇上了穿越者的事件，也不可以惊慌，要做到平常心。”护士长笑着对她说，“谁让我们是一线？”
小墨呆呆地看着护士长拿着一支笔，像是无事发生一样，又下楼去急诊了。
穿纪元已经来了，不管愿不愿意，每个人都已经身在其中。
护士长这样的老医护，已经飞快地适应了新的时代。
反而是小墨这个穿越者，反射弧还在飘着。
“哎？忙着呢？”大漠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小墨一抬头，正好看到这货胡子拉碴的一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