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苏问 大周观宁二十一年,金阳府,安平县。 时值四月,春末夏初之际,理应春暖未消,夏炎未至,暖气微微,凉风习习才是。 奈何天公不作美,一场倾盆大雨打下,压得人抬不起头来,不知多少营生随着雨水哗哗而去。 但也有不少生意沾了这场大雨的光。 勾栏瓦肆就是其中之一。 勾栏瓦肆,曲艺杂剧。 虽然这个世界没有宋元两朝,但并不影响曲艺等文化的发展。 勾栏瓦肆,就是古代的曲艺文娱中心,古人的娱乐活动大多在此。 内中设有大小店铺,舞榭歌台,酒垆茶庄,面面俱到。 算卦人,药贩子,剃头匠诸行百家,三教九流也一应俱全。 不说假日,便是闲时,都甚为热闹。 如今这一场大雨中午打下,雷声轰轰,有伞无伞都不能归家,滞留在勾栏的人们怎能不看看戏,听听曲,要上一壶热酒暖暖身,再来点小食填填肚? 别人不知道,反正苏问很想。 他穿着一件单薄的长衫,在这书场的后台,从上午坐到现在,已经两三个时辰了,除了半块死硬死硬的炊饼,就只有几碗不要钱的白水下肚。 就是这白水都不敢多喝,生怕待会儿上台内急,第一天就把这吃饭的家伙砸了。 没错,苏问是一名说书先生,一名即将上台,开始说书生涯的说书先生。 但这是现在的他,以前的他并不靠这行混饭吃,更没有落魄到衣食艰难的地步。 因为以前的苏问,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而是某个在现代都市漂泊的小白领兼网络写手,因为一次交通意外,被一辆泥头车送到了这个世界。 也就是俗称的穿越。 说实话,苏问并不是很喜欢这次穿越,起码在今天之前是这样。 因为他并没有什么特别强悍的生存技能,穿越之前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都市白领兼网络写手,每天上班不是摸鱼,就是偷偷写小说。 武力基本为零。 智商一般水平。 情商勉勉强强。 不会烧玻璃,不会制肥皂,更不会搞火药,古代穿越者必备三件套他一样不会,现在知识储备严重不足,也没有什么商业大亨的眼界。 就连长相气质,他也是一般般,没有丑到生人勿进,也没有帅到惊泣鬼神,连特点都不大有,属于那种一丢到人群里就找不到的角色。 毫不夸张的说,他是一个废物! 起码在这个似是而非的古代世界是这样。 这也不会那也不会,当不了恶霸做不了兔爷,清洁溜溜穿越过来的他,怎么在这个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已有大乱之象的时代生存? 要不是运气好被师父捡到,他恐怕早就死在城外的某个角落了。 顺嘴一提,苏问是身穿,那泥头车没有把他创死,而是把他连人带魂的撞到了这个世界,就是用力大了一点,撞得他昏迷不醒,身上那可能还值点钱的物品,包括穿戴的衣物,都在昏迷的时候被扒光了。 所以,他苏醒的时候是清洁溜溜的,那时还是冬末春初,差点没把他活活冻死。 或许是因为他这凄惨的模样,让他那位师父动了恻隐之心,这才将他带回家并收入门下。 他那位师父是书场里的一名说书先生,不算名家,更谈不上什么大师,就是普普通通的一人儿,靠着祖辈传下来的一门手艺,在书场里混口饭吃,生活勉强还过得去,也娶了妻,生了子。 奈何,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一次回乡省亲的时候,他们一家半途遇到强盗,苏问师父的妻子不幸被杀,小儿也命丧屠刀之下。 虽然有游侠赶到救了他一命,但丧妻丧子让他痛不欲生,后来也没有续弦再取,直至捡到苏问,才有收个弟子把手艺传下去的想法。 他老人家是一个好人。 但好人总不长命,一场在苏问这个现代人看来普普通通的风寒感冒就要了他的性命。 这对苏问造成了很大的打击,也让他再次认识到了这个世界的危险与残酷。 斯人已逝,生者如斯。 病时的医药与死后的丧葬,基本将师父的积蓄花光了,剩下的那点银子如今也告了罄,苏问再次面临经济危机与生存危机。 所幸,苏问他师父在书场说了十多年书,和书场的掌柜有几分交情,所以那位掌柜愿意给苏问一个机会,让他这个才学几月,还不熟练的小子上台,说一回书。 若是还过得去,是这份料,那就接他师父的班,若是不成,也可以在书场里当个小厮杂役,给人端茶送水,混口饭吃,也不至于饿死。 苏问自然更想当说书先生。 不止是说书先生的月钱更多,待遇更高,工作更轻松,更是因为这关系到他刚刚开启的外挂。 穿越嘛,总是有原因的,就算没有原因,也该有个类似外挂作弊器的东西。 苏问也是一样,他的外挂是一本书。 一本在他识海之中的古书,昏黄古朴的书面上没有书名,也没有介绍,刚刚出现的时候,苏问根本不知道它有什么作用,直至意识与它接触…… 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 书山学海 书山之主:苏问 现有藏书:水浒传 现有灵韵:零 现有书灵:无 现有书宝:无 现有书境:无 …… 书山学海,就是这本书……或者说这件法宝的名号。 它的作用苏问也弄清楚了,可以通过消耗灵韵,获得藏书,创造书灵,书宝,书境。 这三者都很好理解,书灵就是书中的人物,只要灵韵足够,苏问就可以把书灵唤出来,或者让书灵附体,获得书灵的力量,但不会被书灵的意识取代。 书宝是书中的物品,一草一木,一沙一石,从武大郎的炊饼到孙大圣的棒子,只要灵韵足够,都可以具现出来。 最后的书境则是书中的地方,比如孙大圣的花果山,玉皇大帝的天宫,如来佛祖的大雷音寺,还有贾宝玉的红楼观园,都可以在书山之中开辟出来,甚至转移到现实。 弄清楚书山的作用之后,苏问马上意识到自己要发达了! 但很快他又冷静了下来。 作为一名网络写手,他对外挂这种东西可以说再了解不过。 外挂存在的意义,就是帮助主角发展,推动剧情前进,一般来说,外挂的作用越是巨大,那主角面对的危险与挑战就越是恐怖,这样才能体现出外挂的价值。 这书山算什么级别的外挂? 起码也是仙魔吧。 那岂不是说这个世界……有仙魔级别的存在? 这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苏问穿越过来还不倒半年,对这个世界了解并不多,原以为是普通的古代世界,哪儿想到还有仙魔存在? 普通古代世界就已经很危险了,要是还有仙魔鬼怪存在,那还让不让人活? 虽然在这半年里,修士什么的苏问根本没见过,对他威胁最大,压迫最重的就是城里收保护费的恶霸,但他没见过不代表没有啊。 这个世界的水很深。 就算他有外挂,也必须低调做人。 现实世界,要是惹到什么惹不起的人,别指望他们会葫芦娃一样的给你打怪升级,小的送完老的送,更多是泰山压卵,降维打击。 低调,必须低调。 但低调解决不了根本问题,还必须提升自身实力。 苏问提升实力的方法,就是依靠这书山学海,召唤书灵书宝书境。 可书山的一切功能都需要消耗灵韵,灵韵是书山的能源,没有灵韵书山就是废物,什么都干不了。 怎么获得灵韵? 目前只有一个方法,那就是采百灵之神,凝聚成韵。 苏问必须将书山的藏书传播出去,给拥有灵魂的生命阅读,才能采取对方的灵与神,凝聚成书山所需的灵韵。 传播的方法有很多,但目前而言最合适,最安全的还是说书。 毕竟,这里是古代,生产力低下的古代,且有各种文禁条律,很多东西你是不能写,不能说,不能传的,就是能写能说能传,你也得考虑一些影响,一些后果。 比如写小说,这散播快吗? 肯定快! 可写小说要纸要笔啊,古时的纸墨笔砚可不便宜,装订成册的书籍就更不用说了,苏问现在穷得连吃饭都是问题,哪有本钱搞小说? 另外搞小说你还要卖吧,买卖就会有竞争吧,要是那帮书斋的老板或者什么人看他小说卖得好眼红,跑到官府去举报,抠字眼找他麻烦怎么办? 那帮家伙可是有钱有势,上有后台,下有小弟的文霸! 所以,写小说这个事情,前期是搞不了的。 只能说书。 虽然说书也有和小说相近的问题与麻烦,但因为传播较少,影响较弱,所以风险相对的要低很多,只要苏问发育够快,应该足够应付。 所以,接下来的首次登台,对苏问而言至关重要,将直接决定他的未来。 苏问没有什么野心,他只想在这个世界活下去。 当然,如果可以,苏问希望能够活得好一些,久一些,舒心一些…… 所以,他必须把握住这个机会,绝对不能让它溜走。 第二章:登台 苏问在后台又坐了片刻,听前台的说书先生你唱罢我登场,暗暗计算自己登台的时间,考虑要不要再来两碗白水填一填肚子。 就在此时,一名面容和善的中年男子撩起门帘,走进了后台。 苏问见状。赶忙起身,向来人拱手作揖:“孟掌柜!” 来人名叫孟实,是这孟家书场的掌柜,同时也是镇店之宝,门面先生,书场的头号说书人,真正家传的买卖,家传的手艺。 说书,在一般人的印象里,多是在酒楼茶馆等地方说,这样能够招揽生意,吸引客人。 这样的酒楼,这样的说书人不是没有,但并不占多数。 毕竟,酒楼的主业是酒肆,不是曲艺,说书人对营业的帮助也一般,说差了败坏食客心情,说好了吸引食客注意,同样影响生意。 所以,酒楼很少与说书人合作,更多是用唱小曲的,最好还是姑娘家,正所谓秀色可餐,那娇滴滴的小美人上台,捏起嗓子一唱,又雅致又好听,不比你个大老爷们在台上喷口水来得好? 说书人主要还是在书场,人们要听书也大多会到书场。 书场和戏班不同,戏班的掌柜多叫班主,也有叫老板的,书场则多叫掌柜,因为戏班是流动性的,体量较大且自成体系,所以才有班主的说法,书场则是固定性的,体量较小,归于普通商户,因此多叫掌柜。 苏问向孟掌柜行礼,孟掌柜也向苏问拱了拱手,轻笑说道:“苏先生,接下来就是你上台了。” 苏问当即回笑说道:“孟掌柜言重了,我怎担得起先生二字,叫小子苏问就好。” “哈,你这性子和莫老一样,当真是名师出高徒啊!” 孟实一笑:“不过叫苏问,那未免太生分了,叫你问哥儿可好?” 对方平易近人,但苏问还是做足礼数:“多谢孟掌柜关照。” “客气了!” 孟实一笑,又问道:“可准备好了?” 苏问打开一旁的小提篮,望了一眼其中的折扇与醒木,回道:“掌柜的放心,都准备好了。” “嗯!” 孟实也看到了他篮中的物件,满意的点了点头:“那就准备上台吧。” …… 说书是一个简单又不简单,随意又不随意的职业,就和相声一样。 有张嘴就能说,也不需要什么道具,什么服饰,什么妆容,台上有把折扇,有块醒木就能说,没有也能说,简不简单,随不随意? 但说好却不易,大家都懂得张口说话,凭什么偏偏就听你说? 得下功夫! 说书的功夫有很多,最基础也最重要的是记。 如果连内容都记不住,记不清,上台说一段都要想个半天,断断续续的如钝刀杀人一般,那还说什么书,赶紧下台给人端茶送水吧。 所以,记是最基础也最重要的,必须要张嘴就来,哪段到哪段都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绝不能让观众觉得是在糊弄,花了冤枉钱。 这样的基本功,没有个几年的功夫,根本练不成。 但孟实很清楚苏问的情况,学说书不到半年,中途还得料理师父的病情与丧事,这基本功别说练好了,成不成都是问题。 所以,孟实都已经做好准备,让苏问拿本书上台,时不时翻看两页,甚至照本宣科了。 没想到苏问根本没带书。 是有有这个自信? 还是已经放弃了? 孟实也不知道,但不管怎样,他都做了自己该做的,对苏问那死去的师父已经有交代了。 要是不成,就在书场里做个小厮吧,端茶递水虽然苦了点,但总好过饿死不是? 孟实心中默默的说了一句。 苏问却不知晓,揭起门帘,走出后台,自信满满的往台上走去。 书场的布置很简单,四面团座,中设书台,观众在台下坐好,说书先生上台,折扇一握,醒木一拍,压声之后,即刻开说。 除此之外,书场还会在门外立一个招牌,名叫书招,上写书场各位说书先生的姓名,今日几时开说,说的何种曲目,还有几句定场开场的诗词做简介。 观众来书场,首先看书招,若有中意的曲目便买票,到时到点,入场听书,每一场都占一定的时间段,讲完之后散场,散场之后再开场。 这样一场接一场下去,直至最后收场关门。 现在是下午近傍晚,这段时间在现代是黄金时代,丰富多彩的夜生活即将开始。 但在古代……城有宵禁,不得夜行,近傍晚人们就要归家,书场也要散场了。 所以这是最后的收尾阶段,一般冷门的曲目,或者没有什么人气的说书先生,才会被安排到这个时段。 如果有学徒继承衣钵,初次上台说书,也会被安排到这里,并在书招上写明,低价售票或者干脆免去票钱。 苏问现在就是免去票钱的那一种。 毕竟他才学了几个月,基本功都不全,就是卖低价票,孟实也怕砸了自己的招牌,所以干脆免费了。 免费的东西不一定好,但肯定让人开心,书场也是一样,现在外边还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就算说得不行,进来避避雨,闲扯几句打发时间也是好的。 所以,苏问虽然是初次上台,但观众却意外的多。 这让苏问很开心。 虽然对书场老板孟实而言,这是一群可恶的白嫖怪,但对他来说不是啊。 只要有人听他说书,那他就能获得灵韵。 如果不是这样做会搅乱市场,极有可能被人举报揭发,打上妖言惑众的罪名,苏问甚至可以坐在家门口免费给人说书。 “哟!” “是个新面孔哎!” “这小脸还挺白,莫不是哪家的少爷?” “哪家的兔儿爷才差不多,谁家的少爷会上台说书啊?” “嘴上无毛,办事不牢,白瞎了老子心情。” “难怪免票钱,原来是个小娘要登台啊!” “哈哈哈!” 苏问刚刚上台,就见一伙人坐在长条凳上大呼小叫,冷嘲热讽。 这是一帮地痞流氓,还是不入流的那种地痞流氓,不然也不会在免费场里这样大呼小叫,挑这挑那。 白嫖还这么多要求,你说这帮混蛋人渣不人渣? 人渣归人渣,苏问拿他们也没有办法,更不能回嘴反驳,只能默默在小本本上记好,无视他们走上台去。 “诸位,小子苏问,师承莫云生莫老先生,今日初上台来,给诸位说一说英雄故事,讲一讲侠客传奇!” 苏问先拱手向众人做了一段自我介绍。 “哦?” “是莫老先生的徒弟啊?” “听说莫老先生前段时间重病去世了呢。” “可惜,实在可惜,莫老先生说的《无头案》可谓一绝,不想竟然去了。” “不知道他这徒弟继承了几分功夫,几分本事?” “这番话说得还算好听,嘿,今儿要讲些什么?” 苏问这一番开场白,精彩或许谈不上,但起码成功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说书先生第一次上台,最可怕的事情,就是自己在台上说,观众在台下聊,你说你的,他们聊他们的,那尴尬劲,足够让人找个地缝钻进去。 苏问开场便引起众人兴趣,是一个很不错的开始,后台观望的掌柜孟实见了也暗暗点头。 苏问从提篮中取出折扇与醒木放好,再向众人拱手一转,用洪亮的声音满场说道:“今日小子向各位讲一讲水浒英雄传!” “水浒英雄传?” “这是什么书?” “从未听过啊!” “莫不是将哪本书改了名,过来糊弄我们?” “小爷我听遍勾栏书场,就没听过有什么水虎英雄传!” “这水浒是哪一朝,哪一代?” “兔儿爷你行不行,不行赶紧下台去,别浪费大爷时间!” 这陌生的书名一出,台下的众人又闹腾起来,以几个地痞混混的声音最大。 全是质疑。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别说这些门外的观众,就是门内的孟实初次听苏问的书名也十分讶异。 苏问不慌不忙:“不瞒诸位,此乃先师遗作,呕心沥血而成,还未公诸于世,所以名声不显,小子今日上台,也是为先师遗愿,完成先师未竟之事。” “这……” “既然是莫老先生遗作,那就先听上一听!” “若是糊弄我等,定将你轰下台来!” “小二,温一壶酒,再来一碟茴香豆。” 死者为大,这一观念古时更重,所以,苏问一搬出先师遗作的名头,台下躁动的众人便安静了下来,连那几个地痞流氓都不叫唤了。 “那就请诸位静听了!” 苏问坐下身来,醒木一拍,当即向众人开说。 “延士声华似孟尝,有如东阁纳贤良。” “武松雄猛千夫惧,柴进风流四海扬。 “自信一身能杀虎,浪言三碗不过冈。” “报兄诛嫂真奇特,赢得高名万古香!” 台上诗一首,台下人皆静! 第三章:水浒 定场诗也叫出场诗,首创于元曲杂剧,角色出场时多以诗文自报身份来历,简单说明角色个性与定位,后来也被说书人沿用到说书曲目之上,相当于现代小说的书名简介。 简介简介,重点的就是“简”与“介”两个字。 简不用多说,必须做到精简与工整,最好朗朗上口,通读无碍。 介则是介绍,定场诗多用五言七律,数字不多,篇幅有限,说书人要在这有限的数字之中,表达出书的特点卖点,制造悬念与期待。 对作者而言,一个好的书名,一份好的简介,能极大程度的决定作品成绩。 说书人也是一样,甚至更加重要。 苏问这首定场诗如何? 传世之作肯定算不上,甚至难登诗词界的大雅之堂。 但书场本就不是什么大雅之堂,台下坐着的也不是什么风流名士。 这些都是平头百姓,大字不识几个的平头百姓。 在他们眼中,那些传世之作,未见得就比话本里的狂诗浪词好听。 什么典故,什么韵律,什么诗情画意,他们大多是听不懂的。 他们能听懂什么? 感觉! 苏问这首定场诗就给了他们这样的感觉。 雄猛千夫惧,风流四海扬? 这大英雄,大豪杰的感觉不一下子上来吗? 至于武松是谁,柴进又是哪位,还有前一句的孟尝东阁是什么典故……那重要吗? 听书嘛,有些地方听不懂,是很正常的事情,平头老百姓哪儿知道那么多历史典故。 听不懂没关系,继续听就是了。 如果说这定场诗的上阕给了众人感觉,那下阕表现的就是卖点与悬念了。 自信一身能杀虎,浪言三碗不过冈。 报兄诛嫂真奇特,赢得高名万古香。 这四句诗文,有四个明确的卖点。 杀虎,报兄,诛嫂,高名万古。 杀虎不用多说,话本小说里都有类似的情节。 可这报兄诛嫂,还能高名万古? 就让人十分好奇了。 “嗯?” “这定场诗倒是有几分味道!” “看来真是莫老先生遗作!” “果然名师出高徒!” “对味,不错!” 众人评头论足,风向又是一变。 那几个地痞流氓也被勾起了好奇心,踩在长凳上向苏问喊道:“快往下说!” 苏问一笑,说道:“话说从前,有一地,名叫阳谷县,阳谷县外,必经路上,有一山,名叫景阳冈!” “景阳冈外,有一酒家,门前竟挑着一面招旗,上头写着五个大字:三碗不过岗!” 说罢,苏问稍稍一停,给众人些许时间品味。 “三碗不过岗?” “何为三碗不过岗?” “莫不是家黑店,任谁前来,多少钱财,也只够三碗?” 众人议论纷纷,又将目光投向苏问。 苏问一笑,继续说道:“何为三碗不过岗,原是这酒家有一秘方陈酿,名叫透瓶香,又唤出门倒,初入口时,醇醲好吃,少刻时便要醉倒,不省人事,何等英雄,都不例外。” “因此,这酒家立了个规矩,有人吃酒,只卖三碗,吃够三碗,便过不得前方的景阳冈,只能在这酒家过上一夜,明日酒醒再说,所以叫三碗不过岗!” “原来如此!” “好大的口气,什么酒这么厉害?” “那是,大爷我喝酒,哪怕大海碗,也能来上十碗,脸不红,气不喘!” “还真别说,我们安平县就有这样的酒家,那金华阁的佳酿醉春风,寻常人别说三碗,就是贴近嗅上一嗅,闻上一闻,也要大醉三天,不省人事!” “哟,你这穷酸还知道金华阁?” “……” 台下议论纷纷,苏问也不在意,待众人稍停,才继续说道:“这日店家正在店内记账,忽见一人大步而入,随意找了张桌椅坐下,叫道:主人家,上酒来! 听这声音洪亮,气派不凡,店主人赶忙抬眼望去,仔细观瞧,只见一条好汉正坐当中。 何等好汉? 但见他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胸脯横阔,有万夫难敌之威风;语话轩昂,吐千丈凌云之志气,心雄胆大,似撼天狮子下云端;骨健筋强,如摇地貔貅临座上,如同天上降魔主,真是人间太岁神!” “好!” 话音一落,满堂喝彩。 “好英雄,好相貌,好威风!” “此人是谁,快说快说!” “这说的不就是大爷我吗?” “呸!” 众人在台下一阵吵闹,前排的那几个地痞混混,更是感觉一阵热血沸腾。 这绝不夸张。 苏问穿越到的这个世界,曲艺杂剧虽也有发展,但远不如他穿越前的唐宋元明,还处于较为原始,较为落后的阶段,观众也较为淳朴,不像后世,经过网络的狂轰乱炸,观众的口味一个比一个挑,随随便便就能给你找出一堆毛病。 这个世界的曲艺杂剧,就像是一片文化荒漠,只有几块小小的绿洲存在。 有胆量创新,有能力创新的作者少之又少,有的说书人甚至能抱着一本小说,一个故事说一辈子,自己说完还能传给儿孙,祖祖辈辈都靠着一本书吃饭。 如果说作者是这文化荒漠里的绿洲,那观众就是依靠绿洲生存的人,人们喝着绿洲产出的水,哪怕这水已经很浑很浊,众人也还是觉得滋味不错,因为只有这水能够解渴。 但现在不同了,文抄公苏问来到了这个世界。 水浒是什么? 古典四大名著之一! 哪怕在苏问原来的世界,也是古典小说中的顶流作品,对这个少有创新的文化荒漠而言,那更是一颗重磅炸弹。 甚至都不需要全书出版,只截取其中的一段,一点人物外貌的描写,在这些观众看来都十分新奇,又不至于听不懂,云里雾里的搞不清楚状况。 这也是水浒的一个优点——时代性! 小说是有时代性的,古代的小说与现代的小说有极大的差异,很难通读。 现在苏问讲的水浒,对台下的观众而言,自然没有时代差异,可如果他讲别的,比如开场来一句“斗之力,三段!” 那台下的观众会怎样? 肯定一脸懵逼! 换过来也是一样,将水浒原文给经历过现代小说的读者看,绝大部分读者都会觉得枯燥乏味,老套无趣。 这跟小说是否优秀没有关系,是时代性与接受力的问题。 水浒更合适这个时代。 所以,这几个地痞流氓被武松的相貌描述激得热血沸腾是正常的事情。 他们这些人,谁没有一个英雄豪杰的梦想? 那大英雄,大豪杰不就是这样的相貌,这样的威风吗? 这说得实在太有代入感了! 苏问折扇一敲,台下众人稍静,继续说道:“店家看来人如此相貌,如此威风,顿时心中凛然,不敢有丝毫怠慢,即刻上前招呼:客官要何种酒肉?” 那大汉一笑,朗声说道:“拿你店里最好的酒,最好的肉,都来上他二三斤,不怕我没有银子。” 店主人一听,当即回到后厨,取出两斤熟牛肉,切上满满一大盘,再拿上三大碗与一坛酒,端到那好汉桌前一一摆上。 那好汉拿起酒来,一饮而尽,也甚是惊奇,叫道:“这酒好生有力气!” 说罢,又拿起余下两碗,全数倒入口中,豪爽不已。 三碗过后,那好汉还想再饮,却见店家已将酒坛抱走,不由皱眉:“主人家,怎的不来筛酒?” 那店家抱着酒坛笑道:“好汉不知,我这酒只卖三碗,多了便不卖了!” “哦?” 那好汉一听也是奇怪:“为何只卖三碗?” 店家便笑着向他讲了这三碗不过岗的来历。 “原来如此!” 那好汉听完,立时大笑:“店家放心,我非世间俗子,莫说你这村酒,就是蒙汗药来,我也吃得他十八碗,莫要再说,只顾筛来,不怕武松少你的酒钱。” “武松?” 听好汉道出姓名,那店家也是一惊,叫道:“可是阳谷县那武家二郎?” 武松双眉一挑:“店家识得武松?” 店家笑道:“武家二郎乃是阳谷县的一大好汉,曾赤手空拳将一横行乡里的恶霸当街打死,为阳谷县百姓除去一害,这等名声周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武松当街打死一恶霸? 这与水浒原文有些出入。 水浒原文中写的是,武松在清河县,因酒后醉了,与本处机密相争,一时间怒起,只一拳打得那厮昏沉。只道他死了,因此一径地逃来,投奔柴进处躲灾避难,一年有余,后来打听得那人却不曾死,救得活了,便要回乡去寻哥哥。 这是原文。 但如今却被苏问删减改写了,清河县与阳谷县并为一地,那为官吏的“本处机密”也改成了地痞恶霸。 这删改一是躲避风险,毕竟水浒传是一本“反书”,苏问可不想说着说着就给人下大狱。 二是树立正确的人物形象,水浒传里那些所谓的英雄好汉,绝大部分都是土匪强盗,根本就没有什么正义性可言,这也为他们后来的悲惨结局埋下了伏笔。 如果是纯粹的文学小说,那这样的人物设定自然没问题,甚至还有相当的艺术性。 但这对苏问而言并不是纯粹的小说,他可以将书中的人物召唤出来,作为书灵存在。 所以,是召唤一群土匪强盗做书灵好,还是召唤一群英雄豪杰做书灵好? 哪怕书灵不会背叛书山之主,苏问也更倾向于后者。 除此之外,书山还有一个特性,那就是人气越高,名声越响的角色,将其召唤成书灵的时候,消耗的灵韵会有一定程度的降低。 所以,苏问必须做一些适当的修改,确立书中人物的正义性,尤其是武松这种必定会成为书灵的高人气角色。 但这个修改不是没有限度的,像现在这种无关紧要的地方还好,哪怕和原文有些出入也不影响,但如果涉及到一些重点剧情,重点设定,修改起来就要消耗灵韵了。 毕竟,藏书的内容与书灵书宝书境息息相关,若是可以任意修改,不需要任何代价,那苏问岂不是要翻天了。 水浒传直接改成神魔水浒传,一百零八魔星横扫天下,宋江不再服毒,而是造反登基,甚至杀上天庭,成为宋天帝,怎么夸张怎么来,战力等级越高越好。 这样修改下来,苏问再召唤出的书灵宋江,就不是那个被奸臣毒死的大宋忠臣了,而是梁山之主,三界之皇,秒天秒地秒空气的天魁大帝! 这种漏洞怎么可能存在? 所以,无关紧要的小细节改改没有问题,但重要剧情,重要设定的改动就要消耗灵韵了,改动越大,消耗越多。 第四章:武松 书场中,见众人已被吊起了胃口,苏问也是抓紧时间,趁热打铁的往下说。 “不想武松还有这等名声!” 听完店家话语,武松举起空碗,笑道:“那还能不能给酒吃?” “英雄不同凡人,自是吃得这酒!” 店家说罢,赶忙为武松筛酒,筛满三大碗后,又回后厨切了两斤上好的熟牛肉端上桌来,言道:“这酒肉是一点心意,拜谢武英雄为阳谷百姓除去一害。” 苏问说到这里,台下又是打趣起来。 “这店家倒是会做人。” “是啊,一桌酒肉说送就送了。” “不像我们这的孟掌柜,来他书场好几回了,连碟茴香豆都不肯搭。” “得了吧,人酒肉送的是大英雄,你是个什么玩意,也不撒泡尿照照?” “哈哈!” 台下众人调笑,气氛逐渐炒热起来。 苏问也继续说道:“如此这般,店家筛酒,武松吃酒,海大的酒碗一连筛满了十八次,武松也一连吃了十八碗,如此,面上仍不见醉态,只一脸爽朗豪气!” “嚯!” “十八碗?” “好汉子,真海量!” “这莫不是酒坛子成了精?” “这酒量,啧啧,及得上大爷我八成功力了!” “那店家是何反应,怕是下巴都要惊掉了吧?” 众人眉飞色舞,议论纷纷,已是初步沉浸于剧情之中。 这是意料中事。 无论古典小说,还是现代小说,根本的结构体系都是一样的,离不开“起承转合”四字,忽略掉时代性的差异,很多地方,很多道理都有相同共通之处。 比如武松喝酒这一段,放在现代网络小说里,就是经典的装X打脸剧情。 这种剧情很俗套,但俗套的原因是因为它经典。 它能够有效的把握心理,给予读者满足,让读者带入主角,沉浸剧情。 就如同现在,台下的人们,已将自己带入书中,幻想自己是那武松,在这号称三碗不过岗的酒家里,一连吃了他十八大碗酒,如此,那店家是何种神情? 苏问一笑,继续说道:“那店家抱着空荡荡的酒坛呆立在一旁,望着半点醉态都不见的武松,震惊得连话都吐不出来了,实在没想到世间竟有如此英雄。” “哈哈!” “叫他小看武松!” “这下子傻了吧?” “还三碗不过岗,本大爷我一连喝了十八碗,脸不红,气不喘!” 台下众人听苏问讲述,想象那店家呆立震惊,说不出话的模样,感觉就像在闷热的三伏天里,灌下一大碗冰凉凉的井水,那叫一个舒爽,那叫一个畅快。 苏问也和众人一样舒爽,一样畅快,因为书山学海之中的灵韵终是从零转为了一,并且还在不断变动,不断增长。 他终于收获了灵韵! 灵韵灵韵,百灵之神韵,岂是简单能够收获的? 必须要说到众人心中,引起众人的情感共鸣,才能收获众人的灵韵。 所以,书的内容很重要,说书人的技巧也很重要,那种毫无感情的棒读式说法是很难收获灵韵的,必须要声情并茂,用自己的声音将众人带入书的世界。 苏问现在才勉强做到这一点,并且靠的多是书中新奇的内容,而非说书人的技巧。 自己的说书之路还是任重而道远啊! 苏问暗暗感叹一声,再继续向众人说道:“打趣过店家之后,武松也不再逗留,起身提过包袱就向店外走去。” 见此,那店家才惊醒回神,赶忙追出店外:“武英雄,快回来!” “嗯?” 武松停步,回过头来:“店家还有何事,可是少了你酒钱?” “英雄哪里话,这酒肉本就是赠予英雄的,哪里有少钱之说。” 店家赶上前来,向武松说道:“只是官司榜文,前方景阳冈上,有只吊睛白额大虫出没,已害了二三十条大汉性命,其中还有几个猎户好手,连县尊都惊动了,张榜发文拿此大虫,并告诫前后来往之人,须得二三十人结伴才能过岗!” “吊睛白额大虫?” “何为吊睛白额大虫?” “大虫虎也,这吊睛白额大虫……?” 听此,台下众人大半不解。 苏问轻笑解释道:“虫分有五类,禽为羽虫,兽为毛虫,龟为甲虫,鱼尾鳞虫,人为倮虫,大有长之意,因而大虫者,为百兽之长,山中猛虎是也!” “还有这等说法?” “以前只知大虫是猛虎,不想里边还有这些门道。” “果然听书能长见识!” 众人了然,又生疑惑:“那吊睛白额大虫又是何意?” 苏问笑道:“诸位可见过猛虎,那猛虎两眼狞然,如一对灯笼吊挂,是为吊睛,眼眉与额台毛发雪白,纹路分明,是为白额,如此,便是吊睛白额大虫!” “原来如此!” “吊睛白额大虫,一听就凶猛得很啊!” “不然如何伤得了二三十条大汉的性命?” “接下来呢,武松如何反应?” 众人在台下抻着脖子,望着台上的苏问,已是有几分急不可待。 苏问也没有吊众人胃口,继续说道:“那店家说得甚是吓人,但武松艺高人胆大,浑然不在意,大笑说道:若是冈上真有大虫,今日便叫它识得武松!” 说罢,武松转身便走,直上岗去! …… 这里苏问又做了一点删改。 武松,虽然是水浒传中的高人气角色,梁山那一票土匪强盗里少有称得上是英雄的人物,但他也不是完美的,景阳冈打虎之前,他根本称不上英雄,只能算是个混混。 他的个性暴躁,喜好与人争勇斗狠,出场时便说他醉酒行凶,将同乡一人打死,之后敢做却不敢当,怕吃官司,背井离乡,逃到柴进柴大官人的府上躲避。 这完全就是混混的做法,怎么也和英雄扯不上关系。 可能也是这个原因,武松住进柴府之后,同柴进府上的其他庄客相处得很不好,根本不能得到这些庄客的尊重,就连柴进本人对他都不怎么放在心上。 离开柴进府后,景阳冈打虎前,他在酒家时的表现,也让人感觉很不对味。 酒家跟他说景阳冈有虎,他不仅不信,还说酒家故意吓他,想要留他住店,夜间谋财害命。 这话听得酒家甚是恼怒,因此也回声讥讽武松,说他看过榜文之后,必定不敢过岗,到时候还要回来投住酒店。 如果只是这样好心当做驴肝肺也就算了,偏偏武松去到景阳冈前,见那官府张贴的榜文,知道景阳冈上真的有虎之后,他……怕了! 没错,武松怕了,还准备转头回去住店,但又想到店家之前的话,认为自己这样回去很没有面子,定然会被那店家耻笑,所以才把心一横,上了那景阳冈。 前勇后怯,这哪儿是什么英雄豪杰啊? 所以,景阳冈打虎之前的武松,只能算是混混一类的角色,甚至在打虎过程中表现得也不算好,打虎的时候心惊胆怯,手忙脚乱,打完之后心有余悸,手疏脚软,两个身穿虎皮的猎户赶过来的时候,还把他吓了一跳,惊叫我今番死也。 说实话,这是很真实的反应,很真实的描写,武松的出身环境,有这样的性格脾气,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遇见猛虎,心中恐惧,这样的反应也合乎情理。 但有的时候合理并不一定合适。 网络小说界有一句行话,叫做:“贵在真实也跪在真实!” 没错,小说需要真实性,合理性,真实合理的剧情能让一本小说更加优秀。 但这并不是小说的根本,小说的根本是艺术创作,趣味阅读,而不是记录现实,就是真实事件改编的小说,也要加入一定程度的艺术创作,这样小说才有趣味性,阅读性。 追求绝对的真实,那还看什么小说,看看自己的生活不好吗,不比什么小说都真实? 真实,并不是读者的核心追求! 一些作者却不明白这一点,一味的追求真实,最后也跪在真实。 读者看小说追求的是什么? 是趣味! 不管这个趣味是什么,你都要让读者有阅读的趣味收获。 喜剧的喜,悲剧的悲,这些都是阅读的趣味,也是小说的核心,真实性合理性只是边角,从来只有凸显核心,牺牲边角,哪有凸显边角,掩盖核心的道理? 既然如此,水浒原文为什么还要这样描写武松的,是施耐庵不知道怎么写小说吗? 当然不是。 施耐庵这样描写前期的武松,是想要为武松塑造一个成长的过程,同时也是为梁山好汉与武松的结局埋下伏笔,这同样有相当的艺术性与趣味性,并不完全是跪在真实,文青病发。 但施耐庵是施耐庵,苏问是苏问。 他不需要一个从小混混逐步成长,先为英雄豪杰,后又看破红尘,遁入空门的武松。 他需要的是一个猛男,一个豪情万千,胆大心细,临危不乱,勇猛无敌的超级猛男。 如果说施耐庵的武松,其核心是悲,那苏问的武松,其核心就是爽,要多勇有多勇,要多强有多强,怎么爽快怎么来,怎么舒服怎么写。 前者寓意深远,后者……让人很爽? 没错,就是让人很爽! 观众不爽,苏问的灵韵哪来? 这样的修改,既能强化武松,又能取悦观众,何乐而不为呢? 至于艺术性……有这样的外挂在手,苏问要是还在意什么艺术性,那只能说明他的脑子被驴踢了。 苏问的脑子显然没有和驴蹄子做过这样的亲密接触,所以对武松的性格他做了一点修改,让这位武家二郎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大英雄,大豪杰。 心性的改变对一个人的影响不用多说,苏问做的这点删改,可以说从根本上强化了武松。 如此,灵韵的消耗可想而知,刚刚三碗不过岗的收获转眼就搭进去了大半。 但苏问并不后悔,因为多年的扑街经历教会了他一个道理——身为作者如果你给观众喂X,那就别怪观众对你这个作者动刀! 武松的英雄形象绝对不能崩塌,否则,台下的观众绝对会用现实教他做人。 第五章:打虎 苏问所想不错,武松这番豪情,听得台下众人热血沸腾,又是给他贡献了几点灵韵。 苏问也趁热打铁,继续说道:“武松大笑一声,直往岗上走去,全然不顾店家在后方高呼那吊睛白额大虫何等凶猛,何等恐怖。 那时已是申时,日头半落,黄昏将至,武松大步而行,走了一阵,终是酒力发作,浑身燥热起来,便扯开衣襟,袒露胸膛,似醉非醉的踏入那乱林中去。” “怎的还是醉了?” “废话,你喝上十八碗,看看自己醉不醉?” “常人三碗便倒,这武松连饮十八碗,醉上几分也是理所当然。” “切,这就要倒,还说什么叫它识得武松,怕不是要做那大虫的盘中餐?” 听苏问说武松醉了,台下众人立时不满起来。 这就不满了? 不至于吧? 至于,相当至于! 因为武松后醉这一段,在小说中属于破格描写。 何为破格? 即角色设定与实际发展前后冲突,自相矛盾,构成观众难以接受的剧情。 比如说,一个角色开场的设定是绝世高人,秒天秒地秒空气的那种,定位要多强有多强,逼格要多高有多高,但随着剧情的发展,这个绝世高人的实力却越来越弱,谁出场都能过来踩他一脚,最后更是死在了一些下三流的龙套手中。 这就是破格,剧情发展与角色设定前后冲突,自相矛盾,原本捧到天上去的人物被一脚脚踩进泥里,这叫观众怎么接受? 苏问这还好,只是酒力发作,后劲上头而已,同武松之前的海量设定虽有冲突,但并不严重,台下的观众也只是稍稍不满。 如果他按照原文叙说,将武松前勇后怯的那段心理变化讲出来,台下的观众绝对会当场把他桌子掀了。 这种严重的破格描写已经超出观众的接受范围了。 所以,修改是必须的,哪怕要投入不少宝贵的灵韵。 至于为什么不把后醉这段也删改了…… 剧情需要! 一些情节虽然会让观众不满,但它们却是剧情发展的必要因素,不能全部删改摒弃,只能尽量减轻它的“毒性”。 只要不触及观众的底线,那一些有“毒”的情节,也是可以勉强接受的。 武松后醉这段就是最好的例子,众人只是不满,并未真正发怒。 接下来就要看苏问的后续表现了。 如果后续表现得当,引开众人注意,那这一段自不是什么问题。 可如果后续表现不佳,让这一点不满发酵壮大,那苏问定然要被众人嘘声轰下台来。 苏问也知关键,当即引出下文:“武松酒力发作,步入乱林,忽见一块光挞挞的大青石,便欲躺下歇息一阵,小睡半刻,不想刚刚放翻身体,就见一阵狂风呼啸而来!” “嗯?” “那是……?” 苏问话声高悬,众人眼神凝结,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那是何物?” 不待众人出声,苏问便自答道:“武松翻起身子,立于青石之上,向那声音来处看去,只见天昏地暗,飞沙走石,乱林之中扑出一只吊睛白额大虫,正是: 景阳冈头风正狂,万里阴云霾日光。 焰焰满川枫叶赤,纷纷遍地草芽黄。 触目晚霞挂林薮,侵入冷雾满穹苍。 忽闻一声霹雳响,山腰飞出兽中王。 昂头踊跃逞牙爪,谷口麋鹿皆奔忙。 山中狐兔潜踪迹,涧内獐猿惊且慌。 卞庄见后魂魄丧,存孝遇时心胆强! …… 台下一片寂静,片刻才见反应。 “好!!!” 众人齐声,满堂喝彩。 “好一头吊睛白额大虫!” “飞沙走石,天昏地暗,这虎怕不是成精了?” “那武松酒劲上涌,头昏半醉,怎敌得过这吊睛白额虎?” “快快快,接着往下说!” 众人连声大呼,坐在前排的那几个地痞流氓更是站起了身,急不可耐的催促台上的苏问。 苏问自不会在此时吊众人胃口,当即说道:“那店家所言不差,这景阳冈上果然有一吊睛白额大虫。 见那大虫爪牙凶狞,武松心中亦是凛然,几分醉意立时散去大半,立于青石之上那猛虎对峙。” “这招我知道,叫,叫什么装腔作势?” “山中遇虎,万不可逃,唯有作势吓它,才有一线生机啊!” “屁的一线生机,那大虫能被你吓住?” “就是!” “都闭嘴,听你们说还是听先生说?” 众人在台下议论纷纷。 进入节奏的苏问也不在意,径自说道:“正所谓云生从龙,风生从虎,猛虎矫健,非人能及,常人若是在山中遇虎,那万万不可转身逃窜,因为你一转身那猛虎的爪牙就会随狂风而来,将你扑倒在地,生而食之!” “那该如何是好?” 听苏问如此说,台下也捧哏的应了一句。 苏问轻笑说道:“唯有作势诈虎,才有一线生机!” 众人好奇:“能诈得住吗?” 苏问轻笑依旧:“这就要看那大虫的胆量和肚量了,若是那大虫胆小,肚腹尚饱,那还有几分可能诈得住,若是那大虫凶残,又饥又渴,那么……” “那么如何?” 众人好奇追声。 苏问戏谑一笑:“你可以死得英雄一些。” “……” “哈哈哈!” 这话听得众人一怔,随后才反应过来,顿时忍俊不禁,乃至捧腹大笑。 这般反应,绝不夸张。 这个世界的娱乐极为匮乏,前世网络上那些用烂的段子,都能让这个世界的观众大感新奇,大为受用。 如果不是书山学海有着硬性要求,必须以书山学海中的藏书为本,才能获取众人灵韵的话,苏问都不需要冒险说水浒这样的反书,单讲笑话段子,就能在书场立足,甚至作为“谐星”出道,成为炙手可热,深受欢迎的名角。 说笑话可比讲故事安全多了。 可惜,这个如果并不成立,苏问只能在众人的笑声中转回主题:“但常人是常人,武松是武松,那吊睛白额大虫虽凶,却也吓不住武二郎这等英雄豪杰。 武松立于青石之上,身若弓弦满月,已是蓄势待发,要与这吊睛白额大虫生死相搏。 武松雄壮,威势慑人,但那吊睛白额大虫乃山中恶兽,生性凶残,今日又还未进食,又饥又渴,更是疯狂,当即纵身而起,向青石上的武松飞扑而去!” 说到这里,苏问骤然一顿,将众人的心瞬间提起,紧接着再重锤而下:“那大虫矫健,迅猛无比,若一道匹练在林中飞过,常人不说躲闪,连反应都来不及!” “嘶!” 台下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满眼紧张的望着台上的苏问。 苏问自不会在此时坏了观众心情,当即说道:“匹练飞过,青石之上,已不见人影,只草木丛中见一斑斓大虫扑倒在地,声啸肆虐,骇人无比!” “武松哪里去?” “该不会被那大虫扑中了吧?” “都别吵,让先生接着往下说!” 众人满脸紧张,紧盯高台。 苏问却是一笑:“那大虫方才落地,还未回身,就见一人飞落而下,泰山压顶一般,压在了大虫背上,正是武松,迅猛如那猛虎,都不及他身手矫健!” “呼!” 听此,众人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不想苏问又说道:“那大虫被武松压住身背,更是凶性大发,大吼一声如晴天霹雳,震得那山岗也动,身末虎尾竖起,如铁棒一般横扫,噼里啪啦抽断了周遭林木!” “嚯!” “这大虫好凶!” “定是成精怪了(liao第三声)!” “这就是传说中的骑虎难下吗?” 众人言语纷纷,无不惊骇那猛虎凶威。 这倒不是苏问有意给吊睛白额大虫加戏,而是那吊睛白额大虫在水浒原著里就这般凶猛,远胜其他出场的老虎。 也是因为这吊睛白额大虫凶猛,武松景阳冈打虎的威名才如此显赫,甚至可以说一战封神。 水浒里打过虎的角色不少,如李逵就曾怒杀四虎,大小各两只,论数量可比武松多多了,但威名却远不及武松,因为他斩杀的那四虎和景阳冈上被武松打死的吊睛白额大虫,其表现完全不在一个层次。 当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苏问这般讲那吊睛白额大虫,是“尊重原著”的讲法,不会有任何的灵韵消耗。 接下来武松的表现就不同了。 第六章:漏洞 “有道是骑虎难下,那吊睛白额大虫狂性大发,压坐在它背上的武松要如何是好?” “是啊,如何是好?” 众人的心再次悬起,抻着脖子仰望苏问。 苏问纳气,沉喝出声:“既然难下,那就不下了,但见武松发力,沉身坠下,两腿夹住那猛虎腰身,硬生生扎成一个马步架势,再用左手从后方摁住那猛虎头颅,将那虎头一把摁进地里,两爪扒得黄泥乱飞,生生挖出两个泥坑来。” “将虎头摁进地里?” “这要多大的力气啊?” 听苏问这般讲述,台下众人无不咋舌。 苏问则趁机观瞧了一下灵韵的消耗变动。 嗯……数量不仅没有减少,反而增加了。 见此,苏问暗暗点头。 他讲得武松打虎,武松的表现与原著虽有差异,还是较大的差异,但却没有消耗多少灵韵。 因为这是原著的一个漏洞! 水浒原著,表面上是一本历史小说,实际上……却是一本玄幻小说。 没错,玄幻,还是仙魔类的玄幻! 按照水浒原著里的设定,梁山一百零八将全部是魔星下界,一个个本质上都不是凡人,公孙胜和几个道士全部会法术,呼风唤雨不在话下,天雷火石也手到擒来。 那些个武将同样一个比一个变态,武松可以把几百斤的石锁抛着玩,鲁智深倒拔垂杨柳,卢俊义单骑扫千军……玄幻色彩极其浓重。 如果不是皮了一个历史小说的皮,按照那一百零八将的实力表现,宋江完全可以带领梁山一统天下,什么大宋大辽,王庆方腊,根本干不过那帮魔星将。 更过分的是。这种实力设定是出场设定,一开始他就有,完全不讲道理的那种,比如武松的神力,那就是天生神力,而不是后天修成,或者奇遇得来的。 在这种设定不仅粗暴,还会引发很多漏洞。 还是以武松为例,武松天生神力,可以把几百斤的石锁抛上天玩,这种非人的体质与力量,在景阳冈上打一只老虎,竟然还会打得手疏脚软,气空力尽? 这完全不合理好吧? 这是水浒原著的设定漏洞。 利用这个设定漏洞,苏问可以节省不少灵韵,因为他的修改是补全这个设定漏洞,使其合理化的。 原著的武松先天就有此等神力,景阳冈打虎时却狼狈不堪,这不合理! 苏问修改的武松同样有“天生神力”的设定,所以在景阳冈打虎是表现得从容不破,获得压倒性的优势,压倒性的胜利,这……很合理。 这种不改变原著设定,又能补全漏洞,使其合理化的修改,可以为苏问节省大量的灵韵,价值如何,不用多说。 这种修改不仅可以用在武松,用在水浒,还可以用在其他角色,其他藏书。 当然,那是以后的事情,现在苏问必须把这第一场书好好说完。 “武松压在那大虫背上,一手将硕大的虎头摁在地上,一手提起铁锤般大小的拳头,神力再催,轰下三拳,打得那大虫虎啸如雷,凄厉万分,口鼻之中溢出大量红白之物,不过一会儿便没了动静,竟是被这武二郎三拳生生打死了!” 苏问话声如刀,斩下一段,又铿锵接道: 有诗赞曰: 阳谷壮士酒未醒,忽在冈头偶相迎。 上下寻人虎饥渴,撞着狰狞来扑人。 虎来扑人似山倒,人去迎虎如岩倾。 臂腕落时坠飞炮,爪牙爬处成泥坑。 重拳提锤如轰雷,淋漓两手染血腥。 污浊秽气满松林,散乱毛须坠山奄。 近看千均势未休,远观八面威风敛。 身横野草锦斑销,双睛敛合光不闪! “……” “好!!!” 诗声落罢,众人瞬静,随即满堂喝彩,人声鼎沸。 “好,好一个武松武二郎!” “何等英雄,何等英雄!” “三拳打死吊睛虎,真实好汉子,好力气!” “大丈夫当如是也!” 众人叫好,激动非常。 苏问微笑依旧,继续说道:“武松见那大虫不动了,才站起身来,观望四周,只见天色已暗,又无月光,这景阳冈前后皆不见路,干脆倒在那青石上,准备就地睡上一夜,明日天亮再下岗去。” “这……” “好汉果然胆大!” “不怕再来一只大虫?” “就算没有大虫,这山上的毒蛇也是要人命的啊!” 众人议论,却未在意,毕竟,这只是无关紧要的小细节。 苏问继续说道:“武松在青石上躺下,随后又坐起身来,将那断气的大虫扛起,放到那大青石上,自己再重新躺下,头枕在那无血的虎腹之间,闭目睡去。” 这般讲述又引得众人一阵议论,皆叹武松豪情。 苏问估摸时间,也加紧了节奏:“这一躺一睡,便是一夜过去,翌日清晨,二三十大汉走上岗来,为首两人身穿虎皮衣,手提五股叉,身背弓药箭,正是本地的猎户,奉县尊之命要猎那吊睛白额大虫!” 一众猎户刚刚走上岗来,就见那大青石上有一斑斓猛虎侧卧,虎腹之间还躺着一人,顿时大惊,以为这大虫又害了人性命,纷纷弯弓搭箭,要射那大虫!” “哈!” “有眼无珠,不见那大虫已经死了吗?” “要是射中武松,将他惊醒过来,那可比什么大虫吓人多了!” 众人又是一阵哂笑。 武松打虎,猎户震惊,这本是一段极好的装X剧情。 但苏问却没有大说特说的意思,因为剩余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必须要为下次登台做铺垫,给观众制造悬念与期待,下次开说的时候,再过来捧他的场。 用说书人的行话来说,就是做钩子,要把观众勾住,下场还来听讲。 当然,现代小说家还有一个更贴切的说法,那就是…… “一众猎户拥着武松,扛着大虫,走下景阳冈,一路敲锣打鼓来到阳谷县,阳谷县百姓听闻有人打死了景阳冈上的吊睛白额大虫,纷纷赶出门来看,就连县尊都被惊动了。 县尊将武松与一众猎户招到县衙,看过那大虫尸身后,当即将县上各户凑的打虎赏钱给他,整一千贯钱! 武松却拱手言道:武松偶然侥幸,打死了这个大虫,非武松之能,如何敢受赏赐,闻知这众猎户因这大虫受了相公责罚,何不就将这一千贯散与众人去?” “这……” “真义气啊!” “一千贯钱就这么送了?” “当真是仗义疏财!” 众人连连点头,皆赞武松高义。 苏问继续说道:“武松如此,让一众猎户甚是感动,县尊也连连点头,觉得他忠厚仁德,有心抬举他,不仅应了他的要求,还参他在本县做了个都头,立过文案之后,又让他带那大虫尸身,走街过巷,告大虫之死,慰阳谷百姓之心。 武松欣然应允,与一众猎户带着那大虫尸身走上街去,猎户们又寻了个兜轿抬他,一行人再加上来看大虫的百姓,敲锣打鼓,热热闹闹,响遍了阳谷县。 武松坐在轿上,一路通周遭百姓挥手,走至一街拐角时,忽见人群之中传出一声:“二郎,可是二郎?” 说到这里,苏问莫名一笑:“不知是谁人叫喊,人群之中,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但却听得武松大惊,急忙叫停猎户,翻身跳下轿来,再循声拨入人群之中,不顾众人愕然目光,跪倒在地,纳头便拜,叫道:“哥哥,二郎回来了!” “……” 这一段剧情,虽然不及景阳冈打虎那般扣人心弦,精彩紧张,但娓娓道来也是引人入胜,台下众人听得浑然忘我,还未意识到什么,就见苏问停住了话语。 “怎的停了?” “接着往下说啊?” “那人是谁,竟叫武松纳头便拜?” 众人满脸疑惑的望着苏问,前排那几个地痞混混更是急不可耐的叫嚷起来。 苏问一笑,继续说道:“阳谷县内,尸横染血,钢刀响处人头滚,宝剑挥时热血流,只因酒色忘家国,几见诗书误好人?” “欲之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 “!!!” “!#$%^&*(!@#$%^^&*()” 第七章:世道 听书最恼下回解! 那叫喊之人是谁? 竟让武松纳头便拜? 还有开场不是说了报兄诛嫂高名扬吗,兄呢,嫂呢? 众人满心好奇,眼巴巴的等着后续情节,苏问却在此时一刀斩断,来一手下回分解,这种事情你说气人不气人。 “这就完了?” “下回个劳什子,继续往下说啊!” “那人是谁,竟叫武松纳头便拜?” “你们这帮说书的总是这样,每次都搞得人心里不上不下。” “就是,春风苑的窑姐儿都没你们挠人!” 台下群情激涌,义愤填膺。 这让苏问很是无奈。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这么结束啊,这不是本场的时间到了么? 先前说过,苏问这一场排在最末,只有那些人气较低的说书先生,或者刚刚上台的后辈学徒才会被安排此时上台。 这末场的时间往往不长,毕竟时间就是金钱,靠着买票营收的书场,不可能给这些不得意,没人气的说书人太多时间,半个时辰是最多了。 苏问现在虽然说得不错,让观众甚是喜欢,但也没有办法延时续场,因为…… “诸位!” 苏问站起身来,向台下众人一拱手,说道:“诸位抬爱,小子惶恐,但时辰已经不早,马上就要日落西山了,城内又有宵禁,常人不得夜行,所以还请诸位见谅!” “这……” 台下众人面面相觑,神色错愕。 苏问这一番话,不卑不亢,有礼有节,可以说是滴水不漏,连消带打下来根本无法反驳,就是前排那几个地痞流氓,混混无赖,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了。 片刻之后,才有人出声。 “苏先生说得不错,这场是该散了,趁着天还没黑,各回各家去罢!” “是极是极,要是巡夜的捕快逮住,不得进县衙大牢里脱层皮!” “水浒,武松,说得不错,果然是莫老先生的高徒,伙计,看赏!” “来嘞!” 众人言语之间,两名伙计捧着花篮,来到书台之下,四方团座之前。 率先叫看赏那人拿出几枚铜板抛到花篮之中,手捧花篮那伙计当即做笑脸道谢,说了几句吉祥话,随后再转向他人。 对此,有人视而不见,直接起身,大步离开,有人神情窘迫,但还是红着脸掏出一枚铜板抛入花篮,也有人大笑而起,看向台上的苏问,一番赞赏过后抛出几枚赏钱,苏问甚至见到一大户,丢了小半吊子钱,估摸着得有三四十文。 不管赏是不赏,赏多赏少,伙计都笑脸相迎,绝不嘟囔半句,议论丝毫。 当然,赏得多自有不一样的待遇,如那丢了小半吊钱的,捧着花篮的伙计即刻高声喊道:“雷都头看赏四十五钱!” “雷都头豪气!” “雷都头身体安康!” “雷都头……” “你俩不去做主播真是屈才了!” 看着台下满嘴吉祥话,顺口溜的两个伙计,苏问心中默默吐槽了一句,也将目光投向了那打赏小半吊钱的雷都头。 大周民间流通的货币主要是铜钱,一钱为一文,百文为一小吊,千钱为一大贯,购买力方面,普通的三口之家,一月的生活花销,基本在两百文左右。 现在这雷都头打赏的四十五文钱,足够苏问这孤家寡人一月的生活花销了。 说一场书就能赚一月的花销,说书这行当这么好赚钱的吗? 当然没有这么好赚,这说书的赏钱虽然不少,但最后能够落到苏问手里的…… 不说也罢! 先看那雷都头。 此人出手如此阔绰,身份自是非同一般。 只见他身量高大,体格雄壮,眉眼如刀,凌厉非常,一看就知不是常人。 苏问刚刚将目光转向他,孟实就自后台走了出来,招呼道:“雷都头又来捧场,真是让小地蓬荜生辉!” “孟掌柜客气了!” 雷都头与孟实打过招呼,又将目光转回到苏问身上,笑道:“苏先生,这水浒英雄说得当真不错,不知何日再讲,好让雷某有个准备?” “这……” 苏问将迟疑的目光投向孟实。 “哈哈哈!” 孟实一笑,说道:“三日之后,照常开讲,接莫老的班,欢迎雷都头捧场!” “那好,三日之后,雷某再来。” “都头慢走!” “……” 孟实送别了雷都头,这场也就正式散了,苏问将折扇醒木收进提篮,回到后台静静等候。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孟实就走了过来,拱手向他道贺:“问哥儿,恭喜了,初次登台就有这般气象,连雷都头对你都青眼有加,未来成就怕是不可限量啊!” 苏问躬身回应:“全仗孟掌柜提携!” “这话就过谦了!” 孟实摇头一笑,说道:“我们说书的,靠的是本事,靠的是功夫,你若没这本事,没这功夫,我也没得办法,管不得天,管不得地,更管不得台下的人啊。” 苏问点了点头:“多谢掌柜教诲,苏问铭记于心!” “你啊……” 看他仍是一副礼数十足的模样,孟实摇了摇头,也没有再说什么,取出一个红纸包来,递到他面前:“这是你今日的赏钱,总共二十文,看看对是不对?” 苏问接过纸包,略一掂量,便将其收入怀中,再向孟实拱手:“多谢掌柜!” 二十文! 今日苏问的打赏有多少? 单是那位雷都头就赏了四十五文,再加上其他人零零散散的贡献,怎么也有一百来文,孟实为何只给他二十? 就算书场要分成,也不至于黑心到二八分吧,这位孟掌柜是这样的黑心老板吗? 自然不是! 孟实书场与说书人的分成比例是五五分,不管是书场还是戏班,这分成都极为公道,极为良心。 但孟实一个人的良心改变不了时代的大势,更对抗不了黑白两道的剥削与压迫。 安平县中有一句黑话,叫做黑剥三,白收四,说的就是对平民百姓的税收。 平头百姓,无论做何种营生,都要上供帮派与官府,那帮派是黑,剥削掉三成,官府是白,税收去四成,十取其七,最后剩下的三分,才能落到百姓手中。 如今日苏问得的赏钱,一百多文赏钱扣去七成,只剩下三十多文,这三十多文再与书场五五对半,只剩下十七八文,现在这二十文大概还是孟实给凑的整。 由此可见民生之艰难。 十取其七,是安平县的规矩,也是安平县百姓的待遇。 没错,待遇,这等剥削对比之下竟也是一种待遇! 安平县外的其他县地,遭了灾的,遇了难的,或者贪官上任,强盗劫掠为富不仁的,那税收那剥削已经到了十取其九,十取其十,甚至十取十五的地步。 如此盘剥之下,百姓根本无以为生,卖儿卖女,倾家荡产,最后要么自贱为奴,要么做流民,背井离乡,随波逐流。 相比起来,这十取其九的安平县,都是一处太平之地了,百姓虽苦但勉强还活得下去。 世道艰难,民生不易! 这对苏问的说书事业也有极大的影响,毕竟,活都活不下去了,哪儿还有人听书呢? 幸亏他穿越到是这安平县,还算安全,还算太平的安平县,这才有机会登台说书,还得了些赏钱,要是穿越到那些兵荒马乱的地方,能不能活着都是问题。 …… 见苏问收下赏钱,没有任何异议,孟实也是暗暗点头,说道:“现在这世道什么都不易,有些事情,当忍则忍,万不可少年意气,热血上头,明白吗?” 苏问点了点头,说道:“苏问明白,掌柜放心。” “明白就好,明白就好!” 孟实拍了拍他的肩膀,又道:“不过你也无须太过忧心,今日你上了我书场的台,那就是我孟实的人,我方才与雷都头说了,也叫人去警告了一番,那些泼皮定不敢再做那巧取豪夺之事,至多就是用些下作手段,你且先忍让,待名头出来,他们便不敢再惹你了。” 苏问点了点头:“掌柜放心,苏问明白。” 孟实:“……” …… 告别了孟实,苏问离开书场,往家赶去。 宵禁,也大周的明文禁令之一,且执行得异常严格,只要当地官府还没有彻底崩坏,那就必定要组织衙役,夜间巡查,寻常百姓若是违反,最轻也要挨一顿板子。 虽然现在只是傍晚,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但苏问也不打算在外逗留,在街上买了几个炊饼当晚饭,随后便往家去。 苏问家住城南,在勾栏瓦肆之外,位于安平县城的边角,房子是他师父生前购置的一间小砖瓦房,也是他师父留给他的最大财产。 苏问提着炊饼,还未近家门,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恶臭! 恶臭扑鼻,令人作呕。 苏问停住脚步,只见自己的家门上,泼满了各种秽物,地上还有两个东倒西歪的粪桶,一股浓郁至极的恶臭直冲鼻腔。 “哎呀,咋个这么臭,莫不是有人掉粪坑了?” 几个泼皮无赖从角落之中走出,笑嘻嘻的望着门前的苏问,为首一个满脸麻子的青年更是叫道:“哎呀呀,原本不是有人掉粪坑,而是我们苏大才子的家门给人泼了粪,是谁,这么大胆,不怕苏大才子去告官……” “砰!” 话语未完,便被一阵摔门声打断,竟是苏问不顾那恶臭污秽,气愤的打开门锁,再反手摔门进屋,门上沾粘的秽物因惯性飞出,险些甩了那群泼皮一脸。 “我!#$%^&*(!@#$%^^&*()” 第八章:天命 有些事情,只要你自己不觉得恶心,那恶心的就是别人了。 苏问将门锁挂上,任由那几个泼皮在门外叫骂,根本不作理会。 这些泼皮与苏问本无交际,但奈何财帛动人心,无冤也成仇,他师父过世后留下的这一间小瓦房,便给他招来了麻烦。 方才那青年名叫胡三,是这城南边角出了名的泼皮无赖,整天领着几个游手好闲的混混,干些踢寡妇门,挖绝户坟的缺德事,常人见他没一个不绕着走。 包括苏问。 苏问孤身一人,穿越而来,师父莫云生也是外来安家,在这安平县可以说无亲无故,更无宗族等势力照拂,怎招惹得起胡三这样的泼皮混混,更别说他还在黑风堂挂了名。 黑风堂是这安平县城内的两大帮派之一,同另外一大帮铁掌门分别把持着南北两成。 对平头老百姓来说,这两大帮派就是头顶上的天,根本招惹不得,那七成盘剥中的黑三,说的就是这两大帮派。 胡三虽然只是挂名,并非黑风堂的正式帮众,但披着这一张虎皮,常人也不敢招惹,只能任他欺压。 所以,往日苏问遇见胡三,都是能避则避,能忍则忍,万万不会与之冲突。 但苏问师父过世后,他却避不得,忍不了了。 因为这个泼皮盯上了他师父的遗产。 苏问他师父是外来安家,在这安平县城并无亲友宗族,其年事已高,又孤家寡人,在胡三这些泼皮无赖的眼中,那就是一块大肥肉,定是要吞吃进肚的。 这就是俗称的吃绝户! 他一早就盯上了苏问师父的身家。 但却不想半路杀出了苏问这个程咬金。 苏问作为弟子,继承师父家业,那是合情合理的事情,任谁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但胡三却不甘心,苏问师父刚刚过世,他就上门来闹,非说苏问师父生前认了他这个干儿子,家产什么的必须分他一半,巧取豪夺的想要拿小瓦房的地契。 那时的苏问还未开启书山学海,在这个世界根本没有什么依仗,手里也没有多少银钱,这间小瓦房可以说是他唯一的存身之所,安生之地了,离了这小瓦房他去哪里安身,怕是没几天就成城外冻死饿死的流民了。 所以,苏问不能再忍,当场大闹起来,甚至不惜告官,硬扯着胡三去县衙。 要知道这官府县衙,在老板姓眼中,那就是阎王殿,不管有理没理,有罪没罪,进去都要脱掉三层皮,宁可被胡三这些混混欺压,也不愿进那县衙一回。 苏问扯着胡三去告官,分明是要把事情闹大,来个玉石俱焚,鱼死网破。 胡三虽是泼皮,但也不敢进县衙那阎王殿,最后只能撂下几句狠话离开。 但他并未就此罢休,仍时不时的找苏问麻烦,像上门泼粪这种事情,他已经做过两三回了。 苏问虽怒,但也奈何他不得,因为他不可能真的拉胡三去告官,起码在胡三将他逼到鱼死网破之前不可能,县衙那座阎王殿,进去了可不一定能再出来。 就这样苏问和胡三结了怨。 这泼皮就跟癞蛤蟆似的,趴在脚面上恶心你,你又拿他没有办法。 所幸,苏问今日登台成功,已经入了孟实书场,是书场正式的说书人了。 孟实可不像苏问他师父,其祖辈都在安平县扎根,是安平县的大户,不仅人脉广阔,还有宗族照拂,李都头那样的人物都结识了不少,不是胡三能招惹的。 若非如此,胡三也不会给苏问用告官给吓住,换做一般的平头百姓,就是想要与胡三鱼死网破,也很难闹到县衙,半路就要被那几个泼皮拦住打上一顿。 苏问有孟实的关系,胡三不敢对他下狠手,甚至不敢公然欺压,只能做些恶心人的事情。 此前苏问被他恶心的不轻,但现在…… 苏问根本就不把他当回事,任由几个泼皮在门外叫骂,径自取了水将两手洗净,再提着买来的炊饼往里屋走去。 将炊饼放到吃饭的桌上,再回身将门窗关好,确定没有问题之后,苏问才进卧室,上床躺好。 其实不需要这么麻烦,书山学海存于神魂之中,随时随地都能够进入,甚至还能分神操控。 只不过苏问现在还没有那么强的心力,为避免意外还是老老实实的上床躺好吧。 苏问躺好,闭上眼帘,心神于刹那之间,来到了一片茫茫之境。 茫茫之境,无边无界,这便是书山学海,此时此刻的书山学海。 苏问现身于此,衣着一如外界,但实际都是心神虚化而成,目前苏问还无法将外界之物收入书山学海,否则,随身一个超巨大的储物空间,他就是不说书也能赚个盆满钵满。 书山学海 书山之主:苏问 现有藏书:水浒传 现有灵韵:一百零七 现有书灵:无 现有书宝:无 现有书境:无 …… 虽然是首次登台,但因为“免票”的缘故,苏问还是收获了不少灵韵,已经突破了百点这一关。 为何说百点是一关? 因为…… 天命书灵! 书山之主可在藏书之中,随机抽取一位天命书灵。 天命书灵为书山之主天命所属,天命书灵即是书山之主,书山之主即是天命书灵。 书山之主选定天命书灵后,将获得天命书灵之所有,但不能再具象该天命书灵。 书山之主必须先选定天命书灵,才能开启藏书后续的书灵,书宝,书境! 天命书灵,山主专属! 这是使用藏书的第一道程序,也是书山之主的最大福利,可以从藏书之中随机选定一名角色,作为书山之主的天命书灵。 天命书灵为书山之主专属,是书山之主在藏书之中的化身,天命书灵即是书山之主,书山之主即是天命书灵。 以水浒为例,如果苏问抽出了武松最为天命书灵,那以后所有从水浒书中召唤出的书灵,都会将他当做武松看待,不,不是当做,对水浒书灵而言,他就是武松,他会获得记忆思想外武松的所有,包括身体力量,武功修为,拳脚技法。 但有得有失,天命书灵与书山之主完全绑定,所以书山之主不能再召唤出天命书灵,因为他自己就是天命书灵,所以,如果苏问抽出武松,让武松成为自己的天命书灵,那他就不能再召唤武松了,因为他自己就是武松。 另外,天命书灵数量不限,但每本藏书只能有一位天命书灵,想要增加天命书灵的数量,必须先增加藏书的数量。 即便如此,这天命书灵仍是书山之主最大的福利,首先它能够让书山之主获得书灵的所有力量,没有任何限制,哪怕书山之主是个凡人,也能通过天命书灵鱼跃龙门。 其次,它价格亲民,十分十分的便宜,甚至可以说是白送,不管哪一部藏书,纵是西游封神,抽取天命之灵的代价,也不过一百灵韵,恒定的一百灵韵? 这价格何止是亲民吗? 理论上来说,苏问完全有可能,用一百点灵韵,抽取出鸿钧,老子,原始通天这样的存在作为天命书灵,继承道祖三清的所有力量。 嗯……虽然这只是理论,实际操作的希望渺茫,但这并不影响天命书灵的价值。 鸿钧三清抽不到,抽到杨戬哪吒也好啊。 苏问美滋滋的想着。 但美梦终究是美梦,现在他可没有封神西游这样的藏书,水浒是他唯一的选择。 抽谁呢? 水浒之中,单论战力,可以分为两类,一是武将,二是道士。 武将之中的最强者有四人,分别是玉麒麟卢俊义,穿云箭史文恭,西阵元帅杜壆,金剑先生李助,道士则是公孙胜独坐头把交椅(基本没动手的罗真人和连面都没露的九天玄女不算) 如果有的选,苏问最想要的肯定是公孙胜,毕竟法术这种东西,比武功什么的强不要太多,公孙胜在原著里更是人形高达一般的存在,画风完全不一样。 但可惜他没得选,只能听天由命。 “那就听天由命吧!” 苏问也是干脆,直接开始了抽取。 随后,便见华光闪烁,聚敛成型,于虚空之中化现出一道不住变幻的光影。 那光影虚凝而成,变幻不定,有万千景象在内中流转,定睛一看正是水浒传各种人物。 苏问心念一动,光影变化骤停,书山学海随之回应。 “选定藏书!” “天命开启!” “获得天命书灵——宋江!” 随着书山学海的提示声,那停顿下来的光影再度变化,面容五官,身形轮廓逐渐化成了苏问模样,一般无二,唯一不同的就是身上的衣物装饰。 那“苏问”头戴雉翎帽,身穿寨主袍,手捧替天行道旗,正是…… 书灵:苏问/宋江(天命) 专属书宝:雉翎帽,寨主袍,替天行道旗 专属书灵:照玉夜狮子(坐骑) 专属书境:水泊梁山 星宿特技:天魁(魁星之命,天罡之首,纵使下界临凡,也有天魁星命在上庇佑,气运不消,星命不散,定遇难成祥,逢凶化吉,诸邪退避,百毒不侵) 星宿特技:雄主(梁山雄主,应命而生,亲临战场时,可令麾下将士士气大增,越战越勇) 星宿特技:聚义(魔星下凡,英雄聚义,每三十六日即可聚义一次,从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以及梁山天行军中随即召唤一名书灵) 星宿特技:及时雨(可引动天星之力接引传送,抵达其他魔星所在,星力凝结需一百零八周天) 书灵介绍:仗义疏财及时雨,上应天魁呼保义! 第九章:时迁 宋江! 望着眼前头戴雉翎帽,身穿寨主袍,手捧替天行道旗的自己,苏问也不知该说好还是不好。 宋江宋公明,及时雨,呼保义,梁山泊主,魔星魁首,水浒书中绝对的主角。 人们对他褒贬不一,有人说他忠义两全,有勇有谋,乃梁山雄主,有人说他面黑也心黑,暗箭伤人,夺权晁盖,为求乌纱,跪受诏安,以至梁山走向灭亡。 总而言之,这是一个极为矛盾,极为复杂的人物。 他是好是坏,是正是邪? 苏问也不好评价。 但这些对他来说并不重要,因为双方已经完成天命绑定,他即是宋江,宋江即是他,他的意志,他的思维占据着绝对的主导地位。 不,不应该说主导,因为这天命书灵的绑定,并未灵魂的融合,而是类似于化身,从头到尾只有苏问的思维,苏问的意识,根本不存在谁谁谁主导的问题。 天命书灵本身不具有任何思想,不像其他书灵,只要召唤出来,便有血有肉有魂,与常人一般无二。 天命书灵没有任何灵识,不会对书山之主造成任何影响,所以宋江的性格如何并不重要,因为苏问就是宋江,他的性格就是宋江的性格,善恶皆由他定。 性格不重要,那什么重要? 当然是实力! 苏问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实力,最渴求的也是实力。 宋江的实力如何? 嗯……怎么说呢,个人武力方面,宋江唯一的战绩,就是单杀阎婆惜。 单论个人武力,这位梁山之主,在水浒书中绝对是垫底的角色,梁山一百零八将,他大概只能打得过安神医安道全,还有其他几个不通拳脚的后勤人员。 没办法,术业有专攻,宋江并不是战斗人员,而是一寨之主,三军统帅。 他的个人武力并不出众,出众的是统帅能力与政治能力。 所以,他的四个技能……就当那是技能吧,他的四个技能都属于统帅技。 首先是天魁,魁星之命,天罡之首,下界临凡,上星庇佑,气运不消,星命不散,遇难成祥,逢凶化吉,诸邪退避,百毒不侵,这是一个气运类的技能。 天魁星命庇佑,能一定程度的增强苏问的气运,令他不惧邪魔荼毒,纵使被小人陷害,也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类似于皇者龙气,但具体有多大作用,没有参照对比,苏问也拿捏不准。 雄主,这个就不用多说了,典型的统帅技能,能够提升麾下将士的士气与战力,使其越战越勇,越战越强。 但现在苏问孤家寡人一个,手下连条狗都没有,统帅个什么东西,谁来给他统帅? 这不就尴尬了吗? 所幸,后续的聚义补上了这一点缺陷。 每三十六日便可聚义一次,从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以及梁山天行军中随机召唤一名书灵。 三十六日召唤一次,一年可以召唤十次,能够省去不少灵韵,如若唤出卢俊义,公孙胜那样的一线大咖,那就更是大赚特赚了。 这也是目前对苏问而言最有价值的技能,连后续传送保命的“及时雨”也要配合这个技能才能使用,若是没有其他魔星做锚点,他“及时雨”传送去哪里? 如此,接下来就不用多说了,定是要发动宋江的聚义,召唤一名书灵出来保驾护航。 就是不知道能召唤出谁来? 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还有梁山天行军? 重点是前面的天罡地煞,后边的梁山天行军……苏问估计大概率是安慰保底。 “管他呢,有总好过没有!” 苏问宽慰了自己一句,随即发动了宋江的聚义特技。 “嗡!” 只见苏问版的“宋江”挥动手中虚幻的替天行道旗,顿时一道灿烂星光从天而降,落在苏问与苏宋江面前,显化出一人来,正是: 骨软身躯健,眉浓眼目鲜。 形容如怪族,行步似飞仙! “时迁见过公明哥哥!” 来人纳头便拜。 书山学海也彰显其名。 书灵姓名:时迁 专属书宝:西域妖刀 专属书灵:无 专属书境:无 星宿特技:地贼(魔星下界,上应地贼,可借星力发动遁地之术) 星宿特技:夜行(夜行时有地星之力加护,隐于暗中,鬼神难觉) 书灵介绍:夜静穿墙过,更深绕屋悬,偷营高手客,鼓上蚤时迁! …… “时迁?” 看着面前纳头拜倒的精瘦男子,苏问眼中闪过几分诧异,随即上前将他扶起:“快快起来!” “谢公明哥哥!” 时迁受扶起身,对苏问还有一旁的宋苏问,面上丝毫不见讶异之色。 这并不奇怪。 书灵是书中的人,但又不全是书中的人。 他们有书中人的记忆,将自己当做书中人,但又清楚自己的来历,知晓那书中故事,并非真实,自己也非真人,而是苏问这书山之主点化唤出的书中之灵。 他们知晓自己的来历,清楚苏问的身份,也明白这书山学海是怎样一回事。 除此之外,所有书灵的实力,记忆,都限定在书中第一次出场的时候。 以西游的那只猴子为例,他总共有几个成长阶段,分别是石猴出世,学成归来,大闹天宫,西天取经,斗战胜佛。 苏问若是将他作为书灵召唤,那出来的只能是刚刚出世的石猴。 猴子是这样,其他书灵也是这样,实力与记忆都限定在书中第一次出场的时候。 想要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修成正果的斗战胜佛? 可以,充钱! 只要舍得灵韵投入,就可以推动书灵成长,从出世石猴跳到齐天大圣,从齐天大圣跳到斗战胜佛,只要灵韵到位,那什么都好说,反之……免费的东西就不要苛求太多了。 所以,现在苏问召唤出的时迁,其实力与记忆都还在书中首次出场的时候。 但无所谓,水浒并不是一本升级文,书中人物的实力变动并不大,有的甚至出场就是巅峰,前期后期,区别不大。 时迁就是这类角色。 鼓上蚤时迁,梁山一百零八将之一百零七将,排行末尾,座次极低。 但梁山那一百零八将的排行……你懂的,能力重要,功劳重要,派系更重要。 时迁的能力并不差,虽然武艺不怎么出众,但凭着一手飞檐走壁,跳篱骗马的本事,再加上为人机敏狡诈,为梁山立下过诸多功劳,不说地煞,就是在天罡将中,也算得上功勋卓著。 如此人物,竟被排在第一百零七位,同那一百零八位的偷马贼,金毛犬段景住属一列,这实在让人不忿。 但没有办法,梁山泊是一个强盗窝,在里边要么靠实力,要么靠关系,时迁武艺平平,不能靠拳头说话,同宋江的关系又一般,不属于哪个大派系,那与他一起投靠梁山的杨雄石秀也不太照顾他,甚至不太看得起他这个梁上君子。 所以,最后时迁只能与同为盗贼的段景住包揽了末尾的一二名。 这是很不公平的。 但这个世上本就没有什么公平可言,更别说梁山泊那个强盗窝了。 所幸,现在的梁山之主是苏问苏宋江。 他很欣赏时迁。 虽然这鼓上蚤武艺平平,不能给他现在最需要的安全保障,但有总好过没有不是? 免费的东西你不能苛求太多。 此外,时迁为人机敏,是梁山泊里少有会用脑子的,能帮苏问料理不少事情,不像李逵那黑厮,要是把他召唤出来,鬼才知道他会给苏问招来多少麻烦。 苏问望了一眼周遭,再向垂首听命的时迁说道:“时迁,今日我之处境……” 苏问将自己现在的情况一一道来,最后向时迁下达了几个命令。 首先,在这安平县城中立足,想办法与黑风堂或铁掌门搭上关系,成为这些地头蛇的人,为后续的发展铺路。 这是苏问给时迁的第一道命令。 以时迁的本事,这个任务应当不难完成,他本就是混江湖的,能投得了梁山,自然也能投得了黑风堂铁掌门,苏问也不要去他太多,混成个普通帮众就好。 其次,想办法接触这个世界的超凡力量! 超凡力量,这个世界必然存在超凡力量! 苏问为何如此肯定,只是因为书山学海吗? 不,书山学海是一个原因,但最主要的还是这段时间,苏问接触到的一些事情。 据他所知,这大周朝,立国已近千年! 千年的王朝。 这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因为所有王朝,都无法逃过历史周期律,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一个王朝存在个两三百年,就差不多是极限了,接下来必将因土地兼并等原因走向崩溃与灭亡,这是时代的限制,除非文明跃进,生产力整体上升,否则根本无解。 这个世界的整体生产力大幅上升了吗? 据苏问了解,并没有,这个世界的生产力水平还处于古代,根本不可能满足一个王朝千年的延续。 自古来,只听过千年的世家,何曾有千年的王朝? 按理来说,两三百年的国运过后,一个轮回就要重启,旧朝崩,新朝立。 但大周没有,这个王朝已经延续了近千年,并且是不间断的延续,并非东西两汉,南北两宋那般破而后立。 这是为什么? 苏问思量想去,只得出一个答案,那就是这个世界,存在极其强大的超凡力量,固化了阶级,固化了统治,硬生生压住了历史周期律,让大周王朝延续千年,存在至今。 这超凡的力量是什么? 苏问不知道。 所以他准备抛出时迁这块探路石,看一看这个世界的水究竟有多深。 第十章:夜禁 卧房之中,苏问醒来,发现那几个泼皮还在屋外叫骂不休。 书山与现世的时间一致,起码目前而言是这样,再加上苏问并未在内中逗留太久,距离天黑夜禁还有一段时间,所以胡三那几个泼皮并不着急离开,仍是想要恶心苏问一阵。 但苏问根本不管他们,查过四周,确认无人之后,便将时迁召唤了出来。 只见白光闪过,时迁现出身来,还未来得及行礼,就听那几个泼皮在门外叫骂,面色当即一寒,沉声向苏问说道:“哥哥,小弟去剁了这几个聒噪的泼皮!” 时迁虽不以武力见长,但怎么说也是梁山好汉,地煞星将,对付几个泼皮无赖,那是手到擒来的事情,根本不需要费什么功夫。 “不必!” 苏问摇了摇头,轻笑说道:“待会儿宵禁,他们自会离开,届时你再夜行而去,莫要被人发现你我联系。” 胡三那几个泼皮无赖虽然恶心,但苏问并没有对他们下杀手的想法,起码现在没有。 这倒不是他妇人之仁,而是从自身利益角度出发,杀掉胡三这几个泼皮无赖对他有害无益。 胡三等人虽然恶心,但也只是恶心而已,苏问有孟实的关系,他们不敢真正下狠手,即便是下狠手,对苏问的威胁也有限。 若是苏问图一时之快将他们杀了,那痛快倒是痛快,可难保不会引来黑风堂的注意,还有官府县衙,几条人命,在这还算太平的安平县已经是一桩大案了。 这几个泼皮无赖有资格让苏问冒这样的风险吗? 显然没有! 所以,先记在小本本上,等日后实力壮大了,再跟他们好好清算。 “小不忍则乱大谋!” “是小弟冲动了,险些误了哥哥的大事。” 时迁亦是赞同苏问的决定,还顺手拍了一个小小的马屁。 苏问一笑,说道:“有机会查查这夜禁的事情,官府为何执行得如此严格。” 夜禁在古时很是普遍,因为古代不像现代,没有那么丰富的夜生活,人们又大多缺乏营养,百姓中夜盲者占之大半,根本不会也没必要夜间出行,只有那些梁上君子,强盗歹人,才会在夜间行动,战时还可能出现内间偷城之类的事情。 所以,官府干脆把夜禁了,严禁百姓出行,还有班司差役负责巡视,只要铜锣一响,城门一闭,繁华热闹的城市立即萧条寂静。 什么,烟花柳巷? 那玩意确实有,且不在夜禁范围,但也限于一片区域,“雅客”们须得在夜禁前入场,第二日禁消之后再离开,若是嗨着嗨着嗨出了烟花之地,那也是要被官府缉拿的。 这就是夜禁,大周明文的律例,各地官府只要还未崩坏,就必须要严格执行。 表面上看,这没有任何问题,大周明文律例,各地遵守执行,那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合乎于情,也合乎于理啊。 但实际……却不然。 各地官府如此严格的执行夜禁,只因为这是大周的明文律例? 这既不合情,也不合理! 一个存在已近千年的王朝,怎么可能还有这样的基层执行力! 一个存在已近千年的王朝,臃肿程度远超常人想象,皇权相权,世家勋贵,寒门士子,各个派系,各个势力,错综复杂,党争,权争,官场攻讦,险恶至极。 在这样一个体系,这样一个环境里,根本不可能存在清明的吏治。 欺上瞒下,阳奉阴违,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属于为官者的基本操作。 所以,一个臃肿的,腐朽的,喘气都困难的大周,怎么可能让各地官府忠心耿耿,不打折扣的执行大周律法? 随便应付都算好的了,照府衙那些老爷的性子,不把手伸进里边,掏个空壳出来,那都对不起自己。 所以,各地官府如此严格的执行夜禁令,是一件既不合情,也不合理的事情。 但这种不合情不合理的事情,如今却真实存在,以安平县城为例,据苏问所知,夜间巡逻的班差衙役有两队,共计二十人,实打实的二十人,没有一个吃空饷的。 这简直不可思议! 事出反常必有妖,苏问敢肯定,这严苛的夜禁令背后,定有一番不同寻常的缘故。 所以,苏问要时迁留心关注。 “小弟记住了,哥哥放心!” “嗯!” 苏问点了点头,再看门外那叫骂已休,天色也彻底暗了下来,便道:“你去吧,万事小心,谋定而动,保住自身为要!” “时迁明白,哥哥放心!” 时迁又是一拜:“小弟去也!” 说罢,直接化作一道暗光钻入地下,消失不见。 正是地贼星的星宿特技——地贼星遁! 这地贼星遁以星力驱动,入地如水,畅行无阻,还不会留下痕迹,可以说打家劫舍,杀人放火之必备神技。 苏问看了看地面,仍是平坦一片,并未出现坑洞地道,也不需要费力掩埋。 接下来也没什么好做的,将屋内最后的半根蜡烛点燃,在昏暗的烛光之下吃完几个炊饼,再填几碗凉水入肚,这一餐,这一餐就算过去了。 苏问回到床榻上,一边思量着未来,一边进入了梦乡。 穿越至今,半年有余,他是第一次睡得如此安心,如此香甜。 虽然他的实力还未获得大的增长,这个世界对他而言仍是危机四伏,但最起码他有了资本,有了方向,不再像之前那般无助,那般迷茫。 做人不怕辛劳,不怕拼搏,只怕辛劳没有收获,拼搏没有方向,最终那少年意气,雄心壮志,不得不屈服于现实,就此颓颓废废,庸庸碌碌的度过一生。 这是芸芸众生的写照,以前的苏问也在其中,是普通人,平凡人的一员。 但这不普通,不平凡的穿越,给了他一个机会。 现在的他,有努力的方向,他有拼搏的希望,有不普通,不平凡的未来。 无限的可能,无限的精彩在等待他! 这一夜,这一梦,很是漫长,很是香甜…… 第十一章:再开 之前孟实与李都头约定,三日之后苏问登台再讲。 为何是三日,难道孟实书场的说书先生这般多,非得要三日才能排到苏问。 自然不是。 书场三日一开,这是约定成俗的规矩。 说书人不是那种靠手艺吃饭的营生,炊饼,你可以天天做,包子,你可以天天蒸,书,你可以天天说吗? 说书人卖的就是一张嗓子,在那书场里每一个字都要清清楚楚,干干脆脆的送到听众耳中,窗外打雷下雨都压不下,掩不住,如此,身体负担可想而知。 除了嗓子,还要动脑,死记硬背可不行,要懂得随机应变,还要把握观众心理,控制说书场面,不小心说差了,说坏了,得立即扳回来,避免被人轰下台。 每说一场书,说书人都要承受身体与精神的双重负担,谁能天天说,谁敢天天说。 就是有人有这个本事,老百姓也不可能天天去听,人还要讨生活呢,哪儿能整天坐在书场里听你胡吹海侃? 就是有那个心,袋子里也没那个钱啊! 所以,书场是不会每日开场的,多是三日一开或六日一开,今日这一场恰逢圩日。 圩日,是南方集市的说法,圩日赶圩相当于赶大集。 安平县六日一圩,每一圩都极为热闹,十里八乡的百姓都会赶来,购买贩卖各种物品,勾栏瓦肆更是圩日的主要区域,各个书场,戏台,曲苑都会开场。 苏问一早就做好了准备,清晨便出门往勾栏走去。 或许是孟实的警告起了作用,李都头的威名镇住了胡三,那几个泼皮今天并没有再过来恶心苏问。 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勾栏,发现街道上已经成了一个集市,车水马龙,好不热闹。 “炊饼,热乎的炊饼!” “脆梨,新鲜的脆梨!” “包子,刚出炉的大肉包子!” “贴了我的祖传膏药,管叫你头疼脑热一日消,无病无痛无烦恼!” “……” 苏问买了两个肉包子当早餐,一边吃着一边往书场走去。 今天他一天都要呆在书场,就两个包子垫肚那显然是不够的。 不过他已经正式“入职”,书场每日会顾他一餐饭食,所以也担心挨饿。 忘了提,书场虽以说书为主,但同样也经营吃食,不说各种小食零嘴,就是硬菜大席,只要银子使得到位,也能给你端上来,自儿个厨房做不出就去大酒楼给你打包,将服务做到最好,叫你消遣的舒舒服服,开开心心。 苏问作为内部员工,硬菜大席虽然没有,但中午一餐饱饭还是没有问题的。 “苏先生!” “来的可早啊!” “今日可是要继续讲那武松?” “这位打虎英雄的故事真是让人欲罢不能啊!” 苏问走进书场,众人纷纷招呼,除去其他说书人与伙计小厮,还有不少早早赶到的客人,显然是冲着他来的。 苏问一一拱手回礼,再向一众早到的来客说道:“不错,今日再讲武松!” “哦?” “那这次定要讲完啊!” “就是,这三日来我是食不能寝,夜不能寐,心理有人挠似的,就盼着先生你开讲呢。” “今日讲些什么,能否透露几句?” “哈哈哈……” 众人玩笑,一片和谐。 “问哥儿!” 孟实此时也到了,笑着将苏问招进后台,说道:“今日你的担子可重啊!” 苏问眉头一挑,问道:“掌柜的意思是……?” 孟实也不卖关子:“上下两大场,你可有准备?” “两大场?” 苏问神色讶异。 书场之中分有大场小场,大场一个时辰,小场半个时辰,三日前苏问上的便是小场。 大场的时间多于小场,观众与收入也多于小场,如果有的选,说书人肯定都想说大场,苏问也不例外。 但苏问目前还没得选,他刚刚入行,资历浅薄,而曲艺这一门又最讲究排资论辈,就算他以水浒一鸣惊人,刚开始也要老老实实的说小场,或许接上师父莫云生的班,九日轮一次大场。 不想今日孟实竟让他直接说大场,并且还是上下两大场。 这对苏问而言虽然是好事,但他却没有立即答应下来,而是问道:“这两场的名额……” “一场是莫老的,他老人家在我这说了这么多,劳苦功高,如今你这弟子继承衣钵,占一大场也在情理之中,无人能说什么,你且放心。” 孟实知晓苏问心思,当即解释说道:“另外一场本是我的,但我家中临时有事,待会儿就要离开,所以想替给你,不知你意下如何,若是不行,便换他人。” “嗯……” 苏问沉吟一声,随即拱手作揖:“多谢掌柜抬举!” “客气了。” 孟掌柜摆了摆手,又是问道:“上下两大场,共两个时辰,你可有信心?” 苏问一笑:“掌柜放心,苏问定不负所托!” “那我就放心了。” 孟实点了点头,再打趣说道:“你先准备准备,我写好书招贴上,第三场第四场便是你了,不知苏先生今日所讲,以何为题啊?” 说罢,便将一张大红纸铺开,同之前的对应,准备写一张新书招。 书招书招,即是书场的招牌,上写书场各位说书先生的姓名,今日几时开说,说的何种曲目,还有几句定场开场的诗词做简介。 人们来看书,首先看书招,有钟意喜欢的曲目,才会掏钱买票,入场听书。 票钱和赏钱一样,都是剥七成后五五分账,书场一半,说书人一半,是说书人的主要收入来源,至于听众的打赏……那不太稳定,也就是大师名角收得多。 所以,卖票很重要,书招又是卖票的首要,更不能马虎大意,就如同之前说的定场诗词一般,必须要精简介绍,吸引目光,让人们生出好奇,心甘情愿的入场听书。 孟实提笔,望向苏问,待他定下今日所讲之题招。 苏问胸有成竹,不假思索: 王婆贪贿说风情,银妇药鸩武大郎。 武松怒气冲霄汉,奸夫血溅狮子楼。 题为——武松报兄恩,二郎诛嫂罪! 第十二章:兄长 圩日需赶早,书场也需开早,如今又是四末五初,春夏交替之时,天色亮得极快,所以,寅时(四点)伙计们就要起床洗漱,做开门营业的各项准备了。 苏问是说书先生,不用起得这么早,但卯时(六点)也要到场,掌柜同众说书人定下今日章程之后,便开始正式贴招售票,辰时(八点)左右即首场开讲。 这首场和末场一样,都是半个时辰的小场,上台的大多是些不得意的说书先生,或者刚刚登台的后辈学徒,观众也不是很多,一大早的谁有那闲情来听书? 早上的首场只是炒炒气氛,重头戏一般都排在晌午的三四场,那时早上的圩市差不多就要散了,赶完圩的人们刚好要寻一处地方用午食,也有那闲心那时间去消遣了,就会看看戏班,听听书场,在这勾栏瓦肆里转一圈,晚间再归家。 所以,书场的招牌说书人,只在晌午时登台,如孟实,作为这孟家书场的掌柜,也是头号说书人,今日他的书就排在第三场,苏问则排在前面的第二场。 孟实将这黄金时段的第三场转给苏问,可以说是给了苏问一个大便宜。 当然,苏问也确实有捡这个便宜的本事。 今日逢圩,人本就多,再加上三日前积攒的人气,观众比上次少了不到三分之一。 少了三分之一? 还不到? 这话外行听来或许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实际很好理解,就一个钱的问题,免费的时候人多,不代表收费的时候人也多。 说书人初次上台,免费开讲,台下肯定有不少听众,反正不要钱,不听白不听嘛,这样到第二次上台,要收人票钱了,那听众数量肯定要断崖式的下滑。 不见一半,那是正常,甚至跑掉七八成,都在意料之内,预算之中。 苏问这才少去三分之一,成绩可以说是很不错了,当初孟实初承家业时都没这么多“粉丝”捧场。 众人厚爱,自不敢负,身穿长衫的苏问从后台走出,直往书台之上走去。 “苏先生!” “问小哥!” “今日兄弟几个可是特地来给你捧场的。” “不要让人失望啊!” “说的不好,小心退票!” “伙计,温一壶酒,再来一碟茴香豆!” “……” 众人招呼,苏问含笑,登上中央书台后,再拱起手来想四方一转:“小子苏问,蒙众人厚爱,今日再登台,继续同诸位说一说那英雄故事,那古今传奇!” “好!” 满堂喝彩,掌声如雷。 苏问也就势坐下身来,待众人叫好之声稍停,右手捏起醒木往桌上一拍: 酒色端能误国邦,由来美艳陷忠良。 自爱青春行处乐,岂知红粉笑中枪。 台上诗一首,台下人皆静。 定场诗罢,苏问正道:“书接上回,武松带虎巡街,忽在人群之中听闻有人喊叫自家姓名,当即翻身下轿,拨开群众,来到那人面前,推金山,倒玉柱,纳头便拜!” “那人是谁?” “竟叫这打虎英雄纳头便拜?” 苏问手中折扇一转,向台下众人笑问道. “是啊,那人是谁?” “快说快说,休卖关子!” 众人抻着脖子望他,心中好奇如猴挠一般。 苏问一笑,说道:“此人姓武名武植,乃是武松一母同胞的嫡亲哥哥,还有个诨名三寸丁谷树皮!” “武植?” “嫡亲哥哥?” “三寸丁,谷树皮?” 众人听此,似解非解,不懂得这三者之间有什么特殊联系。 好在,苏问没卖太大关子,当即解释说道:“为何叫他三寸丁,谷树皮?” “原来是因为这武植模样!” “他与武松虽是一母同胞,血脉相连的嫡亲兄弟,但长得却是天差地别!” “武松身长八尺,相貌堂堂,威风凛凛,浑身上下有千百斤力气,纵是景阳冈上的吊睛白额虎,也禁不住他三拳,端是一条英雄好汉,可那大朗武植……” 苏问摇了摇头,叹息道:“那武大郎身不满五尺,面目生得狰狞,头脑长得可笑,阳谷县人见他生得这般模样,便给他起了这么一个诨名,三寸丁谷树皮!” “原来如此!” 听此,台下众人方才恍然大悟。 随后又有人品出其中深意,出声问道:“不对啊,即是一母同胞,嫡亲兄弟,为何那二弟武松身长八尺,相貌堂堂,兄长大郎却是一个三寸丁谷树皮?” “对啊对啊!” “为何?” “难不成这两人并非嫡亲兄弟?” “莫不是有人给他爹带了绿头巾?” “哈哈哈!” 众人议论纷纷,几个不正经的更是讲起了荤段子。 台上的苏问见此,却是一脸严肃的摇了摇头,言道:“非也非也,这武植与武松乃滴亲兄弟无疑!” 众人不解:“那为何是两般模样?” “诸位有所不知!” 苏问摇了摇头,叹息说道:“那武家父母早去,又无宗族照拂,武家兄弟两人只能相依为命,武大郎十一二岁,尚不足舞勺之年,就挑着家传的炊饼担子走街串巷,养活自己与还是黄口小儿的武松,真正是长兄为父,含辛茹苦啊!” “这……” 听苏问如此说,众人不由沉默了。 苏问却是不停,继续说道:“两人一母同胞,嫡亲兄弟,为何武大生得矮小丑陋,武二长得高大英武? 便是因为那武大郎自小挑担,压着身子,每日走街串巷卖炊饼,养活了自己兄弟,也压矮了自己身子! 不仅如此,往日里有些吃食,有些鱼肉,武大也是让给武二吃,自己尽吃些糠咽杂粮,这般辛苦,这般饭食,又怎壮得起来? 因此,这武大与武二虽是一母所生的嫡亲兄弟,但长得却是高矮参差的两个模样,武大虽矮,在武二眼中却是高如泰山,擎起穹苍,武二虽高,但在武大看来却一直是他的幼小兄弟,时时挂心,时时照拂!” “这……” “武大高义也!” “当真是长兄如父!” “是我等龌龊了!” “方才谁说的绿头巾,看我不啐你一脸!” “二郎真英雄,大郎好汉子!” 第十三章:金莲 世有大爱小爱,大爱无疆,小爱有私。 大爱无疆,包容万物,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乃是圣贤,万古难见。 小爱有私,爱之自我,切身关联,亲朋好友,乃是本性,无人能免。 大爱者乃圣贤,世所罕见,小爱者乃俗子,众生皆是。 圣贤之无疆大爱自是胜过世间俗子之私心小爱,但世间有多少圣贤? 寥寥无几,这书场之中更不用说,台上台下无一人够得上圣贤二字的边角。 在座的都是俗人,他们不懂什么是大爱,不说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便是国家社稷,民族薪火于他们而言也十分遥远,十分陌生。 那是大人们才有资格,才有能力论道的大爱,他们这些在俗世中艰难挣扎,尘土里辛苦生存的小民,怎有资格谈那家国危亡,社稷兴衰,谈那无疆大爱? 非是他们麻木不仁,而是时世如此,逼得他们麻木不仁。 但爱乃人之天性,众人虽不知何为无疆大爱,但却深明有私之小爱。 或父或母,或兄或姊,或亲或友,只要不是天煞孤星,鬼神勿进,谁心中没有一块柔软,谁不曾得过一分关爱,一分温暖? 也是因此,重情重义之人,深受大众尊敬,如关帝忠义无双,流芳百世。 武大武二之义,比之刘关如何? 若按苏问如今所说,情义上可以说丝毫不差。 但若按照水浒原文……对武大武二的兄弟情义,水浒原文并没有过多描写。 原文突出的是武松的义气,但这突出的方式……说实话有些粗糙,根本没有重点描写武大武二的兄弟情义,武大郎被塑造成一个妻管严的老实人,对武松虽然说不上差,但也不像苏问说得这般好,有几分识人不明,就像西游里的唐僧。 如此,武松还能忍住诱惑,拒绝潘金莲,怒杀西门庆,为武大郎报仇,是不是就凸显出了武二郎的义气? 显是显了,但苏问总感觉不是那么对味,再加上近段的一个猜想,他决定做一个小小的尝试,改一改武大郎的背景,准备用这位义气大朗做一把刀,捅台下的观众一把。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捅观众? 当然是为了灵韵! 灵韵灵韵,采灵纳韵,数量多少与听众的情绪息息相关,只有听众被带入书中,心情荡漾,苏问才能获得灵韵。 所以,必须要制造一些大起伏的剧情来刺激观众,大喜,大悲,大惊,大恐,大怒,皆是收获灵韵的妙法。 时不时捅观众一刀,是一件很有必要的事情,能够引发矛盾冲突,制造出精彩起伏的剧情,不能一味的求爽快,山珍海味天天吃他也腻歪,须得用糠咽杂粮调调口味。 当然,这一刀的程度必须把握好,有的地方你可以捅,捅完以后,观众还很开心,很兴奋,很舒服,给你捅了还心甘情愿的给你捧场。 有的地方你就不可以捅,因为那是不可挽回的伤害,捅完之后不管你如何弥补,如何修复,观众都还是觉得很恶心,很郁闷,再不想来捧你场,甚至要会掀你的台。 前者如武大郎之死,这一刀捅出大怒,却恰到好处,配合武松复仇,更叫人心情舒畅。 后者如XX侠侣之X骑士,那一刀下去直接把读者的心给粉粉碎,幸亏他是写小说的,要在台上说书,下边的观众恐怕当场就能把他打得生活不能自理。 扯得远了,书回正题。 “武松拜倒在地,又抬起头来,望着面黑脸粗,身高不过五尺,站着不及自己跪着的兄长武大郎,虎目之中禁不住流出泪来,说道:“一年不见哥哥,为何瘦了许多,可是因武松当日打杀那恶霸之事,有人前来与兄长为难?” 武大郎本想与他解释,但看周围众人围观,又将话咽了下去,扶起武松说道:“我本就这般,哪里瘦了,你可还要带这大虫巡街,那我先挑担回家等你。” 说到这里,苏问又是摇头一叹,向众人做话外叙述:“武松何等眼力,怎会看错,武大郎今日过得确实难堪,因是这阳谷县中有一大户人家,家中有个娇俏使女,姓潘名做金莲,年方二十馀岁,模样娇俏,颇有颜色。 因为那大户要缠她,这女使去告主人婆,意下不肯依从,那个大户以此恨记于心,便看中了武大这丑汉,竟一文礼钱都不成要,就白白将潘金莲嫁与了他。 自从武大娶得那妇人之后,县里有几个奸诈的浮浪子弟们,整日来他家里薅恼,原来这妇人见武大身材短矮,人物猥獕,不会风流,这婆娘倒诸般好,为头的爱偷汉子。有诗为证: 金莲容貌更堪题,笑蹙春山八字眉。 若遇风流清子弟,等闲云雨便偷期。 “这……” 听此,众人面面相觑,倒不知作何言语了。 苏问也不在意,继续说道:“”武大是个懦弱依本分的人,这一班人不间在门前吵闹,说什么一块好羊肉,落在狗口里,闹得武大食不能寝,夜不能寐。 这一闹小半年下来,将武大闹得憔悴不已,本就矮小枯瘦的人,如今看来更像是个矮木桩,怎叫武松不心疼? 武大受了这般欺负,却不敢与武松分说,怕他又去与人动手,闹出什么事端来。 但兄弟二人相依为命,武大知武二性子,武二又怎会不知哥哥想法,当即转身,告别众人,让猎户们抬着那吊睛白额大虫随行,同哥哥一起往家里走去。” “好!” “这是要为哥哥出头,撑起场面来啊!” “这下那几个浪荡子还不吓得屁滚尿流?” 台下众人又哂笑起来。 苏问亦是一笑:“武松与武大领着一众猎户回到家门前,还没来得及叫便见一妇人挑帘走出,叫众人瞬时花了眼!” “这……” “是何等颜色,何等美艳? 苏问折扇一敲,绘色说道:“但见她眉似初春柳叶,常含雨恨云愁,脸如三月桃花,暗藏风情月意,纤腰袅娜,拘束的燕懒莺慵,檀口轻盈,勾引得蜂狂蝶乱,玉貌妖娆花解语,芳容窈窕玉生香,端叫人神魂颠倒,五迷三道!” 第十四章:怒斥 “……” “好!” “好什么?” “好……风骚?” “听着怎想迎春楼的头牌?” “苏先生,老实交代,你去过几回?” “这样一个小娘子,怎的嫁给了武大郎?” “难怪说一块好羊肉,进了狗嘴里,这谁见了不忿啊!” 台下静默了片刻,众人才反应过来,纷纷挤眉弄眼,嬉笑怒骂。 苏问也不在意,继续说道:“众人痴呆,唯有武松面色不改,虽是气血方刚之男儿,但看那妇人却如红粉骷髅一般,只向自家兄长问道:“哥哥,这是……? 武大郎也反应过来,大笑着向两人介绍:二哥,这是你嫂嫂,大嫂,这便是我那兄弟,刚刚在那景阳冈上,赤手空拳打死了那吊睛白额虎,县尊都拜请他做了都头嘞。 “哥哥何时娶了妻,成了家,还如此娇俏……难怪一年不见,就枯瘦成了这般模样!” 武松心中诧异,又瞥了一眼身后痴呆的众人,当即上前推金山倒玉柱,纳头便拜:“武松见过嫂嫂!” 说到这里,苏问莫名一笑:“武松声震如雷,将众人惊醒过来,顿时一阵冷汗淋漓,知晓是自己等人看得痴呆,引起武松不满,这才敲山震虎,告诫一番。 众人心中凛然,纷纷拜倒在地,同武松一般高呼见过嫂嫂,那潘金莲也回过了神,略有些惊怕的望着武松与众人,随后方才说道:奴家刚刚就听间壁王乾娘说,有个英雄打死了景阳冈上的吊睛白额大虫,要奴家同去看一看,不曾想却是叔叔!” 一口气说到这里,苏问方才停下,拿起茶杯呷了一口,润润咽喉,同时也给台下众人点时间接收消化,理清刚刚出场的人物关系,剧情线条。 众人见此,也不着急,各自在台下议论起来。 “这小娘子莫不是看上了武松?” “张口奴家,闭口奴家,风骚的很!” “这叔嫂之间莫不是还要闹出一段情缘,快快讲来!” “呔,休要胡说,武松何等英雄,岂会做这等无耻龌龊之事?” “就是就是!” 众人议论,也有争吵。 苏问这才放下茶杯,继续说道:“武松听此,也不多言,转身将一众猎户送走,但自个扛着那大虫尸身进屋,那潘金莲也眼光在他身上一瞄,当即回身向武大郎吩咐道:我陪侍着叔叔,你去安排些酒食来招待。 武大也不觉有他,点头应道:好,二哥你且坐一坐,我去弄些酒食来。 说罢,五大便转身出屋去了。” 苏问摇了摇头,又道:“武大一走,那妇人便请武松上楼,一边筛酒与他,一边细眼观瞧,只见武松相貌堂堂,威风凛凛,不由生出别样心中,暗自寻思道: 这武大武二是嫡亲一母兄弟,我嫁那武大,三寸丁谷树皮,三分象人,七分似鬼,再看这武松,这般英雄伟岸,又有一身惊天动地的力气,连那景阳冈上的大虫都经不住他打,莫不是上苍见小女子我可怜,赐了这一段因缘下来?” 潘金莲! 水浒传一个不算重要,但名声却异常响亮的角色。 虽然这名是恶名,但从文学艺术的角度出发,她仍是一个值得深研的角色。 比如说她的悲剧起因,心路历程,封建压迫导致的心理扭曲,少女纯良的天性在社会摧残后的畸变……等等等等,足可以写几本书,拍几部戏了。 但这些与苏问无关,因为他根本没想过召唤潘金莲,更不打算在这个龙套身上浪费一点灵韵,原著怎么写,他就怎么说,不洗白也不抹黑,更不会加戏。 所以…… 叔嫂萍踪得偶逢,妖娆偏逞秀仪容。 私心便欲成欢会,暗把邪言钓武松。 二郎仪表甚温柔,金莲银心不可收。 笼络归来家里住,要同云雨会风流。 …… 那妇人拿盏酒,擎在手里,看着武松道:“叔叔,满饮此杯。” 武松接过手去,一饮而尽。 那妇人又筛一杯酒来说道:“天色寒冷,叔叔饮个成双杯儿。” 武松道:“嫂嫂自便。” 话语间仍是正襟危坐,不敢逾越半分。 不想那妇人得寸进尺,越发大胆,将酥匈微露,云鬟半軃,脸上推着笑容凑上前来,一只手拿着注子,一只手去武松肩胛上一捏,说道:“叔叔只穿这些衣裳,不冷?” 这般轻浮放荡,已让武松心生五分不快,闷头饮酒,也不应她。 那妇人见武松不应,便将手中酒自呷了一口,剩下大半盏,递给武松:“叔叔若有心,便吃奴家这半盏儿残酒,叫那巫山云雨……” “呸!” “无耻,下流!” “好一个银娃当妇!” “小子,你在台上休要胡说,侮辱了我武英雄!” 苏问话语未完,便见台下群情激奋,声讨起来。 苏问看了看灵韵,心中一阵暗笑,但面上还是不动声色,继续道:“武松何等英雄,怎会因为那妇人三言两语,就忘了哥哥与兄弟情义,当即起身,劈手将那妇人酒盏夺来,狠狠泼在地上,喝骂道:“嫂嫂休要这般不知羞耻!” 说罢,把手一推,将那妇人推开,再厉声怒斥:“武二是个顶天立地,噙齿带发的男子汉,不是那等败坏风俗没人伦的猪狗!今日也就罢了,若是其他嫂嫂再做此等勾当,武二眼里认得嫂嫂,这一双拳头可不认得嫂嫂!” 这话语如雷,震得那妇人满面通红,又羞又怒,又惊又怕,急忙收拾了杯盘盏碟,慌做辩解道:“我随口说说,耍个乐子,叔叔这就认真起来,好无风趣!” 说罢,便逃也似的下楼了。 正是: 泼贱操心太不良,贪淫无耻坏纲常。 席间尚且求云雨,反被都头骂一场。 …… “好!” “好个武都头!” “银娃当妇,也不照照镜子,敢来勾引我都头?” “武松何等英雄,何等气概,怎会做这无耻龌龊的勾当,她看错人了!” 武松如此回应潘金莲,听得众人畅爽无比,心中怒气瞬间发泄大半,纷纷拍手叫好起来。 苏问也停住话语,待到台下稍静之后,再来一手峰回路转:“武松怒斥那妇人之后,又为断她念想,免去骚扰,搬出了武大家,另寻一地住,结果却不想,这竟让人有了可趁之机!” 第十五章:西门 “可趁之机?” “什么可趁之机?” 众人已被苏问引入了剧情,当即出声追问起来。 苏问摇了摇头,并未立即给出答案,而是说道:“搬出武大家不久,县尊便有公务,要武松出差公干,需两月才能回返。 县尊有命,不得不应,但武松又忧心哥哥,怕那妇人招蜂引蝶,惹来祸水害兄长,因而临行前特意去了武大家,向哥哥武大嘱咐:“哥哥,今日武二蒙县尊差往东京公干,明日便要起程,多则两个月,少则也要四五十日才能返还,因此有句话特来嘱咐: 你为人老实,从来忠厚,兄弟不在家,恐怕被外人欺负,假若你每日卖十笼炊饼,明日起便只做五笼去卖,每日迟出早归,不要和人吃酒,回到家里,早早闭上门,不听外人那是非口舌,若有谁欺负于你,不要和他争执,待我回来自和他理论,切记,切记!” 武大自是满口答应:“兄弟放心,我都依你!” 见武大答应,武松又转向潘金莲,同这妇人说道:“嫂嫂是个明白人,不必用武松多说,我哥哥为人质朴,望嫂嫂劳心费力,多多照顾,好叫家宅安定!” 那妇人心虚,听了这话,登时面红耳赤,虽不敢与武松争辩,但心中却是连在旁的武大都暗暗记恨了下来。 正是: 苦口良言谏劝多,金莲怀恨起风波。 自家惶愧难存坐,气杀英雄小二哥。 …… “啊这?” “分明是要出事啊!” “武松别去,这婆娘不是好人,定要找奸夫害你哥哥!” 苏问这一番叙述,听得台下众人又焦又急,已是全然带入书中了。 苏问自不会在此时煞风景,坏气氛,当即接声说道:“武松走后半月,武大照例挑担去卖炊饼,留那潘金莲独守家中。 晌午时,见闷热,便要那根杆子,支起门窗,却不想手抓不牢,那杆子从二楼掉了下去,不偏不倚,不端不正,砸在过往一人头顶。 那人当下立住了脚,抬起头来就要发作,结果却见那妇人从窗台探出一张俏生生的脸儿,半身骨头都酥了,那怒气直丢到天边,变作笑吟吟的脸儿。” 说罢,苏问折扇一绕,向台下的众人问道:“诸位可知这人什么来历?” “这……” “我等怎知?” “别卖关子,快说快说!” 众人被他吊足了胃口,连声催促起来。 苏问一笑,解开谜底:“那人原本是阳谷县一个破落户财主,在县前开着间生药铺,从小便是个奸诈的人,但却使得拳脚双刀,武艺非凡,近来更是发了迹,专与人放刁把滥,说事过钱,满县百姓大多怕他,又因他复姓西门,单讳一个庆字,家中排行第一,都唤他做西门大官人。” “西门大官人?” “呸,他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叫大官人?” 对这一出场就知道是反派的角色,众人自然没有什么好感,纷纷唾骂起来。 值得一提的是,此方世界与苏问穿越前所在的世界虽有许多不同,但也有许多共通之处,大周之前也有诸多王朝,同华夏的历史似是而非,所以很多典故与习俗都延袭了下来,所以水浒书中的一些官职与称呼对众人而言并不违和。 当然,违和的地方苏问也做对应的修改,绝不会让这种小细节,小问题暴露出什么,引来有心人的关注。 台下众人义愤,苏问也说回正题:“潘金莲不知那西门庆来历,见他被竹竿打着,当即在窗台处叉手,深深做了一个万福,说道:““奴家失手,官人休怪。” 那西门庆一头把手整头巾,一面把腰曲着地,还礼道:“不妨事,娘子请尊便。” 这一幕,恰好给隔壁间的王婆看见了,当即出声打趣道:“谁教大官人打这屋檐边过,碰了个正好?” 西门庆就势笑道:“倒是小人不是,冲撞娘子,休怪,休怪!” 话语间,一双眼,都在那潘金莲身上,上上下下扫了个七八回,已是心猿意马,有诗为证: 风日清和漫出游,偶从帘下识娇羞。 只因临去秋波转,惹起春心不肯休。 …… “呸!” “奸夫银妇,奸夫银妇!” “祸事了,祸事了,武松快回来啊!” 眼见苏问说的郎有情,妾有意,一副好事要成的模样,众人心中那叫一个急啊。 苏问却不管不顾:“那西门庆也有一副好皮囊,看得潘金莲心中荡漾,但摄于武松当日警告,不敢多说,接过西门庆递的杆子,便关窗不见了,叫那西门庆失魂落魄,站在道上久久不动,隔壁的王婆一看,当即娇笑道:大官人回神罢! 西门庆一听这才回神,看那窗台仍是恋恋不舍,再看那王婆茶坊,瞬时计上心来。” 说到这里,苏问冷声一笑:“那王婆虽开着一间茶坊,但却不是一个本分安生的人,一条长舌暗做那牵线生意,明可做媒,暗可做鸨,与这西门庆更是老相识了,西门庆还拜她做了干娘,专请她穿针引线,勾那红杏出墙!” “原来是个老鸨子!” “平生最恨的这等长舌妇!” “西门庆撞见潘金莲,再有那王婆从中搭线,这龌龊事不就成了吗?” “武大危也!” “武松快回啊!”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后续已可想而知,但众人还是阵阵焦急,阵阵紧张。 这已是将自己带入书中了。 苏问一笑,继续说道:“西门庆走进茶坊,同王婆一番打听,便知晓了潘金莲来历,当即拿出十两白银,要王婆穿针引线,搭桥铺路,为他拿下潘金莲! 那王婆见雪花白银,心中虽动但也有顾忌,向西门庆说道:“大官人有所不知,那武大虽是个三拳打不出两屁的孬货,但他兄弟武二可非常人,前段日子那景阳冈上吃人的吊睛白额大虫,都被他赤手空拳打死了,你胆敢招惹他吗?” “就是!” “你敢吗?” “三拳打不死你?” 听此,台下众人也嘲讽起来。 苏问轻笑继续: “武松?” “新上任的都头?” 听王婆如此说,西门庆心中也有些胆怯,但一想那金莲娇俏,这几分胆怯便飞到天边去了,当即向王婆说道:“打虎武松,算得什么,我不去罢了,我若是去,那打虎英雄的名声,哪里还能落到他身上,干娘大可放心,去做便是!” “呔!” “好胆!” “他什么狗东西,也敢叫嚣武松?” “这货作死,当真作死啊!” “看武松回来不将他锤得个屁滚尿流!” 正所谓一石激起千层浪,西门庆如此狂妄的话语,令台下群情激涌,恨不得将他生撕了。 作为始作俑者,苏问却不骄不躁,稳坐书台,又看了看书山灵韵。 嗯……两百多点,已经超出上次的景阳冈打虎了,大起大落,大喜大悲,大怒大恐的方法,果真有助于灵韵收获。 第十六章:事成 西门浪子意猖狂,死下工夫戏女娘。 亏杀卖茶王老母,生教巫女就襄王。 …… 西门庆之意已在言表,同王婆是一拍即合,那婆子当下就给他出了一个主意:“那金莲娘子是大户人家的使女出身,做得一手好针线,如此,大官人你买一匹白绫,一匹蓝绸,一匹白绢,再来十两好棉花,全数置于老身房中。 这般安排好了,老身再去隔壁,与那金莲娘子说:‘有位大官人赠我一套送终衣料,你金莲娘子针线巧,所以特来请你做个裁缝。’ 老身是她干娘,凭往日那交情,她定然会应我,那武大也说不得什么,更不会心疑。 如此这般,三五日后,她全无戒备之时,你再来,备些珠宝首饰,胭脂香粉做礼,我再备些酒食,隐你二人相见,届时,她愿是不愿,爱是不爱,就全看你西门大官人的本事了。” “啊啊啊!” “老猪狗,好歹毒!” “武松怎的还不回来?” “武松回来非将这婆子千刀万剐不可!” 王婆这一条毒计下来,苏问还未来得及说西门庆反应,台下众人就坡口大骂起来。 苏问看着书山之中不断上涨的灵韵,又是给怒意汹汹的众人,来了一手火上浇油:“王婆这条计策,听得那西门庆心花怒放,拍手大叫道:“干娘端的好计谋,不知几时可行?” 王婆眼珠子一转,压下声嗓说道:“听闻那武二奉县尊老爷之命,出差办公需两三月才回,不如就今日行事,大官人去置办绫绸绢匹,老身去隔壁探那金莲娘子口风!” “甚好甚好!” 西门庆满心欢喜,当即出门,置办那绫绸绢匹去了。 那王婆也起身来到隔壁,敲开武大家门,嚷声叫道:“金莲娘子,老身来看你了!” “王干娘,你怎来了,快快上楼坐!” 潘金莲当即打开门来,将王婆迎进屋内,上二楼去坐。 王婆同她上楼之后,便出声调笑说道:“自那武都头出差公干,你家武大便晚出早归,那炊饼每日只卖一半便回,回家又早早关门闭户,风都不透,我怕你闷热,便来同你谈谈天,透透气。” 王婆这话可是说到潘金莲心坎去了,当下引出几分不忿怒气来:“都怪三寸丁谷树皮,听了他那兄弟胡说八道,疑神疑鬼,防这防那,闹出这般笑话来。” 说到这里,苏问摇了摇头,叹息道:“娘子怎可人前骂夫君?,那潘金莲话语有失,王婆却佯装不觉,暗记心中,同她闲聊起来,说着说着便说到了那西门庆。 “金莲娘子,你有所不知,方才那竹竿打中那人,可不得了,乃是我们阳谷县的大户人,他复姓西门,单讳为庆,人们都叫他西门大官人,身家殷实,出手阔绰,更有一身力气,使得拳脚双刀,武艺非凡,县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王婆拍着金莲手,意有所指的调笑说道:“便是你那位叔叔,景阳冈上的打虎英雄武都头,也未必胜得过他嘞!” “呸呸呸!” “他也配?” “这老猪狗,当真该死!” “武松怎的还不回来,我快听不下去了!” 台下众人群情激涌,快控制不住心中怒气了。 火上浇油,很是成功。 但又太成功了一点,众人已经被刺激得有些失控了,这般发展下去苏问不知道还能不能镇住场面。 要不要加快节奏,模糊细节,免得观众控制不住,火烧书台? 苏问想了想,还是压下了这个念头。 富贵险中求,不冒一点风险,哪里满足得了书山的灵韵消耗? 苏问查看过了,单是一个武松,就需要万点灵韵,才能将其具化为书灵。 如果中规中矩的说,一场收获个几百点灵韵,苏问起码要三个月,才能召唤出一个武松级别的书灵来。 虽然苏问现在并不缺时间,也没有什么生存危机,但人要懂得居安思危。 所以,还是冒点险吧,反正台下的观众没有什么大杀器,再激动也就丢块石头上来,砸不死人的。 “听王婆这般说,再想武松与那西门庆模样,潘金莲心中五味杂陈,又莫名荡漾,一时不做言语了。 王婆何等样人,一眼便看出了金莲心思,但却故意止住话头,不再说那西门庆,要吊一吊这深闺怨妇的胃口。 如此这般,终是说到了那裁缝事上,王婆拿出西门庆备的五两银子,向潘金莲说道:“金莲娘子,听闻你做得一手好针线,我刚好要裁一副送终衣裳,不知你可愿为我做那裁缝,这五两银子便当是工钱!” “这……如何使得,干娘有事,奴家帮衬,理所应当,怎敢要工钱!” “哎,娘子鬼手,理所应当,毋要推辞!” “大嫂,我回来了!” “啊,大郎回来了!” “王干娘也在啊?” “大郎,你回来得正好,王干娘要做一身送终衣裳,知我针线,请我去她家里做裁缝,还要给五两银子做工钱,你说,我去是不去?” “干娘托付,自当要去,但这工钱却是万万收不得的,还请干娘带回去!” “这如何使得……哎,大郎果真义气!” 三人一番言语后,苏问终是折扇敲定: 阿母牢笼设计深,大郎愚卤不知音。 仗义相助酬奸诈,却把娘子白送人。 …… 如此这般,每早送走武大郎后,潘金莲便往王婆家做针线,三五日后已是约定成俗一般。 王婆见时机一到,便招来西门庆引他二人相见。 那日,潘金莲在王婆家里,二楼房中做针织,王婆引着西门庆走进屋来,巧笑道:“金莲娘子,这便是赠我绫绸绢匹的施主大官人,大官人,这便是我与你说的针线巧手,金莲娘子,你看看这衣裳,这针线,巧是不巧,秒是不妙?” 此时那西门庆眼中,哪里有什么衣裳针线,全盯着那金莲娘子,两目直冒出光,不住赞道:“巧,当真巧,妙,当真妙,王干娘,你真是找了个巧手嘞!” “那是那是!” 王婆一笑,又向金莲:“金莲娘子,大官人来看这衣裳,老身我楼下还有茶客需招待,你且与他说这针线巧妙!” 说罢,也不管金莲应是不应,便转身出屋,合门而去。 苏问握着折扇,摇转一圈:“如此这般,二楼房中,只剩那潘金莲与西门庆独处,这两人,一个春意起,一个银心动,可谓天雷勾地火,烈焰撞干柴,不消三刻,便滚上了床榻,宽衣解带,同枕共欢,正是: 脱衣解带,共枕同欢,正是: 交颈鸳鸯戏水,并头鸾凤穿花,喜孜孜连理枝生,美甘甘同心带结,将朱唇紧贴,把粉面斜偎,罗袜高挑,肩膊上露一弯新月,金钗倒溜,枕头边堆一朵乌云。誓海盟山,羞云怯雨,万种妖娆,不可描述…… 第十七章:逆向 如此这般,二人云雨才罢,正欲各整衣襟,就那王婆推门而入,说道:“你两个做得好事!” 西门庆和那妇人都吃了一惊,还未反应,就见那婆子指着金莲,叫道:“好呀,好呀,我请你来做衣裳,不曾想你竟偷汉子,武大得知,定连累我,不如我先去出首,向他告饶,免得那武松回来,三拳两脚将我打杀。” 说罢,王婆回身便走,潘金莲急忙将她扯住:“干娘不可,干娘不可啊!” 西门庆也道:“干娘低声。” 此时,王婆方才笑道:“我不声张也可,但你俩都要依我一件事。” 潘金莲道:“休说一件,便是十件,奴家也依干娘。” 听此,王婆与西门庆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之中! 自此日为始,武大出门之后,那潘金莲便来王婆家里与西门庆相会,两人恩情似漆,心意如胶,不到半月,街坊邻舍都知晓了,只惧怕那西门庆,无人与武大说,独独将他一人蒙在鼓里。 有诗为证: 好事从来不出门,恶言丑行便彰闻。 可怜武大亲妻子,暗与西门作细君。 …… “奸夫银妇,奸夫银妇” “武松回来,武松回来。” “气煞我也,气煞我也!” 台下众人已是这段被气得说不出其他话来,只来来回回叫着奸夫银妇,武松回来。 但武松哪儿能现在回来? 苏问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可怜武大,带了绿头巾还不知,每日仍是挑着担子上街叫卖,直到一日,本县有个少年人,叫郓(yun通韵)哥的来王婆茶坊寻那西门庆。 这郓哥十五六岁,往日靠卖瓜果为生,西门庆看他长得乖巧机灵,所以时常照顾他生意,有时还会给他些许赏钱。 这一日他提着一篮雪花梨,来王婆处寻那西门庆,想要这梨子与西门大官人换钱。 但王婆如何能认西门庆在她屋内,当即将郓哥赶了出去,还将那一蓝雪花梨摔得稀烂。 郓哥挨了王婆的打,又赔了一篮雪花梨,心中只是万般恼火,又恰好听旁有个多嘴多舌的说西门庆与潘金莲的风流事,当即眼珠一转,转身去找武大郎。 郓哥找到武大郎,便笑他戴着绿头巾,叫武大郎心生疑惑后,骗了他一桌酒肉,才将西门庆与潘金莲勾搭的事情告知,又指使他去王婆家里捉人,好报复那王婆解恨。” 苏问一叹,说道:“武大虽是个质朴人,老实汉,但也有男儿血气,甚比武松还要刚强,若否,真能十一二岁,就用一双肩,一副担,挑起家里的大梁? 如今听闻家里红杏出墙,心中也是怒意冲霄,再有郓哥一旁致使,当下二人便往王婆茶坊去,要捉奸!” “这……” “不可啊!” “武大莫去!” “这不是找死吗?” 听此,台下众人更是心焦起来。 但苏问却不管不顾:“武大与郓哥来到王婆茶坊,二话不说便往里闯,那婆子一见赶忙来阻,却被郓哥冲上前来,抱住腰身,无奈只能大叫:武大来也! 这叫声传到楼上,房中二人正在偷欢,顿时惊得三魂不见七魄,西门庆转头就往床底钻,潘金莲更是手忙脚乱,慌忙抵住房门,不让赶上楼的武大进来。 武大虽推门不开,但也见得门后之人,当即怒骂道:“银妇,你做的好事!” 潘金莲被叫破身份,心中更是惊恐,转头一看见西门庆还往床底钻,当即叫骂道:“闲来常时如鸟嘴,卖弄武功好拳棒,急上场时便无用。见个武大也惊惶!” 说罢,苏问一摇头,解释道:“如此言语,分明是教那西门庆来打武大郎!” “这……” “好歹毒!” “银妇该死,银妇该死!” 台下众人已是七窍生烟。 台上苏问则趁热打铁:“西门庆听此也惊醒过来,来的是武大,又不是那武二,三寸丁谷树皮,怕他作甚? 当即,西门庆从床底钻出,叫道:一时慌了,娘子休怕,看我本事。 说罢,便大步上前,拨开门来,飞起一脚踢向门外的武大。” 说到这里,苏问稍稍顿住了话语,随后方才继续道:“这西门庆能成阳谷县一霸,自然有所依仗,自小他便习武,家中又开着药铺肉店,每日都有药补食补,练得一身龙精虎猛,又拜访名家,学了一身好武艺,拳脚霸道,双刀狠辣! 他拨开门,一脚踢出,正中武大心窝,那是又狠又准,又毒又辣,当下就将这三寸丁踢得翻身而起,滚下楼去,倒在地上,阵阵抽搐,已是出气多,进气少…… 西门庆! 作为武松干掉的第一个反派角色,他的武力值并不高,在水浒原文中与武松的打斗,那更是处于绝对的劣势,武松只一招就将他摔下了狮子楼,再一刀就砍掉了他的头,比杀条狗还要轻松。 这合理吗? 很合理! 水浒原文中的西门庆,就是一个发了迹的财主,虽然会点拳脚棍棒,但根本算不上一个台面人物,武力标杆,以武松的设定,秒杀他那是完全合理的事情。 但现在苏问却要改掉这一段合理的剧情,给西门庆这个反派角色做逆向强化,让他足够成为武松的对手。 为什么要这么做? 当然是为了灵韵! 狮子楼斗杀西门庆,是最后的高潮剧情,必然要精彩纷呈,才能让观众满意,平息之前激起的怒火。 武松过来一刀把西门庆秒了,那精彩吗? 为了衬托主角的能力,强化反派是一件很有必要的事情。 当然,这个反面强化也要有限度,过则不及,要是强化得太过头,武松斗杀西门变成西门痛打武松,那对观众而言就不是精彩而是恶心了。 所以,苏问消耗了一点灵韵,给西门庆做了以下强化。 自小习武,每日都有药补食补,养得一身龙精虎猛,又拜访名家,学得一身好武艺,拳脚霸道,双刀狠辣! 这般强化下来,西门大官人才算是一个称职的反派,而不是被人一刀秒的垃圾杂兵。 第十八章:毒杀 “这……” “武大啊!” “好奸夫,好银妇!” 台下众人自不知苏问给西门庆搞了什么逆向强化,只听到武大被西门庆一脚踢翻下来,倒地不起,全都紧张得叫喊了起来,盯着苏问,等待下文。 苏问也没有卖关子,继续说道:“西门庆将武大郎踢翻之后,见这事情闹的动静太大,怕被人抓住话柄,因而也不敢久留,翻身跳进一条巷子里掩面走了。 那郓哥更是早早逃了去,街坊邻舍的人惧那西门庆,怕惹祸上门,也不敢围起观瞧,刚刚还热闹不已的茶坊,转眼就变得空荡荡一片,只剩那倒地不起的武大,满心慌乱的王婆,还有楼上惊魂未定的潘金莲。 “干娘!” 潘金莲走下楼来,看着倒地不起的武大郎,再转向一旁的王婆,面色已是变得惨白:“这如何是好,这如何是好?” 王婆也好不到哪里去,连连叫道:“你们可害苦了老身哦,若武大死在我这店里,我岂不是犯了人命官司,不等那武都头回来,县衙就要锁我下狱杀头了!” 说罢,王婆赶忙凑到武大郎身边,一叹他鼻息发现还有气,当即惊喜:“快快快,他还有气,快抬回你家里去,再去找大官人商量,他神通广大,定有办法!” 那六神无主的潘金莲一听,也只能依从王婆,搭手将武大扶起,只见面皮蜡黄,口中溢血,已是气若游丝,不知还能活个多久。 两人将武大抬回家中,王婆再去找那西门庆,夜间三人聚在一房,又商量出一条毒计来。 “武大伤重,不日将死,这如何是好啊?” “那便让他死罢,大官人手段通体,街坊四邻无人敢作证,你我二人只要异口同声,说他先天有疾,心痛而死,再一把火烧了,纵是那武二郎回来,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体,也无可奈何!” “干娘好计谋,就依此去办!” “好好好!” …… 这一次,台下不见人说话了,因为已经气得说不出话了,尤其是那几个气血方刚的汉子,一张脸涨得通红通红的,双眼圆瞪如铜铃一般,好似猛虎要吃人。 苏问却视而不见:“三人只指望武大自死,不想武大一病五日,要死又不死,躺在床上,不能起身,要汤不见,要水不给,每日叫那妇人也不应,只浓妆艳抹出去,颜面通红的归来,武大知她又去偷欢。气得几遍发昏,却没一人理会。 如此这般,武大恨急,只能在床上嘶声吼叫:“银妇,你倒挑拨奸夫踢我心,至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们却整日逍遥快活,好好好,我死自不妨,但我的兄弟武二,你知晓他性格,待他回来,看你如何,你若肯可怜我,早早扶侍我好了,他回来我也不提此事,你若不肯救我,待他回来,定要你二人性命!” “这……” “怎能向那银妇求饶?” “求饶又怎的,好汉不吃眼前亏!” “就是就是!” “只怕那银妇不肯!” 台下众人也看出了套路,知晓武大不死,武二不归,已经没那么气愤了。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已经气到头,没法再气了。 苏问也不在意:“潘金莲听武大郎如此说,也怕武松回来取她性命,当即又找上了王婆与西门庆,三人在屋内商议起来。 “已经几日了,那武大还是要死不死的,若真的拖到武松回来,岂不要我等性命?” “他叫床上叫我拿药救他,若是将他医好,那武松回来后,便不将此事与他说,干娘,大官人,这如何是好啊?” “武松,这这这……王干娘,如何是好啊?” 一提武松之名,这奸夫银妇便如坠冰窖,全将目光投向那王婆求助。 王婆见此,却是冷笑:“大官人不必惊慌,也休听那武大恐吓,老身有一计可助你二人做长久夫妻,也不怕那武松上门讨命!” “又有一计?” “这老鸨子怎么这么多计呢?” “她吃了什么补药,脑子这么灵光!” “我要是武松,回来非把她千刀万剐不可!” 听王婆又出一计,已经气无可气的众人终于突破了极限,大骂了起来。 灵韵的增长速度也再次提升。 趁热打铁,自不能停。 苏问继续说道:“青蛇竹儿口,黄蜂尾后针,两者皆不毒,最毒妇人心啊!” 那王婆再出一计:“那武大不可留矣,大官人家里可有砒霜,去取一些砒霜来,我和金莲再往药铺,买一副治心药的药,对外还是照之前的说,那武大先天有疾,心绞痛发,金莲求药来就他,再混砒霜进去给他吃,叫他死个一了百了! 将这矮子结果之后,再照之前老身说的,一把火把尸体烧了,做他个干干净净,无影无踪,自古嫂叔不通问,初嫁从亲,再嫁由身,武松回来,又能怎样? 如此这般,一年半载,事情就过去了,老身再给你二人做媒,光明正大的做一对长久夫妻,戏水鸳鸯,岂不美妙?” 听王婆如此说,西门庆喜出望外:“甚好甚好,干娘此计甚好,就如此做!” 潘金莲却有些迟疑:“要我去毒他,这……” “这什么,难道你不想与大官人做一对长久夫妻?” “这……自然是想,好吧,我去便是!” 苏问折扇在掌心一敲,叹息说道:“如此这般,便定下了一条杀夫毒计!” “银妇,银妇啊!” “灭绝人性,毁坏纲常!” “三个杂碎!” “彼其娘之!” 哪怕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听苏问这般绘声绘色的描述,众人还是禁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所幸,骂归骂,还没有人气愤到往台上扔石头。 苏问得以无惊无险的道出最后一段:“当夜,看看天色黑了,潘金莲在房里点上灯,烧了一锅药汤,将砒霜混好,再盛到卧房里,叫道:“大郎,喝药了!” 武大郎还以为她听了自己的话,回心转意了,所以也不抗拒,将送到嘴边的汤药呷了一口,才感觉味道有些不对,说道:“这药好难吃!” 潘金莲道:“只要治得病,管什么难吃。” 武大一听也对,再要喝第二口时,却被这银妇就势一灌,将一碗砒霜毒药都灌进喉咙去了。 毒药入肚片刻,武大便惊叫起来:“吃下这药,肚里倒疼,啊……银妇你要害我!” 见武大叫嚷起来,潘金莲又惊又怕,竟是恶从胆边生,扯过一张棉被将武大郎劈脸盖住,随后还怕他挣扎,整个人跳上床去,骑马一般将他压住,两手紧紧按住被角,哪里肯放松丝毫。 武大在她用棉被蒙住门面口鼻,肚内砒霜毒药也发作开来,正似: 油煎肺腑,火燎肝肠,心窝里如雪刃相侵,满腹中似钢刀乱搅。痛剐剐烟生七窍,直挺挺鲜血模糊,浑身冰冷,口内涎流,牙关紧咬,舌头嚼烂,最终三魂赴枉死城中;七魄投望乡台上,地狱新添食毒鬼,阳间没了捉奸人! “啪!” 最后一响,苏问醒木拍在桌上,惊醒了沉入书中的众人,又来了一句让人三尸暴跳的经典收尾:“西门淫,王婆贪,金莲毒,武大死,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九章:流派 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这以往必闹得一片哗然的收尾钩子,如今却未激起任何反应波澜。 台下众人,静寂一片,呆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什么下回?” “又来这一套!” “他娘的,每次都这样!” “今天不说完,你想还有下回?” “看看大爷我手上的东西,你再说一遍,什么分解?” 反应过来的众人立时群情激涌,看那样子苏问若是敢下台,他们就敢闹场拆桌子。 听书最恨下回解。 虽说说书下钩子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你也不能在这么关键的地方下啊。 众人义愤填膺。 苏问也是无奈。 他何尝不知道这会引起众怒,但时间到了他有什么办法。 没错,时间到了。 写书说书是两回事。 这一场苏问登台,总共说了几段剧情? 武大出场,武松归家。 金莲心动,二郎骂嫂。 兄弟离县,夫妻不和。 西门偶遇,王婆定计。 针线引情,两人偷欢。 郓哥报信,武大捉奸。 西门逞凶,大郎重伤。 三人同谋,金莲鸩夫。 …… 共八大段,十六小段。 哪怕写书,这也是一段不小的篇幅。 说书就更不用说了,同样一篇文章,同样一个故事,说出来的永远比写出来的长! 这是因为说书不止是说,还有点,还有评,还有解,只会照搬原文的说书人根本算不上一个称职的说书人。 除去原文的搬运,还得附上点评讲解,不仅要让那些看过原文,看懂原文的观众听懂,还要让那些没看过原文,没看懂原文的观众,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这才是一个称职合格的说书人。 所以,同样一片文章,同样一个故事,说出来的永远比写出来的长。 今天苏问占的虽然是大场,但大场也只有一个时辰。 苏问在这一个时辰里说了整整十六段剧情,已经是诚意十足,干货满满了。 要知道说书也是分流派的。 有的流派以“说”为主,主要讲故事,推剧情,很少扯书外的事,对书文的点评也简单巧妙,通俗易懂。 有的流派以“评”为主,虽然也讲故事,但剧情推进较慢,喜欢在书文各处找细节,做点评,再引申各种内容。 还有的流派以“扯”为主,虽然也讲故事,但剧情推进得极其缓慢,最喜欢跟人胡扯瞎扯,插科打诨,时不时还跟观众做个互动,说段子,逗闷子,甚至讨赏钱,一个故事给扯得七零八落,洪水滔天。 酒肆茶馆里的说书人大多是这种,因为酒肆茶馆不是书场戏台,不卖票不收钱,在这儿说书的肚里也没有多少存货,只能变着法的胡扯瞎扯,插科打诨。 书场里说书的则多是第二种,属于评说派,肚里虽然有一定存货,但也不能随便往外倒,只能找细节,做点评,拖时长,赚票钱。 用网络小说界的说法,就是——水文! 只有极少部分大家出身,底蕴深厚的说书人,才会以“说”为主,讲故事,推剧情,只说书,不扯淡,诚意满满,干货十足。 苏问虽然不是大家出身,但说书方面的底蕴却无比雄厚,所以他可以做一个“说”派的说书人。 听众最爱的就是这种说书人,每一场都能保证自己的票钱不会白花。 但有的时候,听众最恨的也是这种说书人,因为他们说得实在太好,太勾人了,就算干货满满,诚意十足的说完一整场,也还是让人觉得听不够,听不爽! 苏问现在就是这样。 但他也没得办法。 规矩就是这样,说一场,接一场,这场完了,下场才能开,才能卖票收钱! 他总不能坏了书场的规矩,只得起身向台下的众人说道:“诸位莫急,下场还是在下,今日定将此段说完,只是书场规矩,苏问破不得,也不敢破,诸位若要听,待会儿可再来捧场,苏问在此先谢过了!” 说罢,苏问拱手向周遭一转,随后也不管众人反应如何,便径自走下书台回后台去了。 “这……” “别走啊!” “直接连下场不行吗?” “就是,我们又不是不给票钱!” “你懂个什么,这是书场规矩,虽说是一场接一场,但也要间隔几分,清场入场,省得有上场的人赖着不走,一张票听两场的钱,你要听就赶紧去补票!” “就是,待会儿查票,那些没票想要白听的,小心黑风堂看场的人请出去!” “书场规矩,自不能破,伙计,看赏,再煮一壶上好的茶,到后台给苏先生送去,润润嗓子,快些上台!” “是极是极,看赏看赏!” “李都头大气!” “李都头身体安康……” 众人言语纷纷,有人打赏,有人补票,就是没有一人起身离开。 很快,便到了时间,两个小厮查完票后,便敲锣大叫开场了。 黑三白四,白的暂且不说,那些黑道帮派剥削虽重,但也建立了一定的秩序与规则。 以书场为例,书场卖票说书,免不了有各种纠纷,若是没有黑风堂在背后支撑,这书场根本开不下去,光是那些白听书的无赖闲汉,泼皮混混就能叫你烦死。 一通锣声过后,众人已在台下坐好,翘首以盼。 苏问也从后台走出,重新上场,醒木一拍,继续说来:“ 云情雨意两绸缪,恋色迷花不肯休。 毕竟难逃天地眼,武松还砍猪狗头。 …… 书接上回,那武大,肠胃迸断,呜呼哀哉,一命去了。 潘金莲揭起被来,见武大咬牙切齿,七窍流血,死不瞑目,也是胆战心惊,急忙逃到隔壁,同王婆去西门庆商议起来。 那王婆与西门庆早有安排,先将武大嘴边唇上的鲜血抹去,再把七窍淤积痕迹拭净,没得痕迹之后,再让潘金莲号号地假哭起来。 次早五更,天色未晓,王婆又叫西门庆,去请县里敛尸入葬,勾死消名的仵作何九叔,让这何九叔同他三人众口一词,做下铁证,叫武松回来也没得奈何。 如此这般,武大家中起灵堂,只待武二兄弟回家乡!” 第二十章:亡魂 “总算要回来了吗?” “可怜武大,一命呜呼!” “定要杀那奸夫银妇为兄长报仇!” “还有王婆那老猪狗也不能放过!” 台下众人言语纷纷,终是气顺了起来。 苏问也继续道:“再说武大家中,灵堂之内,潘金莲设了个灵牌,上写“亡夫武大郎之位”,再点一盏琉璃灯,里面贴些经幡与金银纸锭等,做足表面功夫。 此后,她便每日和西门庆在家中楼上取乐,不像之前在王婆房里,只是偷鸡盗狗之欢,如今家中没人碍眼,整宿高歌也不惧,西门庆流连忘返,三五日都未还家了。 两人终朝取乐,任意歌饮。这条街上远近人家,无有一人不知此事,对武大之死更是心知肚明,奈何都惧怕那西门庆,无人敢来多管闲事。 如此这般,六日过去,转眼就到了武大头七之日,那两人还是如以往一般在家中楼上取乐,根本不管什么头七头八。” 说罢,苏问冷冷一笑:“常言道乐极生悲,否极泰来,那潘金莲与西门庆还在楼上偷欢,却不知武松忧心哥哥,早早完了公差,正快马加鞭赶回阳谷县。 或是天人有感,或是心血相连,武松路上便神思不安,身心恍惚,有一阵不好预感,回府衙同县尊复命之后,便快马如电的向武大家中奔去。 左邻右舍见武松赶回,都吃了一惊,暗暗叫道:“这番萧墙祸起了,这太岁神归来,见武大死,怎肯干休?必然要闹出事端来,就是不知他与那西门庆谁高谁低,谁强谁弱?” “那还用说?” 苏问话音方落,就见台下叫嚷起来。 “定然是武松高强!” “那西门庆什么东西,也配与武松比较?” “景阳冈上的吊睛白额大虫都吃不得武松三拳,那西门庆比得上景阳冈上的大虫吗?” “今日便见那对奸夫银妇还有那老猪狗识得武松的拳头!” 众人义愤填膺,皆受不得西门庆与武松比较。 看样子,这位打虎英雄,已经成功积累了一批忠实粉丝了。 这不仅能给苏问提供灵韵,在具现武松与相关书宝的时候,还能获得一定的折扣,降低消耗,开源节流。 好事成双,趁热打铁,苏问继续说道:“武松快马赶回,远远就见武大家门前,两盏白纸黑字的灵灯吊挂,心中已是意识到了什么,当即飞也似的翻下马来,一头撞开家门,扑进家中,随后便见满堂白素,灵牌上赫然写着——亡夫武大郎之位!” “啪!” 醒木拍下,如雷惊响,让众人紧绷的心猛地一跳,险些炸裂开来,还未来得及惊叫责骂,就见苏问这罪魁祸首在台上叫道: 那黑白七字,正如这一声,晴天霹雳般,在武松脑中炸裂开来,炸得一片混乱,炸得一片空白,让这个铁塔一般的汉子僵立在原地,失了魂,落了魄! “哥哥!” “怎会?” “怎会!” “怎会啊!!!” 这般不知多久,才见魂魄归返,武松狂叫一声,扑到灵前,一把抓住武大郎灵位,嘶声叫道:“哥哥,是谁害了你,是谁害了你,是谁害了你啊!!!” “这……” “是那见夫银妇!” “二郎挺住,为哥哥报仇啊!” 众人沉入书中,似见到了悲痛欲绝,状如疯魔的武松,不由得叫喊了起来。 苏问也适时说道:“那西门庆与与潘金莲在楼上取乐,被武松这一声惊得屁滚尿流,起身奔后门,从王婆家走了,武松大悲之间,也未觉楼上动静有异。 西门庆逃后,只剩那潘金莲,虽也是满心慌张,但想之前王婆布置,最终还是镇定下来,洗妆戴孝。 原来这婆娘自从药死了武大,每日只浓妆艳抹,和西门庆做一处取乐,根本不曾戴过孝,如今见武松归来,只能慌忙去面盆里将胭粉洗落,再拨去首饰钗环,蓬松挽个髾儿,脱去红裙绣袄,旋穿孝裙孝衫,才从楼上哽哽咽咽假哭下来。” “哼!” “倒是会装!” “看她如何交代!” “这银妇也知道怕吗!” 众人冷声叫骂。 苏问继续说道:“潘金莲假哭之声,也将武松从悲中唤醒,抬起一双血盖通红的虎目,强压下无边悲恸,无边怒火,无边杀心,站起身来,向那潘金莲冷声问道:“嫂嫂,这是怎一回事,我才离家几日,哥哥怎就死了?” 那潘金莲怎敢迎武松眼目,只盖着脸一头哭一头道:“自你走后,你哥哥每日忧心,胸中绞痛,去看大夫,说是先天有缺,后天又积劳过重,已是药石无医了,我求神问卜,什么药都给他吃过,却还是救他不得,撇下我一人独自去了?” “心中绞痛,先天有缺?” 武松听此,顿时生疑,两兄弟自小相依为命,他从不知哥哥有什么心疾。 见武松生疑,在外观瞧的王婆急忙进来,帮着遮捂:“是啊,当日还是我陪金莲寻的大夫,求的药贴,但还是救不得你家哥哥,可怜,可怜啊!” 潘金莲也道:“亏杀了王干娘,我一妇道人家,肩不能提,手不能抬,若无干娘帮我,怕是你哥哥的后事都料理不得!” 说罢,苏问冷冷一笑:“这两人一唱一和,就要将事情怒弄过去,但武松何等样人,胆大如斗,心系如发,勇猛过人机敏亦过人,将两人表现看在眼中,记在心中,又问道:“哥哥葬去了何处?” 潘金莲哭啼道:“我一妇人,又无银钱,哪里寻得坟地下葬,只能一把火烧化了,敛几块尸骨回家供奉,便在那坛中,叔叔要看,便去看吧,呜呜呜!” 武松看她哭啼,半晌不作言语,闷声转出门去,再回来时已换了一身素净衣服,身边藏了一把尖长柄短、背厚刃薄的解腕刀,再去县前买了些米面椒料等物,香烛冥纸,再来到灵前跪地说道:“哥哥阴魂不远,若是负屈衔冤,被人害了,夜间托梦与我,兄弟替你报仇雪恨!” “这……” “就信了?” “武松未免太好骗了吧?” “夜间托梦,怎么个夜间托梦?” “若世间真有鬼神,怎容得恶人当道?” 见武松竟是这般做法,众人无不失望出声。 苏问自不会让观众失望,当即补道:“武松自是不信那二人说辞,只是那潘金莲为亡兄之妻,他无凭无据也不敢动手相逼,只得做这番姿态,今夜过后以个亡魂托梦的由头,拿下那王婆与银妇,再向左邻右舍逼问,探清兄长身死真相!” “原来如此!” “是我们想差了!” “武松果真有勇有谋!” 听苏问这一番解释,众人才释然开来。 但苏问却没有就这个势头,来一番武都头智破毒案的展开,而是…… “武松说罢,也不管众人如何反应,就拿了一卷铺盖在灵堂睡下,准备明日就以亡魂托梦为由,拿下那可疑的王婆与潘金莲,再向左邻右舍逼问,查出哥哥死因。 众人见此,也不敢说他,天黑之后,潘金莲假模假样的哭啼了一阵,便上二楼去了,王婆也回到了自家茶坊,武家灵堂之中,只剩下武松一人躺睡。 但兄长横死,武松哪里能睡得着,不一会儿就坐了起来,望着自家哥哥的灵牌怔怔出神。” “就在此时!” 苏问陡然一声,惊得众人心跳:“灵牌之中,冒出一阵冷气来!” “冷气?” “什么冷气?” 众人诧异。 苏问说道:“那冷气无形无影,非雾非烟,盘旋似怪风侵骨冷,凛冽如煞气透肌寒,昏昏暗暗,灵前灯火失光明;惨惨幽幽,壁上纸钱飞散乱。隐隐遮藏食毒鬼,纷纷飘动引魂幡,正是——武大回来了!” 第二十一章:仇心 “嘶!” 台下众人倒抽了一口冷气,满眼惊骇的望着苏问。 “武大……回来了?” “怎,怎个回来法?” “莫不是冤魂索命?” “青天白日的,你,你可不要吓我!” “便是冤魂索命,也该找那三个猪狗,找武松作甚?” “我听老人言,阳有阳法,阴有阴规,阴阳两隔不得扰乱,武大定是奈何不得那三个猪狗东西,因而托梦前来叫武松给他报仇雪恨。” “是极是极,今日乃武大头七,他回来见武松最后一面,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台下众人议论纷纷,惊惧之余又感新奇,一个个眉飞色舞,说得头头是道。 此世虽有各种文禁条律,但并不禁鬼神之说,反而大力扶植,道门佛门等正统教门都香火鼎盛,各路仙佛鬼神均享庙宇供奉,只有那些蛊惑人间的邪教淫祀才会被镇压,其阴阳两世之说也广泛传播,深入人心。 虽然苏问现在还无法确定,此世的仙佛鬼神是否存在,若是存在又有怎样的能为,胡说八道会不会祂们犯忌讳,但只说一个小鬼,一个亡魂,应该……不会惹出什么大事吧? 苏问也说不准。 既然说不准,为什么还要涉及鬼神。 一是投石问路,做个小小的试探,看看会引起什么反应。 二是抛砖引玉,水浒是一本“低魔”程度的小说,只不过这个低魔里的魔不是指魔法,而是指神魔,指仙佛,里边是有神魔存在的,如宋江就受过九天玄女指点,梁山一百零八将都是魔星转世,还有一位乌龙岭山神邵龙君,都是神魔! 苏问想要通过武大还魂这一段给观众打打底,将来好引出水浒书中的其他神魔人物,还有一百零八将那魔星转世的设定。 当然,最根本的原因很是灵韵消耗,苏问不是没有想过,删改武大还魂这段剧情,可尝试后他发现,删改这段剧情,竟然要消耗上千点灵韵。 上千点灵韵? 现在的他哪里付得起啊! 至于为什么要消耗那么多,书山给苏问的答案是……这是涉及位格的修改。 这个位格当然不是武大的位格,而是书山藏书的位格,无论是“升格”还是“降维”,只要是涉及位格的修改,就会消耗大量的灵韵。 水浒是一本神魔小说,仙魔鬼神之存在是其位格根本,哪怕只是抹去武大这一个小鬼,也需要上千点灵韵打底。 苏问当然不可能拿上千点灵韵修改这段剧情,所以还是按照水浒原文让武大还魂出场了。 “食毒鬼,心不甘,头七日,还魂来!” “但见那冷气之中,凄凄惨惨,幽幽暗暗,现出一人来,身高五尺,面黑脸粗,五官扭曲,七窍流血,不是那被潘金莲毒杀的武大郎是谁?” 苏问折扇一敲,叹息说道:“冷气幽幽,凉意森森,武松望着苦状万分的武大,呆了好一会儿才惊醒过来,一把扑倒灵床前,叫道:“哥哥,你回来了?” 说着,就要伸手抱住哥哥。 却不想两手一抓,空空如也,只觉得一阵冷意渗入血肉骨髓。 “二郎!” 见此,武大才开口说道:“我已是死鬼亡魂,与你阴阳两隔,生死两分了!” “哥哥!” 武松也明白了过来,望着五官扭曲,七窍流血的武大:“是谁害了你?” 武大叹息一声:“是你那嫂嫂,还有隔间茶坊王干娘,与那豪强西门庆!” “嫂嫂?” “王干娘?” “西门庆?” 武松虎目一凛,问道:“便是他三人害了哥哥?” “不错!” 武大点了点头,将当日之事一五一十的告知了武松。 “奸夫银妇,猪狗不如!” 武松听罢,怒发冲关,满眼的杀机:“我这就为哥哥你报仇雪恨!” 说罢,提刀便往楼上去。 “却不想……” 苏问话语一顿,向台下众人说道:“武大拦住了他,连声道:二郎不可啊!” “嗯?” “为何不可?” “是啊,为何不可?” 众人满眼诧异的望着苏问。 苏问一笑,说道:“武松也是这般诧异,向武大问道:哥哥,为何不可?” 却见那武大,虽死状凄惨,但仍透出一股忧心慈爱:“二郎,你如今乃是县衙的都头,深得县尊赏识,有大好的前程,若为我报仇,杀了那三人,背上人命官司,你的前程不久毁了吗,今夜我来,不是要你报仇,而是怕你报仇啊!” “这……” 台下众人满眼错愕,不知作何言语,作何评价。 许久,才听闻…… “武大……高义也!” “长兄如父,生死不改!” “有兄如此,武松一生,甚幸,甚幸!” “谁把门帘子揭了,叫风沙吹进来,迷了大爷的眼睛!” 众人感慨万分。 苏问也趁热打铁:“武大声嘶,却是字字如铁,沉重非常:二郎,我知你性子,从来不识输,不服软,纵是天压下来,也要捅他个窟窿,但有些事情,你不得不服,那西门庆神通广大,你怎斗得过他,就是斗得过他,也要舍去自己的前程,舍去自己的生命,这不值当,听哥哥的话,便当没这回事,由他们去吧!” “这……” “怎能如此?” “武大,你这也忒怂了!” “他西门庆还比得景阳冈上的大虫不成?” “就是,武松这等英雄,如何斗他不过?” “哎,武大这也是自己兄弟背上人命官司,丢了大好前程乃至身家性命。” “哼,哥哥都被人害死了,还要什么前程,什么身家?” “怕什么,头掉了也不过碗大个疤!” 众人各持己见,一时分做两派。 苏问也不急于给出结果,继续说道:“武松听武大嘱咐,还未能回应,耳旁就一声雄鸡啼鸣,身体猛地翻将起来,发现自己还在灵堂之中,哪里还见哥哥亡魂踪影?” “武松站在灵堂之中,虽再寻不到哥哥亡魂踪迹,但方才那一番,似梦非梦,清晰异常,兄长字字叮嘱,更是铭记于心!” 说罢,苏问一笑,望向台下众人:“诸位,武大这般交代,武松如何是好?” “这……” “还用说吗?” “当然是报仇了!” “此仇不报,武松死矣!” “父兄之仇,若是不报,有何面目立足于天地间?” 台下群情激昂,无一例外,都是要武松报仇。 苏问轻笑依旧:“报仇,如何报,人证,王婆三人串通一气,左邻右舍惧怕那西门豪强,谁能做认证,谁敢去认证,物证,武大尸身已被大火烧化,如今只剩几块白骨,何处寻得物证,既无人证,也无物证,无凭无据,武松如何报仇?” 第二十二章:开杀 “如何报仇?” 苏问这一问,令台下众人张口无言,不知如何作答。 如何报仇,如何报仇? 一问四字,轻描淡写,落在心中却是重如泰山,压得众人透不过气来。 这是在问他们,还是在问武松? 这是在问他们,也是在问武松! 两者皆有之! 这小小一间书场,并非什么高雅之地,台下在座的大多是市井小民,身份高一点的,如那李都头,也不过是个县衙差吏,在那些大人的眼中算得了什么? 身轻命贱,便是他们的真实写照。 官府帮派,豪强恶霸,这些生活在最底层的人们,一直饱受着上层的剥削与压榨。 他们之中有一部分人比武松幸运,虽然同样饱受欺压,但却未遭遇过这等事情,有一部分人同武松一样,背负这种大仇大恨,却无能为力,还有一部分可能比武松都要悲惨,乃是活生生的武大,甚至不如武大,带着绿头巾都不敢做声。 不管是第一种人,还是第二种人,又或者最为悲惨的第三种人,他们都同现在书中的武松一样,承受着一种名叫“压迫”的东西。 无凭无据? 真的无凭无据吗? 不,日月昭昭,乾坤郎朗,怎会没的凭据? 是那滚滚黑云掩盖了日月,使日月不明! 是那漫漫邪氛颠倒了乾坤,使乾坤不清! 是这样的世道蒙住了眼,封住了口,混淆了黑白,颠倒了是非! 牠,他,祂,压迫着我们! 这一问,不止是在问武松,更是在问台下的众人。 这等世道,这般压迫。 武松如何反抗,如何报仇? 我们如何反抗,如何报仇? 众人不知,所以沉默。 但这沉默之中,又有一股力量,如星星之火,虽只有点点滴滴,但却始终不灭,隐约之间还见喷涌之象,星火燎原,吞天灭地…… 这一股力量是什么? 是怒是恨?是欲是爱?是私是公?是善是恶? 便是苏问,很难说得清。 但就目前而言,他需要这股力量,以“怒”与“恨”的形式爆发。 怒意冲脑,恨火噬心! “如何报仇?” 苏问一问,醒木一拍,话音如雷炸响在众人耳际:“唯有——杀!” “……” 话音如雷,晴天霹雳,炸得众人脑中空白一片,台下久久静寂无声。 片刻之后,才见…… “好!!!” 众人喝彩,掌声如雷。 “杀杀杀!” “怕他个鸟!” “杀了那三个狗东西!” “舍得一身剐,敢把……” 叫杀之声在台下连成一片,有人面红耳赤,分外激昂,有人眼带血丝,隐见疯狂,不知是将自己带入了武松,还是将武松带入了自己。 感同身受,不外如是! …… 李骁坐在人群之中,望着台上的苏问,再看周遭心神激昂的众人,双眉微微皱起,但也没有多说什么,一言不发的静候下文。 苏问也不留痕迹的瞥了一眼这位李都头,见对方未有什么大反应之后,才继续说道:“不杀,不足以平此恨,不杀,不足以慰其心,武松已将杀心定!” “虽杀心已定,一往无回,但哥哥叮嘱亦在心中,因而武松并未鲁莽行事。” “清晨,他先按住杀心,将那潘金莲叫下楼来,问道:“嫂嫂,哥哥害的什么病,吃了谁的药,又是谁人收的尸,敛的骨,可曾到县衙上报,勾死消名? 潘金莲早与那王婆备好说辞,听武松这般问丝毫不乱,稳稳回道:“昨日不是与叔叔说了吗,你哥哥是害心疼病死的,药贴是我与王干娘往城东药铺寻大夫求的,尸骨是本县专收尸敛骨的仵作何九叔收的,县衙已将生人名勾消去了。” 武松听此,也不多言,转身便离家去,那潘金莲以为他拿自己没法,悬着的心也放松下来,又回楼上歇息去了。 这一歇便倒晌午,楼下忽的一阵吵闹,潘金莲赶忙下楼查看,发现灵堂之中已占满了人,竟是武松带了他手下的一队差役,将王婆,郓哥,何九叔,还有周遭几个邻舍带了过来。” “这……” “怎来这一出?” “搞这阵仗做什么?” “莫不是还想着告官?” 听此,众人又是疑惑,又是不忿。 苏问自不会给这不忿发酵,继续说道:“潘金莲见武松摆出这等阵势,心中慌张却逃避不得,只能强作镇定,走下楼来:“叔叔请这么多人来做什么?” 却见武松望了她一眼,不做理会,只向众人说道:“今日,武松请诸位高邻前来,只为做个见证。” “这……” 武松这话如尖刀一般,刺得王婆心中一跳,当即出声说道:“武都头要做什么见证。” 武松冷眼看她:“家兄横死乃歹人所害,诸位今日在此,见个人证,供个物证,冤有头,债有主,武松绝不伤无辜,但若有哪一位不给武松面子,那就休怪武松翻脸。” 说罢,便抽出一柄杀猪宰牛的尖刀来,一队差役也将前后门把住不给出入。 武松此等作为,叫潘金莲与王婆俱是一惊,还未反应过来,就见武松抬手猛地一抓,扼住潘金莲那细长的颈脖,将她摔在灵前,一脚踏住:“银妇,今日杀你,祭我哥哥!” “好!” 听此,众人心中怒气,终是泄去了几分,在台下拍手叫好起来。 苏问则继续说道:“那潘金莲被武松这般摔打,又痛又怒,又惊又恐,连声哀叫,还是狡辩:叔叔,你好没道理,你哥哥自害心疼病死了,与我何干? 那王婆见此亦是赶忙出声:“是啊,武都头你莫要听人挑拨,金莲娘子乃是你嫂嫂,有道长兄如父,长嫂如母,如今你兄长方死,你便欺压你嫂嫂,这事情若是传出去……” “住口!” 王婆话语未完,便见武松提刀,指着她说道:“便是你老猪狗,为这奸夫**穿针引线,毒计害死了哥哥,今日,你若再有半句不实之言,我就活剐了你!” 说罢,武松便一把将尖刀压在王婆颈间,利刃割入肉中,渗出血来,惊得那王婆三魂不见七魄,什么计谋都休了,连连叫道:“武都头饶命,武都头饶命!” “说!” “我说我说,是那西门庆,看上了你家嫂嫂,给了我十两银子……” “老猪狗,你该死!” 只见苏问高声一喝:“虽已从武大亡魂口中,知晓了此事经过,但如今听王婆再述,武松仍是怒发冲冠,这婆子方才说完,便一刀发力,从她颈间横过。 武松何等气力,这怒极而发的一刀,落在人身血肉上,那是电光石火,一瞬而过,登时血光迸溅,一颗头颅飞起,落在后方的灵台之上,供于武大位前!” “好!” “终是杀了!” “这老猪狗,便宜了她!” 众人大叫,好评如潮。 苏问又道:“一刀结果了王婆这老猪狗后,武松又回过头来,看向脚下的潘金莲,那被血溅猩红的眼光,看得这银妇亡魂皆冒,急忙保住武松腿脚,连声哀叫:叔叔,不要! 但武松哪里管她,一脚便将她踢开,随即上前便是一刀,将这银妇头颅砍下,一并供到武大灵前。” “好!” “杀得好,杀得好!” 众人齐声叫好。 苏问亦是一笑:“武松将两颗人头供到武大灵前,再回身望向郓哥何九叔等邻舍:而今还差一颗狗头,诸位在此稍候片刻,武松去去就回!” 第二十三章:神力 两刀两头,干脆利落。 这段剧情苏问没做太多删改,就是让王婆提前领了盒饭,作为一个无关紧要的角色,做这种无关紧要的修改,几乎没有消耗苏问灵韵,不像接下来这段。 “武松离家之后,提刀直奔西门庆府上,要那奸夫人头回去祭奠兄长。” “但不想他这一身孝衫染血,杀神模样,早就惊进了西门家,刚到街头西门府邸的朱红大门就合上了,一众护院家丁拿着枪棒守在门后,又让两个小厮从后门窜走,去给那西门庆报信。 武松来到门前,见那大门紧闭,并不知晓西门庆不在府中,但知不知都无碍那怒气冲霄,也不费那功夫叫嚷,将长刀别到腰后,向门前分列左右的石狮子走去。” “这……” “是要做甚?” 众人听得不解。 苏问也没卖关子:“但见武松来到那石狮座前,一双猿臂抱住底座,气沉丹田,力发十脉,竟是生生将这一只石狮子抱了起来。” “这……!” “武松力气,恐怖如斯!” “那一只石狮最少也有两三千斤吧?” 听此,众人无不咂舌。 苏问则默默看了一眼灵韵消耗。 武松神力,这是水浒原文的设定,还是人物的先天设定,并非后天后文修炼升级的结果。 所以,苏问可以在任何阶段,给武松套“神力”这个设定,只要不超出原文设定的界限,那就不会消耗多少灵韵。 原文设定的界限! 这是重点。 一千斤是神力,一万斤也是神力。 超出原文设定的界限之后,就要消耗相应的灵韵了。 水浒原文的武松,力量大概在千斤左右,能够将几百斤的石锁当玩具,现在苏问让他两手抱起一个两三千斤的石狮子,跨度并不算太大,所以灵韵消耗得并不多,也就两百多点,完全可以接受。 为什么现在就做这种修改强化,而不是先积累灵韵,转化战力,保证当下的安全。 因为剧情需要! 这是一份投资。 苏问相信这份投资能给他带来更多的回报。 “武松双手抱住那石狮底座,一身神力如雷霆迸发,将这两三千斤重的石狮生生抱起,举过头顶,向那西门家紧闭的朱红大门狠力一掷,登时一声巨响!” “轰!” “惊天动地,十方骇然,那石狮如流星飞炮,将那朱红大门砸个粉碎,西门家的一众护院家丁在门背后,也遭劲力冲击,个个翻倒在地,头晕目眩冒金星!” “这……” “武松,真乃天神也!” 听此,众人先是咋舌,随即化作叹服。 苏问继续说道:“一众护院家丁倒在地上,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就见滚滚尘烟中走出一人,孝衫染血,虎目带杀,相貌堂堂,威风凛凛,端的一尊太岁神! 正是武松,但见他大步踏进府来,抓起一管家模样的人,如鸡仔一般提在手中,冷声问道:“西门庆在何处?” 那管家何曾见过这等凶神,被武松吓得三魂不见七魄,当即交代:“在那城东狮子桥下,大酒楼上同一刚相识的财主吃酒。 武松见他胆颤,也不疑有他,转身便往狮子楼去了,留下那管家与一众护院摊在地上,半响都无一人站起身来。” “哈哈!” 听此,众人皆是哂笑。 苏问也正了正身子,开始最后一段讲说:“武松直奔狮子楼,两脚如飞马般快,那两个小厮还在报信的路上,他就已经来到楼下,捉住一酒保问道:那西门庆在何处? 酒保看他这模样,哪里敢做隐瞒:正在三楼雅间,同人吃酒,还叫了两个唱曲的粉头作陪,都头上去,见那四人当中,锦衣华衫者便是。” 武松听此也不与他为难,提着宰牛刀直往楼上去,到那三楼雅间前挑开帘子一看,果然那西门庆同一脑满肠肥的老财坐着,各拥一个粉头正在吃酒谈笑。 武松当即闯进房内,如猛虎下山,噬人叫道:“西门庆!” “武松!!!” 苏问话音一提,带起骇然:“西门庆见武松这般模样,即刻便知他是索命而来,惊叫一声,跳将起来,一脚将桌子提起,翻滚着朝武松砸去。 武松却不闪不避,一拳将那砸来的桌子打碎,再看那西门庆,却不知从何处掏出了一双长刀来。” 苏问一笑,解释说道:“原来武松还家后,西门庆也惧怕得恨,便是外出同人喝酒,也要兵器随身,以防不测,如今看来,果然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哼!” “有兵器又如何?” “武松空手也打得死大虫!” 众人不屑。 苏问轻笑:“武松见西门庆一双长刀在手,不觉惊,不觉怕,只有万般怒火冲霄而起,反将手中宰牛刀甩到一旁,要赤手空拳对那西门庆说道:“来!” “呀!” “这怎使得?” 众人听此,都是一惊。 苏问却不在意:“西门庆见武松这般轻视自己,又惊又怒,又恼又喜,当即仗着双刀之利,汹汹取向武松,结果却见……” “却见什么?” 苏问在此顿住了话语,听得台下众人满心焦急。 苏问一笑:“却见武松翻身而起,一腿横出如神龙摆尾,那西门庆反应不及收势更不及,被武松一脚踢翻在地,两眼发昏,肩膀剧痛,但还是死死捏着手中双刀。” “好!” “不愧是我武二郎!” “打死那王八蛋!” 众人松下一口气,尤其叫好起来。 苏问也继续说道:“西门庆吃了这一踢,倒在地上,一时起不得身,武松却不急下手,任他挣扎起来,重整态势之后,方才说道:“再来!” 苏问折扇一敲,沉声说道:“这是自大挑衅,还是有意激将,西门庆不知也不效,捏着双刀,满心惊惶,猛地一喝,佯做进势,实却将手中长刀飞掷而出。” “卑鄙!” “武松小心!” 众人紧张叫喊。 苏问适时说道:“长刀飞空,如电疾射,正是西门庆同那双刀名师所学之杀招,名叫乾坤一掷,不知有多少好汉,折在了这一手之下。” “但武松何等样人,应激而起,一脚扬踢,便将这飞来长刀踢将出来,再收势进步,第三脚如飞炮轰出,直取向那西门庆心窝命门,正是要以彼之道还彼之身,为死去的兄长出一口恶气。” “好!” “踢死这王八蛋!” “娘的,前边的怎么站起来了?” 台下群情激涌,已有人起身离座,叫喊起来。 苏问高声继续:“那西门庆身手不及武松,避无可避,退无可退,只能咬牙摆个架势,两手横抵单刀挡在身前,两腿扎马伫在地上,要硬抗武松这一脚!” “他扛得住?” “他怎扛得住?” “一脚就要他命!” 众人叫嚷。 苏问轻笑:“西门庆这也是打了一手算盘的,他自小习武,每日又要食补药补,养得龙精虎猛,身强体壮,这架势马步也是名家所传,往日他两腿一扎摆开架势,便是八九个汉子,都拽不动他这桩子,如此,难道还扛不住武松一脚?” “这便是西门庆的底气!” “但他岂知晓武松神力?” “只见武松一脚,轰然提出……” “砰!” 苏问折扇一敲,沉声说道:“只见这狮子楼轰然一震,尘烟弥漫,粉石簌簌,临街东墙上一处大豁口,大半面墙都碎了,周遭还有点点猩红四溅,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嘶!” “这……” “是把人踢出楼去了?” “听过打人如挂画,还没听过踢人如飞炮的!” “那狗东西如何了?” 众人骇然,更是兴奋。 苏问续道:“那西门庆怨魂缠定,天理难容,怎当得武松神力,怒极迸发,直接被武松一脚摧崩架势,撞碎墙壁从狮子楼中飞将出来,头在下,脚在上,摔得个半死。” “街上众人,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见西门庆一人倒在地上,哀叫挣扎,接着又一人从那狮子楼上跳将下来,手中还提着一柄长刀,三步并作两步将半死的西门庆举起。” “西门庆已到生死之关,亡魂皆冒,连声叫喊:武都头绕我性命,武都头绕我性命!” “绕你,笑话!” “狗东西知道怕了?” “宰了他,宰了他!” 台下众人,齐声叫杀。 “饶你容易,还我哥哥命来!” 苏问也随心顺意:“但见武松狂叫一声,将西门庆重摔在地,一条性命已是去了九分,剩下最后一分也随着武松手起刀落,结果去了!” 第二十四章:告诫 “好!!!” “杀得好,杀得好!” “痛快,痛快!” “我当那狗贼如何,这般猖狂,原来是个银镴枪头!” “中看不中用,才两三回合,就被砍了脑袋!” “这点本事也敢叫嚣武松!” 台下众人,拍腿大叫,激动得满脸通红,心中积压的不忿怒气,还有那共情生出的仇恨怨气,都在这一刻发泄了出来,淋漓尽致,畅快无比。 苏问坐在台上,也不着急压声,待众人将怒气发泄,稍稍平静之后,才抛出最后一段收尾: “善恶到头终有报,人间正道是沧桑!” “武松人头设祭,拜过哥哥灵位,便领着一众邻舍,往县衙投案自首去了。”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此乃天经地义,武松赴死而去,后事又当如何?” “请听……下回分解!” 高声说罢,醒木一拍,这场便算落幕了。 “这……” “又完了?” “这么快的吗?” “武松结果如何,你倒是说完啊!” “不是说一定说完吗,怎又来的下回分解?” 台下众人,议论纷纷,虽仍有几分不满,但已不像上一场那样激动了。 毕竟,苏问已经给出了结果,该说的说了,该杀的也杀了,还要求些什么? 武松的结局,事情的后续? 这明显是下一回,下一场的事啊。 听了这么久的书,众人也知道规矩,所以吵闹归吵闹,并未与苏问为难。 当然,为难也没有什么意义。 “多谢诸位捧场!” 苏问站起身来,拱手谢过众人,随即下台去了。 “苏先生!” “别走啊!” “再聊两句不行吗?” “下场说什么,给个念想呗!” 众人纷纷叫嚷挽留,苏问却没有停步,直接走进了后台。 两个小厮也顺势奔出,捧着花篮拦住涌动的人群。 “李都头看赏一吊百文钱!” “李都头大气!” “李都头身体安康!” “郑师傅看赏半吊五十文!” “郑师傅大气!” “郑师傅身体安康!” “……” 苏问回到后台,坐了不过一会儿,就有不少“礼物”送来。 别误会,这礼物并不是真的礼物,谁来听书还专门备个礼啊? 现在苏问收的礼,其实是一种另类的打赏,书场推出各种礼品售卖,观众若是听得欢喜,那就可以出钱向书场买礼品,附上自己的名字送给喜欢的说书人。 不得不说,一个历史悠久,传承深远的文明,其底蕴积累雄厚非常,虽然文化方面,因为各种禁令,发展得较为缓慢,但商业理念,经营模式却极为成熟。 当然,再成熟的商业理念,经营模式也避不开现实,这礼品同样在书场营收的范围,同样要受黑白剥削,过书场分成,最终落到说书人手里的不足两分。 所幸,苏问现在对金钱的需求并不大,主要还是说书的灵韵收获,所以并不怎么在意。 “问哥儿!” 苏问刚刚收拾好台面上的东西,就见孟实走进了后台,向他贺道:“恭喜了!” 苏问当即拱手回礼:“掌柜的回来了?” “嗯!” 孟实点了点头,轻笑说道:“家中小事,已无大碍,半场我便回来了,你这两场,甚是精彩啊!” 说罢,便取出三吊子钱来,交到苏问手中:“这是你今日的票分和赏钱!” 苏问将钱收下,也不清点,只向孟实道谢:“多谢掌柜!” “客气了。” 孟实一笑,扫了一眼周遭,随即近上前来向苏问说道:“问哥儿,你这水浒当真精彩,这书场里这么多先生,连我在内,无一人能一场得一百五十文钱!” “……” 苏问略一沉默,随即说道:“还请掌柜指教!” 孟实欣慰的点了点头,他就喜欢苏问这方面,很多事情一点就通,不需要把话说得太明白。 当然,有的事情还是说明白比较好,不会会错意思就麻烦了。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孟实叹息一声,向苏问说道:“方才那两场,你说得甚好,甚是精彩,但却有挑动民意之嫌啊!” 苏问点了点头,说道:“掌柜教训的是,我也觉得这两场说得有些不妥。” 不妥? 确实不妥! 水浒是一本不折不扣的反书,虽然一直有人认为它主要宣扬的是忠君爱国的思想,只反奸臣,不反天子,更不反朝廷,但这依旧改变不了它是反书的事实。 因为一本书反不反,不仅要看作者怎么写,还要看读者怎么看。 就水浒的那些故事,一个个英雄好汉被逼上梁山,通过社会矛盾,阶级压迫引发的共情,足可将它的读者变成潜在的反贼,有人振臂一呼,立马天下云集。 所以,水浒是一本反书,一本不折不扣的反书。 封建时代,王朝统治之下,写这种反书那纯粹就是找死。 苏问甚至都不敢按照水浒原文的路线说,只能从中截取几个不那么危险的剧情做单元讲解,比如刚刚说的武松。 即便如此,这段也做了极多的删改,删掉了西门庆与县令勾结的剧情,只用了一个“神通广大”隐喻,还有武松之前打伤县吏的事情也改成了打死恶霸。 总而言之,能够规避的地方,苏问都极力规避了。 但这样就安全了吗? 不,依旧不安全,因为还有一段苏问没做删改,那就是水浒对人心的共情共鸣。 武松的遭遇实际是一个缩影,百姓被剥削被压迫的缩影。 如果真有人要找苏问麻烦,那完全可以拿刚才苏问讲的那一段,告他个挑动民意,意图谋反的罪名。 苏问甚至都不能为自己辩护,因为他确确实实是在挑动民意,不挑动民意他哪来的灵韵收获。 所以,苏问说的武松也不算安全,只看有没有人想要找他麻烦。 这也是孟实前来告诫他的原因。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不要觉得这句话放在一个小小的说书人身上不合适。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说书人也有说书人的江湖,而这个江湖中流传最广的一句经典名言就是:同行之间只有赤裸裸的仇恨。 据说很多德行不端的说书人,其生平最大的愿望,就是死同行。 这话虽是调侃笑谈,但从此也能看出行业的风气。 因为竞争,因为眼红,明里暗里捅刀子的事情那是家常便饭,屡见不鲜! 所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句话,放在说书人身上是完全合适的。 就苏问今天这个场面,这个成绩,不知道会惹来多少同行眼红。 这同行不单是和他一样的说书人,还有孟实这样的书场老板,戏班班主。 麻烦的也是这些人,他们有一定能量,不像平头百姓,就是想找苏问麻烦也没法子。 那些书场老板,戏班班主不同,官府县衙对他们可不是阎王殿,只要舍得银钱打点,又确实有把柄可抓,那找苏问麻烦不要太简单。 这是书场之间的竞争。 作为书场老板,孟实自然会庇护苏问,罩住他手下的人同竞争对手打擂台。 但这庇护是有限的,毕竟他只是个书场老板,如果真有人给苏问按个挑动民意,意图谋反的罪名,他也罩不住,甚至还要被牵连进去。 所以,他必须来告诫苏问。 说书人说书人,不是什么书都可以说,什么书都可以讲的,有些书你说得太好,那反而会成为一种罪过。 第二十五章:上门 “你明白就好!” 见苏问知进退,孟实也是欣慰:“这水浒当说还是要说,只是细节处,需多做打磨,你是莫老的徒弟,那几步公案书也可看看,不一定非要讲那些事儿!” 说书不易,每一位说书人的传承,都是经过打磨与考验的,或许有些老旧跟不上时代,但胜在四平八稳,无忧无患,基本不会有被人抓痛脚把柄的地方。 所以,孟实希望苏问能将他师父莫云生的几部公案书捡起来。 至于什么水浒是莫云生遗作的说法……这话苏问骗骗外行人可以,在孟实这个内行人面前,根本就站不住脚,他是说书先生又是书场老板,莫云生若真有什么遗作,哪儿能瞒得过他? 新人也好,新书也罢,都需要细心细致的打磨,只有磨去尖锐的棱角,变得圆滑起来,才能在这世俗之中生存,不至于刺伤别人,自己又撞得头破血流。 这道理,苏问明白吗? 当然明白! 他知道孟实是一番好心。 但他并不打算听从,磨去自身的棱角,圆滑的融入世俗。 磨去棱角,灵韵哪来? 挑动民意? 开玩笑,也就是现在实力不够,底气不足,要有足够的实力和底气,挑动民意算什么,苏问甚至想造反。 说书他的主业,也是他获得力量,走向强大的主要途径。 但不代表他真的要当一个庸庸碌碌,平平凡凡的说书先生。 他不想活在这个世界的最底层,不想给别人踩在自己头上,一层层的剥削欺压,凌辱践踏。 他要活得舒心,活得快意,活得无悔无憾,看想看的风景,做想做的事情。 他有一颗野心,一颗蓬勃的野心! 所以,有些事情他必须要做,必然要做。 随波逐流,非我所愿。 人定胜天,方是本心。 …… 当然,什么事情都要看情况,把度量。 苏问虽不打算抹去棱角,但也不想太过高调惹来麻烦,毕竟现在他还没有足够自保的实力。 所以,他准备稍稍收敛一些,像今天“无凭无据,如何报仇”那一段短时间内是不能再说了,不然就算同行不来抓他痛脚,找他麻烦,孟实这个老板也得让他卷铺盖走人,谁家书场遭得住这样的说书人? 必须要低调一段时间,蛰伏一段时间,有自保之力后,再进一步发展。 什么时候才能有自保之力。 苏问看了看自己现在的灵韵数量。 一千三百五十六点! 灵韵之数,已然破千。 这次收获的灵韵是上次的十倍之多。 十倍,如此巨大的收益增幅,不单单是大场小场,时间人数的原因,更是情绪的调动,情感的共鸣,将听众深度带入书中,深入带入人物的功劳。 灵韵灵韵,重点在灵。 这灵不单指灵魂,更指灵感灵性,七情六欲,奇思妙想,皆是灵动,皆可成韵。 所以,苏问必须把书说好,只有把书说好说精彩,才能保证灵韵的收获。 今天这两场他就说得不错,直接收获了一千三百多点灵韵,照这样的速度再积累一段时间,很快他就能召唤一名强力书灵,护卫自身安全了。 就算接下来要低调一段时间,不能再像今天这样说也没关系。 质量不够,数量来凑,一场凑不够,那就十场百场,反正苏问现在的处境还算安全,没有什么外在威胁,生存危机,完全可以安稳的储存灵韵,积蓄力量。 …… 如此这般,一月便过去了。 又逢圩日,书场开台,苏问占在第三场,晌午之前上台,再说了一段武松打虎。 没错,又是武松打虎! 没办法,水浒这本“反书”的纯度实在太高太高,纵观水浒原文,精彩又不违禁的剧情,那是少之又少,能够单摘出来,单元讲说的就更加罕见了,苏问还得给它做合理化修改,不能让观众觉得无头无尾,上文不接下文。 这些限制下来,还能说的就不错了,这一个月里,书场开了十次台,每次苏问都有登场,但总共就说了三个单元的水浒剧情,分别是武松,鲁达,武松。 没错,武松在苏问这里堪称劳模,除去之前的武松打虎,金莲杀夫,狮子楼斗杀西门庆,武松又讲了十字坡,孙二娘,还有醉打蒋门神的剧情,再加上鲁大师的拳打镇关西,倒拔垂杨柳,刚好把这一个月的十场填满。 其中照惯例他做了一点修改,比如说十字坡的孙二娘与张青,就不再是开黑店,宰旅客,杀人吃肉的母夜叉,菜园子了,而是一对明头开酒家,夜里行侠义的侠客,打蒋门神也只到蒋门神,张督监是不能出场了,鲁大师那也差不多。 总而言之就一句话,不该写的绝对不写,不该说的绝对不说,安全第一! 即便如此,苏问还是成了孟实书场当红的说书人。 没有办法,这个世界就是一片文化荒漠,能创新,敢创新的说书人实在太少了,苏问能在一个月内,拿出这么多新单元新剧情,在旁人看来简直不可思议。 要知道有的说书人,可是能抱着一本书,一个故事说一辈子,自己说完还能传给子孙,祖祖辈辈就靠着这一门手艺,这一门传承混饭吃。 苏问这种高产又有质量的作者怎么可能不红? 事实上,就算他一个月不创新,拿着之前的武松一直说,也一样会有观众捧场买票。 因为听他书的人并不多,这安平县这么大,孟实书场又怎么小,观众一批批的换,一个新故事,一个新单元,你不连续说个两三月,根本不可能人尽皆知。 苏问搞这么多新剧情,新单元出来,主要是为了保证灵韵收获。 毕竟,不能“鼓动民意,蛊惑民心”了,想要保证灵韵收获,他只能靠质量创新。 但现在他的创新也差不多到头了,水浒这本反书的纯度太高,苏问实在挑不出什么能说的了,只能炒冷饭,再讲武松打虎。 即便如此,这场也是大获成功,在一阵叫好声中圆满结束。 苏问回到后台,准备照例领钱,然后回家休息。 却不想…… “问哥儿!” 孟实来到后台,往日和善的笑容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铁青颜色与不忿怒气。 “嗯!” 苏问眼神一凝,还是不动声色,起身迎向孟实:“掌柜的怎么了?” “……” 孟实来到他面前,沉默了一阵,方才咬牙说道:“有狗咬上门了!” 第二十六章:扒皮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就有利益,就有纷争,尔虞我诈,血雨腥风! 就是一个小小的县城,一家小小的书场都不例外。 苏问同孟实离开后台,转上了二楼的一座雅间。 没错,二楼雅间。 孟实书场也分上下两层,说书主要在下层,成四方团座之势,说书人台座中央,张口一说,郎朗之声,可将书场内外传遍,叫人每一字都听得清楚分明。 除去下层的团座,上层还有四方雅间,乃是闹中取静之地,不仅能避过众人乌糟,收音听书的效果也不差,还能摆上酒席饭食,谈笑吃喝,专待贵客使用。 这四方雅间一般是不售票的,专门为那些有头有面的人物留着,哪怕这种贵客几年都未必有一个,书场也要空留着几座雅间。 不然哪天贵客临门,你却招待不周,甚至无处招待,那可是要给自己招来灾祸的。 孟实领着苏问上二楼雅间来,已是侧面说明了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当然,这是废话,以孟实的人脉关系,势力网络,一般人哪里敢找他麻烦? 所以,如今上门的人并不一般,连孟实都应付不了,打发不走,只能服软低头。 这样的人坐在二楼雅间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孟实服软,书场低头,为什么要找上苏问? 因为…… “哟!” 孟实与苏问刚到二楼,就听一声阴阳怪叫:“孟大掌柜,苏大才子,你们可算来了,快请,快请,马堂主,周老板,孟大掌柜的回来了,苏大先生也到了。” 那人一边招呼着,一边将雅间推开,麻麻点点的脸上挂着一幅阴笑,将小人得意四字表现得淋漓尽致。 胡三! 又是这个地痞无赖。 自从苏问加入孟实书场,得孟实庇护并日渐火热之后,这地痞无赖上门搅闹的次数就少了,近段时间更是直接消失不见,似乎已经放弃了谋夺遗产的想法。 但如今看来……他只是暂时敛了爪牙,按了贪心,给自己找靠山去了! 没错,靠山,这胡三一个地痞无赖,哪有资格在孟实面前这般猖狂。 如今他敢叫嚣作怪,完全是因为他背后有人。 孟实不理他,径自走入屋内,苏问也不理他,直接随孟实走进了雅间。 “哼!” 见两人这般无视自己,胡三心中虽恼,但却不敢发作,只得只能一声:“看你俩得意到几时?” 说罢,也进了雅间。 苏问随孟实进到雅间,便听一阵谈笑之声传来,越过屏风,循声望去,只见两人正在房中把酒言欢。 其中一人身穿劲装,体格健壮,方形长脸,面容粗犷,左眼下有一道伤疤斜斜拉到唇边,似蜈蚣盘踞,狰狞非常,由内至外的透着一股强人的凶悍气息。 此人坐在主位上,身边陪座着一个胖子。 那胖子身穿锦衣,笑如弥勒,满脸的富贵之气,细小成缝的眼中隐隐有精光闪过,一看就是精打细算之人。 两人坐着把酒言欢,苏问孟实进来了也不停下,直到胡三凑笑上前:“马堂主,周老板,孟大掌柜同苏大先生来了!” “哦?” 听此,两人才瞥了一眼孟实与苏问,那劲装汉子不作任何表示,若无旁人的坐在那里继续饮酒,只有那锦衣胖子站起身来,向孟实与苏问拱了拱:“孟掌柜,苏先生,我与马堂主相谈甚欢,竟未注意到二位,失礼失礼,请坐请坐!” “周老板客气了!” 虽然心中恨不得撕了对方,但面上的礼数还是得做足,所以孟实只能拱手还礼,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只有苏问没坐,站在孟实身后,低眼观瞧,暗中打量。 那周老板也不在意,坐下倒了一杯酒,大笑说道:“孟掌柜,你是行里的前辈,小弟我敬你一杯!” 孟实沉默了一阵,最终还是举杯回应,喝下了这叫人心闷的酒。 “孟掌柜爽快!” 那周老板也放下酒杯,大笑说道:“我周大海就喜欢跟你这样的爽快人交朋友,做生意……胡三!” “来了!” 胡三走上前来,将一卷文书交到周大海手中,周大海再将文书打开,递到孟实面前:“文书我已经备好了,孟掌柜的看看,若有什么地方不对,或者觉得哪处不合意,尽管说来,我再叫人修改,必定叫孟掌柜的满意!” 孟实冷眼看他,没有立即接过那卷文殊。 周大海也不在意,递文殊的手停在半空,面上仍是一副弥勒笑容。 这般僵持了片刻,主位上的劲装汉子终是冷哼了一声,斜过眼来望着孟实与他身后的苏问:“孟掌柜是不愿卖马成山这个面子,同周老板做这单生意吗?” 此话一出,压力如山而来,叫人心惊胆跳,孟实脸色一瞬苍白,额头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不敢去应那马成山话语,只能咬牙接下周大海手中的那卷文书。 “哼!” 见此,马成山才冷哼一声,敛去了威势。 苏问站在后方,将一切尽收眼底,也做出一副面白心惊之相。 这件事情说穿了就一句话:财帛动人心!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这马成山与周大海也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来找孟实麻烦。 他们今日上门,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苏问! 凭着水浒这本新书新作,苏问成功将名气打响,如今已是孟实书场头号的说书人,连孟实这位大先生的风头都被他压了下去,也叫书场赚得个盆满钵满。 人红是非多,尤其是在同行之间,市场就那么大,观众就那么多,你红了就要抢占市场,抢占观众,抢占其他人的饭碗,这叫同行怎么不眼红你,气恨你? 孟实书场赚个盆满钵版,热火朝天,就代表其他书场生意凋零,门面冷清。 所以,他们肯定要想方设法找孟实麻烦,最近就有几家书场找到苏问,想要高阶挖他跳槽,只不过都被他拒绝了。 这种只是小角色,小手段,根本上不了台面,无论孟实还是苏问都没有放在心上。 直到这位周大海周老板出手。 这个周大海,乃是这安平县勾栏里,最大那一家戏班场的老板,人送外号周扒皮,为人小气,斤斤计较,以吝啬出名。 别人家书场,别人家戏班,都是七三过后,五五分账,他家戏班却要占收两成,白收去四,黑拿走三,最后他还要扒走个二,只将最后一分留给曲艺人。 十分创收,一分工钱,这不是扒皮是什么? 换做别人,这样经营,手底下的人怕是早就作鸟兽散,跑个精光了。 但这周大海不同,他有靠山,一个很大很大的靠山,那就是如今坐在主位之上的马成山马堂主。 马成山马堂主,不用说都知道,肯定是安平县内,两大帮派之一的黑风堂有所关联。 黑风堂有三大堂主,马成山便是其中之一,虽然是排行最末的那位,但对普通百姓而言,也是天顶上的人物,万万招惹不得。 别说普通百姓,就连孟实这样小有能量的人物,都不敢与这马成山较劲。 周大海虽是一个脑满肠肥的货,但却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妹妹,做了这马成山的大舅,披着黑风堂的虎皮,用各种手段挤压兼并,吞了好几家书场戏班,那些说书唱曲的艺人,都被他逼着签下了堪称卖身文书,只能老老实实的给他打工。 如此这般,几年发展,周大海才开几年的周家戏班,就成了这安平县勾栏里最大的戏班,一直挤压着其他戏班曲苑的生存空间,想要做独一家的垄断生意。 现在,这条扒皮狗的眼光就盯上了最近大出风头的苏问,想要将他这块肥肉吞入腹中,连带着再咬其他人一口。 第二十七章:当忍 拿下苏问,这个很好理解,现在摆在孟实面前的那卷转让文书就是,只要孟实与苏问一签,苏问就要到这位周扒皮的戏班,老老实实的给他卖命打工了。 但再咬其他人一口,要怎么个咬法? 这个重点在苏问身上。 这一个月,苏问凭着一本“水浒”大出风头,成了勾栏瓦肆里的当红人物。 这让同行眼红气氛之余也发现了商机。 创新难,跟风易,不会写还不会抄吗? 如此这般,出现了一大堆跟风,或者干脆就是抄袭的家伙跳了出来。 他们偷偷将苏问说的内容记下,回去稍作修改甚至不做修改,直接原模原样的照搬上台,再通过竞价等手段,拉到了一批观众,同苏问远远的打起了擂台。 简而言之,就是盗版! 盗版这种东西,怎么说呢,肯定不是什么好玩意,几乎可以说是在挖作者的命根,严重损害作者的根本利益,生存土壤。 作为一名曾经的网络小说家,苏问对此深有体会,很多作者就是因为给盗版挖掉了命根,作品成绩扑街,最终烂尾太监。 所以,盗版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好玩意,但……你拿它没有办法! 盗版屡禁不绝,作者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看读者怎样选择。 以前写网络小说是这样,现在上台说书也是这样。 苏问没法告那些盗版他的说书人,因为官府大概率不会受理,就算受理告赢了,那付出的代价,那付出的时间也得不偿失。 所以,苏问拿盗版没有任何办法。 但周大海有啊! 从戏班起家开始,周大海就一直致力于兼并垄断,挤压其他戏班书场的生存空间。 但周大海有靠山,其他人也有啊,虽然比不得他背后的马成山,但保住自家产业总还是可以的,没有一个名正言顺的借口,周大海也没法向其他戏班发难。 这也是周大海看中苏问的原因之一。 他要拿苏问当刀子,捅那些个盗版商一把,从他们身上狠狠咬下一块肉来。 当然,这并不代表周大海是什么好人,他咬下的肉半点都不会分润给苏问。 …… 虽然早已经把事情同苏问说清楚了,但看着手中的文书,孟实还是沉默了许久,才将它转交给苏问:“问哥儿,你看看吧。” 苏问点了点头,接过那文书翻看了起来。 待他看完,孟实才出声问道:“如何?” 苏问将文书交回:“掌柜的做主便是!” “好吧!” 孟实叹息一声,接过胡三冷笑递来的笔墨,在文书上签下了字,又将毛笔递给苏问。 苏问也不废话,接过笔来,签上了自己的姓名。 “好好好!” 见两人如此配合,签下文书,周大海顿时大笑起来,取出两锭银子,约莫十两,摆在桌上向孟实说道:“孟掌柜的当真痛快,日后大家合作,一同发财啊!” 说罢,又转眼望向苏问,再取出一锭五两银子,笑呵呵的递给他:“苏先生也请放心,我周家戏班不仅有唱戏听曲,也有说书听本的,定不会亏待先生!” 苏问也不做姿态,接过银子谢道:“多谢周老板关照!” “哈哈哈,好说好说!” 周大海面上笑意更甚,两眼都眯成了一条细缝:“来,我敬两位一杯!” 孟实面色铁青,功守道:“抱歉,在下不胜酒力,不能与周老板作陪了!” 说罢,将酒杯放下,转身而去。 “孟掌柜的慢走啊!” 周大海也不在意,只将眼光转向苏问。 苏问神色不变,举杯将酒饮尽,再说道:“在下也不打扰马堂主与周老板把酒言欢了,告辞!” 听此,一旁的胡三即刻表现起来:“小子,你这是不给马堂主和周老板面子嘛?” “不敢!” 苏问摇了摇头,拱手说道:“只是孟掌柜乃在下东主,如今苏问虽已转至周老板门下,但这般抛旧迎新也是不义,叫人不耻,还请马堂主与周老板见谅。” “话说得好听,实际还不是……” “好了!” 周大海压下胡三话语,笑眯眯的向苏问说道:“苏先生,果真是性情中人,在下佩服,今日就不强留先生了,明日到戏班,我再为先生摆一桌酒席庆贺。” 苏问一拱手:“周老板客气,苏问告辞了!” “慢走!” “……” 周大海拿着酒杯,目送苏问离开,随后才转回目光,笑眯眯的向一旁的马成山说道:“马爷,这小子倒是有几分风骨,难怪写得出那些个义气英雄!” “嗯!” 马成山应付的点了点头,对此毫不关心。 这也确实不值得他关心。 只有那胡三不甘:“周老板,你有所不知,这小子滑头的很,现在他这般轻松的应下,怕不是有什么古怪门道在里边。” “哼!” 周大海不屑冷笑:“文书都签了,白纸黑字,有凭有据,他还能闹出什么事情,再说了,我开出的条件也不差,他要是个聪明人,就知道应该怎么做。” “老板说的是。” 胡三谄媚道:“我就是怕这臭小子跑了。” “那就让你手下的几个小子给我盯住他,但注意分寸,可别伤了惊了,我还得靠他赚银子呢。” “老板放心,我晓得的!” …… 苏问走下二楼,回到后台,发现后台空无一人,只有孟实孤身负手,久久不语。 苏问走上前去,同他站了一会儿,随后才出声安慰道:“掌柜的,有些事情,当忍则忍!” “我明白!” 孟实回过身来,面上已无怒色,只有一片苦笑:“我惹不起,还躲得起,只是亏了你,那周大海是出了名的扒皮鬼,骨头都要榨出二两油的货,你到他戏班之后,能藏且藏,能收且收,且不可托盘而出,明白吗?” 苏问点了点头,说道:“掌柜放心,苏问明白!” “明白就好,明白就好!” 孟实一笑,掏出之前收下的银子,交到苏问的手中:“这银子你收下,我应了莫老,要照看于你,如今却失了信,着实有愧。” 说罢,也不管苏问如何反应,便将银子压到他手中,随即转身而去,用戏腔叫唱起来:“当忍则忍,当忍则忍啊,哈哈哈……!” 苏问看了看手里的银子,又看了看孟实的背影,面上仍是无喜无悲,平静如此:“掌柜慢走,苏问告辞!” 说罢,也转身而去。 第二十八章:境界 有些事情,当忍则忍。 但有些事,决不可忍。 现在苏问遇到的就是决不可忍之事。 穿越半年,摸爬滚打,历尽沧桑之后,他才学会如何在这个世界,这个社会立足生存。 他收敛了现代穿越者的特质,一举一动皆循规蹈矩,礼数十足,避免给人抓住把柄痛脚,做事更是三思后行,谋定而动,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舍身冒险。 如果只是转场,其他一切如常,那苏问也就忍了,反正他也不是很在意说书的那点收入,周大海爱怎么压榨怎么压榨,只要不影响他说书积累灵韵就行。 但周大海却偏偏要将他逼到不能忍的那一步。 周家戏班,顾名思义,主要经营的是戏,其他曲艺虽然也有,但占的分量并不多。 当然,这不是什么问题,大戏也不可能天天唱,以周家戏班的体量,完全可以今天开戏台,明天开书场,将日程排得满满当当的,苏问过去不怕没有上台说书的机会。 所以,上台说书不是问题,问题是台下听书的人。 周家戏班的观众……很不好惹! 不好惹到什么地步? 周家戏班,台上台下,不止一次的死过人! 死的有戏子花旦,武角小生,也有说书先生,锣鼓师傅。 他们怎么死的? 就是因为周家戏班的观众。 周家戏班是这安平县城最大的戏班,经常有贵人前来消遣作乐,不像其他小戏班,小书场,多是市井之徒,平民百姓。 贵人多,麻烦就多,尤其是曲艺这种表演性质的东西,你演得再好也不可能让台下所有人都满意,就算你能让所有人都满意,也不代表你就能免去麻烦。 有的人权势在握,命贵如金,一心一念,一喜一恶,就可以决定无数人的生死。 有的人家徒四壁,命贱如蚁,身若浮萍,无依无靠,根本没有资格把握自己的命运。 周家戏班每年都有几个艺人,因为演得不好或者演得太好,触怒了前来消遣作乐的贵人,落得无比悲惨的下场。 这种事情在曲艺界其实很常见,不止是周家戏班,其他戏班,其他书场也会遇到这样的麻烦。 这点看戏班就知道了,为免红颜祸水惹来灾祸,戏班唱女角花旦都要用男的演,就是这样都还有各种骚扰,各种麻烦。 戏班的班主老板遇到这种事情,一般都会向贵客赔礼求情,尽力护住自家的艺人。 但周家戏班不同,周大海那狗东西,根本不把自家的艺人当人看来,全是赚钱的工具,一旦惹得贵客不满,就算对方不追究,他也要主动把那艺人打一顿。 有时打一顿都是轻的,只要那些个什么贵客表露点意向,周大海甚至敢把人活活打死,其他逼良为娼,活拆鸳鸯的事情,他更是没少干,甚至以此为名。 用一个现代人比较好理解的比喻,这周家戏班就相当于天上人间,后面带会所两个字的那种,专门招待贵人消遣作乐,里边的那些个花样,可以说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做不到。 所以,周家戏班每年死几个曲艺人,那是家常便饭一样的事情,这还是摆在明面上的,暗地里的恐怕更多。 苏问是男的,长得不算丑,也不算帅,虽然因为是现代穿越者的缘故,比那些日晒雨淋,劳作不休的市井百姓白净一些,但也只是白净一些而已,并不需要担心会招来什么祸水。 但这方面安全,不代表其他方面也安全,就周家戏班那些贵人,还有周大福的德性,苏问估摸着自己上一次台,就得挨两三次打,不仅脸面没有,灵韵更没有,只有身体伤害,生命危险。 这他娘的还玩个球? 所以,苏问不能接受,起码现在不能,因为他还没有足够的自保之力,这样去给那些手握杀生之权的达贵官人们说书,不是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开玩笑吗? 周家戏班,决不能去。 但不去这件事又要怎么解决? 文书他已经签了,白纸黑字,不认不行,周大海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 别问为什么要签字,周大海有马成山和黑风堂做靠山,又特意招来了胡三这个与苏问有“遗产纠纷”的地痞无赖,苏问若不签字,今天他能安然离开吗? 想要解决这件事情,必须解决胡三,解决周大福,解决马成山,解决……黑风堂? …… 当夜三更,苏问家中,一道暗流自地下涌出,时迁身影随之浮现,向苏问屈膝半跪:“时迁见过公明哥哥!” “起来吧。” 苏问虚手将他扶起,问道:“四下无人?” “已入夜禁,无人可行,哥哥放心!” “那便好……” 苏问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一挥袖袍,将时迁重新带入了书山之中。 这消耗了他百点灵韵! 没错,书灵重归书山,是要消耗灵韵的,不止是书灵,书宝也一样,只有苏问自己,可以随意出入,但也只限于心神,本体依旧要留在现世,不能同进。 苏问将时迁带回书山之境,同他说起今日之事来。 “周大海?” “马成山?” 时迁很快就搞清楚了状况,当即向苏问禀报道:“哥哥,那马成山是黑风堂的三堂主,练有黑风堂的两门看家武功,黑风掌与黑风刀,那黑风掌乃是内功与掌法并合配套,黑风刀则是纯粹的刀法招式,听闻他练成筋肉,生出明劲了!” 时迁果然是个混江湖的好手,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就成功混入安平县的江湖圈子,加入黑风堂并闯出了些许名气,如今在黑风堂里也算是一小号人物了。 除此之外,他还为苏问收集了不少信息,其中就有他最关心的超凡之力。 嗯……苏问也不知道武功算不算超凡,反正这是他目前唯一接触到的,超出常识认知的东西,书山学海不算。 按照时迁探听回来的消息,这武道前端有三大境界,分别是: 炼筋肉,生明劲。 练气血,生暗劲。 练骨髓,生化劲。 据说明劲武者筋肉强健,双臂有三四百斤力气,可倒拽蛮牛,扳倒战马。 暗劲武者一身气血雄浑,双臂过千斤力道,且暗含雄沉内劲,可生裂虎豹。 化劲武者已至人身巅峰,单臂便有千斤之力,拳脚之中劲力如涛,随手就将将一人高的石料拍碎,还能在铁块上按下掌印,打在人身上,那就更不用说了。 化劲武者在凡俗之中,已经可以称为宗师了,有资格开山立派,雄霸一方。 安平只是小县,并无化劲宗师,只有几名暗劲高手,分别在黑风堂,铁掌门与几个世家当中。 马成山虽是黑风堂的三堂主,但也没有修成暗劲,只是明劲的层次,但这明劲也不凡,或者说这个世界的武学体系很不凡,今日在二楼雅间,马成山竟能散发出实质的威势,对苏问造成身体与精神上的双重压迫。 一个刚入武道境界的明劲武者,就能够制造实质性的威压气势,这个世界的武道体系是什么状况,起点是不是有些太高了? 第二十九章:灵动 时迁探来的消息,再结合今日的遭遇,苏问又一次坚定了心中的想法。 这个世界的水很深很深。 低武是武,中武是武,仙武神武也是武啊! 所幸,这个世界的武道体系起点虽高,但并未发展到高不可攀的地步。 明劲武者,筋肉强健,等闲七八个大汉不能近身,若是配上兵器甲胄,那二三十兵丁都抵挡不住。轻易便杀出重围,全身而退,在这小小的安平县,已经是难见一见的江湖好手了。 苏问想要解决这档子麻烦,就必须解决周大海与他的靠山,有明劲修为的黑风堂主马成山。 这是关键。 “哥哥,黑风堂中共有四个明劲武者,分别是二堂主林双明,三堂主马成山,还有两个执事长老,那两个堂主我不曾照面,但那俩执事长老,曾在我加入黑风堂后做过指点,我试探着同他们切磋了一番,正面较量,小弟不是他们对手。” 时迁在旁为苏问做对比参照。 “是吗?” 苏问喃喃一声,对明劲武者的实力有了一个更为清晰的认知。 时迁这地煞星将,虽不以武艺闻名,但身手也不算差,等闲七八个大汉也能打个来回,他都说自己不是明劲武者对手,那这明劲武者的实力最起码也能媲美一些武艺出众的地煞星将,若是保险一点,再做一级评估,甚至可成天罡对手。 再再再保险一点,若是出现什么意外状况,有暗劲武者半路杀出,或者前来追杀,那想要安全稳妥的解决这件事情,苏问最起码要有一位天罡星将助力。 还必须是专主斗战的天罡星将,不能是吴用柴进之流。 所以…… “先抽抽看吧。” 苏问心念一动,身上衣物立时变化,头戴雉翎帽,身穿寨主袍,手捧替天行道旗,正是他的水浒本命书灵——天魁星宋江。 他化作了宋江,不,他就是宋江,只不过换了套衣服而已。 虽然他也可以将宋江版的自己召唤出来,不需要改变衣着形象,但没有那个必要,自己看自己也有点别扭。 苏问将虚幻的替天行道旗一挥,顿时一道灿烂星光从天而降,落在苏问与时迁面前,显化出一人来,赫是一名身穿布衣的大汉。 书灵姓名:梁山义士(天行道兵) 专属书宝:无 专属书灵:无 专属书境:无 书灵特技:替天行道(星光坠地,道兵化生,应天魁之命聚义而来,梁山天行军的初始道兵,可在书境“水泊梁山”中修炼进阶) “拜见寨主!” “……” 望着拜倒在自己面前的布衣大汉,苏问一阵无语,但也没有苛责于他,摆手说道:“起来吧!” “是!” 大汉起身,站到一旁,便不再言语。 梁山义士,乃是梁山天行军的一员,最初始的天行军道兵,战斗力和普通成年男子相当,必须要在书境“水泊梁山”中修炼,才能进阶成为高等的天行军。 说得直白一点,就是苏问这一次,找了个一级小兵出来。 没办法,聚义这个技能就是这样,随机抽取,随机召唤,奖池里有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这样珍贵的魔星将,也有梁山义士这样充当保底的初级道兵。 抽出什么,全看运气。 这一次苏问的运气就很差,竟然抽中了保底的保底,天行军中最低等的梁山义士。 一月一次的聚义,就这样子没了,苏问期盼的天罡星将没有出现。 那周家戏班的问题要怎么解决。 “只能继续抽了。” 苏问叹息一声,将心神转到了灵韵上面。 现有灵韵:四千零一十三点。 四千点灵韵,这就是一个月来,苏问说书的全部积累。 他原本想攒够一万点,将劳模·武松召唤出来,给自己一份强有力的保障。 但现在这个计划不得不取消了,苏问不觉得自己进了周家戏班,还能安安稳稳的攒够一万点灵韵。 他必须要用手上这四千点灵韵,来解决周大海与马成山的问题。 也就是说,他必须用这四千点灵韵,换取一名天罡星将的战力。 这从正常途径是办不到的,因为天罡星将最差最差,也要五千点灵韵才能转换,那些战力强悍,超出常规的天罡将就更不用说了,个个都是万点灵韵起步。 苏问手上这四千点灵韵根本换取不来天罡将的战力。 但这只限于常规途径,还有非常规途径。 非常规途径是什么? 灵动! 灵韵者,灵之神也,心之所念,思之所想,如天马行空,羚羊挂角,神无限,思无界,灵无形,韵无像,天地玄黄,宇宙洪荒,皆在这一点心神灵动之中。 灵动,灵韵的非常规用法,消耗一千点灵韵,便可使用一次灵动。 灵动不可指,不可控,不可定,如神之思,心之想,天马行空,羚羊挂角。 说得明白一点,就是随机抽取,一千点灵韵一次,从藏书中随机抽取。 这抽取的范围极大,可能抽出书灵,可能抽出书宝书境,也可能抽出一些乱七八糟,无甚相关的东西,总之就一句话,你想得到的它有,你想不到它也有。 苏问有四千点灵韵,可以使用四次灵动,要不要豪赌一把,看看能不能抽出个天罡将来? 当然要! 苏问现在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要么忍气吞声进周家书场,看看自己在那鬼地方能抗多久,要么拿手上这四千点灵韵赌一把,赌赢了不用说,赌输了也还是进周家书场,没有什么分别。 不管怎么样,苏问都有宋江这张底牌,实在不行就让时迁出城,自己再发动及时雨定位传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所以,苏问并没有太多心理负担。 “使用灵动!” “获得书宝——透瓶香(配方)!” 书宝名称:透瓶香(配方) 书宝特效:强身(好酒强身,好药状体,常饮可雄壮气血,增强体魄) 书宝特效:豪饮(此酒名叫透瓶香,又唤出门倒,其酒劲雄浑霸道,初入口时,醇醲好吃,少刻时便要醉倒,若是豪饮连碗而不倒,令雄浑酒劲遍布全身脉络,便可大幅提升人身气血,心神胆魄) 专属特效:三碗不过岗(饮者为武松时,此酒效果翻倍) “……” 一千点灵韵,换来了一张药酒配方,不是苏问想要的天罡星将。 但也不错了,总好过武大郎的头巾,潘金莲的肚兜,西门庆的XX这些东西。 还有三千点灵韵,再抽! “使用灵动!” “获得书宝——替天行道旗(专属)!” 书宝名称:替天行道旗(专属) 书宝特效:替天行道(获得此令旗后,可替天行道,诛邪斩恶,获人道功德之气,以此气蕴养此宝,可增进此宝威能) 书宝特教:天魁聚义(获得此令旗后,天魁聚义时间缩短至十八日,且每次聚义额外获得两名梁山义士,召唤梁山一百零八将所需要的灵韵降低两成) 书宝介绍:替天行道,魁星专属! “嗯!” 苏问双眉一挑,望着手中由虚转实的替天行道旗,喃喃说道:“无心插柳,意外之喜!” 替天行道令旗,这是苏问天命书灵,天魁星宋江的专属书宝。 虽然之前苏问手中也持有替天行道旗,但那面替天行道旗是虚的,神念拟化之物,虚有其表,并无作用。 现在就不一样了,苏问手中的替天行道旗已经由虚转实,乃是一件真真正正的书宝,苏问随时可以将它带出书山。 只可惜,它是辅助性的书宝,没有什么攻击能力,若是给苏问抽到什么轰天雷之类的玩意,待会儿他就要送黑风堂满门上天。 可惜,可惜…… “还有两千,再来!” “使用灵动!” “获得灵启——好汉歌!” “好汉歌:创作一首好汉歌,万人传唱之后,便可满足此灵启,获得灵启之奖励。” “……” 苏问再次陷入了沉默,耳旁似有一个激荡热血的声音,在哪里嘿儿呀咿儿呀的唱着。 他这是抽出了什么东西? 灵启? 苏问知道这是什么,但没想到自己会抽出来。 所谓灵启,说白了就是任务,由灵动引发的任务。 因为灵韵的特殊性,这灵动引发的任务也是千奇百怪,什么都有,比如说苏问现在抽出来的这个好汉歌,就要求他创作一手好汉歌,并做到万人传唱的地步。 只有达成这个条件,苏问才能够完成,获得灵启的奖励。 至于灵启的奖励是什么……抱歉,灵启任务完成之前,谁也不知道奖励是什么。 抽奖抽出任务,这着实有些奇葩,但没有办法,灵动就是这样,如天马行空,羚羊挂角,一切皆有可能,抽出什么东西都不奇怪。 所以…… “就不能给我抽个人出来吗,最后一千点了,给个面子吧?” 苏问叹息一声,开始了最后一次抽取。 “使用灵动!” “获得书灵——杨志(灵体)!” 第三十章:杨志 杨志,绰号青面兽,杨家将后人,武举出身,曾任殿帅府制使,三山聚义后加入梁山,一百单八将之一,座次排名第十七位,上应天暗星,乃马军八骠骑兼先锋使。 除此之外,他还是水浒里最大的倒霉蛋,任殿帅府制使时,因失陷花石纲而丢官,去东京谋求复职又不果,银钱用尽,穷困潦倒,只能去叫卖祖传宝刀。 结果惹来了牛二这个泼皮无赖,怒而杀人被刺配大名府,到大名府后好不容易得梁中书看中,命他护送生辰纲,不想又撞上晁盖一伙儿,最终只能落草为寇,那叫一个命运坎坷。 有人说他是一个官迷,盼望自己能一刀一枪博个官位,封妻荫子,也有人认为他赤胆忠心,虽然屡屡遭难,晦气满面,还被泼皮刁难,奸臣陷害,但一颗报国之心始终不改。 褒贬不一,是好是坏? 并不重要。 起码对苏问而言并不重要。 书灵最重要的是能力。 杨志的能力如何? 绝对当得上出众。 这从他的绰号,排位,军职就能看得出来。 青面兽,天暗星,八骠骑,先锋使。 单纯以武力评分,天罡星将可以分为四个层次,即超强,中坚,混子,不入流。 超强只有一人,那就是天闲星公孙胜,堪称人形高达,自走火炮,挂逼之中的挂逼。 中坚则是以卢俊义为首,战力一线的天罡将,如关胜,秦明,林冲,武松,呼延灼,鲁智深等,这些都属于中坚一线的天罡武将。 剩下的混子和不入流就不用说了,那些武艺平平,无甚战绩,但凭关系与资历或者其他原因,得以位列天罡的,都属于这两个行列,代表有吴用柴进等。 杨志,毫无疑问是中坚那一层,这从他的战绩就能看得出来,乃是梁山著名的平手帝,只要水平正常发挥,他跟谁都能五五开,打上几十个回合,然后不分胜负的收场。 梁山泊下斗林冲,双方大战五十余合,不分胜负。 东郭校场斗索超,双方大战五十余合,不分胜负。 二龙山战呼延灼,双方大战四十余合,不分胜负。 总而言之,水浒里的一线武将,除了没羽箭张清,其他人杨志都能打个几十回合,然后不分胜负,平手收场,这份实力在天罡将中是毫无疑问的一线水平。 所以,苏问这次的麻烦能解决了? 还得看过再说。 书灵姓名:杨志(灵体) 专属书宝:杨家侍卫刀,混铁点钢枪 专属书灵:嘶风赤兔马 专属书境:无 星宿特技:天暗(魔星下界,上应天暗,命隐而不消,光暗而不灭,遇战则起,遇强则兴,厚积薄发,势不可挡) 星宿特技:骠骑(青面杨志,骠骑先锋,嘶风赤兔马,混铁点钢枪,可冲万军之阵) 星宿特技:昂扬(天暗昂扬,锋芒毕露,斗战之时随时间烈度提升战力) 书灵特技:将门(杨家血脉,名将之后,成袭杨家武学与军阵之法) 书灵介绍:刀能安宇宙,枪可定尘寰,人称青面兽,先锋使杨志。 …… 只见一道半虚半实的身影立在苏问面前,并不像之前的时迁,一召唤出来便是血肉之躯,活灵活现。 这倒不是天罡星将与地煞星将有什么不同,而是因为…… 杨志(灵体) 什么是灵体? 书灵有两种形态,一是实体,一是灵体。 实体不用多说,就是已经被召唤出来,有形有质,有魂有魄,同其他生灵没有任何区别的书灵,如在旁的时迁,这种书灵可以永久存在,有自己的思想与意识,是完全独立的个体。 灵体则不同,灵体无形无质,无魂无魄,只有一股别样的灵韵之力,塑造成书灵的形式,这种书灵不能永久存在,更没有自己的思想与意识,就是一股别样的灵韵之力而已,唯一的作用就是附体,让苏问暂时获得该书灵的力量。 现在苏问取到的杨志,就是这样的灵体,无法具现成实,只能附体使用。 也就是说,苏问没办法把杨志召唤出来,想要解决马成山与周大海这两个麻烦,他只能亲自出马,披挂上阵。 这多多少少让苏问有点心理落差,虽然书灵附体,战力不打折扣,但书灵出马和自己上阵,还是有些区别的,书灵没了可以再召,苏问没了谁给他复活? 安全性就是一个不可忽略的问题。 但现在苏问没有其他选择,要么忍气吞声,要么放手一搏。 两者都可能换来安宁,也都可能惹来危险。 如何选? 自是放手一搏! 命运要把握在自己手中,而不是取决于他人心意。 既然有了决定,那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 “时迁!” “在!” …… 六日之后,又是一圩。 勾栏瓦肆之中,清早便布满了人。 “包子,刚刚出炉的大肉包子!” “贴了我的祖传膏药,管叫你头疼脑热一日消,无病无痛无烦恼!” “炊饼,好吃的炊饼,比武大炊饼还好吃的炊饼,吃了能和武松一样壮嘞!” “脆裂,新鲜的脆梨,炊饼配脆梨,那滋味就好比大官人撞见小娘子!” “绿头巾,绿头巾诶!” “……” 叫卖之声,连成一片,来来往往尽是赶早市的人,三教九流在这勾栏瓦肆之中演绎着人生百态。 这般直到午时,太阳爬上头顶,集市也进末了,人们才各自散开,在这勾栏瓦肆之中闲逛起来,听听书,看看戏,吃吃酒,喝喝茶,各家找各家的消遣。 周家戏班,乃是安平县最大的戏班,坐落在勾栏最火热的地段——中街大戏台。 “听闻苏先生转去了周家戏班,不知今日可会登台开讲,上次听那武松还未过瘾呢!” “那你这瘾怕是还得压,周家戏班是戏班,圩日哪能开书场?” “是啊,今儿只有大戏看,但周家戏班那票钱,一般人谁掏得起啊!” “可惜,可惜了,你说好端端的,苏先生怎就去了那周家书场呢?” “还不是那周扒……搞的鬼,他都不知道吞了几家书场,几家戏班了!” “那些说书先生去了他家戏班后,一个个都没了精气神,书也说不好了。” “苏先生也是,前两天我去听过一次,根本没有当初在孟家书场说的精彩!” “哎……” 中街道上,人员往来,不时有三两成群的议论,话中愤慨却又无奈。 周家戏班,已然开场,门前招牌写得分明,今日……只唱戏,不说书! 第三十一章:好戏 中街道上,戏班门前,锣鼓之声齐天响,大戏开台好热闹,买了票的纷纷进场,没买票的也在外抻脖张望,看个动静,凑个热闹。 此时,忽见一人自街头拐角走来,怀中抱着一把连鞘宽背长刀,径自来到周家戏班对门前。 只见此人身量不凡,有七尺五六之高,面容削瘦,满络腮胡,看来如乡间老农般,却又生得虎体狼妖,双臂如猿,左眼处还有一搭青记,逼出几分凶煞来。 他抱着刀来到街子当中,正对锣鼓喧嚣的周家戏班,站定在那里一言不发的候着,也不知道在等些什么。 “这……” “别看别看!” “快走快走!” 周遭人看他长得古怪,面上一块靑记,如同恶鬼一般,怀中还抱着一把兵刃凶器,那里还敢靠近,纷纷避让开来。 周家戏班坐落在中街当中,乃是这勾栏瓦肆最火热的地段,寸土寸金或许算不上,但也是招财进宝之地,不说圩日,便是闲时,各种小摊也堆得满满当当。 如今这青面大汉抱着刀往这一站,等于硬生生往这摊位堆里插了把刀子。 若是旁人,那些摊主必定不依,但看这青面大汉,还有他手中的刀,谁敢与他争吵,左右两个小贩当即收了摊子,远远躲开去了,来往的行人也纷纷避让。 如此这般,就成了一道奇景,逐渐有人围过来,看热闹。 人一多胆气也就壮了,很快就有好事的,胆大的在人群里叫嚷起来。 “兀那汉子,你要作甚?” “这可是周家戏班对门,可不要搅闹出事情来!” “看你抱着把刀,莫不是要卖武?” “好好好,大爷我最喜欢看杂耍了!” 几个好事的,胆大的在人群之中起哄,又是引来了不少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成一圈,竟把对面那周家戏班的风头抢了。 此时,那青面大汉方才出声说道:“卖刀,卖家传宝刀!” “卖刀?” 听此,众人都有些诧异,上下打量着青面大汉与他怀中抱着的长刀。 不过一会儿,就有好事的按捺不住了。 “汉子,你这刀要卖几钱?” “家传宝刀,要卖三千贯!” “嚯!” 青面大汉刚刚爆出价钱,就见周遭哗然一片,众人无不咋舌。 “三千贯?” “老天爷耶,那是多少钱?” “疯了吧,一把刀竟要卖三千贯?” “莫不是想要讹人,快走快走!” 哗然过后,有人好奇议论,有人惊怕离开,也有人好事出声。 “什么鸟刀,要卖三千贯,我百八十文买一把,也切得肉,砍得骨!” “就是就是,你这刀有几分好处,几分厉害,敢叫宝刀?” “说得不错,你这宝刀宝在何处,能否与我们说来?” 众人好事叫到。 听此,那青面大汉亦是应道:“如何不能,且听好了,我这家传宝刀三件厉害,第一件,砍铜剁铁,刀口不卷,第二件,吹毛得过,第三件,杀人不见血!” “哦?” 众人讶异,又是叫道。 “怎个砍铜剁铁?” “何为吹毛得过?” “我还当有甚厉害,也不过如此嘛!” “哪儿生铁刀砍不得铜,剁不了铁?” 也不知是谁,在人群之中一唱一和的,好似在与这青面大汉搭台打擂。 青面大汉听此也不恼,还出声解释道:“寻常生铁刀砍得开几枚铜钱,我这宝刀砍得一跺二三十文,二三层的鱼鳞铁甲,也能一刀劈开,揪一缕头发,搭在这刀口上,轻气一吹,齐齐都断,杀人砍头,过那骨肉,都不见血,只叫个快!” “这……” “如此说来,确是好刀!” “好刀是好刀,但这价钱也太贵了!” “就是,三千贯钱,谁出得起,财神爷吗?” “哼,无凭无据,谁知你说的是真是假,有本事验过一番!” “没错,有本事演练一番,叫我等开开眼界,说不定就有财神买你的刀了!” 看热闹不嫌事大,几个好事者再次叫嚷起来,又吸引来了不少路人围观。 “试便试!” 那青面大汉也不恼,向众人高声道:“哪位肯掏腰包,凑一跺铜钱来,再去寻几块生铁片子,看我手中宝刀利是不利!” “好好好,算我一个,拿去!” “奶奶的你就掏一文钱还叫得这么欢?” “你一文钱都没掏不也叫得这么欢吗?” “……” 戏班之外,热闹起来,引得不少行人瞩目,加入其中。 戏班之内,时迁领着两三名黑风堂众,用略尖的嗓门扯开声音喊到:“真有这么厉害?” “是啊是啊,时头你是没看到,那刀有金花镶龙,夺人眼目,好看的很!” “砍铜剁铁,吹毛得过,那叫一个快啊!” “听说还杀人不见血呢,一刀下去还不见痛,人就死了!” “就是卖得死贵死贵,三千贯钱,谁掏的起,那汉子穷疯了吧!” 几个黑风堂的堂众拥着时迁议论纷纷。 这般叫喊议论,不过一伙儿的功夫,就见胡三领着两个泼皮走了过来。 “时迁兄弟,别来无恙啊!” 胡三凑到时迁面前,做出一副十分亲热的模样,说道:“来来来,我特意给你和堂里的几位兄弟留了一个好位置,还备好了酒菜,你我进去,痛饮一番!” 时迁亦是一笑:“胡三兄弟客气了,你如今可是马堂主和周老板面前的大红人,怎能让你破费,这戏这酒当我请兄弟们看,胡兄弟你来碰几杯就是赏脸了。” “时迁兄弟折煞我了!” 两人虚情假意的客套了一番,随即便见胡三说道:“时迁兄弟,方才远远就听你说什么宝刀,是怎一回事?” “哦,那个啊!” 时迁一笑:“门外有个青面汉,卖一口祖传宝刀,叫价三千贯钱,听说那刀有金花镶龙,炫目得很,且削铁如泥,吹毛得过,一跺铜钱,一叠铁片,都禁不住一刀,端是一件好宝贝,可惜我没银子,哎……不说了,兄弟们,看戏去!” 说罢,便在几个黑风堂中的簇拥下进了戏场,只留下胡三一人滴溜留着眼珠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三十二章:怂人 周家戏班外,围观人群中,苏问捧着刀,如钓鱼翁般,老神在在的等着鱼儿上钩。 无论是实体书灵还是虚体书灵,召唤所需的灵韵都是一样的,召唤实体的武松需要一万点灵韵,召唤虚体的武松同样需要一万点灵韵。 那相较于永久存在的实体书灵,虚体书灵除附身使用之外,还有什么独到的优势吗? 有! 因为是虚体的缘故,虚体书灵可用灵韵拟化,使其附带自身的书宝与书灵。 如苏问现在使用的虚体杨志,就附带杨志的专属书宝与专属书灵,杨家侍卫刀,混铁点钢枪,嘶风赤兔马。 这些专属书宝与专属书灵都是有真实效果的,就如同之前苏问抽取的替天行道旗,乃是实质之物,并非虚幻神念,只不过它不能永久存在,一旦虚体书灵护身的持续时间结束,附带的专属书宝与专属书灵也会随之消失。 这是实体书灵不具备的,实体书灵召唤出来只有一身白板衣服,想要专属的武器装备,法宝坐骑,除非苏问舍得灵韵追加召唤,否则就只能找别的将就了。 所以,虚体书灵的战斗力比刚召唤出来的实体书灵要强上不少,毕竟全副武装与赤手空拳是两个概念。 现在苏问虽然算不上全副武装,但也有一把利器在手。 书宝名称:杨家侍卫刀 书宝特效:神兵利器(杨志家传宝刀,砍铜剁铁,吹毛得过,杀人不见血!) 书宝特效:杨家将魂(杨志家传宝刀,蕴有杨家将魂,暗含一股军威煞气!) 书宝介绍:青面兽杨志家传宝刀,为祖上杨令公担任侍卫时北汉皇帝御赐。 …… “三千贯,莫不是疯了?” “刀是好刀,可这价钱也太贵了吧?” “漫天要价,就地还钱,三十贯卖不卖?” “三十贯,你也好意思说出口?” “三十贯先给我来一车!” “三百贯,卖不卖?” 众人围观,议论纷纷,也有不少人出声叫价,看中了苏问手中的宝刀。 苏问捧着刀,两眼微合道:“三千贯,不还价!” “你……” “死脑筋!” “那有你这么做生意的?” “家传宝刀都要当街叫卖,汉子你怕是急等着钱用吧?” “看你这模样也是落魄得很,何苦执着要那三千贯,能卖就卖了吧!” “就是,你再不卖,待会儿黑风堂的人过来,你怕是连三百贯都拿不到!” 众人言语,有好心,有恶意,但苏问依旧不为所动。 “三千贯,不还价!” “你……” “让开让开!” 就在众人与苏问僵持不下的时候,人群之外传来了一阵吵闹声。 众人回首,苏问抬眼,就见胡三带着几个泼皮无赖,从围观的人群中推嚷开一条道路,直直来到他面前,叫道:“青面汉,谁许你的,在这弄虚作假,招摇撞骗?” 苏问抬了抬眼皮,随后又低下头来:“怎么,此地不让叫卖?” “叫卖当然可以,但弄虚作假不行!” 胡三走上前来,打量着苏问与他手中的刀,喝问道:“你说你这刀有三件宝贝?” 苏问点了点头:“不错!” 胡三冷笑:“哪儿三件?” 苏问望了一眼手中合鞘的刀:“第一件砍铜剁铁,第二件吹毛得过,第三件杀人不见血。” “哦?” 胡三怪叫一声,冷声说道:“空口白话,谁人相信,可有本事验过一番?” 苏问皱起双眉:“方才我已演练过,在场的诸位都是见证。” “哼!” 胡三神色不屑:“谁知道他们是不是你请的托?” 听此,苏问的眉头皱得更是厉害了,但也没有翻脸发作,而是指向了身边的铜钱与铁片:“方才剁的铜钱,砍的铁片还在这里,你自己看罢!” “嗯……” 胡三揪着那老鼠尾巴的胡须,假模假样的弯下腰来看了看,随后一把将铜钱与铁片扫在地上,说道:“就算真剁得了铜,砍得了铁,也才应两件,你不是说这刀有三件宝吗,最后那名堂叫什么,杀人不见血,好,你杀个人来我看看!” 苏问眼神一凝,右手抱紧了怀中的刀,强压着心中的怒火说道:“光天化日之下,怎能胡乱杀人,你若不信,找条狗来,我杀给你看!” “哈哈哈!” 胡三森然一笑,说道:“你说杀人,不曾说杀狗,如此这般,不是弄虚作假是什么,来啊,拉这弄虚作假,招摇撞骗的贼汉去见官。” 说罢,招呼着几个泼皮无赖,就要上前将苏问拿下。 苏问也做出一副“大怒”神情,将两个泼皮强行推开,叫道:“你们这些泼皮无赖,没得钱财又想谋我宝刀,让开,这刀我不卖了!” “哎呀,还敢动手,不叫你看看胡三爷爷的厉害,你就不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兄弟们给我上!” 胡三怪叫一声,招呼几个泼皮,冲入场中同苏问拉扯起来,看得周遭众人急忙避让。 “你看看,祸事了吧?” “这伙泼皮可是黑风堂的人!” “刚刚有人出三百贯他都不卖,现在招惹来了黑风堂,怕是三贯都没了!” “未必,这汉子长得高大,家中又传有宝刀,想必有几分功夫,这几个泼皮未必拿得下他。” “哎哎哎,再退几步,免得待会儿血溅到身上。” 众人让开场地之后,仍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态度,看着苏问与几个泼皮在场中拉扯。 同一时间,周家戏班,临街的二楼雅间上,两人站在窗栏边,居高临下的望着闹市,将方才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正是这周家戏班的老板周大海与他的靠山妹夫马成山。 马成山望着街上拉扯吵闹的苏问与胡三,冷笑说道:“刀是好刀,汉却是怂汉,连几个泼皮都拿不下来!” 周大海亦是一笑:“宝刀赠英雄,这等宝刀当在马爷您的手中才显般配,给这怂汉拿着,那叫明珠暗投!” “哈哈,大海,你开了几年戏班,学会不少新词吗,文绉绉的都快赶得上那帮穷酸秀才了。” 马成山大笑一声:“不过这话老子喜欢听,宝刀赠英雄,没错,老子就是那英雄,这刀归我了,走!” 听此,周大海却迟疑起来:“马爷,这青面汉来历不明,看来也是个习武之人,手里还有一口这样的家传宝刀,不定有什么跟脚,我们此时出面,怕是……” “怕是什么?” 马成山冷哼一声,说道:“方圆几百里,有名有姓的,我都记着呢,就没听说这号人,你看他脸上那一搭靑记,若有什么本事,早就闯出名头了,怎可能落魄到这等田地,连家传宝刀都要当街叫卖,给几个泼皮这样纠缠都不敢动手。” “这……马爷说的是。” “走吧,带上银子,别叫旁人说我黑风堂坏了规矩。” “是是是!” 第三十三章:好刀! 闹市之中,大街之上,苏问同胡三等几个泼皮拉扯,做出一副有力不敢使的模样,逐渐从大街两边扯到大街正中,弄得这街道交通都堵塞了起来。 那胡三受周大海指派而来,刚开始还有几分顾忌,害怕对方一怒拔刀,当街杀人,但随着苏问一忍再忍,一退再退,他心中的那几分顾忌很快就抛空了。 自己都这样蹬鼻子上脸了,这青面汉还一再退后忍让,怂到这个地步还怕他个什么。 抢! 胡三双手抓住刀鞘,要将这宝刀从苏问手中抢出。 “滚开!” 苏问也做出一副怒极而发,控制不住的模样,一把将他推翻在地。 “哎哟!” 胡三翻倒在地上,甩了一个结实,痛得大叫起来。 此时,围观的人群忽然让开了一条道路,周大海与马成山在几个黑风堂众的簇拥下走进了场中。 见周大海与马成山到来,胡三也不顾上痛叫了,连忙扑到二人面前:“马堂主,周老板,你们来了,可要为小弟做主啊,这厮弄虚作假,招摇撞骗……!” “哼!” “滚到一旁去!” 马成山装模作样的冷哼一声,将鬼哭狼嚎的胡三踢到一边,在来到苏问面前挥退几个纠缠的泼皮,抱拳道:“这位朋友,在下黑风堂马成山,手下的管教不严,冲撞了朋友,惭愧,惭愧啊!” 苏问一手抱着刀,满眼警惕的看着他:“这些泼皮是你的手下?” 马成山一笑:“算是吧!” “哼!” 苏问冷哼一声:“他们想要我这刀,却拿不出钱来,就胡搅蛮缠!” “是我黑风堂管教不严,回去马某必定严加管教。” 马成山一边说着,一边将目光放到了刀上:“阁下看来也是习武之人,家中还传有这样的宝刀,怎的落到这等境地,竟要将家传宝物当街叫卖,可是有什么困难,江湖救急,尽管说来,能帮的地方,我黑风堂一定推辞!” “……”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十分好听,但四下众人却无半点反应,都压着嗓子不敢出声。 苏问望了望周遭,又看了看马成山,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说道:“这刀我要卖三千贯!” “三千贯?” 马成山两眼一眯,随即笑道:“看来阁下正着大难啊!” 苏问神情漠然:“你买不买?” “买买买!” 马成山轻笑依旧:“只不过三千贯实在太多,马某一时拿不出来,不知道阁下能否等上几日,马某凑够了钱就……” “不行!” 苏问直接拒绝:“你若拿不出钱,我就去他处卖,这么大个安平县,我就不信没有人拿得出三千贯。” “这怕是真没有!” 听此,马成山面上的笑容也转做冰冷起来:“在这安平县,我黑风堂拿不出来的,其他人怕是也很难拿得出来,阁下不信,大可试试!” 话语之中,已带上了威胁,毫不掩饰的威胁。 苏问再次陷入沉默,右手捏着刀鞘,紧了又松,松了又紧,这般来回挣扎着。 马成山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的警惕与戒备又放下了几分,说道:“虽然三千贯钱一时拿不出,但马某还是凑了一千贯来,便当是定金,如何?” 说罢,向一旁的周大海做了个眼神。 周大海点了点头,即刻挥手叫来两人,将一个箱子抬到苏问面前打开。 顿时……哗啦一声,银光泄开,一箱子雪亮的白银映入了众人眼界。 “银子!” “这么多银子!” “怕是有一千两吧?” 众人低声议论起来。 马成山也望向苏问,笑眯眯的说道:“意下如何?” 苏问陷入了沉默,许久方才出声说道:“这银子便算是我借的,将刀暂压在你这儿,日后我会再赎回来。” “好说好说!” 马成山也不在意,笑道:“我这就叫人写个字据,来日阁下凭字据前来,马某必定将此刀双手奉还。” 苏问摇了摇头,双手捧刀面向马成山:“字据就不必了,做个见证就好。” “哦?” 威逼利诱,买卖将成,马成山的戒心已经降到最低,望着双手捧刀要献上前来的苏问,大笑道:“做个什么见证?” 苏问高举手中刀,向周遭众人说道:“此乃杨志家传宝刀,共有三件厉害好处,第一,砍铜剁铁,第二,吹毛得过,第三……” “杀人不见血!” 最后一声,惊雷一般,在众人耳际炸裂开来。 更有一道利芒,一道白光,在这惊雷厉喝之前,乍现于众人眼界。 一瞬错目,一瞬缭乱,心与神都被那一道白光吞了去。 发生了什么? 众人不知! 他们只看到,苏问站在场中,手中利器已是刀鞘两分。 那刀,青光夺目,冷气逼人,远看如玉泽春冰,近看似琼台瑞雪,花纹密布,如丰城狱内飞来,紫气横空,似楚昭梦中收得,太阿巨阙应难比,干将莫邪意等闲,当真是…… “好刀!” 不知谁人叫了一声,打破了场中静寂。 众人也大梦初醒,回过神来,望着手中刀鞘两分的苏问,眼中满是不解,正待出声询问,就见…… “噗!” 一声异响,初时轻微,转瞬凄厉,喷薄而出。 一颗头颅,飞将而起,血溅长空,纷如雨下。 马成山站在原地,高大健壮的身躯如山岳一般不可撼动,唯独项上少了一颗头颅,滚烫的血液喷薄而出,将左右呆滞的周大海与几个黑风堂众溅得满身腥臭。 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 场中陷入死寂,众人僵立不动,不知应当作何反应。 直到一声…… “看到了吗?” 方才那软弱可欺,窝囊可笑的青面汉子低下头来,提着那仍是一抹雪亮的宽背长刀,向头面浇血,满眼迷茫的胡三说道:“这便是杀人不见血的名堂!” “!!!!” 这一声话语虽轻,但落到胡三耳中,却如霹雳炸响,瞬间将他惊醒了过来,看着面前那神色漠然的青面汉,好似看到了一个勾魂索命的青面鬼。 逃!逃!逃! 身体的本能已经取代了思考,胡三想也不想,转身就逃,亡命向外奔去。 结果却见…… “砰!” 鲜血喷涌,猩红夺目,一具熟悉而又陌生的身体进入了视野,将眼中的一切染得猩红,随后又被滚滚而来的黑暗吞噬。 自始至终,都未感到疼痛,只有一句话语有感而发,自那身首两分的头颅口中吐出:“好……刀!!!” 第三十四章:化劲 “杀人啦,杀人啦!” 随着一声尖叫,场面乱作一团,众人作鸟兽散,不敢再看着要命的热闹。 周大海也在人群之中,惊慌失措的朝戏班逃去。 但苏问哪里能让他逃脱? 只见一道雪亮的刀光横空而过,这位人称笑面虎的周老板便栽倒在地,身首异处。 至此,苏问手中的刀仍是一抹雪亮,不见半点猩红粘稠沾染,只有凌厉锋芒晃人眼目,刺痛心神。 当真好刀! 三刀三命,血溅长街。苏问没有理会乱作一团的众人,也不去管地上那箱白花花的银子,长刀入鞘,转身便走,毫不拖泥带水。 安平虽是小县,但小县也是县,有高墙,有县兵,有捕快衙役,再加上几方势力的人马,若合上城门,全力追捕,全力绞杀,那便是化劲宗师也插翅难飞。 苏问虽有底牌,围城也可脱身,但底牌这种东西能不用还是不用的为好。 所以,斩杀马成山等人后,苏问想也不想,收刀便走,直向城门而去。 他不止要脱身,还要引开注意,避免有人将这件事与“苏问”扯上联系。 虽然这种可能性不大,但能避还是尽量要避。 古时通讯困难,消息传播极慢,若无意外,等马成山等人被杀的消息传到官府,官府反应过来,再下令封闭城门搜查,这一套流程走完,苏问已经到家了。 但人生在世难免意外…… “狂徒休走!” 只听一声怒喝,一人从天而降,横刀斩出拦向苏问。 苏问止步,不及拔刀,只得连刀带鞘,向前一挡,与那从天而降,横袭而来的刀锋撞在一起。 “砰!” 铿锵一声,火星四散,苏问身退半步,来人则翻飞而回,落在地上又连退数步,才堪堪将那劲力卸去,稳住身体。 “嗯!” 苏问放下手来,只见前方那人身穿缁衣,手持长刀,一副公门装扮,正是苏问之前的榜一大哥,县衙都头——李骁。 一个不是很熟的熟人。 苏问一言不发,迈步便走。 李骁牙关一咬,再次扑将上前,横刀斩向苏问。 “闪开!” 苏问脚步不停,刀锋不出,只擎起刀鞘一挡,再抬脚向前一踢,当场就将这李都头踢飞了出去,倒在地上,面色铁青,再无力气起身阻拦了。 他虽有几分武艺,但也不过明劲水准,如何能敌得过天暗星起,锋芒毕露的苏问。 青面兽,天暗星,八骠骑,先锋使! 作为武力一线的天罡星将,杨志与宋江一样拥有四项星宿特技,分别是天暗,骠骑,昂扬,将门。 其中最关键的就是天暗,这是杨志的核心能力,相当于宋江的天魁,只是作用方面不同。 天暗者,命隐而不消,光暗而不灭,遇战则起,遇强则兴,厚积薄发,势不可挡。 说得明白一点,就是平时蛰伏,积蓄力量,战时爆发,锋芒毕露,蛰伏积蓄的时间越久,战时爆发的力量越强,哪怕遇上实力高出自己的对手,也能凭此恶斗一番。 作为武力一线的天罡星将,杨志的实力本就不弱,再有这天暗星力的爆发增强,别说一个明劲,就是暗劲,乃至化劲宗师,也未必能拦得住一心要走的他。 也就是苏问第一次杀人,不那么有把握,有信心,刚刚才会与马成山叽叽歪歪一通,事实上,以杨志的实力,完全可以冲进周家戏班,或者路上动手强杀。 李骁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知晓自己绝不是这青面汉的对手,当下就放弃挣扎趴在地上装死起来。 苍天怜见,他只是最近听书听得多了,有些热血上头,脑子发热,所以才会从三楼跳下来,想要截住这当街杀人的青面汉,给自己搏一个大功劳而已啊。 他怎知道这青面汉如此厉害? 你这样的本事,这样的实力,直接剁了马成山不好吗,非要搞这一通花样? 你要直接剁了马成山,鬼才会跳下来截你! 李骁趴在地上,心中暗暗叫苦,只求这煞星赶快离开,千万千万不要跟自己计较。 苏问没有管他,马成山周大海已经杀了,他的麻烦已经解决,没必要再横生事端,要是大开杀戒,搅得这安平天翻地覆,那谁还有闲心过来听他说书啊? 李骁倒地不起,苏问迈步欲走,却不想他前脚刚出,后脚就一道破空声响。 “砰!” 苏问回身一扫,磕飞两道火星,撞在一旁的门面上,赫是两把柳叶飞刀。 “杀了我黑风堂的人还想走吗?” 只听一声怒喝,雷霆霹雳般炸来,苏问抬眼望去,赫见一名巨汉,如熊罴般飞撞而来,身后还跟着一名白衣秀士和一众身穿黑衣的黑风堂众。 大堂主张庆方,二堂主林双明,马成山的两个结义兄弟。 他们怎来得这么快? 苏问皱起了眉头。 那熊罴般的巨汉,黑风堂的大堂主,安平县有名的暗劲高手张庆方,一马当先,飞撞而来,途中扯起一辆推车,气势汹汹的砸向苏问。 苏问自不会迎接,侧身避过飞来的推车,同时拔刀向前劈去,刀光如冷月般斩开,正对那飞撞而来的张庆方。 杨家宝刀,削铁如泥,那张庆方赤手空拳如何应对? “砰!” 只见张庆方两手一拍,以惊人之速,超凡之力合住了苏问刀锋,竟是空手夺白刃之技。 苏问眼神一凝,立时变招,右手握柄发力,强转刀锋刃口,要破去这双手合白刃。 却不想对方变招更是迅速,苏问力气未发,刀锋未转,张庆方就撤开了合刀的双手,轻松避过苏问翻转横出的刀锋,同起进步欺身,一掌击出。 “砰!” 苏问反应虽也不慢,及时抬手护在胸前,挡住了这击向自己心脉要害的狠辣掌功,但还是被张庆方一掌震退了出去。 苏问一退数步,方才稳住阵脚,再看对手却是岿然不动,后方那白衣秀士领着一众黑风堂众汹汹而来,围成一圈将他包在中央。 苏问没有理会他们,只盯着那熊罴般的张庆方:“化劲?” “倒有眼力!” 张庆方冷笑一声,目光锁死苏问:“谁派你来的?” 苏问没有言语,只握紧了手中宝刀。 化劲,化劲宗师! 黑风堂主张庆方,这位远近闻名,声震百里的暗劲高手已突破境界,练骨入髓,成为一代化劲宗师了。 方才他能空手合住苏问宝刀便是证明。 明劲刚,暗劲柔,化劲刚柔并济。 唯有化劲之力才能在接触的瞬间,以力化力,以力消力,将苏问那一刀的力气尽数化消,空手入刃。 若是没有这一份功夫,那空手入刃的结果只有一个,就是被对方一刀劈开掌中肉,肉中骨,白刃变血刃。 张庆方能空手入刃,说明他已突破暗劲,成就化劲宗师了。 此世武道不凡,武者化劲之后,不仅有巅峰之力,更有巅峰之技。 虽只是凡俗之巅,但在凡人眼中,依旧不可思议,犹若鬼神一般。 就如此时的张庆方。 第三十五章:兵家 “不想说?” “那就别说了!” 苏问不作回应,张庆方也是干脆,再度发起攻势。 武者化劲之后,力至巅峰,技也至巅峰。 力指人身之力,是气是血,是筋是肉,是骨是髓,均达到凡人体质所能达到的极限状态。 技则是基于这巅峰之力的技巧,只有满足这样的身体条件,才能施展出这样的战斗技巧,如空手入白刃,常人纵是知道原理,也难以施展,因为条件不足。 巅峰的力量,巅峰的技巧,这就是化劲宗师。 张庆方如虎豹出笼,又似熊罴扑食,携着实质的威势压向苏问,令空气如泥泽般粘稠起来,压得人呼吸困难,气血不畅,胆战心惊,六神无主。 苏问虽不至于此,但也有几分不适,即刻出刀破之,凌冽锋芒将那泥泽般的空气劈开,正面斩向张庆方。 张庆方赤手空拳,对苏问凌厉刀锋,却是避也不避,退也不退,双手狂乱打出,掌如暴雨一般,将苏问连带人刀的吞没。 “砰砰砰砰砰!” 铿锵之声,激烈响动,两人攻势交错纠缠,刀光与掌影之间迸溅出道道刺目火星,看来不似利器与血肉碰撞,反像两把神兵金铁交锋。 张庆方血肉之躯能与苏问宝刀利刃交锋? 自然不能! 但化劲宗师有巅峰之力与巅峰之技,他每一掌都能避过苏问刀锋,拍击在刀身刀背之上,旁人看不清,便以为是肉掌对钢刀,实际两者根本没有正面交锋。 这样的恶斗无疑是张庆方占优势,他虽不敢直直撄苏问宝刀锋芒,但侧面掌击拍打依旧能做有效攻击。 反观苏问,手中宝刀虽利,却攻不到实处,伤不到对手丝毫,这般拖延下去,差距逐步拉开,最后必定败亡。 须得变招! 如何变招? 只见苏问刀锋一转,猛地涌出一股煞气,随刀成势冲向对手。 “嗯?” 张庆方猝不及防,动作一滞,翻转而来的刀锋扫至胸前时才堪堪惊醒。 “噗!” 衣衫崩裂,血光溅起,张庆方险险避开了绝命刀锋,只被划出一道寸许深浅的伤口。 此时,场外掠阵的那名白衣秀士,黑风堂的二堂主林双明,也及时打出两把柳叶飞刀,射向苏问,围魏救赵。 此人的飞刀手段可谓毒辣。 苏问只能舍弃攻势,侧身避过袭来的飞刀。 张庆方也抓住机会,重整态势,努尔还击,一掌携着逼人的煞气击向苏问。 黑风煞! 黑风掌的杀招! “砰!” 只听铿锵一声巨响,苏问横刀于前,生受了张庆方这一掌,整个人向后飞滑而去,最终撞击在一面青石墙上,震得沙石簌簌,尘烟阵阵。 一众黑风堂众即刻上前团团将他围住。 “滚开!” 张庆方将众人喝退,同林双明逼上前来,双眼死死的盯着苏问:“这股煞气……你究竟是什么人?” 苏问自不会答他,横刀于前,似要死战到底。 张庆方眼神一狠,也不再浪费时间,大手一挥:“杀!” 一众黑风堂众即刻围杀而上,要将受创的苏问乱刀斩死。 就在此时…… “咴!” 一声马嘶,犹若龙啸,随雷霆之声奔袭而来。 众人愕然抬头,循声望去,只见一道赤影野火燎原般奔腾而来,瞬至身前。 竟是一匹骏马,全身上下,火炭般红,四蹄雪白,无一杂色,长一丈,高八尺,一跃如腾空入海,势不可挡的撞入场中,正是…… 书灵姓名:嘶风赤兔马 书灵特技:龙驹(桃红锁甲现鱼鳞,冲阵龙驹名赤兔,此马有蛟龙之血,蛟龙之力,冲阵斩将,无人可挡) 书灵介绍:鬃分火焰,尾摆朝霞。浑身乱扫胭脂,两耳对攒红叶。侵晨临紫塞,马蹄迸寒星,休言火德神驹,真乃寿亭赤兔。疑是南宫来猛兽,浑如北海出骊龙。 …… “咴!” 赤兔嘶风,奔腾而至,将众人撞散开来,张庆方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就见苏问翻身跨坐到了马上,手中已然多了一柄寒光四射,冷意逼人的混铁点钢枪。 “不好!” 张庆方面色一变,心生惊恐,步步向后退去。 但此时才退,哪里来得及? “咴!” 只见苏问一架马腹,身下赤兔长嘶而起,扬蹄奔出,跃海腾空,势不可挡。 几个黑风堂众只觉得眼前一花,身体便不由自主的翻飞起来,给那赤兔龙驹之力冲得七零八落,七倒八歪。 张庆方在众人之后,心惊欲退,却见苏问拍马而来,转瞬便将马速提升至极限,赤兔如一颗陨星撞来,马上更是斜射出万点寒星,暴如骤雨,快若闪电。 八骠骑,先锋使,天暗魔星下凡尘,杨家将门生虎子! 张庆方退不及,避不过,一身化劲功夫,黑风掌功,在那汹汹而来的军威煞气之中尽数丧失,化作无用,熊罴之躯无可奈何,只能被那暴雨寒星闪电吞没。 “噗!” “咴!” 只听一声闷响,血花凄厉绽放,赤兔绝尘而去,只留下一句面目全非的尸体仰面翻倒在地。 化劲宗师,黑风堂主,张庆方——死! “大哥!” “堂主!” 林双明与黑风堂众人僵立在地,望着绝尘而去的赤兔马,再看血泊之中面目全飞的张庆方,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惊叫一声,扑上前去。 但这和苏问已经没有关系了。 仗着赤兔龙驹之力,他毫无顾忌直奔城门,在一片惊叫声中,冲过那根本不能被称为关卡的关卡,绝尘而去,不知所踪。 嘶风赤兔马,杨志的专属书灵,也是苏问给自己预留的底牌。 青面兽杨志,乃是一名天罡星将,乃梁山八骠骑之先锋使,他最拿手也最强悍的地方毫无疑问是骑战,纵马冲阵,斩将夺旗,步战刀法,近身搏杀什么的虽也不差,但对比起来还是有些相形见绌。 所以,武器与坐骑对杨志战力的影响极大,有枪有马的杨志跟没枪没马的样子是两个概念,前者可一骑当千,冲阵斩将,势不可挡,后者当百人敌都难。 面对杨志附体,持刀步战的苏问,张庆方凭化劲宗师之力,还能占几分优势,但苏问一翻身上马,钢枪在手,他就全无还手之力了。 当然,苏问并不知道,杨志这样的武将,在此方世界有个专业性的称呼——兵家! 第三十六章:翼风 当夜,县衙,敛尸房内。 一名巨汉的尸体摆放在台上,正是今日身死的黑风堂主,化劲宗师——张庆方。 停尸台左右,站着两名身穿缁衣,腰胯长刀的捕快。 虽然说是捕快,但与寻常的捕快,又有些许的不同,最明显的便是袖章上的铜羽。 正是大周鸾庭三卫之一——翼风卫。 两名翼风卫分站左右,其中一人持笔执薄,另一人查看尸身状况。 “张庆方!” “化劲武者!” “江湖中人!” “金阳府安平县人士!” “黑道帮派黑风堂主!” “死于大周观宁二十一年五月初七!” “死因:不知为何与人当街搏杀,命丧于一兵家将者之手,一枪锁喉,当场毙命,体内有铁血煞气残留!” “异录:本无甚天赋,止于暗劲十六年不见突破,却于观宁二十一年四月初三闭关,四月十五突破,凝练骨髓,成就化劲,为该月安平县第五位新晋化劲!” “武学:黑风掌功!” “……” “记下了?” “嗯!” “那便叫人来收拾吧。” 检验尸体那人一边擦着手,一边看着台上面目扭曲的张庆方,问道:“这安平一个小县,又地处偏远,怎会无端端的出现一个兵家将者,簿上可有记录?” 持笔执薄的翼风卫摇了摇头,说道:“没有。” “那就奇了!” 检验尸体那人放下毛巾,摩挲着下巴说道:“听闻那人面貌奇特,左眼处有一搭靑记,形如恶鬼,状若夜叉,手里还有一把家传宝刀,以及一匹火炭般的宝马,如此鲜明之面貌,又是修持兵家的武将,不可能没有半点行迹啊,莫不是我们这太偏了,你那簿子跟不上进度?” “有可能!” “什么叫有可能?” 看着寡言少语的同伴,那人也是无奈:“算了,我们在这互想瞎扯也是白费功夫,报上去给府司衙门的大人们头疼去吧,不过我想他们一时半会儿也顾不过来,单单是这安平县,几个月内就有十名暗劲突破,府城那边怕是更加麻烦。” “那就这样报上去?” “你就不能搭搭我的话吗?” 话痨的那人捂住面额:“算了,和你扯也是白瞎,就这样报上去吧。” …… 城南边角,苏问家中,不见半点烛火,只有一片漆黑。 卧房之内,苏问和衣而睡,心神再度沉入书山学海之境。 附体时间早已结束,虚灵之力消散开来,青面兽的伪装也一同消散,苏问还回了本来面目。 易容改貌,变体化形,这也是虚体书灵附带的能力,能够让苏问获得虚体书灵的外貌。 这项能力是可控的,改与不改,变与不变,全由苏问自己做主,没有强制性的要求,也不会影响虚灵附体的效果。 虚灵护体,实灵召唤。 两者孰强孰弱,孰轻孰重? 不好评判。 实体书灵可以直接召唤出来,对苏问的帮助是巨大的,毕竟多一个就多一分力量,更别说拥有神异之力,超凡脱俗的书灵了,只要召唤出足够多足够强的实体书灵,苏问就是躺着也能天下无敌。 但书灵是书灵,苏问是苏问,书灵超凡入圣,长生不死,不代表苏问也能超凡入圣,长生不死。 实体书灵无法弥补苏问自身的短板,起码现在苏问召唤出的这些实体书灵做不到。 如果苏问一心一意做个召唤师,专注于打造实体书灵军团,那他自身就会成为致命的突破口,只要将他这个书山之主斩首狙杀,书灵军团就会不攻自溃。 苏问不想成为这样的突破口,更不想召唤出一堆超凡入圣的书灵,自己却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活个几十年就垂垂老矣,埋身入土。 他要修炼,他要变强,他要长生不死,超凡入圣! 但现阶段的实体书灵,不能给他提供多少修炼上的帮助,更不能直接增强他的个人实力。 这方面还得靠虚体书灵! 虚体书灵不仅能与苏问合体附身,直接增强他的个人实力,还能辅助他进行修炼,掌握书灵的各项能力,如杨志的杨家兵法,武学,斗战之技,行军之术。 这些都可以通过虚体书灵获得。 当然,苏问也可以自己独立修炼。 但他的天赋,怎么说呢,时迁加入黑风堂后,获得的黑风掌功秘籍,当夜就转到了他手上,他也开始尝试性的修炼,结果修炼了一个月,他连门都没能入。 这很正常,因为在习武这方面,他也是个普通人。 普通人的天赋,普通人的资质,没有个一两年的扎实苦修,休想将黑风掌功入门,那些个黑风堂众就是最好的例子。 而武学入门不过只是武道之路的起步开头,之后还要持之以恒的修行,练筋肉生明劲,炼气血成暗劲,练骨髓出化劲,一步一个脚印,才能攀上武道之巅。 那些资质普通的武者,有几个能走完这条路? 别说走完了,走上都不易。 以那黑风堂主张庆方为例,他二十入明劲,三十成暗劲,之后在暗劲境界困顿十数载,都不见一丝突破希望,若非机缘巧合,天地有变,他根本不可能成就化劲宗师。 张庆方可不是普通人,他的习武资质相当不错,否则也不可能二十入暗劲,三十成明劲。 就是有这样的资质,这样的天赋,这样的机遇,他也是年过半百才成就的化劲宗师。 苏问能和他比吗? 显然不能,他这普通人的资质,普通人的悟性,单靠自己独自修炼,怕是练到死都不能成就暗劲,更别说化劲与化劲之上了。 资质普通,何以解忧? 唯有开挂! 苏问想要增强自己的个人实力,就必须利用虚体书灵辅助修炼。 所以,灵韵分配这方面,不能全给实体书灵。虚体书灵也要占一定的比重。 只不过,苏问现在说书的灵韵收入,能撑得起实体书灵与虚体书灵的双重消耗吗? 显然不能! 但好在今天的这番遭遇给苏问开辟了一条发家致富,赚取灵韵的新途径。 那就是……角色扮演! 第三十七章:收获 现有灵韵:两千零一十三点 这是苏问现有的灵韵书灵。 凭空多出了两千点。 这两千点灵韵从何而来? 从苏问今日那一番表演! 杨志卖刀! 苏问以杨志之灵,行杨志之事,将水浒书中的故事剧情,在现实世界之中演绎出来,竟也能收获灵韵,还是一大笔灵韵,两千点,抵得上他说好几场书了。 角色剧情,真实演绎。 这就是获取灵韵的新途径。 为什么这样也能收获灵韵? 为什么这样不能收获灵韵? 书山学海又没规定只有说书才能收获灵韵。 只要将书山学海中的藏书传播出去,给拥有灵性的生灵所知所感,那无论是说是写,是演是绎,那都能给苏问带来灵韵。 所以,收获灵韵的途径不止说书一种,之前苏问还考虑过写小说呢。 只不过目前而言,说书最合适而已。 说书是主业,苏问不会放弃,但不放弃主业并不代表苏问不能干的。 只要有灵韵收入,苏问不介意偶尔演演戏,玩一玩角色扮演,搞一搞剧情还原。 总而言之,一切以灵韵为重,一切以灵韵为先。 除去灵韵的收获,这角色扮演,剧情还原也能像说书一样,获得专属的折扣优惠,降低召唤书灵的消耗。 如这一次杨志卖刀,就给苏问带来了八折的折扣优惠,现在苏问召唤杨志之灵,无论实体还是虚体,都只要原价的百分之八十。 别看只是八折,杨志是武力一线的天罡将,召唤需要上万点灵韵,这八折下来可以省下两千多点呢。 所以,这种戏码能演则演,一来一回说不定就是几千几万点的灵韵差价。 现在手上有两千点灵韵,要不要再来两次灵动抽奖,看看能不能撞大运再出个书灵? 苏问站在书山之中,那一颗赌徒的心又怦怦跳动了起来。 不得不说,抽奖这种事情,真的很让人上瘾。 但苏问并不是一个真正的赌徒,相反他很讨厌赌博的风险与未知,那种不确定性的发展让他本能的抗拒。 所以,他很快就按下了心中的躁动,从书山学海之中退了出来。 灵动的不确定太大,自己现在又没有什么燃眉之急,何必去赌出书灵还是极品书灵的概率? 老老实实的积累灵韵,增强实力才是正道。 所以,苏问退出了书山学海,在黑暗的卧房之中静静等候着。 胡三,死了。 周大海,死了。 马成山,也死了。 就连黑风堂的大堂主,化劲宗师张庆方,都没有能够逃过一劫。 苏问的这个麻烦算是解决了。 但这件事情引发的影响,掀起的波澜却就此平消。 黑风堂是安平县的两大帮派之一,同铁掌门分别占据着安平县的半壁江山。 如今马成山死了不说,还把张庆方这个大堂主,化劲宗师搭了进去,没有张庆方坐镇,就凭一个二堂主林双明,能稳住人心惶惶的黑风堂,抵挡其他实力的侵吞? 黑风堂,必定会倒,必然要倒,且就在今夜。 今夜,是混乱的一夜,是疯狂的一夜,是血腥的一夜。 它将决定明日的新秩序。 但这与苏问无关。 他只是一个说书人而已。 只要不影响他说书,管他们闹得天翻地覆? …… 寅时,长夜将尽,黎明将至。 苏问卧房之中,一道暗流地涌而出,化作时迁身影半跪于前。 “哥哥!” “嗯!” 苏问睁开眼眸,望着屈膝半跪,衣上带血的时迁,虚手抬道:“起来吧!” “是!” 时迁起身,汇报隧道:“果不出哥哥所料,昨夜各路人马杀入黑风堂,二堂主林双明与两个修成明劲的执事长老早早逃了,余下帮众人心惶惶,被各路人马绞杀殆尽,帮内银钱或被林双明与那两个长老带走,或被各路人马洗劫一空。” “哈!” 苏问一笑,说道:“我想他们的手脚定是赶不上你的。” 时迁挠了挠头,也跟着笑起来:“小弟也没别的本事,就这双手脚快些。” 说罢,便将身后背着的包裹取下,进献到了苏问面前。 苏问接过包裹,打开看了看,发现这包裹有十根金条,二十来片金叶子与几锭白银元宝以及一叠银票,林林总总的怕有两三万两。 除去金银钱财,包裹里还有两本古籍,苏问随意翻看了两眼,发现是黑风掌功与黑风刀法的原版秘籍,上边还有不少修炼讲解,口诀备注,比之前时迁带回来的抄本强多了,里边还附带一篇黑风砂的方子,是修炼黑发掌功的秘药。 仅这两本秘籍就能抵上万两白银。 可惜对苏问没什么用处。 黑风掌于内练外功,有醒目的功法特征,一旦练成双手就会泛黑,谁都能看得出来是练黑风掌的。 苏问现在和黑风堂撇清关系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主动去练黑风掌。 虽然不一定会暴露什么,但作为他最后的马甲,说书人这个身份,还是干净一些比较好。 苏问放下两本秘籍,向时迁询问道:“这都是那张庆方的藏私?” “是的!” 时迁点了点头,说道:“原本还有几颗人参灵芝,都是百年份的灵药,但前段时间张庆方闭关突破化劲,这些灵药都给他用了。” “前段时间?” 苏问眉头一皱:“他是最近才突破的化劲?” “是的!” 时迁点头说道,又抛出了一个惊人的消息:“不止是他,昨夜各路人马杀入黑风堂的时候,我隐于暗中观察,竟也见到几个化劲宗师出手,带队洗劫黑风堂的宝库,那几个化劲宗师,全都是之前安平县内有名的暗劲高手。” “嗯?” 苏问双眉紧皱:“也就是说他们全部都是近段时间突破,成就化劲的了?” “应当是这样。” “……” 苏问陷入了沉默,思量许久才向时迁说道:“黑风堂被灭,其他势力也不会让铁掌门一家独大,肯定要再挺一家出来与铁掌门打擂台,你之前虽是黑风堂的人,但入门不过一月,既不是心腹,也没有血债,改换门庭不是什么难事吧?” 时迁一笑,说道:“哥哥放心,时迁知道怎么做。” “嗯!” 苏问点了点头,又望了一眼包裹里的金银与秘籍,说道:“这钱财你拿一份去,两本秘籍你也带走,能练就练,不能练就找个地方藏好,随机应变,等待时机。” “时迁明白!” “去吧。” 第三十八章:嵌入 就如苏问所想的那般,安平虽是小县,但内中也精彩纷呈,各方势力明争暗斗,绝不会出现一家独大的局面。 所以,黑风堂倒下之后,不过一两月的功夫,一个名叫飞云帮的新帮派就自然而然的挺立了出来,取代了黑风堂的地位,也承接了黑风堂的权力与义务。 但对市井小民,平头百姓而言,这一切并没有多大的变化,无非就是头上站着的人换了个名号而已,其他仍是一如往常,应该怎么盘剥,还是怎么盘剥。 当然,黑风堂倒下的最初一段时间,安平县的百姓也过了几天舒心日子。 各势力忙着瓜分黑风堂的尸体与遗产,新起的飞云帮与旧在的铁掌门又为争地盘之类的事情打擂火拼,根本没人理会这些杂草一样的市井小民,平头百姓。 这般闹过一阵过后,安平县又回到了原貌。 但也不是全然没有变化。 起码周家戏班就倒了。 黑风堂灭,马成山死,周大海也被砍了脑袋,没靠山没主心的周家,那就是一块大肥肉,别说戏班,整个周家都被人扯得七零八落,各方伸手,分而食之。 周家戏班的曲艺人,本就是周大海巧取豪夺,威逼利诱来的,全都与周家戏班签了卖身契约,过得日子连牛马都不如,如今周大海没了,那还不赶紧跑路? 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曲艺人们全跑了,这周家戏班自然也就没了。 苏问也在这“提桶跑路”的曲艺人中。 他又回到了孟实的书场,老老实实,安安稳稳的说书。 如此这般,时间流逝,转瞬便来到七月。 七月立秋。 何为立秋? 《历书》有记:斗指西南,维为立秋,阴意出地,始杀万物。 立秋是阳气渐收,阴气渐长,由阳盛逐渐转变为阴盛的时节。 此时夏日未消,秋日未至,酷暑依旧,闷热难当,叫人更是难耐。 书场的生意也受到了一定影响。 毕竟天气闷热,书场又做了隔音,散热通风都差得很,哪有人愿意在台下扎堆听书,这跟折磨自己有什么分别? 所幸,孟实十分照顾苏问,将他的场次从上午安排到了傍晚,那段时间还算凉爽,听众也多,再加上苏问自身积累的人气吸引,灵韵收入到也还算稳定。 七月初九,又是一圩,苏问上台新说了一场魔改版的杨志卖刀。 没错,杨志卖刀,是他最新推出的曲目。 苏问竟然敢说杨志卖刀? 不怕引来有心人的关注,或者其他什么麻烦吗? 当然不怕! 有心人关注,关注个什么? 杨志卖刀那件事情,早就传遍安平县了,属于人尽皆知,口口相传的典故。 苏问作为一个说书人,将其纳入书中,改写出来,这不是合情合理的事情? 就算真有什么有心人,也不会将这件事情联系到苏问身上,更不可能异想天开的认为苏问与杨志有什么关系,如果杨志跟苏问有关系,那整个安平县的老百姓怕是都跟杨志有关系,大家伙都在传,大家伙都在说,凭什么就抓苏问一个? 就因为他书说得好? 这不是扯淡吗! 所以,有心人关注什么的根本不存在,其他麻烦就更不用说了。 谁会因为杨志找苏问麻烦,是周大海,马成山,张庆方那三个死鬼,还是已经被人连皮带肉,吃干抹净的黑风堂? 没有人! 同这件事情有牵扯的人都已经死了,其他人又没有什么利益相关,干什么要来找苏问麻烦? 所以,苏问说杨志卖刀,不仅没有麻烦,反而还得到不少赞赏,其中甚至包括官府与飞云帮,因为苏问说的这一出杨志卖刀,是在为他们背书,给黑风堂泼脏水,让以前黑风堂剥削欺压,生成积累的民意怒怨,有一个可供发泄的对象。 这也就是为什么,民间有那么多青天断案,惩治贪官,豪侠仗义,斩杀恶霸的故事。 下层的黎民需要一个树洞,发泄,平息,藉慰,寄托他们的情绪。 上层的权贵需要一个马桶,承担,背负,排泄,稳定他们的统治。 所以,就算现实中有那么多的黑,那么多的恶,那么的肮脏污秽,也不影响故事里的光明,正义,美好与纯净,因为故事终究是故事,不可能成为现实。 杨志卖刀,恶的是周大海马成山,黑的是张庆方黑风堂,跟我官府大老爷有什么关系,跟我新起的飞云帮又有什么关系,以前的坏事都是黑风堂做的啊。 杨志卖刀,杀了周大海马成山,死了张庆方黑风堂,白了官府县衙与新起帮派,爽了市井小民,平头百姓。 这种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情,怎么可能还会有人来找麻烦,给苏问鼓掌都来不及。 所以,苏问说杨志卖刀,没有任何问题,反而安全得很。 当然,这些并不是苏问说杨志卖刀的主要原因。 苏问说杨志卖刀,是因为他已经召唤出了杨志的实体书灵,需要通过说书为修改杨志的书中设定,增强杨志的实际战力。 持枪纵马的杨志虽然可以瞬杀张庆方这样的化劲宗师,但如今这安平县中远不止一位化劲宗师。 根据时迁的打探,近段时间安平县内的武者,有大规模突破的迹象,明劲生暗劲,暗劲破化劲,化劲……暂时没有消息,因为安平县之前并没有化劲武者。 但不管怎么样,安平县的武力水平都拉升了一大截,有名有姓的化劲宗师不下二十人。 这让苏问很没有安全感,所以他必须让杨志出场,说书修改设定,增强杨志战力。 近段时间,他就通过杨志卖刀与后续的几段剧情,给杨志做了一部分强化设定,完善了杨家武学,尤其是枪法的内容,不再像之前那样,一笔带过完事。 详细完善的杨家武学更为精妙,只要苏问消耗灵韵,就能给杨志嵌入升级。 没错,嵌入。 书灵姓名:杨志 专属书宝:杨家侍卫刀,混铁点钢枪 专属书灵:嘶风赤兔马 星宿特技:天暗 星宿特技:骠骑 星宿特技:昂扬 书灵特技:将门 书灵特技:杨家枪法(新) …… 这就是杨志的新面板,变化不多,只有一个,那就是苏问消耗两千点灵韵,为他嵌入的全新技能——杨家枪法。 第三十八章:点名 “好!” “苏先生大才!” “杨志卖刀,好得很啊!” “苏先生说的和别人说的就是不同!” 一阵叫好声中,苏问起身,拜别众人,回到后台,收拾东西,准备离去。 现在他的场次都排在傍晚,仍占大场,他这一大场说完,剩下就是最末的小场了,所以没什么忙的,收拾收拾东西,散场就能回家,甚至可以提前离开。 “问哥儿!” 苏问刚刚收拾好东西,就见孟实走了过来,神情有些严肃,凝重,似乎遇到了什么事情。 “嗯?” 苏问眉头一皱,站起身来:“掌柜的,可是有事?” “嗯!” 孟实点了点头,又看了看左右,说道:“你随我来!” 说罢,又领着苏问往二楼雅间走去。 “……” 苏问双眉微蹙,但也没有多问,跟着孟实上了二楼。 来到二楼,走进雅间,只见正坐在当中等候。 那是一名男子,年纪与孟实相当,只是面白无须,气质略显阴柔。 “梅老板!” “孟掌柜!” 孟实上前招呼,男子也起身回礼,两人客气一番后,便将目光转到了苏问身上。 孟实回过身来,介绍说道:“问哥儿,我来与你介绍,这位是梅园戏班的梅方亭梅老板。” 说罢,又转向梅方亭:“梅老板,这位就是莫老的弟子,苏……” “苏问苏先生!” 梅方亭微微一笑,打趣着向孟实说道:“我也是你书场的常客了,能不认为我们勾栏的大才子吗。” 说罢,便向苏问拱手一礼:“苏先生,今日这一场杨志卖刀,说得甚是精彩啊。” 苏问还礼道:“梅老板谬赞了!” 梅方亭笑道:“苏先生过谦才对,我向来是实话实话,从不作假,这点孟掌柜的可以为我作证!” 孟实听此,亦是一笑:“确实,梅老板极少开口,开口绝不作假。” “哈哈!” “……” 看着相谈甚欢的两人,苏问面上虽不动声色,但心中还是升起了疑问。 刚刚看孟实那凝重严肃的表情,他还以为又来了一个周大海,马成山那样的恶客,正想着叫什么人来解决,结果一转场,孟实就和这位梅老板谈笑上了。 这什么情况? 苏问不解。 孟实似也觉察到了苏问想法,很快便停下与梅方亭的谈笑,回过身来向苏问解释道:“问哥儿,此番梅老板上门,是为了我们勾栏瓦肆,孟兰盆节的事情。” “孟兰盆节?” 苏问一声,恍然大悟:“七月十五,孟兰盆节?” “不错!” 孟实点了点头,语气陡然变得有些沉重,喃喃重复他刚才的话语:“七月十五,孟兰盆节!” “这……” 看着孟实反应,苏问微微皱眉,问道:“这孟兰盆节有何特殊?” “特殊?” 孟实摇了摇头,苦笑说道:“七月十五,孟兰盆节,中元之日,鬼门大开!” “鬼门大开?” 苏问眼神一凝,望着孟实与梅方亭:“掌柜的意思是……?” “问哥儿你刚刚入我们这一行,有些事情,有些规矩,莫老生前可能没有与你交代清楚。” 孟实叹息一声,说道:“我们安平县有个习俗,有个规矩,每年中元,七月十五,孟兰盆节之时,勾栏的各家戏班,书场,曲苑,都要出艺人,搭一个大戏台,各家轮流登台献艺,各种曲艺都不能少,从十三一直演到十五,连演三天,昼夜不停!” 听此,苏问也惊了:“连演三天,昼夜不停?” 孟实点了点头:“不错,所以才要我们所有戏班,书场,曲苑一起,才能凑足人手,办完这孟兰盆节。” “……” 苏问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后方才出声问道:“官府不是有明文律令,夜间宵禁,不得出行吗,这孟兰盆节的戏唱给谁听?” “孟兰盆节那三日,官府会取消夜禁。” 这次换到梅方亭出声,为苏问解释道:“我们勾栏在孟兰盆节搭台唱戏,其实也是官府的命令,县里还就这件事情,做了一次募捐,不少贵人都出了钱。” “所以……” 孟实接过话语:“这台不得不搭,这戏不得不唱!” “明白了!” 苏问点了点头,望着孟实与梅方亭,问道:“掌柜的,孟兰盆节这场戏怕不单是给人看的吧。” “这……” 孟实神色迟疑,不知道怎么跟苏问说这件事情。 反倒是一旁的梅方亭利落出声:“苏先生,如果这戏单给人看,你觉得官府的那些个老爷,还有各家的那些个贵人,会这么的上心吗?” 这话若有所指。 不,已经是昭然若揭了。 “明白了!” 苏问点了点头,望向孟实问道:“掌柜滴,这世上真有鬼神之事?” “我也不知。” 孟实摇了摇头,叹息说道:“但官府下令,各方出力,联手促成此事,其中定有缘故,所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梅方亭亦是沉声:“是啊,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明白了!” 苏问了然,望着孟实与梅方亭:“梅老板今日来,是同掌柜的商议,决定登台人选的是吗?” “不错!” 梅方亭点了点头,说道:“苏先生,你家掌柜的性子你应当了解,有些话他不好与你说,只能由我来当这个恶人了。” “方亭……” “哎!” 孟实想要言语,却被梅方亭抬手压住,轻笑说道:“你这位苏先生,是个义气的人,你一力承当,反而陷他于不义,苏先生,我说得可对?” 苏问一拱手:“请梅老板指教!” “不敢当。” 梅方亭摇了摇头,说道:“苏先生,你刚刚入行,资历浅薄,按理来说是不用上这孟兰盆节大戏台的,但你现在的名气,你自己也清楚,不知多少人赞你书说得好,名声都传到上边那些贵人耳中了,所以,这一次飞云帮的管事在勾栏会上特意点了你的名,要你一定登台,并且一定要排在十五的夜场,不得有误!” “原来如此!” 苏问当即明白了前因后果,转向孟实说道:“掌柜的不必为难,既然点了苏问的名,那便是苏问之事,七月十五,上台与他说一回便是。” 第三十九章:行者 “果真有一股英雄气!” 见苏问答应上台,梅方亭也不再多言,轻笑说道:“如此,这件事情便定下了?” “嗯!” 苏问点了点头,拱手道:“劳烦梅老板走一趟。” “哈哈哈!” 梅方亭一笑:“我这恶人也当完了,孟掌柜,苏先生,告辞!” “我送你吧。” 孟实也不挽留,起身相送,让苏问一人独自留下,消化方才得到的信息。 片刻之后,孟实归来,向还在沉思的苏问说道:“问哥儿,又要麻烦你了。” 苏问一笑:“掌柜的说得不错,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出了名气,麻烦自然要上门,避不了的。” “哎……” 孟实叹息一声:“若是早几年,这孟兰盆节也不算什么,各家出点人,搭个台,敲锣打鼓闹他个三天就完事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反而能赚不少钱,但近几天却不知道什么缘故,每年孟兰盆节搭台,都会闹出不少事情,搅得人心惶惶。” “哦?” 听此,苏问也来了兴趣:“什么事情?” “有大有小,不尽相同。” 孟实回忆说道:“有人不见东西,有人土法恶疾,有人摔下台来,有人被石木砸伤,这种没闹出人命的算是小事,大一点的还有戏台走水,牌楼倒塌,人员失踪,假刀换真,闹出人命死伤来,总而言之,邪门的很。” “原来是这样。” 苏问点了点头,说道:“如此当真是有鬼神作怪?” “无人知晓,无人敢说。” 孟实摇了摇头,说道:“总而言之,近几年的大戏台,闹出了不少邪门的事情,搅得勾栏里人心惶惶,各家的艺人都不愿去,但这大戏台又不得不唱……” 孟实没有再说下去,只抬头望向苏问:“问哥儿,那飞云帮的管事点了你的名,要你上十五晚的夜台,往年怪事最多的就是十五那晚的夜台,所以你千万千万要小心。” 苏问一笑:“掌柜的放心,若世上真有鬼神,那必定能分明黑白,理清善恶,苏问行得端,走得正,上无亏于天地,下无愧于人心,何惧那阴鬼阳神?” “问哥儿……” 孟实见苏问这么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道:“希望如此吧。” “嗯!” 苏问点了点头,又问道:“届时可有曲目划定?” “这倒没有。” 孟实摇了摇头,说道:“但有勾栏中有传闻,那是向阴人鬼神献艺,须得让阴人鬼神满意,否则必将招来灾祸,轻则乌云盖顶,重则身死命消,往年闹出的那些事情,便是阴人鬼神不满所致,所以唱戏也好,说书也罢,都要做到最好。” 苏问眼前一亮:“也就是说曲目不限,只要那阴人鬼神满意就好?” 孟实望了他一眼,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当即说道:“是这样不错,但那时台下也有生人做客,甚至还有官府差役监察,所以,也不要说得太过头了,阳间的鬼说不定比阴间还厉害嘞!” 苏问点了点头:“掌柜的放心,苏问有分寸。” “有分寸就好!” 孟实叹息一声,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今日初九,离十五还有几天时间,好好准备吧。” “嗯!” …… 苏问告别孟实,离开书场,提着一包从书场厨房打包的酒肉吃食,回到了自己位于城南边角的家中。 回到家中,关门闭户,再到卧房熟练的躺下,苏问又一次进入了神念中的书山学海之境。 行端走正,那是肯定的,无论穿越前还是穿越后,苏问都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最多不过上班摸鱼,下班躺平,怎么也不算大奸大恶之辈。 但不惧鬼神,这个就值得探讨了。 阴鬼阳神,也是由人而成,真的就能分明黑白,理清善恶? 活着不能分明,死后就能理清。 人有好坏,鬼也有善恶啊。 对于善恶不明的鬼神,苏问必须要保持敬畏。 而人世间最大的敬畏,就是最恶意的揣测,最强大的估算,最恶劣的设想。 料敌以宽,预己从严。 苏问必须做好准备,应付七月十五,中元之日,孟兰盆节大戏台上可能出现的状况。 可能会出现怎样的状况? 苏问不知道,因为他从未接触过鬼神之事,对此一无所知,鬼才知道会出现什么状况。 但没有关系,不管敌人怎样,提升自身实力总不会错,只要你足够强,那就是用一双拳头,也可以用物理驱鬼之法,令鬼神低头,邪魔授首。 现在苏问的实力如何? 与之前几乎没有区别,虽然时迁想方设法,弄了几本黑风掌之外的武道功法过来给苏问修炼,但碍于他的天赋太过普通,太过平常,两个月仍是不入其门。 个人实力,进步为零。 所幸,说书积累灵韵才是苏问的主攻方向。 两个月的辛苦,两个月的努力,让苏问积累了一大笔灵韵,现在他手上有整整一万五千点灵韵可供支配。 一万五千点灵韵,已经足够召唤武力顶尖的天罡星将了。 但苏问却一直留着,没有使用,为的就是应对孟兰盆节这样的突发状况。 “消耗一万一千三十五点灵韵!” “获得书灵:行者·武松(虚体)” “……” 书灵姓名:行者·武松(虚体) 专属书宝:镔铁雪花戒刀·青龙(左),镔铁雪花戒刀·白虎(右) 专属书灵:无 星宿特技:天伤(魔星下界,上应天伤,伤人亦伤己,伤己更伤人,身伤迸血,心伤夺命,怒伤暴气,悲伤透血,身心皆伤,悲怒交加,必见魔星戮世) 星宿特技:神力(魔星下界,天生神力,双臂能擒龙,两脚可伏虎,撼天摇地,担山赶月,乃天上降魔之主,人间太岁之神) 星宿特技:酒神(天伤嗜酒,酒助天伤,千杯不见满,万碗不见醉,酒劲越盛,战力越强,酒可化四肢之痛,散百骸之浴,强身健骨,铜头铁臂,酒中之神,万夫莫敌) 星宿特技:行者(戒刀两口,擎来杀气横秋;顶骨百颗,念处悲风满路,啖人罗刹须拱手,护法金刚也皱眉,行者其名唤武松,杀生斩业是修行) 书灵介绍:行者——武松! 第四十章:新书 虚体书灵? 为什么是虚体书灵? 同样的价格,同样的消耗,召唤永久的实体书灵不好吗,为什么要选一次性的虚体书灵? 很简单! 因为要上台说书的人是苏问,盂兰盆节,大戏台上发生什么状况,首当其冲的也是苏问。 现在苏问还是一个普通人,连武道之门都未能推开,遇到危险根本没有保护自己的力量。 若是盂兰盆节那一晚,大戏台上出现什么意外状况,苏问能保护好自己吗? 显然不能! 除非他让杨志等书灵时刻跟随,贴身保护。 但这样他还怎么说书,所以他说得下去,观众也听不下去啊。 所以,苏问必须召唤一个虚体书灵,作为应对意外危机的底牌。 反正实体书灵方面,已经召唤出了一个杨志,虽不如武松但也不差多少。 至于为什么要召唤武松,而不是实力更强,排名更高的天罡星将,苏问也是有考虑的。 首先是实力方面,武松的实力在天罡星将中已经属于顶尖了,俗话说马上林冲,马下武松,武行者在步将中的地位,就相当于骑将中的林教头。 林冲什么实力,从出场到退场,共计二十六战,十九胜六平一败,马军五虎将中的翘楚人物,水泊梁山的武力标杆,除了武将最大牌面卢俊义,还有用飞石开挂的那对鸳鸯(没羽箭夫妇,张清与琼英),怕是没人敢说能胜过林教头。 林冲如此强悍,与之齐名的武松自然不差,在步军将领中能与之比肩的也就一位鲁智深鲁大师而已。 所以,如果以实力为标准做选择,除了武松苏问就只能在林冲,关胜,秦明,卢俊义,鲁智深等顶尖天罡星将中选了。 但这些顶尖天罡星将,卢俊义要五万点灵韵,林冲,关胜,鲁智深要两万点灵韵,剩下的秦明,董平,呼延灼次五虎级的天罡星将,也要一万多点灵韵。 前面那几个苏问买不起,没什么好说的,后面那几个……至多跟武松一个水平,大概率弱于武松,还没有说书出场,人气累积的灵韵折扣,苏问怎么可能选他们。 事实上,就算苏问手上有两万点灵韵,可以选林冲,关胜,鲁智深这样的最强五虎,苏问也不会选,因为与武松相比,这几位不合适作为他的虚体书灵。 林冲关胜是骑将,一身功夫五成在马上,实力发挥受场地限制,要是苏问给人堵在房里,没有战马,或者战马出来了,但没有地方提速,那他还能把林冲关胜的实力完全发挥出来吗? 不能,所以这两位最强的马军五虎将不做考虑,而鲁智深鲁大师……这位倒是步战之王,实力隐隐还在武松之上,但使用的兵器是禅杖,长柄重兵,如果苏问在台上遭遇意外,他能凭空抽出把禅杖来吗? 能! 但要怎么解释,是说他有书山学海,还是说他有须弥芥子? 一旦消息传出去,让人知道他凭空抽出把几十斤重的禅杖来,鬼才知道会引来什么麻烦。 反观武松,就没有这样的问题了,两柄戒刀藏在身上,又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暴露出去最多认为他会点武功,绝对不会跟空间之术,须弥法宝扯上关系。 所以,武松最合适做他保命的虚体书灵,真正的低调奢华有内涵,高端大气上档次。 …… 虚体武松消耗了一万多点灵韵,召唤完后苏问手上的灵韵就剩四千点了。 四千点灵韵,别说召唤天罡星将,就是地煞星将都不够,所以苏问决定暂且放着,先开个任务奖励看看。 任务奖励? 没错,任务奖励! 这两个月来,苏问除去说书,还完成了一个任务,哦不,灵启。 灵启:好汉歌(创作一首好汉歌,万人传唱之后,便可满足此灵启,获得灵启之奖励) 灵启任务好汉歌,任务要求万人传唱,这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但也不算太难办到。 苏问又做了一把文抄公,将穿越前的那首好汉歌词写下,再通过孟实的关系找了几名曲艺大家,凭着记忆和几位老先生将记忆中的好汉歌复原出来,搬运到了这个世界,并免费提供给各个戏班,再通过这些流动的戏班传播到邻县府城。 在各个戏班的传播下,节奏激昂,朗朗上口的好汉歌,逐渐传遍了安平与周边各县,灵启任务,万人传唱的要求,也在今天完成了,接下来就是开奖时刻。 会开出什么呢? 怀着期待的心情,苏问打开了灵启。 “灵启完成!” “获得奖励:好汉歌!” “获得奖励:一万灵韵!” 书宝名称:好汉歌 书宝特效:每日起唱此歌,可加快梁山天行军的修炼速度,降低梁山天行军的修炼消耗。 书宝介绍:大河向东流啊…… 苏问:“……” 这个奖励,怎么说呢,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灵启任务,奖励灵韵,很合理啊。 有这灵启任务奖励的一万点灵韵,苏问又可以召唤一名五虎级别的天罡星将了。 相比起来,这不算书宝的书宝好汉歌就有些鸡肋了。 加快梁山天行军的修炼速度,奖励梁山天行军的修炼消耗。 这绝对是战略级别的书宝。 但现在它一样鸡肋。 因为……苏问根本没办法训练梁山天行军。 专属书境:水泊梁山(训练梁山天行军的必须之地) 需要灵韵:二十万点 …… 没有水泊梁山这个宋江的专属书境,苏问就无法训练梁山天行军,而兑换水泊梁山需要整整二十万点灵韵,比公孙胜那个人形高达高出了整整五万点。 苏问哪来那么多灵韵。 所以,这战略级别的书宝好汉歌目前只能当根鸡肋摆着看。 但做人要懂得知足,一千点的投入,换来一万点的回报,还有一个暂时用不上但将来有大用的战略级书宝,这样的回报率你还要求什么? 苏问很满意了。 现在一万四千点灵韵在手,苏问下一步应该做些什么? 直接召唤新的星将书灵,还是再用宋江的天魁聚义,看看运气? 说道天魁聚义的运气问题,苏问心中有点小小的郁闷。 两个多月来,苏问总共使用了三次天魁聚义(获得替天行道旗后,天魁聚义的冷却时间降低至十八天) 这三次聚义苏问总共召唤出了一名天罡星将,八名梁山义士。 三次聚义,两次都是最垃圾的保底,这运气也难怪苏问有些郁闷。 唯一的安慰就是那名天罡星将,好巧不巧,正是杨志。 所以,现在苏问手下的书灵阵容为:天罡星将一人,青面兽杨志,地煞星将一人,鼓上蚤时迁,梁山义士十一名,如今正在飞云帮,时迁手下听命。 这是前几次天魁聚义的成果,而下一次天魁聚义还要等几天,到七月十五那一日才能使用。 所以…… “还是直接换吧,几率这种东西,真的不能抱太大希望!” 苏问叹息一声,心神转回书山,考虑下一步的行动。 现在他手上还有一万四千点灵韵,要怎么使用? 再召唤一名天罡星将? 还是…… 思量许久,苏问才下定决心。 “消耗一万点灵韵!” “搜寻新书!” “获得新书——三侠五义!” 第四十一章:道人 七月十五,盂兰盆节。 自七月十三始,勾栏各家出力,在最热闹的中街搭了一个大戏台,扮戏的唱曲的说书的相继登场,锣鼓喧天,好不热闹。 直至十五日…… 十五之日,大戏台处,仍是锣鼓喧天,但相比十三十四,却少了许多人气。 勾栏瓦肆之中,各家关门闭户,商铺不再营业,连街道上的小摊小贩都不见来,偶尔见几个路人,也是行色匆匆,丝毫不敢在外逗留。 苏问是一个例外。 他从家中离开,前往大戏台,只见这勾栏瓦肆的街头街尾,都摆上了法师座与施孤台,每家每户都在门前燃烧香烛,还有穿着道服与僧袍的道士和尚来往。 据说这些道士与和尚分别来自城外的两大庙宇,香火鼎盛,善信众多的白云观与法明寺,一个个都是有道之士,大德高僧。 虽然这话没有任何切实根据,怎么听都感觉是吹嘘,但苏问还是记住了白云观与法明寺的名号。 能在城外立足,兴建庙宇,香火鼎盛的寺庙,绝对不一般,否则早就被各路土匪强盗抢光了,还想建寺庙,修金身,积累香火,也不看看现在什么世道? …… 苏问一路来到中街,远远便听锣鼓喧响,一座大戏台立在正中央,戏台下摆了上百桌酒席,席上酒肉饭食,瓜果蔬菜一样不缺,但却不见一人坐下吃喝。 “问哥儿,你来了?” 苏问刚刚走近,就听一声招呼,循声望去,正是孟实。 “掌柜的……” “随我来,我为你引荐个人!” 苏问上前,话未说完,就被孟实挥手打断,拉着他来到大戏台下,最前排的位置。 “张道长,张道长?” 孟实左右张望,连声叫喊,却不见有人回应。 直到苏问出声:“掌柜的,你要找的人是不是他?” 孟实回头,朝苏问比的方向望去,方才见到一个人躺在桌下的板凳上。 “张道长!” “问哥儿,快随我来!” 见此,孟实也不顾上解释,连忙带苏问走上前去,来到躺睡的那人身边。 那人是一个道士,但看来又不像一个道士,整个人邋邋遢遢的,透着一股酒馊了的酸味,身上那件道袍也是破破烂烂,不知道穿了多久,又多久没洗过了。 这模样,这装扮,说他是乞丐都没问题。 但对这邋里邋遢,乞丐一般的道士,孟实却表现得异常尊敬,见他躺在长凳上睡着,也不敢伸手将他推醒,只能小声叫道:“张道长,张道长,醒一醒?” 道士没有任何反应,还是躺在哪里呼呼大睡。 孟实无奈,只能放大声音:“张道长,我是孟实,上次在书场请你喝酒的那个孟实。” “嗯……” “砰!” 也许是这声音大了,搅扰了道士的美梦,他不耐的翻了一个身,却没注意到自己睡的是长凳,根本没有他翻身的空间,这一翻直接摔到了地板上。 “张道长!” 孟实一惊,连忙搀扶,结果却发现那道士根本没被这一下摔醒,还在那里呼呼大睡。 “哎!” 见此,孟实也是无奈,只能从袋中取出一小坛酒来,拔掉塞子递到那道人面前:“张道长,张道长,醒一醒,这是金华楼的春风酿。” “嗯!” 这酒香方才传出,道人就睁开了眼睛,一把抓住孟实的手,直接给自己灌了一口春风酿。 “好酒,好酒!” “果然是金华楼的春风酿!” “可怜老道我已经大半月没喝过了。” 道人一脸陶醉的品味过美酒,随后才将目光投向孟实与苏问,轻笑道:“原来是孟掌柜,你说你,来就来,还带什么礼物,我张道士是那种不见钱不开眼的人吗,无量天尊!” 孟实:“……” 苏问:“……” 两人无语沉默。 “哈哈,开个玩笑,开个玩笑,这酒真不错!” 张道人又给自己灌了口酒,随后才从地上站起来,一屁股坐到长凳上,手抓着桌上的饭食,一边吃一边说道:“就是饭菜一般,应付鬼也不能这么应付啊。” 对此,孟实能说什么,什么也不能说,只能拉过苏问:“张道长,这位便是之前我与你说的苏问,问哥儿,这是白云观的张道长,真正的有道之士,高人!” 苏问也没说什么,照惯例拱了个手:“张道长!” “哦?” 张道人上下打量了苏问一眼,随即笑道:“果然有几分气象,不错,不错!” “……” 这话若有所指,但苏问却不动声色,也不应声接茬,似乎没有听出那言下之意,弦下之声。 他不出声,孟实却不能沉默,当即向张道人说道:“张道长,今晚问哥儿要上台,还是子时至亥时的那一大场,还请道长护佑一二。” “放心,早就给你们备好了。” 张道人灌了一口酒,从怀中拿出一样东西,抛给孟实说道:“拿去吧!” 孟实接过一看,发现竟是两枚折成三角的符纸,上边还有鲜红的朱砂与漆黑的……泥垢? 真是泥垢! 但孟实却没有半点嫌弃,反而一脸喜色,向道人拜谢到:“多谢张道长!” 说罢,便将一枚三角符纸交给了苏问,嘱咐道:“问哥儿,贴身收好,不可弄丢。” 苏问接过符纸,点了点头:“掌柜放心,苏问明白。” “嗯!” 孟实也将符纸贴身收好,再将目光转回到张道人身上:“道长赐符,孟实铭记于心,日后有空定然上白云观敬奉香火。” “好说好说,记得带酒就行,其他老道无所谓。” 张道人摆了摆手,又望向苏问,轻笑说道:“苏小子,你那书写得好,说得更好,这份才气,叫人心驰向往,老道也是一般,难得机会,可愿坐下同老道喝两杯,再聊几句闲话?” “……” 苏问沉默,看向孟实,再将目光转回到那似醉非醉,似笑非笑的张道人身上,拱手说道:“这是苏问之幸!” 说罢,便在另一边的长凳上坐了下来。 见此,孟实也没有多言:“问哥儿你与张道长慢饮,我先去后台准备。” “掌柜的慢走。” “……” 孟实离开,留下苏问与张道人,气氛一下微妙起来。 张道人灌了一口酒,又用手从碟子里捻了几颗茴香豆,一边吃着一边向苏问说道:“苏小子,你有这份才气,不应在这勾栏,做一个说书人,可曾想过考取功名,踏那青云路,开那黄金屋,见那颜如玉,享那温柔乡?” 苏问摇了摇头,说道:“道长谬赞了,苏问胸中不过点墨,在这勾栏做一说书人都不易,怎敢妄想功名之事?” “哈哈哈!” 张道人大笑,伸手一指苏问:“那是你不去考,你若是去考,那功名与你不过翻手之间,这点我可与你保证,甚至还有几分可能,青云直上,位极人臣。” “哦?” 苏问眉头一挑,神色讶异:“道长何出此言?” “人同命不同啊!” 张道人一笑,眯眼瞧着苏问:“相面观运,相心观命,苏小子,你之气运命途,有二道可兴,一为文道取功名,一为王道取江山,不知你是要做治世之能臣,还是乱世之枭雄?” 第四十二章:善缘 气运? 命途? 治世之能臣? 乱世之枭雄? 换做一般人,听张道士神神道道的这么一说,再加上之前盂兰盆节营造的邪异之事,鬼神之说,不说惊为天人,纳头便拜,心中也要信个七分八分。 但如今的苏问,显然不在“一般”的行列。 他并没有被张道士这通神神道道的话唬住。 这张道士是骗子? 也不是! 但有谁规定只有骗子才能唬人? 这张道士不是骗子,而是真正有本事的高人,他对苏问说的这番话,也是货真价值,毫不作假,但他依旧在唬人,这是他作为道士,必须使用的职业技能。 道门也好,佛门也罢,只要是宗教门派,那就必须掌握两个职业技能。 第一是装! 第二是吹! 在宗教这一行,如果你不会装,不会吹,那就是有本事,也很难混得比别人好,毕竟,有本事的人不止你一个,不懂得包装,不懂得营销,怎么可能出头? 所以,道士也好,和尚也罢,都必须会装会吹。 张道士就很精通这两项职业技能。 他看出了苏问身上的天魁星命,所以给苏问作了这个批语。 治世之能臣! 乱世之枭雄! 文道取功名! 王道取江山! 这毫无疑问是在说苏问身上的天魁星命。 张道士能看出天魁星命的存在,那定是有本事有能耐的道门高人。 起码对普通人来说是这样。 但高人归高人,本事归本事,苏问并没有被镇住。 他不认为张道士能看穿自己的命途,看穿自己的未来,做什么避无可避的天命批言。 什么治世能臣,乱世枭雄,那都是他画的大饼,吹的牛逼,并不能决定未来。 他在装,他在吹,他在诈唬自己! 这就是苏问对张道士的看法。 至于张道士为什么要跟他装,跟他吹,神神道道的诈唬他…… 苏问也不知道。 但他可以肯定这张道士对他一定有什么图谋? 天下熙攘,皆为利往,纵是披着一声道袍,出世的方外之人,也不能免俗。 他有什么目的? 苏问心中暗自警惕,面上却还是不动声色,只皱起双眉,做出一副诧异不解的表情,问道:“道长这番话,在下听得不是很明白。” “哈哈哈!” 张道士一阵大笑,说道:“你明白,只是不信我而已,这样,你我打个赌,你准备一番,参加今年的秋试,我保你中个秀才,若是不中,我输你千两白银,若是中了,你到金华楼给我买十坛这样的春风酿就好。” 听此,苏问既没答应,也未拒绝,只是笑道:“道长说笑了,我连县试都未曾参加,连个童生都不算,如何有资格参加秋府院试?” “哦,我差点忘了这茬!” 张道士挠了挠头,笑道:“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我白云观有几个观院私塾的名额,是朝廷承认的童生,可直接参加秋试,你若与老道我赌,那老道就做主送你一个,如何?” “这……” 苏问蹙眉,面露迟疑,许久方才说道:“苏问何德何能,道长恩厚至此?” “哈哈!” 张道士一笑:“不是与你说了吗,同人不同命,这是你命里当有的,老道我不过是顺水推舟,应命而为罢了,不过有件事情我还得与你说明白,你虽有气运,但运道飘渺,易兴起,难久盛,若入文道,有官场倾轧之难,若求王道,有为王前驱之患!” 说到这里,张道士的笑容更是神秘玩味起来:“届时,你说不定有机会踏出命中隐没的第三道途,破而后立,方知真我!” “命中隐没,第三道途?” 苏问皱眉:“什么第三道途?” “无量天尊!” 张道士神秘一笑:“时机未到,尚不可说……” “阿弥陀佛!” 话语未完,就听一声佛号响起,苏问讶异的回过身来,只见一名白衣僧人正站在自己身后。 这僧人与张道士看来似两个极端,一袭白衣,胜雪无暇,面容俊朗,丰神如玉,双眼包含慈悲之意,周身透散檀香气息,一看就让人心生好感,亲近非常。 “这位是……” 望着不知何时到来的白衣僧人,苏问也有些意外,回头望向张道士。 结果却见张道士黑着一张脸,恼怒的将酒坛子拍在桌上,从那白衣僧人说道:“秃驴,你来干什么!” “阿弥陀佛!” 白衣僧人双手合十,说道:“张道友几日不漱口齿了,一开口便是此等污秽?” “哼!” 张道士也不示弱,冷哼一声:“你也知道秃驴两字是污秽啊,那就不要过来搅扰老道心情,一边呆着去!” “阿弥陀佛!” 白衣僧人摇了摇头,没有再与张道士争吵,而是转向苏问,取出一串手链佛珠来:“苏施主,听闻今夜你要登台,佛祖慈悲,普度众生,特许盂兰盆节之时,阴阳两世相同,阴魂还阳,享受供奉,本是功德之举,善行之事,但奈何地狱恐怖,阴司森严,有阴魂扭曲,化作恶鬼,同归阳世,造出诸多灾厄不详。” 说罢,便将那串佛珠交到苏问手中:“这串佛珠,施主收下,可随身携带上台,但切记不要外露,如此,当能保施主今夜不受恶鬼之难。” 苏问:“……” “哼!” 张道士冷哼一声,说道:“倒是舍得下本钱。” 白衣僧人一笑:“张道友不是也送了一张乾阳符吗?” “……” 一个道士,一个和尚,明争暗斗,针锋相对。 苏问接过佛珠,望着白衣僧人,问道:“还未请教大师高名?” “阿弥陀佛!” 白衣僧人诵了一个佛号:“贫僧法号云真!” “原来是云真大师!” 苏问拱手行了一礼,再问道:“初次见面,大师就送我如此珍宝,苏问受之不起啊。” “哈哈!” 苏问话音方落,就见张道士大笑起来:“小子,你倒是聪明,知晓这帮秃驴都是无利不起早的货。” “彼此彼此!” 云真和尚竟也不反驳,反而“玉石俱焚”的回了张道士一句,随后才向苏问解释:“这串佛珠,乃是贫僧的一点心意,护施主今夜安全,同施主结个善缘。” “那这个善缘也算我一份如何?” 云真和尚话音方落,就见一声自场外插来。 “嗯?!” 两人蹙眉,循声望去,只见一人头散青丝细发,身穿绒秀罩袍,背上背着一口宝剑,腰间挎着一柄铜锤,不知何时来到这戏台下,酒桌边,浑浑嗓音大笑道:“在下樊瑞,江湖散修,也想同诸位结个善缘!” 第四十二章:说法 书灵姓名:樊瑞(混世魔王) 专属书宝:魔王剑,七星锤 专属书灵:无 专属书境:无 星宿特技:地然(魔星下界,上应地然,法隐而不显,术出而不觉) 星宿特技:混世(魔星下界,应命而生,搅江山乱社稷,皇者真龙也不惧) 星宿特技:魔王(魔星下界,顺势而成,行天道顺人意,魔王妖法也成真) 星宿特技:兵甲(魔星赦令,兵甲招来,可差遣上界兵甲神将出战助阵) 星宿特技:道术(呼风唤雨,雷电招来,无师自通,玄妙非常) 书灵介绍:头散青丝细发,身穿绒绣皂袍。连环铁甲晃寒霄,惯使铜锤更妙;好似北方真武,世间伏怪除妖。云游江海把名标,混世魔王绰号。 …… 混世魔王——樊瑞。 地煞星将中的最强者,也是唯一一个兑换价格大幅超出天罡星将的地煞星将。 召唤他需要三万点灵韵,这三万点灵韵召唤出的还是加入梁山前的混世魔王。 若是想要召唤加入梁山泊,拜师公孙胜,习得天心五雷正法的地然星樊瑞,那需要整整五万点灵韵,与梁山的武道标杆,马步军中推第一的天罡卢俊义相当。 他为什么这么贵? 他为什么这么强? 因为他是梁山的第二台高达,一百零八将中唯四的法师道士。 水浒是一本神魔小说,书中会法术的神仙真人不少,但归属梁山一百零八将的只有四人,分别是入云龙公孙胜,神行太保戴宗,混世魔王樊瑞,以及梦中得九天玄女授法的宋江。 其中,宋江是个大水货,全靠背景强大,上面有人,梦见九天玄女,得授三卷天书,才学会一点皮毛法术,同葫芦道高廉斗过一次法,直接被打得自闭。 宋江是个水货,作为宋江的跑腿小弟,戴宗也好不到哪里去,只会一手神行之术,其他一概不通,别说与高手斗法,就是寻常人也能拿他,同宋江吴用柴进等,同属武力混子,天罡废物(战斗方面) 梁山里,星将中,真正有本事有能耐的法师道士只有两人,一是那入云龙公孙胜,二便是混世魔王樊瑞。 这俩是真正的法师,道士,修真者,会呼风唤雨,招雷放电。 作为这等高端人才,还有过大败九纹龙史进的战绩,樊瑞完全可以排入天罡之列。 但……还是那句话,江湖不是打打杀杀,而是人情世故,所以最后樊瑞只排得一个六十一位的地然星。 但天罡地煞排名并不是衡量标准,更不影响灵韵的消耗,哪怕樊瑞只是排行六十一的地然星,苏问召唤他也需要三万点灵韵,同步战第一的鲁大师相当。 苏问有三万点灵韵吗? 显然没有! 那樊瑞如此在此? 因为今天苏问撞了大运,刚刚冷却完毕的天魁聚义,聚来了梁山上唯二的法师,混世魔王——樊瑞! …… 只见樊瑞头戴戒箍,长发散乱,身上绒袍罩铁甲,背负魔王剑,腰挎七星锤,看来不僧不道,不文不武。 这般模样,让张道人与云真和尚不约而同的皱起了眉。 白云观与法明寺是冤家对头,在安平与周围县地明争暗斗,打了上百年的擂台,彼此都知根知底,竞争那是常态,没什么好说的。 但两个人争和三个人争是两回事,白云观可以和法明寺抢饭碗,法明寺可以和白云观争吃食,不代表其他人也可以和白云观,法明寺抢饭碗,争吃食。 这是划地盘的。 白云观与法云寺都是有传承,有背景,有根脚的庙宇,背后站着道门佛门两个庞然大物,虽然双方谁都压不住谁,但不代表其他小猫小狗就能与他们叫嚣。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和道爷佛爷抢饭碗? 如果对方是一般的散修,张道士与云真道人肯定是这样的状态。 但奈何……对方不一般。 张道士通爻知卜,易术高超,乃是道门先天神算,伏羲八卦一脉的弟子,相面可观运,相心可观命,连苏问身上的天魁星命,他都能观瞧出几分端倪。 但如今却他看不清眼前这非僧非道,不文不武的道人。 深浅不知,跟脚更不知,好像对方毫无修为,毫无术法,只是一个装模作样的江湖骗子。 但一个江湖骗子能不知不觉的近他二人的身吗? 张道人不信! 云真和尚也不信。 白云观乃是佛门大宗,嫡脉传承,虽然他所在的并非祖庭,只是白云观下属的众多分寺之一,但也有真法传下,开六识通智慧,观人之法虽比不得张道人爻运卜命的先天神算,但也不差太多,如今同样看不清来人修为深浅,更不知对方跟脚底细。 此等手段,这般能为,岂是寻常散修? 张道人与云真和尚相视一眼,随后齐齐向樊瑞见了一礼。 “无量天尊!” “阿弥陀佛!” “老道张舟!” “贫僧云真!” “见过道友!” “哈哈哈,好说好说!” 樊瑞大笑上前,也占了酒桌一边:“三位可愿坐下,同樊瑞说法论道,畅谈一番?” “……” “……” 张舟道人与云真和尚相视一眼,惊疑不定,沉默不语。 苏问则面露诧异,随后又做一副惊喜神情:“道长相邀,岂敢不从?” 说罢,便坐了下来。 张舟道人与云真和尚见此也只能各自坐下。 如此这般,大戏台下,一张小小的方桌酒席,一僧一道一凡人,还有不僧不道,不文不武一书灵,四人各占一边,相对而坐。 气氛微妙。 谁都在端,谁都在装。 最终,还是樊瑞打破沉默,大笑着向苏问说道:“小友,你可知这两位道友为何要与你结善留缘?” “这……” 苏问看了看张舟道人,又看了看云真和尚,最终才回转目光,向樊瑞摇头说道:“在下不知。” “哈哈!” 樊瑞一笑,说道:“他二人要引你入门,收你气运,还你一场机缘。” “这……” 苏问愕然,转眼望向张舟道士与云真和尚,想要看看二人如何回应。 张舟道士望了一眼樊瑞,再感受苏问那愕然震惊的目光,心中恼怒,又感无奈,只能叹息一声,向苏问说道:“既然有人把话说到这个份上,那老道也不装神弄鬼了,苏小子,你命格不凡,乃是个有气运的人,老道方才并未欺骗于你!” 苏问点了点头,静候下文。 张舟道士又捻了几颗茴香豆,丢进嘴里咬着说道:“但你气运飘渺,兴盛已易,衰败也易,入文道为官,可能青云直上,位极人臣,也可能官路坎坷,饱受倾轧,入王道争龙,有望成一方诸侯,也可能为王之前驱,为他人做嫁衣!” “文道取功名!” “王道去江山!” “这是你之命格,你之气运中,明见之二道,行必成,踏必就,只是……” 张舟道士摇了摇头:“无大成之气,无大兴之像,成就是必然,衰败也是必然,老道如今与你结缘,便是想在你由兴转衰,由盛转败之时,引你入我道门修行,文道之气转玄法,王道之运化妙术,破而后立,明见真我,开第三道途!” “这便是道门的点化之法。” 云真和尚接过话语,轻笑说道:“非气运者不可修行!” “哼!” 张舟道士冷笑一声,瞥了一眼樊瑞,再向云真和尚说道:“老道我已经透了底,和尚你也别藏着了。” “阿弥陀佛!” 云真和尚再诵一声佛号,向苏问说道:“道门有点化之法,我佛门亦有普度之术,贫僧此番与施主结下善果,也是想在将来施主大彻大悟之时,引施主入我佛门修行,施主历尽红尘,心灵澄澈,明见本心真我,遁入空门,必成大法!” “所以……” 云真和尚方才说完,就被樊瑞接过话语,挤眉弄眼的向苏问说道:“小友你现在是个香饽饽啊!” 第四十三章:论道 香饽饽? 唐僧肉才对吧? 不过也对,唐僧肉确实是个香饽饽,各路妖怪见了都想咬一口。 苏问虽然没有唐僧的功效,暂时不见什么妖怪来抓他下锅,但给和尚道士看中盯上的感觉也不太好。 道门佛门? 气运修行? 换做别人,定然会将这当成一份机缘,这确确实实也是一份机缘,应当珍惜,应当把握。 但别人是别人,苏问是苏问。 他不缺少机缘,因为他已经获得了最大的机缘——书山学海。 书山学海在手,苏问的未来无限可期,这份修行机缘对他人来说,或许珍贵无比,但对他而言,不过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收益与风险还不成正比。 按照张舟道士与云真和尚的说法,他必须先入文道或王道,取得功名气运之后,才有资格遁入空门,转修术法,寻觅长生,求证大道。 文道王道,功名气运,辛辛苦苦几十年,才有资格入门修行? 苏问发了疯才跟他们搞这个。 他不缺机缘,不缺法门,只缺时间,只缺积累,只要给他安安稳稳,妥妥当当的说书,他的实力就能不断增强,不断壮大,步入修行之门,登上长生之路。 他不需要张舟道士与云真和尚的机缘。 相反,这和尚道士的青眼看中,让苏问感到不安,感到危险。 他可不想当那招蜂引蝶的唐僧,哪怕只是佛门道门眼中的唐僧。 天魁星命虽好,也有麻烦缠身。 这个麻烦要怎么解决? 苏问心中暗自思量。 樊瑞看了看左右的一僧一道:“两位既有意引这位小友入修行之门,何不就势与他讲讲修行之法,看他中意哪一家?” “嗯?” 听此,张舟道士对樊瑞虽有忌惮,但也禁不住恼怒了起来:“当这是青楼花魁出阁呢,还要看他中意哪一家,小子,你是有运道,但也不要狂妄过头了!” 苏问:“……” 这话又不是我说的,你冲我喊个什么劲,有本事就和樊瑞掀桌子啊。 欺软怕硬的家伙! 苏问暗暗吐槽了一句,但面上还是不动声色:“道长,此世真有妙法,可证长生,神仙逍遥?” “可证长生?” 张舟道士望了他一眼,说道:“小子,当初我入门的时候,也这样问过我师父,你知不知道他怎么答的我?” 苏问好奇:“怎样?” “他给了我一个大耳刮子!” 张舟道士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好高骛远,不知天高地厚,爬都没会,就想跑了,你怎么不干脆点说自己想做道祖呢?” 苏问:“……” “佛果正觉,修行之向!” 云真和尚笑道:“施主有此心想,也是人之常情,我佛门妙法,可成佛果正觉,昔日世尊阿弥陀佛,于十劫而成就正觉,立地成佛,无量量寿,诸世共尊!” “真有此等妙法?” 苏问激动的望着云真,一副心往神驰的模样。 “呵呵!” 张舟道士冷声一笑,又来破坏气氛:“小子,故事听听得了,千万别当真啊,还佛果正觉,大周开国到现在,差不多千年光阴,包括他白云观在内,整个佛门都不见有一个破先天,入玄关的佛修,你觉得你有那个运道,那个本事?” “先天玄关?” 苏问不解:“什么先天玄关?” 张舟道士一笑,说道:“修行之路,自有关口,一境一界,层次分明,如我道门,便有引气,蜕凡,筑基,金丹,元神等境界关口,他佛门也有心动,灵台,普渡,生莲,三宝之分,还有那武道,练体,内运,丹田,气海,通神……” 苏问讶异:“如此之多吗?” “你以为呢?” 张舟道士笑道:“各家修法,各有不同,自然不能一概而论,当然,大道三千,殊途同归,为免混乱,大众修行,无论道,佛,妖,魔,鬼,神,文,武,左……皆可以五境划分,一境为凡胎,二境为筑基,三境为后天,四境为先天,五境为玄关,六境别问,我不知道,知道也不能跟你说。” “一境凡胎!” “二境筑基!” “三境后天!” “四境先天!” “五境玄关!” 苏问喃喃自语,心中的迷雾终是散去了一些,见到了这玄妙世界的几分真容。 更多疑问也随之生出。 “张舟道长,云真大师。” 苏问求教道:“这五境何解,我只听闻武道者有明暗化劲之分,从未听说过什么凡胎,什么筑基,先天后天啊!” “这种事情一般人哪里知道?” 张舟道士一笑:“便以武道为例,你所知的明暗化劲,乃是武道凡胎这一大境界中的三个关头,破了这三关,才可入二境筑基,这个筑基和之前我提到的筑基不同,我那是道门之法,筑的是成道之机,这大众修行的二境筑基,则是入门之机,只有入了这个门,才算超凡脱俗,踏入修行之路,此门之前,都是凡人。” “哦!” 苏问恍然大悟,又是问道:“道长能否为我讲讲这武道之境?” “你想入武道?” 张舟道士望了他一眼,说道:“我劝你还是放弃吧,你没那个资质,也没那个运道,走武道只是浪费时间,虚度光阴,说不定花几十年,都过不了第一境。” “这样吗?” 苏问喃喃一声,又是笑道:“听听也好,涨涨见识!” “好吧,不过要用一坛春风酿来还!” 张舟道士似乎也上瘾了,很快便道:“武道五境,一境凡胎练体,明暗化境三关你已经知道了,二境内运筑基,这内运就是搬运气血,化劲生力,也有三个关卡,分别是内力,真力,罡力,这是武道二境,内运筑基。 二境筑基之后,便是三境后天,武道三境名丹田,将内力凝为内气,开辟丹田,修行后天之路,此境也分三关,分别是内气,真气,罡气。 三境后天之后,便是四境先天,丹田开辟,化作气海,于气海之中将内气凝练为内内,同样分三关,内元,真元,罡元。 四境先天之后,便是五境通神,此境如何修行,你不需要知道,知道了也没用,从大周开国到现在,已经有近千年不曾出现过五境的大能了。” 说到这里,张舟道士面上也有几分落幕,一旁的云真和尚亦是轻声叹息。 “天地不许,修行路难!” “哎……” 两人落幕一叹。 苏问也将方才的信息暗记于心。 一境蜕凡,武道练体,明暗化劲! 二境筑基,武道内运,内真罡力! 三境后天,武道丹田,内真罡气! 四境先天,武道气海,内真罡元! 五境玄关,武道通神,千年未出! 这便是此时武之一道的境界划分。 最后的玄关暂且不说,前四境十二关就是一条漫漫大道,不知多少天资纵横的武者穷尽一生也未能走完。 之前苏问以杨志虚灵之力,纵马持枪正面诛杀了修成化劲的张庆方,心中多多少少都有几分自满,觉得自己已经拥有了一定程度的实力。 现在看来,什么化劲宗师,不过刚刚起步而已,连真正的修行之门,超凡之路都未踏入。 杀了这样一个小角色,有什么值得自满骄傲的? 他的实力还是太弱,须得小心行事,不可鲁莽动作。 苏问心中暗暗告诫自己,再望向张舟道士,想要探知更多信息。 但张舟道士却闭口不谈了,给自己灌了一口春风酿,转眼望向一旁的樊瑞。 云真和尚也是一般,轻笑说道:“不知道友哪里人士,来此为何?” 樊瑞一笑,说道:“樊瑞江湖散修,深山野禅,居无定所,四海为家,今日云游至此,巧遇盂兰盆节,便入城来一观,看个热闹,不影响两位做法吧?” “自是无碍!” 云真和尚摇了摇头,若有所指的说道:“道友尽可观望,贫僧还要主持盂兰法会,便不作陪了!” 说罢,也不管樊瑞如何反应,径自起身离去。 “老道我也困了,苏小子,你自便吧。” 张舟道士也重新躺了下来。 “这……” 见此,苏问也只能起身,向樊瑞拱手说道:“樊道长,苏问还要上台,该去准备了,恕罪!” 樊瑞一笑,起身相送:“小友尽管去,贫道在此静候,待会儿也为小友捧个人场!” 转眼之间,四人尽散。 大戏台上,又一场好戏开锣,直直唱到中元夜至,盂兰会开! 第四十四章:公案 盂兰盆节大戏台,十三始唱至十六日终,总共三天三夜。 三夜分别是十三夜,十四夜,十五夜,十五夜过,鬼门关闭,这盂兰盆节便算完了,但戏台还是要唱到黎明,迎送众鬼,返回阴司,圆满结束这趟旅程。 这三夜之中最险的就是十五夜。 这很好理解,十三夜来,十四夜欢,十五夜走,如果你是阴司众鬼,你会选择在哪一夜闹事? 肯定是最后要走的十五夜,阳世有诸多美好,又有生人供奉祭拜,好不容易回到阳世的众鬼,怎甘愿再回那阴森恐怖的地狱? 鬼本就是死后阴灵,心智不全的残缺之物,很容易在各种影响下扭曲,变得极端,残暴,疯狂,从普通的阴灵亡魂,变成残暴的恶鬼凶灵,彻底丧失自我。 十五夜返回地狱,对这些重新感受过阳世美好的阴鬼而言,是一种很大的刺激与影响,有的阴灵想不开,贪恋阳世,惧返阴司,极端之下扭曲成恶鬼是很正常的事情。 所以,十五夜是三夜之中最险的一夜,往年闹出的那些神怪之事,邪祟之说也多在这一夜。 这一夜中最险的当属子时,因为子时是末时也是初时,三更半夜之后众鬼就要离开,返回阴司,子时的表演是它们能看的最后一个节目,若是不能让它们满意,它们说不定会把台上的人带走,就是让它们满意,它们也有可能把人带走。 满意不行,不满意也不行! 要不好不好,恰到关节才行。 这个度量很难把握。 所以,每年盂兰盆节的十五夜,都有艺人无故失踪,少则一两人,多则五六人。 根据时迁探来的消息,这种事情发生过不止一次,近几年更是如此,只不过被各家联手压了下去,坊间才没有传闻,连孟实梅方亭这样的勾栏坊主都不知。 往年,十五夜子时这一场,基本都会包给周家戏班,因为周大海那个家伙根本不在乎手下人命,反而觉得这是机会,能讨好官府与各家,所以每年十五夜子时这一场,都会包给他的周家戏班,由周家戏班唱这台大戏,恭送众鬼离开。 但如今周大海死了,周家戏班也作鸟兽散,没有哪家戏班愿意包十五夜的子时,就把这个烫手山芋抛出来,丢到了近来名声鹊起,风头正劲的苏问身上。 所以说同行之间真的是赤裸裸的仇恨。 虽然苏问也可以运作,不一定真的要上子夜这一场,甚至都不一定要参加这盂兰盆节的大戏台,但思量许久他还是压下了这个想法。 首先,他不想暴露太多,引起关注,尤其是近段时间,暗流涌动之时。 其次,有些东西,有些事情,接触接触也好,说不定能开拓个新市场呢。 所以,苏问接下了这个任务,子夜上台给鬼说书。 …… 中元十五晚,天黑夜不静,中街大戏台,锣鼓喧天响。 一场接一场,你唱罢来我登台,时间熬人又过得飞快,转眼就来到了子时。 夜半三更,上一场唱戏的艺人们早就退下了。 两个伙计将苏问的书台桌椅搬上台,随后逃也似的退了下去,不敢做任何停留。 众人全数退走,缩进后台躲避,将偌大的戏台留给苏问一人。 苏问却浑然不惧,孤身登上台去,来到书桌之前,向台下拱手一礼:“诸位,劣者苏问,今夜登台,同诸位看官,说一说那古今奇案,讲一讲那青天传奇!” “……” “……” “……” 台下一片静寂,没有半声回响。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台下百来桌酒席,座位上都空空如也,一个人都看不见,谁来给苏问捧场叫好? 没有回应那是正常,有人回应才叫恐怖。 “好!” 森然静寂之中,陡然一声叫好。 但也不是什么鬼怪出声,而是…… “好,好酒!” 只见张舟道士坐在台下,前端位置,美滋滋的灌了一口酒,随后才抬眼望向苏问,笑道:“苏小子,这次不说你那水浒了?” 苏问亦是一笑,回道:“不错,今夜说公案。” “公案?” “倒也有趣!” 作为台下唯二的观众,张舟道士很自觉的捧起了哏,问道:“哪一部公案?” “这就要请台下诸位静听了。” 苏问笑答,醒木一拍:“大宋包公龙图案——铡国舅!” “大宋” 张舟道士眼神一凝,敏锐捕捉到了关键:“何为大宋?” 苏问一笑:“虚话之朝,假言之事,诸君一笑,莫要当真。” “哦?” 张舟捻着胡须,细细品味这话,随即大笑而起,抚掌说道:“好,好一个虚话之朝,好一个假言之事,且说,这大宋如何!” 苏问摇了摇头,未接这句话语,径自说道:“话说当年,有朝开国,国号为宋,赵家江山,传至四帝,是为仁宗。 仁宗在位之时,江山稳固,社稷安定,可谓国泰民安,一派盛世景象。 然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大宋治下有一州府之地,名唤陈州,遭逢天灾,大旱三年,颗粒无收,赤地千里,饿死无数,甚有百姓——易子而食!” 最后四字,轻描淡写,触目惊心。 “……” 似张舟道士这般人,听了也久久无语,最终只给自己灌了一口酒。 “阿弥陀佛!” 同时一声佛号诵起,一袭白衣,胜雪无暇的云真和尚去而复返,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正在张舟道士与樊瑞之间。 台下一时就这三个观众。 苏问也不在意,继续说道:“陈州大灾之事传入京中,震动朝野上下,仁宗皇帝下旨,火速放粮,赈济灾民。” “赈灾?” 张舟道士一笑,已是明白了什么:“然后呢,赈了吗?” 苏问将他无视,自顾说道:“圣旨下后,三月时间,果然灾报渐少,灾情渐轻,仁宗见此也是心安了。” “哼!” 听此,张舟道士又是一声冷笑,不作言语又不言而喻。 苏问也接着说道:“本以为此事就此过去,却不想一日朝会,仁宗皇帝与文武百官具在之时,竟一人上前请旨,要往陈州勘看灾情,查调赈银粮款去向!” “哦?” 张舟道士又配合着应声:“此人是谁?” 苏问笑道:“仁宗皇帝一看,那人面黑如炭,眼射寒星,额台眉央,一道月记当中,蟒袍朝服之下,虎背熊腰,猿臂矫健,竟是……当朝御使中丞,开封府尹,龙图阁直学士——包拯!” 第四十五章:包拯 “面如黑炭,眼射寒星?” “虎背熊腰,猿臂矫健?” “额台眉央还有一道月记?” 张舟道士一脸古怪的望着苏问:“这御使中丞,开封府尹是个武官职衔?” “不是!” 苏问摇了摇头,说道:“御使乃言谏之官,中丞为御使台次官,仅在御史大夫之下,自是从文职,开封乃大宋国都,天子脚下,开封府尹又怎会是武衔?” 张舟道士双眉一挑:“那他长这个模样?” “内中自有缘故!” 苏问轻笑说道:“这包拯乃是文官学士,为何生得面如黑炭,虎背熊腰?” “原来他是上界奎星下凡,投胎转世救治人间疾苦。” “那奎星何尊?” “乃上界二十八宿之一,西方白虎,七星之首,虽生得黑脸红发,以鬼面示人,但却是主宰天下文云之主,执朱笔,托金印,被世人尊为文曲天奎星主!” “二十八宿?” “文曲奎星?” 张舟道士一笑,向苏问打趣道:“原来是我道门神君下界,老道今夜来听也是有缘,哈哈!” 此方世界与苏问穿越前所在的世界虽是两个世界,但并非全然不同,有许多似是而非,似非而似的共通之处,如这道教门庭,仙神传说,还有之前那云真和尚提到的佛门世尊,阿弥陀佛,苏问穿越之前都曾听过,穿越来后也有听闻。 所以,苏问这二十八宿,文曲奎星的设定没有任何问题,甚至得到了张舟道士这个“专业人士”的认可。 苏问也继续讲说:“包拯,乃二十八宿,文曲奎星奉命下界,救治人间疾苦而来,自有天命在身,气运加护,天子科举取士,他便连中三元,先外派出京历任知县知府,再返京入御史台,受命中丞大夫,同开封府尹之职,任龙图阁直学士,一路青云直上,为官廉洁,立朝刚毅,不附权贵,铁面无私,有青天之名。” “嗯!” 听此,张舟道士点了点头,便没有任何表示了。 因为这一段很是普通,公案书里基本都会有一位这样的青天高官,清正廉洁,铁面无私。 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这是公案书! 公案书乃是话本小说的分类之一,说的多是古今奇案,洗冤断罪之事,虽然也少不了刀光剑影,血雨腥风,但最主要的还是断案,自然要有青天官员的设定存在,不然这案子谁来断,谁来判? 不仅要有青天官员,这青天官员的职位还要高,最好还是历史名臣,流芳百世,享誉万年的那种。 因为拿这样的清官名臣做主角,等于是在为官府,为朝廷,为名士清流,儒林学海背书,属于绝对的ZZ正确,基本不会被人抓住把柄,安压罪名。 所以,公案书一直是说书界的热门曲目,也是说书人出师的必备考量,不会说一部公案书,你休想出师登台。 苏问现在说的包拯,就是公案书中最基本也最常见的清官名称。 虽然各方面都设定得很好,有理有据,逻辑清晰,但并不算精彩,也无甚独特之处,张舟道人自然不会做什么评价。 苏问也没有停留太久:“包公秉性,满朝皆知,仁宗皇帝见此,也赶忙出声询问:包卿何故要往陈州? 包拯答道:启禀陛下,今日开封府有人捶鼓鸣冤,乃是陈州人士,不惜性命,远赴千里,来到这天子脚下,开封府前,告说陈州灾情愈演愈烈,赈济三月不仅未能解百姓疾苦,反叫百姓受难,因而臣请皇命下旨,往陈州勘察灾情赈银!” 听此,张舟道士又在台下笑了起来:“还好这包拯是在大宋,不然这一出就够他脑袋掉八回了,就算上边那位不杀他,周边那帮也会要他死的!” “……” 张舟道士这话,苏问实不好接,只能无视,继续说道:“仁宗皇帝深知包拯秉性,定不会无的放矢,当下问道:“包卿如此说,可是那陈州灾情有变? 包拯回道:“案情不明,尚不可知,因此微臣欲亲往陈州,望请陛下恩准! 仁宗圣明,知晓此事关系重大,包拯无凭无据也不敢妄言,因此才请旨往陈州勘调灾情,此等忠君体国之心,自不可冷言辜负,当即道:“如此,朕便准包卿之请,往陈州勘调灾情,不知包卿还有何求?” 君臣知心,话中有意,包拯当即捧出一折:“陛下,陈州赈灾之事,错综复杂,牵扯甚多,臣请陛下赐御札三道,便宜行事之权。” 说到这里,苏问停下了话语,望向台下三人,轻笑问道:“诸位可知这御札是何物?” 张舟道士似乎捧哏上了瘾,当即回道:“御札嘛,皇帝手书,这包拯是要拿三道圣旨,呵,便是给他三道圣旨,得那便宜行事之权又如何,一州糜烂,还能上下欺瞒,这等通天的本事,是一般人能有的吗,莫说三道圣旨,就是给他十道圣旨,怕也无用!” “……” 苏问在台上一阵无语。 他突然发现,有一个太懂的观众捧哏,并不完全是一件好事。 因为他……太懂了。 所以,苏问只能将他后边的话无视,继续说道:“不错,所谓御札,便是皇帝手书,包拯将手中折本奉上,仁宗当面打开,看罢沉声,许久不言。” “为何不言?” “无人知晓!” “这般片刻之后,仁宗才将折本合起,交给身边太监,说道:“拟旨,命御史台中丞,开封府府尹,龙图阁大学士包拯,前往陈州稽查放赈之事,赐御札三道以作权柄,可便宜行事!” 讲到这里,苏问神秘一笑,若有所指的说道:“那太监接过折本,退下朝堂,前去拟旨,片刻之后归来,眼中竟带着几分惊骇之色,将手中圣旨拿至仁宗面前请天子御览。 仁宗看过圣旨,满意点头,取来天子印章,玉玺盖下,全了手续,正了名目之后,才命太监交给殿下候命的包拯,笑道:“包卿,莫要让朕失望啊!” 包拯接过圣旨,打开一看,眼中也有几分笑意浮现,但面上还是不动生死,只跪地谢恩:“包拯领旨,谢主隆恩!” “嗯!” 听到这里,台下也觉察到了不对,张舟道士第一个出声:“那圣旨有什么玄机?” 苏问一笑,不去理他:“包拯请了圣旨,下了朝会,便往开封府筹备,三日之后,车架启程,陈州去了!” 第四十六章:抛砖 包公往陈州。 苏问方才讲到此处,就见台下一片雾起,凄凄冷冷,惨惨戚戚,空荡荡的百来台酒席,转眼就站满坐满了人。 站着的大多是模糊不清的轮廓阴影,几道重叠在一起只占一个位置,不像那些坐着的,个个形体凝实,面容清晰,一人在酒桌边占一个席位,吃喝享受。 做人也好,做鬼也罢,都要本钱才能立足。 眼下这些形体虚幻,模糊不清的阴影轮廓,就是没有本钱的新鬼小鬼,无主孤魂,所以它们只能站着,几个小鬼叠在一起,才能在占一个位置,干看着戏。 那些有人供奉,身家雄厚的老鬼大鬼就不同了,形体凝实,面容清晰,不仅有资格上酒桌,占据席位,吃喝享受,甚至还能开口出声,同阳世生人交流。 它们为何会现身? 因为子时已到! 十五子夜,鬼门关闭。 这是众鬼在阳世停留的最后一个时辰,也是阴世与阳世连通乃至重叠的关键时刻。 鬼门将会在子时初开启,子时末关闭,期间阴阳相连,两境重叠,不仅鬼可见人,人也可见鬼,甚至人鬼相交,往年失踪的那些艺人,就是此时被带走的。 众鬼现身。 换做旁人,便是有多年出演经验的周家戏班,怕也禁不住一阵恐惧慌乱。 但苏问却是神色如常,似台下那凄凄冷冷,惨惨戚戚的阴灵亡魂,只是寻常观众,无甚特别之处,根本不做理会,自顾自的说书。 “包公请旨往陈州查赈,自不是无端无由,一时兴起。” “数日前,包公坐镇开封府时,府外忽有人捶鼓鸣冤。” “包公升堂一看,只见一名年过花甲的老农携其老妻,手捧血书状纸状告当朝安乐侯——庞昱!” 苏问话语一停,转向台下:“诸位可知这安乐侯庞昱是何人?” “何人?” “快说!” “卖什么关子,找死不成?” “桀桀桀桀……” 台下一阵幽幽言语,混合着阵阵怪笑声音,听得人不寒而栗。 苏问却不在意,解题自答道:“庞昱,乃当朝太师庞吉之子,贵妃庞艳之兄,皇亲国戚,天潢贵胄,天子御笔钦提,封他为安乐侯,也是三月之前,受命出京,赴往陈州主持赈灾的钦差!” “呵!” “好大的来头!” “皇亲国戚,呵呵呵……” 台下一阵阴阳怪气的冷笑。 这也难怪。 鬼是阴灵亡魂,残缺之物,个性向来扭曲,死前的痛苦仇恨,死后的折磨渴望,让它们变得更加扭曲,更加残暴,愤世嫉俗,很甜仇敌,那是再正常不过。 对于这样的观众,苏问讲三侠五义包青天,其实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因为公案书有一个共同性质,那就是为统治群体背书。 虽然书中有豪绅恶霸,贪官污吏,乃至皇亲国戚,王侯世家等贪赃枉法的讲述描写,揭露了社会的黑暗与罪恶,明定了邪不胜正,黑不倒白,为恶者必遭报应,蒙冤者必得清白的主体思想,但……它们仍是在维护统治群体并为其背书。 书中必然有一位圣明君王,必然有一位铁面青天,贪赃枉法,欺善害民的事都是那些豪绅恶霸,贪官污吏做的,圣上绝没有与他们同流合污,只是被奸臣小人蒙蔽了,所以才没有及时发现,铲除那些贪官污吏,后面一定会圣明视听。 总而言之,坏事黑锅都要抛到那些豪绅恶霸,贪官污吏身上,他们是害群之马,他们是黑心反派,他们罪不容恕,他们天人共怒,他们就是最大的邪恶。 好事则要放到青天老爷身上,他们才是真正的朝廷,真正的官人,一个个铁面无私,公正廉洁,为民请命,忠君体国,高座在龙椅上的那位陛下,更是圣明君主,他们君臣一心,为国为民,斩奸除恶,最终还得百姓公道,乾坤朗朗。 这种写法实际就是将统治群体分割成两面,主体大体那一面永远永远都是好的,偶尔出现一点问题,一点错误,都是少数贪官污吏搞的鬼,同圣明天子没有关系,与青天老爷也无责任,相反,圣明天子与青天老爷一定会将其绳之以法。 这毫无疑问是在为统治群体背书。 如此,叫市井小民们怎么共情? 他们是被统治者,被收割,被剥削,被压榨的草民蝼蚁! 对他们而言,听公案书,看青天戏,斩贪官杀污吏,虽然也十分痛快,但那只是表层表面的情绪宣泄,根本不能真正的感同身受,将内心的情绪爆发出来。 市井小民尚且如此,那这些心智不缺,性情扭曲,愤世嫉俗,恨天仇地的阴灵就更不用说了。 这些歌功颂德,为官背书的公案书,很难让这些阴灵共情,反而会让他们感到厌恶。 所以,苏问今夜上台说包青天,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相比那为统治者背书,看似为民请命,实际仍是凌驾于草民之上的青天老爷,市井小民们更喜欢那些匹夫一怒,血溅五步的仗义豪侠,如那被各方压迫,告官无门,最终只能提刀血溅狮子楼的武松。 如果单从观众共情,收获灵韵的角度出发,苏问今夜讲水浒,才是最好的选择。 但苏问最终还是选择讲包公。 为什么? 因为他今夜是来给鬼灌鸡汤的,不是给鬼打鸡血的。 说水浒效果肯定比说包公好,但效果太好刺激到这帮家伙怎么办? 鬼才知道它们一激动会做出什么事来? 不能光想着观众共情,灵韵增加,还得考虑影响与自身的安全问题。 当然,具体怎么说还得看这众鬼能贡献多少灵韵。 如果灵韵贡献得足够多,那苏问也不介意改一改剧情,改一改内容,将这三侠五义,青天包公,改成一部和水浒一样的反书,讲一个不一样的包公,不一样的青天! 所以说,一本书的未来,是作者与读者共同努力的结果。 这叫抛砖引玉。 现在,苏问已经抛出了他的砖,就看接下来能引出什么玉了。 第四十七章:升堂 “但说那花甲老农携其老妻,手捧血书而成的状纸跪在躺下,竟是要状告当朝安乐侯,太师亲子,贵妃亲兄,天潢贵胄——庞昱!” “这花甲老农何人,那庞昱犯了何事,状告他何等罪名,包公一一问来。” “原来,这老农名唤田忠,是陈州首府,淮宁人士,世代以农桑为生,膝下有一子,名唤田起元,自幼苦读圣贤书,乃是一农家士子。” “田起元虽出身农家,但却是块读书的料子,为人更是刻苦好学,终是科举高中,进士及第,光宗耀祖,人尽皆知。” “陈州大旱,民不聊生,安乐侯庞昱奉旨赈灾,抵达陈州之后,却未救济灾民百姓,反而以权谋私,贪污赈银,还荼毒百姓,强抢民女,修建了一软红堂为淫乐之地,整日酒池肉林,穷奢极欲!” “啊!” “狗贼!” “该死!” “呃!呃!呃!” 苏问一段还未说完,就见台下群鬼沸腾,已是被庞昱所作所为刺激到了。 “砰!” 所幸张舟道士及时起身,一拍桌子,大声骂道:“叫什么,看个戏还那么多事,爱听听,不听滚!” “……” 这张舟道士虽然邋遢了一点,但确实是个有本事有能耐的人,一下就震慑住了众鬼,控制住了场面。 苏问也得以继续:“田起元有妻,名唤金玉娘,长得花容月貌,又是大户出身,因陈州大旱,颗粒无收,田起元家中日渐窘迫,便回娘家求父母接济,那曾想到途中竟遭遇了庞昱那色中饿鬼? 庞昱一眼便看中了花容月貌的金月娘,知她是田起元娘子后,便编织罪名将田起元诬陷下狱,再以此胁迫金玉娘入他的软红堂,但金玉娘抵死不从,老汉田忠也闯到软红堂,想要同庞昱理论,救回儿子儿媳,却被庞昱家丁乱棍打走。 田忠自不甘就此罢休,又往知府衙门捶鼓鸣冤,要告那庞昱陷害忠良,强抢民女,但却不想那知府早已经是庞昱爪牙,不仅不受状告,还当堂打了田忠二十大板,险险将这花甲老汉打死。” “狗官,狗官!” “奸贼,奸贼!” “杀杀杀!” 听苏问这一段叙述,台下群鬼又是沸腾了起来,但好在有张舟道士,云真和尚与樊瑞三人压着,闹出的动静并不算太大。 苏问继续说道:“田忠告官不成,反被打了二十大板,随后又有庞昱的家丁私兵上门,查封了田家的家业,将田忠夫妻赶出家门,他们二人无衣无食,已是被逼到死路,幸有南侠展昭出手相助,为田忠疗伤并指引他往开封府告状!” “如此!” 苏问手中折扇一敲:“包公方才会上殿请旨下命,赴往陈州稽查灾情赈银之事。” 张舟道士饮了口酒:“那庞昱定不会坐地等死吧?” “自然不会!” 苏问笑道:“庞昱乃太师庞吉之子,这庞吉贵为太师,三公之首,又是皇妃庞艳之父,当朝国丈,天子外父,可谓权倾朝野,权势熏天,知晓包公要往陈州查他小儿庞昱赈灾之事,怎能没有动作,早早就给庞昱去了书信,又做了安排。” “太师?” 张舟道士品味两者,莫名一笑,便不作言语了。 反倒是一旁的云真和尚微微蹙眉,但也没有出声。 苏问继续说道:“包公车架启程,携同田忠夫妇,直奔陈州首府淮宁!” “不想包公车架,刚入陈州地界,还未近淮宁府,就有一队兵马扬尘而来!” “正是庞家圈养的私兵!” 苏问折扇一敲,凛然沉声:“庞家欲刺包公,以掩盖陈州之事,一队私兵扮做强盗杀来,尘烟滚滚,天昏地暗,将包公车架困在杀阵之中。” “包公为开封府尹,身边有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四大护卫,但还有一队开封府兵,但仍敌不过那庞家私军,开封府众护卫节节败退,不过片刻功夫,就被逼到了包公轿前,一名庞家军将纵马而来,枪出如龙,直向轿中的包公刺去。” “直此危急间,忽见……” 苏问顿住了话语。 “忽见什么?” “哇呀呀!” “你倒是把话说完啊!” 虽说对公案书说十分厌恶,但这段精彩刺激的剧情,还是成功将台下众鬼带入了书中,苏问一停,就见几个形体凝实,面目情绪的大鬼老鬼叫喊了起来。 苏问一笑,继续说道:“忽见长虹贯日,一剑横空,坠至包公轿前,将那索命长枪挡下。” “那庞家军将长枪受阻,抬眼望去,只见一人立在包公轿顶之上,一袭蓝衫,少侠风姿,面如冠玉,剑眉英武,眼中正气凛然而发,令人心惊,不敢迎接!” “正是……” 苏问折扇一敲,朗声说道:“南侠展昭!” “这展昭是何人?” “乃是一游侠剑客,其自幼习武,武艺高强,善轻功,会袖箭,剑法绝伦,文武双全,仗剑四方,好不平事,百里传名。时人因其久居江南,江湖豪客,市井百姓均尊他为“南侠”展昭!” “当初正是这展昭仗义出手,救下了田忠夫妇,让他们往开封府告状,如今又是这展昭纵剑而来,救下了包公!” “只见展昭立于包公轿顶,手中巨阙宝剑一转一削,便将庞家兵将的枪杆削断,再纵身一剑斩下,立时人马两分,一线迸血,只是三招便收了对方性命!” “……” “好,好展昭!” “好剑法!” 台下一阵哗哗乱响,吹来狂风席卷,浮现冷气弥漫,这众鬼鼓掌叫好的阵势,果真非同一般。 但阵势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 现有灵韵:七千二百三十一点。 扣去原有的四千多点,苏问上台到现在不过一刻时间,就收获了三千多点灵韵。 这完全超出了苏问的估计。 他之前甚至都不能确定阴灵鬼魂能不能给他贡献灵韵,哪儿想到这阴灵鬼魂不仅给灵魂,还给的这么多,上台才说一刻,两三段剧情,就收获了三千多点灵韵。 难道鬼贡献的灵韵比人多? 不! 事实上鬼贡献的灵韵比人少,因为鬼是不全之物,包括灵性在内,都有残缺,听书贡献的灵韵自然不及生人。 但质量不行,可以用数量弥补,现在台下有多少鬼? 数不清! 单是那些形体凝实,面容清晰的老鬼大鬼,就坐满了上百桌,再加上那些站着的,重叠在一起的新鬼小鬼,这台下的鬼最少也有上万,快抵得上大半个安平县了。 之前苏问在书场说书,台下最多也就百来个人,质量再高也比不上万余鬼众啊。 这是一只肥羊,一只大肥羊! 必须狠狠的薅它们一把。 瞬间,苏问就下定了决心,继续说道:“展昭赶来,助开封府杀退了庞家私兵,在一路护卫包公,直抵陈州首府淮宁。” “包公嫉恶如仇,雷厉风行,入淮宁府后,二话不说便拿下了那给庞昱做门下走狗的知府,再命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四人,前去捉拿庞昱,并将田起元金月娘等苦主人证带回,于知府衙门升堂,随后又敲锣打鼓,请陈州百姓前来观看。” “如此这般,包公携开封府众人,在知府衙门升堂开案,安乐侯庞昱与田家四口当面对质,陈州百姓在外聚成一团,看黑面青天,龙图包公——审国舅!” 第四十八章:御刑 “升堂!” “威~武~” 苏问醒木一拍,厉声说道:“带人犯庞昱!” “包公堂令一下,便有两名官差将庞昱押上堂来。” “只见那庞昱头戴紫金冠,身穿滚龙袍,生得一副白净好皮囊,当真是皇亲国戚,贵不可言,纵然被押到这大堂之上,直面包公,也还是一副倨傲模样!” “面对这等人面兽心,放肆张狂之辈,包公当下堂木一拍,如雷炸响,厉声喝问:“人犯庞昱,公堂之上,本府面前,为何不跪?” “那庞昱背负双手,神情倨傲:“包拯,我乃太师之子,贵妃之兄,皇亲国戚,皇上御笔钦封的安乐侯,你一个开封府尹,有何资格审我,又有何资格叫本候下跪?” “好张狂!” “狗东西!” “砍了这个王八蛋!” 庞昱这番姿态,激得众鬼沸腾,狂风呼啸,冷气汹汹,真是一副人神共愤之象。 “放肆!” 苏问再拍醒木,厉声喝道:“国法之前,本府堂下,莫说太师之子,贵妃之兄,便是太子王孙,天家嫡血,触犯国法,也当与庶民同罪,你庞昱安敢不跪!” 话声如雷,响彻全场,似有一股凛然法度,堂皇正气降下,就台下那鬼魅喧嚣之声都压了下去,狂风渐消,冷气收敛,一众阴灵又惊又怒,均慑其威严。 众鬼骇然,心生敬畏,仿佛台上坐着的不是那小小的说书人,而是书中维持国家法度的黑面青天,龙图包公,无论有罪无罪,有冤无冤,都不敢扰乱公堂。 连那放荡不羁的张舟道士,都在不觉间坐直了身子。 苏问也不再做包公,拍堂木,转回旁白,继续说道:“国家法度,包公威严,便是傲慢如庞昱,心中也一阵骇然,但面上仍不服软,叫道:包拯,本候乃皇上钦封之安乐侯,你开封府有何权柄查办,竟口口声声说本候是你堂下人犯?” “庞昱有恃无恐,包公岂会惧他,当即拱手奉天:“本府奉旨稽查陈州赈灾之事,你为陈州赈灾主官,首当其冲,责无旁贷,本府如何无权查你,至于你所犯之罪行,本府自会拿出凭据,叫你伏诛,来人啊,传人证,田家四口上堂!” 苏问放下堂木,叙述说道:“包公慧眼如炬,断案如神,又有师爷公孙先生出谋划策,查缺补漏,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同南侠展昭五大护卫,领开封府官差将软红堂查封,取得确凿证据,呈于堂上,再同田家四人,与堂外一众饱受荼毒的陈州百姓泣血诉说,可谓人物具在,铁证如山,那庞昱如何还能巧舌诡辩?” “只能紧咬牙关,打死不认:“这都是莫须有之说,栽赃陷害之罪,包拯你违法滥权,本候回京之后,定要参你一本,叫你丢官去职,再坐不得开封府!” “庞昱外厉内荏,尖声威胁,但包公岂会惧他,一拍堂木:“庞昱,人物具在,铁证如山,岂容你狡辩,来人啊,摘去他的紫金冠,剥下他的滚龙袍!” “是!” “王朝马汉,张龙赵虎齐声上前,一人摘去庞昱头顶紫金冠,一人剥下庞昱身上滚龙袍,余下二人将他押跪在地,等候包公堂上宣判。” “包公堂木一拍,站起身来,就要定下这庞昱罪名,却不想……” 苏问再次顿住了话语。 “却不想什么?” “你倒是说啊!” 这让已被带入书中的众鬼气得不行,但摄于方才他表露之威严,也不敢太过叫嚣放肆,只有几声不满传出。 苏问也没吊太久,很快便接着说道:“却不想此时堂外,忽然传来一声……” “庞太师到!” “话音落罢,便见一队人马,拨开堂外百姓,汹汹闯入堂中,为首者赫是当朝太师,庞昱生父——庞吉!” “这……” “又来了条老狗!” “果然打了小的出来老的!” 众鬼大怒,却未发作,只盯着台上的苏问。 苏问继续说道:“庞太师带兵闯入公堂,二话不说便拦在庞昱身前,抬手直指包公:“包拯,你不过二品开封府尹,我儿贵为皇亲,乃是国戚,皇上御笔钦封的安乐侯,就算他真触犯了国法,也须大理寺审判,你开封府如何能判他?” 苏问话语一沉:“这庞吉乃当朝太师,三公之首,又是贵妃之父,国丈之尊,其门生党羽遍布朝野,可谓权势熏天,大理寺虽为国法总司,但也在他控制之下,若真让他将庞昱送去大理寺审判,定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无罪脱身!” “哼!” “有何奇怪?” “官官相护,官官相卫!” “谁叫人是皇亲国戚,王侯权贵?” “吼!” 台下众鬼,嘶声再起。 苏问视而不见,继续说道:“包公深知庞吉手段,岂会让他将庞昱带到大理寺,当即起身喝道:“太师,包拯奉旨稽查陈州赈灾之事,庞昱为陈州赈灾之主管,包拯如何不能将他查办?” “包公虽搬出圣旨,但庞太师却毫不在意,高声叫道:“你有权查,却无权办,我儿庞昱,贵为王侯,岂能由你开封府定罪,莫不是你包拯越权执法,将大理寺视若无物?” 说罢,苏问手中折扇一敲,沉声定调道:“此乃诛心论罪之言,欲要反咬包公一口!” “这老狗果然奸诈!” “连圣旨都压不住他?” “呵呵,若真有这般权势,那别说一张圣旨了,皇帝都未必压得住!” 众鬼议论纷纷,张舟道士也出声调笑。 苏问视而不见,继续说道:“包公虽然不惧,但也被此番话语,激得大怒起身,厉声喝道:“庞吉,你且看来!” “说罢,包公抬手一指,庞太师也转头望去,只见公堂左侧一片明黄,有龙虎狗三座铜雕,其头首展露在外,其身盖着明黄绸布,不知具体形象如何!” “这……” “是什么东西?” “龙虎狗的铜雕?” 众鬼不解,议论纷纷,只是有那张舟道士与云真和尚若有所思,似看出了什么。 苏问也继续说道:“那太师庞吉看这龙虎狗三座铜雕被明黄绸布盖着,心中也有几分不安,当即回头,喝问包公:这是何物?” “此乃御刑!” 包公拱手奉天,高声说道:“本府离京之时,蒙皇上天恩,赐御札三道,正是这龙虎狗三口铡刀,三口铡刀所在,有如圣上亲临,刀刀皆有先斩后奏之权!” “什么?” 庞吉一惊,颜色大变。 包公哪里管他,当即喝道:“请御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