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阿飞
“磨剪子，戗菜刀~”
“收酒瓶废铁旧报纸~”
收废品的骑着三轮车，手摇拨浪鼓，从陆飞的眼前一闪而过。
他茫然地立在狭窄的胡同口，放眼望去，卖冰棍的手推自行车，棉被盖在泡沫箱子，婆婆媳妇围着补锅匠，锅碗瓢盆一顿响……
周围的一切，始终隔着一层疏离，夕阳西下，余晖照在他的脸上，也落在“小肠陈”招牌。
客人临门，服务员麻溜地端盘上菜。
一碗卤煮小肠，两个火烧。
陆飞从筷筒里拿出筷子，吃上一口，两眼放光。
地道！
往后等门脸扩建，就没有这味儿，再想吃地道的卤煮，得钻胡同找苍蝇店。再喝一口“北冰洋”，橙桔汽水味，让一丝久违的熟悉感涌上心头，感慨万千。
没错，他丫重生了！
视线不由地落在墙壁上厚厚的挂历：
2000年7月23日。
不知不觉，已经在这里适应一周。
2020年7月16号，在喝断片的前一分钟，他醉醺醺地和朋友在一起，伴随《夏日漱石》的旋律，来了一段时下最流行的踢脚舞蹈。
这一脚，把自己踢回20年前的盛夏？
卧槽，还有这好事？
陆飞最最遗憾、最最后悔的，就是这段青葱的岁月，年纪轻轻不学好，抽烟喝酒烫头，逃学旷课瞎玩。
但是，他是个好人，除了老人不敢扶！
怪签运不好，当年小升初摇号抽签，好死不死抽到北纬路，那可是赫赫有名的流氓学校，又赶上《古惑仔》，一脚踏错，变成街溜子。
不过小炮儿，没有混成老炮儿。
浪子回头，最后北电摄影毕业，虽然是大专文凭，至少一技在手，去年考上高级摄影师。
官方认证的三级摄影师！
绝不是某豆传媒的那种，开了个工作室，广告、电商、影视、网红、短视频，佛媛也接，网大也接，来者不拒。
这一世，该怎么活呢？
新世纪开始，遍地是机会，能让祖坟冒青烟，也能让祖上都诈尸，还有登顶的跌倒，跌到万劫不复，自己坟头长了草。
此时，四周吃着卤煮的人，说说笑笑，他们不知道身处一个怎样的时代，但陆飞知道。
当我们在浪漫化一个时代的时候，它已经过去了。
现在，它不向我走来，我向它走去。
狄更斯说：人们面前有着各样事物，人们面前一无所有，人们正在直登天堂，人们正在直下地狱。
他上辈子在人间，不上也不下，这辈子他想下万恶的资本zhuyi地狱，毕竟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佛陀也入了房地产。
“老板，结账。”
他打了个嗝，满嘴的猪下水味，拍拍肚子，走出店面。
从单车堆里找到自个的二八大扛，锈迹斑斑，两条腿倒腾两步，斜身往上一跨，蹬起来带劲，骑上去潇洒。
“这世上有一种鸟，它生来就没有脚，一生都只能在天上飞。”
………
天蒙蒙黑，两侧的住宅低矮老旧，电线杆布满密密麻麻的电线，路灯发着昏黄的光。
老BJ四四方方，东西南北分得清，如今是东城富，西城贵，穷崇文，烂宣武。
巧了，他家就住宣武，这会儿还没有并入西城。
“叮铃，叮铃。”
陆飞拐过几条街道，又钻入一条胡同，青砖灰瓦，破壁窄道，放眼望去，人群也是一片黑，就像穿梭在泛黄过曝的老电影，朦胧，魔幻，很不真实。
沿着菜市口南大街，一蹬腿往前骑，半天瞅不见斑驳的墙壁上画一个又大又白的“拆”字，开发商可瞧不上这一带。
不是老破小，就是一溜烟的大杂院，独门独户的四合院，里面住着两三家，四五家。
他停在一户杂院门口，推着自行车穿入跟门洞似的过道，抬眼一瞅就是公用的水龙头，垒着水泥池子，左右各有屋子，左边乌漆嘛黑，邻居举家搬进楼房，租了出去。
而右边，灯火通明，窗户缝隙里飘着肉味，挂着的帘子，透出两个人影。
“老二呢，还没回来？”
说这话是他大哥，陆云，今年33，长他16岁。
自己满岁的时候，父母车祸双亡，陆云不得不辍学接班，开货车挣工资，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高考上大学，全指望陆飞，结果没指望上，还得自己来，53岁考上大学。
“还没呢，还在外面散心，估计快回来了。”
细声细语的是嫂子萧红梅，和陆云是一个厂的同事，小他3岁，当初介绍对象，误把陆飞当成他的“儿子”，以为是个二婚，闹出笑话。
至今没生个孩子，就是怕有孩子偏心，干脆当陆飞是“儿子”养，一直到他过上平稳日子，才高龄生娃，鬼门关走一遭。
“你说阿飞该怎么办？”她道。
“还能怎么办，复读呗！现在满社会都是下岗的，没个大学文凭，他将来能干什么，跟我跑长途？”
陆云无奈道：“我就纳闷，我上学那会儿是班里的尖子，怎么他……这个分数怎么考出来，这个分数怎么考出来！”
陆飞听着墙脚，吐了口气，99年伴随黄泓一句“我不下岗谁下岗”，直接一波下岗潮，大哥大嫂也跟着光荣下岗。
如此16年的生活，大厦崩塌，双职工双双失业，特么不是一句“从头再来”，能轻易揭过的。
瞧着光秃秃的枣树，荒败的院落，他重重地踢下自行车支撑架，动静立刻传到屋里。
“是阿飞吗？”
萧红梅推开窗户，愁眉立刻换上笑脸，“吃了吗？屋里给你热着饭呢。”
“没呢！”
陆飞径直进屋，坐在折叠桌上，提起饭罩子。
陆云递来碗筷，拉开椅子面对面坐着，“你呀别成天溜达啦，我替你找好学校，十四中，师资力量不错，9月1号就去上学，知道吗？”
“诶。”
陆飞应了一声，喉咙略带沙哑，这事他刻骨铭心，为了复读塞了不少钱，都从大哥大嫂的买断工龄的钱出。
“吃饭吧。”陆云摸了摸弟弟的头。
“那咱们要好好想想，到底考什么大学？”萧红梅把热好的菜也端上来。
陆云摆摆手，“这事该老师操心，我们也不懂。”
“我们不懂，海路懂啊！”
萧红梅拍了他一下，“她就是本科大学生！”
“她？”陆云意动，但犹豫道，“她才刚搬来，非亲非故，她愿意吗？”
“怎么不愿意，我跟她说好了。厨房里焖的肉，就是特意给她准备的。”
萧红梅翻了翻围裙口袋，摸出张五元，又换成十元，“你赶紧去买饮料，她爱喝大白梨，买两瓶啊。”
“嫂子，我去吧！”
陆飞扒完最后一口饭，霍地站起，抢过纸钞，直奔最近的一家小杂货铺。
才到门口，迎面撞上溜着自行车的女人，马尾辫，单眼皮，相貌平平，一张嘴就大大咧咧的女汉子腔：
“阿飞，大晚上又上哪儿啊？”
“海路姐。”
陆飞眨了眨眼，尽管打了不是一次照面，依然惊讶。
前世本该搬来一对卖早餐的夫妻，他怎么也没想到，蝴蝶翅膀扇动，他一次顺手抓偷车贼，竟然招来这么个邻居——
影后，秦海路。
002 演员
“饮料？别买啦！”
秦海路抓住陆飞的胳膊，拽着他往回走，朝大院里嚷嚷：“萧姐，甭客气，我在公司吃过了！”
“哎呀，早上出门不跟你说了吗，来我家吃饭，锅里还焖着肉呢！”萧红梅快步走出。
瞧着俩人形似姐妹，陆飞插不上话，把秦海路的自行车停好，突然道：“咦，海路姐，你换新车了？”
“前天停在胡同口，又被哪个王八蛋给偷了！”
秦海路抱怨，萧红梅安慰，连声表示整个胡同的街坊邻居，该调动全调动，菜市口胡同的名誉绝不能败坏。
大杂院虽然又破又窄，隔壁烧菜满院飘味，但烟火气里总带着人情味，能为鸡皮蒜皮拌嘴，也有左邻右舍帮忙。
进屋以后，秦海路问起陆飞的高考成绩，顿时，陆云语塞，萧红梅为难，也就当事人没皮没脸地说出口：
“语文81分，数学10分，英语103分……”
陆云打断道：“咳咳，总分304，基础有点薄弱。”
然而，陆飞却昂着头，就像国足输完泰国输越南，依旧自信满满，脸都不要了。
但他也有话讲，他喵的重生，不早不晚，就卡在高考当天，考得了嘛，没这个能力知道吗！
又不是中考，多一个月恶补都没戏，得亏前世学了一阵外语。
就这，已经比前世多考80多分。
我骄傲！
萧红梅帮着遮掩：“复读学校的老师说，进步的空间还很大。”
“比我高考强，高出16分！”
秦海路说完，把陆云、萧红梅吓了一跳，根本不信眼前的本科毕业生，只考288分，这个分数，就算有燕京户口，连大专都考不上。
殊不知，千真万确。
她小学没毕业就去戏校，也不教文化课，高考英语只有27分，数学更只有4分，两科加起来才31分。
陆飞一点儿不诧异，就北电、中戏的文化课录取分数线，连体校都比不了，那些个立“学霸”人设的明星，立nm呢，特别是翟博士。
不知知网是吧？
秦海路道：“萧姐，表演院校文化课是其次，关键是艺考。我面试的老师说，只要高考有190分，准能录取我。”
“呀，这么说你是演员。”萧红梅疑惑，好端端不去演戏，怎么给人当秘书？
秦海路摆摆手，“我当初考中戏，就想混个文凭当白领，安安稳稳，然后嫁人。”
陆云心头一热，“能是个本科就行，可他是这块料吗？”
秦海路于是模拟一场中戏艺考的二试，别说声台形表，陆飞唱歌会跑调，嗓子还是属于大众货的大白嗓。
夏洛的路是走不通了。
陆云摇头叹气：“他没这个可能。”
“也不是没可能，阿飞这个模样就有明星相。”秦海路微笑道，“北电96级有个叫‘黄晓名’，当年他拄拐参加的艺考，全靠一张脸帅进北电，那人我见过，我觉得阿飞长得不比他差。”
那是！
陆飞心里臭美，我可是宣武“陈浩南”，菜市口胡同扛把子，迷倒多少小太妹，帅进中戏，不是没可能！
萧红梅问道：“阿飞真有机会吗？”
“关键看他自己，我倒可以辅导他艺考。”
秦海路望着摇摆不定的一家三口，提议说：“要不这样吧，我买自行车的时候，听车行老板讲有个地儿招演员，反正这会儿还没开学，索性阿飞去试试，当个群演，也花不了几天。”
演员吗？
陆飞回到房间时，夜色已经深沉。
打开台灯，从上锁的柜子里拿出黑色笔记本，上面写的全是财富密码，密密麻麻，纵横交错，纵向的是时间线。
譬如01年互联网泡沫破裂，网艺停牌。
譬如02年日韩世界杯，足球史上最大的黑幕，也是国足之巅。
譬如03年电影产业化改革启动……全国房价迎来突破性暴涨……
04年，四合院允许自由买卖，燕京楼市暴涨……刘翔奥运会金牌，华夏女排大逆转……
05年到07年，股改推行，股市大牛……
而横向，精确到事，单单足球，米兰香槟，巴西惨案，巴萨惨案，足够开香槟喝拉菲。
更何况，还涉及互联网、影视、体育、股市、楼市等等，甚至有奶茶配方，简直全方位的游戏攻略，关键任务、关键NPC、关键道具，怎么练级最快，怎么打金最多，刷哪个人物好感度重要，挖哪些隐藏剧情重要，都门清！
他又拉开柜子，拿出一个铁皮盒子，里面是他全部的积蓄。
两百零九块五角七分。
妈蛋的，穷逼伤不起！
圆珠笔咚咚地敲着桌面，思索之际，高考肯定不会重点考虑。
今年是“3+x”改革的第一年，本来地理、生物只是会考科目，从今以后改成语数英，文理大综合，也就要重拾9门，他估计一年顶多考上本科，还只是普通，这跟中戏北电有什么区别？
如果冲重点，万一02年不如意，妈蛋，03年可是史诗级地狱难度的高考，考生看到卷子就崩溃的那种。
纯粹浪费几年，他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分分钟上百上千万的那种！
将就考个中戏，或者北电，图一个快，图一个圈子，也图一个保险，就算丢重生者的脸，再不济还能干回老本行，兜底保本。
唰唰唰，笔锋在纸上写出剧组的所在。
…………
宣武少年宫，毗邻陶然亭公园。
清晨阳光一照，荷红柳绿，清风之中，陆飞悠哉地蹬着二八大杠，消化肚子里的豆汁焦圈。
慢慢悠悠地逛了半圈才到，此时的少年宫门口，早起的小商小贩已经摆上地摊，停车位停满大车小车，跟他差不多岁数的青年，三三两两，拾级而上。
陆飞走到袜子摊，摊主国字脸浓眉，一脸正气，穿着短衫，坐在马扎。
“怎么，买几双？”
陆飞摇了摇头，递上一根大前门，“老哥，大清早，这些人进去干嘛呢？”
摊主也不挑剔，主动点火，“他们全是来撞大运，里面有个剧组拍电影，正招演员，这些天一拨接一拨，要我说，刚才那拨人，没戏！”
“怎么说？”陆飞好奇道。
“里面有个导演，我认得，《西游记》的九头蛇，这样的角儿，挑演员能挑歪瓜裂枣？”摊主吞云吐雾间，笑眯眯道：“兄弟，你也是来凑这个热闹？”
九头虫？
陆飞点点头，又递上一根烟：“我呆会儿进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劳烦您上心，帮我看着我那车。”
“好说，好说。”摊主把烟放在耳朵夹住，“我觉得兄弟你很有希望。”
“借老哥吉言。”
陆飞跟随大流，径直走到一片空地，前方横着几张桌椅，队伍大排长龙。
忽然间，他的肩膀猛地被拍了一下，回头看去，一张面孔映入眼中，几分面熟：“咦，大哥，你，你是不是《西游记》的那个九头虫！”
于伟节一愣，又惊又疑，“这你也认得出我？”
“《西游记》重播多少回啦，里面每个角色我都认得。”陆飞现学现卖，套个近乎。
于伟节定睛审视，“你是来试镜男主角的吧？”说着伸出手指，指出一个放向，“走错了，这里是面试群演，你该去操场。”
陆飞：0.0？
“认不认得路？”
于伟节一想到他张口就来“九头虫”，好心道：“算了，我领你过去吧。”
003 这一脚，踢出一部电影
“这么多人？”
陆飞跟着于伟节来到操场，绿茵地上站满了人，里一圈，外一圈，人头攒动。
于伟杰苦笑道：“为了这个男主角，我们快把全燕京每一个自行车店找了遍。”
陆飞恍然大悟，难怪秦海路能得到消息！
“行，你就在这里等着吧。”
话音落，陆飞给于伟杰撂在草地，他一脸懵圈，卧槽，男主角试镜不需要登记叫号吗？
感觉混入一个草台班子，凑到人群的外围，所幸有1米78的个头，抬眼看清正中央站着两个人，一个皮肤黝黑，略带土气，一个佩戴眼镜，斯斯文文，两个人在为一辆自行车发生争执。
边上有几个大人，有男有女，一排扫去，生面孔里竟然找到一个脸熟的——
呦，王晓帅！
第六代导演，没交集，他的风格陆飞也不喜欢，就细看了个《地久天长》，第六代里只喜欢贾樟科和宁昊的片子，前者真实，后者荒诞。
“停，下一位。”
就见王晓帅轻轻地摇头，新来的一人跟那位黑高个对戏，但跟上一个一样，说话跟没吃饱饭似的，有气无力，动作也畏畏缩缩，显然是一个毫无经验的雏儿。
众目睽睽下，压力山大，紧张变形。
毕竟，找的不是专业演员，全是十七八岁会玩车的青少年。
“哎，哥们，这演的是哪一出啊？”
陆飞拍了拍旁边一男的肩膀，客客气气地讨教，得到的答案和他看到的差不多。
黑高个演一个偷车贼，而他们要做的，就是以自己的方式把车抢回来。
“这车是我的，你把车还我！”
那人磨磨叽叽，居然跟偷车贼掰扯道理。
陆飞咂巴着嘴，搁这儿讲文明，树新风呢，他特么是小偷！
王晓帅似乎有同感，又喊下一位，一声接一声叹息，一而再再而三摇头，不到5分钟，直接送走2人，气氛瞬间尴尬，在寂静中显得凝重。
“哎，你觉得我写的这个台词怎么样？”
“为什么要有台词，把车抢回来不就好了！”
不少人交头接耳，总结前面失败者的经验教训，猥琐发育。
陆飞望着乌压压的人群，少说四五十号人，等轮到最外围的自己，能赶上吃午饭。
此时，正在试镜的那人，俨然把抢车，演成了滑稽的“拔河”。
两个人，一个抓车头，一个抓车座，势均力敌，就像两个东北大汉干瞪眼，喷一句“你瞅啥”，回一句“瞅你咋滴”，两边僵持玩拔河。
“下一位。”
王晓帅拧开保温杯，喝上一口茶润润嗓子，连声喊了两次。
然而下一位，没有下一位。
高频率的刷人让一票的小青年不敢冒头，深怕发挥失常被刷，错过千载难逢的机会——
这可是一部电影的主角，得慎重！
还得摸着石头过河。
陆飞看了眼电子表，过了两分钟，没一个敢站出来，嚷嚷道：“是老爷们嘛，有人上没人上，没人上我上了！”
这一嗓子，立马让他拉到注意力，无数双眼睛齐刷刷地聚集在他的身上。
王晓帅点名道：“你，就你，你来。”
一瞬间，人堆里让开一条道。
陆飞丝毫不怯场，双手揣兜。
虽然是一张17岁的面孔，可心理年龄不是，走的是大马金刀，那股四九城顽主的心气，让王晓帅等人眼前一亮。
“以自己的方式，怎么干都行？”陆飞问道。
王晓帅一乐，你还能怎么干，打趣道：“你只要不杀人就行。”
“哥们，你呢？”陆飞转头问黑高个。
“崔琳，你觉得怎么样，要换别人吗？”
王晓帅的提议，崔琳一口拒绝，眼神认真，双手紧紧地握住车把手，一副宁死不服的执拗劲儿，“你随便招呼。”
“那就先说声对不起。”
陆飞笑眯眯的脸突然拉了下来，猛地冲上去，没给任何反应的时间，“我尼玛！”
“啪！”
崔琳的左脸结结实实地挨了个大比兜，耳光格外的响亮，把他打得愣在原地，像个木头，也把现场的王晓帅、摄像、青年们全看傻。
犹如毫无波澜的海平面，冷不丁地爆发海啸巨浪，那么的突然，那么的狂野。
陆飞扇完嘴巴子还没完，紧接着狠狠地踹了崔琳一脚，直接让他龇牙咧嘴，痛得倒在地上，车子顺势夺了回来。
最后还不忘朝草地吐口痰，“丫的敢偷我车，臭嘎喯儿（土话：该死）的！”
这一套连招，梦回狠活时代。
静。
非常的静。
挨打的崔琳一手捂脸，一手捂脚，屁股着地，一脸懵逼。
围观的人各个瞪大眼，虽然打心底他们动过打人的心思，可碍于对戏，或多或少放不开，怂了，充其量像“拔河”那位角力。
好家伙，这位爷他吗真生猛，真敢动手，还特么动脚！
看向陆飞，眼神复杂，只见他双手合十，赶忙跑到崔琳面前，真诚道歉道：
“对不住，对不住，没留手，踹疼了吗？”
崔琳也被他刚才的狠劲吓住，吞吞吐吐说：“没，没，没事。”
“晓帅，晓帅，这个行，这个太有爆发力。”摄影指导惊喜不已。
演员的爆发力，就是表演到高潮的瞬间表现力，一个角色在大悲、大喜、大怒、大惊里，轰炸出让观众和对手的画面冲击。
譬如，马景滔的咆哮。
可区别在不光咆哮帝，其他琼瑶剧，像《还珠》的尔康，脸谱化，还用力过猛，既没有张驰有度的控制，也没有合情合理的表达。
恰恰，陆飞做到了。
王晓帅惊了个呆，“你，你是怎么想到这么做的？”
“这需要想吗，谁逮住小偷，不往死里揍。”陆飞摊了摊手，很是无语。
“啪。”
王晓帅一拍脑门，自言自语：“对对对，真实！北野武的暴力美学，就是突然却真实……”
“哎，导演，你看行不行？”陆飞连忙打断，要杀要剐，麻溜的。
众人伸长脖子，巴巴望着导演定夺。王晓帅收敛激动，上下打量这位看似和气乖巧的少年，感觉他的体内蕴含着无限的野性。
“你没学过表演？”
“没有。”陆飞不假思索。
王晓帅左看看崔琳，右看看陆飞，一拍大腿，电影的双男主定啦！
004 第一桶金
“什么！”
围观的单车少年们，立刻炸锅，一个个捶胸顿足，后悔自己太怂，早知道的话，早揍一顿崔琳。
主角已定，他们再也没有留下的必要，作鸟兽散，顷刻间人潮退去。
“哈？”
陆飞张张嘴，就这么被选上？他问道：“多少钱？”
王晓帅愣神：“什么？”
“给多少钱啊，总不能白干吧？”陆飞道。
“哦哦！当然不是。”王晓帅觉得古怪，他就没见过这么直接的，有些郁闷。“你就不问问是什么电影，演的角色是什么？”
“只要不是青色男、同，我都可以拍。”
见陆飞“没大没小”地跟王晓帅侃价，同为男主的崔琳看呆了，这位可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胆肥啊！
偏偏王晓帅丝毫不恼，越瞅越觉得他是自己要的演员，活脱脱燕京的小爷们儿，沉吟一会，道：“和崔琳一样，两千五。”
如今工资普遍几百块，2500简直是一笔小巨款。
陆飞问道：“得拍多长时间，在哪儿拍？”
王晓帅道：“就在燕京，最多一个半月。”
陆飞掂量价格，试着抬价：“三千行吗，9月份我得去高复班，拍戏就要请长假，学费可不便宜。”
字里行间透露着，加钱！
“高，高复，你多大？”
“17。”
“年纪跟角色正好对上。”
王晓帅摸摸下巴，电影是中法合资，三十多万，给男主角开三千的片酬完全可以接受，一般中戏、北电的毕业生也就是主角，才有这个片酬，赵巴菲特薇在《还珠》，单集也是三千块。
“行！”他痛快地答应，而且把崔琳的片酬也涨到三千，一碗水端平。
崔琳不由兴奋，妈呀，竟有意外收获，朝正在登记信息的陆飞，投去感激的目光，这一耳光，这一脚，挨得值！
王晓帅道：“我们还要筹备几天，你留个联系方式，到时候通知你。”
“行，你们可以打这个电话。”
陆飞给的是胡同里杂货铺的，这年头一部电话的装机费，少说一千五。
“要是联系不上，可以直接到菜市口胡同，随便找一家问问，都能找到我家。”
王晓帅道：“这是剧本，你回去有空琢磨一下。”
陆飞接过剧本，“成！王导，没事了吧，没事我先走了。”
“走吧。”
“拜拜了各位。”
陆飞挥挥手离开，背影要多潇洒，有多潇洒，走出少年宫，没有直接回家，走到袜子摊。
此时太阳高照，摊子冷清，即便有带小孩的家长路过，一番挑挑拣拣，偶尔才有一两个客户。
“大哥，生意怎么样？”陆飞扫了眼摊子。
“唉，不咋滴，白天生意难做，还是天桥人多，呆会儿收摊去那儿。”摊主打起精神，“怎么样，面试上了吗？”
“诶，成啦，还要谢谢老哥。”陆飞兴高，把整盒的大前门拍在他手里。
“别别别，小兄弟。”
摊主极力推拒，僵持半会儿，最后还是塞回到手里，“兄弟，敞亮！”
礼尚往来，转手也强塞给陆飞两双普通袜子，不容拒绝。
“成，赵哥，哪天我买袜子，就去天桥找你。”
陆飞告别赵国强，骑着二八大杠，双手没握车把手，张开双臂，自行车飞驰，正道的光照在坦途上。
“呜呼！”
多了三千块，手头活分起来，奢侈一把，剁了半斤猪头肉，买瓶鸿星二锅头，兴冲冲回家。
陆飞推着车进门，“大哥！嫂子！”
萧红梅站在水龙头前扒大葱：“怎么样，怎么样，面上了吗？”
“你看他手里的东西，准成了。”秦海路先是高兴，然后板着脸，“群演赚不了多少，钱要省着花知道吗？”
萧红梅围护说：“中午咱们一块吃饭，正好加个菜。”
“嘿嘿。”
陆飞把夹在嘎吱窝里的剧本拿了出来，显摆道：“海路姐，我是主角。”
“主角？！”两女面面相视，难以置信，
秦海路顾不得拧上水龙头，凑到他的面前，盯着剧本，深怕他上当，问清情况，嘶地吸一口凉气，“你小子走运了，还是有名气的导演！”
“真哒？”
萧红梅眼眶微红，“哎呦，阿飞这回争气啦！”
“嫂子，大哥人呢，又跑长途？”陆飞道。
“没，这次去燕郊，晚上就回来。他收到这个信儿，一准高兴！”
萧红梅喜笑颜开，开饭之后更乐得合不拢嘴，一边给陆飞夹菜，一边感慨：“想不到咱们阿飞真有艺术细胞，以后跟着海路姐好好学，明年考那个中戏。”
“海路姐，谢谢。”陆飞端起酒盅。
秦海路碰杯，豪爽地一饮而尽，“你小子接到主角戏，也别尾巴翘天上，主角没这么好当。好好演，如果这部电影能拿个什么奖，比高考加分份量都重。”
“如果是影帝呢？”陆飞开玩笑道。
“只要文化课过关，中戏为你敞开大门！”
…………
饭后回到房间，陆飞躺在床上，仰视屋顶，感觉今天特别奇妙。
不是因为第六代找他拍电影，他真没觉得是什么天大的事，只当赚一笔快钱，终于能开启赚钱大计，而是在他的计划中，像章艺谋、顾常卫，从摄影转型成导演，稀里糊涂地却当上演员。
一个骨碌起身，翻起剧本，扉页印着《十七岁的单车》。
乍一看，特没意思，像数学题，硬着头皮看完，有种半天只写出一个“解”的愁闷。
自己演的“小坚”，燕京本地人，家境不富裕，父亲每次答应买自行车，每次都爽约。终于忍无可忍，偷家里钱到旧货市场淘了一辆，好巧不巧，淘的是一辆偷来的赃车。
靠着这辆车，融入朋友圈。
也靠这辆车，泡到女朋友。
然后，失主阿贵找上门，车是他在燕京谋生的快递车，可小坚坚决不还，这辆车是他赢得自尊和爱情的资本，于是矛盾爆发。
最后，光顾着车，果儿让人“嗅”了，一气之下报复挥锄头的，连累阿贵一块被围殴染血。
大写的俩字，操蛋！
怎么演呢？
陆飞开动脑筋，拿出草稿纸，琢磨人物小传能帮人深入角色。
梁加辉演《黑金》，憋出10万字的小传，开拍前扔给导演麦当雄，他直呼比他的剧本还要厚，难怪在戏里把刘德花压成配角。
谁赞成？谁反对？
从性别，年龄、外貌、生理情况、精神状况、心理意识，像手术刀解剖大体老师，在他笔下，大脑里不断幻想长着自己这张脸的“小坚”。
写了一会儿，头昏脑涨，拿上换洗的衣服，穿过狭小的客厅。
萧红梅举起未拆包装的袜子，询问来历，他笑道：“嫂子，没花钱，别人送的。”
“多少钱一双？”
“1块钱，不过成本就几毛。”
“几毛，不会吧？”
“就是，天意小商品市场都这价儿。”
说完，陆飞出门直奔澡堂子，萧红梅愣了片刻，盯着袜子，若有所思。
005 只要胆子大
两天后，陆飞接到王晓帅的电话，如约来到银淀桥的小金丝胡同。
在一间宽敞的大杂院里，聚集着导演组、摄影组、编剧班底、美术班底……
这阵势，自然是剧本围读会。
顾名思义，就是开机前的演习练兵。
环视一圈，到场的除了他，崔琳，演他爸爸的赵意维，有一株花骨朵亭亭玉立。
女人齐耳短发，样貌清秀，一瞅就是美人坯子，仔细一瞧，赫然是没长开的高媛媛。
陆飞眉梢一挑，她是我戏里的小女友？
高媛媛同样注意到他，四目相对，两人的手不经意间抬了一下，尴尬地僵住，不知道该不该自己先伸出手。
“你好。”陆飞主动地自我介绍。
“你好。”高媛媛眨了眨眼，指尖轻轻触碰。
边上的编剧唐大年瞧见，“哎，王导，这就是你说的有灵气的小孩，胆子挺大的，就是不知道拍的时候，怵不怵镜头？”
“拍了不就知道嘛。”
王晓帅布置完拍摄计划，“散会，开拍！”
开机第一场，往往挑过渡的过场戏，讨个开门红的彩头，蕴意顺顺利利。
摄影组已经就位，机器架在门口，门板掉漆，杂物堆积。
简单地走两遍戏，王晓帅叮嘱道：“不要有压力，其他主演和你一样，没有表演经验，你就照刚才排练的来，不要看镜头。”
陆飞一点儿不担心，镜头完全背对自己，这场戏也不用说台词，简单地一批。
“摄影组，到位。”
“录音组，到位。”
“3，2，1，action！”
啪的一声，场记打下板，立刻闪到一边，看向推着山地车的陆飞，走进镜头，一步步进入大门，突然驻足。
偷钱买的车，哪里能让家里看见！
立马把自行车藏到不起眼的角落，左翻右找，找到两条残破的棉被盖住，接着搬家似的，又是废报纸，又是纸箱，层层加码，掩盖自己的罪行。
“嗯？”
监视器前，王晓帅眯了眯眼。
副导演低声问道：“排练里没有，这小子在加戏，要不要喊停？”
“不急，让这小子耍耍。”
王晓帅就没想一条过，只是给陆飞机会找找戏感。
全景的画面中，陆飞来来回回地走，目不斜视地盯着藏车的位置，确认发现不了，一步步地退后，深怕在门外看出蛛丝马迹。
就这？
搁专业演员，王晓帅会毫不犹豫地喊“咔”重来，因为演的全是无用功的套路，纯粹浪费胶片。
就在此时，陆飞脚后跟碰到门槛，脚下一绊，踉踉跄跄，险些栽倒。
突如其来的小滑稽，围观的崔琳张了张嘴，瞥见唐大年微笑：“这小子，有点意思。”
他挠挠头，看不明白。
只见陆飞在门外徘徊，确认180度无死角绝瞧不出偷藏的车，重新走进门，三步一回头，直到身影消失在墙壁转角处。
就这？
王晓帅摇头，“门槛绊倒”固然惊艳，但不足以让他保留镜头。
刚想喊停，陆飞突然折返回来，光顾着藏车，忘记书包、外套还在车上。
前脚怎么费力搬上去，后脚怎么使劲搬下来，一上一下，累得苦瓜似的脸上，大汗淋漓。
陆飞用胳膊抹去汗珠，饱含深情地看向角落，露出轻松满足的笑容，那才是一个少年该有的活力，统统被摄像机捕捉。
“王导，这孩子有灵性！”摄影指导赞许道。
“咔！”
王晓帅没想到陆飞上来就给他一个惊喜，一场过渡戏，演成颇有童趣的默剧，他三过家门设计的层次，节奏把控得恰到好处，还很会抓镜头。
“怎么样，王导？”
陆飞被喊来，并不担心像《喜剧之王》的尹天仇，因为抢戏挨骂，主角临场加戏，只有合不合适。
王晓帅诧异道：“在家里练过，怎么想到这么演？”
陆飞最大的依仗，就是当摄影师，拍的戏多，看的片多。
一想到生活化，脑海里自然浮现出《嘿！老头》的李雪建，阿尔茨海默症的老头，喝酒手抖，抖得酒杯把牙磕疼，又滑稽又心酸。
“想着我偷钱买车，我会怎么藏车。”
王晓帅跟唐大年等人面面相觑，竖起大拇指，“想法不错，镜头感也很好，唯一的瑕疵，就是表情不够自然。”
于是，陆飞按他的指点，再来两条，肉眼可见的进步。
王晓帅满意地点头：“这条过了！”
………
拍戏必须考虑成本。
同一个地点的镜头集中拍摄，基本不会照着剧本拍，除非像大诗人陈凯哥，毕竟烧的不是他的钱。
既然在小坚的家，陆飞的戏份自然最重。
“过！”
“嘶，又是一条过，已经6场了，这孩子灵气！”
“别这么早下结论，刚才的戏不难，还要看父子戏。”
剧组工作人员议论纷纷，甚至打赌陆飞几条过，一旁的崔琳、高媛媛瑟瑟发抖，亚历山大，同样的头一回演戏，做人的差距咋这么大呢？
王晓帅观察陆飞跟赵意维的对手戏，当着剧组的面前问：“你们怎么看？”
众人相互对看，突然耳边响起陆飞的声音：“王导，我有个点子，我的台词可不可以不说？”
“不说台词？”
唐大年皱着眉头不喜，临场加戏，他这个编剧管不着，可改剧本，他非得站出来掰扯掰扯。
名导删台词，他忍，因为他最大，制片删台词，他忍，因为他投钱，特么就你一个新人，也敢删我台词？
他不爽道：“王导，你从哪里找来这么胆大的小孩。”
陆飞翘起嘴唇，我不光浑身是胆，还最擅长白马银枪，七进七出。
“他还只是个孩子。”王晓帅急忙安抚，“阿飞，你说出一个理由。”
“我觉得小坚不讲话，效果更好。”
陆飞提议试试，唐大年显然不服，试试就试试！
摆开车马，赵意维望着气盛的年轻人，叹了口气，调整状态说台词：“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本来说好的事，现在又吹了，可是，我也没辙。”
陆飞沉默着，手里拿起螺丝刀，熟练地修理vcd机。
“人家妹妹点灯熬油的，多不容易，你还别说，人就考上重点中学。”
赵意维道：“嘿嘿，这学费得交啊，我呀，跟你妈商量了，还是妹妹的事大。”
又一次爽约，陆飞陷入沉默。
大人做不到的承诺，就不要轻易对小孩许下承诺！
换了一把更大的螺丝刀，面无表情地继续捣鼓，没有台词，没有爆发，完全是一个闷葫芦。
三年又三年，他已经习惯了。
懒地大吵大闹，已经失望到无话可说，就像夫妻之间冷暴力，最极致的愤怒，是沉默。
王晓帅眼前一亮，唐大年眼神里透着不可思议：“王导，他真没学过表演？”
王晓帅发觉捡到宝，乐呵呵道：“他还只是个高中生。”
唐大年看得头皮发麻，这他吗是高中生？
无声表演，绝对是高难度。声台形表里少了声台，等于自废一半的武功，纯靠肢体、眼神、表情，既让观众看得明白，还得明白戏里的情绪。
他不情不愿道：“行，我同意不要台词。”
高媛媛瞬间迷糊，怎么又同意？
在她看来，陆飞只是在拧螺丝，一声不吭，虽然看不懂，但大受震撼。
等父子戏一结束，中午开饭，崔琳屁颠颠凑到陆飞面前，高媛媛也不矜持，特来取经，像极了学渣、校花缠上学霸。
她问道：“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说简单也简单，演自己呗。”
陆飞不藏私，统统抖落。
新人有个屁的表演经验，笑该怎么笑，哭要怎么哭，一举一动，全凭感觉，与其自己靠近小坚，倒不如小坚接近自己。
陈道名，就是演谁都像他自己！
流氓皇帝刘邦演出康熙味儿，秦始皇也是，聂明宇也是，不是千人千面，而是千人一面。
“演自己，我该怎么演？”
“你可千万别演，生活中什么样，拍戏就是什么样。”
高媛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就见陆飞饿得前胸贴后背，打开泡沫盒，一荤一素，尖椒肥肠，西红柿炒蛋。
她凝着眉，迟迟不动筷。
“怎么啦，没有食欲？”他掰开筷子，两根棍相互刮了刮。
“我不喜欢吃肥肠，味道都不想闻。”
瞧高媛媛挑食，陆飞思考了一会儿，把自己的肥肠全拨挑到饭上，大方道：“咱俩交换吧，我用西红柿炒蛋，跟你换。”
“谢谢你，陆飞。”
高媛媛抿抿嘴，看着陆飞扒肥肠盖饭，嘴里塞得满满的，登时霞飞双颊。
崔琳张了张嘴，夹在他们俩中间，显得自己很多余。
不远处，唐大年不由感慨，娘的，不光胆大，还色胆包天，竟敢公然泡妞，还当着他们的面！
He tui，年轻真好！
006 袜子也内卷
戏一直拍到晚上9点，陆飞谢绝了搬到招待所跟剧组同住，骑车回家。
一进门，两间房黑漆漆，惊奇地发现萧红梅不在家，来不及多想，肚子翻江倒海，咕咕直叫。
“艹，肥肠绝对没洗干净！”
闹了一下午的肚子，急忙拿上草纸、手电筒，屁颠颠地杀向公共厕所。
不分男女，唯一的一个，三个杂院共用，16户的拉撒全在这儿。
昏黄的路灯下，陆飞站在门口，臭气扑鼻而来，往鼻孔塞了纸团。
门上的锁基本是个摆设，根本锁不住，每回都要大声吆喝：“里面有人吗？”
“陆家老二，去去去，我和五婶子在里面。”
中年妇女的声音传来，陆飞一阵菊花疼。
娘的，赶紧买房，财富自由是第二位的，蹲坑自由才是第一位的！
他捂着个肚子转圈圈，赶紧抽根烟转移注意力，余光瞄见萧红梅蹬着三轮车，从胡同口出现。
“咦，嫂子？你打哪儿来啊？”
“夜市啊！”萧红梅下车，“总不能全靠你大哥一人吧，我晚上也没事，干脆去卖袜子。”
陆飞又惊又疑，前世嫂子可没摆地摊啊？
“我跟你大哥瞎合计的，就当我再就业。”萧红梅道。
陆飞认真说：“嫂子，咱家很快就有钱。”
萧红梅误以为是片酬，“你的钱留给自己上大学用，家里的事，你不要操心，安心拍戏啊。”
………
往后4天，家门，剧组，两点一线。
陆飞毫无新人的青涩，渐入佳境，戏演的越来越得心应手，跟剧组上上下下处得也越来越融洽，就连第一天掐起来的唐大年，一聊电影，把见解一抖落，马上另眼相看。
“老唐，走了啊！”
他站在胡同的岔口，招了招手。
“慢着，慢着，咱找一个摊儿接着唠，我请客。”唐大年聊上瘾，“继续那个‘编剧中心制’。”
“天太晚了，改天再唠10块钱的。”
陆飞一蹬车，向着唐大年相反方向而去，分道扬镳，车铃响了一路，到家的时候，光秃秃的枣树下停着三轮车。
透过窗户玻璃，屋里的萧红梅把各种袜子摆在地上，一边清点，一边叹气。
“嫂子，今天生意怎么样，不错吧？”
“好，好着呢，每天都有人买。”
本来萧红梅的话，陆飞百分之百信任，可秋冬季才是袜子的旺季，夏季是淡季，炎炎夏日，这年头不兴船袜、透明袜，流行光脚丫、穿凉鞋，袜子能卖得好？
揣着不安的心，等到第二天剧组收工，来到大栅栏夜市。
老燕京有句顺口溜，“看玩意上天桥，买东西到大栅栏”，八十年代，那是人山人海，但等西单、王府井崛起，大栅栏却衰落。
内联升、瑞蚨祥、步瀛斋……
百年老店随处可见，陆飞无心留步，从煤市街走到珠宝市街，不见流动地摊的踪影，一打听才知道，大栅栏要提高营商档次，只准在粮食店街摆地摊。
终于，在犄角旮旯里找到萧红梅。
她支个小马扎，扎在摆摊大军，街道两旁，无不是地摊，小吃摊、玩具摊、饰品摊、服装摊、鞋摊，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陆飞两眼一扫，眼尖地发现赵国强也在，摊子依旧冷清。
“咦，赵哥，又遇见你。”
“兄弟，缘分呐。”
赵国强一惊，丢来一根烟，还是陆飞送的大前门，属实借花献佛。
陆飞疑惑道：“你没去天桥？”
“燕京申奥呢，要整顿市容，这些天城管查得忒严，查到就罚款。”
赵国强伸出手指，指指点点：“你瞅瞅，你瞅瞅，光一条街就四个袜子摊，全特么赶到一块，这生意没法做啦。”
这特么也能内卷？
陆飞透过人缝，目光投向萧红梅，摊子无人问津，嫂子面嫩不敢跟客人交流，既不吆喝，也不介绍，静静地坐着，犹如坐监。
而她对面的黄毛，正好是竞争对手，而且是个行家！
折叠桌上的袜子品类齐全，鳞次栉比，身后还有网格货架，挂满指甲刀、手串、钥匙链、头饰，琳琅满目。
黄毛高声叫卖道：“卖袜子嘞，纯棉的，防臭吸汗，舒服又不滑……老不欺，少不瞒，全凭质量做宣传，你放心，我良心……”
一通顺口溜，果真吸引到路人。
赵国强眼热，骂骂咧咧道：“吗的，满嘴顺口溜，咋不考研呐！”
陆飞摇头担心，萧红梅是个萌新宝宝，还没出新手村，撞上新人杀手黄毛，客流量让他吃得死死的，连口汤都喝不着。
必须想个点子！
什么点子呢？
陆飞从晚到早，陷入思考，看着盒饭，索然无味，把筷子插在饭上。
“筷子不可以这么插，犯忌讳啦。”高媛媛坐到旁边。“你在想什么，心不在焉的？”
陆飞一不留神脱手，筷子掉落在地，蹲下捡取，抬眼看向她的腿，纤细修长。
“你，你在看什么！”高媛媛把脚一缩。
“我在看袜子。”
陆飞捡起筷子，好奇道：“为什么有些人穿了凉鞋以后，还要穿袜子呢？”
“防出汗打滑啊，而且不穿特难受。”高媛媛撇撇嘴，“怎么，很奇怪嘛？”
“丝袜配凉鞋，你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你想干什么？”
“我在想，丝袜配凉鞋好不好看啊？”陆飞低下头，脑子里涌现出电商、广告等各种模特秀。
高媛媛感觉他的眼神充满侵略，在自己的腿上流转，羞恼道：“好看吗？”
陆飞想得出神，脱口而出：“好看。”
高媛媛啐了一口，心里暗骂流氓，端着饭盒跑开。
从此时起，将近一周，他们俩再也没有一块吃饭，剧组工作人员瞧在眼里，交头接耳。
“这对小情侣闹别扭啦？”
“切，他们俩才认识几天，压根不是，顶多是饭友，不过闹别扭八成是真的。”
他们偷偷八卦，突然陆飞经过，立刻收声，客气地打招呼道别，望向他骑车的背影远去。
“怎么闹的别扭？”
“听说是袜子。”
“什么，袜子？”
………
深夜，蝉鸣不休。
“日nm，太热了。”
噗嗤噗嗤，陆飞躺在凉席摇蒲扇，翻来覆去睡不着，伸手摸向罐头瓶，高沫见底，下床倒水。
黑漆漆的客厅，隐约响起抽泣声。甫一开灯，就见萧红梅失魂落魄地坐在椅子，独自抹眼泪。
陆飞凑了上去，“怎么了，嫂子，怎么哭成这样，是不是谁欺负你啦？”
“没，没事。”萧红梅哽咽道。“阿飞，睡去吧。”
陆飞瞟了眼她脚边的大包袱，弱弱道：“嫂子，是不是袜子这几天卖得不好？”
“嘶，嘶，嗯，袜子卖不出去。”
萧红梅忍受不住，哭诉起来，200双袜子，才卖出去4双。
陆飞劝道：“嫂子，你先别哭。”
“我心疼这钱，更心疼你大哥。你大哥成天在外，累死累活，我就想卖点袜子替他分担，我还没做好，白白糟蹋钱……”
萧红梅哭得伤心，眼眶里泪花打转。
陆飞心疼道：“嫂子，你别急，我有点子。”
“阿飞，你有什么主意啊？”萧红梅哽咽。
“嫂子，你先跟我说说这些袜子的进价。”
陆飞把包裹解开，女袜、男袜，尼龙、纯棉、氨纶等等，应有尽有，最便宜的普通袜，也是数量最多的，足足100双，8毛进，1块2出，最贵的属充门面的浪莎牌丝袜，一双10块。
其余90双，2块的纯棉袜、2块5的精榴棉袜、6块的尼龙丝袜，占大头。
啪啪一阵心算，成本拢共457.5块，而眼前196双的货，还积压着454.3块的资金。
陆飞眼珠子骨碌一转，“嫂子，明天我跟你去卖袜子。”
007 疯狂的袜子
华灯初上，大栅栏夜市已经人潮涌动。
前门大街门口，立着5间六柱五楼式的跨街牌楼，正中间镶“正阳桥”匾额，上方的额，绘有“双龙戏珠”。
陆飞蹬三轮，载萧红梅到老地方，不少流动商贩已经大车小车，占好摊位。
他挑了个远离小吃摊的位置，在地上铺起泡沫板铺，再盖上地摊布，轻车熟路地布置价位牌，划出低中高三个档，左中右摆设，又上下规整出男娃、女袜。
要的，就是一个整齐！
萧红梅诧异不已，认真看，认真记，“阿飞，你这些从哪里学的？”
“嫂子，我帮朋友看过摊啊，全是他教的。”
陆飞打个哈哈，“地摊经济”一火，网红到处蹭流量，到商业街、垃圾街摆摊摆拍，他和工作室出谋划策，也就会那么亿点点。
“兄弟，又是你，这次是……”
赵国强上前打招呼，发现他身边站着萧红梅。
陆飞道：“我陪我嫂子卖袜子。”
“喔，她是你嫂子。”赵国强把麻袋解开，里面全是电动玩具、毛绒公仔。
陆飞抓起一个娃娃，试探道：“赵哥，你这些东西从哪儿批发来的？”
“还能是哪儿，天意小商品市场呗。”赵国强眼神扑闪。
陆飞知道是假话，看破不说破。
如今别说手机，电脑都没普及，像20年以后，购物之前上网查价格，根本做不到。
电商也才刚起步，没有拼夕夕、掏宝、惊东，还是易趣、8848、1688的天下，货源不公开，价格不透明，简直是地摊商贩、实体店面的黄金年代。
地摊靠什么赚钱，打信息差，挣价格差。
最强的杀手锏，除了独家的低价，就是独家的渠道。
整座四九城，批发市场有十几家，西单最杂，服装有大红门，黄金到菜百，珍珠去红桥，文玩溜十里河天桥，文具跑万通新世界，家居逛天宇……
至于玩具，他相中但不强求，疑惑道：“怎么，赵哥，改行卖玩具？”
“唉，光卖袜子，哪里卖不过那个黄毛。”
赵国强算看明白了，到夜市的主儿几乎奔着吃喝逛街，即便购物，首选饰品、玩具、工艺品之类的小物件，谁特么闲来没事专程买袜子，都是被其他东西吸引，顺手买几双。
黄毛就仗了这层先机，刚一开张，生意立马上门。
“手串不错。”
大妈摸了摸佛珠手串，又拿到鼻前嗅了嗅，然后放回到货架上，注意力挪到横放在木板上的袜子。
“这双棉袜多少钱？”
“4.5块，这双是精榴棉的，比纯棉的更好，不容易起毛球，也不会缩水变形。”
“3块5卖不卖？”
“哎呦，您别介，这可就是成本价，您瞧纯棉都3块了，要不这么的，4块。”
“就3块5，不卖的话，我就去那边，那边才3块5。”大妈伸手一指，指向赵国强。
“嘶，成成，看在您是开门第一单，就3块5吧。”黄毛一脸肉疼，竖起大拇指：“您砍价真牛。”
“那是，本来我还想砍到3块。”
大妈觉得捡了个便宜，掏钱拿货。
“哎呦，别啊！”黄毛等客人走远，哭丧的脸立马灿烂，含泪赚了1块。
5毛是差价，5毛是服务。
很多人砍价，除了图便宜，还享受砍价的过程，就冲让老太太砍得舒服，必须值这个钱！
手里抖着钢镚，得意地看向那边的赵国强、陆飞，就算跟他搞品类武装竞赛，这个眼力，这副口才，根本学不去。
不一会儿，来了一家三口，男人抱着男孩，站在一旁，女人又挑男袜，又选童袜，不断地问价砍价。
一来二去，眼看今晚第二双精榴棉袜即将卖出，忽然间，刚才的大妈出现。
“退钱，这袜子我不要了。”
“哎呦，大妈，您可别开我玩笑，怎么了？”黄毛拍胸脯保证，质量没问题，尺码可以换。
“我就要退钱，那边的摊子比你便宜，5块钱2双呢！”
大妈的话刚落，一家三口放下袜子，直奔陆飞的摊子。
煮熟的鸭子飞了，黄毛气得瞪大眼，顾不上生意，杀向摊子。
就在此时，陆飞双手化作喇叭状，高喊道：“好消息！好消息！厂家直销的袜子，1元1双，纯棉袜，5元2双，精榴棉袜，7元3双，还有特搭的10元7双，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欢迎大家选购。”
紧接着一块牌子立起，明码标价。
黄毛咬牙切齿，这他吗绝对是来捣乱的！
一瞅陆飞摊上的精榴棉袜，就知道出自同一个批发商，可哪怕他是回头客，买的量还大，成本摊平也得2块5，你丫3双卖7块？
还纯棉袜5块2双，除非百双起购，否则成本也是2块5，算上运费、路费，咋地，赔本赚吆喝？
只见陆飞的摊位犹如池塘，顾客鱼贯而入，包括一家三口。
男人正在犹豫到底是纯棉袜，还是精榴棉袜，女人一闲，也凑到摊上，盯着右边高端的丝袜、筒袜。
男人一个激灵，深怕女人乱花钱，“兰娟，大夏天，穿什么丝袜。”
陆飞反驳道：“诶，夏天怎么就不能穿丝袜，白天太阳那么猛，光着腿容易被紫外线晒黑，穿丝袜可以防晒。”
“就是！”胡兰娟微微意动，挑了一双：“这个多少钱？”
“19，这是浪莎的，国产名牌！”陆飞拿出样品，两头用力拉扯，弹性十足。
胡兰娟伸手一摸，摇摆不定，贵的东西只有一个缺点，就是贵。
“夏天穿丝袜，不但防晒，搭配高跟鞋也不磨脚，更好展示腿型……”陆飞乘胜追击，绘声绘色地扯时尚，什么“微胖”、“高级”、“女人味”，电商的各种关键词话术往外蹦。
“你年纪不大，懂得不少。”
“姐儿，不是我懂，时尚杂志上这么写的，我哪里懂这些，时尚杂志还说，时尚品味不等于衣服价位，它更是个人阅历的完美平衡，判断女人‘不会穿’和‘会穿’，看她的丝袜就一目了然。”
陆飞一番话，说得胡兰娟更加意动，她紧紧抓着：“17，行的话，我买了。”
黄毛气得肺都炸了，看着陆飞咬牙切齿，勉为其难地答应，演技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娘的，这个年轻人比自己特么还心黑。
我才卖15，还能让1块钱！
他在心里酸溜溜地安慰，不过如此，运气好而已，不可能次次有这样的生意。
回到自己空荡荡的摊子，冷冷清清，生意彻底没法做，客流量全部让陆飞的低价促销拐跑，来往的行人几乎汇聚到一处。
越聚越多，图便宜的大妈最多，已经人挤人，一人，十几人，几十人，成交量剧增。
赵国强看不下去，虽然得益在陆飞的隔壁摊，巨大的客流量助他做成几单，还是好言相劝萧红梅：
“大妹子，你不可以由他胡来，哪有这么卖袜子，你们非赔死不可！”
这话一出，离得近的顾客听得清清楚楚，立马激发购物欲，有便宜不占王八蛋，最好赔死老板。
“我花5块的。”
“给我3双精榴棉袜，找我3块钱！”
“……”
“大家别挤，一个个来，一个个来。”萧红梅一手拿钱，一手找钱，忙得不可开交，根本来不及思考。
“八成是生意做不下去，亏本大甩卖。”
黄毛闲到磕起瓜子，看向陆飞拥挤不堪的摊子，羡慕嫉妒恨，整条街，就连小吃摊都特么没他的红火。
夜色渐浓，摊子空空如也。
“嫂子，没货了，收摊吧。”陆飞吐了口气，麻利地收拾。
“啊，这么多袜子都没了？”
萧红梅一惊，心里五味杂陈，叹了口气，长痛不如短痛，卖光也好，就当赔钱，买个教训。
她情绪低落，根本没心思数钱。
黄毛吐了口瓜子皮，阴阳怪气道：“哎，哥们，明天还出摊吗？”
“来，当然来。”
陆飞嘴角上扬，一蹬三轮车，吹着口哨离开。
“成，明天我等着你！”
黄毛望着他们的背影渐行渐远，吐了一口痰。
008 电商思维，降维打击
披星戴月地回到杂院，撞见秦海路正在用搓衣板洗衣服。
“你们叔嫂卖袜子去了？”
她看向三轮车车厢，包袱瘪成一块布，诧异道：“前些天还那么打大包，今天全卖光啦？”
萧红梅嗯了一声，被问到营业额，强颜欢笑。
“数钱。数数就知道。”
陆飞翘起嘴唇，跃跃欲试地进屋，打开铁皮盒，把钱倒在摊开的报纸上，一分，一块，五角，十块，五块……
钢镚、票子一堆，蔚为壮观，竟然还有一张绿油油的两块钱。
一看年份，嘚，90年第四版的，再贵也不过二三十块，这张品相还一般，有褶皱有裂痕，打个对折，十来块。
可无论如何，蚊子腿再小，也是肉。
他收敛笑容，纸币一张张抓在手里，钢镚则摞成一堆，仔细清点。
萧红梅兴致缺缺，拿着剩下的2双浪莎丝袜，轻轻叹气。
秦海路左看看，右瞅瞅，男笑女愁，叔乐嫂哭，两副截然不同的神态把她搞迷糊：“多少？”
“多少？”问道。
“569块5。”陆飞嘿然一笑，“算上嫂子之前卖出去的4双，一共574块3。”
萧红梅猛地抬头，“什么！”
秦海路惊呼道：“你们一晚上卖了五百多，怎么卖的，赚多少啊？”
萧红梅张张嘴说不出话，赶紧上手，数完第一遍，瞳孔地震，手指沾了点口水，又数了两次，大脑宕机，一脸懵逼，直接怀疑人生。
“萧姐，快说说，到底赚了多少？”秦海路问道。
“1，116块8。”萧红梅直瞪瞪地看着陆飞，“怎么会这样呢，阿飞，怎么会这样呢！”
陆飞毫无保留地交代，毕竟不能每天陪着嫂出摊，其实，说穿了无非是电商引流冲量的老套路——
低档货拉流量，高档货赚差价，拉新，转化，留存，一条龙。
哪怕低档货赔钱，单靠庞大的销售量，把店铺冲到掏宝、拼夕夕、晶东的推荐位。更别提，大把大把的用户，懒得逛页面，就按“销售量从高到低”排序挑店。
相当于砸钱买推广，省一笔广告费，就能引流来消费自家中高档的货，虽然买家也许小赚，但卖家永远不亏，甚至血赚。
线上属于基操，不过到线下实体，情况还是不一样。
像黄毛的摊位，普通袜也就1块1，把八毛钱的普通袜当成引流款，定价到1块，优惠不痛不痒，效果不咋样，所以引流款必须选中档的纯棉袜、精榴棉袜。
10元7双，2双纯棉袜，5双普通袜，捆绑消费，既赚客流量，又带动销量。
其他袜子摊，一天普通袜的出货量，几双、十几双顶天，他一出就是100双，走的就是一个薄利多销，2毛的利，100双，就是20块，全当补贴，补给减价的中档袜。
真正的利润，大头在6块、10块的袜子。依靠促销聚的人气立的口碑，“便宜”、“火爆”、“厂家直销高品质”，高档袜的销量大大受益。
196双袜子，100多号买家。
尽管这个年代一块钱节省到掰两块钱用，买的起中档袜的客户，不见得有高端袜的需求，但只要极少数转化成高端，足矣！
一双丝袜6块进，9块出，50%的利润，而浪莎的，可是80%。
“嫂子，我这就叫‘中档小赚，低档赚量，高档赚价’。”
“还能这么卖袜子？”萧红梅醍醐灌顶。
“一个晚上就100多，一个月那就是3000，天呐，我3个月工资！”秦海璐不免心动，“萧姐，要不哪天我晚上有空，也跟你去卖袜子？”
“行啊，明天我再进200双！”萧红梅突然重拾信心。
“嫂子，要进就进300双。”
陆飞琢磨其他商贩短时间还看不出门道，趁着市场饱和之前，狠狠地捞个干净。
于是给出高中低档袜子的进货比例，不搞全品类。地摊不能求全，挤占空间不说，还容易让顾客挑花眼，事实上，大部分人都有选择困难症，尤其在实体店。
“阿飞，这些你都从哪里学的？”萧红梅诧异道。
“嘿嘿，嫂子，我也是瞎琢磨的。”陆飞二话不说，拆开一盒浪莎的包装。
萧红梅当即着急道：“阿飞，你干嘛拆了，留着明天一块卖多好。”
“嫂子，你穿上试试。”
“我穿？我怎么能穿这么贵的袜子。”
“嫂子，我是想让你明天穿着它明天出摊，向女顾客展示一下咱们的丝袜。”
陆飞递了过去，“高端女袜，说破大天，不如眼见为实，服装店为什么放模特假人，不就是展示嘛！”
萧红梅不自信地摆摆手，“我不行，我这么老，也不会打扮，我穿的话，丝袜反而卖不出去。”
“怎么会，嫂子，你才30，女人30一朵花！”
陆飞拍拍胸脯，放心，有我呢！
我是谁？三级摄影师，经手的电商“卖家秀”、广告“模特秀”不计其数。
“我真不合适穿丝袜，跟我的衣服不搭。”
萧红梅扭扭捏捏，陆飞却清楚，嫂子的衣柜里几乎是八十年代的工人风格，黑灰蓝工装，仅有的几件裙子，最新买的还在3年前。
他撕包装，就是故意的，让萧红梅没法拒绝，还顺着杆子往上爬：“那就买新衣服，海路姐，你能不能借我嫂子一身，看看哪种合适？”
“没问题！”秦海路看出名堂，“萧姐，咱们去房间。”
萧红梅手腕被抓，吓了一跳，“不行，我不行。”
陆飞早就想好理由，晓之以生意，动之以钞票，什么人的钱最好挣，女人啊！
一个鹿云的背后，是亿万扫货的女人。
女人追求的是什么？时髦！
女老板不穿的时髦，怎么卖高端货？
萧红梅就在这样软磨硬泡下，半推半就地跟着秦海路试衣，在房间里进进出出，一趟又一趟地在陆飞面前亮相。
“阿飞，你从哪儿学的穿搭，比我们娘们还在行。”
秦海路啧啧称赞：“丝袜还能这么配凉鞋，哎哎，帮姐也配一身！”
………
“丝袜配凉鞋？”
当一家三口回家，胡兰娟的妹妹听到姐姐的奇葩穿搭，埋汰不休，火力全开：“胡兰娟，你也不嫌土？”
胡兰娟揪住妹妹的耳朵，“怎么说话呢，胡兰馨，没大没小，叫姐听见没有！”
胡兰馨立马服软：“哎呦，姐，嘿嘿，姐，你被人骗啦。”
“不会吧？”
胡兰娟不禁动摇，“老板说是从时尚杂志里看的，防晒，塑形，磨皮，我觉得有道理。”
“切，哪有的事！他是卖袜子，不这么说，怎么忽悠你买袜子。”胡兰馨啃着苹果。
男人壮着胆子数落，“就是，就是，我才买了5块钱的袜子，你买了个……”
“我买回来穿给谁看，还不是你！”胡兰娟一个眼神，立马灭了他的气焰。
胡兰馨道：“姐，拆了没，没拆赶紧退了，大夏天的穿丝袜，还配凉鞋，土不土啊。”
“可他不让退，怎么办？”胡兰娟犹犹豫豫。
“他敢！姐，明天我陪你去！”
胡兰馨双手叉腰，“他的摊儿在哪？”
009 只有袜子摊受伤的世界完成了
千禧年的审美，四个字，不忍直视。
一开始，模仿日韩的港台风风靡，之后抄欧美的韩流盛行，霓虹视觉系辣眼睛，杀马特、非主流、葬爱家族……
各种时尚元素大杂烩，简直是灾难，尤其八零后、九零后，翻开旧照片，满满黑历史，难以启齿的羞耻，尬到可以抠出三室一厅。
直到10年以后，“拨乱反正”，百花齐放。
陆飞给萧红梅设计的快时尚穿搭，放在现在疯狂乱杀，完全降维打击。
丝袜凉鞋有蕾丝上衣和半身黑裙加持，含而不露，艳而不俗，妥妥的都市丽人风。
萧红梅一亮相夜市，便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黄毛双目放大，瓜子悬在嘴巴，迟迟没有下口。
其他摊主，包括赵国强，眼睛发直，一个个嘴边仿佛流着哈喇子。
低级色狼看脸蛋，中级色狼看身材，高级色狼看大腿，顶级色狼恋足癖，而所有色狼，无人能拒绝丝袜。
刚出摊几分钟，立刻被围观，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一下子成了最忙的摊子。
“姐，是不是这个摊儿？”
胡兰馨手指指去，一头扎到人群，挤到最前头，“老板，退……”
“慢着，慢着。”胡兰娟急忙阻止，忽然萧红梅的行头在眼前一晃，眼球瞬间被吸住。
“姐，怎么啦？”胡兰馨正眼瞧去，一样挪不开眼睛。
“好像没你说得那么土啊。”
胡兰娟上下打量，萧红梅这一身让丝袜显得朦胧，又不失妩媚性感，那是男人看了想占有，女人看了想拥有。
胡兰馨虽然心动，但嘴硬道：“姐，丝袜配凉鞋，没有这个时尚！”
“时尚没有标准，美应该有各种各样的形态和样子……”
萧红梅当即反驳，照陆飞教的话术，章口就莱，都是小红书爆款10万+阅读量软文的水平。
迎面而来一股最炫时尚风，包括姐妹俩，围在摊上的小姐姐们，被吹得分不清东南西北。
忽然间，丝袜新潮流出现人传人的现象，两脚着地了，病毒上去了，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
凉鞋配丝袜，穿上美如画！
有萧红梅这位时尚教主亲自带货，胡兰娟打消退货的想法，耳边仿佛回荡着“买它买它”的洗脑魔音。
就在此时，胡兰馨清亮的嗓音响起：“老板，给我来一双你刚刚说的那个肉丝袜！”
好嘛，又一个夏季无袜档背叛革命啦！
“老板，你再跟我多说点肉丝袜还能配什么，真像你说的好看，改天我把我闺蜜、室友全喊来。”
她非但叛变，还带劝降。
卧槽！黄毛看得酸溜溜，我他吗羡慕得直接裂开。
一双，又一双……
一天，又一天……
高档丝袜越越红火，中低档也可持续火爆。只要一出摊，立马围得水泄不通，有的是上小葵花时尚课堂取经，有的单纯图便宜，有的还是为了一睹芳容。
伴随“袜子西施”的名头打响，整条街的客流量暴增，小吃摊、饰品摊等等跟着喝汤吃肉，女摊主看在流量的份上，只能自家那口子心猿意马，睁一眼闭一眼。
受伤的，只有袜子摊！
生意何止大不如前，简直风水轮流转，当初萧红梅初来乍到怎么惨淡，现在他们就有多惨淡，根本无人问津。
没法活啦！
黄毛羡慕嫉妒恨，恨不得脚穿丝袜，头罩丝袜，化身匪徒女装大佬，沿街叫卖。
心在滴血，好在他卖杂货，货架有各种小商品小物件，不然非被挤兑死。
天杀的，怎么还没赔光！
但当他头脑冷静下来，摸摸下巴，哪有傻帽这么做买卖的，里头肯定有大门道。
赵国强也想到这一层，就是琢磨不透，眼睁睁地看着隔壁大甩卖式的销货，流水哗哗流。
“阿飞，今天你哥回来，咱们早点回家。”
萧红梅经过历练，在人前逐渐放开，敢说敢干，已经有独当一面的姿态。
“好嘞，嫂子，现在收摊吗？”
陆飞这些天仍然雷打不动地陪着，除了打下手，关键当护花使者，这年头的大街可不太平，虽然96年重拳出击，还有地痞流氓、小偷小摸流窜。
“收。”萧红梅道。
回到家，黑灯瞎火，陆云疲倦地靠在椅子，一听到车轱辘的动静，悠悠转醒。
映入眼里，一个焕然一新的老婆，脑袋顿时嗡嗡发懵，离家十几天，变化咋这么大呢？
“哥，专门给你买的地瓜，串儿，呶，还有酒。”陆飞把东西搁在桌上，“你跟嫂子聊着，我去洗澡了，这天热的。”
陆云满脸疑惑，萧红梅把这些天发生的一五一十讲个明白，然后亮出今晚的战果。
300双袜子，只剩21双，成本650块，营业额赫然是896块5，净赚236块5。
“这些都是老二的点子？”陆云一怔。
萧红梅夸赞道：“可不是！我就说阿飞聪明得很，只是没放在正事上。”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哗哗的水流声，陆飞喊道：“嫂子，明天我一个人出摊吧，大哥回来，你多陪陪他！”
………
白天拍戏，晚上出摊，给夫妻两人留足私密空间。
临出门前，看见陆云扶着腰，脚步轻浮，陆飞打趣道：“哥，要不要回来给你带大腰子？”
“滚，没个正行！”
陆云抄起扫帚，假装要打。
“嘿嘿，那我滚啦。”
陆飞撒开两条腿，一溜烟跑没影，蹬着三轮，嘴里哼着：“京勾标，京勾标，京勾哦嘞微。”
一路上的行人，时不时冒出几个丝袜凉鞋组合的女人，回头率百分百，惊艳，稀奇，疑惑，嘲笑……
高媛媛站在前门大街的“五牌楼”牌坊，眨了眨眼，还真有丝袜搭凉鞋？
低头瞅了下自己的长腿裸足，莫名其妙地想到陆飞，忽然间，背后被轻轻一拍。
“媛媛！”
胡兰馨脸上洋溢笑容，碎花裙随风飘扬，短筒的白丝袜搭凉鞋，十足的少女感。
“你怎么也这么穿啊？”高媛媛诧异不已。
“这是时尚，时尚懂吗！”胡兰馨拉上闺蜜逛街。
“要买丝袜的话，我干嘛大老远过来，丰台的集市有的是，我不去啊。”
“嘻嘻，你不懂，买的不是袜子，是时尚，怎么穿搭，怎么提高衣品，没人比萧老板更懂时尚！”
“真的假的？”
高圆圆半信半疑，跟随胡兰馨走到路口，想不到摆摊的竟然是陆飞。
怎么会是他！
心里咯噔一下，难怪剧组一收工，陆飞总按时下班，消失得无影无踪，还有那天的冒犯，原来都是为了卖袜子。
“兰馨，你不是说摊主是个女的吗，怎么又是个男的？”
“喔，那个女的是他嫂子。”胡兰馨失望道：“她竟然没来，那就没意思了，走吧，我们逛别的地儿。”
两人吃喝玩乐，高媛媛却心不在焉，半晌，兜兜转转，又绕回到粮食店街。
望着陆飞辛苦忙活，她内疚又纠结，不敢露脸，怕伤及他自尊，于是托闺蜜出面。
“你挑袜子，你怎么能不去啊？”胡兰馨皱眉道。
高媛媛撒娇：“兰馨，你就帮我挑一双吧，我又没你懂时尚。”
胡兰馨眯眼审视，嗅到不对劲，可说不出来为什么。“不行，我可以陪你，但你必须去。”说着双手环住闺蜜的手臂，强拉硬拽到陆飞的面前。
高媛媛吓得连连摇头，只能道出实情，“他是我那部戏的男主角。”
“喔，他是你男朋友。”胡兰馨调侃道。
“电影里！电影里！”高媛媛摆手澄清。
“嘿嘿，急了，急了。”
胡兰馨眼珠骨碌一转，露出鬼灵精怪的笑容：“行，等着啊！”
010 高小姐与猪八戒
八月盛夏，拍摄进度完成二分之一。
什刹海公园的后海，水面长着荷花，挨挨挤挤，一张张荷叶颜色不一，翠绿、墨绿，光滑油亮。
陆飞站在岸堤边，面临演员必过的考验——亲密戏。
初恋这该死的甜蜜，怎么能没一个吻。
“真亲？”
“当然。”王晓帅拒绝借位，要的就是一个真实。
瞧他们俩一个比一个拘谨，彼此站得远远的，简直像一对情窦初开闹别扭的情侣。
“你们都离我近点，说戏呢！”
高媛媛乖乖照做，但始终低头，一声不吭。
陆飞***惯了，拍演员的吻戏比自己经历的还多，毕竟后世的影视剧，无“爱”不成剧，无“吻”不成戏。
甭管古装，还是都市，甚至职场剧，甭管是建筑师、律师、医生、房产中介，就连军人也特么不谈热血谈爱情，我爱你麻花批爱情！
专业知识屁点没有，工业糖精到处乱撒，搞得导演演员没有爱情戏，根本不会拍。
但自己头一回亲身上镜，感觉异样：“亲哪？”
高媛媛同样好奇地抬头，就见王晓帅指了指脸，双颊微红。
为什么不亲嘴呢？
剧情呗！本来小坚能进一步成长，恰恰这时，发现崔琳把车偷了，想也没想，果断撂下女友，飞奔去追偷车贼。
妹纸，哪有自行车重要，自行车可是能骑一辈子。
“各组就位，action！”
小树林里，鸟叫蝉鸣。
高媛媛在前，陆飞在后。
静谧的氛围中，女孩羞答答，不敢回头看男孩，仰起下巴，闭上眼睛，像花一样任君采摘。
王晓帅不满站位，“咔，陆飞，你跟媛媛是情侣，再离近点，对，再离近点。”
重新调整以后，咫尺之遥。
陆飞清晰地闻到高媛媛头发飘出的气味，在镜头前，他是个害臊的初哥，又紧张又稀奇，伸出手想摸她的肩，缩了回来，又想摸她的脸，又缩了回来。
青春的恋爱，懵懵带点羞涩的心动。
第一次亲密接触，又怂又想，当真厕所里磕瓜子，怎么张得开嘴呢？
高媛媛闭着眼一片黑，双手揪住裙子，心跳不止。
怎么还没亲啊，快亲啊！
忽然间，触电一般，右手有一股电流蹿上。
陆飞不打招呼，试探地触碰她的手，不见闪躲，胆子大了一丁点，然后抓住她的手，依然没有抗拒，胆子又大了亿点点。
无声无息间，少男躁动的荷尔蒙，在纵容下蠢蠢欲动。
高媛媛感觉耳朵传来热气，脸蛋突然被啄了一下，睫毛发颤，坚持不住地把头别了过去。
陆飞跟着转头，抬眼一瞅，仿佛突然撞见自行车被偷，“嘿，干嘛呢！”说完，拔腿跑出镜头外。
“咔！”
伴随喊停声，高媛媛像劫后逢生，大口大口地呼吸，抚摸脸蛋，一时失神。
“王导，怎么样，行吗？”陆飞问。
王晓帅给的回答是“保一条”，这条能用，但为了精益求精，留作备用，再拍一次。
位置又双叒叕改变，之前女左男右，现在男左女右，也就是说，亲完左脸亲右脸。
我怀疑你们特么绝对是故意的，可我没有证据！
陆飞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我也没辙，我争取也一条过。”
高媛媛抿抿嘴，故作轻松地挽一缕头发，“没事，来吧。”
…………
亲密戏拍得极其顺利，却卡在之后的夺车追逐戏。
崔琳跑，陆飞追，两个人在公园狂奔，跑了一个上午，ng了一个上午，没有一条王晓帅满意的。
可ng，也不全赖陆飞他们演的不行，归根结底是摄影的问题，剧组太穷，没有像样的移动滑轨，只能侧着机位固定镜头，哪里能拍出王晓帅要的真实运动感。
“呼呼呼~”
陆飞大汗淋漓，跑得喉咙冒烟。
然而，剧组迟迟不收工，王晓帅重新把他，以及摄影组叫到一块，再三描述他要的画面感。
别特么瞎几把合计了，老子累了！
陆飞忍无可忍，三级摄影师亲自下场指导，“王导，我有一个想法，以前我看了一部电影，叫，叫《重庆森林》，那里面的镜头，晃啊晃啊，我觉得用到这里会很酷，你觉得呢？”
王晓帅眼前一亮：“你是说手持摄影？”
唐大年眨巴眨巴眼睛，再度刷新对陆飞的认知，这小子仿佛见不到底，不但插手表演，插手剧本，还能插摄影，你特么是万能钥匙啊，哪里都能插！
偏偏，他提的建议相当的专业！
王晓帅跟摄影组商量，照着陆飞的法子，指挥现场拍摄，果不其然，效果拔群。
镜头的晃动，让画面颠簸，追逐紧促，节奏激烈，十足的冲击力，迸发而出。
就是这孙子要的动感，两条过，终于在下午1点收工开饭。
太阳毒辣猛烈，天气闷热难耐。
陆飞脱掉外套，汗水浸透内搭的白衬衫，强忍着在公共场合不打赤膊的冲动，汗珠顺着脸颊流向下巴，一滴滴地掉落。
“呶，擦擦吧。”高媛媛递上一方湿手帕。
又理我了？陆飞意外归意外，绝不客气，痛痛快快地抹了一把脸。
她坐在长椅，指了指被亲的脸颊：“你在高中谈过很多恋爱，亲过不少女孩吧？”
“我这是第一次亲女孩子。”
陆飞一脸诚恳，暗自在心里补一个提前——重生以来。
“真的吗，我不信，你刚才明明那么熟练。”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
“你的意思，我是猪咯？”高媛媛佯怒道。
“我可没这么说。”陆飞眼珠一转，用手帕比划手势，“我变个魔术吧，让你忘了你是猪这件事。”
“我本来就不是！”
“你看，你看，魔术生效了。”
“你，你……”
高媛媛羞恼之下，使劲拉扯陆飞的衣服，一套村妇王八拳，又是拳又是掌，嘴里连声道：
“你才是猪，你才是猪！”
半晌，两人旁若无人，打打闹闹，想不引起剧组围观都难，一双双眼睛看去。
“这才冷战几天，又纠缠在一块？”唐大年顾不上吃饭，饭哪有瓜好吃。“我怎么越瞅越觉得他们两个有猫腻，活脱脱一对冤家。”
“如果能凑成一段姻缘，也是一桩美事。”
王晓帅目光戏谑，看向陆飞、高媛媛，二人在现实上演追逐打闹，活力四射。
“你别跑！”她举着小粉拳。
“诶诶，不要闹啦。”陆飞煞有其事地道歉，“我错了，我本命年就是猪年（1983年），我是猪还不行吧。”
“你，哼，你就是猪八戒。”
两人拌嘴时，场外OT的崔琳冷不丁来一句：“猪八戒好像娶的就是高小姐。”
唐大年“噗嗤”一声，立刻喷饭，忍不住狂笑：“哈哈，对，猪八戒拱高小姐！”
一瞬间，哄堂大笑，小树林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咦？”
高媛媛一怔，突然发现全剧组都在吃瓜，瞬间满脸涨红，红到耳根，羞耻地跑开。
陆飞脸皮厚，不怕社死，回击崔琳道：“咳咳，那个是高翠兰！”
011 船新打法
月夜朦胧，天上群星黯淡，不如夜市霓虹五光十色。
才到7点，逛街遛弯的行人还不多。
“呦，阿飞没来啊。”赵国强一如既往地赶早出摊，看到萧红梅领着生面孔的陆云，“这位是你家那口子吧？”
“没错。”萧红梅铺开地摊布，开始摆货。
“大妹子，嘿嘿，我求你件事，跟我透个底呗，这些天你们赚了多少？”
“没多少。”
萧红梅打个哈哈，哪能交底。
这些天，就属她的摊位大出风头，已经招来无数双眼睛，谁都不是傻子，摆了有两周了，赔本的话，还能继续摆的下去？
赔本是不可能赔本，可一旦知道赚头那么大，同行看不明白没事，复刻还不简单！
“没多少，到底是多少？”赵国强道。
萧红梅只报了个零头，搬出陆飞教的说辞，“我家这口子是跑长途的，经常往返南方，就找到一个独家的货源，给的价儿低……”
陆云在一旁帮腔：“对对，每次我回来都带一大包，不用运费。”
妇唱夫随，默契非常。
赵国强却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糊弄得了外行，糊弄得了他？一眼就看出袜子是从天意小商品市场批发。
你们夫妻俩坏的很！
他心里跟被猫抓一样，里面的门道，琢磨不透，就不敢乱试，因为试错，得交学费，他没这个胆子。
但在此时，黄毛在摊上挂起牌子：
纯棉袜5元3双……
其余款式的袜子，都有优惠，都有促销，甚至八毛的袜子，八毛出，就是出厂价，一毛钱的利也不要。
“哎哎，那边有更便宜的！”
“去看看，呦，还有送小饰品。”
“……”
围在摊上的顾客立刻“叛变”，转而流向黄毛，萧红梅眼睁睁看着，心里着急。
然而，更急的是赵国强。
黄毛显然悟了门道，打价格战，迎头赶上，本来他蹭萧红梅的客流量，每天能成交十几单，如今流量一少，过去两个小时，才完成三单。
再想不明白，老大老二干仗，老三死了！
迟早会被萧红梅、黄毛挤兑出大栅栏，可他特么就是看不懂！
沸腾的夜市渐渐冷清，行人寥寥无几。
黄毛喝水润嗓子，得意地冲萧红梅说道：“大姐，你这个点子真绝啊，亏你想得出来，不过，嘿，我想明白了。”
“怎么办？”萧红梅略微惊慌。
“不要慌，咱们回去找老二。”
陆云话音一落，两人急忙收摊，火急火燎地赶回家，就见院落里，秦海路双手叉腰，指导陆飞压腿。
“怎么了，大哥，嫂子？”
陆飞从萧红梅口中了解来龙去脉，袜子的销量因为分流，比平时的200多双，少了三分之一。
他脸色不变，完全在意料之内。
所以，提前挖了护城河，包装萧红梅搞卖家秀，立“时尚”、“潮流”的带货人设，不至于被黄毛的价格战偷袭，一击而溃。
“阿飞，你是不是有主意啦？”萧红梅道。
陆飞笑而不语，他一直思考大哥大嫂的未来，不管跑长途，还是袜子摊，不可能让他们一直干下去，可到底给富贵，还是给产业呢？
他更倾向后者。
因为，大哥有颗carry的事业心。
前世，陆云没少折腾，响应“大众创业”号召，奶茶店、网吧、快餐店、快递网点、手机专卖店……
屡败屡战，屡战屡败，钱是他出，烂摊子也是他收拾，能有丰富的创业失败经验，全是陆云坑出来的。
可谁让他是扶哥魔，不着急出点子，倒是出题考验大哥大嫂。
“降价跟他拼？”萧红梅脱口而出。
陆云道：“不能拼，袜子的利润本来就薄，你还降价，划不来，我看不如打游击，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夜市又不只大栅栏一个。”
陆飞勾勾嘴唇，“大哥，哪个地方都会有像黄毛这种聪明人，用不了多久，整个四九城的袜子摊，或许全是咱们这种促销套路，那怎么办？”
陆云困惑，“这……这……”
陆飞道：“嫂子，大哥，我算了算，大栅栏的夜市市场，一晚的营业额上限顶多做到一千二，现在出了黄毛，很快其他袜子摊也会跟进，恶性竞争，可就内卷了。”
“什么是内卷？”陆云等人异口同声。
陆飞深入浅出地解释一通，萧红梅听了着急：“那怎么办，这次我进了400双的货，还压着200多双！”
“嫂子，别急，我有一个点子，咱们可以换打法，去库存。”
打法究竟是什么，陆飞打哑谜。
……………
第二天，照常出摊，没有一丁点变化。
陆飞一副稳坐钓鱼台，派烟给赵国强。
“兄弟，那个黄毛学你家这么干，你不着急？”
陆飞嘿然一笑：“老哥，市场哪能一家独大，我不指望霸占整条街的袜子生意，他就算抢走一部分，我们家份额还是第一。”
赵国强陪笑，心里却苦，你丫是不慌，我特么要被你们挤兑死了。
“老哥，你这个玩具到底从哪个批发商进的货？”
“嘿嘿，兄弟，我可以告诉你货源，但是，你也教教我，你这个促销到底有什么名堂？”
”行啊！”陆飞嘴角一翘，抻了他这么久，要的就是玩具批发的货源。
萧红梅看得糊涂，冒出一个竞争者，怎么还转手培养一个新的对手？
一山不容二虎，这都三虎了！
更让她糊涂的是，一大清早，自己跟着陆飞杀到天外天小商品市场，找到赵国强推荐的玩具批发商。
老板姓孙，圆脸体肥，腆着大肚囊。
彼此客套地寒暄，陆飞套近乎道：“听老板口音，是潮汕人？”
“似啊似啊。”
孙老板笑眯眯说：“既然似盆友介绍，我就给你一个和他一样的超低价，随便看，随便挑。”
陆飞放眼望去，货架上琳琅满目，电动汽车类、益智游戏类、公仔娃娃类、仿真模型类……
“孙老板，像这样按个卖，您一天能卖不少吧，几百个？”
“还行，还行，三四百个而已。”
孙老板自卖自夸道：“我的货，应了这个市场的名字，天外有天，你就算逛遍全燕京，都找不到比我价更低、货更全、实力更强哒！”
“可不是。”陆飞竖起大拇指，“能囤到这么多外贸货、样品货、尾货，您的确是有实力！”
孙老板眉梢一抖，“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陆飞语气里透着戏谑：“真不知道？”
孙老板暴起，一副“你诽谤啊，你在诽谤我”的委屈样，恼怒道：“我这里都是从正规渠道进的正品，合作的厂子全做海外出口哒。”
顿时间，萧红梅吓了一跳，偷偷拉了拉陆飞的衣袖，不由担心。
他却无所畏惧，玩味道：“喔，是吗？”
“你小子，该不会是打假的吧？”
孙老板笑脸一冷，说话间，店里的几名卸货搬运的员工丢下手头的活，站在他身后，虎视眈眈。
陆飞耸耸肩，“您见过哪个打假人什么东西都没买，这么找茬的？”
“难说，没准你是王海那种人。”孙老板仍然保持警戒。
“您放心，我是专门来跟你做一桩大生意。”
陆飞斜眼一笑，“玩具称斤重，卖不卖？”
012 左手右手一个套圈圈
“小老弟。”
孙老板眯了眯眼，“你说的称斤重是几个意思？”
陆飞拿起一盒电动玩具，一问价格，15块，他嘴角上扬，张口竟然提出10元一斤。
萧红梅以为自己耳朵听错，把“盒”，听成“斤”，孙老板和他的员工同样如此，一个个震惊，可见陆飞说的有多离谱！
“‘斤’？小老弟，逗我玩呢！”
孙老板板着脸，“我跟你说，燕京哪个地方都一样，批发卖玩具从来是按件卖，……”
“当然咯，在燕京是这样，可在澄海就不一样。”陆飞道。
孙老板心头一震，语气弱了三分：“小老弟，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陆飞叼着烟邪笑，还装？
“玩具称斤卖”在粤东一带根本不算新鲜事，首开先河的就是澄海批发市场，玩具统一称斤卖，普通玩具、车类、芭比娃娃等等，各种类型明码标价，量大还有优惠。
孙老板发觉秘密暴露，也不装糊涂，竖起大拇指：“原来兄弟是行家啊！”
“老板，我这次来谈合作，主要你家进的货成色确实好，要不然，我自己跑汕头去进一批。”陆飞递上一根烟，“怎么样，考虑一下？”
“进货称斤重我干过，出货称斤重，我没干过啊。”
“那是我没来，我来了，老板你早就这么卖了！”
陆飞借着点烟的时机，凑近孙老板，小声密谋玩具称斤重的致富经，仅仅两根烟的工夫，纯靠嘴遁说服孙老板同意称斤重。
“你打算一斤给多少钱？”
“行情价啦，普通玩具7块一斤，电动的10块……”
“小老弟，你砍得太狠了，我进价也就这个价钱，还不算运费、路费、租金、人工费，绝对不行。”
在一众人的错愕中，两人有来有回一番谈价，最终敲定品类的价格。
“阿飞，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望着陆飞拎起麻袋扫货，萧红梅追问到底，譬如一只玩具手枪，在商店可要卖20块，论斤卖不到10块，孙老板竟然能同意！
“嫂子，当然因为这里面有大赚头。”
陆飞翘起嘴唇，其实还是如出一辙的电商套路，走量不走价。
单件批发的利润大概在50%，论斤卖，利润可能降到百分之十几，但是销售量暴涨，至少能翻一番。
“这样划算嘛？”萧红梅疑惑道。
“怎么会划不来，嫂子，孙老板又不是批发新品，他是库存批发商。”
玩具工厂的仓库往往积压一堆的玩具，要么款式不流行，要么残次品，还有的，就是外贸订单违约留下的尾货，既占库存，又压资金。
库存商瞅准这点，上门回收，厂家为了流通变现，就会低价清仓。
萧红梅虽然经商的时间短，但毕竟得到陆飞传功，打通任督二脉，用电商思维一想，恍然大悟。
比起价格，孙老板更在意库存，清的越快，压货的风险越低，资金周转的速度也越快。
而且跟袜子摊一样，价格这么便宜，零售商、流动商贩肯定认准他，其他同行的流量少了，此消彼长，孙老板自然在天外天壮大。
“怪不得他马上同意，你给他出了个好点子。”
“双赢，嫂子！”
陆飞收获到独家最低价，挑的一麻袋玩具上秤40斤，足足80多个玩具，一共380出头，换成按件卖，起码贵一倍。
萧红梅虽然觉得占到便宜，却看不透陆飞道用意，他神神秘秘，依旧不交底。
一个上午，从上到下逛遍整个天外天，货比三家，选货大扫荡。
500块的预算，所买的东西，多得出乎意料，水晶球，水杯、钥匙扣、指甲钳……
当她以为陆飞打算改卖杂货，万万没想到他主动地放弃大栅栏这块根据地，捎上一堆货，游击到陶然亭公园。
空旷的广场里，人声鼎沸。
大妈在音乐中扭着广场舞，大爷使用短杆的海绵笔，在方形地砖上写地书，围观里有不少少男少女，更年幼的小孩，结伴嬉闹，相互追逐。
萧红梅又郁闷又不解，白白放弃好不容易积攒下人气的夜市，跑到公园里摆摊，不是前功尽弃，从零开始嘛！
就见陆飞把一样样货物，隔着相等的距离摆在方砖上，把玩具放在ABCD四个价位区域，立刻招来一票的小盆友。
“哇，奥特曼！”
“娃娃，娃娃会发光。”
“妈妈，我要赛车，我要赛车。”
很快地，孩子的父母长辈们也围了上来，全都站在陆飞用杆子拦出的起点。
“套圈啦套圈啦，我们的游戏是圈全部套中奖品，就能带走，10块钱5个圈，20块12个圈，舍不得小钱，套不中大奖……”
他吆喝着，手臂上挂了50个圈。
萧红梅后知后觉，才发觉是套圈圈。
“爸爸，快来啊！”
挤在最前头的小胖子吵吵嚷嚷，男人凑近一瞧，注意到陆飞手上的圈有红蓝两种颜色。
“我要那把枪，我要，我要嘛！”小胖子喊道。
“行行。”男人不厌其烦，掏钱换了12个红圈，全部给了小胖子。
其他小孩见状，哇哇大叫，求着喊着让家长掏钱，兴许让他们给自己花钱会抠抠搜搜，可一扯到孩子，便突然大方起来。
一群孩子眼神兴奋，像哪吒投掷金刚圈，冲着他们心仪的玩具而去。
小胖子性子急，朝艾斯奥特曼连扔5个圈，要么弹出，要么沾边，就没有套中，越投，越着急，越着急，越投不进。
恶性循环！
偏偏，他隔壁的小女孩，随手一扔，第一个圈就套中A区域的芭比娃娃。
陆飞随即喊一句：“恭喜这位小盆友获得价值20元的芭比娃娃。”
就像拼夕夕里砍刀，眼瞅其他人都砍到商品，小胖子更着急，果断放弃信仰的奥特曼，转投距离更近的毛绒公仔。
一个，两个，三个……
简直是非酋附体，10个圈，一个都没中。
剩下最后两个圈，小胖子手里捏着汗，左右两旁，时不时就有大人帮小孩套中玩具，他赶紧拉拽了下男人。
“爸爸，你帮我投，你帮我投！”
“行行。”
男人投出第一个，未击中目标，挑挑眉，认真地瞄了很久，终于投出最后一个。
红圈擦过奥特曼的包装盒，几乎要套中时，却一个触底反弹，弹飞了。
“啊！”小胖子惨叫一声，又可怜巴巴地瞅着男人。
男人本来想罢手，但心一软，又掏出20块，就在此时，陆飞不光递上圈，还送了一双纯棉的袜子。
美其曰：安慰奖。
20块，就拿到一双袜子？
男人越想越亏，跟小胖子对半分，打算用6个圈把本儿捞回来，他勇敢地A了上去，然后打出GG，一个没有。
小胖子也一无所获，羡慕地嘟囔着：“别人家的爸爸能套到奥特曼，我爸爸不行，哎呦！”
男人扇了下小胖子的脑瓜子，手里捏着两双袜子，想拉儿子离开，可才退一步，越想越气。
绝对不能说“男人”不行，更不能说“爸爸”不行！
再瞧瞧周围，家长孩子一团和气，立马掏出第三次20块，这次不求套贵的，只套容易的，终于套中最前排的指甲钳，先下一城，然后一发不可收拾，套中一个大奖——
毛绒公仔！
“哇，爸爸，真棒！”
小胖子兴奋地抱住毛绒小熊，男人牵着他的手，昂起头，意气风发地回家。
嘿嘿，这个，称斤重才值1块钱。
陆飞把60块放进铁皮盒，感慨道：“女人和孩子的钱最好赚，不愧是至理名言。”
“阿飞，这话谁说的？”萧红梅道。
“周树人呗。”
“周树人，他是谁？”
“噢，就是鲁迅，嫂子。”
陆飞打了个哈哈，拿着杆子把落在地上的圈子一个个勾起来。
013 万元户
夜深人静，公园冷冷清清。
等到最后一个客人投完，陆飞麻利地收摊，满载而归。
把铁皮盒里的钱一倒，废报纸上五元、十元、二十元的大票子，一摞又一摞，冲击力极强。
“多少？”陆云好奇道。
陆飞数了两遍，脸上藏不住一股铜臭味的愉悦，跟萧红梅核对数目，一个晚上，收入足足有920块，已经接近袜子摊销售最高的那次营业额。
萧红梅脑袋嗡嗡，忙不迭清点被套走的奖品价值，电动车、玩具公仔、丝袜等等，大大小小，算一块才248元。
672块，利润率73%！
也就是收个100块，能赚73块，跟袜子10%的毛利一比，何止是暴利，简直是暴利中的暴利！
陆云、萧红梅四目相对，眼眶瞠裂，眼珠子快要跳出来。
“大哥，嫂子，现在是暑假，小孩们不用上学，属于咱们的高峰期，一天估计能买个几百上千。”
陆飞走回屋，拎出脸盆毛巾，“平时啊，我估计也就五六百。”
“五六百也太多了，百分之五十啊！”陆云挠挠头，“不就套圈圈嘛，咋这么挣钱？”
“大哥，地摊打的是一个信息差。”
陆飞拿起一盒艾斯奥特曼，明面售价不低于20块，实际上称斤重平摊下来，才9块，他故意摆在最高档的A档，距离远，投中的几率小，就算有人用12个圈投中，也不亏，含泪血赚11块。
更何况，万一遇到头铁的呢？
这玩意儿就像娃娃机，特别是别人投中自己没投中，挫败感会激发该死的胜负欲，容易上头。
陆云道：“如果遇到精明的呢，就套最前排，最容易的？”
“大哥，不怕他们不投，巴不得他们投最前排的。”
陆飞嘿然一笑，露出奸商的笑容。
离得最近的奖品，比妨袜子，也就八毛钱的普通袜，蓝圈10块5个，一个2块，哪怕是20块的红圈，一个1块六。
陆云咋舌，换个打法，利润翻了翻好几番。
“而且，咱们可以用安慰奖，清掉袜子的库存！”萧红梅笑得合不拢嘴。
于是趁热打铁，陆飞忙完拍戏，大晚上和萧红梅跑公园，套圈要的是新鲜感和期待感，除非是游乐园，不然不能总呆在一个地方，竭泽而渔。
第三天，换到宣艺，第五天就去滨河……
每到一个地方，逗留2天，然后从宣武蹿到相邻的西城，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兜兜转转。
陆飞会每天记录套中的奖品类型，列个清单，更新奖品库，因为套圈只是玩法，真正吸引人的还是商品。
袜子库存一清空，改进一批泥娃娃、手串等小玩意、小物件，规模越做越大，甚至鸟枪换炮，用上喇叭扩音器，自己不必干吼，吼到嗓子冒烟。
摊子每晚都围着人，人气爆棚。
即便出现一两个欧皇，怎么投怎么有，也毫不心疼，反正世上非酋多，亏不了，因为塑料圈很轻，不要说孩子，就是大人也很难掌握套圈的走向，如果有风，更难掌握。
相当于，把钱几乎白送给陆飞。
emm，就跟原shen抽卡一样，非酋们虽然失去了钱，可收获了快乐。
整整一个暑假，萧红梅投入的400块，最后一清点，靠陆飞的点子，赚回了10642块，搁在八九十年代，妥妥的万元户！
即便是千禧年，家家户户有万为单位计算的存款不再少数，可月入上万，放在2020年，至少是华夏14亿人里的前10%，现在，更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什么概念？
如今的猪肉，三四块一斤，大概能买十几头200多斤的猪！就算被打断腿，也能让德国骨科接上10回的骨头。
“怎么就能赚这么多呢？”
陆云满脑子都是小问号，他特么跑长途，累死累活，十几天不着急，也才每月2000多块钱。
“要不你别跑长途了，跟我一起摆摊？”萧红梅柔声相劝，“阿飞，你觉得这主意怎么样？”
陆飞举双手双脚赞同。
属于卡车司机“方向盘一转，给个县长都不干”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以前开8到10个小时，就能赚120元，比平常的工人工资还要高几倍，现在至少要开16小时以上。
一旦超载，还得罚钱，可不超载，又不赚钱。
陆云纠结不已，“不行，不能辞，万一哪天，套圈圈又像卖袜子，让别人跟风，怎么办？家里需要一个稳定的收入，我得替你们兜着底。”
“大哥，甭操心，我的点子有得是，接下来我给你们找有门槛的生意。”
陆飞心里腹诽，全是您前世创业失败的血泪教训，一抓一大把。
他又拿安全说事，“虽然现在路霸没了，可跑长途的出事故的风险大，况且戏一拍完，我就得去复读，晚上要复习，没多少时间能陪嫂子出摊。”
这年头，揣着一千多块在大街上，甭管有事没事，自己都不踏实。
“阿飞说的没错。”萧红梅附和道。
陆云点了点头，细细地打量陆飞，“嗯，你现在最重要的是高考。”
“阿飞肯定行，他只是以前心思没放在学习上，他聪明得很。”
萧红梅夫妻俩因为摆摊，对陆飞刮目相看。
“那个戏，还要拍多久？”陆云道。
“10天左右吧。”陆飞摸摸下巴，“还得看老天爷脸色，能不能下场雨。”
言出法随，天公作美。
连续晴天了小半个月，终于乌云密布，降下瓢泼大雨，虽然影响自家摆地摊，但剧组就巴巴渴望着。
《17岁的单车》有场雨戏，放普通剧组，工作人员会拿超级粗的水管子，左晃右摆，人工降雨，可剧组不是穷嘛，只能等自然雨。
“都抓紧时间。”王晓帅催促道。
陆飞端着脸盆，举过头顶倒转，装满的水倾泻而下，哗啦一声，淋成像被雨淋成落汤鸡的样子。
小坚失恋了。
大雨淋淋，他站在女友家的门口，看到高媛媛穿着黄色的雨衣，推车出门，立刻堵住她的去路。
之前，跟崔琳争车，觉得车比人重要。
可等把车找回来，被冷落的人却走了。
陆飞骑着他心爱的自行车，绕高媛媛转圈圈，相顾无言，已经没有相恋时的甜蜜，僵持了一会儿，终于放弃了，让出道来。
就见高媛媛蹬上车，冲不远处打伞的男人骑去，那是她的新男友，他的自行车比自己的拉风，骑着来到自己这个旧男友的面前。
两人对峙，陆飞沉默不语。
男人点上烟抽了一口，笑着把烟放进他的嘴里，仿佛嘲讽失败者：“哥们，车不错。”
话音落，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陆飞眼神空洞，在镜头里收敛一切的情绪，雨水顺着脸颊往下流，他像个捡了芝麻丢了西瓜的傻子。
点燃的烟，被雨水浸湿，燃不起来。
黑灰灰的冷色调，画面黯淡，阴郁，雨蒙蒙的情境，王晓帅看完回放，满意至极，喊道：
“这条过！”
犹如放信号枪，陆飞嗖地跑进杂院，把全身的湿衣服脱掉，换完以后出来，屋里坐满剧组人员。
之前多么渴望雨来，现在就多么渴望雨去。
然而，窗外淋淋沥沥，雨下个不停。
“咦，老唐，你怎么来了？”
陆飞扫视一圈，从人堆里惊异地发现唐大年，编剧如非跟组，一般不会频繁在剧组出现，除非兼着导演要么制片。
否则，剧本从拍摄那刻开始，就跟编剧无关，毕竟华影奉的还是制片厂那套的导演中心制。
唐大年一声不吭地抽闷烟，脸上又沮丧又生气。
“老唐啊，新写的剧本给枪毙了。”副导演无奈地摇头。
陆飞挑挑眉，暗道难怪。
跟今后电影剧本审查不同，在03年电影审查制改革前，报批的不是一个千字文的梗概，而是一个完整的剧本。
审核一旦不过关，毙掉的或许是几年的心血，所以第六代走地下电影，也因为完整的本子，几乎拿不到准生证。
“唉，没辙，先写个电视剧本子吧，养家糊口。”唐大年丢去一根烟，半开玩笑道：“你点子多，怎么样，你给我出个主意，写什么好？”
陆飞接过，把烟在鼻间嗅了嗅：“真请教我？”
“真的，真的，我现在没一点头绪，不知道写什么。”唐大年说。
陆飞眼珠骨碌一转，“我说了，你要看得上，给我挂个署名，文字编剧、剧本策划、剧本编审，随便什么职位都行。”
“你小子！”唐大年知道他要参加艺考，有个编剧署名，绝对是一个加分项。“你先说。”
陆飞琢磨着，压低声音把《不要对陌生人说话》简单地一描述。
唐大年很感兴趣，但转眼摇头：“家暴的题材，我不在行啊。”
“找其他编剧联合呗，总有人感兴趣。”
“诶，是这个理儿，行，我找找看。”
014 杀青
被挖墙脚，能忍？
憋屈了几乎整部片子，陆飞终于可以在沉默中爆发一回。
一路尾随“狗男女”，不讲武德搞偷袭，一板砖拍在现男友大欢的身上，不过泄完愤，装完逼，立马就遭到报复，围追堵截。
陆飞一个人，势单力寡，被醒来的大欢，以及他的朋友堵在死胡同，崔琳也无辜可怜被波及。
他们俩约好，单车每人骑一天，换着来，结果误认为是一伙的。
“不关我事，不关我事。”
啪的一声，一记响亮的耳光响起。
当群演的青年完全不懂收力，也不懂借位假打，真真切切地扇在崔琳的脸上。
王晓帅没有喊停，任由崔琳挨削，他要的就是真实，假打再逼真，也是假的，一眼就容易出戏。
监视器的另一画面里，陆飞面对三人，怒吼道：“我艹你大爷！”
双拳难敌四手，他很快被撂倒在地，蜷缩成一团，护住头胸肚子，咬牙承受着群演下的真手。
高媛媛看得揪心，别过头不敢直视。余光里，王晓帅依然没有喊咔，现在叫停，等于前功尽弃，暴力的情绪和冲击，已经到位。
地上尘土滚滚，拳打脚踢的声音响彻胡同，让人直起鸡皮疙瘩。
“咔！”
话音犹如救命的铃铛，陆飞倒吸一口冷气，浑身酸麻，艰难爬起，“嘶，忒狠了，哥们，都没留一手？”
群演们像惊弓鸟，慌里慌张地搀扶起他，连声道歉。
“得亏哥们我练过。”陆飞庆幸自己打架打出一副皮糙肉厚，才经得起这顿打。
“啊！”
高媛媛惊叫，“他流血了！”
只见陆飞的额头擦破皮，仿佛刀子划开一道口子，血融入汗水往下流，一直流到眉骨，乌黑的眉毛顿时殷红一片。
众人一怔，王晓帅高喊道：“快，送阿飞、崔琳去医院。”
副导演带头，他懂得轻重缓急，急匆匆领着他们先到附近的小诊所止血，高媛媛也跟着。
王晓帅阴沉着脸，心里萌生不祥的预感，快要杀青的时候见血，不是什么好征兆啊！
…………
92年伊始，医改浩浩荡荡，“医疗向市场化”进军，淡化公益性，小诊所遍地开花。
但很多事非法，无牌照，无资质，也乱开药，乱收费，到千禧年，又卖医院，卖产权，催生出类似莆田系，直到05年新医改才纠偏。
而这一条街上，就有两家诊所。
陆飞伤痕累累，手臂一阵青一阵紫，忍着消毒的酸疼，一点不矫情。
可不像小鲜肉，蹭破点皮，也要去医院挂急诊，再晚一点，giegie就要愈合了。
“严不严重啊？”高媛媛关切道。
“皮外伤，伤口很浅，不用缝针。”
医生捏着镊子，把染红的棉花球丢进桶里，反反复复，止住伤口的血，擦干周围的血迹。
刚准备包扎，陆飞摇头拒绝，不是不需要，而是还有一场戏，总不能带上纱布。
当电影一杀青，他立马折回来，包扎以外，医生又一通摸骨，骨头没事，撂下一瓶红花油。
高媛媛依然陪着：“还好不会留疤。”
“可不是，为了这点钱，差点毁了我英俊的面貌，太划不来了。”陆飞摸了下额头凸起的纱布，语气戏谑。
“噗嗤～”
高媛媛灿烂一笑，“不是又给了你一个红包吗？”
陆飞拆开红包，弹了下2张红票子，大大方方地请客，找到一家苍蝇馆子，门面小，只有五张桌子，厚厚的一层油腻。
他抽出纸巾，勤快地擦拭：“散伙有散伙的规矩，咱们这顿就当杀青宴，爆肚能吃吗，这家的爆肚是一绝！”
高媛媛看了眼墙壁上的菜单，“好啊，不过钱是你牺牲色相换来的，还是省着点花。”
“嘿，你这话……”
“有没有想好怎么花？”
“我自有妙用。”陆飞露出神秘的笑容，“你呢？”
高媛媛道：“唔，我看上一个手机，摩托罗拉的那款CD928，翻盖的，我握在手里刚刚好，不到一千。”
陆飞点完菜，“刚提醒我省着花，你这一下，片酬不全花光了吗？”
高媛媛要了点热水，把碗碟筷子都烫了烫。“我也犹豫了好久，可老用IC电话卡不方便，还是手机好，你也可以买一个啊，到时候我们可以互相联系。”
“买得起，也花不起啊。”
陆飞撇撇嘴，这年头，手机不像大哥大要上万几千，价格亲民，一两千，但也是不吃不喝几个月的工资。
虽然二手也有100块的，可蜂窝网络贵，移动月租费也贵得吓人，每月25块，这都不算什么，关键还有一项莫名其妙的费用——10块钱的扶贫基金。
等于什么都不干，每月白掏35。
“啊～”高媛媛打退堂鼓，“我还是用IC卡吧。”
“不如买个喂喂草。”
“喂喂草？”
“就是小灵通。”
“为什么这么叫？”
话音落，铃声响起，隔壁桌的大哥立马现场表演示范，接起电话，小灵通的信号降到一格，半天收不到那边的声音。
“喂，喂，nnd，艹！”
高媛媛掩嘴轻笑，转眼拉下脸：“你是不是也想我这样爆粗啊？”
“没啊，我想你吃爆肚。”
陆飞用筷子搅拌完芝麻酱，连碗带筷递了过去，“香菜，辣椒油，想吃就往里加。”
两人边吃边聊，不一会儿，桌上油爆肚、锅贴、炸口袋、炸三角，风卷残云，一扫而空，几乎是陆飞消灭。
走出馆子，迎面吹来一阵风，高媛媛挽起秀发：“戏拍完了，接下来你干什么？”
“上学喽。”陆飞道。
“我也要上学。”高媛媛侧目而视：“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找我。”
“你？”陆飞眼里充满怀疑，你教我考试啊？劳动关系学院貌似是专科。
高媛媛解释道：“我可以帮你问我哥啊，我哥是水木大学的高材生。”
陆飞一愣，五道口技院，这特么是学霸哥哥笨蛋妹妹.avi？
如果像其他重生者，有系统或者外挂，此时耳边已经响起：【高媛媛好感度+10086，获得电话号码】……
阳光下，陆飞跟高媛媛挥手分别，转身跑银行存钱，然后头也不回地杀向——
自然不是家，而是网吧。
015 域名，偷鸡
千禧年，绝对是网吧业黄金期。
96年以来，虽然网吧陆陆续续开张，可网费贵得吓人，一分钟5块，没错，一分钟，要知道当时燕京二环的房价，也才3000块。
上10个小时网，够买一套房！
现在，降到三五块钱一小时，而一台家用品牌机，动辄七八千，所以生意兴隆。
陆飞骑到高中来的最勤的超音速网吧，把二八大杠停在门口，径直进入。
“老板，还有机子吗？”
“呦，阿飞啊，有段时间没看见你了。”
寒暄几句，老板麻利地开了14号机。陆飞就像回自己家一样，轻车熟路地走去。
工作日的下午，光顾的人并不多，现在不比1年后，对网络的需求不高，得等到陈天乔的《传奇》、朱俊的《奇迹》打响网游狂潮第一枪，彼时，星际争霸、红警、CS，三足鼎立，谁家网吧没装这三样，生意就不用做了。
至于魔兽争霸3，《冰封王座》没发行前，就是个弟弟。
“飞哥。”
“大飞哥。”
一路上跟熟识的人打招呼，谢绝游戏邀请，他按下开机键，主机的风扇嗡嗡响。
电脑屏幕亮起，画面时而出现不规则的闪烁，时而出现横条纹竖条线。
怀念啊！当年就跟小伙伴窝着，开黑通宵也不觉得累。
显示桌面以后，自动跳出网管系统，着实让陆飞一惊，想不到x老板这么潮，竟然舍得装方竹，这年头，大多数的网吧计费停留在手写记账。
费时，费事，遇到无赖，干脆欠钱。
陆飞草草瞄了几眼，还很粗糙，只有计时机费，重启自动还原、自动充值上机等等，都没有。
搞一个？脑子很乐意，钱包不允许，总共就3000块，好钢用在刀刃上。
当年陈刀仔，能用20块赢到3700万，今天我阿飞用3000块，搏个几千万，不是问题！
他认真想过，以小博大、细水长流，最能指望的是互联网，但利用互联网赚快钱，至少03年以前可能性渺茫。
因为阿美利加的互联网泡沫已经开始破裂，纳斯达克的反应虽然延后，但美股迟早崩盘，也迟早波及到华夏，到时候，互联网融资的好日子就到头，算一算，还有半年的红利窗口期。
01年之后，风声鹤唳，互联网基本上融不到钱，连“普通背景”的鹿化腾、“简单家庭”鹿云都在国内找不到钱，他一个无背景无资本无学历的三无复读生，更特么没戏。
现在能单车变摩托，摩托变吉普的，就像重生到八十年代必买猴票集邮，此时自然是集域名。
CNNIC今年开放【cn】域名注册，但注册就注册【com】，【com】才是王道！
早在2年前已经有好几家注册商，鹭岛的是华夏频道，燕京则是新网，都可以在线注册域名。
一年，180块。
陆飞打算集个七八个，3000块抛掉注册的钱，还能再续一年，这段时间，还怕挣不到一千多？
敲击键盘，第一个，【】，什么价值，不言而喻。
第二个，【】，围脖虽然要等9年，但回报高，前世买家一口价是800万，新狼没有还价，因为远远不只这个数，之所以新狼围脖能从网艺围脖、企鹅围脖、搜虎围脖里脱颖而出，品牌域名占大功。
至少2000万起步！
第三个，【】，东哥的京东，2000万。第四个，【】，雷布斯的粗米，2500万，第五个，【360.com】，周宏祎的360，妥妥1个亿。
眼睛牢牢地盯着屏幕，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敲，深怕敲错了，这特么哪是敲键盘，特么在敲小钱钱！
不一会儿，身后经过几个男孩，看到他面对显示器发笑，瞄了几眼，就一破网页，心里暗骂：这人是个傻帽吧？
陆飞没有觉察，满脑子都在思考剩下两三个名额，优先注册哪个域名，face推特、土豆、优酷……
手上一堆王炸，却跳过【.com】，不禁地敲上【】，这是谷歌进军华夏的域名，2000万美刀。
但本身不值这么多，蔡闻胜这个域名大商是连带打包265网站，就像《大腕》里说的：
“网站靠的是什么？点击率。点击率上来了，下家跟着就来了，砸进去多少钱，加一零直接卖下家了。”
这个265，纯粹照搬hao123搞导航，可卖的比佰度收购李幸平的价格高出2倍，完全得益于联翔的FM365。
FM365，联翔砸了足足2个亿打造，声势浩大，结果一地鸡毛，到后来，泡沫破裂，无数网站被关闭，许多域名成了“死链接”，联翔竟然也忘记续费，让蔡闻胜偷袭，趁机抢注成功。
然后把FM365直接跳转到265，给导航带来上亿的巨额流量，光一个月的广告收入，就有几十万。
躺平绰绰有余，还能坑一把联翔！
陆飞看着页面显示FM365已被注册，撇了撇嘴，时机早了点，下意识地搜索联翔的新闻：
“联翔在宣布与盈科数码动力合作以后，连续4个月股价拉升，今日上午收盘前突破70港币大关，并首次进入香江恒生指数，创造奇迹，从1996年每股0.6元，一跃市盈率400多倍，跻身蓝筹股……”
他砸吧嘴，柳传智已经完成狸猫换太子，完美错过偷鸡香江联翔股价暴涨的机会，感觉错过好几个亿。
“为顺应互联网时代信息产业的发展，主动应对Internet和WTO的挑战，联翔集团一分为二，原联翔电脑部门作为新的联翔集团存在，控股的股权变更为57%；原联翔IT科技部门组成神州数码……
突然间，他眼前一亮，满脸坏笑，嘿嘿，有了！
上机才不到半个小时，陆飞果断下机闪人，现在国内可没有网上支付，域名在网上申请后，要到银行柜台电汇，然后把汇款底单发邮件给注册商，如此才能入账注册。
一来一回，二进网吧，拆腾了一个下午。
陆飞干完正事，手痒难耐，呆在网吧玩几把CS，虽然很久没上手，但好歹摸鱼吃鸡，有空csgo。死了几次，找回手感以后，一把沙鹰，大杀四方，鸟狙在手，枪枪爆头。
当然，对手也不是菜鸡，五五开，围观的人看得刺激，频频叫好。
一直玩到尽兴，然后带着一身伤回到家，少不了一番解释。
“伤得严重不重啊？”萧红梅担心道。
“嫂子，甭担心，小伤。”陆飞摆摆手。
“戏拍完啦，你啊老老实实上学，准备艺考。”
秦海路上下打量，“先从吊嗓子开始吧。”
016 截胡联翔
燕京十四中，最早叫“畿辅学堂”，距离百年历史，还差6年。
陆飞踏入校门，恍如隔世，校园里高达的梧桐树，树叶摇曳。
耳畔边，传来郎朗的读书声，背单词，背课文。
“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
书生意气，挥斥方遒。
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
陆飞单肩背着包，轻车熟路地走过一栋栋教学楼，走到对面的一栋低矮的小楼，宛若一座孤岛。
复读班有6个班，他在五班。刚一进门，喧闹的教室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前排的男男女女看着这位主儿，脸上挂彩，头扎纱布，手臂淤青，开学直接请了半个月假，一阵脑补，窃窃私语。
“他是不是出车祸啦？”
“什么车祸，肯定是打架。我认识他，我们胡同有名的痞子，痞子的头儿。”
“啊，不会吧？他看上去不像坏人，而且那么帅。”
“你的三观怎么跟着五官跑啊？”
“……”
陆飞毫不在意，前一世就享受了一把校园恶霸的风头，习惯了，目光扫视一圈，无人敢对视，只有最后一排靠窗的胖子挥挥手道：
“阿飞，这里，这里！”
陆飞嘴角上扬，径直走去，抬手一揽，跟胖子勾肩搭背。
韩宇，前世认识20年的发小，堪比躺赢届的楷模。
虽然继承了他爸的颜值，他爸的身材，在赛跑的起跑线落后一点点，但他爸的几家网吧、十几套房，直接让他在人生起跑线领先亿点点。
一直躺赢到网吧业不景气，兴趣使然，5块钱一枚，买了1万枚比特币，然后彻底躺了。
自己成立工作室的钱，还有他一份。
两人坐下一顿寒暄，两个学渣完全无视早自修纪律。
韩宇好奇道：“你这半个月去哪啦？咋滴，又跟人茬架？”
“拍戏。”陆飞一五一十如实说。
“切，甭拿你哥们开涮啊，说真的，是不是铁门胡同那帮人？你们茬得够厉害的，连你都伤了……”
韩宇上下打量，见到陆飞脸上一本正经，眼睛瞪得圆溜溜，“真哒？”
“你说呢？”
“卧槽！”
韩宇嗷一嗓子，声音之大，打断众人的背书声，瞬间引来无数目光，想不成为焦点都难。
复读班的班长是个女生，戴着眼镜，鼓足勇气说：“那边的同学，早自修不是用来聊天的，不，不要干扰到其他同学。”
“不好意思。”
陆飞摁住韩宇防止他炸毛，连声道歉，客客气气的姿态，让同学大跌眼镜，说好的混世魔王，菜市口胡同扛把子，就这？
远看猛虎，近看是猫？
女班长松了口气：“下次注意点。”
“一定，一定。”陆飞一笑而过。
韩宇仿佛第一次认识，难以置信，“你丫是阿飞嘛，居然会道歉？”
“古惑仔不用脑，一辈子都是古惑仔，哥们我改邪归正了。”陆飞道。
韩宇一怔，听到他要报考中戏，无比认真道：“我也想去北大。”
“你说的是不是北大青鸟？”陆飞无情戳穿，这年头电视的营销广告打得震天响，谁人不知，挖掘机找蓝翔，烹饪去新东方……
大宝剑上哪呢？乔衫的洗脚城？
韩宇脸挂不住，嘟囔道：“我爸不让我去，非让我复读考本科，我是这块材料嘛！”
陆飞乐了，这哥们不能说偏科严重，那也是全科挂科，天赋点全点在计算机。
但不是游戏上瘾，而是一枚小极客。
“怎么，去年攻击阿美利加，杀上瘾了，想深造修炼？”
“你……你怎么知道？”韩宇被戳穿秘密，错愕不已。
陆飞撇撇嘴，你丫的以后喝酒一上头，就狂吹自己是红客，当年在红盟的战绩，南斯拉夫、南海撞机……
“嘿嘿，我们还打算成立一个组织。”韩宇悄声道，“你帮我想个辙，不然我家老头不让我继承网吧。”
“这么狠？”
陆飞挑了挑眉，就在此时，门口传来班主任谢英的声音，她把他喊到办公室，耳提面命。
归根结底一句话，绝不放弃一个差生！
的的确确，前世的她做到了。
陆飞眼神里充满敬重，相当配合地听训，站了不到一会儿，教导主任，也就是老班的老公走了进来。
他板着脸：“你这身上的伤，是不是打架了？”
“摔的。”陆飞白了白眼，这货跟前世一样，一点儿没变，对自己偏见大。
“最好是这样。”
教导主任冷哼一声，嘴里叨叨第十四中的校史，仿佛陆飞这样的流氓学渣进入学校，像一颗老鼠屎，糟蹋一锅粥。
他警告道：“我们不希望你能为学校添什么彩，我们十四中是名校，不要因为你败坏我们学校的名声……不要让我看到听到你有什么不良的行为，你加入的是学校的高复班，我们可以让你进来，也可以开除……”
“咳咳。”谢英咳嗽几声。
“就这样吧，我会盯着你，耗子尾汁儿！”
教导主任酷似闪电鞭王马宝国的口音，陆飞差点没憋住笑，昂着头，不以为然地离开，抛出轻飘飘的两个字：
“随便。”
…………
“你是说，‘digitalchina’被人抢注了？”
联翔集团会议室里，神舟数码的头头郭伟拍桌而起，脸色铁青。
下属面面相觑，噤若寒蝉，领头的徐磊硬着头皮说：“没错，郭总，就在一周前，com和cn全被注册。”
“你们为什么不提前？”郭伟拧着眉头。
“他们也要等到我们的批准才能行动，这就是大公司病。”柳传智压了压手，“查到抢注的人是谁吗？是哪家公司，是不是我们的对手？”
徐磊答道：“我托人查了一下，只是一个高中生，叫陆飞。”
“高中生？那可能是误打误撞，撞上了。”柳传智扶了扶眼镜，“找到他，从他手里买回来。”
徐磊问道：“柳总，郭总，你们觉得最高报价多少比较合适？”
郭伟摸摸下巴，语气不屑，“10万吧，一个高中生，有多大的眼界。”
徐磊道：“我觉得还要再考虑一下，我查过这个学生，他一天之内注册了8个域名，接近1500块，一般的家庭拿不出这么多钱给孩子当零用钱，也许家里有点钱。”
对这个顾虑，柳传智点点头，陷入思考。
神州数码计划2001年上市，网站建设事关公司门面和形象，这个域名是经过高层讨论才确定下来，不到万不得已，无论如何，必须得到。
徐磊拿出域名收购案提供参考，“像李黄瓜投资的tom网，花了300万港币外加3%的期权。”
“那就300万吧，300万以内，你们自己拿捏，超过300万，再议。”
柳传智话音一落，徐磊等人吞了吞口水，感觉到压力。
什么特么再议，就是舍不得多花钱，放弃这个想好的域名。
这项域名收购，其实是对他们的考验。收购价格越低，办得越漂亮，收购价格越高，甚至高出300万，逼得神州数码不得不放弃势在必得的域名，就是他们办事失职。
连买域名这件小事都办不好？
何况，对象只是个高中生！
徐磊环视四周，同事手下各个淡定，脸上露出轻敌的表情，右眼狂跳。
017 联翔：这特么是高中生？
夜晚，大杂院的枣树下，两个人影浮掠。
“咿咿咿咿～”
秦海路示范着吊嗓子，声音不断地抬高，就像吹泡泡水，吹起一个比一个更大的气泡，圆润光滑。
“注意呼吸，阿飞。”
“呼~”
陆飞全集中深呼吸，像喝水一样，细水长流，慢慢地吸到饱满，刚要吐出，胡同里响起小杂货铺老板的声音：
“阿飞，找你的电话！”
他颠颠地跑出来接听，以为是高媛媛，出乎意料，是一个陌生男人。
自称是捷达科技公司的副总，姓王，看中自己手上“digitalchina”的域名，张口报价就是3万。
陆飞挑挑眉，现在的域名一般就几千块，上来就报这个数，要么财大气粗，要么……
他斟酌片刻，立马拒绝，这个是专门留给联翔的。
“那个谁，要不是我特喜欢这个域名，懒地理你，我再加两万，5万。”王总语气充满不屑道。“我相信没有人比我出的价更高，卖不卖！”
陆飞盯着来电显示，暗暗记下，留个备胎以防万一。“王总，你还有最后一次的机会。”
“要不你给个痛快话，到底多少，我绝不还价。”
“我要1千万，你也不还？”陆飞故意揶揄让对面知难而退，作势挂电话，听筒里立马传出一阵焦急的声音：“10万，10万怎么样！”
嘟嘟嘟～
王军把忙音的电话放下，冷静道：“徐总，这小子真够贪的，绝不是10万能打发的主儿。”
徐磊揉着鼻梁，让手下假装其他公司，就是试探，抛出的低价能糊弄住小孩，五万八万买下最好，不行也能套出陆飞的心理价位。
没想到10万，这么一笔巨款，他居然不为所动，连谈的机会都不多给，直接挂断。
棘手！
王军问道：“徐总，要不我去找这个陆飞当面聊聊，再摸摸底？”
“嗯，就这样。记住，不要说自己是联翔的。”
徐磊顾及亮出联翔的牌子，会被对方狮子大开口，收购价绝对又升一个档次，得（亏）不（大）偿（发）失（了）。
“还有，调查一下这个陆飞的底细，主要是家庭信息。”
…………
第二天下午，燕京十四中。
电铃铃铃作响，教学楼里瞬间涌出乌压压一片人，一个个百米冲刺，争先恐后，浩浩荡荡杀向食堂，场面相当壮观。
陆飞吐了口气，拍了拍脑袋，娘的，隔个20年重新翻课本，根本看不进去，上课如坐牢，听课如念经，最烦的就是题海战术。
“哎，阿飞，晚饭要不要去我家？”韩宇朝门口比了比大拇指，“吃完，咱们搞几把红警。”
“明天吧，今天回家吃。”陆飞霍地站起，快步流星。
两人很快地走到门口，就见学生、家长站在一堵铁门里外，家长透过栅栏，把保温饭盒递了进去。
至于他们俩，根本没住校。
一路狂飙，沿着菜市口大街向下，来到胡同口，视线中一群街坊邻居围着一辆桑坦纳。
“呶，他就是你要找的阿飞！”五婶子喊道：“阿飞，这个人找你。”
陆飞刹住车，迎面走来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问道：“捷达的王总？”
“没错。”王军开门见山，说明来意，还是奔着域名而来。
“陆同学，我这么有诚意，不知道能不能找个地方，我们私下里聊一聊？”
“就在你的车里好了。”陆飞伸腿一蹬支撑架。
“我可以请你去咖啡馆喝咖啡，或者我知道几个不错的餐馆，请你吃饭……”
“不用，我家里烧着饭，等我回去吃呢。”陆飞麻利地打开车门，钻了进去。
王军顿时吃瘪，这特么不按套路出牌！
可谁让主动权在陆飞手里，无奈地屈从，刚关上车门，余光里瞥见他竟然熟练地拿起点烟器，点燃叼着的烟，那动作，完全是个老烟枪。
再一次被震住，乍一看，气势强大，隐隐约约压过自己一头。
“王总，这次你打算出多少？”陆飞嘴角翘起。
王军感觉古怪，“11万，怎么样？”
陆飞把手放在车窗口，宛若在看一个傻子，笑而不语。
王军感觉被拿捏，皱眉不悦，“陆同学，你未免太贪心了吧。”
“五叔，我要两瓶可乐！”
陆飞一吆喝，杂货店的老板拿着两瓶冒冷气的玻璃瓶走来，他努努嘴示意王总掏钱，“嘿嘿，咖啡就算了，我这个年纪适合喝可乐。”
王军喝上一口可乐提提神：“就11万，这个价格已经很高了，现在一个域名，行情价也就三四千……”
“王总大可以去买那些域名嘛，为什么偏偏出这么高的价钱买我的？”
陆飞嘴边的笑弧上扬，直接让王军哑口无言，越来越觉得不自在。
沉默了半根烟的工夫，熬鹰熬到最后，王军似乎熬不住，“陆同学，我是真心看中你这个域名，一口价15万，我相信没人比我更有诚意，这个钱足够你在东三环买套七十平的房子了。”
末了，不无威胁地加重语气：“不同意，就下车吧，这个域名我不要了，我买别人的域名。”
“诚意？我看未必吧。真有诚意，王总就该大大方方地亮出自己是联翔的人。”
陆飞又是一笑，笑容直接让王军心头震动，仿佛被看穿，他慌忙地掩饰：“我不清楚你在说什么，我是捷达科技的副总。”
“联翔允许一个中层脚踏两条船？还是联翔的企业文化，就是纵容员工坑蒙拐骗？”
陆飞冷笑不止，充满戏谑，“114号码百事通，可以按电话号码查到有些公司，联翔就能查到。你们错就错在，不该拿公司座机打给我。”
卧槽，合着他特么早暴露了！
王军瞪大眼睛，回想他刚才的言行举止，回想陆飞他每次带着嘲弄的微笑，原来——
小丑竟是我自己！
“沉默，我就当你承认。”陆飞睨了眼。
“怪不得你一直不同意，原来早就知道。”
王军惨笑，感觉被秀了一脸，卧槽，这他吗是高中生？
“告诉指使你的联翔高层，想要这个域名，就拿出真正的诚意，别整天就想忽悠，糊弄小孩呢。”
陆飞打开车门，把烟头扔在地上，踏出半只脚碾灭，“可一可二不可再三，如果再跟我玩这种把戏，我不管联翔不联翔，这个域名，我绝不会卖给联翔。”
“这是他的原话？”徐磊失神。
“原话。”王军低下头，心情复杂。
本以为陆飞会是铁憨憨的普通高中生，想不到他是个心机boy，打了个信息差，被耍得团团转。
丢人，很特么丢人！
沉默了一会儿，安静的氛围里透着尴尬。
“这个陆飞的资料有了吗？”徐磊萌生兴趣，转头问向秘书。
“有了。”
秘书翻开档案文件，念道：“陆飞，17岁……父母死于车祸，大哥陆云、嫂子萧红梅都是XXX国营厂的职工，去年工厂破产重组，买断下岗，陆云现在在一家长途运输公司当司机，工资每月两千左右……
萧红梅，具体从事什么工作暂时不知道，但可以推断，陆飞的家庭条件并不好，家里的存款可能都没有10万。”
“寒门出贵子，早慧也很正常。”徐磊感慨道，“这个学生，将来是个人才。”
王军无不赞同，这才像话，陆飞不是一般人，自己只是大意了，没有情报。
秘书皱着眉头，“emm，徐总，陆飞其实是复读生，今年的高考分数才304分，最差的一门数学，只有10分。”
徐磊一脸懵圈，给整不会了。
王军的笑容僵住，瞬间破防，感觉智商被侮辱，被践踏，卧槽，我不能接受！
018 以我为主，保持主动
9月16日，明明周六，可惜复读没有假期。
早上下了一场小雨，临近中午的时候，天才放晴。
陆飞一手托腮，一手转笔，环视教室，一个个埋头做题，在题海里游泳，桌上摞的书一堆一堆。
低头瞄一眼黄冈模拟卷，天生不是做题家的料，晕题。
“哎，中午咱们出去吃？”韩宇用胳膊捅了捅，“食堂忒难吃，都淡出鸟。”
“怎么出去，翻墙？”陆飞乐道。
韩宇偷摸摸地掏出手机，“点外卖啊。我存了几家外卖店，让他们送到校门口。”
忽然间，上洗手间的人跑回来报信：“教导主任，还有校长来了！”
韩宇吓得把手机放进书包，其他开小差的纷纷收心。
“陆飞同学，出来一下。”谢英唤道。
陆飞顷刻成为焦点，无数双目光一齐扫来，目视他走向教导主任、校长俩黑白双煞，整个教室，一片死寂。
当他们的身影消失，火药桶立刻点燃，轰地一声，学生交头接耳。
“瞧见没，让我说准了，肯定是打架的事，捅到校长那里，没法收场了。”
“啊，他不会开除吧，才来几天啊？”
“悬，看刚才校长、教导主任的脸色没，黑到家啦……”
“呵呵，陆飞同学。”
校长慈眉善目，笑脸像灿烂的菊花，“你跟联翔的徐总认识？”
“不认识。”陆飞装纯，人畜无害。
不认识？校长心里纳闷，没有表现出来，笑容依旧，“刚刚他打电话到我的办公室，邀请你下午去一趟联翔总部，有事商量。”
说话间，递了个眼神给教导主任，他心领神会，“能不能跟老师讲讲是你跟联翔之间有什么事？我们老师有责任有义务保护学校的学生，想简单地了解下……”
陆飞扬起嘴角，“可是有人跟我说，高复班的学生不是十四中的学生。”
“谁说的！”校长语气严肃，吓得教导主任脸色大变，又惊又惧地看向陆飞。
tnnd，这小子怎么就跟联翔扯上了？
谢英凝眉，欲言又止。
“喔，我以前学校的老师。”
陆飞看在老班是教导主任妻子的份上，不玩告状这套，不够格局，随便敲打几下而已。
“其实，我也不知道联翔找我什么事，要不我先去，回来再跟您汇报？”
校长跟他四目对视，都是人精，都在揣着明白装糊涂，眼睛一眯，假条立马特批。
陆飞回到教室，再次出现在众人眼前，就像初见时，针落可闻，一对对眼睛看去，就见他麻利地收拾书包。
韩宇急了，“干嘛，干嘛，你小子不会被那啥啦吧？”
陆飞甩了甩请假条，“不用叫外卖了，收拾收拾，咱们出去吃。”
“卧槽，校长的签名？还没有具体日期，那岂不是永久请假条，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
韩宇脑袋一片空白，嗡嗡作响，一路上追问为什么，出了校门也不消停。
“上哪儿吃啊？”陆飞打断道。
“你不是有事嘛？”
“什么事能比吃饭大，干饭了，干饭了。”
“到我家吃，吃完还能打几盘红警。”韩宇道。
陆飞沉吟了一会儿，点了个头，正好有事请教韩宇他爸，两人骑到韩宇家的网吧。
突如其来的回家，韩卫东误以为他们又双叒叕逃课，毕竟前科太多，抄起筷子，气势汹汹地往外撵韩宇。
得亏陆飞祭出请假条这道“丹书铁券”，韩宇才免了中午加餐，吃一顿竹笋炒肉。
韩卫东端上两碗炸酱面，一脸不可思议，“阿飞，联翔真找你？找你什么事？”
陆飞把域名简单一说，“就是谈买卖。”
“我跟你去！”韩宇蠢蠢欲动，立马被韩卫东睨了一眼，吞吞吐吐道：“我去给阿飞壮胆。”
陆飞也帮腔，找的借口美其曰：长见识。
韩卫东很欣慰，把红烧肉夹到两人的碗里，再三叮嘱韩宇少说多看，不准误了陆飞的事。
韩宇表面唯唯诺诺，心底汹涌澎拜，毕竟，联翔这年头风头无限，还是“国产之光”。
陆飞搅拌着面，仔细地请教韩卫东网吧的细节，选址、装修、购机等等，最重要的，就是办证。
韩卫东猜到他有办网吧的念头，知无不言，甚至答应带他跑关系办证件。
“谢谢韩叔叔，网吧证难不难办？”
“嗨，这个最容易，都是老熟人，到文化局把材料一交，过了十来天就能拿到证。”
………
饭后，说好的打红警消食，韩宇一想到马上能去联翔总部，上蹿下跳，心神不宁。
陆飞被催得受不了，提上包打车，结果到了联翔门口，这货突然从心了。
陆飞鼓励道：“把腰挺直一点，咱们是卖家，他们求着我卖，不是我求着他们买。”
韩宇小鸡啄米地点头，心里纳闷：
这丫胆子怎么就那么大，不带怂的！
陆飞踏入大门，四周除了保安、前台小姐，没有一人，走到前台，说清来意。
前台小姐笑道：“徐总已经交代过，跟我来吧，他们已经在4楼会客室了。”
陆飞一动不动，摇头道：“姐姐，麻烦你给徐总打个电话，我刚吃完饭，肚子有点撑，不想马上谈生意，我想参观下联翔公司，能不能请他下来带我们转转？”
韩宇一愣，两眼瞪得圆溜溜，你特么胆子怎么能这么大！
前台小姐也傻眼，让堂堂联翔的部门总监当导游？那可是领导的待遇。
“你不方便的话，可以拨通了我来讲。”
陆飞脸色从容，完全不担心因为这个条件，联翔会放弃收购域名，三番两次的试探，足以见他们的重视。
但到底有多重视，现在轮到自己摸底。
伟人说的好，你打你的，我打我的，以我为主，保持主动。
商场如战场，主动权至关重要。
一通电话，徐磊也不傻：“可以让前台到你们参观，什么时候参观完，可以什么时候过来。”
陆飞不卑不亢道：“按理说，联翔副总请我来，是给我面子，但你们两次把我当小孩糊弄，没有一点诚意，我还能吃完饭就过来，是给足你们联翔面子！”
这口气，让电话那头沉默半会儿。
徐磊又郁闷又好奇，对陆飞倍感兴趣，这高中生，忒有意思！
不管憋不憋屈，他领着一票品牌营销部的高层，浩浩荡荡地来到楼下。
这场面，前台小姐看多了，但不是发生在大领导，而是发生在两个高中生身上，真没见过啊！
徐磊扫了眼，左边的韩宇像块遭雷击的木头，肯定不是说出惊人语的那个高中生，眼睛看向右侧，目光对撞。
陆飞挑挑眉，呦，这不是代替刘镪东，接管晶东的人嘛！
他主动伸出手，两人相握摇晃了下，然后享受了一把大领导的待遇，在一众高管的陪同下，参观联翔。
一行人偶尔撞见员工，擦肩而过的工夫，他们看到C位是俩大小孩，一个个又惊又疑。
这特么又是哪家的公子哥，这么拽？
“好了，我们可以谈正事了。”
参观一路，陆飞观察一路，看来谈判的重点在徐磊。他一个人只身进入会客室，而韩宇被拦在外面。此时，他坐在圆桌的左边，左右没人，前方坐着一群高管，虎视眈眈。
嘚，又在心理上的施压。
徐磊道：“场面话就不说了，我们看中了你的域名，出个价吧。”
陆飞喝了口茶：“联翔家大业大，我说几百万，你们也肯定会给。”
“我们给的起，也要看给多少，联翔不会当送财童子。”徐磊重申，不是非这个域名不可。
陆飞伸出一根手指，“这个数。”
“100万？”
满堂惊讶，相互对看，这个高中生未免也太神了，完全卡在他们的权限上。
纷纷把目光投注向决定拍板的徐磊，就见他满脸平静，斟酌了片刻：“40万。”
他在赌，赌陆飞不敢掀桌走人，哪怕真地负气要走，同事就会出来拦住。
软硬兼施！
“这就是联翔的一口价？”
陆飞眯了眯眼，啪的拍了下桌子，立刻起身，装出一副“爱买买不买拉倒”的样子，这个时候绝不能妥协。
他也在赌，华夏人喜欢折中调和。
如果你想开个窗，一屋子都不同意，但你要是想把房顶掀了，他们就同意你开窗。
对徐磊他们，给100万，还是域名交易失败，到底哪个是门，哪个是窗？
“慢着，慢着，年轻人不要这么心急，坐下来继续聊。”联翔的人绷不住了。
陆飞立刻注意到100万，他们并不是不可以接受的，除了死活不同意的徐磊。
让一个高中生来回拿捏，真特么耻辱！
徐磊察觉到被透了底，叹了口气。
这不就是失职，不就是能力不足嘛，跟拿不下域名有什么分别？
“100万是不可能的，我退一步，一口价50万。”
他干脆奋力一击，赌陆飞不会放弃50万，直接杀死还价的灵活空间，变成二选一的单选题：
就50万，到底要，还是不要？
019 小了，格局小了
艹，他急了！
陆飞虽然掌握主动权，就担心徐磊这货敢掀桌子。
双方的谈判陷入短暂的沉默，两边干瞪着眼睛，僵持在圆桌上。
思考片刻，陆飞依旧伸出一根手指。
“你还坚持100万，那就是没得谈了。”徐磊道。
陆飞道：“错了，我现在要的不是100万！”
“难道是一千万？你想得到美！”王军怒道。
徐磊看向陆飞，眉头紧皱，眼神里的欣赏淡化，转瞬变成厌恶，什么心机城府，就是贪得无厌。
“小了，格局小了，就按你说的，一半，50万。”陆飞语气里充满不屑，蔑视在场所有人。
顷刻间，全场哗然，徐磊暗中窃喜：
赢了！
然而，他们没高兴一会儿，陆飞国际后仰，翘起两郎腿，摇晃着手指：
“不要高兴的太早，剩下的50万我就当跟你们做一笔交易，我有一个条件。”
…………
“他真的这么说，50万的中介费？”
联翔董事长办公室，柳传智坐在书桌一侧，手边的香茶热气腾腾。
徐磊点点头，“再加50万现金，这就是他全部的要求。”
“这个高中生，不简单。”柳传智抬抬手，让下属坐下。
徐磊点了点头，深有同感。
能巧妙识破低买试探的技俩，又能洞悉联翔对域名的重视，牢牢拿捏主动权，还能开价时精准摸准心理价位。
最可怕的是当谈判僵持不下，陆飞却换了个花样，另辟蹊径。
得不到完完整整的100万，那么就把虚空的50万拿出来，当作筹码——
当他需要融资的时候，引荐资本，担保的融资额至少100万。
天使轮融资，要么投履历，要么经熟人介绍，要么花钱找人公关。
而陆飞就是第三种。
把谈妥的 50万现金落袋为安，把谈不妥的50万，当中间商公关费，换回100万以上的融资额。
这便是最绝妙之处。
100万现金固然够开超市，搞网吧，投房产，但是手上的域名足以保底千万富翁。
现在该做的是踩风口赚大钱，时代最大的风口在哪？
互联网啊！
互联网泡沫很快就会破裂，到时候国内融资困难，100万能烧多久，烧光了上哪里找钱？
就凭他一个复读生，跟国际风投喝咖啡的资格都没有。
融资图的不光是钱，还有投资人和资本的人脉、资源和信誉，平台大，才能做得大。
这笔交易，等于踩着联翔当跳板。
联翔也心甘情愿，因为融资的100万不需要他们出，何乐而不为？
他们省下50万得到域名，陆飞得到150万启动资金，还不用欠联翔任何的人情，也不会有个屁的知遇之恩。
关键，徐磊能交差。
不简单！
让人难以拒绝，真的不简单！
柳传智感慨道：“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年轻的孩子，会有这样的心性。”
“柳总，您要亲自见见他吗？”徐磊问。
“现在在交易，暂时不见。”柳传智道。
“那么柳总，咱们是不是答应他？”
“当然。”
柳传智起身，透过落地窗俯视楼下。“这个高中生，我甚至想干脆投他100万，看看到底搞什么名堂！”
徐磊得到旨意，毫不拖沓，立马调转回会客室，顺便喊来法务部律师，噼里啪啦一段敲字，草拟协议。
合同拟好，陆飞并不着急签字，谨慎地带走，找一家律师事务所审核，以防有坑。
徐磊投来赞许的目光，约定一周的期限，然后带着高层下楼，送陆飞离开。
这排场，这气场，前台小姐们窃窃私语：
“绝对是哪个二代三代！”
………
走出联翔总部，夜色昏沉。
陆飞回到家，趁着晚餐时全家人都在，开门见山：“大哥，嫂子，我需要钱。”
虽然自己的小金库还有1500左右存款，但咨询律师，还不够，关键这笔钱是剩下域名的续费钱。
“多少？”萧红梅问。
“两三千吧。”陆飞道。
“这么多钱？你要这笔钱做什么？”陆云皱了皱眉。“你的片酬呢，花光了？”
“呃，大哥，我需要一些法律上的帮助，审核合同，你们知道的，大律师很贵。”
陆飞从书包里取出合同，递给陆云、萧红梅过目，“如果没有问题的话，就有25万。”
“多少？！”陆云一惊。
”25万。”陆飞故意只说一半，剩下的25万就是他的启动资金之一。
“二十五，万？！”
陆云震惊，连忙翻看合同，虽然每个字都认识，但连在一起一行也看不懂，就看的懂数目，的的确确写着“贰拾万元整”。
“阿飞，你做了什么？”萧红梅一脸不可思议，才当上月均万元户没几天，一下子，又变成十万户。
“额，域名，就是网站的网址……”
陆飞对大哥大嫂两位电脑小白讲这些，简直是阿巴阿巴。
于是，他换了套说辞：“跟注册商标一样，有个网络商标被我提前注册了，有人看中想买走，就得掏钱。”
“这个商标咋这么值钱，不会是骗子吧？”陆云感觉不踏实。
“联翔，人傻钱多呗。”陆飞摊摊手。
“还真是！”
萧红梅心头大定，得到陆云的默许，起身进屋，随后响起钥匙开锁的声音，应该是从秘密金库取存折。
“老二，这笔钱你拿到手，想过怎么用？”陆云偏保守，提的建议要么存银行，要么买房。
现在燕京的房价，朝阳每平均价3800，海淀4000，咬咬牙，一跺脚，也能来上一套三居室。放在20年后，那真是可望而不可及，只可远观，不敢奢望。
陆飞笑道：“大哥，钱到账的话，我打算拿这笔钱给你们开网吧。”
“网吧？”
陆云心动不已，他老早就羡慕韩宇家，这年头，要想发，开网吧，网吧简直是一本万利，财源滚滚。
说话间，萧红梅拿着存折，走出卧室。
“红梅，咱家有多少存款？”陆云道。
“五万八。”萧红梅一听要办网吧，眼睛发亮，“怎么样，阿飞，这钱够吗？”
显然，经过卖袜、套圈、域名，陆飞已经是家里的智多星、诸葛亮，全凭他拿主意。
“够了，大哥，这俩天你要没事，可以先到外边逛逛。”陆飞托陆云搜集合适的店面，方便选址。
第二天，一家人起了个大早。
陆飞把头发梳成大人模样，精心修饰，白短袖牛仔裤，穿上刷得干净的运动鞋，然后他们整整齐齐出发到银行。
等他拿到钱，独自搭乘公交的一路上，把包放在胸前护着，没办法，必须警惕掏包的。
步行一段距离，得亏飞车党只在夜间出没，总算到达目的地，西城中档的律师事务所。看在2千块钱的面子上，律师反复认真地审查，确认没有雷、没有坑。
陆飞才果断签字，一式两份。
签约现场，徐磊看似随意一问：“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想到注册这个域名？”
陆飞早就打好腹稿：“我平时喜欢看《每日电脑报》，华夏迟早会有信息高速公路，也会有大数据，就想到‘信息化华夏’、‘数据化华夏’，我觉得前面一个不够响亮，不够科幻。”
“的确。”
徐磊不由欣赏，立马交代财务打钱，又问道：“我们会为你推荐，现在你有什么计划吗？”
陆飞故意浮夸道：“暂时只有几个不成熟的想法。”
徐磊嘴角抽动，递上一张名片，“联翔也准备进军风投，以后可以找我们，柳总对你很感兴趣，你的项目，我们愿意冒一次险。”
呵呵，关键老子不愿意！
陆飞客套地收下名片，潇洒地挥手离开。
望着他的背影，徐磊沉吟片刻，立刻跑到董事长办公室汇报。
柳传智突如其来蹦出一个想法，“其实，为什么我们不能免费地帮他介绍投资人，好让他欠联翔人情？”
徐磊一愣，“您是说提携他？”
“他这样人很像孙宏冰，体内有股惊人的能量，有投资的潜力。”
柳传智懊悔地喃喃着：“可惜了………”
020 云飞网吧，走起
9月22日，联翔收购域名的事并没有传开，只在小圈子里传播，一点一点扩散。
就连在学校，也只有校长知情。
比起扬名，陆飞更在意20万如期到账。
这两天，他跟着陆云在外面踩点，大哥显然做足了功课，信息统统记在小本本。此时，他们哥俩再走一遍街道，半脱稿地介绍，两人在闹市口溜达了一个上午。
这里是燕京最具南城味儿的地方，也是西城宣武最繁华的，北承金融街，跨越长安街，其中的文昌、文华、新文化街，有名气有财气。
陆飞相中的就是新文化街，离家近，骑个自行车，二十多分钟的路程。
“老二，要不再去看看其他地方？”
陆云犹犹豫豫，这条街已经有一家网吧。
陆飞却不以为意，双手揣兜，特意到这家“先锋网吧”摸底，进门一瞅，左边的上网区域爆满，甚至溢出。
不少没机子的人站在上网的人身后，光看也看得津津有味。
“没有电脑了，要等会儿。”老板高瘦，眼睛尖而细，盯着屏幕，敲击鼠标玩《金庸群侠传》。
居然没学最强武学，野球拳？
陆飞眯着眼，在网吧里缓缓的扫视了一圈，目光最后落到了吧台后面的墙壁上。
丢给老板一根烟，看似随口一问道：“咦，老板，我以前经常去的都有网吧证，你家怎么没有，不会是黑网吧吧？”
老板瞥了眼，“黑网吧咋啦，不就少一个证嘛，还有好些黑网吧，连营业执照都没呢，都没人去管。”
“可我听其他网吧老板说，很快上面要规范管理了，你不去把证办下来，万一严查怎么办？”
“都听他吓唬，次次来都这么说，我三年没办证，不还好好的。每次检查，不是雷声大雨点小，糊弄糊弄就过去了。”
老板满不在乎，露出生意人特有的精明，“真有规定又怎么样，啥规定，不都是靠人来执行的嘛。你想上网就放心来，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陆飞道：“可旁边开了家有证的网吧，您就不怕竞争？”
老板乐道：“怕个球！我家的电脑都是八九千，最好的上万，配置高，外设好，玩游戏带劲，除非他家也这条件，不然什么证件不证件，都特么扯淡，对不对！”
“啊？对对对。”
陆飞脸上在笑，心里同样在笑。
担心完全是多余的，这家黑网吧，迟早给扬了。
“大哥，咱们不跟它竞争，也不怕竞争。就刚才那家110平的，我觉得不错，多少租金？”
陆云被他的自信感染，翻开本子，“半年2万1，相当于每平每天1块钱，不过房东只接受半年付，或者一年付。”
“地段行，就行。”
陆飞咂巴嘴，燕京的房价贵，商铺也特么不便宜，一个30多平的，敢要价5万。
“大哥，你在宣武找到最便宜的是多少？”
陆云疑惑道：“两三百，不过那不是店铺，是很小的平房，放不下几台电脑。诶，老二，我还没问，你让我统计这个干嘛。”
陆飞自然要租，最多接受押一付三。
陆云被迷之操作搞懵，一家还不够，干嘛非搞两家？搞就搞吧，选的第二家又偏僻又狭窄，又距离第一家远，这是图什么？
陆飞馋的是网吧证，算上自家的杂院，保不准能办下3张。
02年之前，国家对网吧这块的管理很宽松，黑网吧即便不办证，也不会被清扫。
想先上船后补票，只需要提交材料，文化局一个衙门就能盖章给办了。
无他，拉动信息产业，又解决就业。
但闹出“蓝极速”网吧火灾事件，对网吧立刻严查严办，展开大规模黑网吧清理行动，还停办网吧证，改成兑照变更。
办证的门槛一下子拔高，譬如电脑不少于100台，经营面积要求不小于250平。
政策一出，网吧证瞬间抢手，价格几乎一年一个小跨度，三年一个大跨度。
就像有炒楼房、炒商铺，也有炒网吧证，投机炒作，区区几张纸，价格立马飙升到恐怖的程度，因为有价无市。
最夸张在05到07年，网吧业的黄金时期，燕京的网吧证能炒到八九十万的天价，可以挣回两三个网吧。
而成本，才不过10元工本费。
但这些没法跟陆云摊开，陆飞只能借口是联翔高层还人情，透露出小道消息。
陆云将信将疑，没有反对：“那边需要装修？”
“不用，那边就是一个幌子。”
陆飞拿起笔，在纸上画出一个简略的平面图，特意在前台隔出一个空间，专门卖零食饮料矿泉水，尤其是泡面火腿。
当然，不是老痰酸菜加双汇的绝配。
陆云拍拍胸脯，“装修的事交给我吧，哥以前的工友正好拉起了一个装修队。”
隔天，装修队长到家。
陆云、萧红梅聚在一起，三言两语都在追念国营工厂的时光。
一阵回忆之后，又聊到工友的近况，无业的，打工的，摆摊的，陆云一家竟然混的最好。
萧红梅感慨道：“多亏了我家老二。”
装修队长一惊，就见陆飞递上设计图纸。
在韩宇家的基础上搞了个极简风格的装修，像桌椅、瓷砖、空调、马桶等材料，罗列成清单，有优选，有备选，事无巨细。
装修队长不禁竖起大拇指，“这个房子只需要小修小改，一般水电工、木工先进场施工，水电路改造得四天到一周……”
仔细核算工期，满打满算，15天左右。
而工钱，各种杂七杂八加一块，总共3万出头。
“大哥嫂子信的过的人，我也信的过，以后还有的是机会合作。”
陆飞画着大饼，心里暗暗计算。
如果不动用存款，20万扣去装修、房租，还有网费、网管工资等等，能霍霍在电脑上的，还有13万左右。
这年头的品牌机，动辄七八千，配置高一点，就要上万，组装机自然是最优解。
到时候采买必须喊上韩宇，这货可是电脑的行家。
他问道：“大哥，网吧你打算取什么名？”
陆云握着萧红梅的手，“我跟你嫂子琢磨过了，把我们哥俩的名儿合一块，就叫‘云飞网吧’！”
…………
入夜，大学宿舍还未熄灯。
一间四人的寝室里，胡兰馨占着电话，排在她身后的室友几次催促，提醒她超时。
如今没电脑，没手机，鸳鸯们全靠这条电话线包电话粥，每天晚上都要排队，一直到熄灯前，线路永远忙线。
因此，都得商量电话使用的时段跟时间。
室友等的不耐烦：“兰馨，你跟男朋友打的时间也太长了，换我了，换我了。”
胡兰馨不情不愿，问道：“媛媛，你手机借我用用呗，我给电话费。”
“我还没买呢，唔，干脆我把我的时间让给你吧。”高媛媛翻了个身。
半晌，胡兰馨终于尽兴，双手合十，为霸占高媛媛的时间，连声道歉。
“没事，反正我也想不到找谁聊天。”
“不会吧，那个人呢？”
“哪个？”
高媛媛明明知道指的是谁，却装糊涂。
毕竟这么多天他才打了一通，然后就没然后，他不打给自己，凭什么自己要打给他？
胡兰馨懒地拆穿心思，话题扯到手机，“你不是说拍完戏就买手机，怎么没买呢？”
“当然是国庆节打促销再买啊，中关村有折扣，哪天陪我一块？”
面对闺蜜的邀请，胡兰馨遗憾地摇头，跟家里已经约好旅游。
“算了，我一个人去。”高媛媛神情落寞。
“要不1号吧，我下午才出发？”
胡兰馨悄悄地翻阅电话的来电记录，回忆日期时间，很快锁定一个号码，眼角露出笑意，就是它啦！
021 中关村“背刺”事件
2000年买电脑、数码产品，首选的地方基本是“华夏硅谷”，中关村。
原来叫中官村，这里以前是太监的养老院，现在完全大变样，一边是平房拆迁的残垣断壁，一边是拔地而起的大厦高楼。
破旧，立新。
像后世“名声远扬”的鼎坏、E世界、科冒还在施工盖楼，地基才冒头，如今中关村的老大，是紧邻“中关村文理学院”的太平洋和中海电子城。
但相比一层平房的中海，刚开业的海隆后者居上，成了棘手的挑战者，无论何时，只要是营业时间，永远是熙熙攘攘、人来人往。
况且，今天是国庆第一天。
陆飞走在电子一条街，放眼全是花花绿绿的促销海报。
“哎，你预算是多少？”韩宇问。
陆飞打算批量攒机，每台6000块左右，最多6200块，手上的钱足够买30台，但考虑外设、ADSL、后期设备更新等，先买26台。
“有数了。”
韩宇拿起纸笔，问清需求，配机清单，信手捏来。
不一会儿，他列出方案，两人边走，边聊，甫一进太平洋的门口，一大波黑导购蜂拥而至，三番五次拉址纠缠。
忽然间，人群里蹿出带着“监察”、“督导”字样袖标的保安，暴力驱散，硬生生围住陆飞、韩宇。
带头是个满脸横肉的光头男，“我们这里实行分区管理，不能随便进，要买什么我带你去。”
韩宇皱皱眉，“前几天我来怎么没这个规矩？”
陆飞翘起嘴唇：“那是你没遇见他，早遇见他不就有这规矩。”
说话间，他拐弯想绕开前面的保安，却见光头男阴魂不散，横向一移，又挡住去路。
光头男蛮横道：“规定就是规定，要买什么我带你去。”
陆飞语气不屑，“规定，谁的规定，王八的gui腚吗？”
“你骂谁呢！”光头身后的保安怒道。
“我骂的是广场，你急什么眼，难不成这龟腚是你们自己的？”
陆飞睖眼，“我现在是赶时间懒地拆穿你，想做黑导购去找别人，让开！”
眼神对视面前的一票保安，不落下风。
光头男冷哼一声，让出路来：“有种，但我送你一句话，年轻人，不要太气盛。”
“不气盛，能叫年轻人！”
陆飞毫不畏惧，回怼了一句。
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越瞅越欠揍，保安怒道：“大哥，咋整，要不要办他？”
“算了，赚钱要紧，没必要硬茬。万一把假扮保安的事捅出去，咱们在广场没法干买卖。”
光头男面色阴沉，“吗的，点儿背，第一单生意就遇上懂行的！”
…………
刘镪东演讲最爱谈的一点，中关村假货泛滥，但他没卖假货。
事实上，中关村鱼龙混杂，俨然成为正门偏门各种势力杂糅的江湖。
哪怕是曾经天子脚下，首善之地，依旧灯下黑，坑蒙拐骗抢，五毒俱全。
“你说他们是假保安？”
韩宇一愣，“卧槽，黑导购又出新套路了。”
陆飞一提心里来气，前一世年纪轻，阅历浅，吃过不少的亏，还没法说理。你说道理，他就冒出几个、十几个大汉，拿着管制刀具，跟你讲物理，以理服人。
直到晶东、掏宝等电商崛起，中关村一条街衰落，情况才好了一些，然后又转移阵地，跑咸鱼钓鱼去了。
他们来到人头攒动的楼上，韩宇保证道：“你放心，这个绝对是良心，跟我家长期合作。”
说着，陆飞站在一家店面门口，嘴角微微上翘，好你个韩宇！
左右的隔壁店都站着店小二，男销售、女导购热情备至，紧随不去，使劲介绍推销各种电脑，热闹非凡，显得光顾的这家冷冷清清。
陆飞摆摆手拒绝，甫一进门，眼前的老板戴着眼镜，斯斯文文，标准的知识分子，不用介绍，他就知道姓杨。
能不认识嘛，韩宇的老丈人！
“杨叔，我给你介绍个大单！”韩宇喊道。
陆飞翻了翻白眼，娘的，难怪答应得这么干脆，原来拿兄弟借花献佛呢。
“多少？26台！”
杨老板听到采购数目，先是一惊，接着大喜。
千禧年前后，这些年是电脑最暴利的时期，卖家为王，根本不愁卖，没有50%的毛利，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卖电脑的。
不像以后，价格基本透明，一台5000的机子，只有500的利润，赚的是售后维修、更换硬件……
杨老板拿起装机单，“什么配置？”
“咳咳，主板，英特尔815，显卡是科嘉gf440mx，光驱……软驱……硬盘……”
韩宇报菜名一样，脱口而出，轮到内存条，“价格有变化吗？”
“有。”杨老板推荐128m，去年一条1200块，现在已经跌到600多，入手相当划算。
陆飞看了看韩宇，韩宇也看了看他，韩宇点了点头，于是他也点了点头。
这货虽然重色，但不会杀熟。
至于显示器，15寸纯平crt，也就是俗称的大屁股。
杨老板在表上填写价格，“这样的电脑，只要不使劲造，支撑两年没问题，硬件按厂家保修，软件问题要是能搬来，免费给你们修。”
陆飞也不奢求，能正常上网，能跑得动《石器时代》、cs、《传奇》各种游戏就足够。
噼里啪啦，杨老板敲了会儿计算器：“一台是6123。”
“先整一台验货。”
换平常，陆飞必须先付钱，或者交押金，店家才肯开箱装机，这是数码商场的潜规则，以防拆封以后买家突然不要。
但是，他属于那种开张吃半年的大主顾。
杨老板没有二话，等配件到齐，当着两人的面儿拆包装，全方位展示是新机，然后安装win2000系统。
陆飞看着他按部就班，主板驱动之后，网卡、显卡、声卡，一通部署，有的部署完了之后，还需要激活，安装各种软件驱动。
粗粗一算，竟然要一两个小时，这得等到猴年马月？
他诧异不已：“杨叔，您不用ghost（诺顿克隆精灵）吗？”
“ghost，这是什么？”韩宇三人面面相视，充满疑惑。
“我在《每周电脑报》看到一篇介绍。”
陆飞简单描述，ghost可是电脑店的必备，能十来分钟安装完系统，就算系统玩崩了、中病毒了，甚至没有办法开机，一言不合可以一键恢复，简单粗暴。
“真有这种东西。”
杨老板眼前一亮，猛然嗅到了一丝商机，时间就是金钱，缩短装机时间意味着什么？
生意啊！
兴奋地握住陆飞的手，使劲摇晃：“哎呀，你可帮到大忙，这样，26台，本来是159198，我给你抹掉零头，就15万9千，装机费也不要了。”
他也很意外，随口一句就是一个点子。
果然，重生就是开挂！
结了这台整机的钱，其它的25台电脑，约定10月7号，也是国庆最后一天，送货上门，先付10%的定金，验收无误，再清账款。
………………
“哎，帮你这么大忙，怎么也得表示一下，是吧？”
韩宇抱着装显示屏的箱子，站在扶梯上，摸了摸肚子，疯狂暗示。
陆飞翘起嘴唇，丫的到底谁帮谁啊。“成，中午我请客，不过我先去见一个人。”
下了楼梯，照着原路，径直地来到门口。
“咦，咋滴，你还约了人，男的女的？”韩宇撇撇嘴，“肯定是女的。”
果然意料之中，是女人，还特么是两个。
此时，高媛媛、胡兰馨举步维艰，四周团团围着一圈的黑导购，她们就像误入狼群的羊羔，非扒下一层皮不可。
“买手机是吗？爱立信，诺基亚，还是波导，美女，我带你们去看看吧，就看一眼。”
“不用了，我们自己看。”
高媛媛赶紧拉住胡兰馨的手，“再骚扰我们，就喊保安啦！”
“我们就是保安。”
光头男带着4个人，气势汹汹地冒出头，挡在高媛媛她们的前面。
两伙人摆开车马，剑拔弩张。
“美女，我们护着你，不用上楼，楼上是卖相机，手机店就在前面。”
光头男说完话立刻动手，拽住高媛媛，生拉硬拽朝一个方向走，另一伙黑导购显然不能随他的愿，也揪住高媛媛的衣服，朝反方向。
两帮人拉拉扯扯，高媛媛慌张地挣扎：“别拉我，别揪我。”
光头男道：“这里不安全，多乱啊，美女，往前走。”
啪的一声，肩膀被人重重一拍，背后传来一声：
“喂，放开我朋友。”
当回头看到是陆飞两人，光头男脸上布满黑线，当看到两人抱着一台电脑大件，他的心在滴血，仿佛错过好几亿的大单，凶神恶煞道：
“又是你们？”
“嘿嘿，是老子我！”
韩宇嗓门洪亮，响彻大堂，让动静越闹越大，顷刻间，引来无数路人的目光投注。
他仗着人多，厉声道：“赶快撒手，特么地敢骚扰我哥们的女朋友！”
陆飞：0.0？
胡兰馨一把推开黑导购，护着闺蜜，“你们买个电脑怎么才回来？”然后转身，横眉怒视，“我朋友的男朋友回来了，还不快让开！”
高媛媛：0.0？
这么一唱一和，众目睽睽下，另一伙黑导购害怕惹事，不甘地离开。
然而，光头男没有松开手，他跟他的兄弟也没有立刻散开。
他盯着高媛媛，根本不信道：“你是他女朋友吗？”
大庭广众，还当着陆飞的面，高媛媛抿抿嘴，怎么好意思开口，想说“是”又说不出口，想说“不是”又肯定不行，欲言又止。
就在此时，陆飞的手，抓住她的手。
陆飞的声音，传到她的耳边：“我是他男朋友，有问题吗？”
旁边的卧龙凤雏，韩宇、胡兰异口同声道：“没问题啊！”
022 我爱你卖麻花情
大马路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陆飞、高媛媛四人站在西区广场，背朝中关系的地标，名为“生命”的双螺旋寺雕塑，金光灿灿。
韩宇、胡兰馨看向中间的两人，大热的天站在太阳底下，不讲究啊。
“滴滴。”
一辆红色的富康鸣笛，停在招手的胡兰馨面前，她假装惊讶：“哎呀，下午要赶飞机，媛媛，我先回家。”
韩宇也不甘落后，悲催的是他打到是夏利，没有空调，在夏天，车里简直是炼狱，但管不了那么多，他特么此刻就在地狱，直接开润。
“阿飞，电脑我先带回家，你记得来拿！”
伴随尾气飘散，两个电灯泡消失在眼前。
高媛媛凝望陆飞，陆飞也凝望她，突然间，他干饭人附体，“饭点了，先吃饭吧。”
“……”
他们找了家饭馆坐下，两人座稍微拥挤了些，小桌子都摆满了菜。
还没动筷，就被刚才在商场的客人认了出来，对这对情侣指指点点，立刻全场瞩目。
女人羡慕有陆飞这样的男友，男人嫉妒高媛媛这样的女友。
他们目光交汇，空气中充满尴尬。
半晌，高媛媛率先打破安静，轻轻地道了声谢。
“你不要误会，我刚才的那些话，就是替你解围。”陆飞道。
高媛媛点了点头，“我知道，不过你怎么会知道我在中关村？你怎么知道我会在那里呢？”
呵呵，去问你的好闺蜜。
陆飞当然不会出卖胡兰馨，只归结于缘，咳咳，巧合，偏偏在同一天同一地点撞上了。
“这么巧？”高媛媛凝眉。
“就这么巧喽，你手机是不是还没买吗？”
“啊，没，被他们缠着，哪里都去不了，本来想买部小灵通就回去。”
“我当你的导购吧，咱们吃完就去。”
饭后，陆飞在前，领着高媛媛，边走边聊，无话不谈，一直到网通营业厅。
虽然现在北方10省的电信业务归电信，但02年运营商重组，南北分拆，包括燕京在内的省市都划拨给网通，也就有“北网通，南电信”的说法。
属于在各自的地盘，扎下敌后根据地，没少明争暗斗。
不过，网通小灵通的包月套餐太香了。
“不限打，可我打给谁呢？”高媛媛瞥了瞥旁边的男人，“你不买吗？”
陆飞眼珠一转，的确需要手机，方便联系，尤其接收联翔的消息，接着花两百买了个二手机，玩惯了智能机，再玩功能机这种老古董，格外新鲜。
彼此互存号码，高媛媛嘴角微翘，“我们接下来去哪呢？”
去哪？
陆飞一懵，当然回家啊，我特么很忙的，咋滴，还想看电影？
千禧年初，电影业凋敝，国庆档没有一部电影上映，许多电影院都改成洗脚城、桑拿厅、歌厅、夜总会。
他直男癌犯了：“要不要帮你打车？”
“不用，省钱。”
高媛媛咬唇摇头，站在公交车站，双手负背，幽怨的目光时不时地投向旁边的呆木头。
陆飞当然选择装瞎，视而不见，现在特么没时间谈什么狗屁浪漫爱情，只想搞钱！
高媛媛一直苦等，等来公交车到站，也没等到陆飞改变主意，她失望地挥挥手，结果一只脚迈进车内的时候，终于等来他的开口：
“哎，明天有空吗，去不去音像大世界？”
高媛媛猛地回头，眼波荡漾，眼前一片雾蒙蒙：“嗯，明天见。”
“你总是心太软，心太软~”
陆飞哼哼唧唧地擦去汗水，叹气的工夫，视线中的公交车车窗拉开，高媛媛探出半张脸，笑靥如璀璨烂漫的花，挥舞着手臂喊道：
“喂，我忘了问，明天几点见啊？”
“电话，晚上我们电话里聊！”
陆飞双手化成喇叭状放在嘴边，凝望着公交车渐行渐远，若有所思，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
“咦，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韩宇上下打量，就见陆飞手里拎着大袋小袋，诧异道：“你买的都是什么，怎么还有芋头？”
“到我家就明白了，把电脑带上。”
陆飞神神秘秘，回到大杂院，萧红梅在家，秦海路因为国庆放假也在。
“这就是电脑？”萧红梅看着韩宇组装的机器，好奇不已。
“没错，这玩意儿太难学，我连办公软件都用不明白，快让老板埋汰死了。”
秦海路撇撇嘴，探头进厨房，灶台上摆着木薯粉、红茶、全脂奶粉、蓝莓酱……
锅里的水冒着热气，陆飞往里面加红糖，一直让糖水煮到沸腾，然后将煮沸的糖水全部倒进装有木薯粉的盆里。
“阿飞，你在干嘛呢？”秦海路问。
“嘿嘿，搓珍珠呢。”陆飞把面团搓成长条，再切成小面丁揉圆，粘上一层木薯粉，然后下入烧开的热水，反反复复，过了三道。
动静越来越大，萧红梅、韩宇也凑进厨房，盯着陆飞一顿“瞎折腾”，又是红茶，又是奶粉，一股浓香弥漫开来。
“阿飞，你在做珍珠奶茶？”秦海路看出端倪。“你还会这个？”
“会一点点。”陆飞把浸泡在凉水的珍珠捞出来，倒入三杯常温的奶茶。
“嗨，你就拿这种东西犒劳我，还不如请我喝冰可乐呢。”
韩宇轻轻地嗅了下，香气扑鼻而来，“卧槽，真香。”接着迫不及待地喝上一口，两眼瞪大，“卧槽卧槽，真香啊！”
秦海路、萧红梅四目对视，忍不住浅尝，随即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陆飞。
“阿飞，你这奶茶怎么做的，比我们公司楼下的奶茶店还好喝，奶香浓郁，珍珠还Q弹。”秦海路咬着珍珠，赞不绝口。
萧红梅在意味道，更在意生意，她打算改行卖奶茶，地摊讲的就是一个灵活。
现在各大公园冒出不少套圈圈的竞争者，已经不是她一家独霸，虽然每天纯利依然有两三百块，但秋冬季，天气越冷，行人只会越少。
这个时候，就需要一杯热饮。
她问道：“海路，你觉得会不会火啊？”
秦海路喝得津津有味，唇间留香，“萧姐，这水平的奶茶，如果你开奶茶店，我肯定入股。”
“阿飞，这个难学吗？”萧红梅道。
嫂子这么说，陆飞自然倾囊传授，但他不建议摆奶茶摊，完全可以在网吧开个小奶茶店。
不奢求做成网咖，压根没有这个条件。
这年头，网吧最大的吸引力不是环境，不是服务，而是价格，能上网的，连网费都要从牙缝里挤出来，但凡吃泡面加个卤蛋、火腿肠的，都被认为是壕无人性的有钱人。
奶茶，过于奢侈！
“嫂子，咱们招两三个网管管技术，您除了管账，可以干这个。”
萧红梅笑道：“那敢情好，我最怕闲着，我这人就是闲不住，这个奶茶，我喜欢。”
韩宇恍然大悟：“原来你把网吧前台的装修改成那样，不光卖零食饮料，还有奶茶啊。”
“不只，还有呢。”陆飞勾勾嘴唇。
“还有？”
韩宇一怔，完全猜不透他的葫芦里到底装了多少！
023 约会这件小事
千禧年，是唱片影碟的辉煌，最多的时候，一条街能有二三十家音像店。
西单，东南角。
1800平的音像大世界坐落在此，是燕京乃至全国最大最全的音像店，专营各种音像制品的批发零售。
陆飞站在路边，提着两杯奶茶，目送一对对情侣进进出出，显得他很呆。
“对不起，对不起，等不到公交车。”
高媛媛小跑而来，樱桃裙随风飘扬，粉色的斜挎小包一抖一抖。
陆飞瞄下腿，凉鞋白丝袜，这该死的甜美小清新扑面而来，算了，我原谅你了。
“本来想给你喝这杯珍珠奶茶，算了，罚你喝这杯没珍珠的香芋吧。”
高媛媛伸手一接，不冷不热，并没有想象的烫手，浅浅吸一口，的确没有珍珠，可有滑溜的椰果，还有一团软绵绵的糊糊。
她眨了眨眼，十分奇怪。
陆飞道：“是荔浦芋头做的芋头泥，混着紫薯。”
高媛媛慢慢回味出芋头紫薯的清甜：“咦，真的诶，怎么有这种香芋奶茶，和我喝过的都不一样。”
“当然咯，我自己做的，拿你当小白鼠试验，不好喝也得喝。”
冷漠的语气说出温暖的话，高媛媛嘴上挂笑，斜眼再看他的珍珠奶茶，很特么寒碜！
心里在奶茶滋润下，顿时乐开了花，男人就会口是心非！
默默地喝着奶茶，默默地跟着他进店。
唱片区摆在最显眼的位置，一排排货架前面，腾出的空间设置了一个音像试听处，有几台磁带、CD的试听机。
上面摆放着各种磁带，王飞的《寓言》、梁静如的《勇气》，还有郭富成、刘德桦、谢霆峰、程奕迅、阿杜……
这特么才是华语乐坛的巅峰，就差周杰轮横空出世。
陆飞瞄了眼专辑封面穿着粉色长款背心蹲着拍照的孙燕紫，高媛媛凑了过去，看向《YANZI》：
“这个女歌手没有见过。”
“一个冷门歌手而已，不过歌蛮好听的。”
陆飞勾勾嘴唇，把磁带放入试听机，然后把耳机轻轻地给高媛媛戴在耳朵上。
她犹如受惊的小鹿，愣在原地，耳畔里，孙燕紫干脆纯粹的声音从磁带里穿透：
“我们为爱还在学……
等到我们学会飞，飞跃黑夜和考验。
日子要从孤单里毕业。
我们用多一点点的辛苦，来交换多一点点的幸福……
这爱情一定会有张证书，证明从此不孤独。”
陆飞看到高媛媛摘下耳机，“怎么样，不错吧？”
她眯着眼凝视，“你怎么敢，谁给你的勇气？”
他以为是戴耳机的事，总不能交底偷学《初吻》的苏菲玛索吧，眼珠一转，拿起《勇气》专辑。
“梁静如啊。”
高媛媛噗嗤一笑，爽快地要买下这两张磁带，“咦，你不买吗？”
“我买碟片。”
陆飞转战影像区，扫一眼货架，《创世纪》、《洗冤录》、《鹿鼎记》、《妙手仁心》、《我和僵尸有个约会》……
港片港剧、好莱坞、内地电视剧电影，排的满满当当。
凭着记忆筛选，挑的最多的是周星池的电影，《九品芝麻官》、《唐伯虎点秋香》，特别是《国产凌凌漆》这种没法在内地上映的……
“咦，我问一下，《大话西游》是卖光了吗？”他找了两遍没找到，只能找店员。
“你要买《大话西游》？”店员露出不可思议的眼神，仿佛在看奇葩。
“有问题吗？”
“没，没有，《大话西游》放在那边，你们跟我来。”
店员领着两人，到偏僻的犄角旮旯，碟片赫然压在货架的最底下，也就是最不起眼的位置。
高媛媛惊疑道：“你真要买啊？我哥哥说，这是部烂片，文化垃圾，糟蹋经典。”
陆飞一愣，现在是2000年吧，《大话西游》的口碑还没反转？
“你看过吗？”
“没有，但我相信我哥。”高媛媛道。
陆飞拿上两份，连同其他的18份影碟到前台付款，借结账的工夫，跟老板闲聊，才知道《大话西游》还是赔钱货。
发行商订了10万套，几年才卖出去不足2万套，根本卖不动，他家的也堆在仓库吃尘。
卧槽，雷布斯、程年还没行动？
他猛然灵光一现，一个点子在大脑里闪耀，果断向老板索要发行商西影音像社的联系方式。
走出大楼，高媛媛好奇道：“怎么了，这么高兴？”
“想到一些开心的事。”
陆飞嘴角疯狂上扬，把《大话西游》全套递了上去，“送你的，你信我，绝对是好电影。”
高媛媛没有拒绝，珍重地放进包里。
“你买这么多碟片干什么？”
回到网吧，萧红梅问出同样的疑惑。
陆云却猜到陆飞要搞影碟出租。
现在的电影院少，票价贵的惊人，四五十块，设备也老，镭射片的画质和音效一塌糊涂，看片的主要途径还是租碟。
这几年，是VCD、DVD最火的时候，催生出影碟出租店，遍地都是，押金5块、10块，租金每天1块。
陆飞记得自己就没少租碟，有的老板认识久了，还会搬出自己的秘密仓库，发福利，尤其是霓虹的。
“大哥，嫂子，暂时不对外出租，免费给来咱们网吧上网的看。”
他把碟片摆在墙壁上的架子，只填满一排，摸摸下巴，如果效果不错，就考虑去一趟黑市淘碟。
“随你折腾吧。”陆云道。
陆飞说：“大哥，网管招得怎么样？”
陆云道：“照韩宇的说法，都不行，都是二把混子（滥竽充数的人），对电脑半懂不懂，他干脆帮忙找几个人。”
………
云岗，航天三院职工楼。
“高团，媛媛，出来吃饭。”
餐厅里，高母端出饭菜，摆在桌上，余光里就瞅见高媛媛蜷缩在沙发，双手抱着膝盖，抹着眼泪，垃圾桶里堆满了纸巾。
高父疑惑道：“媛媛，怎么了？你今天跟人出去，出事了？”
“爸，没出事，她呀，是因为这个电影。”高团从房间里出来，伸了伸懒腰，“谁给你的《大话西游》，干嘛看这个啊？”
高媛媛抽泣道：“哥，你骗人，这个电影一点都不烂！”
就在此时，电视里播放着至尊宝戴金箍的画面：“曾经有一份真诚的爱情放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
如果上天能够给我一个再来一次的机会，我会对那个女孩子说三个字：我爱你。
如果非要在这份爱上加上一个期限，我希望是，一万年。”
她立马拿起遥控器，摁后退键倒回，重新又看了一遍，一边看，一边哭着带笑。
高团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吗的有人偷他们家的小白菜！
024 藏龙卧虎，网吧开业
让帮忙找有技术的网管，万万没想到韩宇这货，拉来了两个黑客。
跟陆飞差不多身高的叫雷磊，脸色是那种长期没晒太阳的苍白，两个黑眼圈极为明显。
他才不在乎一个月工资是800还是8000，有电脑，还管饭，允许摸鱼，足够了，妥妥的网瘾少年。
如果这还能让陆云、萧红梅勉强接受，另一个人叫方星，他们直接愣住。
一个大学生竟然跑来面试网管？
“我帮女服务员挡酒得罪领导，被‘优化’到大山卖农机，我直接辞职不干了！”
方星整个人看上去像水泡过一样的浮肿，一样没少熬夜。据他自己说，他干过酒店经理、农用车推销员、保险推销员、电脑出单员，打了8份工，才发现他的天赋点在计算机上。
韩宇吹嘘道：“他在我们圈里赫赫有名，技术全靠啃书自学，牛大发。”
是他啊，flashsky（闪空）！
陆飞挑挑眉，依稀间记得韩宇在前世喝酒吹牛：
他跟这个闪空联手制造微软史上最为严重的lsdprcdcom漏洞，直接导致“冲击波”病毒在全球范围肆虐。
破坏力，堪比熊猫烧香！
后来上岸当白帽子，也就是安全技术员。
“可以了，明天就来上班吧！”
他大手一挥，悉数收纳，这俩卧龙凤雏坐镇网吧，甚至有点大材小用。
“如果你们住的地方离得远，有一间在宣武的房子，我租了3个月，空着也是空着，你们有需要可以搬过去，不过3个月以后，就得你们自己掏钱。”
方星通人情世故，感谢道：“谢谢二老板。”
临走前，陆飞不忘资ben家本色，还没正式上班，开始给员工送去福报，安排修复方竹网管系统的漏洞，顺便开发自动充值功能。
“有他们两个轮流白夜班，应该够了。”
陆云说完，萧红梅立马接话：“海路想介绍一个人过来做兼职。”
陆飞感觉稀奇，秦海路能介绍谁？
当人一出现，他惊了个呆，脑袋里不由地浮现出《大秦帝国之纵横》的嬴驷。
卧槽，这不富大隆嘛！
陆云二人都觉得眼熟，拼命回顾。
萧红梅突然眼前一亮：“你是不是《少年包青天》的那个狸猫换太子的六子？”
富大隆毫无明星的架子，含蓄地点点头。
萧红梅诧异，“哎呀，真是，不过你跟海路一样是演员，怎么也跟海路一样不去演戏？”
富大隆笑而不语，陆飞知道他对剧本严格，看不上就不演，坚决不接烂戏，时间一久，自然没活。
“那你不演戏，平时干什么？”陆云好奇道。
“我送外卖，做家教，这不来兼职网管。”富大隆毫不扭捏，但只有一个要求，打短工。
陆云、萧红梅纠结要不要留，陆飞咬定要留，这么个影帝，完全可以让他指导自己表演。
这不比艺考培训机构的老师强？
“老二说的有道理。”萧红梅赞同道，“又当网管，又当家教，一个月才400块，划得来。”
于是乎，拍板签下对电脑一窍不通的富大隆。
陆飞望着招聘的3个网管，一个红盟极客，一个白帽黑客，还一个特么是最穷影帝，不禁感慨：
谁能想到这个小小的网吧，藏龙卧虎！
…………
整个国庆，陆飞都在忙碌中度过。
验收装修，验收装机，清扫整理，各项开业的准备工作，忙得就连萧红梅都顾不上摆摊。
终于，云飞网吧在10月10日开张。
噼里啪啦的鞭炮响彻街道，震耳欲聋，整条街的路人都知道有一家叫“云飞网吧”。
路过的学生嚷嚷着：“老黄，隔壁开了一家网吧！”
“我看到了。”
先锋网吧的黄老板双手叉腰，眉毛拧成一团，就见光临的客人纷纷跑去凑热闹。
二十分钟左右，隆隆的鞭炮声渐渐消失。
本以为常客们会回来，想不到他们汇成人潮，一窝蜂地涌入到网吧。
终于忍不了，深入贼营，刺探敌情。
门口的墙壁张贴着巨幅的海报，上面明码标价，临时会员，3.5元/小时，普通会员3元/小时，VIP会员2.5元/小时，通宵……
会员制，还有这个操作？
黄老板面色凝重，难怪自己的客户都叛变了，这个价格，临时会员的网费都比他家便宜5毛。
可别小瞧这五毛一块，对上网的人极其敏感，多省几块，等于多玩几个小时。
可是，怎么特么能这么便宜？
这年头上网，ADSL尚未普及，普遍是拨号上网，需要占用电话线，所以不光花网费，还有电话费，每分钟就得几毛钱。
当时，每个小时都得4块、5块，他们难道不赚钱吗？
更加醒目的，是开业大酬宾。
当天注册普通会员，只需充值20元，白送1小时，外带1杯珍珠奶茶。
注册vip会员，只需充值30元，白送2个半小时，外带1杯价值2块5的奶茶。
怎么还卖奶茶？
黄老板一脸茫然，一进门看向前台，大排长龙，时不时听到摇铃声，之后人群里有人喊着：“恭喜成为第9位VIP会员，请选择饮品。”
“我要香芋的！”
“卧槽，这奶茶好喝。”
“到我了，到我了，我也要注册vip会员。”
“……”
黄老板躲到人群后方，踮起脚打量员工，他们穿着清一水统一的制服，萧红梅、陆云等一张张面孔出现在眼前。
当看到富大隆，似曾相识。
再看到陆飞，这种感觉更加强烈。
陆飞发现却装没看见，摇晃摇铃：“现在注册会员，送奶茶一杯，也可以单点。”
黄老板看了眼菜单，4种奶茶，1块5的原味，2块的珍珠，2块5的有香芋、烧仙草。
花里胡哨！
鼻子里冷哼一声，他太了解这些人，尤其是大学生，普遍生活费也就三五百，除去吃饭、电话费、网吧费等开支，能点得起几杯奶茶？
吃泡面想加个火腿肠，都要纠结半天！
全是穷比，没油水可榨，这生意做不成！
左右扫视一圈，视线全放在电脑，一目了然，才20台，只是他规模的三分之一。
此时，机子爆满，座无虚席，三三两两的人聚在一起，频频传出惊呼声，玩的游戏没两样，无非CS、星际争霸、红警。
“这边的电脑怎么样？”
众人都认出黄老板，一个个说不如他的网吧，这才让他的脸色好看一些。
花里胡哨！
如果打仗拼的是火力，网吧拼的就是配置，就是价格，其他都是浮云。
自认为摸清底细，马上开溜，却被陆飞抓了个现行，“呦，原来是隔壁网吧的老板。”
“呵呵，我过来随便看看，看看。”
黄老板心虚不已，连声道喜，试图蒙混过关。
陆飞道：“以后咱们就是同行，希望和气生财。”
“那是，那是。”
黄老板当面一套，回到自己的网吧，看着本该坐满人的大堂，少了三四成，立马换了一套嘴脸。
和气生财，qtmd！
当即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琢磨自己的会员制网费，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025 火爆！
一直忙到中午，忙到萧红梅连买菜的时间都没有，在陆飞的提议下，索性大方一回，就当开业庆祝聚餐，点了小炒外卖。
支了两张小桌，围着一圈人。
陆飞一边吃饭，一边翻看上午的战果。
从8点开张，到12点，短短5个小时，营业额已经突破千元大关，整整1053.5块。
奶茶送的多，卖的少，10杯18块。
网费占三分之一，365.5块。
真正的大头来自充值注册的会员，23个普通会员，7个VIP会员，足足670块。
这些才是实打实的固定客户，至少在花光充值的网费之前，就牢牢地绑在云飞网吧。
这还不只，华夏玩游戏的核心，游戏性始终是小道，社交才是大道。
不管上学，还是上班，明明自己不喜欢CF、DNF，但班级、公司的人都在玩，不玩就没法融圈子，跟小伙伴快乐玩耍。
圈住一小撮人，相当于套住背后的社交圈。
陆云得陇望蜀道：“就是机子太少了，如果有30台、40台就好了。”
“大哥，迟早会有的。”
陆飞把菜夹给陆云，就见他把菜放在嘴边，又放了下来，眼睛盯着自己，不无感慨：
“咱爸妈死的早，我17岁顶了门柱，把家撑住，现在老二你也17岁，把咱家给撑大，长大啦，老二你终于长大啦。”
看着哥俩相互感动，萧红梅抬手擦去眼角的泪花，“吃饭呢，说这些干嘛，吃肉吃鱼，咱们也大鱼大肉。”
陆云反手给弟弟夹菜：“现在我别的不担心，就担心一样，就是你考大学。下午你别在店里呆着，回学校复读。”
“行。”陆飞点了点头。
饭后离开前，特意交代沉稳持重的方星，尤其注意网吧的第一个夜班。
“放心，包在我身上吧。”他拍拍胸脯。
………
燕京深秋的晚上，由热转冷，夜冷如霜。
在昏沉沉的长街上，一片黑灯瞎火里，先锋网吧灯火通明，云飞网吧也一样。
“哈～”
王晓义半眯着眼，困意写满脸上，他弃暗投明，跑到云飞网吧，完全是图他家的网费便宜。
此时刚刚10点出头，网吧已经空空荡荡，没几个人，没法组团玩星际这些局域网游戏。
如今的网游少的可怜，只有一款《万王之王》，必须等到01年，《石器时代》、《千王》、《热血传奇》……
他一边用ICQ聊天，一边用QICQ聊天，耳机里的滴滴声不断，就是不下机，毕竟续到11点整，不甘心剩下的时间，白白浪费。
那可都是钱啊！
其实，他倒想看电影，可千禧年的网速，男默女泪，下载一个4MB的电影预告片，都要花好长时间，简直是龟速。
东张西望，突然间，留意到前台旁的墙壁上，竟然有影碟出租区，贴着提示：
“会员免费使用……禁止私自带出……”
王晓义精神一振，扫视一圈，惊了个呆，摆放的好多港剧根本没看过，譬如《我和僵尸有个约会》。
在电视台，根本没法播。
建国以后不许成精，僵尸惊悚片有可能吗？
可当他一看才发现，这特么跟《僵尸先生》画风不一样，活脱脱的都市驱魔言情！
不老不死的吸血鬼，跟驱魔龙族传人谈恋爱？
游击队队长VS霓虹少佐？
香江皇家警察VS60年前的复仇者？
还把香江变成僵尸之地？
这脑补，编剧肯定没少坐敞篷车被爆头，脑洞大开。
但最吸引他的注意力，还是万绮文42寸大长腿，白花花的在屏幕里晃动，看得他热血沸腾。
不一会儿，网管系统弹出提示，“离下机时间还有10分钟”，顿时把王晓义从美色中唤醒。
“卧槽，不知不觉看了40分钟？”
他看了眼货架上排列的全集，舍不得掏通宵钱，于是动起歪脑筋，免费上网，又不是第一次！
方竹网管系统，不是没破解过。
一顿操作猛如虎，惊愕发现跟先锋网吧不一样，这个网管系统的漏洞，全部被修复！
折腾了几分钟，还是乖乖去前台付钱。
“咦，你在干什么？”他注意到网管的电脑屏幕显示一串串编程代码。
方星笑道：“我觉得这套网管系统太垃圾了，漏洞太多，功能不全，我在把它完善。”
王晓义惊讶道：“您，您是极客？”
“我就是一个普通的网管。”
虽然方星这么说，但很快他的威名，伴随云飞网吧生意的火红，渐渐地在顾客里传开。
破解系统免费上网的那批人，大佬守家，敬而远之，全跑到隔壁的先锋网吧，白占便宜。
黄老板：0.0？
………
一天，两天……
云飞网吧天天爆满，从早到晚，从晚到早，甚至在网费昂贵的通宵时段，依旧人声鼎沸。
隔壁网吧赶紧下调网费，降低5毛，而且打出自己的会员制，强势抵抗。
但丝毫不影响云飞的小本生意，不少人已经发现有免费光碟看，一晚上就遭到疯抢，有的时候，动作慢了根本挑不到自己想看的。
整天，都有人占便宜，站在上网的身后蹭电影看，甚至几个人凑钱包一台机。
萧红梅道：“生意这么好，我和你哥打算再买5台，你觉得呢阿飞？”
“嫂子，你跟大哥定。”陆飞这些天还是会抽空打下手，手把手指点。
“阿飞，奶茶我已经熟练了，你别再从学校特意请假回来。”
陆飞笑而不答，“嫂子，最近奶茶卖得怎么样？”
萧红梅道：“谈不上好，谈不上坏，都是来上网的偶尔买一杯，路人少。”
陆飞摸摸下巴，准备想个辙，就在此时，王晓义来到前台。
他已经消费了三天，到现在，《我和僵尸有个约会》第一部还没看完，郁闷地希望行个方便，提前帮他留着碟片。
陆飞诧异道：“你干嘛不下载视频？”
“老板，你肯给下载？”
王晓义一惊，因为一旦有人下载东西，会连累整个网吧的网速变慢，所以网吧老板最讨厌胡乱下载的人。
“你只管下好了。”
陆飞信誓旦旦，依仗的就是ADSL。
早在1999年就有这玩意，但没有全面铺开，大面积商用，只是试运行，而且初装费贵的离谱——
3000，好在有优惠打对折，1500。
王晓义随即一试，对用惯了拨号上网的人来说，从KB跳到MB，无异于飞一样的感觉。
”草，太特么爽了！”
他的一声咆哮吸引无数人，云飞网吧的网速秒杀先锋网吧的消息，又双一次不胫而走，越来越多的人往云飞跑。
剩下留在先锋的，也牢骚不断：
“这网速怎么这么慢，跟云飞没法比。”
“网费，网费不如人家，环境，环境不如人家，网速，网速不如人家，又没影碟看，又没奶茶喝，要不是那边机子满了，我才懒地回来。”
“云飞网吧什么时候贴电脑啊？”
“……”
一个个对话格外扎耳，黄老板咬牙切齿。
吗的，这个云飞网吧哪来这么多套路，又是黑客，又是奶茶，又是影碟，又是ADSl……
nnd，除了奶茶黑客，其他招一个不剩全学，看你还有什么招！
mlgb的！
026 风！风！风投！
“老韩，妈，我回来了。”
韩宇把车停在家门口，三步化一步，飞快地跑向自个的房间把书包随意地扔到床上。
“怎么喊你爸的，赶紧洗手吃饭。”
韩母系着围裙，双手各端着一盘冒热气的菜，嘴上叨叨：“吃完饭就去复习，前段时间老往陆飞家的网吧跑去帮忙，虽然帮朋友是本分，可也不能成天不着调，不然让你复读干嘛，学习成绩很重要……”
“妈~”
韩宇登时不乐意，吹嘘道：“我跟着阿飞，长了不少书上根本没有的见识，联翔总部您参观过吗？嘿嘿，阿飞一个电话，人一个公司的老总给我们当导游……”
“你赶紧去炒菜，他们事少掺和。”
韩卫东夹了颗花生米，就着一盅白酒，砸吧砸吧嘴，然后特意翻出一个干净的酒盅摆在韩宇的面前，戏谑道：“小子，有没有胆整两盅？”
“整就整，满上，老韩。”韩宇立马呷一口，喉咙顿时如火烧。
“别光喝酒，吃菜垫吧肚子。”韩卫东笑眯眯，“别听你妈的，你妈啊，头发长，见识短。他不懂，人呐这一辈子，要想过得活分，三件事，走对路，做对事，最最重要，跟对人，你妈就跟对了我。”
韩宇哈哈大笑，不言不语，他知道韩卫东又要传授经验。
他把白酒一饮而尽，一反常态得认真，“我观察下来，我觉得陆飞就是你值得跟着的人，明白吗？”
“呵呵，老韩，我也是这么想的。打阿飞复读回来，就觉着他不一样。”
韩宇戳了戳脑袋，“以前是拳脚厉害，现在是这里。”
“他最近在做什么？”韩卫东道。
“他很少做题，一直在写什么‘计划书’，还要去见什么人。”
…………
新文化街的“小磨”咖啡馆，弥漫惬意的爵士乐。
陆飞如约而来，四处张望，在靠窗角落的位置看到徐磊，他跟自己在联翔见面时截然不同。
耳朵扎着耳钉，手腕带上手串戒指，裸露在短袖外的手臂绘有刺青，活脱脱的摇滚老炮。
“别意外，这才是我的。联翔的管理比特么国企还严，高压环境，职业训练，根本没法无拘无束，只有下班了才自在。”
徐磊收起翘着的二郎腿，“投资人帮你找着了，薛曼子……”
不等听完介绍，陆飞立马打住，卧槽，找这么个币圈割韭菜的忽悠大师，糊弄鬼呢！
他语气里透着嫌弃：“你就给我找了个这么不靠谱的人？”
“不靠谱？他可是现在的天使投资第一人，知道软银的孙正义吗，跟他认识。”
徐磊眨了眨眼，“知道UT斯达康吗，就是有小灵通技术的公司，他投了25万美刀，翻了100多倍，还投了王俊涛的电子商务网8848……”
“还有其他的吗，有没有风投基金？”
“我倒想找啊，你把项目捂得严严实实不跟我透风，别人问起来我都没法答，好歹先跟我说是什么项目。”
陆飞笑道：“你刚才不就提到了吗？”
“我提到了，我提到什……王俊涛的8848，你要做电子商务网站？！”
徐磊瞪大眼睛，难以置信道：“我给你点的是咖啡，不是酒对吧，你没喝酒说什么糊话。”
“你不信？”
陆飞可不会膨胀自大到天下我有，毕竟网站八字还没一撇，但他自信至少有六七成的把握。
我信你个鬼！
徐磊苦口婆心地劝阻，“200万，人民币搞电商？你知道现在电商的老大易趣网，第一笔砸了多少，220万美刀！
8848的起步也是千万级别，电商赛道的起跑线全是全副武装的职业选手，你顶得了嘛？”
“顶得了啊。”
陆飞喝着咖啡，滔滔不绝。
把电商平台做多大多大，做到几百亿的流量，甚至不惜把未来的一些真实蓝图描述在徐磊的面前。
无他，就是想挖徐磊这个人。
他可是神秘的大院子弟，背后的能量通天，要不然接刘锵东班的会是他？
此时，徐磊整个脑袋发懵，心里不断地吐槽，货通天下？让世界的生意不难做？
你吹歌姬吧！
他沉默半刻，一杯咖啡喝到见底，低沉道：“你知不知道几百亿流量是怎样的一个概念？”
“你知不知道互联网的未来是一个什么样的钱景？不是几百亿的，是几千亿！”
陆飞神情笃定，认真到让徐磊怀疑人生，到底之前跟他斗智斗勇的，是个天才，还是疯子？
他好意提醒道：“你这些话也就对我说，千万不要跟联翔其他人说，不然他们肯定不会投钱给你。”
陆飞摇摇手指，“联翔投我？想什么呢，我才不要联翔的钱！”
徐磊嘴角一抽，“薛曼子的不要，联翔的不要，你要谁的？”
“谁慧眼识英雄，识我的货的，我就要。”
陆飞狂归狂，但徐磊还是尽职尽责，把情况一五一十地汇报给柳传智。
毕竟，柳传智说过他会投资陆飞。
“让世界没有难做的生意？年轻人就是太理想化……”
柳传智失望地摇摇头，我特么要是投了，我就是老年痴呆！
“电子商务这个行业我不理解，如果陆飞要做，投资他的话就当我没说过，联翔也绝对不要投资，帮他找一个风投基金好了。”
徐磊叹了口气，心里早有预料。
连100多万买个域名都舍不得，指望柳传智拿100万砸这个水中月，除非失了智。
可万一成了呢……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徐磊连忙打消，太特么荒诞。
然而，燕京老爷们的承诺就是承诺。
徐磊一点儿也不敷衍，随随便便找几个投资人、几家风投基金来应付。
不单单调动联翔的关系网，也不遗余力地发动自己的人脉，轻而易举地就找上霸菱亚洲的朋友——
徐欣。
她可是赫赫有名的投资女王，押中丁三石的网艺，今年6月纳斯达克上市，名声再上台阶。
“你为一个复读生找我帮忙，还是投资互联网？”
“对人不对事，相信我，这个人不一般。”
徐磊如实地说出域名交易的经过，言语里把陆飞抬到一个高度，相当于贴金。
“就算他再怎么胆大自信，这么大的项目，听你讲都是满嘴跑火车，那他不得是搞传销？”
徐欣给出的最后答案，还是拒绝。
“我不会投一个虚无缥缈，什么都没有的项目，等他做出一点成绩，我可以考虑入手A轮融资。”
至于天使投，她指出一条明路，IDG技术创业投资基金。
“就是那个专门投互联网的IDGVC？”
徐磊不无满意地露出笑意，这个总特么靠谱吧！
027 大风起兮云飞扬
东城中粮广场A座，IDG资本。
电话听筒里放出嘟嘟的忙线，过以鸿一脸的诧异，今天特么遇到一件相当古怪的事。
就在刚才，他接到同行里的明日之星，徐欣的电话，引荐一个人。
一问，是个三无产品，无名气无履历无背景，而且他喵还是个高中生。
一时间五味杂陈，“陆飞”这个名字，他已经不是第一次从别人的口中听到。
就在昨晚，徐磊打来一个电话，说有个小兄弟希望能照拂一二，推荐他来喝咖啡，顺便面基投资。
结果，这回又多出了一个徐欣，有传闻他们俩是姐弟，不知道是真是假。
但不管怎样，足见陆飞此子的人脉，匪夷所思，到底哪个女娲石蹦出来的孙猴子，怎么没有这人的半点消息？
就在纠结要不要答应时，屋外响起阵阵琐碎的脚步声，打碎了他的沉思。
带头大哥熊晓歌敲开他的门，身后跟着一票人，周权、杨飞等等，全是跟自己平级的公司合伙人。
过以鸿搞不清楚情况，熊晓歌笑着说已经查清楚了，前段时间在小圈子传开的抢注联翔域名的事，卖主就是陆飞。
这么神奇？
就冲着这个事，也见这个人！
………
菜市口胡同，大杂院里，落地柜玻璃反着光，照在陆飞的脸上。
镜中映射的自己，正在熟练地系领带，冷冷的墨绿色，从路边摊买来的，班尼路。
衬衣长裤全用熨斗烫平，笔挺有型，搭上塑形修身的西装，再往头上抹发蜡梳成斜背头。
人靠衣装，由内而外散发出一种富家公子哥的自信贵气，少了些玩世不恭，多了丝正经和精神。
萧红梅望着他吹口哨穿皮鞋，惊讶道：“阿飞，你穿这身上学？怎么了，学校有时候大事？”
“老二，老二！”刚出门的陆云也折返回家，“停在门口的奥迪是不是在等你？”
“噢，对，大哥，嫂子，我先走了，约了人。”
陆飞抓起书包，伴随滴滴尖锐的喇叭声，在街坊邻居好奇羡慕的目光下，钻入到徐磊的奥迪A6座。
空间那叫一个大，毕竟一代官车，全车真皮座椅，坐着舒服，什么时候开出来，都倍儿有面子。
这打扮，这座驾，才显示对这场见面的尊重和重视。
下车，意气风发地走进公司，在秘书的带领下来到办公室，就见坐着的不只有过以鸿，熊晓歌、周权等人都在沙发上喝茶。
好家伙，IDG倾巢出动。
这么大的阵势，秘书也很少见，为之一震。
徐磊饶有兴趣地瞥向旁边，想看看陆飞的表情。
他一点儿不紧张，淡定地迈了进去。像食铁兽·蚩尤坐骑·大熊猫一样，全场围观。
过以鸿递上茶：“我们聚在这里，都很好奇你抢注联翔域名的事，能不能简单地讲讲？”
陆飞侃侃而谈，徐磊静静地听着，没有反驳，也没有戳穿。
因为没什么可戳穿，基本符合事实，偶尔夹带一点私货，吹捧自己一两句也是抬高在IDG心中的评估。
天使轮投资，看中的在人，不在项目。
成事在人，事是死的，人是活的，项目落实执行都是靠人，人不靠谱，项目靠谱也变得不靠谱。
而陆飞有价值，项目自然有价值。
过以鸿跟熊晓歌交换了下眼神，他笑道：“有商业计划书吗？”
“有。”陆飞从包里拿出一份。
过以鸿随手一翻，计划书粗糙但工整，心里有数，高中生能有多高的水平。
他迟疑道：“你打算做电商？”
陆飞点点头，把在咖啡馆跟徐磊说的，稍加修改地复述一遍。
熊晓歌问道：“都说要分清谁是敌人谁是朋友，你如果准备做电商，知不知道哪些是竞争对手？”
这个简直是送分题，就算陆飞不调查，徐磊就已经泄题，8848、易趣……
事实上，重生做电商平台的心腹大患，始终是鹿云，关键阿狸粑粑现在不缺钱，算算日子，已经从软银、TBC手上融到2000万美刀。
妙就妙在鹿云心态膨胀，没想做华夏的掏宝，想做世界的易贝，直接跑海外扩展，烧个精光。
过以鸿问道：“我们都相信电子商务大有可为，亚马逊、易贝已经验证了，你做电商准备走哪种模式？”
“b2c兼c2c。”陆飞认真说。
“头一回听过两者合一，现在国内b2c做的最好的是8848，c2c最好的是易趣，都是佼佼者。”
过以鸿话里有话，无非是鱼和熊掌不可皆得，年轻人不要想全占。
然而，陆飞霸气地全都要，因为不管晶东、掏宝，还是拼夕夕，最后还是两个模式并行，争夺市场。
他把手握紧成拳：“为什么不能两个拳头打人？打架不可能只用一只手，只是爱用惯用手而已。这个电商市场很大，能灵活躲闪的空间也很大……”
拿打架对比电商竞争？
一时间，寂静无声。
过以鸿乐道：“这比喻很奇妙。”
不一会儿，他们聊发展，聊愿景，话题越扯越开，IDGVC一群人问，陆飞一人答，简直是诸葛亮舌战群儒2.0版本。
问的越久，问的问题越多，徐磊越坐不住。
虽然对答流利，好几次陆飞都有惊无险地应对，他除了刮目相看，对过以鸿等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这不是赤裸裸怀疑他这个推荐人的眼光！
“咳咳。”
徐磊放下茶杯，“我觉得陆飞的计划还是很周密，各位觉得可不可行？”
熊晓鸽、周权等人面面相觑，答案写在脸上，自然而然是愿意，毕竟不吃他和徐欣的面子果实，也要看联翔的牌子。
再说他们对陆飞相当满意，但满意归满意，项目最终的拍板权得看过以鸿。
他突然问道：“最后一个问题，孙子兵法最核心的，就是失败。未谋胜，先谋败，把自己立于不败之地，如果电商平台失败的话，会败在哪些困难？”
这问题，特么超纲了吧。
徐磊不爽，脸色骤然阴沉下来。然后转头，心怀不安地看向陆飞。
只见他面如平湖，轻轻嗅了嗅飘出的茶香，缓缓道：“上网的用户基数少，网上支付环境差，物流配送不大……
第二项自己可以解决，第一、第三项关键要靠国家的基础设施建设，尤其是主干网搭建、高速公路……”
思路清晰的回答，顷刻间惊艳了所有人，在场的细细琢磨，很难不同意。
过以鸿惊疑道：“第二项能自己解决，怎么解决？”
“这是最后的最后的问题？”陆飞眼神戏谑，调侃道，“还有最后的最后的最后的问题吗？”
过以鸿脸色一僵，喝茶掩饰尴尬。
陆飞也不继续追击，换正事道：“之前都是你们在问，现在我想问可以开始谈融资了吗？”
熊晓歌道：“谈，我们商量一下啦。”
谈判的过程还算融洽，有徐磊在中间斡旋，因为协议，联翔承诺力保陆飞能拿到至少100万的融资额。
在他搭档陆飞一唱一和说相声下，也许是陆飞刚才的表现刷了不少印象分，过以鸿开出的价码，远远超出自己的预料。
200万，但IDG要占20%股权。
“阿飞，你什么意见？”徐磊问道。
陆飞沉吟一会儿，天使轮融资换股，几百万换走10%到25%，很正常。
马化藤的藤讯天使轮，也是东拼西凑的60万。
但电商又不一样，多几个点的股权意味着能多一轮融资，通常只需要融三四轮，电商至少得五六轮。
“我最多只愿意转让15%，既然1%是10万，150万，另外我需要IDG在其他方面的支持，比如银行，比如政府。”
他横眉扫视一圈，凛冽的眼神在过以鸿、熊晓歌等人身上稍纵即逝。
谁赞成？谁反对？
028 这一切都在你的算计中吗？
两人走出中粮广场A座，毒辣的日光渐渐黯淡，一团团乌云密布在天空，瞬间由晴转阴。
陆飞扯下领带，解开衣领道第一个口子，被勒得紧的脖子立刻放松，他大口地呼气：
“今天几号？”
“21号喽。”徐磊丢来一根烟。
陆飞用火机点燃香烟，深深地吸一口。
2000年10月21日上午9点之后的1分钟，跟之前的都截然不同，他出了名，刷新了IDG，甚至华夏风投圈各种第一次。
第一次投资一个高中生，第一次投资一个草根创业者，第一次……
emm，这个荣誉本来归蔡闻胜。
如果有模拟人生的挂，已经狂刷各种成就徽章，在IT互联网圈的声望，也从【江湖虾米】，晋升到【小有名气】。
但也就这样，并没有完全出名。
一番吞云吐雾，徐磊问道：“想好这笔钱万怎么用了吗？”
陆飞手头上现在有175万。
第一步当然是找办公地点，至少要有个落脚地，总不至于学马博士宋维扬跟人合租办公桌吧？
徐磊笑道：“联翔附近还有不少空着的写字间，要不要我帮你问问，说不准还能给你个优惠价？
陆飞翻了翻白眼，“租豪华写字楼，你当我烧包啊！”
“开玩笑呢。”徐磊抖了抖烟灰，“怎么样，融资成了，咱们也两清了，送你回家，还是找个酒吧迪厅庆祝一下？”
呵，创业未半而中道蹦迪花光预算？
陆飞把烟头往地上一丢，伸脚碾灭，打开车门的同时，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
“不，哪也不去，上圆明园职业，不，京都大学。”
………
燕园资源宾馆，位于京都大学的西南角。
简直是风水宝地，就在中关村的核心腹地，中科院、京都大学、水木大学、人民大学等环绕四周。
徐磊跟随陆飞，漫步在宾馆里，上下左右，四处打量，惊叹道：“卧槽，你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
“当然是有人告诉我的。”
陆飞神神秘秘，双手插兜，两眼留意对外出租的空房。互联网草创之际，对办公地点真没太多要求，最关键的就是便宜。
网站发展，需要投入的成本会越来越大。
各方面的投资会以几何倍增长，一个小网站，前期的服务器和带宽投入可能一年不过几千块，可发展的迅速，光这方面的成本，一年几百万只是砸个水花。
175万，勉勉强强，鹿云创立掏宝的时候，已经把2000万美刀烧的只剩下一两百万人民币。
这点钱烧不了多久，半年之内，必须A轮再融资。
他穿越走廊，从1409室掠过，迎面走来一个个暴露着修长大长腿的女郎，很招摇地进出改装的足疗按摩店。
有个小姐姐抛媚眼：“帅哥，要洗脚吗？”
陆飞一时无语，旁边的徐磊忍住不发笑，揽住他的肩膀：“你找了个好地方，常客？”
“滚！”
“切，干嘛非要选这里，不如租个民宅办公，房租还便宜些。”
“别忘了附近都是重点大学。”
陆飞要搭电商平台，建设网站，必须要组一个技术研发团队，有哪里比这里的地段更合适，水木、京都、人大的计算机系的学生、老师，一个个都是写程序的高手。
专职可能招不起，兼职还是请的起。
互联网大厂最重要是什么？人才啊！
“卧槽，这一切早在你的计划之中吗？”
徐磊心头一震，又惊讶又欣赏地注视这个高中生，他就像一个宝藏男孩，浑身充满谜一样的宝藏，挖都挖不完。
就在他们聊天时，身后的1414室的门突然打开，从里面走出两个人。
陆飞不经意地一瞥，眉梢轻挑，赫然是李彦红跟徐勇，佰度的剑客嘛！
“你们是？”李彦红疑惑道。
陆飞伸出手，“噢，我们是来租房子的，以后也要在这里办公，未来可能是邻居。”
“邻居啊。”
李彦红恍然，客气地握手摇晃，当得知开的是互联网公司，也是同行，更加地惊愕，尤其是老板赫然是陆飞。
“这么年轻就创业，你们是合伙人吗？”
徐磊摆摆手，自我介绍来自联翔，然后拍了拍陆飞的肩膀，替他吹嘘一波战绩，什么高中生巧注联翔域名，智取IDG天使投，一桩桩颇具戏剧色彩。
李彦红和徐勇面面相觑，眼里充满讶异，好奇进军互联网的哪个领域。
“我打算进入电子商务。”陆飞笑眯眯道。
“电商啊，我们之间或许有机会合作。”
李彦红立马化身推销员递上名片，煞有其事地推介佰度。
“我们的业务是中文搜索，而且是全球最大、最快、最新的技术，搜虎、新狼都是我们的大客户，有搜索技术的需要，随时联系。”
“行！”
陆飞收下名片，正反两面随意翻了下，如今的佰度还没有推出恶臭的竞价排名机制。
一番客套的交谈之后，几人分别。
徐磊一边走，一边叨叨李彦红等人的硅谷海归身份，停步站在宾馆门口，回头看向招牌，不禁感慨：
“这里的确是绝佳的办公点，到底谁告诉你的？”
陆飞笑而不语，你不是见到了，就是李彦红呗！
他问道：“哎，老徐，咱们现在是朋友吧？”
徐磊没好气，“你别笑得这么瘆人，说吧，什么事？”
“嘿嘿，有没有关系，帮我要个优惠价呗？”
…………
“长得已经这么帅，还想得倒美。”
徐磊撇撇嘴，并没有当面答应，一码归一码，融资的事是承诺，牵线搭桥却是私活。
他要琢磨，这个忙帮得值不值！
回到公司，天色像入夜一样昏暗，黑云压顶，没有半点下雨的迹象，空气沉闷燥热。
嗡嗡嗡，电风扇扇动着。
“哎，徐总，听说了？”
王军敲开办公室的门，端上热茶。
“听说什么？”徐磊皱眉道，“公司又有什么大新闻？”
“咱们联翔要成立投资基金。”
“嗨，这个消息啊，过时了，我早知道了。”
“还有呢，您知道这第一笔投资投给谁嘛？”
“谁？”
“金山。”王军低声道，“我听别人说，柳总亲自拍板，出资600万，投资金山新成立的电子商务公司，占股30%……”
徐磊如遭雷击，“什么时候的事？”
王军回答：“就在昨天，而且金山的雷君当董事长，坐镇指挥。”
徐磊一脸阴沉，卧槽，之前柳传智才跟他说，不了解的行业绝不乱投，转手就投了金山的电子商务？
柳传智这人，老奸巨猾，坏得很！
“这下有好戏看了，那个高中生不是也搞电子商务，这不巧了撞一块，他特么能顶得了嘛！”
王军幸灾乐祸道：“怎么敲我们的，就怎么还回来。”
徐磊脸色变幻无常，担忧的疑云飘在眉宇，就听窗外轰隆乍响，雷霆万钧，闪电划过雨夜。
总投入1640万，跟200万一比，弹药充足，火力惊人，装备精良，而陆飞呢，简直是小米加步枪，特么又穷又弱，这怎么玩？
“哗啦啦，哗啦啦～”
顷刻间，下起瓢泼大雨，雨水打在玻璃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整座城市陷入到水蒙蒙的雨雾里。
徐磊心情沉重，嘴里喃喃着：“这肯定不在你的计划之中了吧，阿飞。”
当当，8848，易趣，卓越……
面对群雄，他认为陆飞这仗不可能打的赢，也不存在可能，想都不用想，肯定输！
叹了口气，然后拿起手机，打几通电话，然后联系上京都大学的孔部长，燕园资源宾馆是京都大学隶属的对外宾馆，自然管的着。
这是我最后的火力支援了，阿飞！
029 人才，快到坑里来
哗啦哗啦，大雨滂沱，雨水沿瓦檐像珠帘落下。
“你要开公司！？”
屋内传出陆云的声音，完全力压淋淋的雨声。
当陆飞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萧红梅还在震惊中，网吧开业不到半个月，刚奔入十万户，陆飞又双叒叕迈入百万的门槛？
这身家暴涨的速度，大脑的想象已经跟不上。
夫妻俩拼命地消化这个消息，激动之余，不由地担心：“阿飞，公司要是亏了黄了，你是不是要赔钱，倒欠他们？”
陆飞摇头轻笑，赔钱？IDG血赚好嘛！
“可你的高考怎么办，你不考中戏了？”陆云道。
“嗨，大哥，考中戏文化课才要多少分，我今年这高考分都够了，关键是艺考，你放心，有海路姐、富老师指导我呢！”
既然已经摊开，陆飞索性把话讲透，彻底打消他们的顾虑，顺便做做心理建设。
要不然碰上“千万”、“亿万”，噶一下抽过去，上哪里去找本山大叔听《母猪的产后护理》。
“算了，你出息啦，随便你吧，只要不坑蒙拐骗欠钱就行。”
陆云语气里透着骄傲，透着欣慰。
千禧年已经不再纯真，造原子弹不如卖茶叶蛋，科学家、思想家、文学家，甭管后缀是什么家，都不如企业家。
现在的偶像是富豪，有钱是王八蛋，但人人争着做。
萧红梅道：“阿飞，你的公司叫什么名字，在哪啊？”
“东陆，‘陆’是咱们的姓，合起来就是东方七宿，也是东方大陆。白日出东陆，垂光耀中国。”
陆飞吟诵完诗，报出资源宾馆的地址，让陆云的工友再上门装修。
“东陆，嘿嘿，这名字不错。”
公司虽然没有陆云半点股份，心里却美滋滋，就在此时，陆飞抛出一个提议，他惊讶道：
“什么，你想让方星去你公司？”
“什么！你想让我去你公司？”
方星一脸懵圈，风停了，雨停了，整个人都傻了，就在刚刚，陆飞杀到网吧，劈头盖脸就是这么一句。
“二老板，哦，不，陆总，为什么找我？”
“这些天我观察下来，你的技术强，通人情，有工作经验，关键人品不错，站的直，靠的住。”
陆飞谈到薪资待遇，跟网管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根本没法比。
方星心动不已，但犹豫道：“陆总为什么不把雷磊也招了？”
“你们都走了，我大哥这网吧谁管？”
陆飞摸摸下巴，“等平台稳定下来，再带他走，你那边有没有认识的人，推荐1个可靠的代替你。”
………
现在可没有“最多跑一次”，跑衙门，盖公章，公司注册，至少需要一两个月。
陆飞在拿到50万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运作，有IGD的介入，缩短到半个月左右。
这个节点，刚刚卡在1418的主办公间装修结束的时候，在这期间，临时办公就设在充当仓库的1416。
“大哥，接下来就麻烦你们了。”
陆飞给装修队的每个人递上烟，然后喊上失神的方星，抱着牌子海报，到附近的学校登招聘广告。
一路上，迎面走来京都大学的学生，男男女女，一个个投来讶异的目光。
“陆，陆总，我们真地要在京都大学工作？”方星两腿发抖，心肝直颤。
陆飞看不过去，白眼道：“老方，抖什么啊，把腰杆挺直。”
方星心虚道：“我就是一个民办的三本，还特么是学渣，进这样的学府，能不腿抖嘛，哪能跟您比啊！”
“堂堂黑客，在网络杀伐果断的勇气呢？拿出来，你得支棱起来！”
陆飞口头鼓励，怕什么，老子高考也才304分。
“呼呼。”
方星深深吸口气，穿过金色的银杏大道，脸色恢复平静，走到校内的篮球场。
“传球，传球！”
“篮板，篮板……”
场地里人声鼎沸，喊声震天，男生三三两两地组队打球，激情满满。
陆飞刚把横幅广告挂在隔网上，立刻吸引到看球群众的注意力。
“咦，陆总，这么巧？”
人群最前头，忽然冒出李彦红跟佰度其他六剑客，陆飞倍感意外，瞧他们浑身是汗，抱着篮球，客套道：“李总啊，打球呢？”
“对，劳逸结合，顺便培养同事间感情。”
李彦红跟陆飞聊天的工夫，旁边的徐勇凑到海报前，认出是陆飞公司的招聘广告，语气诙谐地调侃去年佰度也这么干。
顺嘴抖落出李彦红的小糗事，贴广告像做贼一样慌里慌张，差点被巡逻的保安当贴电线杆广告的人逮住。
“哈哈！”陆飞不禁发笑，又聊了几句，然后丢下一句“有时间再聊”，便挤出人群离开。
李彦红摸摸鼻子，掩饰尴尬，余光瞥向海报，轻咦一声：“陆总，你这海报……”
就见海报在中间划出一道白色的横杠，上下分开，上面登载着招聘信息，招的是网站3名程序猿。
至于财务、出纳、行政，另外物色，没必要招水木、京大的学生，毕竟又贵又没经验。
佰度也是这么做，创业一年，员工才10个出头。
李彦红等人不禁点了点头，视线随之向下挪，登的信息竟然是讲座。
“《20年之大变局，‘互联网+’时代》。”旁边的学生念了出来，一股滚滚大势席卷而来，整个人都冒起鸡皮疙瘩。
醒目的标题，寥寥数字，字少事大！
不光是学生、老师，连李彦红都被“互联网+”的概念深深吸引，脑子里浮想联翩。
但想归想，总有一层迷雾把互联网的未来景象遮蔽住，无法看破。
能提出“互联网+”这个词的一定是一位大能！
包括李彦红在内，都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主讲人到底是何方神圣，看到【讲座嘉宾】一栏，赫然写着“陆飞”的名字。
李彦红：0.0？
他先是一愣，然后目光投向已经走远的背影。
陆飞似有感应，转回头，嘴角微微翘起：
不好意思，正是区区不才在下我！
…………
伴随陆飞奔波在各大校园，要么宣传牌，要么广告海报，全放在人流量大的地方。
一瞬间，“陆飞”的知名度渐渐地传开。
主要这年头，不是阿猫阿狗都能随随便便在水木京大的校园里开演讲，有这个胆，也要看有没有这个能耐？
又恰恰，现在是成功学大师等大忽悠黄金事业期，学生人心尚古，单纯的一批，像陈安之、李杨，只要包装到位，营销跟上，鸡汤管够，立刻就是门徒三千，门票上万。
不巧的是，陆飞搞什么的？搞传媒的，吹牛皮搞人设这种偏门小道，略懂略懂。
“17岁创业”、“IDG天使轮最年轻获得者”………
一大串的头衔全写在海报里，总之就是“风投见了都说牛逼给跪了，大佬请收下我的钱”的感觉，讲座含金量之高，价值百万，听到就是赚到！
“真的假的，17岁，高中生，胡扯吧！”
“哎，咱们要不要去听听？这个资源宾馆在哪？”
“肯定是骗子，哪有讲座在宾馆里开的。你看这个地址，不就是这个公司的招聘地点嘛……”
“反正又不花钱，去不去，还有1个小时就开始？”
“咱们可是水木大学的高材生，去听他一个高中生的课……”
水木大学的一处篮球场，众人围观，议论不休。
“你们在议论什么呢？”
王慧闻站在人群的外围，疑惑不解。
“王师兄，你又跟高师兄来打球？”
男生甲连忙打招呼，眼神充满敬意，眼前这位是电子工程学的学长，而且推免保研到中科院声学所，妥妥的一枚学霸。
王慧闻点头示好，再次问了遍刚才的问题。
“陆飞？演讲？就在今天下午？”
他得到回答，把篮球拍了几下，回头道：“高团，今天球就不打了，我想去看看热闹，有没有兴趣跟我一块？”
高团扶了扶眼镜，在心里嘟囔：陆飞，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030 听懂，掌声
王慧闻、高团带着好奇，连衣服都来不及换，一身运动服就往资源宾馆赶。
一到燕园，轮番打听，终于找到宾馆。
大门口竖着一块硕大的宣传牌：华夏人离“互联网+”时代有多远——向前20米，1416室。
“卧槽，好大的口气！”王慧闻道。
高团蹬了下自行车支撑架，“切，抄袭的，不就是把瀛海威当年的口号改一改吗，八成里面是个不学无术的骗子。”
“是不是听了不就知道，进去瞅瞅。”
两人三步并两步，飞快上楼，一路上寻找和他们抱着一样目的听讲座的学生，身影不能说根本没有，也差不多寥寥无几。
迎面撞上一个到东陆求职的女人，面容姣好，耐看清甜，一番介绍叫陶姚。
他们结伴，循着房间的号码牌，伴随走廊里响起嘈杂的噪音，找到1416室，才发现叮铃咣当的噪音来自隔壁装修的1418房。
“咚咚咚。”
王慧闻叩响房门，开门的是方星，被热情地邀请进屋。室内空空荡荡，只有疑似二手的桌子沙发，以及叠在一块的红色塑料椅。
正前方，摆着一块白色写字板。
“我们昨天才搬过来，1416、1418以后就是办公室，装修还要一点时间。你们是来应聘的，还是来听讲座的？”
方星问清楚来意，让王慧闻他们留在这里等待讲座，然后领着陶姚到小房间。
“哎，我还以为就只有我们几个，想不到人还不少。”
王慧闻用胳膊捅了捅高团，扫视一圈，偌大的客厅里除了他们，或站着，或坐着，12个人，里面有水木的学弟，毫不犹豫地抱团。
华夏的互联网圈子里，水木大学、京都大学几乎占据半壁江山，俨然形成2个派系。
“学长，那边是京都大学的。”
学弟甲伸出手指，指向对面，“那个叫李彦红，我给他的公司做过兼职，旁边都是他的同事……”
“他们老牛了，都是回国创业的硅谷精英！”
学弟乙话音落，聚在周围的水木学生立马投去敬佩的目光，同时心里不住兴奋。
连他们都来参加，足见这个讲座真地不一般！
这个陆飞，更不一般！
高团、王慧闻面面相视，两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紧闭的房间，合着凑热闹捡到宝了？
………
滴答滴答。
随着墙壁上的时钟一秒秒地走，客厅里的人越聚越多，也越来越频繁地问方星：
“讲座怎么还没开始？”
方星只能一遍又一遍重复，时间未到，说得口干舌燥，被催急了就跑进房间，反过来催促陆飞。
“陆总，外面人都等急了，反正还有2分钟就到时间，我看讲座不如提前吧？”
“当然不能，这是原则。”
陆飞调侃道：“你不要怵他们，自信一点，凭你的技术，不比这些水木、京都大学生差，信不信将来你还管着他们！”
谁特么能跟你比啊，你多妖孽啊！
方星苦笑连连，憋屈的表情落入到陆飞眼里，也落入到陶姚眼里，深有同感。
方才的面试，她明显自我怀疑，他怎么能是一个高中生呢？
突然间，耳畔边传来恶魔亲切的低吟：
“你之前是瀛海威的行政文员，这次来也是应聘同样的岗位，会速记吗？”
陶姚连连点头：“会！”
“待会儿的演讲，你试着记一下。”
陆飞看了下钟表，空手而出，此时热闹的客厅里，在他出现的瞬间，突然安静下来。
他从京都、水木、人大等高材生面前走过，走到写字板前立定，环顾全场，人头攒动，一张张陌生的面孔里，真找到几张面熟。
佰度的李彦红以外，好未来的张邦新……
陆飞面对一群学霸高管，迅速进入状态，拿起派克笔，在写字板唰唰写下：
开讲啦。
“首先我要谢谢在场的各位，我没想到有这么多人愿意来听17岁高中生关于互联网的‘狂言’。”
陆飞毫不怯场，开场说个不过时的段子，把水木、京大调侃成“五道口职业技校”、“中关村文理学院”。
瞬间，底下嘻嘻笑笑，欢乐的气息冲淡沉闷的气氛。
“但不管是哪个学校，你们都比同校的同学具备一个互联网的品质，追求新奇，敢于冒险。
在互联网泡沫的列车上，你们一定拼了命地要挤上这辆网络快车，不惜放弃自己的专业，也要跳上来，但是你们真地清楚这辆快车开往哪吗？”
陆飞轻轻地砸了砸写字板，发出砰砰的声响，“这就是你们来的目的，这就是我讲座的目的，我在这里探讨的是华夏互联网未来的5年、10年，甚至是20年。”
一流的演员在从政，二流的演员在从商，三流的演员才在演戏。
他把后世互联网的实景，杂糅上成功学、营销学、心理学，用一通流利地道的互联网黑话，添油加醋，熬了一锅香喷喷的迷魂鸡汤。
摁住他们的头，使劲往里灌。
来，大郎，张嘴，送福报啦！
庞大的信息流，涌入到他们的小脑瓜，连李彦红这样的老江湖，都似懂非懂，其他人，自然听得云里雾里。
虽然听不懂，但架不住陆飞勾勒的版图太特么恢弘大气。他们属于华夏互联网的先锋力量，对任何可能有帮助的先进思路和理念求知若渴。
一个个竖起耳朵，聚精会神，眼神从原来的轻视，一点点地变成敬佩，甚至崇拜，生怕遗漏任何一个词汇。
就是有点小瑕疵，总喜欢结尾加一句，“听懂，掌声”。
“哗哗哗。”
他们热血上头，使劲鼓掌，声浪一波接一波。
“不用记，不用记，我们这里有速记员，到时候会复印发放给各位。”
陆飞拧开瓶盖，喝水润嗓。
陶姚一个激灵，感受到无数人炙热的目光，与其说在看她，倒不如在看她手上的笔记。
就像《九阴真经》，天下无人不想得？
她吞了吞口水，虽然一个字都听不懂，但大受震撼，不敢懈怠地在速记本上飞快地动笔。
不光是应聘，仿佛有种使命，像孔门七十二贤记下孔子箴言。
不知不觉，40分钟过去。
“好了，时间也差不多，45分钟大概是人脑注意力承受的极限，还有5分钟，开始提问吧。”
陆飞话音落，底下立即踊跃举手。
“你来说。”他随便点了个第一排的学生。
“陆飞。”
学生下意识直呼其名，立马大觉大不敬，改口道：“陆老师，您为什么开篇要先提到瀛海威呢，说它是互联网泡沫的殉道者？”
“在互联网的江湖里，抢跑的往往容易成了先烈。应该说，瀛海威几乎教育了国人所有关于因特网的基本概念，但他们没法解决最大的问题，怎么在发展中盈利？”
陆飞指了指陶姚，“她就是瀛海威出来的员工，我相信你们内部一定流传这么个说法，‘我们知道2000年以后我们会赚钱，可我们不知道现在应该做什么’。”
“对对对，您，您怎么知道！”
陶姚面露惊愕，不似作伪。
我怎么知道？我特么重生者呗，开挂的！
陆飞随口找个借口，听之前来应聘的前瀛海威员工说的，话锋立刻一转：
“在这点上，瀛海威注定是失败的。它的业务是什么？就是用户想浏览国外的站点，由它来连通主干网，付费浏览，但搜虎、新狼、网艺这些免费门户出现，自然就夺去了它的根基，当没有找到新的流量变现的收入点，资本自然会抛弃它。
互联网要对客户有价值才有意义，不管是远期价值还是近期价值，只有对客户有价值，才能活下去。听懂？掌声！”
“啪啪啪～”
顷刻间，学生们一副恍然大悟，双手拍掌，掌声雷动，俨然要压过隔壁的装修声。
突然，李彦红忍不住问道：“那么，怎么才能在发展中盈利，把流量变现呢？”
学生们纷纷转头，目光齐刷刷地对准他，不按规矩出牌，说好的举手提问呢？
但是，他的问题，也是大家想问的。
你硅谷海归，忍你一手。
陆飞继续拿瀛海威举例：“它推出类似的门户，搞出‘新闻夜总汇’的项目，汇集当天各大报纸的新闻，但没有像报纸那样登广告，也没有筛选群体，新狼、搜虎、网艺最赚钱的是什么板块？金融、地产、汽车……
任何流量，都需要与特定的成交场景连接起来，才能更好兑现它的商业价值。”
场景！广告！
李彦红眼前一亮，跟徐勇等佰度高层交流眼神，围在他们的战争迷雾，突然间变淡，露出一丝发亮的光，虽然很微弱。
他想追问，但碍于自己才抢问，压抑心里的激动，打算私下请假。
而在场其他人，争先恐后地提问。
陆飞又挑了2个问题回答以后，郑重地宣布讲座结束，换来的是一票听众的不舍，就像演唱会尾声，歌迷大喊“安可安可”，希望歌星回场，再唱一首。
他们用狂热的眼神看向陆飞，崇敬而崇拜道：
“陆老师，你还开讲座吗？”
“陆老师，你觉得网络线上教育有没有前景？”这问题是张邦新问的。
“……”
“陆老师，你的公司还招人吗，我能不能加入你的公司？”
陆飞心里暗喜，总算特么有上道的，问到点子上了。
“咳咳，静静，大家都静静。我创立的东陆，现在做的是电子商务，致力于做一个华夏最大的购物网站，货行天下，行在线上。”
他一本正经，一副为国为民的样子：“愿意加入我的团队，和我们一起创造新零售、新购物、新电商，可以把简历投给我们，我们就在这里。同样，明天下午也在这里，还有一台讲座！”
这一次，不用说“听懂掌声”，掌声如潮水涌动，甚至渗透到屋外。
“啪啪啪～”
停在走廊的女郎都羞红了脸，推着车的服务员驻足，耳朵贴着门倾听，眼神闪烁。
“他们在里面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
女郎翻了翻白眼，双手拍掌，“听懂？掌声啊！”
031 开门，幺幺零！
人潮聚，人潮散。
李彦红急切地凑到陆飞面前讨论，他惊喜地发现，眼前这个年轻人虽然不懂技术，但他懂搜索引擎。只言片语，就如同黄钟大吕，在耳边震动，醍醐灌顶。
他们讨论的话题，渐渐地从搜索延伸到互联网的方方面面，只因两个人起步的赛道不同，一个在搜索，一个在电商。
相谈甚欢，但两边都不是傻子，各自有所保留。聊完天送出门，刚才热闹的屋子又变回冷清。
方星已经把刚才登记应聘的名单梳理一遍，陆飞看了眼，上面只有姓名、性别、学历、专业跟联系方式：
丁鹏、蔡程、向惠、高团……
猛然间，一个名字落入视线，他嘴角微微翘起，钓到大鱼了。
王慧闻，美团的技术合伙人！
“阿嚏。”
王慧闻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推开寝室的门，把篮球放到床底。
“哎，你怎么才回来？”
王星将注意力从电脑上收回，瞥了眼这个睡自己下铺的哥们，轻咦一声，“平时回来一身汗，你没有跟高团出去打篮球？”
“我们去听讲座了。”
王慧闻意犹未尽，“说的真好，真的值得推荐。明天还有一场，你去不去？”
“讲什么的？谁讲的？”王星好奇道。
“呶，互联网，都写在这上面。”
王慧闻把复印件递了过去，大谈特谈陆飞，话里话外对他推崇至极，甚至比肩史玉助。
这年头创业的大学生，都把史玉助当成榜样偶像，尤其靠脑白金绝处逢生，东山再起，一度成为传奇。
“他有这么牛嘛？”王星怀疑道。
王慧闻道：“17岁的高中生，而且是普高，拿到IDG的天使轮，还不牛？”
“也是。”王星点点头，仔细地审视演讲稿，眉头先是紧皱，越往下读，眉头越舒展。
“怎么样，明天的讲座去不去？”王慧闻道。
“去！”
不光王星意动，丁鹏、蔡程等人回到宿舍，就像分享一本好书一首好歌，难以克制地安利。
只见他们飞快地往各个寝室跑，呼啦啦地一帮人挤在一间屋，搞得走廊里其他人莫名其妙，连忙拦住问个清楚——
电子工程系发什么疯呢！
“嗨，陆飞的互联网讲座，他的演讲稿传疯了。”
“陆飞？谁啊，哪个博士，还是哪个老总，没听说过啊？”
“东陆集团的经理，17岁高中生就拿到IDG的天使投，学历不高，学问很高，对‘互联网+’非常有研究。”
“‘互联网+’又是什么鬼，不会是骗子吧？”
“怎么可能是骗子？京大的李彦红他们也去听，不少学长听完马上想应聘东陆，你爱信不信，我先走了，去听演讲内容。”
“别急啊，你再跟我讲讲。”
“边走边讲，时间来不及了。”
说话间，两个人急匆匆地走进寝室。
此时，扎满了人，人多到只能站到门口。
丁鹏站在椅子上，捧着演讲稿，学陆飞的样子，慷慨激昂道：
“……我国之于美利坚，硬件落后，软件也落后，但是，在软硬件结合的互联网应用服务上，未必落后。
虽然华夏的互联网企业，还在模仿西方，‘照搬’它们的产品，然后本土化二次创新。
也许会鄙视这样的‘模仿’，但不要鄙视。引进，消化，吸收，再创造，是我们的传统，当年的东风也是从仿制P20导弹开始。
关键在人！
美利坚吸纳全球人才在硅谷，而我们起步，依仗只有我们自己海归和本土的精英……”
这番话，让学生们或迷茫，或不甘，或叹气，或愤慨，有人振臂高呼，激动喊道：“我华夏有一天迟早超越美di！”
“没错！”
他们热血沸腾，一如去年南斯拉夫抗议时的游行。
“没错，陆飞说要超越美利坚，就必须步坦空海导，五位一体。”
丁鹏继续诵读道：“步是互联网技术和思维的我们，坦是互联网应用服务，空是硬件，海是软件，而导就是基础科学……”
顷刻间，众人心之向往，但耳边没再听到后文，郁闷道：“后面呢？”
“没了，那个速记员没记全。”
丁鹏惋惜之后，喊道：“不过明天还有讲座，讲的就是步坦协同，拿电子商务举例。”
“我参加！”
“算我一个！”
“我也去……”
都不需要调动，一个个心潮澎湃，嚷嚷“同去同去”。
…………
第二天，京都大学。
本校的学生明显地感觉到来往的行人多了不少，而且成群结队，往西南角走。
人群之中，掺着徐磊。
他本来只想打个电话，通风报信，鬼使神差就来了，莫名其妙地撞上乌压压的人潮。
放眼望去，少说30号人。
这景象已经让人摸不着头脑，更让他迷糊的是，自己走到哪里，他们就走到哪里，仿佛他们去的是同一个地方。
事实上，还真是！
徐磊赶紧拉住学生问个明白，惊愕地瞪大双眼：
“陆老师？”
卧槽，陆飞？
不是吧，你们特么一群水木、京大、人大、中科院的学生，高考至少六七百分，跑来听一个300分的“差生”的课？
是我疯了，还是你们疯了，吗的，是这个世界疯了！
他一脸懵圈，随波逐流地进入宾馆。
前台的服务员看到这一幕，也不由一惊。
“这什么情况？”
“楼上有讲座呢。”
“胡扯，什么讲座不在学校会堂里办，跑宾馆里，搞不好是传销诈骗，赶紧报警。”
“不会吧……”
就见他们一拨又一拨地往1416而去，徐磊进门的时候，屋子里人山人海，已经没有坐的位置，只有站的份儿。
甚至客厅爆满，漫溢到厨房。
留给陆飞的地方也不大，他脚边都蹲着几个，就差把白色写字板掀了腾出位置。
“各位同学，各位朋友，下午好。”
他从容地在写字板上，照旧提笔写下——
开课啦！
开场白简短，直接切入主题，滔滔不绝，说的起劲，其实无非还是互联网经济那一套。
论口才，肯定不如鹿云，但肯定强过某些阿猫阿狗，别看站在台上，在斗音快手光鲜亮丽，全是包装。
明明什么都不是，却能说得这么自信：
“背叛我的员工我都送他100万，忠诚我的员工将来那就是几个亿！”
前世工作室“有幸”给枭哥开视频，深得套路真传，大概是：
先插科打诨套近乎，抖出辉煌的履历，讲故事营造氛围，再猛灌心灵鸡汤，最后用热血沸腾的话术打鸡血。
有脑的降智，降智的没脑，没脑的上头。
等冷静下来，钱都掏了，学的全是屁话。
这年头，人人向往成功。
于是就被钻了空，2000年，正是最“成功”的成功学大师，程安之横行的时候，一节课少说几万。
而陆飞完全是良心人，免费！
有料有知识有案例，所讲的，都是多年以后创业的所见所历。
他此时感觉就像鸿钧，只讲的天花乱坠地涌金莲，无数功德从天而降。
底下的人听的如痴如醉，有悟性的听了，绝对受益匪浅，没准真能一步朝圣。
譬如李彦红，沉默片刻，突然点醒。
既然报纸登广告，照版面位置、大小、阅读量、流量等来竞标，搜索为什么不行！
悟了，灵光乍现，“竞价排名付费机制”念头瞬间诞生。
其次的像王星，懵懵懂懂，没有看破玄机，但点燃了道心，心头蹿起一股创业的热火，认定要死磕互联网。
再次的就是徐磊，听不懂电商，听不懂演讲，但依旧大受震撼，又一次刷新他对陆飞的认知。
卧槽，这个高中生！
本来觉得他选电商死定了，现在，没准他真行！
“哗哗哗～”
掌声雷动，经久不息。
陆飞抬手压了压示意停止，话到最后，图穷匕见，还是给招聘打广告：
“我打算做一个全世界最大的商人网站，希望和你们当中的有心人合力去做这个伟大的事业……”
话音未完，房门猛地敲响。
靠近门口的学生刚一打开，突然间出现99式藏青色警服的人，他们喊道：
“警察，我们接到宾馆的举报电话，怀疑你们有人搞传销诈骗，都不许动！”
陆飞：0.0？
他果断双手高举，敬了一个标志的法国军礼，“啥情况？”
032 陆飞：京大还行，水木不错，我……
闹了半天，全是误会。
陆飞哭笑不得，幸亏有李彦红、徐磊出来解释，还有全场几十号的学生出面，才证明清白，不然可就上演一出——
创业未半误当传销而中道锒铛入狱！
nnd，诈骗头子宋维扬，坑王之王江澈没人管，咋就让我遇上了！
摆摆手，接受宾馆工作人员的道歉，但警察来都来了，也不走空，顺手就逮住流莺女票客。
望着男女灰溜溜的背影，隐约能看出那些人心态有多崩溃，说好的抓传销诈骗呢？
也因此，讲座就这么戏剧性地打断，提问环节自然不了了之。
王慧闻等学生就像刚才的女票客，兴致勃勃地擦亮后视镜，调整座椅绑上安全带，脚踩油门，正在山路隧洞飞驰电掣，突然因为超速被交警抓个现行。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大呼扫兴。
好在他们中部分人投了求职简历，临走前露出渴望的眼神，像极了《甄嬛传》翻牌子。
陆飞捧着简历，心里松了口气。
站在边上的徐磊调侃道：“该说你是幸运呢，还是倒霉呢，这种事别人八辈子碰不上，就能被你摊上。”
陆飞白了白眼，“找我有事？你不会也是来听课的吧？”
徐磊才想到正事，连忙说出联翔和金山投资卓越网的消息，然而眼前的年轻人，只是嗯了一声，他急眼道：
“这个雷君，可是IT行业最优秀的职业经理人之一。”
“懂软件，未必懂电商。”
陆飞皱了皱眉，感觉到一丝压力，网站以及营销的推行势在必行，时不我待！
他打探消息道：“现在卓越网进行到了哪步，知道嘛？”
“部门已经组建，网站也在建设，他们正想办法搞定王飞，为她出一张歌曲专辑，然后通过网站线上发售。”
“哈？不要慌。”
陆飞心中大定，只要没染指《大话西游》，优势就在我！
“这还不慌？”
徐磊一怔，就在此时，宾馆经理匆匆而来，传达校方请陆飞到一趟办公室。
“我陪你去吧，京大的领导我也认识几个。”
他挺身而出，陪着陆飞到办公室，果然不出料想，真就是熟人，D委宣传部孔部长。
“你认识他？”陆飞站在门口。
“当然，资源宾馆的房租优惠就是我找他给办的。”
徐磊推门而入，一脸热情地跟孔部长寒暄，故作惊讶道：“这么一件小误会，怎么把你都给惊动了？”
“废话，数十名水木、京大、人大、中科院的学生疑似卷入诈骗传销，能不惊动嘛！”
孔部长拎起茶壶，洗杯沏茶，一气呵成。
“这档子事已经捅到校长那里，查到是我帮的忙，幸亏是虚惊一场，不然我可就被你害死了。”
徐磊嘴上道歉，语气却透着骄傲：“谁能想到我朋友的讲座搞得这么轰动，把你们几个学校的高材生都拐走了。”
孔部长一时无语，看向陆飞，眼神亲切，把茶杯递了过去，“我已经从同学们那边了解，既然是误会，下次就不要有了，如果陆，陆总以后想演讲，可以找校方安排地点，让更多的京大学子受益……”
陆飞呷了口茶，“其实我也想过，但我的名气不如京大的老师教授，区区几十个人坐几百人的阶梯教室，太浪费公共资源。”
听出他用自嘲吹捧京大，孔部长倍感舒服，笑眯眯道：“谦虚了，像陆总这样的17岁的，已经难得一见。”
“我觉得京大的讲座很不错，就是少了一个像国外TBD一样的演讲平台。”
“TBD？”孔部长、徐磊异口同声。
陆飞清清嗓子，开始科（装）普（B）。
“TED是一个机构，T是科技，E是娱乐，D是设计，取三个英文单词首字母，它举办的TED演讲大会，邀请世界上这些领域的人来分享他们知识见解……
21世纪什么最贵？人才最贵。
什么最无价？知识最无价。
既然国外有TED，为什么京大就不能重现一个京师大讲坛？”
“京师大讲坛？”孔部长听陆飞滔滔不绝介绍TBD，心起波澜，赶紧把他的茶杯满上：“你接着说。”
“京大完全可以跟央妈合作，京大出知识，央妈来传播，联手打造一起知识演讲栏目。”
陆飞沉吟一下，“这个栏目名我姑且叫《开讲啦》，请华夏青年‘心中的榜样’作为开讲人，用思想的力量来传播华夏，改变世界。”
孔部长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呵呵，陆总，好是好的，但这个不是你我能够决定的。”
“一开始步子不用迈得太大，首先开设京大专场系列，可以先让京大老师教授们试试嘛。”
陆飞道：“如果节目效果好，收视率不错，就邀请全国名校，谁又会拒绝京大呢？”
“水木也到我们京大专场？”
孔部长露出一丝坏笑，狡黠戏谑，“我怕他们不乐意啊。”
徐磊挑挑眉，莫名有种五岳会盟共推盟主的感觉，“老孔，这个提议不错吧，资源宾馆的人情，我全当还了。”
“还什么，我又做不了主，我只能提一提，不过写这个方案……”
看着孔部长态度暧昧，陆飞翘起嘴唇。
这年头，别说外国的月亮比华夏圆，外国的屁可能都是香甜可口的空气。
京大，又怎么会错过这么个机会。
他毛遂自荐，毕竟在人家的屋檐下。“初稿我来，但我是局外人，京大的很多情况我并不了解，不符合实际的地方还得孔部长修改。”
孔部长很欣慰。
越瞅这个人越顺眼，之后的谈话氛围就变得格外融洽，顺手关心了下陆飞的公司，客气道：“有什么困难来找我，能做的我尽量。”
徐磊看着他们俩，真鸡贼，这特么就顺藤摸瓜，看对眼了！
陆飞举起茶杯，“那个《今日说法》的撒贝柠，他不就是你们京大人，没准以后可以找他主持……”
“叮。”
茶杯轻轻碰撞，孔部长细细地打量陆飞：“陆总年轻有为，才17岁吧，今年参加高考，如果可能的话，我觉得我们京都大学是最佳的选择。”
陆飞摸了摸鼻子，“emm，京大的确还行。”
噗的一声，徐磊差点笑喷出茶水。
…………
“我收到东陆的通知了。”
王慧闻一个骨碌从床上爬起，喜形于色，拿上包准备出门。
“等等，慧闻，你再考虑考虑。”
王星急忙叫住，就怕王慧闻一时冲动。
还有半年毕业，一旦他应聘全职，无疑是放弃推免保研到中科院的机会。
“我已经考虑清楚了。”
王慧闻郑重地点头，“就算现在我在声学所读研，我也会退学的！”
“退学？不需要你放弃学业。”
陆飞坐在办公室，望着表决心的王慧闻，摇头失笑道：“如果你想的话，大可以半读半工，先做兼职，工龄给你按全职算。”
“兼职？”王慧闻一愣，不免心动。
“就和王晓川一样，王晓川你认识吧？”
“肯定认识，是我们学长，也是我们系的风云人物，大学就被高薪聘走，月薪8000块，还是兼职。”
王慧闻语气里透着羡慕，这可是人均月收入几百块的年头，八千是什么概念？
顶级程序猿！
“现在他的公司被搜虎收购了，他也加入搜虎。”
还是晚了一步。
陆飞咂巴着嘴，王晓川就是搜狗的创始人，一进搜虎得到章朝阳重用，不然也想拿下他。
然后把一叠简历拿了出来，王慧闻肯定比自己熟悉这些学生的技术、底细和人品，让他帮忙挑选。
两个全职，选了丁鹏、蔡程，
而另外一个兼职，王慧闻推荐了高团，其余的留着候补。
“薪资待遇，是看齐你学长王晓川的，我相信你有这个实力。”
陆飞打算明天就召集人马，推动项目。
“陆老师，是敲代码吗？”王慧闻道。
“不要叫我陆老师，怪不好意思的。”
“达者为先，不过以后在公司，我就称呼您叫陆总。”
王慧闻不经意地瞥了眼，留意到桌上不起眼的黄冈模拟卷，“陆总，您是打算报考水木，还是考京大，我推荐您来我们水木，这样我们以后可以做校友……”
“……”
陆飞眼角抽搐，“emm，水木也不错，但是，我选择中戏。”
“中戏！中央戏剧学院？”
王慧闻先是一惊，很快就恢复平静。
“你就不感觉奇怪？”陆飞疑惑道。
“不奇怪，一点儿也不奇怪，我有个室友，他全年级GPA第一，毕业以后要去北电当老师！”
王慧闻完全理解地点了点头，“果然天才都是如此的与众不同，不过陆总，您为什么报考中戏，不考北电呢？”
陆飞：0.0
这就开始给我迪化了？
033 飞购网，财付宝（祝五一快乐！）
10月24日，燕园资源宾馆1416室。
财会吴姐、出纳孙萍也到位，班底正式凑齐，八九个人，五六条枪，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
“梁山泊有3任寨主，王伦、晁盖、宋江。第一任王伦是创立者，但没有给愿景，给价值，给使命，就是三个好汉聚集着七八百小喽罗，只是匪。”
此时正在召开东陆公司第一次员工会议，他们有的坐在沙发，有的坐在塑料椅，表情轻松，面朝演讲的陆飞。
“第二任晁盖给了价值，‘江湖义气，兄弟为大’，但没有使命，没有愿景，‘劫富济贫’只是口号，照样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大秤分金，过自己的小日子。”
陆飞拿着派克笔，在写字板上勾勾画画。
“而宋江给了使命，‘替天行道’，愿景呢，没有集体的理想，只有自己的愿景，‘朝廷招安’，梁山泊之所以从聚义到散伙，错就错在老大想洗白当公务员，手下人为老大私欲流血牺牲……”
方星、王慧闻、高团等人耐心地聆听着，陶姚拿出纸笔，认真速记，就像在写起居注。
“类似的还有瓦岗寨，没有什么理想和主张，三国的刘关张就不一样，他们一手牌更差，但能屡败屡战，无非是‘匡扶汉室’这个最核心的愿景。”
陆飞挥舞着手，“东陆的愿景是什么？”
然后舌灿莲花，像鹿云、刘镪东一通输出，创业时少不了灌鸡汤，但鸡汤灌得再多也是水，狼必须吃肉！
恰恰就是只谈狼性，不给肉吃。
王慧闻一个个热血上头，他问道：“陆总，我们电商平台取什么名呢？”
“飞购网。”
陆飞不假思索，说出早就想好的名字。
“飞”不光是他陆飞的“飞”，也要这个平台有飞一样的购物速度、飞一样的购物自由、飞一样的购物体验、飞一样的物流速度……
“总而言之，就是在风口起飞，就连天空都不是我们的极限。”
众人眼前一亮，没有任何的异议。
之后每个人自我介绍，相互认识，大会就这么结束，但还有小会。
陆飞把5个程序猿召集起来，把手绘的网站设计图纸拿了出来。
整体布局编排、图文组合，乃至细节到导航条、词条，推崇的就是极简化、图标化的风格。”
“这里是功能模块。”
他说着拿笔，在左上方一块区域画了一圈，“这里，‘免费注册’，‘免费开店’要醒目一点，我们不仅要做b2c，也要做c2c，既要吸引买家，也要吸引卖家。”
然后把刚成立的技术部，划分两个研发组，王慧闻当研发一组的组长，跟高团专门负责飞购网。
王慧闻、高团不禁错愕，“我们，两个人？”
“我虽然不懂技术，可我没这么二。”
陆飞白了白眼，“当然不是让你们从地基开始建，你们不吃不喝码24个小时的代码，都不可能1个月内搞定。”
“难道抄代码？”王慧闻微微抗拒，“铛铛网、8848，还是抄易趣？”
“不，咱们买！”
陆飞勾勾嘴唇，这里得记韩宇一功，得亏他前一世没完没了地科普。
记得他说过早期的掏宝网，4月份立项，5月就上线，只花了1个月，而且就靠蔡景现带着两个人完成。
神速啊！
但事实上，掏宝网第一个版本的源代码是买的！
“买代码的确节省时间，但陆总您刚才也说了我们的愿景，那么我们就绝不能只满足一个小网站。”
王慧闻说出网站要从小做到大的条件，维护成本低，又可以轻松扩展和二次开发……
紧接着，6个人凑到一台电脑前，到外网上寻找网站系统服务商，有水木的高材生加黑客老帮菜的把关，一个个筛选。
很快地，就锁定在一个叫“PHPAuctio（拍卖PHP）”。
“这是一个LAMP架构的网站，有PHP语言，无需编译，快速发布，关键所用的技术都是开源和免费……”
王慧闻如实介绍着，肩膀被陆飞轻轻地拍了拍，只听他说：“你们才是专业的，你们定，合适就买。”
“那我们就买最高版本，只有这个版本，服务商才愿意提供源代码。”
高团的提议，得到技术部其余4人的附和。
陆飞瞅了瞅价格，才2000美刀。
买了以后可以直接上手本土化修改，进度足足可以缩短到一个月以内，不要太值！
王慧闻粗粗一算，再加三五个水木京大的学生，半个月就能把陆飞设计的飞购网搭建起来。
“好！”陆飞竖起大拇指，这个速度绝对持平甚至赶超雷君的卓越网。
方星急了：“他们两个架构网站，我们三个呢？”
“还有个项目，二组开发，你任组长。”
陆飞拍了拍方星三人的肩膀，和盘托出。
“财付宝？”众人又惊又疑。
“就是我们替买家暂时保管购物款，收到货了再打给商家账户里，使得整个购物环节形成了闭环……”
陆飞解释财付宝的原理。
之所以掏宝能后发先至，超越卓越、易趣、当当，然后领跑，法宝之一就是支付宝。
刘镪东最懊悔也是最大的失误，就是晶东没有支付业务，可以规模小，但不能没有，这玩意儿对电商无疑是卡脖子的。
因为千禧年，网上交易只有两种，如果同城的，就在网上约定时间地点当面交易，如果两地的，只能远程汇款交易。
里头，就存在信任问题。有一个权威可靠的第三方站出来担保，自然迎刃而解。
“财付宝的构建难度不大，难就难在安全保护，防止黑客攻击，所以这个担子得你这个老黑客担着。”
“明白了。”方星笑道，“放心，这是我老本行，以黑制黑嘛，正好第一届黑客大会刚在燕京召开，我可以请杨永、黄鑫他们帮忙，反正他们闲着也是闲着！”
“可是同时开发两个项目，我们的人手肯定不够。”
高团皱了皱眉，“现在熟练E**、JavaBean就很少，会ASP已经是大牛，甭提会PHP、JSP了，还需要人。”
“呶，找兼职啊！”
陆飞把一叠叠的简历放在桌上，“可以找你们水木的学弟，把一分钱掰两份，等公司A轮融资，再扩大团队。”
“这可以！”
两组都没问题，各自照研发任务部署，下一步定计划定进度，要人要设备要服务器。
满打满算，150万，够烧半年。
陆飞兜里还有25万，早已内定了用途，把一张记着联系方式的纸，递给陶姚吩咐道：
“帮我约一下西影音像出版社驻京办，我想找他们进一批VCD。”
034 《大话西游》，文化垃圾？
西影音像出版社隶属西部电影集团，集团的前身就是赫赫有名的西影厂。
今年6月份刚改制，在燕京也设立了驻京办，领事的主任叫朱节，中年人，面相厚道。
他扶了下眼镜，一遍又一遍审视了眼前的男孩，不，男人，怀疑道：“咳咳，东陆的陆总？
陆飞穿着面见IDG时的西装革履，气度不凡，伸出手道：“没错，我就是，你好，朱主任。”
朱节握手回敬，瞄了眼站在他旁边的陶姚，身材高挑，凹凸有致，还以为要么恶作剧，要么诈骗。
“陆总的秘书在电话里说要进一批货，不知道想买什么，唱片，影碟，还是磁带？”
陆飞道：“我们的公司刚开业，是做电子商务，这次我们打算买一批VCD在网上卖。”
朱节递了个眼神给文员，后者立马拿来一份目录单，上面密密麻麻记着各类音像制品。
陆飞粗粗扫了一眼，电影居多，而且是西影厂出品的电影，像《老井》、《红高粱》、《双旗镇刀客》、《黄河谣》，包括华语影史最巅峰的《霸王别姬》、《活着》。
他不由地感慨道：“西影厂不愧是第五代电影人的摇篮。”
“老黄历了，不值一提。”
话虽如此，朱节昂起下巴，由衷地骄傲。
陆飞幽幽地又补了一句，“可惜贵社的品类没有西单大世界的全。”
朱节笑容一僵，掩盖尴尬道：“我们这个社才刚刚成立，经营没多久。”
“也是，西影厂是有实力的，有不少镇厂之宝。”陆飞把整个目录单上下翻找，终于在缝隙里找到，“这个《大话西游》，也算吧？”
朱节嘴角轻轻地一抽，表情比刚才还要难看，骂我们是吧！
他语气阴恻恻道：“不好意思，陆总，你也许不太了解电影，我要纠正一下，西影厂只是投资《大话西游》，并不能代表西影厂的艺术水准，这部电影完全是周星池、刘振伟先生的个人作品。”
陆飞道：“这电影的VCD，我听说在各大音像书店销量并不好？”
朱节心虚不已，这电影在西影厂管叫“文化垃圾”，都耻于说出口。“毕竟一开始的定价太高了。”
“的确，一套70块，真贵啊！”陆飞道。
“这是刚上市的价格，因为里面是2部4张VCD，市场零售也环节多，零售价自然就高。”
朱节担心给陆飞留下西影音像社“黑心”的标签，连忙解释道，“现在已经降到一套15块，而且我们准备再降价。”
“看来卖相的确不好，都要减价清仓。”
陆飞并没有追问下去，古玩有种说法叫一眼辨识真假，就绝不再看第二眼，再看容易让卖主醒了，同理在这，也不能深挖，对《大话西游》过分的兴趣反而让朱节提高警惕。
他表现得兴趣乏乏，注意力转移到有潜力的影视剧，儿童向就是《猫和老鼠》、《加菲猫》，emm，《迪迦奥特曼》还是未删减版本的。
而成人，专挑周星池的无厘头喜剧，或者都市时装言情。
因为《大话西游》最先火爆的在80后，青年情情爱爱，“离经叛道”，观影群体大概率高度重合。
陶姚猜不透老板的心思，拿着计算器只管记账，《东京爱情故事》，批发300套，3000块，《蓝色生死恋》，也是300套，3600块，《唐伯虎点秋香》、《九品芝麻官》、《大内密探零零发》……
噼里啪啦的敲击声，传入朱节的耳朵里，他通体舒畅，那可都是小钱钱啊！
陆飞估算已经花去2万多，突然问道：“朱主任，没有《国产凌凌漆》吗？”
朱节犹豫道：“啊，这个啊，这个涉嫌青色，被禁封杀……”
“VCD也严禁流通吗，我本来想进个几百套。”
朱节立刻换了张脸，金主爸爸的烦恼就是我的烦恼，金主爸爸的问题就是我的问题。他毅然道：“嗯，看在陆总是大客户的面子上，我们愿意帮忙帮你找一批。”
陆飞满意地点点头，这会儿，糖果喂得差不多，该打炮弹了。
他冷不丁地发出感慨：“我想进的周星池的片子就这么几部，如果《大话西游》能在市面上卖的开，”
朱节接过他递来的烟，叹了口气：“唉，不瞒你说，我们愁的就是积压库存，脱不了手啊。”
“朱主任，你们仓库的压了多少套？”
“5万套左右吧，集团跟社里的意思，7块钱处理掉算了，可找了合作的店面，没人要这垃圾啊。”
朱节抽了几口闷烟，华夏没有专门的机构和工厂来处理这些电子垃圾，买破烂的也不会收购这些东西，最后没有办法，只能送到塑料加工厂回收。
陆飞露出痛惜的表情，“星爷是我的偶像，这电影我看过，虽然糟蹋经典，可毕竟是星爷的电影。”
“就算周星池，也不能胡折腾，哪有孙悟空跟白骨精谈朋友的，改编不是乱编，戏说不是胡说。”
朱节摇头道：“84版的《西游记》才是经典！”
陆飞演出在做艰难抉择的样子，既怕珠玉蒙尘，又怕亏本，终于咬牙切齿：“要不你5块钱一套，卖我好了？”
“噢，买啊，嗯！”
朱节一开始没留意，突然脑袋嗡嗡：“陆，陆总，您要批发《大话西游》？”
看看，都用上“您”了，陆飞心里憋笑，却摇了摇头，摇摆不定。
“快快，把我那个最好的茶叶拿出来。”
朱节精神大振，两眼冒着绿光，就像饿狼觅到小羊羔，旁敲侧击。
陆飞道：“我是这么想的，租碟子的老一辈多，我在互联网上卖，上网的都是像我这样的年轻人，两代人思想观念不一样，也许能卖出一些。”
“啊？对对对，陆总高见啊。”
朱节竭力地迎合，张口“陆总高明”，闭口“陆总高见”，口吻跟“总座高见”一模一样，完全把陆飞当傻子。
陆飞道：“我有一个点子，片子可以炒作，炒完说不准就流行了。”
炒作？你就是炖了也没用，周星池、西影厂都带不动，就凭你？
朱节冷冷一笑，“那么，陆总打算进多少？”
陆飞迟疑道：“这样吧，《东京爱情故事》、《回魂夜》这些我不要了，改换《大话西游》5000套。”
陶夭在一旁都不淡定，急道：“陆总，我们是不是要再考虑考虑，这么一大批压仓货，我们的仓库也放不下？”
一张光盘的面积大约是0.1平方米，5000套，还在不在1416室办公啦？
陆飞装作恍然大悟，“也是，那就不……”
朱节慌了，“有办法，有办法，陆总公司的仓库放不下，可以先暂存我们这里3个月，等3个月以后找到存放的地方，再搬走。”
“这也是一个办法。”
陆飞又犹豫回来，陶夭瞧着心急，连忙劝阻，连带朱节跟着焦急，深怕这个冤大头跑了。
“陆总还有什么疑虑吗？”
“我在想如果我把《大话西游》炒红了，我就进了5000套，剩下的4万5千套不就白白便宜了别人吗？我这个不喜欢给别人做嫁衣。”
便宜谁呢，便宜鬼呢！
朱节上一秒担心谈判没戏，下一秒心花怒放，陆飞诚意满满地想吃下这个《大话西游》的库存。
哎呦，天上降下个大傻比，不，大救星！
“还是算了，电视台的人我也不熟，打广告也费钱。”陆飞又一次反悔。
朱节急了，“这个我们西部电影集团完全可以帮忙，帮陆总联系央视。”
“真的吗？”
陆飞拍了拍桌，做出决定，提议分批买货，分批付款。
彼此定一个销售量指标，卖出多少吃进多少，在截止日期达不到指标，也要按最低的标准，购买1万5千套。
“这个我要请示一下总部。”
朱节眉飞色舞，1万5千套，按5块的进价，也就是7万5，能回本一点是一点！
陆飞一副不知足的样子，甚至担心炒作以后，5万套的存货不够，扬言要再追加5万套，凑齐10万套，每套5块，但条件是——
“既然我做这个片子的生意，其他网站就不能卖，我还要有《大话西游》VCD线上销售的独占权。”
10万套，吹牛皮不上税啊！
朱节没法拍板，又担心时间拖长了，陆飞会幡然醒悟，赶紧当面拨给总部。
陆飞细细地品味雨前龙井，入口回甜，就见他跟上级一顿嗯嗯哦哦，给出的答复的是——
期限4个月，存货的5万套全部售出，再补充3万套，但批发的价格坚持在7块。
谈到最后，来回还价，两杯茶的时间，折中到6块。
陆飞走出门口：“后天我会和律师带来订购合同，希望到时候能见到贵社的领导。”
朱节连连保证，目送两人上了出租车，笑骂道：“瓜娃子，瓜得很！”
他转头吩咐文员，清点整理陆飞定下的货，再把其他积压的VCD也翻找统计。
“主任，这是干什么？”文员郁闷不已，这不增加工作量嘛。
“废话，遇到这么个二锤子，看看其他的压仓货能不能也卖他！”
035 先练剑宗，再练气宗
夜幕落下，红路灯路口，红灯一闪一闪。
陆飞、陶夭并肩坐在出租车，就见她眼神飘忽，欲言又止。
“你是不是想劝我别买《大话西游》？”陆飞道。
陶夭点了点头，“陆总，反正没签合同，想反悔还来得及。连他们音像社都卖不动，万一《大话西游》砸我们手里……”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是个傻子，愿意当接盘侠？”
陶夭一怔，很快领会“接盘侠”的意思，“陆总肯定不是，可我看不懂。”
“猎人往往会以猎物的身份出现。”
陆飞透露推广策略，把飞购网的自营业务范围暂时圈在图书音像。
陶姚不理解，也很担忧。
目前，铛铛网、8848网，连同时起步的卓越都成立音乐部、图书部、音像部，主流的电子商务网站全是从图书音像开始，入局必然就是一番龙争虎斗。
特别是8848，起步早，规模大，品类多，完全照搬亚马逊的自营模式。
陆飞道：“就是因为在华夏复制亚马逊，才没什么可怕。”
电子商务的发展路径，其实就像华山派的剑宗和气宗，剑气双修肯定是至高境界，但刚入门，到底是先练易于速成的剑宗，还是后劲十足的内功？
掏宝好比剑宗，从c2c修炼，再修b2c的天猫。
晶东、8848、亚马逊就是气宗，b2c是核心内功，c2c的剑招是如虎添翼的翅膀。
但现在的华夏，修炼内功的环境太差。
既没有美利坚一样的信息化基础，也没有上游的超级供应商，仓储快递的成本又高。
往后十年之内，练剑的先占上风。
为什么鹿云给自己的花名叫“风清扬”？独孤九剑，剑宗呗！
而陆飞，就是剑魔独孤求败。
“8848做不到海量的供货，还是找批发商找货，销售速度慢，还挤压入驻的独立店铺生存空间，我们的主攻方向是c2c，我们就是要帮这些独立店铺，让更多的中小企业、商家，还有无业、兼职的入驻飞购网开店。”
他把玩具、服装、鞋帽、日用、饰品等百货品类统统划到C2C，不与民争利。
自营的图书音像，也不犯傻追求一个量，跟卖袜子的电商思维异曲同工。
品类不求全，只卖有限的几种袜子，拿中档袜当引流款，引来的流量不光袜子摊受益，也辐射整条街。
运用在飞购网上也是一个道理，积水成渊，蓄鱼在池，《大话西游》就是网站的引流拳头产品。
“现在的快递费，EMS最低的运费也是五块钱，就像咱们现在打的，你花了十几块钱的车费到超市，你会只为了六七块钱的东西，花这么贵的出租钱吗？”
“不会，我要么采购一大批东西对得起这个车钱，要么索性就不来这个超市，省下车钱。”
陶姚在陆飞的灌顶传功下，渐渐觉醒电商思维，可她迟疑道：“可是陆总，《大话西游》真的能吸引那么多人舍得花这个出租钱吗？要是真的这么好卖的，这么流行的话，也不至于积压在仓库白白便宜我们？”
“那是它无穷的潜力还没有被开发，我们炒作，炒完了它就火了！”
至于如何炒作《大话西游》，陆飞笑而不语，把陶姚先送回出租房，然后直奔云飞网吧。
只见前台，萧红梅在教，陆云在学，两个人认真地调制奶茶。
陆云用压膜机把奶茶封口，递了上去：“来，阿飞，尝尝哥亲手做的。”
陆飞拿着吸管，搞不清闹哪一出？
“你哥是嫌自己太闲了。”
萧红梅清洗器具，“想找点事情做，这不晚上还跟我出去摆摊，整天就跟旁边的摊主聊天。”
陆飞翘起嘴唇，他知道陆云闲不住，但没想到居然跟萧红梅重回粮食店街，一人摆袜子摊，一人摆套圈圈，夫妻两个俨然成为街上的传奇。
摆摊一个月，赚回一网吧！
事实真相，陆云、萧红梅没往外说，毕竟，财不可露白，于是越传越邪乎，已经是众小商贩的的偶像，纷纷求教致富经。
陆飞细细地盘问，嘴角微微上扬。
当初陪萧红梅摆地摊，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嘚，第一批注册加盟的店铺卖家不就有了吗！
“嫂子，袜子现在还好卖吗？”
“好卖，现在是秋冬季了，旺季，不过肯定不如从前，原来的袜子摊都在，都在用你定的促销呢。”
“嫂子，大哥，你们可以这样，卖多少双袜子可以领几张票，凭票免费参与套圈活动。”
萧红梅眼前一亮：“诶，还是阿飞点子多，就这么办！”
“摊子的事你别费心，放在自己的学业事业上。我们就是摆着玩，打发时间。”
陆云道，“你又去哪里回来？走，回家吃饭。”
“等等，马上好。”萧红梅收拾设备，手脚麻利。
陆飞摆摆手说路上吃过，走到影碟开放区，《大话西游》两部的VCD几乎无人问津。
紧接着，挑个闲置的电脑，打开新狼的【金庸客栈】专栏，果真找到《悟空传》，只更了12章。
他咂巴着嘴，网络第一神书莫得剽了，可心里纳闷，不是20章吗，后8章呢？
经过缜密仔细的研究，今何在跟麻蛇一样丫的拖更！
两月份连载，鸽了整整8个月。
这要是在后世的某点，怕不是被读者寄刀片吗？
只见底下的评论区，置顶的帖子里写到：
“今何在是某校高中生，因不堪压力跳楼自尽，逝者已逝，请勿催更。”
跟帖的回复，几乎满屏都是“烧纸”、“蜡烛”……
emm，抄是抄不了，只能入手一波版权。
《三体》、《鬼吹灯》全版权也就10万，还是在5年以后，《悟空传》打个对折，撑死5万。
陆飞用网艺邮箱发了封邮件，然后戴上耳机，一边盯着屏幕播放的《大话西游》，一边敲键盘在txt文档里写到：
“五岳山的斧头帮帮主至尊宝，占山为王，偶遇春三十娘、白晶晶来寻找唐三藏，得知500年前孙悟空唐三藏会在此相会，轮回之后今世投胎会出现在山上……”
“从整个故事架构来看，这绝对是非常考验编剧的剧情，涉及人物之多，支线之丰富，台词内容细节之丰满，都已经超越了一个定位为喜剧片的范畴，用俗套的浅显的喜剧手法，展现一个庞大的另类的爱情故事，并且将西游记作为依托，打造了接地气又感人至深的神魔仙侠……”
“这是一部极其复杂的喜剧电影，又或者说它压根不是一部喜剧电影，它们都有一类称呼，叫经典，叫神作，叫空前绝后……”
“《大话西游》在刘振伟和周星池的巅峰状态下打造的悲喜剧绝响，但也一度承受着票房失利、口碑崩盘，甚至是玷污经典的‘千古骂名’，终有一天，会得以平冤，让《大话西游》在影史上留下它本该有的浓墨重彩……”
没错，三级摄影师写个电影赏析解说的文案，很合理吧！
这一刻，他简直犹如木鱼水心、发条张、龙冰等影视区UP主灵魂附体。
036 央妈10套，第十放映室
两天里，陆飞带着陶夭这个值得栽培的兵，穿梭在各大音像书店，寻找稳定的供货渠道。
批发到一批唐诗宋词三百首等儿童读物，也从出版社拿到《三重门》、《小王子》、《富爸爸，穷爸爸》，一本青春文学，一本儿童文学，一本财商经管，都是不愁积压的畅销书，弹药虽少，但火力惊人。
但他最渴望的火力，可惜“军火商”今何在至今没有回应。
一直奔波到下午，如约再次来到西影音像社驻京办，同行的多了一个叶律师，就是上回帮他审核联翔收购域名的合同。
朱节已经煮茶恭候，主动为陆飞和副社长吕智相互介绍。
“集团才刚刚成立，我们社长临时有个会来不了，就安排我全权负责。”吕智说话带着浓重的陕北口音。“合同带来吗？”
陆飞给叶律师递了个眼神，后者从公文包里取出一摞文件，交给西部电影集团的法务人员。
吕智抬抬手，示意喝茶：“如果合约的内容是上次陆总在电话里的诉求，我们原则上基本同意。”
陆飞把茶端在手心，轻轻闻了下，“在合同之外，我要找电视台给《大话西游》做宣传，朱主任说西影能帮我联系到央视台。”
“其实陆总大可不必通过我们，现在不管是央视，还是地方电视台，对企业的广告招标都有明码标价。”吕智把央视十个频道时段价位的刊例表摆在桌面。
“我要登的不是广告，再长的广告也不过几分钟。”
陆飞抿了下茶汤，不急不慢，“我要在这个频道追加一个临时的特别节目，系统又全面地评价《大话西游》，也许这部另类的西游记，并不像大家以为的‘文化垃圾’。”
吕智与朱节四目相视，嘴角挂着不易察觉的嘲笑，“陆总想给电影翻案？”
“是改观！一千个人心里，有一千个孙大圣，老一辈可能觉得经典就是经典，但我是搞互联网，倒觉得这只猴子挺有意思。”
陆飞说话的语气里隐隐有威胁的意思，行不通的话，这笔买卖也就一拍两散。
吕智侧目而视，看向朱节，眼神仿佛在说，这就是你口中的瓜娃子，他哪里瓜了？
央视岂是想加特别节目就加的，开设的几乎全是节假日特别策划，哪是他们西影能指手画脚的！
朱节尴尬不已，连忙支招可以找央视六公主，西影厂时期打过不少交道。
“电影频道做电影评价的特别节目，我想没有问题，只要赞助到位的话……”
废话，黄金铺路，还用得着你们？
陆飞撇撇嘴，念在进军影视业或许有借力西影的一天，也不刻意地刁难。
如今电影产业没有改制，私人或者民营企业没法独立拍电影，首先必须到各大国营电影厂买电影拍摄指标，也就是厂标，有了这个准生证才能上映。
第六代为什么大部分叫地下电影，其一是剧本、电影不经审查，其二就是没有这张准生证。
他不悦地摸了摸下巴，在央视刊例表上来回地浏览，一会儿之后才图穷匕见：
“这个10套的《银幕采风》栏目，你们可以联系上吗？”
…………
央视十套，科教频道，以科教、文化、社会为主，收视率相当地稳定。
甚至黄金时段与非黄金时段的收视率差距不大，周末与工作日的收视率差距也不是太大。
所以经费少，赞助少，人员少，完全是高品位低收视的典型，但也曾在2000年以后创造逆袭的辉煌，后世像《探索发现》、《走进科学》、《百家讲坛》都有短暂的高光。
但眼下，只是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清水频道，黄金时段30秒的广告也才几千块。
这可是央视台啊！
“主任，《视觉》的经费批了吗？”
涂小文跑进节目部主任办公室，跑到王立欢的跟前。
王立欢一阵头疼，摘下眼镜，把文件丢到她的面前：“现在台里已经开始拼收视率了，绿黄红黑四个区，我们10套大部分在黄区，还有4个节目在红区，里面的一个差点就进黑区，直接停播，现在只是口头警告。”
“所以啊，我们需要策划新的栏目，经费呢主任，一年又一年，已经两年了！”
涂小文双手拍在王立欢的桌上，一副拿不到经费誓不罢休的样子。“这可是高副台长亲口答应我的，我才愿意来10套的。”
“你跟我急也没用，台里不是没有批吗？”
王立欢无奈地安抚，2000年正是华夏电影诞生95周年，为数不多的经费必须用在庆贺的专题片。
“那我们怎么办？”涂小文摊摊手。
“能怎么办，等明年呗。”王立欢揉了揉鼻梁，“又没钱，要不你们自己想办法拉到赞助？”
涂小文瞬间没了脾气，赞助？有谁会赞助掉收视率不到0.2%的节目？
王立欢道：“还有啊，《银幕采风》掉到红区了，想办法拉回黄区，这个节目可是跟电影局、中影联合推出，高副台长花了好长时间，好不容易才办成的。”
“钱呢，主任？”
涂小文倒苦水，这个栏目没几个人，而且还大多是兼职。
虽然只有短短20分钟，隔周播出，但仅仅电影的看片会、发布会、各影院的见面会、电影局的记者会、各外景地的开拍仪式，就够让他们如赶场一样，忙的一塌糊涂。
车费，有时候还要自费。
两个人愁眉不展，发窘的脸上大大地写着一个“穷”字，就在此时，一通电话如久旱逢甘霖，终于又有金主爸爸来了！
1个小时以后，爸爸来了。
陆飞步伐稳健，在门口就得到《银幕风光》栏目组最高的礼遇，涂小文一个个就像几天没吃荤的饿狼，两眼冒绿光。
王立欢好奇道：“陆总平时有看《银幕风光》？”
“就是内容老了点，创意少了点，时间短了点。
陆飞点了点头，这可是他的电影启蒙节目。
“王主任，我在电话里应该讲清楚，要在这个栏目追加一个临时的特别节目，至少三四期。”
王立欢带头说“没问题”，众人连连响应，都穷疯了！
涂小文站了出来，“陆总，打算做什么内容？”
“影评。”
陆飞从书包里拿出厚厚一叠的稿件，嘴角微微上翘，这才是你们的老本行。
喔，《银幕采风》之后的改版，叫《第10放映室》。
037 风起校园，大圣归来
可以这么说，《第10放映室》是所有影视自媒体的鼻祖，影评UP主的“至圣先师”。
在它之后，大大小小的影视类解说都有它的影子，在它之前，华夏大陆的电视系统根本没有这般介绍热门电影、电影人物和热点话题的栏目。
在千禧年初的影视寒冬，就像抱薪添火，不知道启蒙了多少影迷。
至少，陆飞算一个。
而这个栏目的制作组，包括王立欢、涂小文，此时一个个面面相觑，表情丰富精彩。
巧了不是，待产两年的《视觉》，就是她们打造的华夏第一款影评节目！
“这么多？”
涂小文粗粗地扫了第一页，竟然是节目策划案，又随手翻了20多页，附在策划案的是3份影评解说稿，黑体标题清晰可见：
《喜剧之王：周星池》、《大话西游之月光宝盒》、《大话西游之大圣娶亲》。
每一份大致估算，起码一万字。
“陆总，你这个影评也未免太长了，做出的节目时长至少是四五十分钟。”
“45分钟。”
陆飞还提出播出画面直接启用电影里的片段，通过二次剪辑把影片的精华拼接。
在每段的解说词、同期声之前，都标注对应画面出现的时间，完全把剪辑师当工具人，照着剪就行。
“电影艺术终究是光影艺术，文字展现电影的魅力还是差了些，不能只让观众靠想象，万一观众没看过这部电影呢，视频讲解就是让观众看懂看明白……”
“想不到陆总这么懂电影。”王立欢由衷地赞叹。
“略懂，略懂，懂那么一点点。”陆飞客气道。
这叫一点点？
涂小文认真地浏览完策划案，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简直推翻了他们所策划的《视觉》，活脱脱一个升级优化plus版本，而且是可以直接拿来用的那种。
“不过这么调侃，是不是不太严肃？”
“调侃是怒其不争，哀其不幸，所有的愤怒和讥讽，前提都是爱电影，一部烂片难道还要找各种角度去夸它吗！”
陆飞把赞助的价格定在3期，6万。
别觉得少，《银幕采光》可是常年接不到广告，而且并不像平常的广告，他策划的只需要剪辑、配音，成本才几百块。
交谈一会儿，特别节目就叫《第10放映室》，赞助也涨了1万，总共7万。
但附带一个条件，由他来挑选配音员。
于是乎，科教频道上上下下的配音聚集在一个机房里，陆飞站在隔音玻璃的另一侧，戴着耳机，倾听声音。
“下一个。”
就见他频频摇头，涂小文皱了皱眉，挨个点名，然而点完最后一个人，他还是不满意。
“陆总，我们频道就这些人，一个都不行？”
“没了？不还有嘛，那个人。”
陆飞信手一指，指向站在机房旮旯的边缘人，他连连摆手，连忙解释自己是燕京广播学院（现中传媒）的学生，只是来实习。
偏偏，就是让他试，赶鸭子上架。
一出口，浓浓的播音腔，就是这个熟悉的声音，地道！
毕竟章小北的词，龙冰的配音，少了哪一样，都没有《第十放映室》的味道。
“声音不错，就他了。”
陆飞指名道姓点将龙冰，然后拉上王立欢说悄悄话，谈另外一档节目的合作。
王立欢一惊，“和京大推出TBD演讲大会？”
…………
“跟科教频道合作？”
孔部长审视着敲开自己大门的陆飞，然后视线挪到他送来的TBD演讲大会的方案。
“部长不会怪我多此一举吧？”陆飞道。
心里并不责怪先斩后奏，《开讲啦》紧要的关节之一就是央视渠道，而现在，他已经摆平了。
恰恰最绝妙的地方在，陆飞插在中间。
就算最后通不过，也跟自己和京大无关，左右是他跟科教频道的事，可一旦成了，纯粹是捡现成的。
让人进退都不为难，舒服！
孔部长越瞅越顺眼，笑呵呵道：“你跟徐磊是朋友，我跟徐磊也是朋友，咱们都是朋友，叫我孔哥。”
说话间，把方案一合。
“孔哥，除了这个事，也有事找你帮忙。”
陆飞打算线下线上两开花，搞一个类似的点映场，免费无偿地放映《大话西游》，至于校方收不收门票钱，与他无关。
“你呀，总是能给我想出点新点子。”
孔部长调侃归调侃，眼睛却发亮。
这年头，京都大学也没余粮了！
国家穷，经费缺口大，像一些高校，甚至去投资股市，经营企业，结果没经验，赔的血本无归，还雪上加霜。
门票创收，就算蚊子腿，也是肉啊！
他兴奋地答应下来：“京都大学百年礼堂，那里怎么样？”
…………
11月1日，水木大学篮球场。
悬挂在隔网上的招聘广告已经换掉，取而代之的是《大话西游》的海报。
“咦，周星池、吴孟答主演？这部电影我怎么没看过啊！”
“没看介绍吗，95年上映的，重映的老片，今晚8点，大礼堂……”
“晚上一起去看星爷的电影，怎么样！”
“………”
围观海报的众人叽叽喳喳，有说不去，有说去，三三两两，抱成一团，忽然从人群里爆发出惊呼声：
“哇，票价只要一块钱！”
顷刻间，夹在中间的骑墙派立马全投奔观影阵营，如今全国的电影院不破千，银幕数量也只有1000多块，因为生意惨淡，维护经营就不得不提高票价，一张四五十块。
几乎跟后世的价格没有差别！
有这个钱，租碟子，泡网吧，不香嘛？
然而，突然蹦出这么个“1元电影票”，学生们呼朋引伴，全都一窝蜂地往大礼堂涌去，哪怕不想看、看过的，也迫于社交压力跟着。
寝室的人都去，你不去？
女朋友想去，你不去？
很快地，门口大排长龙，多亏陆飞跟校方打招呼，提前安排保安维持秩序。
学生们陆陆续续地进去，不设座位号，先到先得，900多个座位，放眼望去，人头攒动，大概坐满了三分之二。
此时，灯光明亮，屏幕尚白。
他们面前的舞台，就见陆飞站在上面，交头接耳。
“他是谁啊？”
“不知道啊。”
“唔，好像是陆飞。”
“好熟悉啊，好像哪里听说过。”
“他之前举办过演讲，在电子工程系、计算机系那边的工科生里人气很高，经常在水木bbs上看到讨论他的帖子……”
“咳咳。”
音响里响起咳嗽声，陆飞握着话筒，打断了台下的议论，开门见山。
“周星池，同学们应该都知道，就是星爷。这个称号在香江电影黄金时期得来的，因为他的电影太卖座了，但《大话西游》没有，而且是两部都票房扑街，扑到星爷把新成立的公司都赔光。”
“老观众觉得，孙悟空怎么能和白骨精谈恋爱？人妖不分，亵渎经典，但其实大错特错。”
“明代之前在民间流传的西游画本中，孙悟空就是一个色猴，有七情六欲，只是吴承恩把民间故事整理改编，重新塑造，才有了现在的《西游记》，而86版的电视剧也是根据原著有所改编的。”
他最后总结说：“所以星爷这部电影不算糟蹋经典，我希望你们会喜欢，希望大家在观影的时候，能找到自己心中的那位孙大圣。”
“谢谢。”
慢慢地，全场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不轻也不重，不多也不少。
陆飞鞠躬，然后向左转下台。
影厅里随之关灯，四周黑漆漆，唯有大幅的银幕闪闪发光。
038 今日欢呼孙大圣
“月光宝盒是宝物，你把他扔掉会污染环境，唉，要是砸到小朋友那怎么办？就算没有砸到小朋友砸到那些花花草草也是不对的呀……”
“割了吧，都烧焦了。”
“哈哈哈！”
此时此刻，大学生都逗得前仰后合，周星池跟吴孟答不愧是无厘头黄金搭档，一唱一和，礼堂里充满着欢快的气息。
“般若波罗蜜！”
“哇，又升天了！为什么要说又呢？”
“般若波罗蜜！”
“娘子，快点和牛魔王出来看上帝……”
“盘丝大仙？五百年前？”
伴随《小刀会序曲》音乐响起，得到三颗痣的至尊宝，在照妖镜中照出孙悟空的样子，而后银幕一黑，鲜红的字幕出现：“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集大结局。”
“啊！”
观众席爆发出一股扫兴的喊叫，紧接着，灯光重新亮起。
苏惠笑得眼眶流泪，一边用手擦拭，一边嘟囔着：“怎么才一部，干脆两部一起放啊！”
“9点半了，再看宿舍可就关门。”
俞涛拉上苏惠，两个人随着乌压压的人潮退场，耳边不停地听到赞叹好评，没有一个不期待明天放映的《大圣娶亲》。
他把女友送回宿舍，再回到寝室，跟室友们叨叨电影多么有趣，没去多么可惜，叽里呱啦，嘴上顺带几句片子里的台词，慢慢地勾出他们的瘾儿。
室友甲撇撇嘴：“真的假的，我又不是没看过，不就是孙悟空跟白骨精谈恋爱，又跑去盘丝大仙谈，辱我齐天大圣的威严！”
“这就不对，孙悟空早年的民间版就是有七情六欲的普通人，情情爱爱，很正常。”
“谁说的？”
“陆飞啊！”俞涛道。
不单单是寝室，屋外的走廊、盥洗室、卫生间，到处可见观影回来的学生在交头讨论。
“票房据说在内地上映还不到20万，把星爷的公司都赔进去了。”
“不会吧，才20万？这么搞笑，这么精彩，虽然至尊宝跟白晶晶恋爱，春三十娘和二当家生下唐三藏，这些很离谱，可也不该这么低啊！”
“因为它糟蹋经典呗。”
“《大话西游》到底是糟蹋经典呢，还是致敬经典呢？”
话音刚落，抛出的问题很快划分出两大阵营，力挺的一派，质疑的一派，俞涛自然而然加入力挺派，两边开始论战，唇枪舌剑。
没看过电影，没有发言权，一群人夹在中间，左看看，右看看，越瞅越感兴趣。
人群中，被安排秘密观察的丁鹏打电话，如实地把情况汇报给坐镇东陆的几人，形势一片大好！
陆飞松了口气，《大话西游》的第一把小火，烧的比他预期的还要旺，再添一把柴继续炒热。
现在万事俱备，只差飞购网还有入驻的商家。
王慧闻率领着7人团队，熬战8天，吐了口气道：“再有一周就可以内测，主要是兼职的有些学弟总是不守时，不是说这里有事拖延，就是那里有事。”
不守时？
陆飞果断出主意：“咱们可以在订餐上做文章，你，要么孙萍提前给兼职的人打电话，问他们要不要中午订饭，要来的话就给他订。”
“这有用吗？”王慧闻不解。
“当然，有的学生想省钱吃公司的盒饭，就会答应，又不好意思到饭点再来，最起码得提前半个小时，这段时间不就能干活。”
陆飞勾勾嘴唇，“同样的，到了晚上再提前订个饭，这些人就会想，晚上有饭，最起码等饭来吃完再走，又可以再干半个小时。”
王慧闻瞪大眼睛，还特么能这样？
陆飞撇撇嘴，论打工人吃过的套路，我不是针对谁！
“如果是这样，四五天就可以内测。”王慧闻问道，“到时候试运行，需要一批商家注册使用来检查bug。”
“入驻的商家不用操心，我计划第一批先招10家，公司组织一场小型的电商培训会，你们来指导，遇到任何的问题都要归纳，写进注册的教程里。”
陆飞琢磨时间，也许飞购网真能在11月11日上线。
………………
第二天，还是晚8点。
无论是京都大学，还是水木大学，排的队伍已经在离门口20米开外，俨然跟学校机房排队无二。
《大圣娶亲》映场，几乎座无虚席。
学生们满心欢喜，甚至自带零食饮料，本来以为下集还会跟上集一样，插科打诨，嘻嘻闹闹，把一个纯无厘头的荒诞爱情喜剧进行到底，但是剧情越往下，越不对劲。
“以前陪我看月亮的时候，叫人家小甜甜！现在新人胜旧人，叫人家牛夫人！”
“only you……”
“所以说做妖就像做人一样，要有仁慈的心，有了仁慈的心，就不再是妖，是人妖。”
“你妈贵姓？”
“打雷啦，下雨收衣服啦！”
“……”
段子乱飞，尽管礼堂里欢声笑语，但等到尾声的高潮，牛魔王娶亲，孙悟空大闹，紫霞挡刀，在《天地孤影任我行》大气而悲伤的bgm回荡中，再没有人笑得出来。
特别当画面中，金箍越收越紧，孙悟空疼得放开紫霞的手，他凌空哀嚎中带杀气：
“啊，我要你的命！”
苏惠不禁眼睛落泪，完全看哭了。
俞涛也被一副愤怒的情绪揪着，看到孙悟空把牛魔王鬼畜一样地一次又一次打飞，就感觉狠狠地发泄出来。
“打得好，大圣！”
观众席里，有人忍不住地叫好。
《大话西游》之所以是经典，下阕才是画龙点睛的升华——喜剧的内核，是悲剧。
放映结束，整个礼堂不像昨天嘻嘻哈哈，全场如死寂一样，隐隐约约能听到女生的抽泣声。
俞涛背靠在座椅上，虽然至尊宝的化身夕阳武士，跟紫霞的化身看似大团圆，但他依然怅然若失。
因为那个是夕阳武士的爱情，不是大圣的爱情，也不是至尊宝的爱情。
苏惠抹掉眼泪，“我还想再看一遍。”
俞涛也是同样的想法，离场的时候连忙问工作人员，就见他摇了摇头，按照计划接下来要去人大，然后燕京广播学院、央音、央美……
总之燕京的大学，尽可能挨个放一个遍，所以加场是不可能加场。
京大、水木的学生不答应了，偌大的礼堂最多容纳八九百人，加一块也只有一两千人看过《大话西游》，两所学校总共有2万多人！
本来没看过就没看过，眼不见就装作不知道，偏偏《大话西游》圈出一堆自来水，总是跳出来，格外显眼，在课堂，在走廊，在寝室，不论场合地讨论。
“连《大话西游》都没看过，i服了you。”
“你需要吗不需要吗？反正你肯定需要《大话西游》。”
“………”
各种时尚新颖的口头禅、台词段子渐渐流行在校园，尤其在水木京大的bbs社区，风起云涌，掀起一场波澜壮阔的扒台词运动，写帖子的时候，字里行距夹带《大话西游》台词。
风潮顿时席卷全校，好像没看过《大话西游》，就显得很落伍，融不进氛围里，找不到话题。
没看过的，不得不想尽办法补看电影。
看过的也在拼命地找资源，反复观看，细细品尝，把台词扒到BBS上。
俞涛就火急火燎地跑遍自家附近的影碟出租店，甚至跑黑市买盗版碟，可惜《大话西游》之前的票房过于扑街，实在是过于无人问津，也就没人卖，跑了五六家，跑到胡同旮旯里的店面。
“您这里有没有《大话西游》？”
“不巧，刚刚被人借走，我这里还有其它的片子，霓虹最新的那种也有……”
不等介绍完，俞涛脚步飞快地离开，八成奔去旁边胡同，老板心里纳闷，今天是怎么了？
“老板，你这里有《大话西游》吗？”
又不到一会儿，又是学生模样的青年只租《大话西游》，接二连三，一个上午足足来了6个人。
老板看着生意白白飞走，又心痛又郁闷：“嘿，太阳打西边出来，这么冷门的片子，怎么突然火啦！”
039 电商培训，造势炒作
11月5日，《大话西游》在水木、京大的热度有增无减，已经人传人，传染各个学院。
学生之间反复引用，举手投足，只字片语，就能心领神会，然后哈哈大笑，整个学校都弥漫欢块的气息，甚至表白泡妞都照搬台词。
校园里，经常飘出”爱你一万年”。
水木京大的BBS社区，破天荒的三天积攒足足上百条帖子，密密麻麻全是《大话西游》的台词、影评、解读，满屏透着西游热。
里面跟帖数最多、回复数最多、活跃最高的，是一个叫“至尊宝”，在水友的围观下，又发出一个新帖：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论孙悟空爱情的漫漫苦修路》。
犹如巨石砸进水池，立马砸出水花，可太适合这帮骚包学生。
陆飞把视线从屏幕挪开，瞥向陶夭，“京大BBS发了吗？”
“陆总，发了。”
陶夭忍不住多看两眼帖子，现在没有豆瓣，像他这种高大上的影评，简直文艺小清新，想不吸引文青都难。
她心里嘀咕：这是高考语文81分，作文30分的人能写出来的吗？
也只有陆总，这么与众不同！
陆飞哪里知道底下人小心思。
他每天如喝水一样，发两三篇营销，就像抱着柴添火，把第一把火烧热的热灶保持热度，越烧越红。
终于第三天，飞购网的第一个版本千呼万唤，新鲜出炉，立马内测。
系统、页面、兼容性等等都没问题，只剩下体验，立刻安排到云飞网吧。
陆飞组织第一次电商培训大会，参加内测的与其是小白鼠，实际就是第一批进驻平台的店家。
杂货摊的黄毛，袜子摊的赵国强，卖玩具的刘婶、孙老板，另外服装、日用、饰品……
总共10个人，全是粮食店街摆摊的摊主。
陪萧红梅摆摊可不是白去的，商业一条街，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完全足够填充飞购网前期的火力库。
他锁定的候选人，要么壮年，要么青年，渴望发财，接受能力强，上手互联网的速度也快。
此时此刻，赵国强等人坐在电脑前，有的滑动鼠标，有的敲击键盘，就听到耳边响起一声声敲墙的声音。
“长话短说，我要谢谢你们的信任，愿意搭我的顺风车。”
陆飞清清嗓子，再一次鸿钧布道。
从“电商是什么”，到“电商做什么”，慢慢到“怎么靠电商赚钱”，一点点延伸到“飞购网干什么”、“它怎么帮你们赚钱”……
众人竖着耳朵，特别当听到虚拟店铺。
其余20台机子的人，一个个一开始出于好奇，摘下耳机凑热闹，然后忽忽悠悠，被带入到沟里。
他行，我特么也行！
“其实我们都是同一类，你们是小商家，我们是小企业，在电子商务的汪洋里，都是小虾米，像鲸鱼这样的大企业最看不起虾米。”
陆飞挥舞双手，激情演讲：“但是未来，赢家不会是鲸鱼，而是小虾米。
正因为我们小，清楚小生意有多难做，所以我们服务你们，为你们提供平台，提供人才，提供技术，客户我们帮你们拉，物流我们帮你们搞……”
“那我们要做什么？”黄毛打断道。
“首先，货源。”
陆飞情绪高昂，简直跟《华尔街之狼》小李子没两样。
掏包网的先发优势之一就是地域。
江浙沪地区中小企业多，批发市场多，得亏燕京也不差，有十几个大中型的批发市场，还支持代发。
如果开局不在四九城，打死他也不搞电商。
“客户呢，你们上哪里找客户呢？”
黄毛这个问题，也是其他人的顾虑，旁听的萧红梅、陆云一样直勾勾地看着陆飞，期待他的答案。
就在此时，几个青年走入网吧。
“老板，你们《大话西游》怎么租？”
萧红梅摇摇头：“不好意思，我们这里的vcd一概不外借，只给上机的会员免费看，如果你们想看的话，可以开一台电脑……”
“呶，看见了吗？”
陆飞勾勾嘴唇，压低声音：“这就是潜在的客户。”
…………
“阿嚏！”
俞涛打了个喷嚏，他现在在室友的家里。
7个人都盯着一个胖子，盯着他小心地擦拭光盘，不断地催促道：“好了吗，好了吗？”
“别催啊，没看见上面都是灰，这vcd被我爸放了两年，不知道还能不能看！”
胖子清洁一遍，放进vcd机当中。
顷刻间，大寸的电视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放映出画面，仿佛取得重大胜利，击掌欢呼。
实在是《大话西游》vcd太稀有。
燕京各大音像书店已经没货，哪怕是西单大世界，也只就80张，这哪里够京大、水木等上万人，简直塞牙缝。
如今的市面上，已经涨到30块一套，放在五天前，哪怕10块也没人买。
“停停停，赶紧记，赶紧记！”
所有人围在VCD机旁，一个负责按“播放”，一个按“暂停”键，一个负责听，另一个负责速记。
现在的《大话西游》，已经火到连把台词扒到BBS上去这件事，都成了同学们的竞争。
比的就是谁更快，谁更全，谁阅读理解的更深，卷生卷死，学霸间就是要卷个你死我活。
公认的第一卷王，赫然是神秘未知的“至尊宝”。
记完台词，看完电影，8个人约定一人两篇观后感，就像讨贼檄文，群雄结盟讨伐至尊宝，捍卫水木文学系的荣光。
俞涛回到家，把自己关在房间。
闭关憋稿之前，先用上网卡输入账号密码，拨号上网，进入水木bbs，瞧瞧“至尊宝”又写了什么——
“紫霞爱至尊宝，至尊宝爱白晶晶，白晶晶爱齐天大圣，齐天大圣爱紫霞，上下两部，写满爱恨遗憾，曾经有一份真挚的感情摆在我的面前我没有珍惜，失去后才追悔莫及。
佛说五百年前的回眸，换来今生相遇。
斗战胜佛说五百年前的相遇，换来此生空门……”
“好文，但我也行！”
俞涛惊喜连连，斗志昂扬，你要战，我便战，论对《大话西游》的解读，你不一定有我懂。
思考时，屏幕里忽然滚动出至尊宝的最新帖子，还以为又是小作文，就见写着：
“明晚8点半整，央妈科教频道的《银幕采风》推出特别节目，专业解读《大话西游》，文案出自我手，敬请期待……”
被央妈看上起用？
燃烧的战意，瞬间被冷水熄灭。
你特么卷bbs还不够，还卷到电视台？
这人到底是谁啊，卧槽，无情！
040 翻案！翻身！
月明星稀，云岗航天三院职工楼。
“哥，你怎么回来了？”
高媛媛打开门，就见高团伸出手，摁住她的头，一边像撸猫一样抚摸，一边笑眯眯地进门。
高父、高母也感到诧异，一问竟然是回来看电视，面面相觑，越来越迷惑，为了一个节目，专门回趟家？
高父好奇道：“你想看哪个台？”
“10套科教频道。”
高团话音落，画面中正放着节目预告，接下来就是《银幕采风》，距离开始还有半个小时，他趁机洗了一个舒服的热水澡。
“哥，哥，你要看的节目快开始了！”高媛媛拿着水果刀，把苹果削皮，熟练地切成一块一块。
哗啦一声，浴室往外冒着热气。
高团裹着睡衣而出，用毛巾擦拭头发的同时，坐在沙发上，耳畔边忽然传来激昂的鼓点，《天地孤影任我行》旋律飘扬。
“咦，这不是媛媛上次看的那个孙悟空谈恋爱的电影嘛？”
高父高母正疑惑着，音响里磁性的嗓音娓娓道来。
“欢迎准时收看《银幕采风》华夏电影95周年特别节目，《第10放映室》，我们将会为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带来华夏电影史上无数佳作，介绍华夏电影的导演、演员……”
开场白结束，很快进入到正题，言简意赅地介绍《大话西游》的故事。
“……斧头帮的帮主至尊宝体毛茂盛，而且中了七伤拳，看东西有斗鸡眼，马上要死了。”
解说的配音慢慢地消隐，电影原声随即出现：
“谁说我斗鸡眼？我只是把视线集中在一点，以改变我以往对事物的看法。”
“我踩了那么久，就算不痛也随便应付两声嘛。”
“啊，啊～”
剪辑出来的片段就像后世的短视频段子，高媛媛哪怕看过全片，照样忍不住发笑。
关键龙冰一本正经的央妈播音腔，说出俏皮诙谐的解说词，一会儿吐槽，一会儿恶搞，巨大的反差，无异于放大了电影里无厘头的笑料。
“哈哈哈。”
高父高母放声大笑，连一脸冷淡的高团，嘴角微微上扬，不禁疑惑。
最初看的时候会觉得毁坏经典，可配上解说，那种别扭感、不适感就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喜感。
简直在听脱口秀，或者单口相声，抖包袱的频率快赶上春晚，让他们连呼过瘾。
最出人意料的是，前半段是欢乐，后半段就是思考。
“《大话西游》的本身就是后现代的另类喜剧电影。所谓后现代，通俗地说就是超越现代，超越颠覆当代传统价值观念……
而刘镇伟和周星池用看似毫无逻辑又嬉戏的‘无厘头’，不伤大雅地展示出齐天大圣转世的至尊宝的爱情故事……”
通篇都是大白话，电影小白都听得懂。
高团渐渐醒悟，感慨道：“陆总真不愧是陆总，连电影都这么有研究，真是有见地啊！”
“陆总？”
高媛媛皱了皱眉，然后揶揄道：“哥，你以前不是说《大话西游》是垃圾嘛，那现在呢？”
高团尴尬地摆摆手，“我错了还不行，我反思，媛媛，你的那个《大话西游》的VCD呢，拿出来我们呆会儿看这个。”
“对，媛媛，我们一家子一块看！”
高父拍了拍大腿，“被这么一解说，突然觉得不是那种烂片，可能是年龄代沟，我们跟不上你们年轻人的潮流喽。”
高媛媛：(°ー°〃)
完全没想到她花了3天说服高父看《大话西游》，都说服不了，一个45分钟的节目，就勾出他的观影瘾？
…………
第二天早间，央妈电视台。
不光涂小文，像章小北、龙冰等《银幕采风》其他工作人员，统统起了个大早，全都翘首以盼节目的收视率。
不一会儿，王立欢带着各频道每日的收视率统计表，还有频道内各节目的收视排序表，把众人喊到办公室。
“主任，到底怎么样，多少？”涂小文急道。
众人望眼欲穿，看着王立欢打开统计表，就见他一张铁青的脸被阳光一照，顿时灿烂起来。
谜底揭晓，0.39%，一下子涨了0.22%！
“什么！”
涂小文等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千万不要觉得0.39%低，要知道整个科教频道平均的收视率也就0.36%，《银幕采风》这回从吊车尾一下子跃到频道栏目的中游，还一下子从即将跌入到黑区的红区拉回到安全的黄区！
咸鱼大翻身！
最最关键，王立欢、涂小文等人都心知肚明，也许科教频道一档金牌栏目就要在他们手里诞生。
“哇！”
顷刻间，办公室里爆发出惊人的欢呼声，以及经久不衰的掌声。
等到上班时间，电话的铃声更是响个不断，一个个都是观众打来，都在问《第10放映室》什么时候重播，甚至在线催更，放在以前想都不管想。
“不好意思，我们是科教频道，没有提供播放电影的节目，如果您非常想看《大话西游》的话，可以联系央妈6套的电影频道。”
“对，不是双周播出，《第10放映室》是特别节目，单周。”
“……”
“再来电话问《银幕采风》的重播，一律答复在中午11点半……”
王立欢给出标准答案，刚说到一半，又一个电话打断，他也不能不接，陆飞打来的。
“广告，我们一会儿送到电视台。”
《月光宝盒》的解说，他没有掺入广告，《大圣娶亲》肯定要加，而且不光《银幕采风》，他还考虑放在央妈其它的9个频道。
黄金时段肯定买不起，全是上午、下午、凌晨、午夜这些无人问津到的垃圾时间。
“那是垃圾时间，广告效果不好。”王立欢提醒道，“其实10套的黄金档价位也不贵，30秒才5000块。”
陆飞勾勾嘴唇，一两个时段那肯定是垃圾，可如果垃圾时间全是飞购网的广告，可就不垃圾了。
这年头，对垃圾广告根本不重视。
广告费非常便宜，就连央妈也不见得有人愿意投，只能搭着黄金时间段的广告一起卖，有的省市的便宜得相当于白送，30秒最多上千块都能买下来，再到下一级的市台，甚至直接包月，爱放多久就放多久。
不然的话，小时候那么多的丰胸广告、减肥广告、保健品广告哪来的？
譬如祝无双的婷美，譬如阿朵的魔力挺，都特么是童年启蒙的福利，动不动就是十几分钟，而且上中下午全时段无死角地狂轰滥炸，观众想不记住都难。
恨归恨，但效果强！
显然，王立欢也回味过来，不得不感慨一句：“天才的点子，陆总真不愧是天才。”
“呵呵，不得已。”
陆飞也恨无奈，还不是他喵的穷，最多拿出10万做打广告，不然特么敢把广告打到春晚。
但考虑到飞购的品牌形象，不能像“脑白金”、“成长快乐”那样疯狂洗脑，总不至于让观众深恶痛绝，混出一个“千禧年拼夕夕”的口碑。
他稍微收敛，不打算持续轰炸，只承诺在《大话西游》期间，动用核武！
041 燕京碟贵，上飞购网
华夏劳动关系学院内，秋风萧瑟，梧桐树大力摇晃，枯黄的落叶兀自腾空而起。
高媛媛心不在焉地走在路上，就听手机里传出：“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她转而写短信，编了删，删了编。
“想发就赶紧发，不要纠结了。”胡兰馨用胳膊肘子碰了碰，替她壮胆。
高媛媛摇了摇头：“他最近挺忙的。”
“呦呦呦，他忙，你是不是现在就闲啦？那正好，我们去广角吧。”
高媛媛诧异不已，“广角”是学校附近的一家音像店，“去那里干嘛？”
胡兰馨道：“当然去买《大话西游》啊，你不知道它有多火，水木、京大传疯了，都传到我们学校，咱们可不能out啊。”
高媛媛喔了一声，想到陆飞送vcd时的预言，心里涌出一股暖意。
一路上，果真撞见的学生张口闭口，几乎没人不谈《大话西游》，憧憬白晶晶跟至尊宝，叹息紫霞和至尊宝……
胡兰馨也一样，喋喋不休：“媛媛，10套的《第10放映室》说的真好，强烈推荐你去看。”
“看了，昨天我也看了。”
高媛媛翻了翻白眼，陪闺蜜走进广角，瞬间就被眼前的景象震住。
只见收银台前挤满了，声音嘈杂，七嘴八舌，但仔细一听，说的却是同一件事——
“老板，我要《大话西游》！”
老板脸色变化，表情拧成一团，有为难，有不甘，有焦虑，他大声吆喝：
“大家先静静，先静静，店里现在只有3套vcd啦！”
话音刚落，人群立马异口同声地爆发出“啊”的惊叫声，然后陷入争抢之中，有几个势在必得的拼命叫，俨然杠上了。
不知不觉，竟然喊到了35块！
老板也吓了一跳，35一张，进价才15呢，血赚20块啊！
然而，心里非但不高兴，反而后悔，怎么当初就特么不多进一点！
眼睁睁看着顾客离开，赶紧叫住：“慢着，同学们，如果愿意等的话，可以登记一下，等有货的时候，我们马上通知。”
“那到底什么时候有货啊？”胡兰馨郁闷道。
“很快，很快，我已经打电话催发行商了，每天都在催。”
老板看了看名单上密密麻麻的名字，足足四十多人，这还是留下名，没留下，粗粗合算一百人以上。
“这两位同学，你们要登记吗？”
“算了，我们先去别的地方看看。”
胡兰馨摆摆手，拉上高媛媛，东奔西走，走遍学校附近的音像书店，几乎缺货，甚至一进门，就撞上老板正在打电话催促发行商。
范围进一步扩大，跟她们竞争的学生数量少了，但抢购队伍非但没缩小，反而进一步扩大，都是上班族，尤其是白领。
别说买盘，租都租不到！
“兰馨，要不先算了吧？我看店里现在都没货，有也价格太贵了，要三四十。”
高媛媛吐了口气，陪闺蜜走一圈，竟然产生出一丝丝的优越感，别人抢都抢不到的《大话西游》vcd，她有！
“好吧，前面那条街还是没有，就算了。”胡兰馨叹了口气。
突然间，背后被轻轻地拍了一拍，惊得她整个人发抖。
她们猛地一回头，就见一个背着孩子的妇女，拉开手提包，轻声道：“姑娘，要盘吗?”
“大姐，有《大话西游》吗？”
胡兰馨往包里一看，里面全是光盘，结合这打扮，盗版无疑。
“有，有，当然有，这么抢手的怎么会没有，不过只有2套了，现在这片子抢手的很，一出手就有人买，我也是以前囤的老货。”
妇女熟练地拿出光盘，张口1套12块。
高媛媛张大嘴巴，盗版都这么贵！？
…………
“叮铃铃，叮铃铃～”
西影音像出版社驻京办的电话，这段时间就没有消停过，文员们已经接到神经衰弱，内容大概一样——
tnnd，为什么还没货！赶紧给老子发货！
文员疲惫地应付，仿佛脱了一层皮，“主任，丰台那边的音像书店打来的。”
艹，又多了一个区！
朱节额头上布满黑线，心情就像过山车，清理掉《大话西游》库存的时候，要多高兴有多高兴，冲上云霄，现在直接跌落谷底，跌入深渊。
这片子，莫名其妙怎么又火了呢？
他无奈道：“不要急，我们已经联系工厂，加班加点地在赶制一批VCD了。
“到底几天啊，朱主任？我这里每天都有几十个人问我要《大话西游》，我心里急啊！”
“你也知道，这个电影冷了这么久，重新放回生产线，需要时间……”
朱节好不容易安抚完店家，刚喘几口气，电话铃声又响了起来。
这回，特么是沪市！
沪市那边也没有余粮，也闹《大话西游》货源荒。
沪市老板道：“老朱，救急啊，你那边的库存货呢，不是有5万套一直卖不出去吗，我全吃了！”
“呵呵，早被人吃了。”
朱节憋屈地吐出两个字，心里窝着火。
前几天，陆飞就已经把5万套的货款结清，6块一套，整整30万，交货的时候，笑他跟傻批似的，然而现在——
小丑竟是我自己！
眼瞅仓库里的5万套，只能看，不能发，小钱钱从眼前飘过，本来还以为能剩个一两万套，挪用给其他店商，照现在的形势，《大话西游》根本不愁卖。
血亏！
怎么就6块就卖了呢，少说10块啊！
此时，朱节的心在滴血。
此刻，挂在墙壁的电视上，央妈频道播放广告，画面中出现《大话西游》的片段，然后龙冰的播音腔道出：
“买《大话西游》VCD，双十一上飞购网。
8元一套秒杀价，还有其它商品汇聚一网，飞购等你来购！”
15秒，稍纵即逝，朱节瞪大眼睛看着，满脸铁青。
不一会儿，各大省市也纷纷来电，也催要《大话西游》，只能好言好语安安抚，嘴皮子都磨破。
“一周，再有一周就有货啦！”
他喘了口气，换了个频道，广告还特么是飞购网的。
“买《大话西游》VCD，双十一上飞购网……”
越看越来气，按动遥控器，又换了个频道，还是飞购网的：
“8元一套秒杀价，还有其它商品汇聚一网，飞购等你来购！”
这特么怎么哪哪都有你？
就像一记记耳光，狠狠地扇在朱节的脸上，简直是精神物理双重打击。
最骚的是，广告还得到西部电影集团的授权。
无偿的！
042 双十一，网站上线！
这些天，陆飞的手机基本占线。
他忙完宣传，忙投广告，忙做广告，还要时刻关注飞购网，在培训会后，收集bug，完善体验，然后进行上线前的最后测试。
虽然是王慧闻带着团队在做，但他还要及时地掌握他们的进度，毕竟前一世干过电商，给出的意见建议，不至于他们跑偏。
还得应付引来的大量用户，又让方星增添新的服务器，至少做到能够应付2万人同时在线访问而不崩溃。
不是不想扩展到5万、10万，服务器的租金可不便宜。
一直忙到10号，飞购网上线前夕，大战在即，众人聚集在装修好的1418室，参加东陆的最高总动员大会。
王慧闻、方星领头的技术部，出纳、财务以外，陶夭又多了一个同事，新招来的电话客服。
“10家店铺的商品全部上架了吗？”陆飞问。
“全上架了，如果他们还需要，可以自己加，通过培训已经能自己上手。”
王慧闻接着说出飞购的直营店情况，影碟图书这些子弹已经全部上膛，《大话西游》这个意大利炮也拉了上来。
“完全按陆总说的，把整套分成上下两部上架。”
陆飞满意地点点头，8块是一套《大话西游》的价格，如果8万套全出手，净赚16万。
别说垃圾时段广告的钱，甚至《银幕采风》的节目赞助费也赚回来了。
而且，他取了个巧。
原本一套是《月光宝盒》、《大圣娶亲》两部，4张光碟，被他拆成两套，每套2张VCD。
虽然一张VCD，还是2块钱，但数量翻了一翻，从8万涨到16万，变相地把流量做大。
一鱼两吃！
陶夭疑惑道：“陆总，为什么不把价格再抬高一点？市面上30块、35块都有人抢着要，就算黑市，盗版碟也不少于10块，2块也是挣，4块也是挣……”
“不要因小失大。”
陆飞反对这种本末倒置，《大话西游》是引流的重头，不是盈利的重头，反正盈利款有其它的VCD，纯利都在三五块。
之所以把一套定在4块，就是故意比EMS的最低运费5块还低，心理上暗示客户这么买会亏，诱惑他再买几样。
“而且这笔钱我们也不能全留，还要拿出一部分做活动。”
王慧闻、高团等人面面相视，嘴角露出神秘的笑容。
陆飞又问起财付宝，他可有支付宝这个前车之鉴，一开始就没把财付宝划到飞购网，而是归东陆，也就不是上下级，而是平级。
方星叹了口气，纵然有IDG帮忙对接，也只解决了工商、建行，人行、农行、交行这些银行的网上支付，暂时不向他们不开放。
“没事，迟早他们会肯的。”
陆飞勾勾嘴唇，然后写出两篇影评软文，照例发布，但今晚他的话题度不是最高的。
无论水木、京大等bbs，还是天涯、猫扑等论坛网站上，都在热议飞购网，因为它有他们想有但没有的《大话西游》。
不少人纷纷质疑，他们把燕京都找遍了，就快把四九城翻个底，连发行商西影音像社都缺货，飞购网哪来的货？
水友的回应出奇的一致：没错！
然而，很快就有一群水友冒了出来，发帖的同时，顺带爆出一张照片——
一群人站在满满当当的仓库里，不管身后，还是两侧的货架都陈列着VCD，环境与光线让人一眼看过去就感觉真实，如假包换。
他们戴着孙悟空、猪八戒师徒四人的面具，拉起横幅，写着“飞购网，11月11日11点11分11秒，正式开站”。
这一下，网友们立刻相信，也摩拳擦掌起来，因为11号是星期六，休假日！
殊不知这个日子，在前世可是剁手日。
………
11月11日。
俞涛准时地登上飞购网，看到这个网站首页的第一眼，就觉得简洁、整齐，一目了然。
视觉上，就一个舒服！
先不着急注册账号，粗粗一扫，就见弹窗出小页面，提示只要是前5000名用户下单购物，购物凡超过40元，即可获得5块钱的快递抵扣券。
他没放在心上，赶紧寻找《大话西游》的购物窗口，就见首页横版上跳闪着推荐广告横幅，点击进入，直接跳转到商品页面。
一看价格，果然只要8块，只不过每个账号每样限购一套。
再看勾选物品栏的上方，第一部、第二部片子各自显示的数量，不是8万，已经变成79274套，意味着已经有726人下单。
数据竟然实时更新，眨眼的工夫，又少了13套。
一个激灵，深怕抢慢了，火速下单，跟着流程填写信息，包括收件地址，一步步操作之后，页面已经拖到购物车底端。
“13块？5块钱邮费？”
俞涛停止按下鼠标，迟疑了一会儿，认认真真地衡量得失，5块的配送费啊，买一件也需要付，买10件也是5块钱，不如多买几件，反正外面买一套《大话西游》，也要30块，40块，等于省下二三十块钱。
这钱干嘛不花！
于是乎，注意力挪到其它商品，《蓝色生死恋》、《加菲猫》、《恐龙站队》、《铁甲小宝》等等，自营店里除了碟片，就是图书。
挑挑拣拣，最后看上《三重门》，商品信息里写着“破50万销量畅销书”，才16.9块，收入到购物车。
“25块了，干脆凑够40块，还能省个快递钱。”
他浏览其它的店铺，虽然只有10家，但品类齐全，想买几双过冬的袜子，看到才三五块钱，比地摊上还便宜五毛一块。
“这也太便宜了吧！”
心里起疑，又看到有图为证，还看到已经有下单的，疑心稍微减轻，买了个8元3双的套餐。
就在拼单的时候，俞妈系着围裙，敲开房门：“吃饭了。”
“马上，马上就好。”
俞妈好奇道：“在干嘛呢，是不是谈女朋友了，不会是报纸上写的网恋吧？”
“妈，想哪去了，我在购物。”俞涛道。
“啥，购物，电脑上怎么购？”
“这您就不懂了吧。”
俞涛拿8848、铛铛网简单一描述。
俞妈唠叨着少花钱，网上的东西少买，巴拉巴拉一通，眼睛不经意地一瞄，却盯上卫生纸。
“这么便宜啊？！”
然后让儿子订了12包的那种，又看到垃圾袋，又看上丝巾，又……
“妈，妈，妈，100了，你说要少花钱的！”俞涛急了，赶紧制止。
“啊，100块了，这么快，那就先这样吧，都是家里要用的，你一块买吧。”俞妈说完，转身离开。
“嘶～”
俞涛吸一口气，狠狠地拍了额头一下，这可是花他自己的钱，瞧着购物车里密密麻麻的商品，心里一阵肉疼。
其实，他就买了三样东西。
不情不愿地点击支付，本以为会像8848网、铛铛网，要么都使用信用卡，要么银行电汇，输入汇款底单号码，完全没想到弹出个“财付宝”。
一上手，不禁惊讶道：“真是好东西！”
不一会儿，成功下单之后，登陆QICQ，找上室友们聊在飞购网的购物体验，都是一个意思：
舒服！
不过室友们也一致认为：太特么花钱了，总是管不住自己这只手！
…………
“又下单了，又下单了！”
云飞网吧里，此时赵国强坐在电脑前，看着系统后台的数据跳动，心脏随之波动起起伏。
不到两个小时，已经有478双袜子，这可是他现在摆摊四五天才有的销量。
旁边的黄毛等人，顾不得嫉妒，订单如雪花一样狂飘，完全相当于闹市里干上一周半个月。
赵国强激动道：“陆老弟，萧妹子，谢谢，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谢，谢谢你们全家。”
这话怎么这么别扭呢？
陆云、萧红梅面面相视，想在飞购网开店的心，蠢蠢欲动。
不光他们，站在赵国强背后看的人，眼里露出炙热的目光，看的哪里是数据，都特么是钱啊！
而且，这钱也太好赚了！
043 乘胜追击，黑马之资
深夜，气温骤降，北方的风吹在窗户上，砰砰作响。
咔嗒一声，1414室门打开，李彦红等佰度剑客伸伸懒腰，站在走廊，迎面撞见外卖小哥拎着大袋小袋，送给陶夭。
“这么晚，他们还在？”徐勇惊讶道。
“他们的网站今天上线，忙到现在很正常。”
李彦红好奇道：“不知道他们的成绩怎么样？”
“独立ip访问量快破1万2了，陆总！”
王慧闻喝了口可乐，精神大振，面容兴奋，但眼神里充满兴奋，包括他在内的技术人员都惊呆了，没见过哪个网站在开站之前，就能够吸引这么庞大的用户访问，虽然知道因为《大话西游》而放大，但没想到这么大，一下子就超越经营多年的水木大学、京都大学的BBS日活量。
流量大高峰持续到晚上9点左右，不过峰值一直没有打破7点的12926人，没有再创新高。
陆飞却十分满足，啃着炸鸡：“直营店还有10家店铺的销售结果统计出来了吗？”
“出来了，陆总。”
高团拿起玉米棒，把统计表递了过去。
陆飞一目十行，快速浏览，《大话西游》毫无疑问是热销榜第一，用户本来就是冲着它来的。
第一天就卖出5000套上下部全集，5000张快递抵扣券立刻发光，直接带飞直营店其他影碟、图书的销量，《三重门》523本，《小王子》256本，唐诗宋词也突破130本，而周星池的电影vcd，也吃了波流量的红利。
半天的总营业额就60592.7块，销售量更相当于西单大世界音像社一个月的总进货量。
而搭上他的顺风车的，比如赵国强，袜子卖了3419双，毕竟袜子便宜，又赶上秋冬季，销量比他在粮食店街摆摊半个月都多，净赚4297块5，他摆上一个月都赚不到这么多！
饰品服装、日化杂货、玩具鞋帽，也跟着吃肉喝汤，11个店半天营业额总计10万出头。
这还只是半天，如果是一天，还得了！
陆飞更在意的是注册数，买家5200多人，申请当卖家不到它的零头，51家。
“陆总，咱们全部同意吗？”王慧闻道。
“当然同意，开门迎客，我们网站就专门为他们服务的，但分批同意，不要分流，稀释掉第一批店铺的流量。”
陆飞盘算的后招，可需要一个造富神话。
之后畅想未来的规划，鸡骨头慢慢堆成一堆，桌上一片狼籍。
王慧闻、高团守夜，陆飞叮嘱他们监控好流量数据，设定流量阈值，一旦接近阈值的80%，立刻追加服务器和带宽。
尤其是后天，《第10放映室》要播第二期《大圣娶亲》，大的要来了！
………………
13号，科教频道准时播出，龙冰的播音腔回荡在房间里。
“没曾想，500年前的妖猴除了玩弄过白晶晶的感情，连自己的大嫂铁扇公主也没放过，在那一世他还娶了香香。
这下，香香、铁扇公主和紫霞仙子，他的选择会是怎样的呢？他在梦里喊了白晶晶喊了98次，却喊了紫霞784次，其实心已经属于紫霞仙子了，但他还以为自己爱的是白晶晶……”
今何在坐在沙发前，看着电视机前的解说，陷入沉思，他头脑枯竭的灵感突然激活。
“为了救紫霞，他必须戴上金箍变成孙悟空，戴上金箍就必须断绝七情六欲，断绝七情六欲就只能忘记紫霞……
不戴金箍，如何救你；戴了金箍，如何爱你。”
顷刻间，一通百通，顿悟了。
今何在节目结束后，立马跑到电脑前，文思如泉涌，没有拖泥带水地敲出13章，检查完便上传新狼。
时隔8个月，《悟空传》突然一更新，不少定时打卡的网友注意到新鲜出炉的第13章，不敢限薪自己的眼睛，屁颠屁颠用ICQ、MSN、QICQ等嚷嚷：
《悟空传》，更新啦！
“今何在活啦，活啦。”
“烧纸，烧纸，悟空传更了，家祭勿忘告乃翁啊！”
一群人嗷嗷地扑了上去，如饥似渴地浏览，就见今何在在新章节的开头写明，全有赖《大话西游》，助他突破。
无异于给熊熊燃烧的大话西游热，再泼了一桶汽油。水木、京大的bbs社区紧跟着转发了这条帖子，随即在滚动区里，评论一顿狂刷：
“同学们，明珠蒙尘，《大话西游》，绝对的明珠蒙尘。”
“《大话西游》怎么可能是文化垃圾，怎么可能是大逆不道，我们要给它翻案，它是一部空前绝后的神作！我们要让更多人知道！”
伴随意见领袖“至尊宝”的一声怒吼，振臂高呼，立马一批《大话》的影迷揭竿而起，树起“后现代无厘头神作”的大旗，席卷论坛。
渐渐地，不断向外蔓延，几乎没有论坛不谈论《大话西游》，天涯、凯迪、猫扑、新狼、搜虎、chinaren……
星星之火，燎原之势，甚至从线上烧到线下，从燕京，烧向沪市、鹏城、杭城等一二线城市，千禧年的互联网第一次真正的火出圈。
飞购网也乘上这股东风，势头猛增。
第二天，IP的访问量就从日均1万2，突破到2万，服务器差点崩溃，崛起的势头已经超越成立1年的铛铛网。
短短的时间内，《大话西游》的销量已经赶超跟西影音像社合同的最低进货指标，一天下来，第一部、第二部各自已经卖出1万2千套，原本5万套打算卖一周，照这个疯抢的形势，根本撑不住5天。
第三天，幸亏再租了服务器和带宽，一边勉强承受住3万用户同时在线，一边还要支撑日益壮大的店铺规模。
越来越多其他平台的电商嗅到钱味，当陆飞通过央妈的垃圾时段，追击打出第二则广告，祭出飞购网的承诺，“2年内每年月租10块钱，一天只需3毛钱”。
8848网、易趣网的卖家立马调转方向，闻着钱味就投靠飞购网。
毕竟，在易趣网上架卖货，每笔交易不但要交地摊费，交易成功还要被抽走百分之几手续费，而飞购网，简单粗暴，就像在粮食店街摆摊的规矩一样，每次出摊交一个名义上的管理费，5块钱。
而在飞购网，一天的管理费只需要3毛！
店铺数从10家，一跃增长到100家，后台还在处理80多家的申请。
流动交易的商品，也从百余件，猛涨到上千件，伴随客流量、店流量的增长，飞购网俨然是一匹黑马，从一票的电商平台中脱颖而出，狂飙突进。
到了第四天，联翔总部，氛围热闹中透着一丝的古怪。
徐磊经过工作区，会发觉总有人聚在一块，聊的全都是《大话西游》。
不经意间一扫，余光里注意到女下属偷偷摸鱼上飞购网，全身心地投入到购物。
“咳咳，咳咳。”旁边的男同事一个激灵，又是递眼神，又是咳嗽提醒。
等女下属意识过来时，徐磊已经把头凑到显示器前，喊了声“别动”，目光投向屏幕。
“下次不要在上班期间干工作以外的事！”
他没有任何的责骂，就扔下一句轻飘飘的话，然后急匆匆地跑出公司，直奔资源宾馆。
想都不用想，《大话》热绝对是陆飞鼓捣出来的，除了他，其他人不可能有这样的点子！
“没错，是我。”
陆飞不遮不掩，直接承认，然后慢悠悠地站起身，看样子要出门。
“我刚来，你就要走，你去哪？”徐磊道。
“当然是孔哥的办公室，他不是新闻传播学院的教授嘛，找他帮忙联系几家报纸做个采访，某个体户飞购网上开店，不必风吹雨打，只需一台电脑，收入1天破千，4天过万，听着多么顺耳啊！”
徐磊一怔，你丫套路咋像小母牛戴罩罩，一套又一套啊？
044 他才是主角
《三联生活周刊》，在千禧年的国内，比起《意林》、《知音》、《读者》等装批的刊物里，算是挺正常的一类——
外国的月亮跟华夏一样圆。
它还喜欢把新闻跟文化掺杂着叙述，特小资，特煽情，定位是华夏的《时代》，其实定义上很简单，新生活，新观念，新潮流。
前身是韬奋先生主持的《生活周刊》，有这层背景和渊源，三联的记者想到哪里，还是能挣到几分薄面。
97年入职的卞志洪，算是周刊最资深的娱乐记者，专门负责电影方面的采访评论，后来和人合写了一部电影小说，叫《满城尽带黄金甲！》
这些天，《大话西游》的热潮，自然而然地传到他的耳朵里，他可不会坐视这股潮流从他眼皮底子溜走，什么都不做。
从搜集的零碎的资料里，他敏锐地察觉到这个潮流很可能是人为推动。
直觉告诉自己，幕后操盘手嫌疑最大的，不是科教频道，而是那个飞购网。
卞志洪借助人脉，轻易地联系上王立欢，开口恭喜《银幕采风》大翻身，《大圣娶亲》的收视率飙升到0.7%，俨然成了科教频道黄金节目。
王立欢道：“以后可能要改版啦，就叫《第10放映室》。”
“我听说这个《第10放映室》最初的策划，来源于节目的赞助方，飞购网？”
“是我们节目组和飞购网的老板共同策划的心血。”王立欢说的心不跳脸不红。“他提供了思路。”
卞志宏问到飞购网的老板，得到的回答——
“陆飞！”
他马上报了选题，得到主编同意，还特意增派了人手，一个干练的新人记者。
是一个小姑娘，叫孟美静，日后跟《南方周末》的袁磊，占据千禧年娱记圈的两把交椅，圈内人称“南袁北孟。”
…………
陆飞上辈子没接受过采访，三级摄影师那会儿，他在剧组里也只有干看的份儿。
这回，过了把瘾儿。
面对请来的《燕京晨报》，他简单地说了几句，每一句都不离“飞购网创造就业岗位”……
其实什么创造就业，都是放屁！
先进的生产力肯定是淘汰落后的，只会让更多人失业，以前一店养三代，靠信息差，打价格差，本地购买，本地消费，电商出来以后呢？
这个口号他不喊，鹿云也迟早会做，因为自己有一个跟支付宝一样的东西——财付宝。
拥有它等于在法律红线走钢丝，只是这年头上面忙着资产剥离、银行上市，对他这种小虾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像倒霉的孙大武，非法吸筹也是03年才定罪被抓。
趁着这个真空期，只要给他2年，给他发展到十几万家几十家店铺，跟他们利益绑定，简直是百万漕工，衣食所系飞购网。
就业，就是他的免死金牌！
“就这么多吧，接下来辛苦刘老师再跑一趟。”
陆飞侃侃而谈之后，识大体地塞了个红包。
刘记者不动声色地收下，一本正经道：“客气了，如果真像陆总说的，电商真能为广大的失业群众带来就业，还能创造这么高的收入，别说跑一趟宣武，跑遍燕京也义不容辞。”
千禧年，毕竟是一波又一波的下岗潮，能让大量的下岗职工再就业，挽救无数个家庭，简直是功德无量。
但其实，这回采访的主角不是自己，而是赵国强他们第一批店家。
赵国强的袜子店，5天营业额破2万，暴富奇迹啊！
另外，还有黄毛他们，一家家成绩斐然，人均超5000块，只有这种暴富神话不断续写，才能让更多人络绎不绝进驻到飞购网。
“慧闻，你带刘老师去吧。”
陆飞交代带路的任务，就在此时，陶夭凑到跟前，低声细语《三联生活周刊》想来采访他。
“我们有请这家吗？”
他一脸懵圈，自己请的都是经济财经的报纸，这种文艺娱乐刊物？
“他们是不请自来，跟《大话西游》有关。”陶夭问道，“陆总，咱们见不见？”
“见！”
陆飞眼前一亮，凡是能推动《大话西游》热度的媒体，来者不拒。
何况今后，飞购自营的影碟有《第10放映室》这个稳定的引流窗口还不够，图书、唱片，也需要引流，媒体的发声渠道只嫌少，不嫌多。
卞志洪、孟美静走进办公室，看到他这张面孔，都不禁一惊，这位老总这么年轻？
卞志洪顿时感兴趣，把采访稿递了过去，“陆总，你看看有什么避讳不能回答的，可以先告诉我。”
陆飞浏览一遍，问题围绕《大话西游》展开，涉及到他本人的并不多。
“我没有问题，可以随时开始。”
卞志洪清了清嗓子，“陆总，据我了解，最近火热的《第10放映室》节目，不只由你赞助，由你策划，连那两期的解说文案都是你写的？”
“没错。”
“你是出于什么目的这么做？是打广告吗？我注意到你的飞购网最热销的商品，就是《大话》。”
“只对了一半，固然是生意，但飞购网上的售价，比线下实体店的至少便宜三四倍，我们这么做，更希望这样的片子不会蒙尘。”
陆飞摊摊手，一副与周星池神交的样子，“如果《大话》本身很差，我们绝不会这么做，因为不值得，没人愿意看烂片，飞购网力主推广的全是精品……”
卞志洪挑了挑眉，这都能拐着弯打广告？
他赶紧拉回到正题，问从哪里看出《大话西游》的非凡之处。
陆飞给的回答，简单粗暴：“我的见解都写在《第10放映室》两期里，但最重要的，因为他是周星池。”
“陆总好像非常看重周星池，你怎么看他？”卞志洪问。
陆飞道：“一个有争议的天才电影人，具体的，可以收看《第10放映室》第三期，文案也是我写的。”
卞志洪道：“如果周星池知道他被视作垃圾的电影，因为你而改变，你们两个见面会说什么？”
“哪里来的如果。”陆飞勾勾嘴唇，“成真了再说。”
…………
两人聊到很晚，在旁记录的孟美静扫了下手表，轻声地提醒，才让卞志洪意识到这么晚，耽误到陆飞的工作，抱歉以后离开。
回去的路上，卞志洪闭着眼睛，回想刚才的对话。
孟美静斟酌了一会儿，“卞老师，我有些想法不知道该不该说。”
“说说看。”卞志洪笑道，他们只是资历和年龄上有前后辈的关系，但文无大小，只有好坏之分。
“陆飞这个人，把我之前的想法全推翻了。”
“你之前怎么想的？”
“我本来想和您做一个关于《大话西游》专题来着，现在觉着特没有意思。”
卞志宏沉默不语。竟没有反驳。
本来他还担心一个闻所未闻的人物，能不能撑得住大版面，显然多虑。
当陆飞说出“其实我也是一个演员”，还演过第六代王晓帅的戏，商人、演员、高中生，多重身份交叠在一起，这个潮流推手，比《大话西游》潮流本身更有趣！
孟美静道：“卞老师，我觉得做陆飞的专版会更有意思。”
“是啊。”
卞志洪同样感慨，感觉这趟采访白来了，把真正的主角给冷落。
正在遗憾时，孟美静鼓起勇气：“卞老师，要不我们找他再做一次专访？”
说着，在本子上写了一行字：
“文化商人，陆飞。”
“还不确切，而且片面。”
卞志洪摇了摇头，他打算从各方面搜集资料，全方位地了解陆飞之后再行动。
脑子里顿时划过见王晓帅的念头，甚至越想越知道周星池对《大话西游》跟陆飞的反应。
可自己没这么大的面子，促成两人的对话，更没有周星池的电话。
但不妨事，他可以透露给港圈的人，消息自然会一点点渗透。
045 陆飞之名
11月16号，加麻大。
刘振伟牵着狗绳，在院子里遛狗，无所事事，自从《回魂夜》、《大话西游》两连跪，尤其是《大话》口碑烂到极点，心灰意冷地退出香江影坛。
“唉。”
叹气的工夫，屋里传来嘈杂的电弧铃声，竟然是王墨镜打来的。
二人交情匪浅，合开ze东电影公司，甚至还救了王墨镜一命。
他拍《东邪西毒》，严重超期，投资方心急如焚，再不拍完就找人砍死他，多亏刘振伟临危授命，27天拍出贺岁片，《东成西就》，小赚一笔，这事才不了了之。
“墨镜，什么事？”
“小胖，你的《大话西游》火了！”王墨镜从港圈里收到消息，立马报喜。
”什么？”刘振伟笑笑，不可置信地说：“不可能吧！都快5年了，怎么可能！”
“真的，《大话西游》在内地活过来了，口碑和吸金能力连新片都不是对手，VCD已经卖断货了。”
“怎么活的？”
听着王墨镜的一通解释，语气不像作伪，刘振伟才真的相信，瞬间泪流满面。
他迫不及待地把这个好消息跟周星池分享，当年电影把彩星公司赔破产，心中愧疚，想不到时隔4年，翻案了！
“星仔啊，在干嘛？”
“拍电影喽。”周星池站在《少林足球》的片场，对着空荡荡的体育馆发愁。
“我们的《大话西游》在内地火了！”
“不会吧？”
周星池表情呆滞，满脸的不敢相信。
4年，4年，知不知道这4年我是怎么过的！
本以为当时拍出一个天才的电影，没想到全世界都骂他，整个影视界一片嘲讽之声，尤其是项太他们一帮人。
连忙打听，才知道靠一档大陆的电视节目翻身，赞助的老板不忍《大话西游》被埋没，重新挖掘出来。
“哪个老板？”
他眼角微微抽动，不禁动容，喃喃道：“陆飞，陆老板。”
…………
“阿嚏。”
陆飞轻轻地打了个喷嚏，眼睛看向朱节。
这次再来西影音像社驻京办，当然是催要剩下的3万套，5万套5天已经见底，需求还是很大。
合同拍在桌子上，白纸黑字。
朱节嘴角抽动，心头抽搐，特么当初怎么就签的下去呢！
抬眼跟面前的年轻人对视，目光交汇，注意到他还喝着自己珍藏的雨前龙井，心头抽搐。
禽兽！
“朱主任，我知道你觉得我是捡了漏。”
陆飞呷一口茶汤，咂巴着嘴，“可帐不能这么算，没有我们炒作，这片子能有这么火嘛？”
“照陆总说的，我还得高兴？”
朱节嘴角向下扯，整张脸像苦瓜，我能保证不哭就不错了。
“区区十几万，就当西影跟我合股做宣传，现在全国的订单量也足够弥补你们这部分的损失吧。”
陆飞道：“这样想，朱主任的气是不是顺多了。”
朱节细细一想，也是，没有陆飞，5万套的货还压在仓库里无人问津，《大话》生产线也不会拉满，没日没夜地生产。
西影在里头的确捞了一笔，但在出版圈丢脸丢大发，看走了眼让《大话》蒙尘，还看走了眼被陆飞戏耍，现在人尽皆知，陆飞之名。
他必须找回一点场子，合同只标了10天交付，可没说当天交付。
“就是因为全国订单多，产量暂时跟不上，陆总的3万套很难匀出来。”
陆飞撇撇嘴，跟自己玩花样？
他眯了眯眼，“那就尽量匀，我们不着急，有多少卖多少，反正合同里写的很明白，剩下的3万套先货后款，卖不出去，可以退回给音像社。”
朱节笑容一僵，好小子，在这儿等着我呐？
“飞购网卖不出去，可就真的卖不出去，想再炒作一次，可就难了。”
陆飞勾勾嘴唇，早就预料到可能故意拖延，敢压我的货，大不了10天收货不上架，让这批货再砸到音像社仓库吃灰。
违约金，还是打官司，撕破脸皮比起3万套，音像社得不偿失！
朱节表情阴郁，吃了苍蝇一样恶心别扭。
“朱主任，细水长流，飞购网主营影碟图书音乐，以后我们还有的是合作，下次再炒作，音像社也享福，不是吗？”
陆飞改口软话，主动拎起茶壶沏茶，弦外之音，到底做我陆某人的朋友，还是做敌人？
朋友来了有酒，喝豺狼来了，可吃枪子。
“唉，难怪陆总这么年轻就敢创业。”
朱节语气里透着钦佩，“明天有一批到燕京，陆总安排人来提货吧。”
“朱主任，谢谢。”
陆飞举起茶杯，以茶代酒。
两人碰杯，刚才的不愉快随之烟消云散。
朱节带着笑脸，把他送出西影音像社，望着他的背影，已经没有初见时看傻子一样的蔑视，眼神复杂。
“陆飞，陆飞……”
……………
成功拿下3万套，回到资源宾馆。
陆飞立马收到财会做出的简单账单，支出一栏里清晰地写着：
前5000名用户的快递费，2万5千。
《第10放映室》7万的节目赞助费，10万的广告费，另外的服务器和带宽租金、兼职费、外卖费等等，零零碎碎加在一块，一共——
24万左右。
这里面《大话》VCD的支出跟盈利相抵，还能挣回16万，以及带动飞购网自营店的盈利，图书影碟都很畅销，尤其是《三重门》。
竟然，卖出了3411本。
再看了眼净利润，负的10000块，辛辛苦苦这么忙活，但并不白忙活。
5天半的时间，注册用户数量突破6万，进驻的商店有400多家，商品交易数量超过5000件，飞购网日均销售额稳定在15万。
分摊到每家店，每天销售375元。
这个数据乍一眼看上去平平无奇，但每家店一个月就有11250块，当然这个销售额在《大话》热消散以后，肯定会下滑。
然而，全靠同行衬托！
8848网、铛铛网还在持续亏损，找不到盈利，同期成立的卓越，现在查无此站，没有名气，横向一比，飞购网既得利，又得名。
毕竟，每月还有10块租金。
陆飞摸摸下巴，这回他的名头，借着飞购网跟《大话西游》，不光在娱乐圈、出版圈传开，在风投界也掀起波澜。
互联网泡沫没崩以前，投资界普遍乐观，这么亮眼的数据，完全能引入A轮融资了。
拿到钱之后，飞购网就能撑过互联网寒冬，进入到推广的模式，到时候它的发展必然更快。
关键，拿谁的，以及给多少股权？
A轮投资人跟天使轮不一样，天使轮是抱着捡宝的心态，一粒金子抵一筐沙子，投砸了也就认了。
但A轮就有不同的野心。
有些觉得只要能上这趟车就好，所以对股份的要求不会太高，一般都在10%以内，也有些投资人觉得，光上车还不够，还要在董事会、股东大会有话语权，所以他们会对股权有较高的要求。
这些，都要衡量。
“喂，有没有搞错，你薅羊毛也不要逮着一只薅啊！”
徐磊接到电话的时候，又气又笑，“干嘛又找我，咱们可是两清了。”
陆飞撇撇嘴，“我已经让IDG联系其他投资方，感兴趣的不少，我这是看在你是朋友的份上，才给你这个上车的机会。”
“咋滴，你不是嫌弃我们联翔的投资吗？”徐磊道，“怎么，现在不嫌弃了？”
“废话，嫌弃，肯定嫌弃啊！”
陆飞指名道姓，让他介绍霸菱亚洲的徐欣。
没错，就是刘镪东要200万美刀却给他砸1000万美刀的女强人。
046 前倨后恭
徐磊嘴上说不要，行动却老实，IDG也在向风投基金极力推荐飞购网。
陆飞等着两边的消息，把飞购网、财付宝的运营交给王慧闻、方星他们，大忙一场，难得一日清闲。
大清早到陶然亭公园，绕着陶然湖跑圈，然后练压腿，吊嗓子，咿咿啊啊一会儿，突然被一阵鼓声打断。
不远处，就见正中间站着一个老人，白发银雪，一鼓一板，边上的同伴给三弦伴奏，他满怀激情地唱着。
冷风瑟瑟中，二老一少站着。
老人唱了一小段，乐道：“年轻人，怎么样？”
陆飞脑袋放空，一脸轻松道：“嘿嘿，只能听出您这是西河大鼓。”
“现在的年轻人能认出西河大鼓，就不错啦。”老人竖起大拇指。
陆飞道：“您给再来一段？”
老人并不拒绝，当即来一段《两面铜锣》，说中带唱，朴实有力，很快地把附近晨练的大爷大妈都招了过来，人头攒动。
陆飞看了下表，快到上学的时间，才不舍地离开，走出人群的刹那，背后传来嘀咕：
“哎呦，这不是刘天利老爷子，这可有耳福了！”
刘天利？
陆飞眨了眨眼，这不西河大鼓的大拿，刘师师的爷爷嘛！
回来的一路上，都觉着新鲜，就这还能碰上这么号人物，回到大杂院，就见门口的桌上摆着一篮子鸡蛋。
“嫂子，这谁给的？”
“喔，是赵哥他们夫妻，这不感谢你吗，袜子赚了那么多，还请了记者采访……”
萧红梅端着早餐而出，“说什么也不肯拿回去，只好收下了。”
陆飞坐下，眼睛一瞥，瞥见陆云手边放着《燕京晨报》，经济板块左下角赫然刊有赵国强的照片，旁边附有醒目的标题：
《袜子5天卖出万元，飞购网创业造富路》。
萧红梅道：“阿飞，正好有事跟你商量，嫂子跟你大哥早上在网吧除了卖奶茶，闲着也是闲着，也想在你的网站开一家网店，你觉得呢？”
陆飞喝着冒热气的豆汁，没等他回答，陆云就站出来反对，自家人进网站算什么话，不管赚多赚少，被发现都会说闲说。
“索性不要进驻了，咱们守着网吧，赚的不比他们少！”
理解万岁！
陆飞颇为感动，话锋转到网吧的生意怎么样？
“好啊，自从在网吧开办电商培训，现在来上网的除了玩游戏，看电影，就是上电商，机子天天爆满。”
陆云拿起油条，“不过，我想把VCD外租，这些碟片上网的人该看的都看过，不看的也不会看，白白闲置，倒不如租给外面，有不少人都想来租碟子，特别是《大话西游》。”
陆飞当然同意，本来网吧就是陆云、萧红梅全权做主，随便折腾，有网吧证兜底，怎么都不亏。
而且在他的盘算中，网吧不是大哥事业的重点。
“大哥，都买碟片也不划算，不如买一台光碟刻录机？”
陆云摆摆手：“这事你别折腾，忙自己的公司，还有高考，你想想有多久没去学校了？”
…………
“卧槽，半个月！”
韩宇看到陆飞出现在教室外，一把揽住他的肩膀，狠狠地捶打胸口：
“你小子终于肯回来了，这么多天消失干嘛了，真不够意思。”
陆飞提起手里的奶茶：“够意思吗？”
“还算你有点意思。”韩宇翻了翻白眼。
两个人抵墙，站在门外唠嗑，畅聊境遇，迎面走来一波又一波的同学，一个个表情或古怪，或震惊，或疏远。
“呦，你竟然回来了，还以为退学呢！”
顺着充满挑衅的声源，陆飞抬眼一瞧，杨梅头，痞子气，身材高瘦，皮肤奶油，模样一如小鲜肉，“他谁啊？”
韩宇一愣，低声道：“您真贵人多忘事，张阳啊，忘了高三那会儿，他跟咱们装批挨削了？”
陆飞依稀回忆起来，合着是仇家，“我来的时候怎么没见到他？”
“跟你一样，艺考呗。”韩宇道，“但又跟你不一样，仗着家里有点钱，报了一个培训班。”
“你们瞎嘀咕什么呢！”张阳感觉被无视，怒上心头。
陆飞摸了摸下巴，这套路在网文里常见，装逼打脸校霸，这么傻叉的桥段，主根本懒地care。
韩宇大口咬着珍珠：“怎么，是不是又想茬一架，咱们奉陪啊！”
双方站在门口对峙，剑拔弩张，张阳表面镇定，回想起以前挨揍时陆飞的战力，心虚的一批。
明年1月份艺考，还有2个月，脸蛋身体千万不能出事受伤。
“不要吵了，走廊里禁止吵闹。”女班长鼓起勇气，拦在中间把两边拉开。
张阳似乎找到台阶，气冲冲进教室，临了不忘甩下一句狠话：“哼，咱们走着瞧。”
女班长松了口气，苦口婆心地劝说陆飞，一来二去，逐渐熟络，她叫王韵，高考冲击京大水木失败回来复读。
“班长，加油。”陆飞鼓励道。
“你也要加油，虽然你考的是艺校，可文化课也不能落下。”王韵攥起小拳头。
韩宇左看看，右看看，总觉得哥们的表情不对，可看不出哪里不对劲，猛地想到他在京大办公。
陆飞走进教室时，面带微笑，妹纸，等考到京大、水木，你就会听过哥的传说了。
…………
早自习，教导主任例行巡视。
经过高复5班，站在窗后探头窥视，目光直指角落靠窗的位置，就想看看这个座位到底空多久。
视线中，陆飞的身影突然出现。
教导主任嗯了一声，以为是幻觉，瞪大眼珠看去，陆飞赫然坐着。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怎么又在了？
“咳咳。”
他走到门口，清清嗓子，指名道姓喊陆飞出来。
“有好戏，有好戏了。”张阳冲左右两边递了眼神，一脸的幸灾乐祸。
韩宇愤愤不平道：“特么的，这丫故意的，张阳旷了那么久的课，屁事没有！”
陆飞拍了拍他的肩膀，感受到无数目光聚集于他，他慢悠悠地走了出去。
教室内，清晰地听见教导主任的声音。
“你自己算算，多长时间没有来学校，早上迟到，下午早退，那你还来复读干嘛……”
前半段批评，训斥旷课早退，后半段也许想到陆飞的背后杵着校长，语气转而温和，竟然关心他。
“老师批评你是因为爱护你，真正不负责的话就不管你，让你自生自灭……”
陆飞眯着眼笑，一言不发。
他的冷静，出乎教导主任预料，甚至感染到自己，脑子里的火一下子熄灭了，突然无话可说，甩甩手放他回去。
“谢谢主任。”
陆飞客客气气，重回教室时，经过前排，张阳嬉皮笑脸，带头吹口哨嘘他。
“安静，不许笑！早自习就继续！”
教导主任呵斥一句，双手负背，走到楼梯口，就听到教室隐约传出一阵笑声，顿时心情大好。
有校长当后盾，又能怎么样！
刚回办公室没坐多久，突兀的电脑打了过来，赫然是校长。
教导主任惊出一身冷汗，卧槽，陆飞不会打我小报告吧？
屁颠屁颠地跑到校长那边，就见他老人家正在招待沙发上的卞志洪、孟美静，他们自报家门，说明来意：
采访陆飞。
“谁？陆飞！！”教导主任心提到嗓子眼，发出公鸭叫。
“有问题？陆飞又请假不在吗？”校长道。
卞志洪皱了皱眉，“我确认过，他今天应该在校。”
“在在在，他现在在教室里自修。”教导主任额头渗出颗颗汗珠。
毕竟是《三联生活周刊》，校长给几分薄面，本来打算把陆飞喊过来，但孟美静也想采访一圈他的同学，美其曰：深入了解。
于是，校长安排教导主任带路。
教导主任心里咯噔一下，怎么会有媒体采访一个复读生呢！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他苦逼着脸，犹豫再三，又踏回到高复5班，这一回可没有了训斥时的高高在上。
“卧槽，怎么又杀回来了，这丫的没完啦？”韩宇慌地赶紧把零食藏到抽屉里。
陆飞头也不抬，写着黄冈模拟卷，就听教导主任笑呵呵道：
“陆飞同学。”
刹那间，又双一次成为焦点。
张阳噗嗤笑出声，兴奋地快要忍不住拍桌，旁边的学生也低声讥笑，旷了半个月不在学校，活该！
然而，教导主任前倨后恭：“麻烦你出来一下，外面有记者要采访你。”
话音落，全场寂静，针落可闻。
“哪家报纸？”
陆飞丢出的回答，除了韩宇认为理所当然，其他人都整懵圈，哪家，你特么还接受过几家采访？
“陆……”
卞志洪险些把“陆总”脱口而出，立马改口叫同学，在门口招了招手。
唉，俗套的打脸，哪个傻批想的出这茬？
陆飞抬起手，不紧不慢地掠过前排，瞥了下神情错愕的张阳，吹了个口哨，然后走到屋外，笑眯眯道：
“谢谢主任。”
“不用谢，呵呵，陆飞同学。”教导主任露出礼貌而尴尬的笑容。
047 呦，名人
“卞老师，要不咱们换个地方，边走边聊！”
陆飞借余光一瞥，教室窗口、后门总有眼睛投来异样的目光，也许学生一辈子接触媒体的机会，就在高考出校的时候问考的怎么样。
要么非人话，要么纯鬼话，还有一堆骚话。
“也好。”卞志洪客随主便，其实也不喜欢众人注视下采访，那样会不自然，会虚假，更喜欢一对一对话。
于是，他让孟美静留在教室。
陆飞挑挑眉，“那个小姑娘不跟着？”
“她采访你的同学。”卞志洪道。
陆飞倍感疑惑，“他们跟《大话西游》热有关系？”
“我们这次来，是专门找你做一期特别专访。”
“采访我？”
陆飞下意识想拒绝，但转念一想，现在是A轮融资的关头，适度曝光，打开知名度也不是不行。
就他搞出的名堂，还有飞购网的数据，有媒体造势，足够把声望从【小有名气】刷到【武林新星】。
互联网跟其他行业不同，掌舵的名气最大，逼格越高，风投界的衡量才会溢价。
譬如，马斯克。
“我跟这些同学不熟，除了我的同桌韩宇，那个小姑娘要问就问他好了。”
陆飞给出的建议，得到采纳。
接着下楼到小卖铺买了两瓶益力牌矿泉水，分给卞志洪一瓶，然后两人走向初高中部共用的小公园。
教导主任一个激灵，紧紧跟上，就担心在媒体面前出现丢学校脸的丑事。
结果怕什么来什么，突然间，爆发出尖锐的争吵声，一群少男少女在公共厕所闹起别扭。
男生站在女厕所门口，不敢进去，大声吆喝。
“小厉害，快把书包还给我！”
“我的椅子呢，你把它藏哪儿啦？”
女生的领头，是个黑长直的方脸少女，她当面对峙：“呶，就在里面，有本事你们进去拿啊。”
男生们咬牙道：“你不要太过分了，不，不要以为你是女生，我们就不敢动你！”
黑长直少女双手叉腰，“被你们欺负的女生还少啊，我今天就是要教训你们，椅子书包自己去捡！”
“那边，哪个班级的！”
教导主任一声吼，吓得男生们作鸟兽散，女生们反应慢了半拍，刚从女厕所跑出来，全部被逮个正着。
黑长直少女脸色惊慌，“主，主任……”
陆飞凑过去一瞅，嘴角微微翘起，这不嫩牛五方，不，杨蜜嘛！
就见教导主任例行公事，打算把她们送到初中部的教导处，他挺身而出，让杨蜜把来龙去脉讲个清楚。
杨蜜鬼灵精怪，连忙叫屈，呜呜啼哭，可惜眼泪怎么挤也挤不出来。
这演技，不合格啊！
陆飞摆摆手，“主任，她也是替女同学打抱不平，也没闹出大事，让她们把书包椅子拿回去，还给那些男生，你看怎么样？”
说话间，又瞥了眼卞志洪，彼此默契，口风一致。
教导主任吐了口气，只要媒体不放在心上，自然大事化小，板着脸道：
“女生受男生欺负就找老师，干嘛这么胡闹，下不为例，赶紧把东西拿上走吧。”
杨蜜小鸡啄米地点头，眼睛盯着辣个男人的背影，喃喃道：“这位哥哥是谁啊？”
…………
一场小闹剧，并不影响采访，两人坐在学校的小公园。
卞志洪手握录音笔，笑道：“陆总年纪轻轻，高中开始创业……”
“准确地说，复读生。”陆飞道。
“复读生？”
卞志洪一愣，哪有这么揭自己老底的？
陆飞毫不在意，这特么有什么藏着掩着！
像高考分数这种“黑点”，以后一查就露馅，索性自己大大方方地说出来，立一个“乔布斯”人设。
而采访时，陆飞各种回答也在往这方面靠。
卞志洪注意到这种苗头，但没有踩刹车。
尽管自己是娱记，可陆飞叨叨的文娱，恰恰击中他的痒处，让他欲罢不能，心甘情愿当枪使。
这年头，连影视良心·煤老板还没进军娱乐圈，更何况之后的房地产、金融、互联网。
他就像三维生物给二维讲故事，讲的一切都虚无缥缈，却仿佛跟真的一样。
一个小时里，卞志洪听得入神。
眼前的人就像宝藏一样，越挖越有惊喜，非常好奇道：“你怎么会想到报考中戏北电呢？”
“互联网是事业，演员是兴趣。”陆飞眨了眨右眼。
卞志洪不再过问，笑道：“我这次还给你带来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什么坏消息？”陆飞挑挑眉。
“我在来这里之前，特意采访过王晓帅，你的处女作可能通不过审查。”
卞志洪一脸惋惜，却在陆飞的意料之中，不悲不喜，勾起嘴唇，“第六代嘛，习惯了，好消息呢？”
“好消息是周星池知道是陆总重新带火《大话西游》，非常感谢。”
“真的假的？”
“当然，可靠消息。”卞志洪郑重道。“新片《少林足球》在内地首映宣传，说不定会邀请你参加。”
陆飞摇头失笑，《少林足球》过不了审。
不过片子在内地禁播，影碟可又是一个巨大的流量，有搞头！
他眼前一亮，“的确是好消息。”
…………
采访结束，卞志洪带着满满的收获，和孟美静离开，01年，《三联》才从半月刊改成周刊，所以下一期，要等待本月的30号。
对此，陆飞发出强烈抗议，周更，nnd，为什么不是周更！
尤其附在报道的照片，竟然是当场拍，不讲武德搞偷袭，他都没有穿着打扮，多亏长了一张英俊的脸。
再然后，可能装帅犯法，他就被校长请去喝茶。
“反正你十天半个月回一趟学校，干脆复读的学费就退给你，你也能安安心心忙自己的公司，你觉得呢？”
“考上本科，是我大哥的遗憾，当初他是为了我，为了我们这个家，放弃考大学，这个遗憾，我得替他抹了！”
陆飞摇摇头，断然拒绝退学。
一番促膝长谈，半遮半掩地透露自己的情况，把要求凝缩成一句话就是：
别管我，我为学校争光，学校给我放假！
校长给了个横批：年轻有为。
陆飞如愿地争取到特权以后，校长慈眉善目，笑着把他送出办公室。
路上再遇到教导主任，他的态度更加和善了，竟然主动会打招呼：
“陆飞同学。”
陆飞没有甩脸子，依然客客气气。
从高复楼，回到教室，一个个学生投来的眼神，或惊讶，或不解，或羡慕，或嫉妒，很明显，高四复读生采访的事传开了。
整栋楼里，陆飞俨然成了一个小名人，不管走到那里，目光就跟到哪里。
王阳咬牙切齿，根本不懂收敛，愤怒统统写在脸上。
本来打算以普通人的身份跟你们相处，可换来的却是疏远，不装了，我摊牌了！
陆飞正眼不瞧一下，在四五数十双眼睛的注视下，不骄不傲地返回座位，中途王韵鼓起勇气问：
“陆同学，采访你的是哪家报纸啊？”
“《三联生活周刊》。”陆飞淡淡一说。
“这个《三联》，可牛了，是韬奋先生……”
韩宇紧跟着科普吹嘘，接受了孟美静的采访，自然门清。
说完，他拉扯了一把，神情认真道：“阿飞，咱们是哥们吗？”
“是啊。”
韩宇双手合十，“让我也去你那边吧，我电脑什么技术水平，你是了解的。”
“我就算答应，你爸你妈能同意吗？让他们知道你放弃高考，非杀了我不可，等你考上大学吧。”
陆飞拍了拍兄弟的肩膀，“放心，你的脑子我另有用处。”
“那现在呢？”
“午休的时候，陪我再去趟中关村呗。”
发个单章
048 你好，镪东
中关村，中海大厦。
门口照旧聚集一堆生猛的黑导购，几个月不见竟然进化，三三两两搞小团伙，两个负责堵，一个负责拉。
好在他们不是鱼的记性，还记得陆飞这张脸，敬而远之。
他们一路畅通无阻，直达杨老板的商铺，这回凑巧，撞上了韩宇苦追三年的媳妇——杨芯。
典型的燕京大妞，跟韩宇是初中同学，今年考上北邮，理工才女。
“爸，不能再这样了。”
此时，父女二人正爆发小矛盾，杨芯苦劝杨老板聘请导购，张贴海报，酒香也怕巷子深，生意继续惨淡下去，根本付不起每月几千块的租金。
偏偏，杨老板有着技术猿清高，不屑玩这套。
“杨叔，我们又找你做生意啦！”韩宇昂起胸膛，借花献佛一波。
杨老板惊喜连连，陆飞可在他这里里里外外配置了总共40台电脑，简直是天大的主顾。
但当听到是DVD刻录机，遗憾地摇头，显然业务不涉及，不过推荐了一个好去处——
晶东多媒体。
陆飞挑挑眉，那不是东哥的地盘吗？
眼睛瞥了下韩宇，一脸的恋恋不舍，跟舔狗似的舍不得离开杨芯，嘚，跟前世一个凑性！
“杨叔，您女儿认识去晶东的路吗，能不能麻烦带我们过去，省得找起来浪费时间？”
“当然，你不说，我也让芯儿带你们去。”
杨老板出言提醒，因为晶东多媒体口碑好，人气旺，冒出好几家冒牌货，专门坑外地来的商人。
杨芯左看看陆飞，右看看韩宇，尤其目光在后者多停留了几眼，不情不愿地说道：
“跟我来吧。”
………
一路上，三人有一句没一句聊着，都是年轻人，慢慢认识。
其实不需要认识，陆飞跟他们都是20年以上的交情，回想起他们俩前一世，一股久违的熟悉感涌上心头，就像老友久别重逢。
青春，真好！
“到了，就在那里。”
杨芯信手一指，指向在犄角旮旯里不起眼的小柜台，招牌就搁在墙壁上，4平米的铺面逼仄，人手有7个。
“你好。”
刘镪东这时候才26岁，却老成持重，穿着深色外套，规规矩矩系着领带。
他操着宿迁口音的普通话，“请问你们要买什么？”
“刻录机，还有光驱。”陆飞道。
“VCD，还是DVD？”刘镪东问。
“当然是DVD，VCD这种过渡产品已经过时了。”
陆飞不懂电脑，但跟摄影录像相关的数码产品，他可是行家！
DVD-ROM这种画质更高、读盘更快、噪音更低的东西，又能兼容CD-ROM，特别是千禧年之后，电脑组装都首选DVD，VCD慢慢就会淘汰，像小霸王这样的大厂说倒就倒。
再下一代，就主要是蓝光跟HD。
“哥们，在行啊！”刘镪东竖起大拇指，询问具体品牌。
陆飞扫了一眼，代销产品价格表贴在墙壁，明码标价，还不砍价，光这一点就秒杀中关村九成的柜台。
东子，敞亮！
DVD光驱大概每个200块，刻录机最多400块，而普通的VCD光驱和VCD刻录机分别100多和200多。
事实上，只要花上一千元，就能办齐VCD和DVD光盘的盗版刻录设备。
之所以影视业在2000年左右大萧条，就是盗版成本低，利润简直是暴利。
空白光盘平均每张不到8毛，算上设备损耗、打印、复印歌曲目录和装盘的软塑料袋，每张盗版盘的成本也就1块。
然后按1块3左右卖给刻盘者，他们再以每张3块卖给他们的“下家”，也就是那些小商贩。
每月至少刻1万张各类光盘，盗版商赚3000，刻盘商可就赚17000。
这就是旁门左道！
陆飞现在当然不屑这么玩，他买这一套设备，打算刻录给网吧多备一份，在内部用盗版，对外租借正版。
否则，文化稽查队、城管一查一个准。
别问陆飞为什么这么清楚，问就是他跟刘镪东一样，前一世捞过偏门。
等收到订单，刘镪东拍了拍胸脯，保证2分钟之内把刻录机、光驱送来。
他昂起下巴，骄傲道：“我在海龙市场安排了一名员工，保证任何一个柜台要刻录机，都要最快时间送货。”
强啊，东子，晶东物流的理念这么早就来了吗？
陆飞勾勾嘴唇，“客户体验相当不错。”
刘镪东一听到“客户体验”这个词，冥冥之中，豁然开朗，“你说的没错，就是体验。”
“刘老板，你现在有多少个柜台？”
“嘿嘿，不多不少，正好5个柜台，我的目标，明年至少开到10个，销售额至少做到1200万。”
“做代理，所有的命脉都掌握在上游手里，那些客户看似客户，万一不给货源，你怎么办？”
陆飞从烟盒里掏出一根烟，递了过去，“当然，我这都是闲聊，你也可以不说，就当我没问。”
刘镪东仔细审视，能一语说出“客户体验”的玄机，肯定不是凡人。
他连忙递火，问起在哪里高就？
“我也开了家不大不小的公司，做互联网。”陆飞吐了口烟，“咱们是同类，都是创一代。”
互联网！
刘镪东肃然起敬，这年头搞互联网，像搜虎、新狼等，要么是极客，要么是海归，都是一等一的精英，顿时疑心减半。
难怪随口能蹦出“创一代”这些新词，人家站在时代的浪潮。
杨芯咦了一声，侧头看向韩宇：“他不是跟你一样在复读吗，怎么开公司了？”
“谁说高四生就不能创业？”韩宇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知道的全交代了。
杨芯上下打量陆飞，本以为他采购的电脑是给家里的网吧，合着藏得够深的！
刘镪东道：“嗨，这有什么不能说的，不过不瞒你说，我还没想到办法，我99年开第一个柜台，到了年底，就怕拿不到明年的代理权。”
说话间，目光期许地看向陆飞。
就见他果然没让自己失望，伸出两根手指头，吞云吐雾间，幽幽地道出第一种——
线下模式，也就是走国美苏宁的路子。
“搞大型综合电器卖场？”刘镪东心动不已，这招自己做大做强，靠下游庞大的客户量反制住上游。
不给我代理权，那就找你的竞争对手。
“第二种呢？”
“互联网，上电商。”
“电商？”刘镪东已经不知道今天听了多少个新词。
陆飞简单地解释，上网直面终端买家，可以从中关村的卖场，不管是代理商，还是分销商那里买回产品，再卖给买家。
然后一样的套路，聚拢足够多的终端买家，那就扼住别人的咽喉，但区别就是，缩短实体店布局的时间。
费了一番口舌，终于图穷匕见，“有没有兴趣在飞购网上开3C电商店？”
“飞购网？”刘镪东一惊，“有点印象。”
店员一边检验货品，一边回道：“老板，就是卖《大话西游》VCD很热的一个网站，中关村好多卖盘的都是从它那里买来刻录盗版……”
刘镪东噢了一声，惊觉道：“你创的网站，就是飞购网？！”
陆飞点点头，拿起纸笔写下联系方式，一般人可不给，谁让他是镪东呢！
“刘老板有电话吗，如果光驱、刻录机出现问题，想咨询一下。”
“有，有有。”刘镪东立刻拿出名片，相互交换。
“我们正在组织第二批的电商培训，刘老板感兴趣，有空可以去一趟。”
陆飞付完钱，笑眯眯地抱着东西离开。
回来的路上，杨芯忍不住发问道：“飞购网真是你的？”
“是我和我团队的。”
“晶东多媒体能上飞购。”杨芯道，“我爸的店，也行吧？”
陆飞勾勾嘴唇，“当然，欢迎3C商家进驻飞购网，尤其是中关村的诚信商家。”
049 不去电商扬名立万，窝在这里当小老板？
深夜，天上的星星参北斗。
刘镪东一脸心事重重，脑子里不断浮现陆飞以及飞购网，步伐沉重地踏上台阶，回到出租屋。
门一打开并非黑灯瞎火，灯光通明，一个女人正提着袋子，清理桌面上的垃圾。
刘镪东立刻把所有念头烦恼抛到脑后，眼里只有女友龚小晶。
人大才女，父母京官，追她的干部子弟大排长龙，偏偏白天鹅看上他这只癞蛤蟆。
去图书馆，给自己占好了位置，勤工俭学开饭馆，主动给他当服务员，甚至从外企辞职，在中关村摆地摊，也陪他当过销售员。
有女如此，夫复何求！
“回来了，饿了吗，要不要给你煮碗面条当夜宵？”龚小晶撩起凌乱在额头的发丝。
刘镪东心生暖意，连连摇头。
龚小晶说：“那就去洗澡，热水器里有热水。”
刘镪东径直走进卫生间，狭**仄，就够站的地方，他心不在焉地脱掉衣服，每当再见龚小晶，压力就会紧喷。
无非俗套老掉牙的故事，穷小子富千金两情相悦，女家看不上眼棒打鸳鸯。
不然，他干嘛好端端从外企辞职创业！
挣大钱，才能娶媳妇！
突然间，木门咚咚敲响，屋外传来龚小晶的声音，“你那条毛巾用太久了，我给你换了全新的，网上买的，5块钱3条，挺便宜。”
“网上？哪个网？”
“飞购网啊，我们同事都买了《大话西游》的VCD。”
又是飞购网。
刘镪东打开门缝，接过毛巾，随手一摸，质地手感相当地不错，5块钱3条？这怎么赚钱？
莲蓬头哗哗冒水，热水从头到脚冲刷一遍，脑子一热，又想到陆飞邀请晶东多媒体入驻飞购网，浮想联翩。
但打心底，他更青睐第一个点子，因为有苏宁国美两个成功的榜样，而3C电商，华夏举国没有一家。
洗完擦干，换上衣服，出来就见龚小晶坐在椅子发呆，愁眉苦脸。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出：“我妈让我辞职，入编制。”
如果换一般人要考编，可能很难，但千禧年，对人大的大学生，轻而易举。
刘镪东早就预料她迟早会从zheng走仕途，承受的压力更大，但表面云淡风轻：
“进吧，没事，不要担心，今年店里的销售额我努力做到一千万，再给我几年时间，发展好了，把你娶回家过好日子！”
龚小晶嗯了一声，转忧为喜，走进湿淋淋的卫生间拖地。
两个人背对背，刘镪东才脸色大变，脑子嗡嗡作响，心急乱投医地打开电脑，一下子扎进飞购网。
“东子，这裤子衣服我拿去洗了。”
“等等，等等。”
刘镪东一个激灵，连忙从换下的裤子里翻出有陆飞联系方式的纸，上面写着一个地址——
燕园资源宾馆1418室。
………
研究了三天三夜，刘镪东像着了魔。
过万的销售量，畅销榜，五星好评，差评率……
一串串的数字和新奇的概念，他完全看呆，终于罕见地没去中关村，打车直奔京都大学。
甫一进入东陆，跟自己想象的截然不同，科技感呢？逼格呢？和普通创业的公司没两样……
陆飞把他请到自己的办公室，“刘老板，怎么提前来了，第二批电商培训会报名还没有开始？”
“不是这件事，陆总，我想好了，晶东多媒体进驻飞购网。”
“明智的选择。”
陆飞勾勾嘴唇，这下飞购网跟8848、铛铛等又拉开差距。
现在各大电商平台，上架品类高度重合，飞购网要在《大话西游》之后，继续保持高流量增长，挖掘像《大话》的爆款精品以外，还要开辟全新品类。
3C数码，就是新的增长点。
这年头，“华夏硅谷”的中关村都在坑蒙拐骗，买家经常买到假货、残次品，与其劣币驱逐良币，倒不如让他一锄头，把良心店家全挖走。
就算飞购网不做，01年，新蛋网也会进军华夏，美利坚网站，专卖IT产品，曾经是刘镪东和晶东仰视的对象。
结果没有重视华夏，白白把3C数码的市场让给刘强东，才有了晶东的壮大。
他端上一杯茶，“不过刘老板，这也不需要你亲自跑一趟，可以打个电话，然后照操作教程注册店铺？”
“我来也是反映问题，当面聊说的比较清楚。”
刘镪东发现3C要上电商，光有评价体系不够，必须得有买家卖家的沟通渠道。
数码产品前期要咨询，后期要维护，还可能退货、保修……
“没错，我们也想到了。”
陆飞打了个响指，其实归结起来，就是少了个阿狸汪汪一样的聊天工具。
现阶段，没有哪个电商允许卖家买家暗中聊天，就怕他们跨过平台，私下交易，这不就让平台做嫁衣。
尤其是拍卖业务为主的易趣，严令禁止。
他却不在意，“这个就是飞购A轮融到资以后要解决的问题。”
A轮融资，听着多么美妙。
刘镪东心生向往，什么时候他也能融资？
把晶东多媒体做大做强，再创辉煌，迎娶龚小晶，走上人生巅峰。
“所以一开始飞购网筛选的标准很高，暂时只挑和我们合作信得过的商家。”
陆飞身体前倾，嘴上开光，叨叨着今后要把飞购网做成“电商中关村”……
宏伟蓝图，伴随惊人的口才，滔滔不绝地灌入到刘镪东脑中。
他如痴如醉，甚至动了自己开一家数码网站的念头，但很快地就掐灭了。
眼前的年轻人，深不可测，不可敌啊！
“我们也考虑把B2C主营业务扩展到3C，搞网上数码商城，有官方的信誉担保，发展会更快。”
陆飞故意面露难色，“就是人手不足，也没有运营管理这块经验的人，如果刘老板没有开柜台，我倒非常愿意邀请你负责这一块。”
“我？”
刘镪东一怔，跟着你干？
你一个网站虽然一个月四五百万的销售额，很牛批，我特么5个柜台一年也快千万的销售额，也不差啊！
但深深思考，飞购网的潜力至少是晶东多媒体1000倍，人家马上要A轮融资了。
如果搭上这辆车，何愁娶不了龚小晶！
“我也是这么一提……”
陆飞翘起嘴唇，望着东子犹犹豫豫，没有一口回绝，挖人有戏！
其实就是馋刘镪东的身子，tui，下贱。
他迟早要当甩手掌柜，只管战略方向，需要一个副手来执行全局，最佳人选自然是刘镪东。
若非比鹿云慢了3年，又是剑宗快于气宗，遭到打压，否则晶东并不比掏宝差。
何况，他背后还有龚小晶，曾经是zhong央最年轻的处级干部，提拔速度之快，能量可想而知。
飞购一有徐磊，一有刘镪东，官面上很多事都能摆平，譬如银行网上支付，就能给铺开了！
“当然，如果刘老板真感兴趣的话，东陆也敞开大门。”
陆飞像魔鬼，徐徐诱惑。
就在此时，电话铃铃作响，打断恶魔低吟，号码来自过以鸿，让他抽空来一趟IDG总部。
嘚，爷的钱要到了！
刘镪东巴巴地盯着，眼神炙热，大丈夫，当如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