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姚远
猪的悲欢并不相通，姚远只觉得它们吵闹。
嗯？
他挠挠头，好像哪里不对。
现在是2001年8月的夏天，自己蹲在一家工行门口，目送一辆运猪车缓缓而去。
当然在这个阳光正好微风不燥的午后，他蹲在路边不是为了看猪……好吧，他就是在看猪。
因为实在太无聊了，没有智能机，没有微博，没有B站，没有欢乐的辟谣办，更没有直播和跳骚舞的小姐姐，人生毫无乐趣。
遥想自己辛苦打拼半辈子，好容易买了菜区房，相亲正酣，还没等住热乎咔嚓一下就重生了……
仓促啊！太仓促了！
姚远摸了摸在植发年代至少8万起的头发，挺了挺没有一丝赘肉的小腹，感受着裤裆里大摆锤的充沛精力，得便宜卖乖的叹口气：
“算了！看在21岁的份上。”
这里是姚远的家乡，一座偏僻的东北小城。
在他的斜对面是个小广场，立着一栋灰扑扑的有着岁月沧桑的建筑，门口挂着上个月的横幅：
“热烈祝贺BJ申奥成功！”
那是城里唯一一个电影院，老电影院都是礼堂式的，上下两层，一块大幕，又能看电影又能演节目，坐个千把人轻轻松松。
自己曾观摩过学校组织过的各种电影，各种文艺汇报、监狱犯人演出，以及李丽珍的《蜜桃》。
那还是遥远的，哦不对，就在90年代末，快要倒闭的电影院堂而皇之在外面贴了一张海报，写着“未满十八岁禁入！”
自己刚领了身份证，恨不得怼到售票员鼻子上。
这年头东瀛的老师尚未脸熟，男孩子的梦中情人都在香港，虽然已经通过盗版碟开了荤，但在电影院里的滋味格外不同。
可惜后来就扒了，小城经历了多年无影院的尴尬，最后在一座综合性商场的顶楼开了一家，那已经是城乡院线飞速发展的年代了。
“滴滴！”
一辆涂着武装押运的车缓缓驶来，对他叫了两声，姚远螃蟹一样的横移让出地方。车上跳下两个拿枪的，冷冷扫了一眼，判定这个懒如老狗的家伙没有半点攻击性。
而姚远的目光随着运钞箱进到银行，不免又哀叹自己上辈子的存款，掏掏裤兜，一共32块5。
一枚五毛的硬币，一张2块的纸币，绿色的那种，正面是少数民族姐妹，背面是南天一柱……有的小孩见都没见过。
再瞧自己，短袖大裤衩，露脚背的凉鞋，一身的街溜子气质。
“哎，除了青春啥也没有。”
“没搞头，回家回家！”
他拍拍屁股站起来，从工行往西，拐了几个弯，约莫十几分钟后，停在一个高中家属院的门口。
他没上楼，进了门口小卖部，道：“打个电话！”
这年头小卖部基本都有公用电话，通常是市内通话一分钟五毛钱。
姚远拨通了家里的座机，也是言简意赅：“喂？妈，我楼下呢，下来吧！”
挂断电话，又在货架上挑了半天，拎起一瓶最眼熟的康师傅冰红茶，全新包装，上面写着“冰力十足”。
脑海中记忆浮现，也不知前世今生的，应该是康师傅请了任贤齐当代言，拍了个挺火的广告片，那歌就叫《冰力十足》。
问：当年任贤齐红到什么程度？
答：他演过杨过、令狐冲、楚留香。
“啧啧！”
姚远内心吐槽，等了一小会，老爸老妈下来了。
老爸叫姚跃民，戴着眼镜，头发微卷，面相颇为活泼，擅长在课堂上谈古论今，胡诌白扯。
老妈叫袁丽萍，人近中年有点发福，眉眼威严，必杀技是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教室后门，开霸王色霸气碾压全场那种。
没错，俩人都是高中老师，一个教语文，一个教数学。
你懂的，教数学挣得多。
在教培行业全军覆没之前，牛逼的老师给高中生补课一个假期能赚十几万。不过在这个年代，以这里的学校层次和价格水准，一个学生大概几百块钱。
家庭条件算不错的，爹妈比较溺爱，物质上从未短缺，姚远也算争气，考上了京城的大学。
袁丽萍看见儿子，眉目瞬间柔和起来，道：“你上哪儿溜达去了？”
“瞎逛，想看个电影还没开门。”
“那破电影院都快扒了，开什么门！”
“为啥扒了？”
“政府没钱，把地皮卖了呗，听说要盖楼。”
“住宅楼么？”
“好像是，我就纳闷城里一共才多少人，盖那么多楼谁住？”
“不管谁住，房价肯定能涨。”
“拉倒吧，再涨它还能上天？”
姚跃民表现出对房价的不屑一顾，姚远耸耸肩，您要是知道以后咱们这儿的房子均价7千不得吓死？
他伸手拦了辆出租车，小奥拓，没有计价器，20年后也没有，最初跑县内是3块钱，后来涨到6块。
“到小兰村。”
“15！”
不用说，都是固定价。
三口人上了车，缓缓启动，在私家车还比较稀少的街道上行驶，路过一幕幕宛如胶片影像般的老旧街景。
姚远回来几天了，仍然看不够，或者还在适应。
适应这个粗犷又突飞猛进的年代。
姚跃民坐在后面，却还想着刚才的话题，忽道：“小远，京城房价多少啊？”
“分地段和小区，两三千的也有，过万的也有。”
“你实习那个报社在哪儿？”
“在在在朝阳……”
姚远有点小激动，上辈子爹妈确实提过一嘴在京城买房的事儿，最终不了了之。一个是自己没留在京城工作，一个是这年代的很多人真不在意房子
就像这个小城，几万块就能买一套，但凡你有手有脚都能实现。
什么房贷啊！刚需啊！卷啊！打工人啊！躺平啊！这些杀人诛心的概念通通没有！
袁丽萍听了也道：“你想干啥，给小远买房？”
“我就问问，他将来要是留京工作，总不能一直租房吧？”
“京城多远啊，回来考个公务员多好，要么找个国企。”
“回来也是回沈城，不能回家，家这边有啥好工作……哎反正不差这几年，等等再说。”
“……”
姚远靠着车窗迎风流泪，您别等哎，您一等就上天了！
倒不是说一定要现在买房，都重生了还挣不来一套房？关键是现在买有成就感啊！一种捡漏的成就感！
你花2亿买个青花瓷，可能不算啥，但你花200块捡个青花瓷，必然会产生一种扭曲的快感。
他搓搓下巴，在心里的小本本记了一笔，特娘的捡不着漏比赔钱还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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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亲族
姚远上辈子做过纸媒，做过电视，做过互联网，整整20年都跟媒体打交道。历经坎坷不少，总体上光耀门楣。
母亲那边兄弟姐妹的条件都不错，但分散在全国各地，不常来往。父亲这边的比较穷，但就在跟前。
姚跃民有个弟弟，也就是姚远的老叔。
以前当过兵，退伍回来没有正经工作，婶婶是农村人，俩人摆摊卖过烟，卖过菜，养过狐狸，一年收成一年活，从来没有余钱，时不时要大哥接济。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姚远特烦老叔一家，后来也想明白了，国人的亲族关系根深蒂固，难以割舍，更何况老叔只是穷，人却不浑，关键时刻靠得住。
老叔也有个儿子，叫姚小波，当年念完小学就不打算念了，是袁丽萍发话：我供孩子上学！
于是读初中，读高中，直到考上沈城的一所大学，虽说学校一般，但也是大学。
就冲这点，姚跃民和老叔对袁丽萍极为尊重。
话说小奥拓蹦蹦跶跶的开了二十分钟，拐进城郊的一个屯子，小兰村。
村村通公路还没修，大路是好的，小道全是土。三口人下来，进了一个院子，三间大瓦房，满地血腥，一条大狼狗嗷嗷叫唤。
“别叫！”
“瞎啊，认不出人？”
老叔喝退大狼狗，拎着刀过来，刀上滴着血。地上有个木头墩子，两只兔子刚刚被宰，老婶正在处理。
“来的挺准时，刚杀好。”
“这兔子够肥的啊！”
袁丽萍打量打量。
“肉食兔当然肥了，战友送的，我合计一只焖，一只炒。”
“你说的算，反正你主厨。”老婶眼皮都不抬。
“……”
姚跃民和袁丽萍对视一眼，这是又干仗了。
“大爷！”
“大娘！”
姚小波过来招呼，把仨人迎进屋，倒水、拿水果颇为周到，然后就坐着陪聊。
他皮肤有点黑，浓眉大眼，性格较为腼腆，解释道：“我爸的战友给介绍一个工作，在什么演出公司，负责搭建舞台，每月600块钱，包吃住。”
“那不挺好么？”
“关键他得到处跑，那公司在京津冀都有业务，专门有一个组，哪里有演出就得过去搭台。”
“哦，所以你妈不乐意。”
“小事，一会我劝劝。”
俩人听完缘由，出去帮忙拾掇，屋里剩堂兄弟。
姚小波20岁，开学读大三，当初在城里念中学时就在姚远家住的，关系非常好，这会被对方炯炯有神的目光盯得发怵，忍不住道：“哥你有事就说，别老看我。”
“小波，你是学计算机的吧？”
“是啊。”
“水平咋样？”
“得看做啥了，一般性的都没问题。”
“那就行……”
姚远点点头，道：“看在多年感情的份上，你得帮我个忙。”
“你别说的吓人，我肯定帮，你要干啥？”
“还没想好。”
“哈？”
“目前还没想好，但肯定需要你，提前打个招呼。”
姚小波无语，道：“哥，你这次回来怎么有点神神叨叨的，说话也越来越不着调？”
“因为没载入完成啊，过段时间就好了。”
姚远一摊手，也很无奈。
…………
两只兔子，一只红焖，一只用辣椒炒。
农村烧柴禾的大灶，老叔在部队练出来的手艺，夏天太阳落的晚，余热漫长，满室飘香，众人大汗淋漓。
傍晚时分，终于上桌。
另有一盘凉拼，一盘炒青菜，一盆金针菇拌黄瓜，没错，一盆。在里屋摆的桌，南北窗户打开，过堂风一吹总算有些凉爽。
没啥忌讳的，男的全光膀子。
“来先干一个！”
“呼！”
姚远也赤着上身，喝着从村里商店买来的冰啤酒，一股凉意入喉直坠胃袋，又在胃里炸开，冰爽哧溜溜的往上窜，汗毛舒张，连脸上的汗都少了。
年轻就是爽啊！
多少年没这么喝了？
胃不行，牙不好，天天泡枸杞，去洗脚都是跟小妹唠家常，不动刀枪。
姚跃民一向是气氛组，开始控场：“小波啊，你放心，我刚才跟你爸你妈都说好了。你妈的担忧主要是你爸自己在外面，一年到头不回家，也没人看着，怕出事，怕他学坏，主要是怕学坏。
我说这简单啊！他兜里没钱就没条件学坏了，反正包吃包住，你把钱直接寄回家不就完了么？”
“那倒是行，但也不能都给吧，我总得留点备用，万一有事呢。”
老叔闷闷道。
“那就得你们自己商量了！”
“他身边有战友呢，过得肯定比你想的自在。你信不信？你就是一分钱不给他，他每月照样烟酒不断。”
袁丽萍道。
“对喽，你大嫂最有经验了……”
姚跃民十分赞同，末了又补一句：“也是我多年配合的结果。”
“哈哈哈！”
屋内顿时欢快起来。
姚远也跟着笑，看着此时此地，有大院子，有美味，有亲人陪伴，抛开现实不谈，人生终点了。
但操蛋的就是，现实不能抛开。
一辈子会出现各种各样想不到的意外，你还得奋斗，还得向前，为的就是当意外出现时，能有从容应对的底气和保障，最后再去追寻那最初始的快乐。
吃着吃着，姚跃民兴致愈高，问：“哎，小波今年大三了吧？”
“嗯，开学大三。”
“你这个专业好找工作么？”
“还行，挺热门的。”
“何止热门？你们不知道，学计算机的在校期间就能接活儿……”
姚远的话吓得姚小波一激灵，结果人家话音一转：“一般在大四，会有点小项目，那就能挣钱了。”
“哎哟，那好啊！你看吧，孩子就是得念书，念书才有出息！”袁丽萍满意道。
“……”
姚小波还陷在刚才的惊悚中，又见姚远对自己眨眨眼，心里更是发怵：这位哥不仅变得神神叨叨，咋还有点神机妙算了呢？！
此时，老叔也问：“小远大四了吧，不说要实习么？”
“开学就去，在报社。”
“当记者？”
老叔老婶的眼睛一亮，这年头记者是个让人向往的职业，报纸、电视台更是高贵的不得了。
“不一定，实习归实习，跟工作是两码事。”
姚远简单解释：“我去的《京城青年报》是大报，每期发行量60万，去年广告5个亿，人家还有编制，事业单位。
所以你就想啊，一个京城的有编制的大单位，哪怕我是聘用合同，能留下也不容易。”
“……”
话题一时间略显严肃，爸妈都不知道怎么接。
姚远笑了笑，继续道：“不过实习主要是锻炼，大四的必要流程，我这个专业就业方向还挺多的，记者、编辑、策划、运营，再不行我考公务员，再不行我自己创业。”
“对对，现在工作好找，不着急不着急！”
“小远一直就聪明！”
“来再干一个！”
（半年不见了同志们，甚是想念……相亲失败了吖……
感谢打赏的朋友，如无说明，每天两章。）
第三章 想法
俩家的情感纽带牢固，老叔真心诚意，有什么新鲜玩意就叫姚跃民一家过来。
兔肉做好了贼香，喝的全是啤酒，几泡尿再歇一会就差不多了。一顿饭吃到八点多，打电话从城里叫个出租给拉回去。
这个家属楼是90年代盖的，没公摊，户型不小，南北两个大阳台。父母的卧室在南面，宽敞透亮，有电视。
这会洗涮完了，两口子躺床上看电视。
液晶电视刚刚诞生，技术不行，远未普及，家用电视都是那种大块头。放的是《大宅门》，首轮早就播完了，这是地方台的重播。
白三爷正在里面吃鸦片膏子。
姚跃民有一搭没一搭的看，带着微微酒气，忽道：“你有没有觉得小远不太一样了？”
“成熟点了吧？”
袁丽萍也有此感，想了想道：“他以前可是一门心思当记者，提起报社都眉飞色舞，今天听他说那番话，感觉想的特明白。哎，是不是谁跟他说啥内幕了？”
“有可能，其实我早就这么想，大报社没关系你能进去？人家还是京城的大报，咱俩帮不上什么忙，他要是去沈城，我还能找找我同学。”
“你同学待的那叫啥破报社，都快倒闭了。”
“报社怎么能倒闭呢，政府都有拨款，到时候花点钱，还能给小远弄个事业编，不过我看这孩子有点别的想法，哎反正年轻，不急这两年。”
姚跃民的口头禅就是不急这几天，不急这几年。
他颇有眼光，但执行力差，光说不练。袁丽萍恰恰相反，也算互补。
与此同时，北面的卧室。
屋子空间不大，一张床，一个又窄又高的书架，架子上堆满了书、VCD和磁带，旁边挤着一张书桌。
这张书桌陪伴了姚远十几年，此刻他戴着耳机，听着随身听，正伏案书写。
听的是流行音乐拼盘，从“天欧欧，天欧欧”，到“我要你陪着我，看着那海龟水中游”，再到“我宁愿你冷酷到底”……
边听边晃，从头到脚透出一股轻松自在。
没错，自他重生以来除了最初的茫然，剩下最大的感受就是轻松。
父母未生白发，身体康健，自己风华正茂，帅气逼人，中国申奥成功，即将加入WTO，国运昌隆，结果男足世界杯马上平衡国运，周杰伦才出道1年……
都说80年代是思潮乱炖，90年代是激情下海，那2000年初就是个更加矛盾的阶段，既保留着80、90年代的些许风物，同时又向新时代、新科技突飞猛进。
潮流在传统中勃发，精致在粗犷中生长，穷的更穷，富的更富，多年后回首看看，它成了很多弊病的根源。
比如城乡结合部，比如农民工，比如房地产，比如垄断。
如今已经过了草莽的下海年代，野蛮习性渐藏身后，一批最早富起来的家伙忙着把自己包装成企业家，忙着在地盘内建立秩序，顺便探出一只手，看看地盘外还有什么可捞的。
社会资源从最原始的土地、粮食，到工业材料、能源、技术，乃至虚无缥缈的金融业，造就了一批又一批的巨富。
而这些资源被瓜分到今天，直至第四次工业革命之前，仅剩一个大规模的，能成为新兴资本集团的产业领域：
互联网！
“沙沙！”
“沙沙！”
磁带放完了一面，在耳机里摩擦起了碎响，过了会自动翻面继续唱了起来。
姚远没去管，也没听什么歌，只埋头下笔。这几天来，他记了许多零零碎碎的想法，然后慢慢的组建完成，最终形成了一条较为清晰的脉络。
刷刷刷的写完最后一句话，在一个词上圈上圆圈，终于放下笔。
他又拿过自己的二手单色屏诺基亚3210。
直板机，可以换壳，最长待机260小时，内置贪食蛇游戏，可以打电话、发短信、当闹钟、计算器，以及砸核桃、脑壳、地板等一切硬物。
销量1.6亿部！
1999年上市，老妈买的，用完淘汰下来给了姚远，毕竟现在手机贵，传呼机还满大街蹦达呢。
“……”
姚远拿着手机，也没玩，就是端详，仿佛在端详珍宝，甚至有种变态的赶脚，末了才轻声道：“哎，就靠你赚点零花钱了。”
赚钱啊，赚钱重要。
姚远想赚钱，但自己都重活了，他更想随心所欲的浪。
他确定了思路，爬上床，翘着腿，开始正儿八经的听歌，嘴里也不自觉的哼了起来，却是完全不同的一首，极不着调：
“我要开花！”
“我要发芽！”
“我要春风带雨的哗啦啦！”
………………
次日，上午十点。
姚远走进了工行旁边的超音速网吧。
这是城里最早的一批网吧，20年后仍然存在，那时人已经不多了，只在寒暑假、逢年过节才能恢复几分热闹。
三块钱一小时，不看身份证，乌烟瘴气，大呼小叫。
他粗略一扫，一撮玩《红警》的，一撮玩CS的，《传奇》还特娘没公测。
咦？
姚远心中一动，要不靠《传奇》赚点钱？
咝！
他又浑身一抖，算了算了，网友都看吐了。
权衡之下，他跑到一个玩《仙剑》的旁边坐了下来，看模样是初中生，一脸稚嫩与痴迷，操纵着AV画质的李逍遥在十里坡杀怪。
姚远开了个网页，搜到三大门户，随意扫了眼新闻，然后寻找自己想要的东西，搜狐、新浪都没有，网易有，还挺醒目。
他想了想，又试着搜第二梯队的网站，只在TOM网找到了。
年轻点的网民都不知道TOM了，这是一家2000年上线的门户网站，资方是香港TOM传媒集团，李黄瓜的产业。
TOM网一直在第一梯队末、第二梯队顶端徘徊，也有过风光历史，最终泯然众人。
“只有网易、TOM两家，还真是零花钱的水准……”
姚远关掉网页，无聊的打了会红警，索性歪在椅子上，看旁边那孩子玩仙剑。
“上码头小树林里，仔细找，有宝贝……哎呀你就找吧，肯定有！”
“跟那哥们聊聊天，然后抹回来，对对，再聊，这不就有行军丹了么！”
“那边那边……没有啊，哦我记错了，那就往回走……拿吧，再拿，有把苗刀！”
“大哥你是神啊！”
初中生满眼崇拜。
“一般一般，世界第三……啐！”
姚远唾面自干，特么的果然环境影响人，连俏皮话都开始复古了，看样子应该载入100%了。
“你第一次玩仙剑？”
“以前玩过几次开头，一直没玩完，大哥，后面好玩么？”
“好玩啊！”
“真的么，后面啥剧情啊？我最喜欢赵灵儿了。”
“你为啥喜欢赵灵儿？”
“呃……”
“是不是感觉又乖巧又懂事，又深情又强大？”
“哎对对，就是这感觉，但我形容不出来，她后来怎么样？”
“死了！”
初中生：嘎！
造孽啊！
（还有……）
第四章 移动爸爸
在姚远被初中生满腹怨气淹没之前，姚小波及时赶到，他是被叫过来赴约的。
“哥！”
“嗯，来了。”
“找我什么事儿？”
“在这不好说，先找个地方吃点饭。”
姚远结了账，带着姚小波出网吧，往商业街方向走去。
姚小波一脸的不自然，因为昨天他忽然被点破有小金库，今儿又莫名其妙的被叫过来，心里头发虚。
商业街不远，还没有后世的大楼，只有几座服装城，高高矮矮的铺子拥挤不堪，一天紧一天松，紧的时候只准人行不准进车，看着就罚款，松的时候随便进。
姚远找了家小面馆，要了两碗抻面，一共四块钱。这会还是纯手抻的，一大碗，加点肉酱卤和香菜，便宜实惠。
姚小波刚挑了一筷子，就听对方问：“你攒了多少钱？”
噗！
他一口面条呛在嘴里，又不想承认，又不能不承认，只得弱弱问：“你咋知道我赚了点钱？”
因为我重生的啊兄弟！
但姚远不能说，于是冲着他冷笑，笑得姚小波发毛，又弱弱道：“我是给人家装机、修电脑一点点攒的。”
“嗯？你不是学编程的么，怎么还干舔狗的活儿？”
“舔狗是什么？”
“一种不得好死的动物，你接着说。”
“我也想接项目，但我们学校不行啊，大项目不找我们，来的都是小活儿，钱也少……我其实也没攒多少，平时还有花销呢。”
姚小波低头，涌上来的情绪颇为复杂。
姚远理解。
姚小波的生活费每月只有200块钱，怎么说呢，200也能活，2000也能活，但在大学那个环境，穷人家的孩子确实自卑。
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喜欢吃吃喝喝，唱个K，买件衣服都很正常。姚小波一方面想满足这种需求，一方面又因为没有贴补家用而觉得内疚。
“不用放在心上，你还在上学，你想拥有和别人同等的生活无可厚非。
老叔老婶没啥文化，你能上大学他们不知道有多高兴，你考上大学已经是改变命运的第一步。如果你毕业之后，还能继续努力，找个好工作，在城市落地生根，将来孩子得到良好的教育，那你们一家的命运都会改变。
农村苦啊，能摆脱的人不多，你已经走在正确的路上，中途玩一玩没什么，只要继续前行就好了……”
后世嚷嚷乡村建设，动不动就我爱家乡，那是因为城市卷不动了，才特娘往农村跑。城市群飞速发展的时候，你见过谁爱家乡了？
说白了农村永远是兜底的。
而现在是2001年，农村可是真穷真苦，完全俩概念。
“……”
姚小波愣神，头一次听到有人从这个角度来解读自己上大学的事情。猛然之间，他对大哥还有点崇拜，这么有深度的嘛？！
结果下一秒，那厮又问：“你到底攒了多少？”
“三四千块钱吧。”
“我有一千多，生活费慢慢省的，我的一千多加你的三四千，也够了。是这样，我想了一个创业项目，需要点启动资金，你把钱给我，我来运作，你负责技术。
你要是不放心，咱定个时间，就春节吧，到春节为止，赚了咱们分红，没赚我肯定把本金还给你。
我跟你讲啊，你是我弟弟我才带着你，别人求都求不来……”
姚小波震惊！！！
姚小波看着这个恬不知耻的男人，嘴皮子一碰就把自己的钱变成他的了！
“哥！”
“行了就这么定了。”
“不是啊！”
“具体的慢慢再说。”
“不是，我我我……”
啪！
姚远从兜里摸出两张皱巴巴的纸拍桌上，道：“我写了一个东西，全是干货，能让你最快理解我们要干的事，你拿回去消化一下。
其实这时间不太对，咱俩马上就开学了，好在这东西大部分是网上操作，可以搞。”
“……”
姚小波是拒绝的，但他下意识的瞄了一眼，那纸上最醒目的用红笔圈出来的几个大字：
“短信联盟，激情交友！”
咝！
姚小波倒吸一口凉气：“哥，你搞黄色？”
“滚蛋！”
“激情就一定是黄色么？交友就一定得发生超自然关系么？你看见短袖子就想到白胳膊，看见白胳膊就想到全裸体，国人那点劣根性被你表现的淋漓尽致！”
姚远正气凛然，义愤填膺：“我鄙视你！”
………………
话说互联网大体分四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是从90年代中后期到泡沫破灭为止，互联网刚问世便震惊世界，百分百的新兴产业，金山一座，玩的都是高概念。
无数资本涌进来，挥舞着钞票想要进圈，你随意提出一个概念，弄个产品雏形，就能获得大笔融资，并且在最短的时间上市捞钱。
美国是大本营，几乎所有的创意、产品都从美国扩散到全世界。
比如国内的三大门户对标的是雅虎，百度对标的是谷歌，当当网对标的是亚马逊，QQ对标的是ICQ——ICQ由以色列人开发，后被美国公司收购。
由于资本的大力捧场，互联网基本没遇到创业难题，模式就是：
提出概念→开发产品→风投支持→初步引流→大资本融资→烧钱扩张→烧钱扩张→烧钱扩张。
直到现在也如此。
第二个阶段，从泡沫破灭到2003年融资复苏。
泡沫破灭期是从2000年初到2002年10月，全世界蒸发了5万亿美元的市值，无数公司倒闭。
新浪的股价跌到了1.06美元，搜狐跌至60美分，网易差点退市，小马哥想100万卖掉QQ。
互联网产品两大核心问题：流量、变现。
股票血崩，资本不投钱了，而网站解决了第一个问题，坐拥几千万甚至上亿的流量，却不知道怎么变现，只能收点微薄的广告费，天天亏损。
第三个阶段，从03年到智能机出现。
寒冬期结束之后，互联网产业迅速复苏，资本再次挥舞着钞票赶来。
这阶段的硬件、网速、支付条件都大大提高，新一代产品陆续诞生，比如视频网站，比如团购。
第四个阶段，智能机出现至今。
暂且不言，先回到第二阶段的问题。
如今正是互联网寒冬，不知道如何变现，是所有网络公司最头疼的事情。
但是呢，最终国内的三大门户活下来了，QQ也活下来了，不仅活下来，还在寒冬没结束的时候就实现了盈利。
为什么？
因为他们有个好爸爸：中国移动！
（感谢谁的、花碧、猫咪、8616的萌……）
第五章 短信联盟
以前邮局不叫邮局，叫邮电局。
后来才分成了邮政、电信两个部门，电信也就是中国电信。然后在2000年4月20日，中国移动又从电信分离，变成了独立公司。
在这期间，国内的手机用户逐年增加，短信成为利好业务。移动为了推广短信和无线增值服务，就借鉴国外鼓捣出了一个东西：
移动梦网！
简单说就是一个平台，用户通过移动梦网，可以订阅网站的各种服务。
比如你订阅了搜狐的新闻资讯，包月5块钱，每天给你发一条。搜狐就将每天的内容传给移动，再以短信的形式发到你的手机上。
去年底正式推出，第一批签约的内容提供商（简称sp）有十几个，其中就包括QQ。
QQ推出了一项服务，在电脑上发一条QQ消息，通过移动平台转一手，在手机上可以收到。智能机时代司空见惯，当时可是惊为天人，QQ就凭借这项服务成功活了下来。
早期移动为了开拓市场，让利巨大，利润分成为15：85，移动拿15。
这促成了sp的产业繁荣，01年大概有几十家，02年就变成800家，03年2000家。最后收益都按月算，月入千万、百万、十万的都有，养活了一大批不思进取，浑水摸鱼的网络公司。
究其原因，一个是短信业务突飞猛进，2000年全国才发了10亿条短信，01年就激增到189亿条，02年达到了900亿条。
另一个是，用户找到了一种便捷、安全度较高的支付方式：直接算在话费里。
当然了，成为sp要一定的准入条件，首先得是正规公司，有办公场所、设备、人员，其次你的产品得有一定的流量基础。
而那些小网站、个人网站也想混口饭吃，那怎么办？
这就需要短信联盟了。
……
姚小波拿着姚远的干货，回家消化了一晚上。
当面对创业机会时，激进的人会扎下去，保守的人会打退堂鼓，姚小波处于二者之间，于是就很纠结。
第二天，俩人又见了面，还是在网吧。
姚远给他看网易和TOM网，道：“说白了就是分销，分销你懂吧？我们把sp的广告挂在自己的网站上，用户点击广告订阅，获得的收益我们分成，这就叫短信联盟。”
“现在就两家有？”
“对，网易上半年弄的，TOM刚弄，新业务，人少又单纯，正是占山头的好机会。等我们有点规模了，也申请做sp，那现金流会滚滚而来的！”
真的假的？？？
姚小波始终怀疑，姚远没继续讲，直接加上了TOM短信联盟的联络QQ。
这是他第一个QQ号，七位数，若非这具身体的记忆留存，密码早特娘忘了，名字叫“风一样的男子”。
“你好，我想问问怎么加入TOM的短信联盟？”
“你有网站么？”
“没有，但我学计算机的，正准备做。”
“是这样，你需要做一个内容网站，然后我们审核一下，只要不违规就可以加入了。我们的分成都是30%，指扣除给移动的钱之后，你有30%。”
“签合同么？”
“我们会发个邮件，没有纸质合同。但你放心，我们信誉良好，不会亏待朋友的。”
正常！
姚远耸耸肩，短信联盟本来就是灰色地带，不可能签正式合同，全靠sp信誉，而TOM的信誉排第一。
“我同时可以加入别的短信联盟么？”
“可以的，我们不禁止。”
“好的，我这边准备一下，以后再联系。”
“好的，886！”
“886！”
紧跟着，姚远又和网易沟通了一下，意思都差不多，分成也是30%。
最后他问姚小波：“怎么样，有什么想法？”
“……”
姚小波沉默了一会，道：“我们需要做一个小网站，然后让用户点广告。”
“聪明，直指要害！”
短信联盟的关键就是点广告订阅，但网友凭啥点你的广告啊？你必须得拿出东西来，增强吸引力。
所以在02-03年，短信联盟最辉煌的时候，黄色满天飞。
什么“饥渴少妇寻找一夜情”、“想知道我身体的秘密么”、“订阅信息看美女洗澡”、“发短信看地铁偷拍”等等等等，有的是真黄，有的是标题党，大家一起放飞，肆无忌惮。
现在还比较单纯，或者说胆小。
姚小波又沉默了一阵，问：“你确定你那个激情交友能行？”
“还是那句话，到春节为止，赚了我们分红，赔了我卖血也还你本金，你就说做不做？”
“……”
姚小波的纠结写在了每一块面部肌肉上，终究还是点头：“那就试试吧。”
“行！我负责搞内容，你负责搞技术，启动资金五千七百块，有什么困难现在就说。”
“我这边倒没什么，建个小网站也不用什么钱。”
众所周知，建网站得租服务器和带宽，也众所周知，这玩意很贵，但那是针对大公司而言。
现在网易、搜狐、雅虎、虎翼等等，都有免费空间。
就是把他们的大服务器分成多个“虚拟空间”，每个空间都有独立域名和完整的主机功能，一般是20M，免费给网友用。
收费的也有，空间大一些，价格也不贵，每年几百几千块。当你觉得这东西很贵的时候，你的用户起码达到了几十万。
而正因于此，国内才能诞生那么多的个人网站。
很多人都不是专业出身，完全凭兴趣摸索，自己弄了个小破站。比如hao123、华军软件、黄金书屋等等，都是个人站。
有的辉煌一时，又泯然众人，有的卖身大厂，有的成功融资，也造就了几个创业神话。
此时此刻，兄弟俩达成一致。
姚远理所当然，姚小波却觉得是场战争，以他的性格竟也忍不住有些热血上涌，想干特娘一场大的。
创业啊！
多美妙的词汇！
“你什么时候能启动？”姚远问。
“我想回学校再做，学校资源多，还能请教请教高手。”
“也行，正好我得采集素材。”
“采集素材？”
“你以为激情交友是凭空变出来的？一点一滴都饱含着我的心血，何况我还得实习呢……”
姚远叹了一声，目光似乎跨越到了千里外的京城：“那里才是星辰大海，啊呸，那里才是广阔天地大有可为！”
（还有……）
第六章 回京
姚远读档的时候已经八月中了，八月末就得返校。
十余天的时间，主要是适应，然后梳理想法。他嘴上说要钱，实际给姚小波留了两千块，手里有三千七。
临走前理了个发，大搓了一顿澡，买了一个容量超大的挎包，凉鞋换成了运动鞋。
姚小波先回沈城了，在一个细雨朦胧的早晨，老爸老妈和婶婶齐聚城郊的破火车站，送姚远和老叔去京城。
车站小的可怜，全是临时停靠，去京城要坐一列从沈城始发的普快车。
全程八个多小时。
过几年动车开通，缩减为四个小时，那会动车是真快啊，但是在2011年发生了一起震惊全国的事故，就地掩埋车头那个……
当时还诞生了一句流行语：“至于你们信不信，我反正信了！”
之后动车就开始降速。
车厢内，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
哇哇大哭哄小孩的，吵吵闹闹唠嗑的，抽烟的喝酒的，过道两侧全是人腿，迎接着一辆咯吱咯吱的小推车。
“花生瓜子八宝粥，啤酒饮料矿泉水！”
“腿收一下！”
姚远俩人靠窗，老叔就着一瓶白酒，在吃从家里带的干豆腐，还有一把嫩葱，塑料袋装的大酱。
老叔比姚小波还黑，一脉相传的浓眉大眼，但气质有点彪，一言不合就要茬架那种。
“……”
姚远闻着酒气和干豆腐味儿，打了个呵欠，道：“老叔，你那演出公司靠谱么，能保证经常有活儿？别干几个月就把你开了。”
“靠谱啊！我战友说那老板以前是央视的，有关系，人家接的都是大企业演出，不是煤老板就是房地产，还有那个什么，中央3台，弄一堆人上去唱歌的……”
“《同一首歌》？”
“对对！”
老叔敲敲额头，道：“那老板认识人，在中间牵过线。”
此时一位邻居听了，忽然插嘴问：“《同一首歌》不是电视台节目么？咋还牵线？”
“呃，这个……”
老叔不会解释，姚远开口道：“《同一首歌》最初是央视策划的一档新春歌会，结果播出后大受欢迎，就变成固定栏目了。
开始没想那么多，央视邀请，明星就来呗，给个车马费就行。但节目太火了，尤其还搞下乡演出，有的地方政府就琢磨了，你虽然没计划来我这边，但我花钱行不行？我再拉几个当地企业，一起赞助行不行？”
“为啥呢？”邻居疑惑。
“《同一首歌》可是在央视放，收视率杠杠的，大字幕都给你写着《同一首歌走进xxx》，对地方政府来说就是一个大广告。所以里面就有利益了，有利益就得谈钱……”
“明白了明白了！所以得有人牵线搭桥。”
邻居一竖大拇指：“小伙子懂得真多。”
老叔更惊奇：“你咋知道的呢？”
开玩笑！我20年媒体人功力跟你闹着玩的！
姚远打个哈哈糊弄过去，道：“既然那老板厉害，您就好好干吧，平时也没花销，攒点钱给小波娶媳妇儿。”
“是啊，我也寻思呢！小波也快毕业了，找不着对象咋整。”
老叔一口酒一口干豆腐，居然还担忧起来。
姚远看着他，老叔在外干了几年原本好好的，工资也涨了，后来因为打架被开了，现在自己就多看着点吧。
…………
火车上大抵是无聊的。
姚远眯了又醒，醒了又眯，时不时起身溜达一圈，傍晚时分总算进了京城，停靠在北站。
随着汹涌的人潮走出站口，一股灰扑扑的，夹杂着天南海北的口音、汗味与生存挣扎的气息，如同这个年代京城的空气一般，瞬间裹住了他的全身。
姚远站在原地，感受着这股东西，混乱，破旧，脏兮兮的，满是烟火味儿。
顺便提一句，总有人说20年前京城空气好，好个粑粑！
1999年《京城晚报》某期的头版头条就是：“绝不让污染的大气进入新世纪！”
他就背个挎包，轻装上阵，老叔扛着一个重重的铺盖卷，四处寻找，忽然健步如飞的跑过去，上去就是一脚。
那人早有预料的一躲，哈哈大乐。
待二人寒暄片刻，姚远才凑过去，老叔介绍：“这是我战友，叫孙叔！”
“孙叔！”
“这就是我侄儿，在京城念大学，可了不得！”
“哟，那可真不错！”
孙叔和很多人一样，对学生，特别是大学生总有一种羡慕的感觉。他看上去就比老叔圆滑，混迹多年了，热情的聊了几句，又张罗吃饭。
姚远婉拒，但想了想，道：“您有名片么，给我一张。”
“哦，有有！”
孙叔递过一张名片，姚远一瞧：飞跃文化演出经纪公司，有个私人电话，地址写着通州。
“公司在通州？”
“不是，我们装台组在那边，但我们平时到处跑，就当个落脚点。”
“行，我给您写个电话，这是我的号，有事咱联系。”
“好好，那回见。”
孙叔还挺诧异，怎么这小子跟长辈似的？
告别了二人，姚远乘地铁，转公交，长途跋涉回到了学校。
这所大学放在东北还是挺唬人的，放在京城只能说还算入眼，他学的中文系，大四基本就没啥课了，学校跟报社、杂志、出版社、电视台等单位都有合作，每年有实习名额。
如果可以，他真不想浪费时间再去走一遍，但怕影响毕业。
上辈子在《京城青年报》实习快半年，毕业后又待了一段，为的就是一个大饼：转正。
他业务能力强，工作认真，但那会年轻气盛，不懂世故，加上关系也不硬，最终没能留下。离开之后去了京城的一家小报，后来又回到沈城，最后又在南方买房，一干20年。
姚远回学校点个卯，跟负责安排实习的老师沟通了一下，这会正收拾自己的大挎包。
纸笔、水杯、零食、小剪子、水果刀、创口贴、套套……以及最重要的东西，从家里拿来的一部相机。
装好之后，躺在宿舍床上，几个舍友都不在，大四各有各的忙，关系也就那样吧，不好不坏。
“《京城青年报》……”
姚远念叨着这个名字，宛如没有感情的薅羊毛机器，只想着怎么能薅点羊毛下来。
（感谢fish的萌……）
第七章 摸鱼（史丢皮萌主加更）
朝阳以前是个农业区，京城的菜篮子。
建国之后建了好多工厂，又变成了工业区，当时还叫东郊，被称作东郊工业区。
改革开放后，首都城市边界扩张，重新规划，开始在朝阳建设一些盆景式的建筑，比如国贸，比如燕莎。
此后的朝阳经过不断发展，终于在2001年发展成了城乡结合部，有高楼，有工厂，有农村平房，中央商务区正破土动工，千奇百怪。
在朝阳东三环有一个地界，叫白家庄，白家庄有一条路叫姚家园路。
没错，姚家园。
从姚家园路往南，能进入一片写字楼和住宅楼混杂的区域，住宅楼20年后均价7万8。
早上八点整，姚远站在《京城青年报》29层大楼的下面。
他站了好一会，才迈步走进大门，入眼红彤彤一面墙，红彤彤一个前台，墙上贴着白字：京城青年报！
两侧有书报栏，码满了往期的报刊。
与东北小城相比，这里的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来来往往的人群忙碌，不少人手里拿着今天的报纸，谈论新闻、图片，抱怨自己的稿件评级太低。
记者的收入是有个基本工资，然后一篇稿件多少钱，对应不同的评级，评级越高钱越多。
姚远没理前台，熟门熟路的找到电梯，等了片刻，电梯门一开，乌央央一群戴着小红帽的老头老太太挤了出来，硬生生让他收住脚。
一个女人扯着嗓门喊：“刚才讲的注意事项都记住了啊，现在安排大家去体检，然后有免费早餐，然后听专家讲课……”
“这特娘的舒适圈！”
哎！
熟悉的环境让姚远生出一股浓厚的安全感，别以为报社多么高大上，只要能赚钱，不违法，什么都干。
有时候违点法也干。
比如他经手过一篇某购物平台负面事件的稿子，经过沟通，对方花了40万压稿。
姚远上楼，先到总办等了一会，等这一批实习生聚齐后，一个主任过来巴拉巴拉开讲，大抵是报社那点辉煌历史。
《京城青年报》属于首都市团委，从80年代一张机关小报发展成数一数二的大报，新闻质量先不说，经营能力非常牛逼。
报社将自己的广告、印刷、网站等业务，打包成立了一家传媒公司，正琢磨在香港上市。
姚远清楚，在2004年真的上市成功了，有个股东是南非的MIH，没错，就是投资QQ的那个。
“报社有新闻、编辑、发行、热线、网站等多个部门，原则上，你们每个部门都要待至少一周，但你们实习时间不同，就视具体情况而定。”
“大家最关心的肯定是出去采访，不要着急，一定给你们采访的机会。到时候都可以提，说我喜欢本地新闻，那就去本地新闻部，说我喜欢娱乐新闻，那就去娱乐新闻部，我们没有强制要求……”
这人逼逼完，开始安排，四个实习生，姚远和一个叫刘薇薇的妹子被分到了热线部。
热线部专门有一间屋子，里面是一个个的小格子，主任姓宋，慈眉善目，也巴拉巴拉讲：
“我们就是负责接听热线电话，把线索和对方的联系方式记录下来，再由采编部的主任分派给记者。可以说，我们是新闻的第一前沿阵地。”
“今年报社弄了一个平台系统，需要用电脑打字输入，当然你们是年轻人，肯定会用了，我就不行了，还是习惯用纸笔……”
铁打的报社，流水的实习生，都是表面客气，实则谁也没拿你当回事。
刘薇薇戴个眼镜，相貌平平，一看就是不谙世事的大学生，肉眼可见的紧张。
然后她一扭头，就见那货先从包里拿出纸笔，又掏出一个炮筒似的大水杯，一个小塑料袋，从塑料袋里捻出点高碎，颠颠接了一杯热水，回来一屁股坐下，往后一靠。
满脸都写着四个大字：我要摸鱼！
而姚远看了看她，忽地伸出手：“你好！”
“呃，你好！”
“你声音很好听。”
“呃，谢谢！”
“我不是客气，你声音又娇又柔，一定很多人喜欢。”
“……”
刘薇薇皱眉，这人干嘛的？
她不去理会，戴上耳机开始工作，《京城青年报》是大报，打电话的非常多，而且这东西有奖励，提供一条见报的线索，有30块、50块、80块好几个档。
由此还催生出一个职业：线人。
刘薇薇小心翼翼的接听每个电话，生怕错漏一个字，也不知过了多久，耳朵都有点压疼了才暂且歇会。
然后旁边就传来一个声音：
“您多大岁数了？”
“我69了！”
“哎哟，欺负一个69岁的老同志忒操蛋了！”
“可不忒操蛋呢？卧槽，不给我让座就算了，还马勒戈壁的动手，哪来的臭大粪啊？也不看看这是哪儿，京城不是你撒野的地儿！”
“那您还手了么？”
“卧槽我能还手么？我特么麻痹的是文明人，不跟丫一般见识！”
“嚯，您境界高啊！”
“是吧？有些人就是素质差，跟丫一块骂街失身份。”
“您这么想就对了，申奥都成功了还有什么可糟心的？消消气。”
“消了消了，跟你聊天挺舒坦的嘿！”
“舒坦就行，为人民服务是我们的宗旨。”
“那回见啊！”
“回见！”
姚远挂断电话，看着目瞪口呆的刘薇薇，耸耸肩：“贴近群众嘛！”
我信你个鬼！
刘薇薇第一天认识他，但这人身上好像有股天生的自来熟，特随意。她晃晃脑袋，继续认真的接热线。
与之相比，姚远确实在摸鱼。
一上午都在唠嗑，中午在食堂吃了顿饭，下午继续摸鱼，直到快下班的时候，又接了一通电话。
“请问是《京城青年报》么？”
“是的，您有什么新闻线索？”
“我昨天晚上路过燕莎桥，就是使馆区旁边那一带，我好好走着，忽然一个女的过来就把我拽住了，说大哥玩一下吧，便宜啊……”
“您等会等会！”
你要说这个我可就不困了啊！
姚远刷的打开本子，拿好笔：“您接着说。”
“反正就是站街的，你懂吧？我平时也遇到过，没怎么在意，但这个是在使馆区旁边，有好多外国人，影响太不好了，希望你们能曝光一下。”
“好的，我会提供给我们记者，感谢您的电话。”
姚远问清楚具体地址，先在本上记录，然后才输入到平台。
你看这多好啊！
像这种喜闻乐见的线索多来点，我好去采集素材。
（加更慢慢来……）
第八章 采集素材
“早！”
“早啊！”
又是一天早晨，姚远照例来报社实习。
已经进入九月，天气慢慢转凉，他的短袖大裤衩换成了长袖衫和牛仔裤，依旧踩着运动鞋，额外还加了一顶帽子，帽檐一遮看不见眼睛，背着夸张的大包。
活像中关村卖盘的。
他走到自己的座位，从包里摸出几袋零食和饮料塞给旁边的刘薇薇，刘薇薇从起初的警惕，已经变得“给我我就吃”。
“谢谢喔！”
“不客气，吃人嘴短，以后找你帮忙你也不好意思拒绝。”
“哇，像你这么直白的讲出来，我真是无言以对。”
刘薇薇其实很好奇，问：“我对自己的条件有自知之明，你有什么让我帮的呢？”
“我说过了，你声音好听。”
“这也行？”
“当然，声音好听也是天赋。”
聊了几句，又开始了一天的工作。姚远仍然保持自己的风格，陪聊加捧哏，几乎每个打电话的都会很愉悦的挂断。
热线电话，大部分是鸡毛蒜皮，少部分是突发事件，比如火灾、车祸之类，剩下极小的一部分是社会现象、症结，需要记者深挖才能挖出来的新闻。
姚远轻易就能判断出这些线索的价值，有的确实是好新闻，但他心如止水，这辈子他不想再跟纸媒打交道。
短暂歇息的时候，他会看着自己的本子，摇头感叹：“首都人民的精神生活太丰富了！”
在热线部短短四天，他就记录了十五条喜闻乐见的线索，各区都有，有几个还是体验过之后的现身说法。
像此类线索，也是媒体的固定栏目，当实在没啥新闻可报的时候，就会安排一条凑数。
通常是记者暗访，这点报纸比较吃亏，电视台占便宜，人家的画面更刺激。只是偶尔会出现纰漏，记者过于沉浸，忘了是在暗访。
比如四川台的那位记者，那是真脱裤子啊！
摸鱼的一天很快过去，姚远离开报社，随便吃了点饭，就开始在团结湖溜达。团结湖紧挨着报社大楼，是个公园，50年代开挖，80年代竣工。
天蒙蒙黑的时候，遛弯的市民越来越多，另有几个女人掺杂其中，一看就是职业的。
姚远未惊动，远观了一番，觉得质量略差，果断乘公交奔下一个地点，即亮马河附近的那片区域。
亮马河起自东直门外小街，向东北流经酒仙桥，在西坝村东入坝河。
在古时，外来马车队入京，经常在河里给马匹洗涮，洗完的马匹就在河岸上晾干身体，故名晾马河，时间一长，又叫成了亮马河。
它的南面便是亮马河大厦、长城饭店、三里屯，以及各国的大使馆。在2001年的京城，算比较繁华的地带。
姚远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
粗略一瞧，规模比团结湖大得多，一条朴实的街道，衣着清凉的女人或三五成群，或单打独斗的在昏黄的路灯下乘凉。
每次路过，无论认识不认识，都会热情的邀请你到她家玩一玩。
“滴滴！”
前面正好有一辆大众帕萨特开过去，停在路边，老司机都没下来，只摇下车窗跟两个女的聊了几句。
然后两个女的打开车门，上车就走，只留下一串红彤彤的尾灯。
“啧啧！”
“生活质朴，人与人互相信任，多好啊！”
姚远往前走了几步，步入了女人们的视线范围，不用问，只要目光一对上，自然有人过来。
一个身材高挑，穿着长筒靴的妹子就凑过来，声音细的有点奇怪：“做么？50块，地点很安全。”
“在哪儿？”
“就在那边。”
妹子随手指了指，黑黝黝有一片小树林。
“在林子里啊？没屋子？”
“林子里才刺激，做么？”
“呃，先看看也行……”
姚远跟着她走了两步，越瞅越皱眉，多年的经验告诉自己，那绝对不是一截女人能摆动出来的腰肢和臀部。
再想想那厚厚的粉，古怪的嗓音……
咝！
他吓得顿足，忙道：“算了算了，不用了！”
前面那人一听，也没说什么，又回到路灯杆底下。
这时又有个大姐过来，搭话道：“老弟眼睛挺贼啊，看出来了？”
“是啊，吓我一跳，好悬就失身了。”
“哈，你可真逗！”
社牛碰上社牛就是让人舒心，大姐道：“像他那样的这里有四个，从来不进屋，就在林子里头。”
“哟，那有人来么？”
“有啊，人家生意还挺好呢。”
“这么猛？”
“可不，你说那些男的都傻么？看不出来，还做不出来？我都不好意思点破他们！”
“是啊是啊！”
姚远大为赞同，看那些扫黄新闻，男扮女装接客的，嫖客都痛哭流涕，悔不当初：“我不知道啊！”
你傻啊你不知道？
都说成都是天堂，其实京城也不逞多让，尤其改革开放以来，身体随着思想一起放飞，东单公园、牡丹园树林、澡堂子、公厕都是圣地。
尤其公厕，鸟洞了解一下咯！
大姐巴拉巴拉说半天，问：“你到底做不做，干嘛的？你不会是记者吧？”
“不不，您这年纪我有点吃不消，有没有年轻的？”
“年纪大才会疼人儿呢，年轻的在前边！”
大姐纵然不乐意，却也乐于助人，姚远都想掏出三块钱给她买包烟抽。
他又顺着这条街往前走，感觉跟闯关一样，先来个杂兵，然后指路NPC，然后见BOSS。
“都到这份上了，可别让我失望。”
他快走到街道尽头，终于在一盏路灯下发现一个身影。
身形中等，偏瘦，没有像别人染成黄毛的一头黑发，也没有像别人踩着一双长筒靴子，廉价的衣裤和鞋，脸上的妆很浓，由于技术不行而弄的有些夸张，掩盖了下面的五官底子，但整个人的感觉却非常年轻。
“……”
俩人一对视，妹子略显犹豫，但还是生疏的走过来，声音有点沙哑问：“做么？50块，地方不远，也很安全。”
姚远打量着对方，眼睛越来越亮：“包夜多少？”
“2……200。”
“走走走！”
（还有……）
第九章 拍照
晚上9点多，微凉。
姚远跟着妹子七拐八拐，穿过一盏盏昏黄的路灯，穿过一栋栋高楼大厦，最后摸到了一片平房区。
平房区嵌在高楼的夹缝里，四周拔地而起，灯光通明，这里却凹下去一块，黑漆漆的仿佛被遗弃的角落。
大杂院，砖瓦房，走到一间房门口，还没等进去，里面出来一男一女，看样子刚完事。
妹子和那女人招呼了几声，示意姚远进门。
极其狭小的空间，一张床，一张桌子，连椅子都没有，棚顶吊着一根电线，灯泡散发着昏暗的光。
“……”
姚远闻到一股残留的味道，又看了看那床，觉得脏脏的，问：“你俩合租？”
“嗯，合租。”
妹子锁上门，回身顿了顿，低低道：“你得先给钱。”
“哦。”
姚远掏出50块钱，伸手，又缩回来，道：“你把妆卸了，聊几句，这50块钱就是你的。”
“你不做么？”妹子一愣。
“先聊聊。”
“……”
妹子觉得古怪，又很踌躇，见对方直接把钱塞过来，终究还是打了盆水，洗了洗脸。
姚远再度端详，长相还行吧，胜在皮肤细嫩，五官年轻，约莫20来岁，就是眼睛小了点，眉形也不太好看。
他也没指望找到多漂亮的，问道：“你包夜几点到几点？”
“通常11点开始。”
“每天都有？”
“……”
妹子没应。
“你白天都干什么？”
“睡觉。”
“是这样，我想找你拍一组照片，白天拍，室外照，大概一天就能完成，200劳务费。如果超出时间，我加钱。”
“……”
妹子更加狐疑，狐疑又变得警惕，警惕变得不安，那是一种超出自己想象之外的未知感带来的不安。
她盯了对方一会，忽地把50块钱塞回去：“我不知道你是干嘛的，我不做你生意了，钱我也不要，你走吧。”
见对方不动，甚至有点急了：“我告诉你，我可叫人来，你快点走！”
“别紧张别紧张！”
姚远摆摆手，语调柔和：“我不问你的名字，不要你的联系方式，我们没有关系，我只想雇你拍一组照片。
什么都不用露，正常的自然的生活照。如果你不放心，你可以带朋友来，一天200，两天400，不耽误你做生意。
当然，照片的使用权归我。”
他又把50块钱推过去，撕了张纸，写上电话号：“考虑一下。”
说完，姚远推门出去。
出去便心虚不已，没有刚才的自信气度，鬼鬼祟祟的溜出院子来到大街上才松了口气：娘的，我可不想演扫黄现场！
看看时间有点晚，只得先回学校，明天继续采集素材。
此后的两天，姚远一直在采风，又见了几个年轻妹子。
公关费都花了150块！
第三天，他终于接到了一个电话，声音有点沙哑：“喂？你好，你是那个，那个，拍照片么？”
“对，你是哪个？”
“亮马河。”
“哦，你考虑好了？”
“嗯，什么时间拍？”
“明天就可以，从早到晚，五点开始，你带着化妆包，供饭不包车，拍完付款，你约地点见面。”
一句话包含的信息量让妹子有点卡顿，末了道：“那那就在燕莎门口，行么？”
“可以。对了，你告诉我一个称呼。”
“什么？”
“你告诉我一个我能叫的称呼。”
“蓉蓉。”
“行，你可以叫我陈老师。”
…………
1992年，在亮马河北面，开了第一家中外合资的大商场：燕莎友谊商城。
它与凯宾斯基、昆仑、长城等五星级酒店，组成了一个高档商圈。那会京城的财主基本都是倒爷，要么在国内倒，要么往国外倒，出入有洋人，往来无屁民。
没办法，得允许一部分买办先富起来。
总之燕莎一直是挺有档次的商场，四九城人尽皆知。
次日，五点。
秋天的早晨没有夏天那么亮了，微光初露，蓝中带灰。
姚远早早就守在商场门口，来回溜达，不时能碰上几个遛早、下夜班的，傻了吧唧过来问有盘么？
擦！
要是有，姚远还真卖给他。
五点过少许的时候，就见一个妹子踌躇着走过来，扎着马尾，没化妆，白净的脸蛋，带着倦意和忐忑。
“蓉蓉？”
“陈老师！”
“哎，你没带朋友？”
“……”
她摇了摇头，姚远笑道：“不用担心，晴天白日我又不能把你怎么着。来都来了，就安安稳稳的拍照。
咱们先拍几张朝阳底下的，然后吃早晨，对了你带化妆品了么？”
“带了！”
蓉蓉给他看自己的小包。
“那先捯饬捯饬，你那水准惨不忍睹，照我说的画。”
姚远虽然不会上手，但他见的多啊，榜一大哥都睡过好几个，指指点点道：
“你眉毛稍短，要拉长，稍微淡一些，你那天跟蜡笔小新似的。然后弯一点，弯一点，柳叶眉知道么？”
“小眼睛想变大，眼线最重要，顺着内侧走走走，尾巴那块向外拉长，挑起来，对对！”
蓉蓉懵懵懂懂，胜在听话，试了几次总算画好了妆。
姚远又看了看她的衣服，普普通通很自然，便道：“走吧，去河边拍。”
亮马河在京城的存在感不高，一直没什么人管，浮萍杂草丛生，臭气熏天。前几年才开始治理，两旁清除了淤泥杂草，铺上了一些石砖。
河里还停着一艘小型游轮，那是个船上酒吧，营业到08年奥运会前后。
姚远作为媒体人，摄影功力很不错的，指挥道：“你先沿着河边走，背着手，低着头，我先拍几张。”
他咔嚓咔嚓拍了几张，感觉不太对，想了想道：“你把裤腿卷起来。”
“什么？”
“卷起来到膝盖，头发解开放下来。”
蓉蓉手足无措，无所适从，这对她而言是全新的工作。她依言而行，傻呆呆的继续在河边走，走过来，走过去，走过去，走过来。
始终没达到要求。
“笑啊！”
“你不会笑么？”
“告诉你不要愁眉苦脸的，你要对着朝阳笑，你看那阳光灿烂，世界美好，你心情自然也舒畅欢快啊！”
姚远进入工作模式，吓人的很。
“我我……”
“你什么你？这都多长时间了，一会朝阳变夕阳了！”
“我笑不出来。”
蓉蓉低下头。
“……”
姚远一顿，沉默了一会，又开始喊：
“那你就想，想一会老天下雨了，今儿屁也没干，我白给你200块，明儿下雪，后儿下冰雹，大后儿个孙长老都下来了……你挣了好多好多钱，给你爸妈看病，给你爷奶看病，供你弟上学，供你自己上学，你家盖了三间大瓦房，村儿里人人羡慕，追你的小伙子排到了十里八乡，以后就过上好日子了……”
“……”
蓉蓉初时愣怔，而后表情古怪，想哭又想笑，忍了几秒钟，终于噗哧乐了出来。
姚远赶紧抓拍，咔嚓咔嚓，画面一帧帧定格。他不知道这个女孩叫什么，更不知道背后有什么凄惨的故事。
人的悲欢并不相通，但他心有温暖。
第十章 人设
夜，小饭馆。
五张桌子，三桌客人，黑黄的天花板上装着吊扇，光线不是很亮，女人抱着孩子坐在柜台后面，她丈夫端了一盘菜出来，得空捏了一把孩子脸蛋，又匆匆进了厨房。
姚远和蓉蓉对面而坐，正在吃晚饭。
比中午的盒饭要好一些，有白饭有肉菜，蓉蓉已经吃饱了，但她没停下来，因为停下来就不知道要聊什么，只能小口小口的嚼着肉丝，小口小口的喝着茶水。
这是奇妙的一天。
俩人去了很多免费的景点，从亮马河的朝阳开始，到西单的天桥，前门的胡同，什刹海的初秋，天安门的夜色，都留下了她的身影。
就是拍照。
她活这么大拍过的照片，都没有今儿一天拍的多，甚至在中午的时候说自己衣服太单调，临时买了两件衬衫。
这让女孩子不知不觉放下了紧张和戒备，整个人松弛下来，她想说点话，但确实不知道能说什么。
在她对面。
姚远也吃饱了，这会正拿着本子记账：“劳务费200，两件衬衫40，午饭10块，晚饭23，合计273块。”
又瞅瞅钟，都快九点了，超出了约定时间。
“要不要给点加班费？算了算了，小本经营……”
他在心里嘀咕完，放下账本问：“吃饱了么？”
“饱了……”
蓉蓉脱口而出，又意识到嘴里正嚼着饭，忙道：“还有点，有点没饱。”
“没事，不着急，今天工作都完成了。”
姚远笑笑，从包里摸出一个信封，推过去道：“这是你的劳务费，今天辛苦了。”
跟着拎起一个纸袋，里面是两件廉价衬衫，道：“衣服在约定之外，但这是我主动提的要求，费用我承担，可我也用不上，你就留着吧。”
说完想了想，也没什么别的了，再道：“你还有事么？”
“我……没有。”
“那行，我得回去了，你慢慢吃。”
姚远起身结了账，推门就走了。
…………
按照原计划，他起码想找三个人，一个大胸，一个长腿，一个清纯系。
可惜质量不太行。
又过了两天，好容易约到一个，这位是大胸。
这会在一家宾馆房间，窗帘拉得死死的，屋里灯光暧昧，雪白柔软的床，凹凸的身段，紧致的牛仔裤，没穿衣服只露着文胸的上半身。
一位大姐，没错，年过而立的大姐，正按照姚远的教导，在床上摆出各种各样撩人的姿势。
她相貌平平，但妆容增添了几分风骚，个子也高，身材火辣，约等于0.75个宇都宫紫苑。
一边拍一边唠嗑：“陈老师，为啥不都脱呢？”
“啥？”
“我是说为啥穿着裤子呢，内衣不应该配内裤么？”
“当你想让一具裸体再露一些的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给她穿上一双袜子。”
“听不懂。”
“不懂就闭嘴，好好拍照。”
这次比蓉蓉简单多了，咔嚓咔嚓就搞定。
大姐身经百战，完全没难度，爬起来还有点意犹未尽：“这就完了？哎哟，挣你二百怪不好意思的，要不我送你个活儿？”
“萍水相逢别整那么庸俗，穿衣服吧。”
“嘁！那你给我加点钱，谁知道你拍照片干什么！”
“……”
姚远不爱跟这种人打交道，听了面色一板，道：“来来来，咱俩说道说道！我是不是提前都跟你说好了，我要什么样的照片，什么条件，什么价格，你是不是都同意了？
是不是你答应了之后，我才开工的？
200块钱一分没少先给你了，开这个房间花我100，给你买新内衣花60，你特么现在跟我逼逼加钱？！”
有些人呢，看上去特热情，特好相处，实则心眼跟筛子似的，而且欺软怕硬。
大姐一听，讪讪一乐：“我不是说着玩的么，看你还生气了。”
姚远懒得理她，若非自己本钱太少，他就找小模特了，也犯不着打着陈老师的旗号招摇撞骗。
离开宾馆，他找了家网吧，准备干通宵。
他和姚小波都没电脑，做事只能在网吧，或者学校机房。姚小波已经搭好了一个网站框架，就等着填充内容。
他相机是数码的。
别以为数码相机年代很近，其实很早就有了，不过现在的像素都是200万、300万、400万，500万都能吹上天。
今年以来，包括手机、数码相机在内的电子产品都在降价，技术更新飞快，一年能出几十上百个新款，最便宜的才3百多块钱。
这时候问题就出来了，数码相机用USB接口，但很多鼠标、键盘、电脑还是圆形接口，还得专门找有USB的。
姚远开了台机子，姚小波早在QQ上等着，上来就道：“哥啊，我对咱俩的项目信心大增。”
“怎么个意思？”
“我这几天除了建网站，就是搞搜索，看有没有类似的，居然一个都没有，咱们是新产品！！！”
三个大大的感叹号表达了孩子的激动心情。
姚远翻了个白眼，重复了那句话：“也就你是我弟弟，我才带着你，别人求都求不来！行了别废话了，赶紧干活！”
姚小波给了他一个权限，他直接登入网站，开始上传内容。
这东西叫“交友俱乐部”。
简单说就是手机号注册，加入俱乐部交友。非常非常简单，即便他不做，大门户也很快就会推出一个，迅速火爆，利用移动梦网赚到翻。
不要以后世的眼光打量现在。
2001年，还有那么多人不知道啥叫计算机，还有那么多人刚拥有了自己的第一个QQ，还有那么多人光是搜百度就能玩一整天。
所以只要你弄出个东西，把它放到网上，肯定会有受众。
如果这个东西再稍微那么新鲜一点，那就是热门产品。
俩人忙活了好半天，得空聊会儿，姚小波像个倒霉孩子，十万个为什么，此刻又发过来一个问题：“哥，网站上线之后，咱们咋宣传？”
“你到各大BBS、聊天室发广告，我印些小卡片，挨个网吧发。”
“啊？这么粗糙的么？”
“俩穷逼还想怎么宣传？当然粗糙和粗糙不一样，咱们是粗中有细，行了行了，接着干活！”
姚远看着屏幕上的小破站，自己拍的照片，一个走清纯自然风，全是生活照；一个走肉欲写真风，一瞧就是摆拍。
效果还不错，在个人照片比较稀少，大部分人还不知道怎么上传图片的网络年代，肯定会带来一些流量。
就不知清纯和性感哪个受欢迎了。
弄好了照片，姚远开始编人设。
“蓉蓉，家在京城，19岁，身高167，体重82，爱好读书、旅游、看电影，交友条件巴拉巴拉……网名就叫微笑女孩。”
“大姐是熟女啊，那就30岁，身高170，业余模特，爱好交朋友……网名，网名……”
姚远挠挠头。
“就叫玩偶姐姐吧。”
（还有……）
第十一章 今天是个好日子
9月12日，晴。
姚远八月末实习，不知不觉已经快两周了，离开了热线部，如今在发行部，工作是打电话。
嗯，一个接电话，一个打电话。
这天一早，姚远以固定形象出现，很多人都习惯了，知道来了个实习生，像个卖盘的。
“嗯？”
“气氛有点不对。”
姚远从跨进报社大楼，就觉察到各个部门，来回走动的员工和非员工，若有若无散发着一丝雀跃又震惊的波动，伴随着各种议论：
“听说美国总统死了？”
“我听说是地震了，死了好几万人。”
“不是白宫被炸了么？”
“什么啊，那是大楼被飞机撞了，哎哟那个惨啊！”
哦！
姚远恍然，一个人看他的表情，想拉他入伙讨论，热情道：“你也刚知道吧，是不是特不可思议？”
“是啊是啊，太神奇了，怎么就撞了呢！”
姚远敷衍一句，背着包走进发行部，发行部的人也在热烈讨论，脸上带着开心的笑容。
没错，除了“今夜我们都是美国人”这类群体，国人听到这个消息，第一反应就是干杯庆祝。
别忘了，南联盟大使馆被炸就在两年前！
81192无法返航，仅仅隔了五个多月！
苏联倒下之后，中美关系急剧恶化，美国步步紧逼，中国处处被动，眼看就要进入全面对抗。诶，咔嚓一下大楼撞了！
911发生之后，长者第一时间跟小布什通话，强调在反恐的立场上，两国是一致的，应该共同维护世界和平与稳定。
而美国调整策略，将重心转向反恐，中国换来了起码十年的发展机会。
气运之说，有时不可不信。
“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
姚远哼着歌，走到位置，旁边还是刘薇薇，这妹子自觉跟对方挺熟了，道：“哟，美国大楼撞了把你乐够呛？”
“乐啊，为什么不乐？人生苦短，有乐就得乐。”
“一天颠三倒四，不知道你说什么，打电话了！”
“打电话打电话！”
姚远打开电脑，调出资料库，报纸60万发行量的客户全在里面。当然客户不可能60万，有的是散户订阅，有的是机关订阅。
“海淀区人民政府，联系人XXX，联系电话XXXX”
“朝阳区团委，联系人XXX，联系电话XXXX”
“XC区杨柳北里18号202室，贾先生，联系电话XXX”
一部分是座机，一部分是手机，一条条记录的清清楚楚，后面都有订报时间。姚远的工作，就是给快到期的打电话，问是否续订。
“多好的基础资源啊，就这么暴露给外人，太不应该了……”
姚远一边念叨，一边不小心的将资料打包，发到姚小波的邮箱里。这些资料，即便现在用不上，以后肯定也会用上。
其实他更想去广告部薅羊毛，可惜不安排实习。
中国的报纸以前都是党报、机关报、行业报，改革开放后逐渐松绑，到90年代的时候，诞生了一种新型报纸：都市报。
顾名思义，以普通市民为主要受众，贴近生活，喜闻乐见，商业性强。
从90年代末期开始，都市报进入长达十年的黄金期，在人均工资千八百块钱的时候，牛逼的记者一个月能过万，大报社每年广告费几个亿轻轻松松。
《京城青年报》最大的几个广告客户：房地产、IT、汽车。
这三样，也是随着社会发展最突飞猛进的三个产业。总强调时代特征，什么叫时代特征啊？从来就不是单打独斗的，都是一环扣一环。
等后面纸媒衰败，年年亏损，很重要一个原因就是房地产也停滞了，拿不出广告费，只能欠债，然后报社也欠别人的钱，打成了罗圈架。
话说回来。
姚远又摸了半天鱼，下午就请假闪了，急慌慌跑到网吧，姚小波都急死了：“泥咋菜来捏？泥个龟孙！”
“好好说话，骂街我抽你！”
“你再不来，人家都下班了。”
“别墨迹了，我这不就联系了么。”
姚远再度找上TOM短信联盟的联络QQ，没说自己以前聊过，人家根本就不记得你，直接道：“我弄了个网站，想加入短信联盟。”
不一会，对方回：“可以，你发过来，我审核一下。”
审核都是走过场，sp就指着联盟挣钱呢！
标准低到什么程度？只要你首页没有***片，那就能过。
果然没两分钟，对方道：“您的网站符合标准，我给您发个邮件，上面有详细说明，您回复一下就算达成协议了。”
姚远收到了邮件，仔细一瞧。
TOM现在有两项移动梦网服务，一个是新闻资讯，包月5块钱；一个是铃声、图片下载，包月10块钱。
铃声不是彩铃，彩铃还得过两年。
这个铃声是单音铃，哔哔哔、滴滴滴这种。三个音以上的叫和弦，这词肯定听过吧，以前的手机都拿和弦铃声做卖点。
而图片是黑白图，与其说图片，还不如说是表情包，一张笑脸、一枝玫瑰这种，极为粗糙。
这便是2001年的手机技术。
姚远当然选包月10块的，移动拿走15%，剩下的自己拿30%，也就是2.55元。
即：将TOM网的广告挂在自己的网站上，只要有一个网友点击广告订阅，自己就能分2.55元。
“上线什么的有规定么？”
“没有，随时可以。”
“那就今天上了，今天是个好日子，还有分成能不能日结？”
“您开玩笑了，日结我们财务得累死，不过您放心，我每天会给你们发上一天的收入，方便你们记账。
这东西就是大家一起赚钱，sp靠信誉，要是没信誉谁跟我们合作，您说对不对？”
“是这个道理，对了，你们确定不禁止我们加入别的联盟？”
“我们禁止得了么？”
“呵，那倒是。”
紧跟着，姚远又跟网易走了一遍流程，价格相同，目前就这两家有短信联盟。
……
另一边。
姚小波急的长白毛，想问又怕打扰姚远，像只躁动的猴子坐立不难。终于，他看到姚远的头像开始闪，连忙点开，三个字：
“搞定了！”
“搞定了？”
“你把TOM、网易的广告挂上去，然后就可以运营了，我这边粗糙的宣传一下。”
“这这这就行了？”
“不然还怎么着？时代变了，你当以前砍人抢地盘呢！”
这边厢，姚远其实也有点激动，毕竟这是跟上辈子不同的一条路，或者说他已经起步，正准备超车。
他又哼起了歌：“今天是个好日子，打开了家门~咱迎春风~啊！”
第十二章 交友俱乐部
海淀区有条学院路，号称八大学院：
北航大学、中国地质大学、中国矿业大学、京城林业大学、北大医学部、中国石油大学、京城科技大学、中国农业大学。
一所大学就能带动周边人气，何况八所。
而它们又有自己的附中、附小、家属院等等，于是在这一片形成了极为密集的服务产业，其中也包括网吧。
这天晚上，北航附近。
江超和同学来到一家网吧，开了两台机子。这年头大学都在建设自己的校园网，但网速贼烂，限制又多，学生一般还是去网吧。
“真玩啊？”
“上个网有啥真玩假玩的？”
“可我不会啊！”
“我教你！上大学跟高中不一样了，就得吃喝玩乐，你啥也不会那不白上了么？”
江超一派高人作风，其实接触电脑也不长。
他是高考之后利用暑期开始上网，会看新闻，会玩QQ，会用智能ABC，饿了知道吃饭，下雨知道往家跑。
起初来京城上大学还挺忐忑，皇城根底下，首善之地，冲浪会不会有别的姿势啊？结果一瞧，嚯，不会上网的可太多了！
“用我给你的QQ号，登录，然后搜索，你看这些人头像亮的都在线，黑的就是不在，然后你就随便加。”
“加谁啊？”
“加女生啊！”
“哦……”
100%菜鸟的同学小心翼翼，又兴奋不已的点了几个“阳光女孩”“轻舞飞扬”“折翼天使”的好友申请。
后世讲究什么熟人社交、圈子社交，现在哪有那东西。互联网的荒原刚刚开拓，第一批嫩芽还在萌发，仅仅是用键盘在网上聊天，就够人们嗨皮的了。
“哎呀，通过了！”
“我看看！”
江超探头一瞧，轻舞飞扬通过了申请，道：“你打个招呼，就说你好啊，你是哪里的，你多大啊，是不是学生巴拉巴拉……反正就聊呗！”
“哇，你懂的真多！”
同学一脸崇拜，然后左手伸出一根手指头，右手伸出一根手指头，二指禅开始打字。
嘁！
一瞬间，江超优越感爆棚，他打开门户，开始看新闻，同学时不时的求教。
“PLMM什么意思啊？”
“伊妹儿什么意思啊？”
“7456什么意思啊？”
江超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应，觉着新闻也没啥意思，911发生几天了，媒体还在讨论此事件的影响，而国内目前的焦点，主要在中国加入WTO会不会有变数。
他看了会新闻，又登上一个常去的讨论武侠小说的BBS。
作为一个初入门径的网民，他喜欢上网最大的因素就是自由。
在网上可以自由的交际，自由的谈天说地，自由的阅读信息，对长期处于封闭环境的学生来讲，是极大的吸引力。
讨论了一会西门吹雪和叶孤城谁厉害的话题，江超正想闪人，忽见刷新了一条贴子，还是个广告贴：
“全亚洲最大的中文交友俱乐部！”
“激情男女，短信交友，同城约会！”
“在这里你不仅能找到前世注定的他/她，也可以等待有缘人牵起你手中的红线，甚至可以发布信息，来一场说见就见的约会……”
“网络情缘，今生有幸，还等待什么呢，快来奔赴一场命中注定的相遇吧！”
咦？
江超松开了想要点叉叉的手，短信交友？同城约会？这东西没见过啊！
再一刷新，底下居然有了几条回复：
“我有点想看，求同好。”
“同去同去！”
“楼上一起啊！”
江超随手回了一条，顺着网址摸到了一个网站，首先颜色很舒服，页面简洁，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东西，顶端有两个艺术字“情缘”，后面是“交友俱乐部”。
左右各挂着一个广告，分别是TOM、网易的图片铃声下载。
这年头在网上发现什么新鲜玩意，就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江超的兴趣被挑逗起来，开始探索这块处女地。
侧栏有个登录窗口。
中央的核心位置，有个版块叫“人气之星”。
竟然不是QQ那种卡通头像，而是真人头像，有两位人气之星，排在上面的叫“玩偶姐姐”，还有一行资料，写着：
“我真服了有些男的，花言巧语非要看我手机号，然后上来就打电话，打电话也就算了，上来问我胸多大？妈的我胸多大关你屁事，我露不露又关你屁事，你没见过奶啊？没见过回家找你妈去！知道啥叫短信交友不！”
卧槽这么猛？
江超眼睛一亮，上大学家里刚给买了手机，小心脏就有点蠢蠢欲动，连忙点开这个玩偶姐姐，转到个人页面。
“30岁，京城，未婚，身高170，体重94，职业内衣模特，爱好交朋友。”
“交友条件：喜欢能征服我的男人！”
“手机号：游客不可见。”
然后还有个相册功能，里面放着两张图片。
前文说过，这年头能看到个人照片非常不容易，江超搭眼一瞧，眼睛瞪大，先“哟”了一下，随即变成了“哟哟哟”！
这两张照片，一张是跪在床上，下面穿着紧身牛仔裤，臀部被勒的浑圆挺翘，没有上衣，只戴了一件大红色的文胸。她跪着扭头看，上身低伏，下身上挺，将身材曲线展现的又骚又媚。
另一张却是很自然的状态，好像工作间歇的休息，随便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杯子，喝水，仰脖，挺胸，似乎都能感觉到喉咙的蠕动，和那惊人的胸口起伏。
而散乱的杂物，背包，开着的电视，更增添了一种真实的临场感。
“哇！”
江超的眼睛盯在那一团肉上，他不是没看过毛片，但毛片是演的，这个可是真的！
照片不能评论，但会员有个留言板，显示留言数829。
江超虽然看了半天，但是以批判的角度去看的，并无交流的想法。他回到主页，继续探索，跟着就看到了第二位人气之星。
微笑女孩！
资料写着：“好想找个人一起看电影呀。”
江超点开她的个人页面，显示：“19岁，京城，身高167，体重82，职业学生，爱好读书、旅游、看电影。”
“交友条件：嗯，也没什么条件，喜欢聊得来的朋友。”
“手机号：游客不可见。”
也有个相册，里面有三张照片。
那是在一个河岸上，有初升的太阳，茂盛的野草，停泊的游船，女孩子对着镜头在笑，简单的格子衬衫，裤腿卷起来，露出两条白嫩嫩的小腿肚。
“……”
江超点进来，第一眼就知道坏了！
（还有……）
第十三章 社交套路
任何社交类的产品，诞生之初必然带着约炮的属性。
此乃人之天性。
当你在网上看到一个同城的，长相喜欢的，可以进一步取得联系方式的女孩子，别说2001年，现在也有大把人自愿掉坑。
江超下意识的就想给她留言，结果提示：“游客无此功能！”
他看着那显示1276条的留言板，竟然生出一丝古怪的危机感，二话不说回到主页，细细查看关于会员的说明。
“您可以点击广告，订阅铃声、图片下载服务，包月10元（可取订）。订阅成功后，即可获得密码，加入会员俱乐部。
当您成为会员后，不仅可以看到其他会员的完整资料，也可以自己发布交友信息，或发起同城约会活动……”
一个月10块钱，还能取订。
这对买得起手机的人来说，完全不是问题。
江超随手点了TOM的广告，出来一个输入框，他输入手机号码，点击发送，没过几秒钟，滴滴短信提示：
“您已成功订阅TOM网铃声、图片下载服务，巴拉巴拉……”
然后下面还有一行字：“您已成功加入情缘交友俱乐部，请牢记您的密码xxxx，输入手机号即可登录。”
行了！
江超心情澎湃，江超兴奋不已，江超热血上头，脸都变得涨红，他要去激情交友了！
忙不迭的登录，跑到“微笑女孩”的页面，果然，资料有所变化，多了几行字：“喜欢约会的地点：电影院、书店、商场、餐馆。
喜欢约会的方式：看电影，逛吃逛吃。”
末了还有，微笑女孩已经发起了一项同城约会活动：希望找个人一起看《珍珠港》。
《珍珠港》？
那个美国大片？
江超暂且不管这个，他只想看对方的手机号，然后，然后，然后他就……
嘎！
他粗短的手指似乎在鼠标上凝固，一眨不眨的看着屏幕上的字：“非密友不可见！”
(╯°Д°)╯︵┻━┻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刹时间，江超有受骗上当的感觉，再一瞧，后面还有个小问号，点开一看：“该会员是星级会员，获得特权【密友】。即需申请通过，方可成为该会员密友。
一旦成为密友，说明你们已经建立了比较深厚的情感纽带，资料将100%开放，另可参与网站独家活动，赢取福利奖品。”
“密友？”
江超满屏幕寻找，果然，微笑女孩的个人资料多出一项：密友0。
“……”
看着这个大大的0，莫名的他心里又舒服了些，这表示她一个密友也没有。
…………
“QQ真好玩啊！”
“我今天加了5个好友，都是女生！”
“明天还来么？明天下课早。”
回去的路上，进化成20%的菜鸟同学嘴就没停过，一个劲讲自己的上网初体验。
江超心生鄙视：你怎么知道是女生？你看过照片么？你有手机号么？就知道玩QQ的弱鸡！
他忍不住又想起那个交友俱乐部。
刚才上了两个小时的网，把网站功能都摸遍了，除了寻找对象这点，最主要的就是【同城约会】功能。
会员可以发布约会信息，比如：明天下午2点，某某影院看什么电影，希望找一位男/女性陪伴，费用均摊云云……
即便没看到微笑女孩的手机号，江超也觉得这个交友俱乐部很有意思。
他搜了一些非星级会员的资料，手机号确实都是显示的，但地址大多在东北，这个略显奇怪。
而成为星级会员的条件，一个是上传真实照片，一个是手机号真实认证。
也就是说，微笑女孩和玩偶姐姐都是经过认证的，当然了，玩偶姐姐的密友多达68个，吓死人。
“唉……”
江超的脑袋里始终浮现微笑女孩的样子，自己给她留了言，希望她能回复吧。
…………
第二天。
江超和小伙伴再次来到网吧。
小伙伴屁颠屁颠的打开QQ，继续他的学习进度，江超却连看新闻的心思都没有，直接摸到交友俱乐部。
当他看到【消息】在闪动的时候，不由心中一喜。
微笑女孩回复了！
“你好，很喜欢你的拍照风格，希望能和你多多了解。”
回复：“谢谢，也希望和你多多了解。”
江超组织了一下语言，尽量斯斯文文：“我在京城上大学，很喜欢电影，有机会一起去看《珍珠港》吧。”
他发完就想闪了，谁知对方竟然在线，很快回复：“那估计没机会了，《珍珠港》马上就下档了。”
“啊？那真是太可惜了。”
“嗯，我昨天一个人去看的，有点孤单。”
“：（”
“：（是什么意思？”
“你把脑袋歪过来，是不是像一张不开心的脸？”
“……”
江超把脑袋向左歪，咦，还真是，回道：“我第一次见这个，挺有意思的，你一定是个内心丰富又有趣的女孩。”
“谢谢夸奖，我也希望找一个内心丰富又有趣的朋友，能让我每天都：）”
这次江超不用教，脑袋又歪了一下，这是个笑脸。
“好啦，我得吃饭去了，以后再聊。”
“嗯，886。”
江超敲完字，盯着屏幕良久，内心被一股淡淡的甜与舒适包裹，一股自己都未察觉到的期待感正在悄悄生长。
啊！她一定是个很美好的女孩子！
他又瞅瞅对方的密友，依旧是0，心里又莫名安全了点。本来想走的，顿了顿，跑到【同城约会】看了看。
然后吓了一跳！
昨天他来时，还仅有十几二十条消息，这会过来，一页，两页，三页……竟然都满了！
“刚来京城的大学生，想去看看这里的景点，寻找一起旅游的朋友，性别不限，费用均摊。”
“魔都上班族，喜欢喝咖啡，寻找兴趣相投的女性朋友。”
“羊城，单位发了两张电影票，孤家寡人一个，寻找有缘人一起去看，或者可以转让。”
“京城，一夜情，只一夜，绝不纠缠。”
还有当BBS发的：
“感觉今天人好多啊！我是看广告进来的，觉得挺有意思就注册了。”
“我是朋友推荐的，以前没见过这东西啊，网上还能弄交友俱乐部呢。”
“求问怎么取订啊？我用我妈手机号注册的，昨天晚上一个男的给她打电话，上来就说开房，我爸脸都绿了，我现在不敢回家！”
“有些人真的没素质，这是短信交友俱乐部！我就还好，今天收到几条短信，都很有礼貌。”
“怎么连个论坛都没有啊，建议站主弄个论坛，这样就有灌水的地方了。”
而诸多信息中，最热门的一个：
“明人不说暗话，我代表大家问一句：谁约到玩偶姐姐了？爽不爽？”
（还有……）
第十四章 月入近万（猫咪萌主加更）
事情往回拨几天，姚小波生无可恋。
网站12号上线，他在晚上就跑到各大BBS、聊天室发广告，被踢了继续进，继续发，百折不挠。
他自己看后台，第一天有669个IP访问，忐忑不安，就怕无人付款。
事实也证明了他的想法，就在第二天，收到了TOM、网易的清单，一共才两个人订阅，赚了5.1元。
这玩意网文作者深有体会，收藏10万，一上架。
1千首订！
废了啊！
负责短信联盟的工作人员还安慰，说没事没事，起步都艰难，慢慢就好了。
姚小波听不进去，这个网站的成本远超预估，除了姚远提的那些需求，在服务器和带宽上也做到了成本的极致。
姚远跑去采风，印小卡片和大字报广告，花了一千块。留几百块备用之外，剩下的钱全砸进去了。
在诸多小破站中，算比较奢侈的。
姚小波是纯粹的技术员，不太懂姚远的那些操作，比如拉上有手机的亲朋好友在网站凑个数，比如给玩偶姐姐编了很多文案，比如设置密友功能，比如伪造那些数据。
他以为赔钱赔定了。
结果第二天的数据出来，3280个访问，31个订阅，赚了79块。
第三天，5574个访问，52个订阅，赚了132块。
第四天！96个订阅，赚了244块！
今儿是第五天。
姚小波早早守在电脑跟前，等着TOM工作人员给自己发清单。网易的已经发过了，但网易的员工比较冷漠，TOM的更热情。
姚小波过程难熬，内心汹涌。
四天赚了460块，已经足够让他惊讶，这个增长速率更让他震惊莫名。2001年啊，多少人的月工资才几百块，他们四天就赚了460！
老实说，即便到此为止，姚小波都觉得很牛逼了。
只是他想不明白，互联网的钱这么好赚么？哦不，应该说韭菜兜里的钱，这么好掏么？
“哔哔哔！”
消息提示声响了，QQ头像开始闪动，姚小波忽然紧张起来，他有预感今天还会增长，但又有那么一丝担忧，万一降了呢？
“……”
他吞了口口水，点开QQ的消息框，粗糙原始的对话框里面，清清楚楚的写着昨天的收入数据：
“66个订阅，收入168.3。”
168再加上网易的153，共计321！
“321块钱！？”
“一天321块钱？？？”
姚小波迅速计算了一下，得出答案，那一个月就是9639块钱！将近破万了都！
他敲字的手指头有点抖，问：“这个数据没问题？”
“没问题！”
TOM的员工也挺惊奇，道：“你们潜力不错啊，我们现在有40多个合作的小网站，其中一个弄了20多天才达到这个水准，你们才5天就快赶上了。”
“他们都做什么的？”
“个人站呗，弄点什么带色儿的小说、图片，忽悠一个是一个，但你们这个有意思，能留住人。”
员工的态度明显不同，透着些许亲近，好像生怕被别家抢去，道：“对了，昨天访问是多少？过万了么？”
“刚过万。”
“小网站条件有限，通常过万是个门槛，再增长就不好增长了，但收入也会慢慢稳定，继续加油吧！”
“谢谢！”
不增长我也不怕了！
姚小波长出了一口气，月入9千多块钱，我横着走！
他下了机子，感觉身子飘轻，脚后跟都翘起来，本想等晚上约定时间再和姚远聊，但转念一想，我都这么有钱了！
妈的打长途！
他找了个IC卡电话亭，给远在千里外的堂兄打了个电话，对面摸鱼摸的呵欠连天，骂道：“你特么的发财了，长途不要钱啊？”
“哥！咱们赚钱了！”
“嗯？”
“刚来的清单，昨天挣了321，我们一共挣了7百多块钱了！”
7百多块钱有什么好嚷嚷的？
姚远懒得接茬，01年短信联盟刚开始，赚的还算少，明后年才是巅峰，牛逼的月入十万，这还是喝汤的。
吃肉的SP，月入千万的都有！
姚小波巴拉巴拉抒发了一番情绪，问：“哥，我就想不明白，为啥他们肯花钱呢？”
“我不想浪费电话费。”
“哎呀~”
姚小波一个浓眉大眼的家伙居然发出了这种声音，姚远受不了，道：“行了行了，我简单跟你说，首先互联网的新奇感就不提了，大家都新鲜，主要是产品价值。
当你向用户推销一个产品的时候，一定要让他们产生占便宜的心理。
最直接的做法，就是打折、优惠。
但还有一种，就是提升产品的附加价值。”
“什么叫附加价值？”
“比如你买盗版碟，买五张送一张，你就会不自觉的买够五张，送的那张就是附加价值。我们这个网站，其实是用户花十块钱买sp的下载服务，我们是附加的。
但如果让他们觉得这个附加的很有价值，他们自然就会付款。”
“……”
姚小波有点明白了，问：“那接下来怎么办？TOM的人说访问破万就差不多了，增长会很难。”
“你的想法呢？”
“我觉着可以了，月入九千诶！”
“滚！”
…………
姚小波没见过世面，姚远不怪他。
自己辛辛苦苦，深入一线采风，还特么女装在线聊天，就为了月入九千？当然了，女装在线聊天没啥丢人的，创业阶段嘛，当初小马哥不也玩过……
要知道，99%的短信联盟小破站，做的都是垃圾内容。
目的是哄骗用户订阅，至于订阅后会不会留下，他们才不管，干的就是一锤子买卖。但姚远不仅要赚钱，还想留下用户，以便将来扩充网站。
小破站的天花板非常低，他想在条件范围内多拉用户，就得不断增加附加价值，以及加大宣传。
但不急于这一时了，以如今互联网的粗糙程度，他鼓捣出一个交友俱乐部就够吃一段时间的。
“说来说去还是钱最管用！”
姚远站在报社大楼的一个走廊的窗户前，望着外面的团结湖公园，自己读档以来就一直窝着，在家窝着，在报社窝着，很大原因就是没钱浪。
月入九千，在后世都算不错的。
真以为都像评论区人均985，年入百万啊？
“出去遛一遛，再租个房子，正式开始新生活了！”
（冇了……）
第十五章 长远计划
9月30日，阴。
临下班之前，姚远这批四个实习生被负责相关事宜的主任叫过去。
他们两两一组，交叉着实习，已经在热线部、发行部、线下活动等部门都混过了，都是起码三个月的长期实习生，按照惯例，接下来会安排到新闻中心，一直待到结束。
起初比较尴尬，多数时间坐着发呆，记者带你出去的时候才能出去采访，跑腿打杂当气氛组，稍微熟练点了，会让你试着写点小稿，基本不会见报，见报也不会署名。
再久一些，你会被安排一些不重要的采访，运气好的话还能给你署上一个“实习记者”的名号。
主任巴拉巴拉讲了一堆废话，道：“我理解大家，都想去本地新闻部，但现阶段你们最重要的还是长见识，多体验，所以……”
“主任，我想去娱乐新闻部。”
他没说完，就被插了一嘴，一瞧是那个近来因为卖盘形象而出名的家伙，道：“可以啊，我支持你们的个人意愿，娱乐新闻部很好嘛……”
“主任，国庆我回家一趟，请几天假。”
又没说完，又被插了一嘴。
“哦，可以。”
实习生请假一般都会给，因为不重要。
但主任两次被怼住，面色不快，娱乐新闻部工作量小，实习生更没啥任务，你不想着积极主动还请假，特娘的没前途了！
姚远无所谓，而他的主动退出，让另外三个竞争性小了些。
待安排完毕，可以下班，刘薇薇叫住他：“喂，你是不是故意的？”
“什么故意的？”
“你找个清闲的部门，就是想摸鱼！”
“哟，没白认识一场，连摸鱼都会说了。”
姚远拧好大茶缸子的盖子，往包里一塞，往肩上一挎，道：“没错啊，摸鱼使我快乐。”
“你怎么……怎么……”
刘薇薇有点恨铁不成钢，这家伙嘴贫人贱，脑子机灵，长得还帅，咋就偏偏不上进呢？
“拜拜了，节后见！”
姚远摆摆手，走两步又抹回来，道：“你还欠着我人情呢，别以为不在一块就不用还了，你得时刻准备着！”
淦！
刘薇薇只想踹他。
…………
外面阴沉沉的天。
凉风拂过，团结湖的水波荡漾，林木萧萧，让京城提前有了晚秋的感觉。姚远顺着姚家园路走了一段，找到了一家房产中介，推门进去。
交友俱乐部上线快20天了，收入日趋稳定，每天有300-400块。12号上线的，一共能赚5千多块。
刚好回本。
等再多攒点，姚远就打算买台电脑，租个房子，学校的位置太远了不方便……当然现在先看看。
“买房租房？”
“租。”
“都在这呢，自己看看吧。”
老板挑出两个本子，一条条都是笔写的，位置、楼层、家电家具、价格之类。
房地产的疯狂生长，让中介也迅速发展，感觉就是前两年还没几家呢，一眨眼就铺遍了各大城市。
姚远一边翻看一边在心里骂街，妈的，2001年租房都这么贵了！有300、400的，有500、600的，700、800也不少见。
“便宜的有么？”
“多便宜？”
“300以下。”
“那就化石营了，这附近最便宜的，平房，公共厕所，没取暖……”
“呃……”
姚远一噎，算了算了。
唉，还是穿到80年代好啊，一万块钱一套小院，现在可捡不着喽！
当然了，那会是都没条件，现在楼房环境已经很好了，你非弄个连厕所都没有的院子，有点刻意装逼了。
他这边看着价格，忽然手机哔哔哔响了。
一接是老叔。
“喂？小远，明天没事过来吃饭啊！”
“干啥啊，咱俩过国庆？”
“啧，明天中秋啊！”
哦……姚远都忘了，今年闰月，国庆、中秋都在10月1号，下一次还要等到2019年，然后疫情就来了。
“你明天没活儿？”
“白天有活儿，你晚上到就行，没事待两天，好歹在京城还有个亲人呢。”
“行，我明天过去。”
挂断电话，没一会，手机又响了。
“……”
老板斜着眼瞅他，姚远摆了下手，索性出去了。
这次是老妈，问候了几句，也说有时间就去看看老叔。出门在外便如此，有个亲人心里安稳。
姚远背着包继续晃悠，推开一家小饭馆的门。
“来份炒饼！”
“肉炒蛋炒？”
“肉炒吧。”
他瞅了瞅，又拎了瓶汽水，杂牌子，不是北冰洋，北冰洋这会已经倒闭了。
他找张桌子坐下，摸出自己的笔记本，又开始写零零碎碎的想法。
短信联盟到03年下半年，被一刀切直接挂了。sp到04年也被移动卡住脖子，收益大不如前。
因为sp太依赖移动了，为了摆脱移动爸爸，网站各出招数，变着法的自食其力，增加利润点，直接改变了互联网产业走向。
此乃行业常态，需要你拓展市场的时候，你违规我也睁一眼闭一眼，当市场开发出来，缺陷都暴露了，各种政策限制紧跟着就到。
互联网寒冬在02年结束，03年投资复苏，那会被称作web2.0。
1.0时代，大多是单方面信息，比如门户和搜索，2.0时代更注重网民之间的社交、娱乐、生活服务。
“社交网站、生活服务、视频网站、团购……”
姚远写了一堆几年后的产业风口，每一个都闹的鸡飞狗跳，刺刀见红。
他倒不是大包大揽全都要，只是习惯了用后世的角度来思考问题，在他看来，这些产品都不是单独的，而是能连成一串。
于是开始分组：
1，博客——社交网站——微博——微信。
2，票务网站——点评网站——视频网站——短视频（直播、电商）。
3，团购——外卖——打车——生活服务。
4，游戏。
5，彩信、彩铃。
“炒饼好了！”
随着一声吆喝，一盘香喷喷的肉炒饼放在桌上，热气在姚远的眼睛和本子之间游走，他拿着笔，刷的把3、4项划掉。
暂时还弄不了。
然后将“博客”“社交网站”圈住，最后看着第二组。
刷刷又写了一行字：演出、票务信息——书影音评分——作品版权！
（冇了！！）
第十六章 可了不得啊
通县，是我国领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京门脸子，又远又穷，虽然已经划成区了，但对京城人来讲——主要是四九城的老京城人，压根不认为那是BJ，还是通县通县的叫。
谁要说去了趟通县，那跟去廊坊差不多；谁要说去了趟密云、怀柔，好家伙，那跟去沧州差不多。
沧州嘛！食为天对着一笑堂，喜来乐惦记那儿的老板娘……
这会八通线还没开，路程麻烦，姚远先乘地铁到四惠东，然后转公交，才能到通县的地界儿。
傍晚时分，姚远下了车。
老叔蹲在站牌子那块等着呢，抄着手，缩着脖子，来京一个月已经完美呈现了农民工的气质。
“叔！”
“诶，大老远咋还带东西了？”
“中秋么，随便买点吃的。”
老叔接过塑料袋，里面有月饼、水果、几包熟食，意外的是竟然还有两条中南海。
哟！
两条中南海可不便宜了。
他看着自己的大侄子，粗人也有细心眼，察觉到不太一样。自家穷，经常找姚跃民接济，姚远的态度总是不咸不淡，很少热情过。
“你在这边咋样，还适应？”
“还行，跟咱们县差不多，都挺破。”
老叔领着他往住处走，道：“这月去了趟山西，就出了一趟远门，别的都在京郊、唐山、廊坊这一片，吃的反正能吃饱，有肉，住的稍微差点。”
路程不远，一会到了平房区，进了一家院子。
正赶上六七个人乌央央出来，有高有矮，但全是精壮汉子，凉天儿还有光膀子的，一身的腱子肉。
“老姚，这谁啊？”
“我大侄儿，过来看看我，又特么嫖去？”
“发了钱不嫖干啥，走了啊！”
老叔打完招呼，一扭头，见姚远目光炯炯，忙道：“哎，我兜里可没钱，我这个月就50块钱零花，买烟都不够！”
“我不信。”
“我真没钱啊，你爹让我把钱都寄回去，我……”
“反正我不信。”
擦！
老叔砸吧砸吧嘴，不解释了。俩人进了屋，环境确实差点，上下铺的床，东西乱七八糟，散发着一股长时间不洗澡的味道。
“原本打算去饭店，想想算了，我做的比他们好吃，就买了点菜肉……”
“都差不多了，你坐着等会。”
其实姚远觉得老叔最适合干的就是开饭店，但人家偏偏不乐意，时而做一顿还行，天天做就不干了。
不一会，饭菜上桌。
有鱼有排骨，有汤有青菜，外加姚远带来的熟食。
“这也太多了，吃不了。”
“吃不了剩着，这不嫌饭多。”
老叔随手拧开那台上年头的黑白电视，等着看中秋晚会。
基本是姚远在带话题，因为确实没啥聊的，一个读档重来正在创业的帅气青年，一个虎了吧唧在京打工的退伍军人，有啥可聊的？
《新闻联播》过后便是晚会，在扬州瘦西湖，海峡两岸加新加坡一块搞的，所以能看到国际章、赵菲特、田震、动力火车、范文芳等人纷纷登台。
正看着，院门响动，在火车站见过一面的孙叔——孙建军进来了。
面色带红，脚步迷离，一看就是刚喝完。
“哟，大学生来了！哦对对，今儿中秋，你们真好啊还有个亲人能聚聚。”
“回来的正好，整一桌子菜，帮忙吃点。”
“我刚下酒桌。”
“那就吃点饭压压。”
推让了几次，孙建军还是坐下了，他气质也很粗犷，但穿着体面的衬衫，戴着手表，彰显着身份的不同。
“尾款结了？”老叔问。
“结了，仨瓜俩枣的造了我三瓶剑南春，妈的一个个都不是东西！”
他拉开皮包，直接摸出一沓百元钞来，往桌上一拍。
姚远一搭眼，估摸有一万块钱，问：“这是白天活动的尾款？”
“对，一家企业搞国庆演出，公司派的活儿。”
“您这利润可以啊。”
“都是虚的！”
孙建军借着未消的酒劲，道：“比如一家单位搞晚会，预算100万，舞台经费通常占三分之一，就是30万。
但经过人家内部层层克扣，真到我手里的，能剩3万块钱就谢天谢地。这3万还得交公司一部分，还得养活这帮兄弟，我也就挣点辛苦钱。”
如此一说，姚远心中明了。
孙建军和所谓的演出公司更像是合作关系，公司给介绍活儿，拿分成，他自己养活手下这帮人。
“现在演出市场好么？”
“好啊，太好了！”
“怎么个好法，全是大明星大企业？”
“诶！”
姚远一句话搔到孙建军的痒处，道：“这档子事吧，以前叫走穴，90年代开始火，那会全是歌星，什么《小芳》《阿莲》《大花轿》啊，只要称得上耳熟能详，出场费五万起步。
后来拍电视剧的也起来了，演员也开始走穴，就演小燕子那个，出场费说出来能吓死你！可惜咱没接过她的活儿……”
孙建军蛮遗憾的样子，顿了顿又道：“为啥这么火呢？因为老板大方，像那些大国企、大民企、煤老板，还有近两年的房地产，一个比一个舍得花钱。
前阵子咱们去了趟山西，《长征》你知道吧？”
“知道知道，唐国樯。”
“哎对，这电视剧火啊！那个煤老板就崇拜教员，点名让唐国樯、刘劲、陈到明去，打包价80万。
当然这活儿是我们公司老总亲自弄的，我就打打下手……”
孙建军又解释一句，生怕被人误会自己吃肉，道：
“陈到明那人可不好弄，我们老总费了好大的人情才答应，刘劲还可以，唐国樯最痛快，钱到位二话不说，现场主要是他缓和气氛，还念了首诗，反正煤老板挺高兴。”
是啊！
他要不痛快能开挖掘机么？
姚远摸了摸鼻子，忽然挺想乐的，真特娘的群魔乱舞。而他想了想自己的规划，道：“孙叔，我觉得现在的演出市场才算起步，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哦？怎么说？”
“中国要加入WTO知道吧？”
“呃，知道，这有关系么？”孙建军一愣。
“当然有了，中国加入WTO，就代表赚钱的机会更多，你说的那些大国企、大民企会翻着番的往上涨。
而且现在房地产一片利好，升值空间远没到头，房地产有钱了，什么开盘活动啊、周年庆啊，那更不在话下。
房地产得买地，政府得卖地，房子一景气，连地方政府也有钱了……您就说，这么多大客户等着，演出市场能不好么？”
咝！
孙建军听的酒都醒了，上上下下打量这个小伙子，又看向老叔，道：“老姚，你这个侄子可了不得啊！”
（还有……）
第十七章 打打杀杀
国内的演出市场确实越来越火。
特别是奥运会之后，地方政府有钱了，一个比一个的开发旅游项目，什么梨花节、桃花节、菜花节乱七八糟都往上怼。
搞项目就得做舞台，那会最常请的是中国歌舞剧院，一年400多场，靠演出能赚近2个亿。
还有跳民族舞的，说相声的，唱京剧的，都是好时候。京剧一般是老板个人爱好，过生日的时候请员工看戏。
嗯没错，一百年前地主家办堂会，一百年前后老板家办堂会。
孙建军听了姚远的一番话，对不对另说，但演出市场越来越好的趋势，自己也是赞同的，不由在心里合计。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啊！
他也想当老板。
姚远瞧了瞧他神色，笑道：“孙叔，说起来还想请您帮个忙。”
“有事尽管说。”
“我跟同学弄了个小网站……”
“网站？哦互联网，高科技，懂懂！”
“想给学生推荐一下吃喝玩乐的地方，但现在没啥内容，您正好做这个的，以后有什么演出，能不能知会我一声？”
“……”
孙建军怎么可能懂呢，一脸跨服聊天的样子，姚远又道：“就是在哪天，哪个地方，什么演出，您把这个信息告诉我一声，我挂到网上。”
“哦……”
这回孙建军明白了，问：“只要这个信息，不用别的。”
“不用不用，您能帮我这个忙，我就非常感谢了。”
“小事一桩，反正老姚在这，你直接问他不就行了！”
“那不一样，必须跟您汇报一下。”
啧！
孙建军又忍不住看向老叔，你何德何能生出这么个玲珑剔透的侄子？
仨人正聊着，忽听院外杂乱的脚步响动，随即咣的一声，一人把门踹开了，吼了一句：“孙哥，打架了！”
老叔蹭的就站起来了，满脸兴奋。
“艹，一天天尽给我找事！”
孙建军也站起来，嘴上骂着，右手先一滑，撸掉左腕上的手表，塞进皮包扔给姚远，转身就抄起一根棍子。
“不是……”
“你俩……”
姚远是个斯文人，刚才还指点江山的派头，碰上动手就怂了，结结巴巴的还没等说，那俩人已经跑出去了。
他纠结了片刻，抱着皮包跟出去。
外面一条小街，没路灯，只小卖部门口的昏灯亮着，脚步声、叫骂、棍棒抽在皮肉上的砰砰响，被裹在一团飘忽浓密的阴影里。
他站远观瞧，分不清谁是谁。
突然一个光膀子的哥们跳出来，对着躺在地上的一团影子连踹，斜后方有人摸上来想偷袭，又被另个人一棍子搂倒。
“哦，这是老叔！”
姚远蹲在角落瑟瑟发抖，约莫五分钟后，几个人落荒而逃，几个人得胜归来。
“妈的，大老板也就算了，当鸡头的也敢看不起咱们！”
“这帮鸡头最贱，欺软怕硬，早想干他们了！”
“以后去都不去，换一家！”
“新开那家足疗店的漂亮！”
加上孙建军，一共八个人，刚演了一出《古惑仔之通县风云》。
光膀子那哥们身材高大，肌肉跟小耗子似的，还沾了点血，过来笑呵呵道：“大学生，没吓着你吧？”
“还行还行，您威武！”
“哈哈，小意思，当年我当兵的时候……”
光膀子哥说了半截，几人就进了院，打水洗涮。姚远这时候就不好再进去吃了，把皮包还给孙建军，跟老叔在小卖部门口唠几句。
老叔的兴奋劲还没过，巴拉巴拉说着那几个鸡头的故事。
“……”
姚远直翻白眼，你以后就是因为打架打严重了，才灰溜溜跑回老家待着，当即劝道：“叔啊，你别老脑子一热就上去干仗，你到京城是挣钱来了，不是打架。”
“你不懂！你以为那买卖是天上掉下来的，那都是抢来的。公司负责装台的有好几个队伍，咱们只是其中之一，有时候活儿撞上了，那就得打。”
老叔看看黑漆漆的隐藏着各种男盗女娼的四周，道：“再说这破地方乱的很，哪儿的人都有，你怕了就得挨欺负。”
“可你们打的没价值啊，仨瓜俩枣的打着玩呢。”
“啥意思？”
老叔一愣。
“那几个都是退伍的吧？”
“是啊。”
“身手都不错？”
“何止不错，我们八个能追着二十个人跑。”
啧！
有这条件，不去混脏圈，啊呸，娱乐圈太可惜了！
我就缺这帮打打杀杀的！
“那就是了，你瞅瞅你们，良民不是良民，黑涩会不是黑涩会，窝在通县千八百块钱，得想想以后的出路啊。
那位孙叔是个有心眼的，肯定想单干，你平时得多看着点，一把手当不上，二把手还不行么？”
“我咋越听越糊涂呢？”
“总之就是，这行的蛋糕不小，能挣钱，您多积累经验，以后咱也当老板。”
“我，老板？”
老叔指着浑身上下，乐了：“别扯犊子了，你看我哪点像老板的样儿？”
“我帮你啊！”
“哈哈，行，那我就靠大侄儿了。”
老叔压根没往心里去，看看时间也不早了，就近找了家小旅馆，20块钱一宿，公用的厕所和水房。
末了又跑回住处，特意拎来一大包东西。
“叔兜里没钱，也没啥好用的，这是去各地装台，人家送的特产礼品，我看有几样还挺好的。”
“这我用不着，你自己留着。”
“拿着拿着！”
老叔挺自责的，道：“按理说，咱俩都在京城，你中秋大老远过来，当叔的怎么也不能亏待你。可叔实在没条件，你就拿着吧。”
姚远只能收下。
短信联盟的钱还没到账，他手里也不富裕，不然怎么着也得给点。
“那我明天早上就回去了，你要有事就不用管，我自己走。”
“还真有事，通县一个什么单位搞活动，起早得去装台。”
“啥活动？国庆都过去了。”
“假期还没过呢，反正就找点理由演出呗，没明星，就请了个曲艺团说相声的，小活儿……”
“您等会！曲艺团？”
“咋了？”
“啥时候演出？”
“上午吧。”
“那我看完再走。”
第十八章 黑胖子白胖子
次日。
姚远从小旅馆的木板床上起来，觉得很舒坦。
腰不好，一定要睡硬床，虽然他现在年轻体健，腰马合一翻个跟头都没问题，但养生在早不在晚，必须注意。
吃了早饭，晃晃悠悠到了老叔说的地点，一个小广场。
拉着横幅，看样子，是当地文化口搞的一场节假日演出，最廉价的舞台，踩上去砰砰响那种，音响设备啥的都OK了，老叔和孙建军在底下守着。
姚远过去打招呼，踅摸了几眼，问：“今天有谁啊？”
“都是通县当地的文艺团体，还请了俩说相声的，市曲艺团的。”
“市曲艺团上这来？”
“有地方演出就不错了，你以为像80年代那么红火？现在人都走光了，要不是有政策，早就黄了。”
孙建军尽职尽责，不管多大的演出都得盯到结束，打着呵欠道：“现在谁，哈……谁还听相声啊？”
姚远买了瓶饮料，跟他们一块等，老叔那中南海已经抽上了，欲言又止，欲言又止，始终没问出来。
他知道大侄子想干点啥事，但自己就是不明白，不明白也就不问了。
这舞台廉价，设施倒挺齐全，立着一块大背板，两边围着红布，既能当背景也能当后台，候场的演员就在板子后面等着。
不一会，只听锣鼓喧天，鞭炮齐鸣，聚集了二三十个闲人，演出开始了。花花绿绿的服装，红彤彤的脸蛋，民俗与西洋结合的奇特曲风，果然是乡镇级的文艺团体。
演了几个节目，主持人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报幕：“欢迎来自市曲艺团的两位相声演员郭德刚、余谦，为我们带来《白事会》！”
“哗哗！”
基本没啥人鼓掌。
只见从后台转出俩人，穿着大褂，一个留着分头，小黑胖子，另一个绵软富态，小白胖子。
俩人往台上一站，巴拉巴拉开始说。
“……”
姚远听了几分钟，暗自摇头，此子火候未到，晚两年再成名吧！
说罢一甩袖子，下山去了。
HE……TUI！
话说2001年这个阶段，德云社还叫京城相声大会，有了班底雏形，张文顺、李菁、邢文昭都在。何云伟也在，但没正式拜师，郭德刚请了范振钰出山，主要跟他搭档。
范振钰以前和高英培搭档的，说过《钓鱼》，二他妈妈，来三张糖饼那个……
与此同时，郭德刚又被京城市曲艺团看上了，借调过去，其实就是个临时工，用给他们两口子解决户口为诱饵，忽悠他下乡演出。
说相声得有搭档，曲艺团就把闲了十年的余谦叫回来，你俩一块玩吧。
于是乎，俩人开始了下乡生涯，主要面向六环外的人民群众。农村条件差，有时连舞台都没有，两台拖拉机斗对在一起，就算台子了。
一块演了2年，号称郊县天王，感情也就此结下。
这会，一出《白事会》说完，底下的掌声真诚了一点。俩人抹身到后台，擦擦汗，喝口水，还不能走，因为下午、晚上还有两场。
他们坐团里大巴来的，得跟车回去，这一天的酬劳大概是七八十块钱。
哥俩正聊着，忽见进来俩人，一个认识是孙建军，搭台子的，另一个白净英俊，像个大学生。
“二位好啊！”
孙建军拱拱手，那俩人赶紧站起来，也拱拱手：“哎好好，今天辛苦辛苦。”
“你们才辛苦，这种条件能说出这种效果，都是能人。”
孙建军客气一句，又指姚远：“这是我侄子，大学生，喜欢二位的相声，想过来聊聊。”
“好说好说！”
孙建军搭完桥就闪了，姚远自己拎个椅子坐下，笑道：“冒昧了啊，但确实觉得二位说得好，刚才没听过瘾。”
余谦今年32，郭德刚28，大不了多少，忙道：“您客气，您能来捧场就是对我们最大的鼓励。”
“好就是好，甭谦虚，您平时在哪演出？我也好去看看。”
“一般在茶园戏院，没固定地方，中和戏院啊，广德楼啊都有。”
“哦，大栅栏那家？”
“对对！您平时也爱听相声？”
“听啊，可惜现在的相声不好听了，尤其电视里演的。”
“怎么说？”
“90年代风气开发，让批判，那会相声、小品都好啊，一个比一个精彩。现在不让批判了，就开始套路化，跟八股文似的。”
“也不能这么说，电视还是有推广作用的。”
“是有推广作用，但现在作用小了，甚至有反作用，一个个弄得束手束脚，偏偏那些名家吃的就是碗饭，还得维护这套八股文，相声就废了啊！
依我看，当你前面找不着路的时候，不妨回到原点看看。相声现在找不着路，不妨回到茶园戏院，那才是最开始的地方。”
哎哟！
这番话说到老郭心坎里了。
他三闯京城，起初也想混到主流相声界，可给人家当狗都不要，被逼的才跑到茶楼戏院，你以为他愿意遭这罪？
当然了，后来成名了再说，那就是“我发起运动，号召相声回归剧场……”
而且屠龙者终成恶龙，老郭最后也成了自己当初批判的那种人，德云社都特娘的饭圈化了。
说回这会，姚远巴拉巴拉的成功让对方忘了他的年龄身份，聊了半天，进入主题：“其实还有件事，我跟同学准备弄一个小网站……”
“网站？哦互联网，高科技！”
“……”
姚远翻白眼，网站有什么高科技的！
继续道：“主要介绍京城吃喝玩乐的地方，刚才听您的相声好，就想放在网上推介推介，让越来越多的人知道。”
“哦，要广告费么？”
老郭关心钱的事儿。
“不用不用，您把演出信息告诉我就行。”
“可我们没固定地方。”
“没事，就打相声大会的名号。另外呢，您方便的话，每月给我几张赠票，我给您拉点人气。”
“这个……”
老郭沉吟，挂网上无所谓，但赠票自个做不了主，毕竟门票钱是大家一起赚的。
姚远更为直接，道：“我说句不好听的，您要是场场爆满，我要赠票是蹬鼻子上脸，可您每场凑不足十个人，用赠票拉点人气，人家听一回觉得不错，可能下次还来呢。”
“这叫宣传。”余谦夹着烟卷。
“您要多少？”
“不多，每场给个三四张。”
“我得回去商量商量。”
“行，咱留个联系方式吧。”
老郭没手机，留了个呼机号，一问这会住大兴，租了个院子，女朋友王慧刚私奔过来，说相声赔钱，全靠平时打杂养活。
啧啧！
姚远这回挥了挥袖子，火候未到啊，晚两年再成名吧！
（还有……）
第十九章 加大宣传
票务网站源自电影、演艺市场的日渐繁荣，消费习惯的慢慢改变，以及电子支付的普及推广。
最早的一批像大麦网，04年就成立了，但在08年左右，票务网站才开始火热。有的又跟团购结合在一块，比如猫眼电影，前身就是美团电影。
相对于从七八岁、十二三岁就各种惊天布局的牛逼重生主角，姚远只是捎带手来一下，差远了差远了。
国庆请了几天假，想起来回去上班。
说实在的，要不是老爸老妈想看到那张毕业证，他才不管什么实习任务，早撂挑子走人了。
思想传统啊，这年头大学生创业罕见，在家长眼里属于瞎胡闹。不像后来政府都鼓励创业，为啥鼓励啊，每年几百上千万的毕业生，工作不好找了。
10月5日，报社。
有的报社在国庆假期会休刊，不休刊的也会减少版面，因为没啥新闻，记者会大规模轮休，抢占难得的空闲时间。
当然5号已经开始上班，姚远第一天来娱乐新闻部报道。
一共五个人，三女二男，他上辈子没接触过娱乐新闻部，今儿刚跨进去就感受到与别部门不同的气氛。
“哟，卖盘的来了。”
“还有人来我们部门锻炼啊，新奇新奇！”
“你叫姚远是吧？我老觉得耳熟。”
“哎哎，《甲方乙方》葛尤演的就叫姚远吧？”
“对对，不过人家比葛大爷帅多了。”
主任叫于佳佳，30岁出头，热情干练，代表部门表示欢迎，又开玩笑道：“姚司令，说两句吧？”
姚远一瞧，氛围感都到这了，遂大声道：“我在热线部门流过血，我在发行部门负过伤，我希望享受国葬待遇！”
“哈！”
于佳佳一翘大拇指：“以后就是自己人了！”
说着拽过姚远，简单明了的介绍工作：“三项任务，一是采访各大明星、活动；二是介绍各大演出信息；三是评述娱乐现象，你看你能干什么？”
“我服从组织安排！”
他能干什么？
他当然来薅羊毛了。
“行，沙发上歇着吧，哪个记者不在的时候，你可以用他电脑，有机会带你出去采访。”
姚远乖乖坐下，自行看报纸。
于佳佳也忙去了，没多大功夫，一个记者起身，道：“主任，我逮瞿颖去了！”
“今儿能成？”
“差不多，六家记者堵在她楼下，怎么着也能出篇稿。”
这哥们背着相机就走了。
姚远顿了顿，走到他座位，坐下开始玩电脑。
于佳佳瞄了一眼，道：“咱们部门不受重视啊，经费太少，要是批点钱，我直接杀到桃花岛捉奸，还用这么绕来绕去的？”
“你捉什么奸啊，人家又没承认。”
“他们当别人眼瞎啊，周逊现在去片场，李亚朋都车接车送。”
“你说周逊看上他什么了？差距忒大了。”
“潘驴邓小闲呗，李亚朋一贯吃软饭！”
此地藏龙卧虎，聊的都是心照不宣，第一手瓜，第一时间内幕，不像外人连猜带蒙。
要是姚远上辈子，肯定加入进来，现在没啥兴趣，他登进平台的资料库，找到了一些演出信息，什么歌剧，交响乐，芭蕾舞，话剧，电影首映式都有。
但凡此类活动，必做两件事。
一个是请各家记者过来，但见不见报就看活动是否重大，车马费足不足。
第二个是赠票，比如看首映式，通常给记者一个名额，另外还有2-3张赠票。
“……”
姚远把资料发给姚小波，也瞄了眼于佳佳，摸摸下巴：看来得打好关系了！
………………
沈城。
姚小波攥着存折，一边跟姚远QQ热聊。
9月份的收入刚给了，18天，5300块，俩人一共投了5000块左右，第一波就小赚。
当初搞的时候没说分成，姚远也没打给姚小波钱，说是有用处。姚小波没意见，还挺乐呵，他完全是跟着大哥混的态度，当然以后做大了就得亲兄弟明算账了。
“你再弄个小破站，把那些演出信息挂上去。这次不用任何功能服务，最简单的那种，然后跟交友俱乐部做个友情链接，俱乐部再弄个抽奖活动，送相机、送点卡、送相声票。”
“咱们哪来的相机、点卡？”
“假的啊，你把我手机号挂上去不会么？你让我中奖不会吗？谁特么知道真中假中！”
“哥，你太黑了！”
“没办法，我手里只有相声票，等我多薅点羊毛就好了。”
姚小波毫无商业头脑，姚远得掰开揉碎了给他解释：“这个演出信息网，暂且不能盈利，但可以引流，培养用户习惯，为以后做准备。
我们还可以多做几个短信联盟网站，提供不同的服务，各自挣钱，但目前要做的还是为俱乐部拉人，现在访问多少了？”
“每天能有一万多人次，三千个会员，同时在线几百人。”
每个会员能赚2.55元。
“没到顶呢，得让他们上网站感觉到卡顿，那才算到顶了，还得宣传。”
姚远有很多很多手段，但一个是资金不够，另一个是怕被抄袭。
互联网产品诞生以来，就是你抄我，我抄你。以如今的粗犷环境，后世一个司空见惯的小功能，在今天都属于创新。
自己财力又拼不过，等于给别人做嫁衣，所以要一点点的放出来。
姚远想了想，只能用常规手法了，道：“你先把抽奖挂上，我去百度问问竞价排名。”
“竞价排名？”
“就是你搜什么关键词，花钱就给你排在前头，百度上个月刚开通的服务，要是价钱不贵就买了。”
姚远说完，耸耸肩，现在也不可能贵。
…………
百度最早是给门户网站提供搜索引擎服务的。
互联网寒冬来了之后，李彦宏也得想法自救，便决定自己弄个搜索网站，就是。
又在2001年的9月，推出了竞价排名服务，9月22号上线，第一天挣了一块九，第二天挣了三块多，第三天是十块钱，但第五天就达到二百块了。
当时李彦宏定的目标是，要在2002年达到600万。
然后在2001年年底，赚了12万，到2002年年底，赚了580万，也算完成任务。
等再过十年呢，那就10亿10亿的算了，假药假医院漫天飞，谁要在百度上查点什么病症，得个感冒都快死了。
而姚远行动力超快，马上就找到了竞价排名的推广人员，一问价果然很便宜。
第二十章 初代舔狗
百度竞价的算法比较复杂，就不说了。
大概模式就是：客户先注册几个关键词，存一笔钱给百度，百度给你推广，网友点击一次多少钱，直到你存的钱花完。
现在百度刚开始弄，价格便宜且透明，姚远交了600块预付款，注册了“短信交友”“同城约会”等关键词，点一次几毛钱。
交友俱乐部经过近一个月的发展，每天新注册会员保持在120个左右，有的图新鲜混两天就不来了，有的喜欢这种氛围时常来逛逛，慢慢就形成了一个网络小圈子。
姚远也从善如流的开了BBS，供大家灌水玩。
………
10月7日，深夜。
海淀学院路喧嚣未散，喇叭声鸣，路灯晃着一张张青春的面庞，跳动着全身心的喜悦和发泄之后的意犹未尽。
一辆自行车从后面骑来，骑车人光着膀子，拿着小红旗对江超几人挥舞，江超吹响喇叭回应，互相比了个大拇指。
一切尽在不言中！
或者说，全国各地的无数群众都在庆祝着，欢呼着，不少人还放起了鞭炮。
就在几个小时前，男足坐镇沈阳五里河体育场，凭借于根伟的进球1:0击败阿曼，提前两轮出线！
当比赛结束的那一刻，连中央5台的荧幕上都打出了几个大字：我们出线了！
其实十强赛分组出来的时候，韩日是东道主直接出线，中国又避开了实力最强的沙特、伊朗，对手全是二流球队。
当时就隐隐约约的感觉，这次应该行了。
但谁也不敢说，直到今天，从1958年第一次冲击世界杯，整整过去了43年！
男足成了最红的偶像男团，各种官方活动，商业演出，五里河金身立像，热闹了足足8个月，然后在世界杯上铩羽而归。
等到姚远的那个时代再看，这一批球员李霄鹏成了背锅侠，范大将军活成了网络段子，某个前锋甚至404了——懂得都懂。
只能说一声物是人非。
江超满脑袋汗，明明身体疲惫不堪，精神却极其雀跃。
他和朋友们早就商定，今儿不回学校，去网吧通宵，于是顺着路摸到了常去的那家网吧，进门一瞧，好家伙！
屋里的热闹也未消散，有几个哥们对着酒瓶吹的，谈论的全是足球。
开了几台机子，坐一溜。
江超的上网水平进步神速，已经学会玩《石器时代》了，最近又出了个《传奇》，更是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不过他上线之前，先要去交友俱乐部看一眼。
这是近来的习惯，每次上网必去，只为跟梦中女神聊上几句。可惜女神最近比较忙，经常不在线。
而今天他打开网页，先咦了一声，发现内容有些变化。
多了个友情链接，叫“中国演出信息网”，然后最醒目的位置，弄了个抽奖活动，硕大的字：3000元相机等你拿！
时不时还飘过去一句提醒：
“恭喜追风少年抽中一等奖，价值3000元的佳能数码相机！（奖品仅剩一部）”
“恭喜XXX抽中三等奖，价值15元《石器时代》点卡！（奖品仅剩30张）”
哟！
江超心头一热。
这年头的网友单纯，好骗，基本说啥是啥，而且共情能力贼强。你要整点什么可歌可泣的悲惨故事，一堆人陪着你哭。
不像现在，阴阳怪气的杠精和键盘侠。
江超就真以为是抽奖，看看规则，会员每天一次机会，随手点了开始，一顿花里胡哨的转盘，留下四个大字：
“祝您好运！”
嘁！
江超又拍隔壁被自己拉下水的同学，道：“哎哎，等会再玩，先把奖抽了。”
“啥奖？”
“俱乐部俱乐部！”
同学无奈，只好抽了一下。
俩人盯着结果，居然中了——恭喜您获得安慰奖，京城相声大会门票两张，具体演出信息查询，后面跟一串链接。
“嗯？”
俩人头顶冒出六个问号，又摸到那个“中国演出信息网”，找到了相声大会，然后面面相觑。
这奖品忒跳脱了！
相机，点卡，相声票？
玩儿呢！
“这玩意你要么？”同学无趣道。
“你看看，怎么领票？”
“呃，说是到了地方，直接出示手机号就让进，那倒挺方便，去么？”
“去呗！”
江超挠挠头，道：“去大栅栏的时候顺便瞧瞧，反正不要钱。”
抽完了奖，江超继续看俱乐部，这一看感觉又不一样，人好像又多了，约会信息都干到60页了，BBS显示253人在线。
“这网站怎么越来越火了……”
江超的不安全感冒出来，连忙跑到梦中女神那里，看到密友仍然为0，再度松了口气。
“我怀疑微笑女孩是假的！”
一个话题正被顶到最高。
“证据就是她出现快一个月了，为什么连一个密友都没有？玩偶姐姐都加一百多个了！
而且刚开始的时候我跟她聊天，我曾以为她是个甜美有趣的女孩子，那会她也经常在线，但最近一个星期只上线了一次，对我也是敷衍至极！
所以我严重怀疑这个人是假的！”
“楼主太搞笑了，对你敷衍就是假的？我能不能说你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就是，我在这蹲好几天了，前天晚上刚聊过，还是一样的可爱迷人。”
“明人不说暗话，哥几个不就等着谁先破了她的处儿么？”
“别告诉我你不是，反正我是，我想成为她第一个密友！”
“我已经没耐心了，这个女人太难拿下，最近俱乐部又多了几个星级会员，我转移阵地了，再见朋友们！”
正聊着，微笑女孩突然刷新了一张照片，配文：
“国庆去通县亲戚家啦，什么也没干，躺了几天，快变成咸鱼了，嘤嘤嘤~”
江超刚想回复，那几只牲口闻着味就抢先了：
“妹妹是通县的么？我也是啊，求地址我去偶遇！”
“照片好可爱，你是说周星驰电影里的咸鱼么？”
“55555，好久不见甚是想念，以后不许失踪这么久了，嘤嘤嘤~”
“……”
江超看着争先恐后被后世冠以“舔狗”名号的家伙们，以及那个号称要转移阵地，又飞速赶来嘤嘤嘤的哥们，不由陷入了深深的深思。
网络对面。
闲着没事也来通宵的姚远打了个呵欠，没搞头啊，微笑女孩的照片快用完了，也该到功成身退的时候了。
他居高临下的鄙视着2001年的初代网络舔狗，到时随机抽选一只，给你留一个难忘的回忆吧！
（还有……）
第二十一章 抄袭
网易公司，上午。
钱文盛刚开完中层会，回到办公室，脑海中缠绕着方才会议上的重点。
就在上个月，网易股价由15美元跌到了64美分，险些退市，丁磊要把网易卖了的消息甚嚣尘上。
钱文盛知晓内幕，老板确实想把公司卖了，当时买家都谈好了，结果财务审计有问题，黄了。
公司内部人心惶惶，丁磊又出来主持大局，他没卖成网易，反倒能静下心来好好经营，于是做了两项规划。
一项是开发网络游戏，原本叫《西游记》，后来改成了《大话西游》，请了周星驰做代言。
结果失败了。
因为丁磊想把游戏的客户端，嵌入到浏览器里，变成一个“页游”。但以当时的技术水平，玩家能卡死。
好在迅速纠正了错误，在次年推出了一个网易历史上最成功的游戏之一，即《大话西游2》。
另一个是《梦幻西游》。
至于第二项规划，便是移动梦网的短信服务，包括新闻、股市、汽车、交友、天气预报等等。
钱文盛负责其中一个栏目，叫“非常男女”短信交友俱乐部，花10块钱可成为会员。
“推广资源我申请好了，你注意跟一下。”
“好的！”
“百度弄了个竞价排名，问问什么情况。”
“百度不给我们做搜索了？”
“做，但人家自己搞了一个专门的搜索网站。”
“专门的搜索网站？那蛮好的，以前想找点东西都没地方找。”
钱文盛手下有几个人，就搞这个“非常男女”栏目，经过大家的努力，让其以最快的速度得以完成。
他更是初次独当一面，兴奋又紧张，生怕有所遗漏。
正此时，一个员工汇报，巴拉巴拉讲了一通竞价排名，忽然面露担忧：“老大，我刚才搜了一下，居然找到一家交友俱乐部。”
“什么？用百度找的？”
“对！”
钱文盛心里一跳，忙打开浏览器，输入，登入这个前不久才正式推出的搜索网站。
然后输入“短信交友”，点击。
刷！
排在第一个的正是【情缘交友俱乐部】！
咝！
怕什么来什么，这就是疏漏啊！
钱文盛最怕的就是这东西是搜狐或者新浪弄的，那妥妥是一场血战，结果点进去一瞧，何等粗糙简陋的页面。
“哦，小网站！”
他略松了口气，又一看，卧槽居然发现了网易的广告。
哟，还是自己家的短信联盟？
那更不用担心了，谁不知道SP吃肉，短信联盟喝汤啊！比内容，比宣传，比流量，百分百吊打！
“接着说那个竞价排名，我们还能买么？”
“可以，但有人先注册关键词了，我们价格就得高一点，然后把我们排在第一位。”
“买！我们宣传预算很充裕。”
员工忙去了，钱文盛瞅瞅屏幕，忍不住又深入探查一番，这一看好嘛！
什么人气之星啊，照片啊，抽奖啊，还有显示的在线人数，从头到脚都体现出这虽然是个小破网站，却是个很不一般的小破网站。
“挺会搞的啊，有点小聪明。”
钱文盛边看边跟“非常男女”对比，框架基本相同，但这个网站很会玩花活儿，通过很小的活动吸引人气。
“可惜了，你本钱不行，天生比不了大门户，赚点小钱吧！”
他以一种行业前辈及上位者的眼光，审视着这个网站，随口点评几句，但紧跟着他眼神一凝，鼠标停在屏幕的某个位置上。
那里写着两个字：密友。
钱文盛的神色认真起来，反复看着密友相关的规则和相关会员，更不能忽略底下那疯狂的网友留言。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互联网产品归根结底，两个目标：留住用户，让用户花钱。
20多年来，各家为这两个目标绞尽脑汁，套路已经玩到了极致，简单一句话：“永远不会直接给你最核心的东西，永远让你很难得到，但又留有希望。”
密友也是如此。
后世司空见惯，但此刻钱文盛琢磨起来，越品越有滋味。
“先吸引会员进来，又用密友进一步筛选核心用户，进而提升人气之星的地位，保持互动和神秘感……”
咝！
做这网站的是个人才啊！
钱文盛又打开自己的“非常男女”，再度对比之下，“非常男女”的页面设计、配套客服、宣传资源等等都吊打对方，但唯独啊，没对方有趣。
无趣，可太糟糕了！
“……”
钱文盛掂量着两个网站，神情变幻，忽似下了决心，唤过一名技术人员：“等等再上线，有个功能需要加一下。”
“什么功能？”
“不要让会员一下子看到全部的手机号，要体现某些会员的特殊之处……就叫，叫【非常好友】吧！”
“好，我们尽快完成。”
钱文盛这次彻底放松了，他知道这叫“借鉴”，但无所谓。
互联网本来就是你抄我，我抄你，谁也别说谁，命硬的挺过来，挺不过来就死，这便是竞争。
“哎……”
他再度以前辈及上位者的眼光，看着这个小破网站，摇摇头：“互联网不是那么好做的。”
…………
报社，娱乐新闻部。
趁某个记者不在，姚远又在蹭电脑。
后面的于佳佳拿着一个蛋挞，这是他上班路上买的，从他进部门就对于佳佳百般殷勤，若非年纪差太多，还真以为要追求来着。
“效果没想象中的好，但也还行，毕竟百度刚弄这玩意。”
姚远看着自己的俱乐部，近来访问量和会员注册人数都有一个小波浪似的增长，最高的一天达到了210人。
又看看中国演出网，上面挂着各种各样的演出信息，以京城居多，留言寥寥几条，但都是称赞的，顺便抱怨外地的信息太少。
“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朕很欣慰。”
姚远心情愉悦，但刷着刷着，忽然瞄到BBS的一条消息：
“网易弄了个非常男女，也是交友的，我去扫了一眼，好家伙照抄啊！”
“我也看了，虽然网页做的漂亮，但不如这里。”
“那个非常好友不就是密友么？换个马甲我就不认识你了？？”
“哈！”
姚远乐了，他没在意什么非常男女，倒是被马甲逗到了。
此梗出自2000年小品，“要把大象装冰箱，统共分几步？”
“哎，身处这个年代，我特么也不知是复古还是创新。我对时代存善意，奈何明月照沟渠，艹！玩的就一回味。”
第二十二章 真不拿我当流氓啊
网易的非常男女始于2001年，03年就坐拥150万会员，每位10块钱，也就是营收1千多万。
但也就辉煌这么几年，随着sp辉煌不再，网络玩法渐多，慢慢也没人弄了。再后来就是百合网、珍爱网这些相亲网站了。
姚远看着非常男女的页面，粗略一扫，发现了“非常好友”的功能。
除了名字不同，玩法跟“密友”一毛一样！
他内心毫无波动，这东西也不是自己原创的，都是半生经验，所以他不会产生一种道德上的愤怒感，大义凛然指责别人抄袭如何如何……
在20年后，如果你想在垄断重重的包围中做产品，必然要经过抄袭、收购、打压一套组合拳，打完了没死，才算你立住了。
现在相对好点，但也是相对的。
姚远琢磨怎么处理此事，首先起诉就别想了，其次自己底子太薄，仅仅是个短信联盟，连支付渠道都是借用sp的。
如果继续开发新功能，等于给别人送钱。
“……”
姚远合计了一下，决定先弄点好处再说。
我要去讹人……啊呸，我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用我三寸不烂之舌说服对方给自己一些赔偿。
但是要讹人，啊呸，说服对方，光凭一个密友还差点。
当即，他联系姚小波。
“咱们添个新功能。”
“又添？也太快了吧，刚弄完抽奖。”
“新世纪干什么都得快啊，这个功能是这样这样……”
…………
网易，非常男女项目组。
钱文盛听着手下一条条汇报：
“百度的竞价我们已经排在第一位了，目前只能说有一些增益，但我建议长期投入，因为百度要以此为核心业务，必定大力推广，我看好百度的引流效果。”
“非常男女上线5天，会员正式突破2千，初步完成目标。”
“我们收集了会员的意见反馈，正择优落实。”
钱文盛愉悦的点点头，逐一安排下去，又打开非常男女的页面，越看越舒爽，毕竟这是自己首次负责一个项目组，开局不错。
网易贵为三大门户，流量不用说。
俱乐部里热热闹闹，一会就注册一位会员，约会信息刷新的也很快，大家都报以很高的热情和参与度。
钱文盛看了半天，顿了顿，忍不住又想起那个情缘俱乐部。
于是再度潜入，结果页面刚刷出来，就瞧见一条大大的公告：“结缘功能正式上线！网络一线牵，珍惜这段缘，快和你的他/她结缘吧！”
什么玩意？
钱文盛一头雾水，点进去细究——他已经注册了会员。
“如果你已经找到命中注定的他/她，便可申请【结缘】，具体方法如下：
两个人同时申请，输入对方的名字，回答问题通过默契度考验，即可获得。包括：用户名专有色彩、独特资料展示、【结缘】徽章……”
咝！
钱文盛倒吸一口凉气，做这网站的何止是小聪明，简直是大聪明啊！
这个结缘不仅增加趣味性，增强用户黏度，而且隐隐约约的，他感受到了另一个层面的玩法，好像只要捅破这层窗户纸，自己就会鲤跃龙门，飞黄腾达。
可惜他资质有限，抱着脑袋想也没头绪。
不过这个结缘，让钱文盛再次见猎心喜，只稍微掂量了一下，便叫过技术人员：“我们增加一个小功能……”
…………
“京城的秋天太凉了，你注意保暖别冻着了。”
“嗯嗯，我明天就去买羽绒服，北方确实有点冷，我家乡这时还热着呢。”
“唉，真想去你说的江南水乡看看，可惜没机会。”
“怎么没机会，我可以带你去啊！”
“好呀！我期待那么一天，嘤嘤嘤~”
网吧里，江超正跟女神热聊，纠结了片刻，还是问了出来：“其实我早就想问了，我觉得我们已经算朋友了，为什么你不通过我的申请？”
“……”
对方沉默。
江超好容易有勇气，追问道：“还是说你没拿我当朋友？”
“……”
对方继续沉默，好像是下线了。
唉！
江超叹气，这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呢？为什么呢？
“微笑女孩”这个名字，在俱乐部已经成为了一种象征，象征着清纯甜美，最好的一切一切，不知多少人想成为她第一个密友。
可惜没有人成功。
今天总算有了一丝突破口，对方竟然逃走了。
“你在逃避什么呢？”
“还是你有什么难处？说出来我可以帮你啊！”
江超被牵动着的少男心情，烦躁又无奈，有一搭没一搭的刷着BBS。
“我网龄3年，也算老网民了，见识过很多小网站，绝大部分取得一点点成就后便志得意满，不思进取。
要知道，互联网跟别的产业不同，一天一个样，不进步就是落后……但这个俱乐部我敢说，它进取的让我都跟不上。”
“是啊是啊，整天变着法的让我们玩，隔一段就出个新功能，我原本只想约个炮，现在都有感情了。”
“感情个粑粑，你就是想炫耀徽章！”
“哈哈哈，我刚才看了看，结缘徽章只发了12个，在下不才，正是其中一位！”
“你们有没有发现，申请徽章不限性别的。”
“嗯？你想说什么！！！”
江超乐了，郁闷的心情被治愈了一些。
他跟很多会员一样，起初只想玩一玩，玩着玩着就有感情了，几天不来就难受。而此时，突然又刷新了一个贴子：
“妈的我服了，非常男女又把结缘抄走了！”
“刚才我去逛了一圈，发现非常男女也多了个功能，叫【命中注定】，就是结缘换了个马甲！”
“抄一个还不够，还接着抄，怎么那么不要脸啊？”
回复飞速破十，跟着破百，但凡在线的都进来骂一句。
有人号召去网易骂的，有人呼叫站长，有人出谋划策，江超也很生气，跟着骂了两句，跑到站长留言板道：
“又被抄了，简直不要脸，看看能不能起诉啊？我们都支持你！”
大家义愤填膺，但没啥好办法，口头上声援声援。
…………
“哥，不能这样下去了！”
姚小波在话筒里激动的不得了，道：“我们出一个，他们就抄一个，大网站那么多流量还抢我们的东西，小网站就得被欺负么？”
“你小声点，我耳朵聋了。”
“我怎么小声，这是咱俩的创业啊！要不我们去告他？”
“怎么告？”
“就告他抄袭，证据明摆着呢！”
“你知道打官司需要多少成本么，你知道从开始到结束需要多少时间么？人家耗得起，我们耗不起。”
“那那那……”
“行了你就甭管了。”
姚远把电话挂了，姚小波对着话筒皱了半天眉，忽然有点失望，他认为大哥是害怕了，或者说无可奈何，索性就不管了。
这怎么行呢，这是我辛辛苦苦弄出来的！
姚小波以那点可怜的社会经验和头脑，冥思苦想了一阵，一拍巴掌：“对了，曝光他们！找媒体！”
当即他找到了几家报纸的热线电话，逐一打过去，讲明情况。
然后就等啊等，找了五家，三家记者回了信，两个问问具体事件，语气中就透着没啥意思。
唯有一个好像要做，姚小波重燃希望，问：“记者同志，您一定要曝光这件事，我们大学生创业不容易。”
“没问题没问题，这个事还算新颖，应该能见稿。”
“那太好了，您一定要写上网易，然后我们是受害人，情缘交友俱乐部。”
“你还要写名字？”
“怎么了？”
“写名就是另外一码事了……”
记者忽然热情起来，道：“像这类的稿件通常不带具体名称，因为有广告嫌疑，如果你想写上名称，那就得……你懂的吧？”
姚小波心凉了半截。
他脑袋前所未有的举一反三，我想写上名得花钱，那反过来，网易花钱是不是就不用写上名了？
想到此处，姚小波愤懑又无力，小网站真的只能挨欺负么？
…………
“姚司令早！”
“于主任早啊！”
一大早，姚远背着包晃晃悠悠来上班，记者全不在，只于佳佳坐着。
“人呢？”
“去宁波提前踩点了。”
“宁波？哦，金鸡奖，您怎么没去？”
“我得坐镇啊！”
于佳佳抻了个懒腰，意兴阑珊：“再说金鸡奖有啥可采的，年年分猪肉。”
姚远笑了笑，随便找台电脑坐下，登上QQ，联系短信联盟的管理员，上来就质问：“哥们，你们也忒过分了！”
“这个，呃，实在不好意思。”
管理员显然知道了，抱歉道：“我们分属两个部门，我只负责维护短信联盟，管不到那边，只能跟您说声抱歉。
但您放心，我看了情缘交友最近的数据，收入还比较稳定。”
“这不是稳定不稳定的事，你们这么干是打击小网站的积极性，时间长了谁愿意搞开发？”
是啊，打击积极性！
可别的小网站也不像你们做内容啊，人家都是捞一笔就跑！
管理员无辜被骂，还得赔小心，姚远发泄了一通，道：“这样，你把非常男女栏目的负责人电话给我。”
“兄弟，有事好商量，你别冲动。”
“我没冲动，我就想跟他谈谈。”
“可我，这个……”
“没人知道是你给我的，你不给我马上终止合作。”
“别别！”
情缘交友是网易短信联盟最赚钱的一个，管理员为了业绩没办法，只得给了一个电话号码。
姚远拿着手机站起身，到消防通道一个僻静的缓步台，拨了过去。
响了好一会，对方才接：“喂？您哪位？”
“钱文盛？”
“是我，你谁？”
“情缘俱乐部。”
“……”
对面沉默了几秒钟，问：“你想干什么？”
“我就想说，我们创业不容易，有点小成绩更不容易，不像你们大网站有钱有关系，说弄什么就弄什么。
我们没有犯错成本，每一步都如履薄冰，牟足了劲就为多吸引点用户，结果熬了几天几夜想出一个好点子，你们想拿就拿，想用就用，有你们这样的么？”
“老弟，我听你声音年轻，叫你声老弟。”
钱文盛肯定不能道歉啊，连认错都不会认，但他毕竟也是从职场菜鸟走过来的，心里略有触动，尽量平和道：
“这个事没有对错，它表面看起来有，但其实没有。因为竞争就是这样，你吃我，我吃你，谁跟谁客气。”
“那你是不准备撤掉了？”
“我为什么撤？你是密友，我是非常好友，你是结缘，我是命中注定，这东西法律都不完善，你让我撤？”
“你不怕我起诉你曝光你？”
“呵呵，老弟，你太年轻了……”
钱文盛乐了，索性挑开了明言：“我看你不容易，才跟你说几句，换别人压根都懒得理。你如果觉得有用尽管去，我只能奉劝你一句，职场如战场，别太天真。”
唉！
姚远叹了口气，为什么有些人就爱耍流氓，说人话不听呢？
既然对方不当人，我也不用当了。
“两个条件，撤掉你偷走的东西，提高短信联盟分成。”姚远说道。
“神经病！”
钱文盛已经不想理他，而就在想挂电话的时候，忽地又听：“你最好答应，不然我找一百个人天天给电视台打电话，举报你们抄袭！”
“哼！”
钱文盛不屑一顾。
“我找一百个人天天上你那儿发色情消息，举报你们涉黄！”
“你敢！”
钱文盛面色一变。
“我找一百个人天天上网易发反动文章，举报你们颠覆政权！”
“艹！”
钱文盛骂出了声。
“我找一堆老头老太太天天上你们公司门口静坐，说你们老板强奸他孙子！”
钱文盛脸都绿了！！！
“啐！”
姚远唾了一口，妈的，真不拿我当流氓啊！
（冇了……）
第二十三章 我还是喜欢你桀骜不驯的样子
光脚不怕穿鞋的，穿鞋的人多了，世上也便有了路。
——周树人。
从古至今，都是真理，只是随着时代发展，会以不同的方式呈现出来。
姚远的小破网站，连正经公司都不是，连经营场所都没有，成本上下五千块钱，还特娘已经回本了。
他可以毫不犹豫的梭哈，随手再弄一个。
如果姚远真耍流氓，脏的不是钱文盛，而是网易和大老板，即便夸大了一百倍，钱文盛也担不起。
他只是网易的一个打工仔，说好听点才叫中层。
他所有资源都是公司的，不是个人的，若因为自己的操作让公司和老板脏了身，那就废了。
“……”
姚远连珠炮似的喷出一段贯口，钱文盛在最短的时间内想清了事件后果，汗都下来了，心中不禁泛出一丝懊悔：
“早知道比我还流氓，我惹他干嘛啊？？？”
他又以最快的速度调整心态，语调放缓，人畜无害：“老弟老弟，有事好商量，别那么冲动！”
“可以商量？”
“可以可以，大家都是文明人，有什么事不能解决的。我刚才是脑子浑，你别介意，别介意！”
“我还是喜欢你一开始那种桀骜不驯的样子，你恢复一下。”
艹！
钱文盛想顺着电话线爬过去削丫的，哪儿冒出这么个碎催啊？能把人气死。
姚远也没继续调戏，道：“还是那两个条件，撤掉徽章和密友、提高分成。”
“呃，撤掉好说，但分成是短信联盟的事，我们分属两个部门……”
“那我管不着，你肯定有办法。”
“……”
钱文盛就像被自己亲手塞了一口屎，咽不下去，吐不出来，还怪不得谁，心里头一团乱糟糟，就叫个难受！
“那我试试吧。”
“行，我等你消息。我也奉劝你一句，职场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今儿咱俩结梁子，保不齐日后还能合作。
挣钱嘛，不寒碜！”
姚远说完就挂了，站在僻静的楼梯间里，摇摇头：“啧啧，这就是传说中的商战啊！”
电影里的商战：阴谋诡计，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现实中的商战：下毒！拔网线！抢公章！
……
俗话说，软的怕硬的，硬的怕长的，长的怕持久的，持久的怕会花样儿的。
姚远就玩了把花样儿。
而自打过电话之后，钱文盛就有点神经兮兮的，恨不能24小时盯着非常男女，并且对每一个会员疑神疑鬼。
猎艳者发布了一条约会信息：“燃情约会，用你的胴体追求刺激吧！电话xxxxx”。
美女杀手发布了一条约会信息：“航行在艳遇的温床，来吧，让我们共同打造一份性福！”
饥渴少妇发布了一条信息：“20岁，高个，活儿好，皮肤白听话，电话xxxx”
咝！
钱文盛脸又绿了！
网易林子大，天生有优势，但混进来的坏鸟也更多，上线没几天就有网络招嫖的了。
“编辑呢？编辑干嘛呢？”
“这么明显的涉黄信息看不见么？等着被举报啊？”
编辑还很委屈：“谁那么闲的举报我们？”
“少顶嘴，马上删掉！”
钱文盛作为资深从业者，再清楚不过，互联网初期色情的、反动的、反智的啥都有，这时候法律不完善，监管也松，大多无事。
但要知道，国内一向是“民不举官不究”。
有是一回事，举报是另一回事，大规模举报又是另另一回事。
所以钱文盛害怕啊，害怕就得抓紧时间想法子，满足姚远的条件。他资质有限，但能混上中层也有点本事，琢磨一会还真有个招。
于是演了出双簧，先故意对短信联盟放出风声，说非常男女正在准备提案，要买了情缘俱乐部，短信联盟一下就急了，情缘俱乐部可是他们最看好的一个合作方。
他们都为公司挣钱，但部门有自己的kpi，抢客户能抢的头破血流。
钱文盛那边慢慢施加压力，姚远这边适时提出提高分成，经过几番掰扯，最后谈到了50%，即从2.55元提到了4.25元。
于是乎，在2001年短信联盟刚刚兴起的时候，姚远第一个拿到了50%的分成。
而钱文盛演戏演的来灵感，真心问姚远能不能出售。
“什么价格？”
“肯定不会亏待你，同类最高价了，70万！”
滚你娘的吧！
姚远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自己再攒点流量，弄个正经公司就能申请sp了，等到明年，一个月我都能挣70万！
……
“620块！”
“620块啊！”
姚小波又叫了出来，震得姚远脑瓜子嗡嗡的。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件事还能翻盘，对大哥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哥你咋办到的？他们竟然给我们提高分成了，昨儿一天就挣了620，那一个月岂不是快2万了？”
“还能咋办，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呗。”
“跟他们讲道理能听？”
“只要你足够耐心，这世界还是很光明的。”
姚远没费劲解释，他跟姚小波就不是一个脑回路，只问：“对了，咱们日均访问量多少了？”
“独立IP么？”
“不是，每天的总访问人次。”
“一万七八了。”
“嗯，到五万就差不多了，到时候申请个sp，哎……”
姚远忽然头大，因为他得注册公司，得搞场地，得招人，一堆烂事。姚小波除了技术啥也不会，而且技术也不是拔尖的，只能说够用。
到时候怎么安排他，也得考虑考虑。
姚远又有点烦躁，因为没帮手啊，自己累得慌。念及此处，他不禁又扭头，偷窥着正变身无情写稿机器的于佳佳。
“我一穷二白，还没毕业，挖一个大报社的部门主任，有搞头么？”
他琢磨琢磨，点点头：“当然有啊！”
姚远已经看出来，这个女人并不十分热爱这项工作，内心骚动的很……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情要先行解决。
他盯着俱乐部的后台，查看那些数据，以便找到一个最合适的舔狗，让微笑女孩完美隐退。
忽然鼠标停顿，点在一个名字上：“行了，就你了，送你一场毕生难忘的回忆。”
（感谢孟德的萌，还有……）
第二十四章 或许这就是青春吧
随着深秋临近，京城的天气越来越凉。
今天还下起了小雨，在深夜的街头飘飘扬扬，平添了几分惆怅。
学院路的一家网吧里依旧火热，初代、次代的网民大把大把的挥霍青春，激情四射，仿佛隔绝了外部世界，不知日月。
这又是一个通宵夜。
江超自从沉迷《传奇》之后，通宵的次数就越来越多，没办法，这玩意太好玩了，光是新手村割鹿肉就让他惊为天人。
哎哎哎居然能割肉诶！
还能卖诶！还能打稻草人儿！
卧槽神了！
就这种感觉。
他从坐下来就连飙了四个小时，终于暂时下线，买瓶汽水喘口气，又习惯性的登上情缘俱乐部。
看看空荡荡的消息栏，内心一阵失落。
上次他一时冲动，越过了友谊界限，对女神说了几句真情实感的话。结果好多天了，俩人再无联系。
又瞅瞅BBS，同样有不少人在说：
“微笑女孩好几天没出现了吧？”
“上次聊没感觉什么异样啊，搞的我心里发慌。”
“唉，会不会发生什么事了？”
“都歇着吧，人家就是不爱陪你们玩了，走了懂不懂？”
“……”
江超没参与讨论，但在心中大喊：不要自作多情好不好！跟你们有什么关系，都是我的错！我的错！
情绪复杂的看了一会，正想再去《传奇》奋战，忽见消息提示闪动。
“是她么？”
江超心里一跳，有些紧张的点开。
“是她！”
“她没离开！”
一丝雀跃涌上心头，再一看内容：“嗯？怎么发这么多字？”
他挪了挪椅子，调整姿势，近乎贴在屏幕上，只见上面写着：
“很抱歉消失了好几天，我没有生气，只是在犹豫有些事要不要对你说。
首先跟你说声对不起，以前骗了你，其实我的家乡也在南方。我是一个很平凡的女孩，爸爸妈妈很早就去世了，全靠爷爷一手把我拉扯大，供我读书，还考到京城的学校。
刚来这座陌生的城市，我什么都不适应，也没有朋友。或许是缘分吧，让我遇见了你。跟你聊天真的很开心，你每次都懂我说的话，我在生活中是个内向的人，我没想过会跟一个不认识的人聊这么多东西。
可能是网络的独特魅力，可能是这个小小的网站，让我对你慢慢打开了心扉。
上次你问我有没有把你当朋友，我想说你就是我的朋友，只是我还没准备好以一个真实的姿态和你见面，但我一直在努力……
也许这就是命运安排吧，在我快要下定决心的时候……我爷爷的身体一直不好，最近又突然严重，爷爷是个茶农，平时非常辛苦……”
网吧里吵杂声声。
一只坏了的灯泡时亮时灭，烟酒烧烤的味道充斥着江超的鼻腔，他浑然不觉，一个字一个字的看着，似乎预感到这意味着什么。
“其实还好啦，至少让我人生中有过这段经历，让我遇见了你。我选择回到家乡也不是坏事，起码能陪着爷爷，那是我唯一的亲人。
所以我今天就是来跟你告个别，总不能偷偷的就溜走了吧，嘻嘻~”
一段长长的文字过后，下面还有第二条消息，这条比较短，写着：“对了，你的申请通过啦！”
“申请？”
江超快要空白的脑袋里蹦出这个名词，下意识的点开资料，果然，微笑女孩的密友不再是0，而是变成了1。
这是他一直的追求，此刻却毫无感觉，又往下看了看，手机号那栏是空白的。
“……”
江超继续翻她的资料，翻她的相册，发现那些让全站网友心动不已的照片，已经空空如也，全都删掉了。
他心脏猛地一抽，仿佛失去了什么东西，但紧接着又自言自语：“照片刚没的，她在线，她在线！”
他立刻发消息：“回我！”
“回我！”
“回我！”
发了不知多少条，消息框终于闪动，却是空白的。
“你不能这样，我觉得我们才刚刚开始！！！”
“……”
对方又沉默，江超抿着嘴，盯着屏幕，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再次闪动，出现了一行字：“原本想悄悄告别的，谁知被你逮住了。”
“你的手机号是真的么？”她又问。
“是！”
江超没懂，但对方没了反应，约莫过了几分钟，只听叮铃铃声，自己的手机居然响了。
他一愣，攥紧手机就跑出网吧。
外面秋雨纷纷，街道空旷，一盏路灯昏黄。
“喂？”
“喂？”
他沙哑着嗓子，然后沉默。
女孩顿了顿，传来几声轻笑，声音柔美令人心醉，就与他想象中的一样，道：“你看吧，真要打电话就不知道说什么了。”
“你，你真要回去了？”
“嗯，我要走啦！既然被你捉到，就和你正式告个别，谢谢你这么久的陪伴，虽然我不知道你的名字，你的样子，但我会记着你的。”
雨水浸染的潮湿空气似乎钻进了话筒，将一座城市的两个人变得丝丝涟涟。
女孩又顿了顿，笑道：“别弄的这么伤感，好了，再见啦！”
啪嗒！
嘟……
江超在路灯下站了很久，一颗心掰碎了五味杂陈，又突然想起了一句话：
“或许，这就是青春吧！”
他慢吞吞的回到网吧，那些吵杂纷扰仿佛是两个世界，坐在电脑前，再度看着俱乐部的页面，微笑女孩的ID孤零零挂在那里，什么都没了，只剩下一个密友1。
BBS上已经吵翻了天：
“照片全没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刚才看还有呢！”
“是自己删的么？还是管理员删的？要是管理员，那就有内幕了。”
“我就说吧我就说吧，她肯定有什么猫腻，指不定是个卖的，跑上来装单纯，被人发现就跑了！”
江超压抑着满腔伤感，只觉愤怒，想回骂那人，又停下来，索性打开一个文档。
他不是文笔好的人，但此刻文思泉涌，情真意切，催人泪下，很快码完了一篇文章，发到BBS上，名字叫：
《我与那个女孩的故事》。
这篇文在后来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被网友自发转到各大论坛，又吸引一些网友过来打卡，成了许多人留存过的一段网络回忆。
什么叫网络回忆呢？
比如：
“贾君鹏，你妈妈喊你回家吃饭！”
“我们跟的不是帖子，是寂寞。”
………………
与此同时，城市的某处。
刘薇薇挂断公用电话，用一种极为鄙视和不可思议的表情，看了某个家伙一眼。
“你连狗都不如！”
第二十五章 黑涩会
微笑女孩功成身退，留下了一段江湖传说。
玩偶姐姐还在坚守岗位，但很快也要退休了。因为这两个人是黑户，见不得光，姚远得找几个有户口的，正式接替“人气之星”。
不知不觉，他实习已有两个月。
时间进入11月份，京城愈发寒凉，北方都在准备供暖了。
姚远在娱乐新闻部待的很开心，没什么工作量，成天摸鱼。相比之下，另外三个实习生包括刘薇薇在内的，还眼巴巴的期待能独立采访，能上一篇小稿。
这日一早。
姚远晃晃悠悠来到报社，几个记者正给于佳佳报选题。
“李连杰九寨沟撞人又有新说法，我再跟一跟。”
“《英雄》剧组出面没？”
“有个工作人员说了几句。”
“哦可以。”
“最近市面上出来一本盗版书《杨小姐红楼醉高官》，作者还写着叶永烈。我打算从当事人、出版社、作家三方采访一下。”
“可以。”
“金马奖提名出来了，大陆这边胡君、刘晔《蓝宇》提名影帝，秦海露《榴莲飘飘》提名影后，王小帅《十七岁的单车》提名最佳影片和导演。”
“可以。”
报完选题，众记者跑的毛干鸟净，仍留于佳佳坐镇。
姚远打了声招呼，继续蹭电脑。
网易提高分成之后，每天都能入账500-600，9月12号网站上线，首月截至10月12号，赚了5千多；现在还没到11月12号，但肯定能过万了。
可惜TOM那边的分成还是30%，也没弄点幺蛾子，让姚远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一下，甚感遗憾。
他大大方方的看俱乐部，自从打定主意挖走于佳佳，有些事就不背着了。
果然，当于佳佳手里的事情忙完，往这边瞄了一眼，道：“姚远儿，你看什么呢？”
她是京城人，一口地道的京片子，喊起他名字来就像《甲方乙方》里刘蓓叫葛尤。
“哦，看个交友网站。”
“什么交友？”
于佳佳凑过来，一瞧：“寂寞难耐啊，在网上祸害无知少女？”
“啧，怎么叫祸害呢？”
“少装蒜，你再怎么装的人畜无害，我也一眼就能看出来你那花花肠子。”
于佳佳也抱个大茶缸子，哧溜哧溜道：“你这种人啊，少年老成，笑里藏刀，表面和和气气，实则目下无尘。”
“我就当你夸我了，但有一说一，我可没祸害无知少女，兔子不吃窝边草。”
姚远故意顿了顿，随意道：“这是我弄的网站。”
“嗯？”
“我弄的网站。”
“哟！”
于佳佳拽过一把椅子，直接坐下了。
“你啥时候弄的？”
“就刚来报社的时候。”
“访问量怎么样？”
“还行吧。”
“哟还有广告呢，挣着钱了？”
“挣了点，不多。”
于佳佳像个好奇宝宝，拿着鼠标摆弄了一番，忽地一摔：“我就说怎么有人主动来娱乐新闻部，原来你存着浑水摸鱼的心思，哎就你这种人，我刚才有一个字评价错的么？”
“主任，话不能这么说，你不也成天浑水摸鱼么？”
“不一样。”
于佳佳往后一靠，翘着腿，抱着茶缸子，比他还咸鱼，道：“我最早做社会新闻，后来做时政新闻，快30岁的时候又主动申请成了狗仔队长。10年媒体人，最后只得出一句话，报纸没意思啊！”
“怎么没意思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来娱乐新闻部？”
“不知道。”
“这里约束少，自由，那些地方条条框框太多，没劲。”
于佳佳叹了口气，一脸的高手寂寞。
姚远也兴叹，终于碰到比我还不要脸的了！不过正好，我看上一匹野马，我家里全是草原……
“我弄这个小网站倒挺有意思的，晚上有点工作，主任有没有兴趣？”
“工作？在哪里工作？”
“呃，我想去酒吧看看。”
“哪家酒吧？”
“随便都行。”
于佳佳一挺腰，退出了咸鱼姿态，道：“我正好有个采访要做，亮马桥那家，一块去？”
“亮马桥……”
姚远搜索记忆，道：“哦，有戏。”
………………
晚上七点多，亮马桥路。
姚远熟，他采风就在这里采的。
俩人打车过来，反正于佳佳能报销，在一家酒吧门口下了车，抬眼便是一个10米高的吉他彩灯，一闪一闪的颇为醒目。
下面是店名：有戏酒吧。
“这是臧天硕开的，前两年他就开了一家，到期房东不租了，就跑这儿又开了一家。全是朋友，老臧好面儿，不好意思收钱，一天得造个万八千的，我看撑不了多久。”
于佳佳说了说来头，领着姚远进去。
里面不算清净，但也不算太吵，几乎座满，舞台上有个不认识的歌手在哼唧。
一个矮墩墩满脸横肉的胖子，搂着一个妞儿挨桌招呼，笑起来跟演恐怖片似的。他一抬头，瞧见于佳佳了，过来道：
“于大记者，好些日子不见，赏脸赏脸！”
“少扯，一个破采访我约你三天了！”
“最近忙啊，来来里边坐！”
胖子招呼就座，于佳佳给介绍，道：“这是我同事姚远，这位肯定认识了，臧哥。这是格日乐……”
“认识认识，春江好比春江水。”
姚远伸手，那妞儿被认出来很高兴，愉快的握了握手。跟着胖子也握了握，满脸豪气：“老弟一看就是人才，今儿来就是朋友，算我的！”
说着叫服务生：“挑好的上……一会再聊啊！”
又去招待别人了。
臧天硕，80年代在歌舞团打杂，跟丁武、孙国庆搞了个摇滚乐队叫不倒翁。
后来写了首歌，开始走红，“朋友啊朋友，你可曾想起了我，如果你正享受幸福，请你忘记我……”
土生土长的京城人，资历深，人脉广，有代表作，不仅跟窦唯、辣英、矮大紧这些音乐人熟，跟葛尤、梁天、谢园这帮影视圈的也熟。
俗称老炮儿。
他怀里那妞儿叫格日乐，内蒙人，火过一小阵子，给他怀过孩子又打掉了，后来没消息了。
以上，是臧天朔在大部分人眼里的印象，当然姚远瞧着这个脑袋大脖子粗的家伙，啧啧摇头：
“这是黑涩会啊！”
（腰疼，冇了……）
第二十六章 我的版图
臧天硕在京城有些实力。
以至于后来被传得真真假假，纷纷扰扰，最著名的一个事件便是打梅小姐。
据说梅小姐有个表弟，是个小歌手，想在京城开歌迷见面会。正排练着，一帮混混闯进来，二话不说打人，砸设备。
理由是：在京城搞演出，都得租臧天硕的设备，表弟没租。
因为臧天硕出道太早，这么些年攒了好些音乐设备，这也是他开酒吧的原因之一，能有个地方放。
设备多了，就想个法子挣钱，往外出租。
这事一出来，梅小姐约臧天硕在辣英的酒吧见面，火药味十足，她还被甩了一巴掌。但梅小姐是有靠山的，和一位顶级大佬的公子相交甚深。
有多顶级呢？
你可劲想，想破天就差不多了。
于是这位公子帮忙报仇，各种爽文套路，臧天硕连个屁都不敢放。
此事真假难辨，传的有鼻子有眼，但根据故事里的时间线来看，这事发生在04年，那会梅小姐还没搭上贵人呢……
所以听听就得了。
但不管怎么说，臧天硕在京城演艺圈、酒吧、地下乐队、地痞流氓这个范畴，确实有些影响力。
“……”
姚远从来不是吃人嘴短的家伙，这会喝着一瓶好几百块的外国酒，早在心里将臧天硕那点破事扒了一遍。
然后四处搜寻，很快在靠近舞台的位置，瞄到一个面容凶悍的男子。不时有小弟过去献殷勤，看样子地位不低。
“这就是吕常春了吧？”
姚远笑了笑，吕常春是东北人，被臧天硕请来看场子的，双花红棍。
明年臧天硕在廊坊跟人合伙开酒吧，很快闹矛盾，吕常春带着小弟去械斗，打死了一个人，自己被通缉。
在臧天硕的包庇下改名换姓，继续干脏活儿，后来终于被抓，直接把臧天硕供出来，导致后者被判了六年。
这便是轰动一时的“臧天硕涉黑事件！”
话说90年代到2010年之间，正是内地娱乐圈蓬勃发展又混乱无章的时候，娱乐产业是暴利，暴利就有人抢，就得有安全保障。
所以明星和黑老大交朋友，或者干脆自己手底下养着十几二十个打手，千万别大惊小怪。
姚远一直盯着吕常春，与老叔的战斗力做对比，这要打起来……哦不对，真打起来得把老叔摘出去，然后再干。
“干得过啊！”
他想想老叔那帮装台的兄弟，个个都是人才。
“于大记者，久等了啊！”
俩人坐了一会，臧天硕终于过来，近距离看显得更胖，正面都瞅不着耳朵，因为脸太大。
于佳佳还真是来采访的，摸出个本子，原来是某网站搞了一个“内地歌坛十大丑星”评选。
网友投票，结果出来，臧天硕、蔡国庆榜上有名。
“这种炒作非常无聊，网站只想靠这个提高点击率，我丑也好，不丑也好，招谁惹谁了。”
臧天硕一本正经，道：“我问过律师了，说侵犯我名誉权和肖像权，我要求网站公开赔礼道歉。”
“就道歉啊？”
“不然还怎么着？”
“这新闻狗都不看。”
于佳佳想了想，道：“你直接起诉吧，现在打官司才能火，然后你要求赔偿精神损失费，表示把钱捐给希望工程，献献爱心。”
“不愧是于大记者，听你的！”
臧天硕竖了根大拇指，又去忙了。
“一天就这点破事！”
于佳佳收起本子，百无聊赖道：“所以你知道我为啥提不起劲头了？”
“理解理解，做报纸的刺激性已经完全满足不了你内心的骚动。”
“哈，混日子吧……”
于佳佳打了个呵欠，问：“你不说来工作么，在哪儿呢？”
“哦对。”
姚远左右瞅瞅，拍了下邻桌的一位女顾客，道：“嗨，美女！”
妹子扭头一瞧：“我不买盘。”
啥玩意？
“有单小生意浪费你点时间，两分钟就好。
俗话说网络一线牵，珍惜这段缘。看你这么年轻时髦，肯定会上网了，也肯定有QQ，但QQ聊多了难免想换个花样，我看你桌上放着摩托罗拉，这机子最新款，4500块，和弦铃声，跟你一样引人夺目，我这个就是让你的手机能发挥最大功能，你听说过短信交友俱乐部么？”
“没，没有。”
妹子的眼神和大脑同样茫然。
“没有没关系，社会在发展，科技在进步，现在就是短信交友的新时代，比QQ要方便，比打电话要委婉，最适合在茫茫人海中的初遇。您看这是我俱乐部的主页照片，已经有一万个会员了，你聊QQ聊过一万个人么？肯定没有，但在这里轻松松实现，而且能找到同城，同地，同校，甚至同小区也没问题。
只要你一张照片，一个手机号，我们诚邀你入驻，成为我们的星级会员。你一定问了，什么叫星级会员？
星级会员是我们俱乐部的最高荣誉，标准完全以个人条件而定，成为星级会员就代表你至少战胜了一万人，可以享受一切待遇权限，您就是我们下一个人气之星！”
“……”
妹子的眼神依旧迷茫，听懂了，又没完全懂，道：“就是，就是短信交友对吧？”
“太对了！当然我们还有更深层次的项目，比如你把形象运营授权给我们，我们帮你打理，成为网络红人，当明星也不是不可能的……”
明星？
妹子眼睛一亮，姚远及时递上卡片，道：“这个就比较复杂，可以深谈，你有什么需要，我们随时在线，期待你的到来。”
妹子接过看了看，没说什么，但把卡片揣进兜里，和朋友起身离开了。
“啧啧！”
于佳佳全程围观，神奇道：“你的工作就是拉皮条？”
“不一样好嘛，拉皮条是真刀实枪，这个不动手，拼的是脑子。”
姚远喝了一口香槟，道：“我的俱乐部日增会员很稳定，现在要增加高质量会员，也就是有照片的。但大部分人不会传照片，还有的不想把照片放到网上，这就需要我们一对一推广。”
“让高质量会员越来越多，从而进一步吸收基础会员。”
于佳佳叼着一根吸管，不置可否，道：“我白天看了看你那网站，有个微笑女孩非常火，是你运营的？”
“是的。”
“她是假的？”
“从头到尾都是假的，就那篇文章的字是真的。”
“那你跟明星经纪人有什么区别？”
“你知道今年国内已经有多少网民了么？”
姚远自问自答，道：“截至6月份，有2650万！预计年底会达到3500万！如此广阔的基数，凭什么互联网不能造星呢？
当然网络明星和演艺明星不同，他们接地气，培养成本低，甚至不需要作品，只要一个段子就能红。我不是说现在就能培养啊，但网络明星在几年内肯定会出现。”
“所以你目标就是培养网络明星？”
“啧，小瞧我了不是！”
（还有……）
第二十七章 我的版图2
“我目前有两块业务，俱乐部和演出信息。”
“先说俱乐部，移动梦网你肯定知道，但我需要给你解释一下短信联盟……俱乐部的访问量非常好，估计在年底就会达标，到时申请成为sp，就不用给别人分成。”
“现在的sp越来越火，三大门户占尽优势，QQ靠短信翻身捞钱，场外也有越来越多的人盯着，好像是块大蛋糕。
不错，移动梦网的确是蛋糕，但他们吃法太糙了。业务稀少，类型单一，往往还自鸣得意，如果我来做，我每天能换着花样陪他们玩。
多好的渠道啊！他们不会挣钱啊！”
姚远提起来痛心疾首，于佳佳看着想乐，问：“就靠你那俱乐部？”
“俱乐部只是初级形态，你要真感兴趣，我找个时间专门跟你讲。”
嗯？
于佳佳听出点滋味，这小子巴拉巴拉的想干啥，想挖我？
她眨眨眼睛，不动声色，继续道：“那演出信息呢？你那上面有不少都是报社的资料，敢情你薅羊毛来了？”
“这个过后再说，过后再说……演出信息这个东西，先要有个前置条件，你相信互联网技术会飞速发展么？
比如支付手段，会变得非常方便和安全。”
“我信。”
“那好。你别看演出信息现在不起眼，但随着生活水平提高，消费习惯升级，演出市场肯定逐年火爆。
所以你想一想，如果有一天，全国的电影、话剧、艺术节、歌舞剧、交响乐，乃至相声杂技等等所有的票，都能在我的网站上买到，那是多大的一块领地？”
姚远摆弄着几只杯子，先拿过一只，道：“这是票务，我拥有全国的演出信息和售票权限。”
又拿过一只杯子，道：“买票的人多了，我再弄一个专门点评的网站，让他们上去评分。每部电影，每部电视剧，每本书，每首歌，都可以在网上找到评分和评论。
当评价的人越来越多，甚至以此为依据，选择观看与否的时候，你猜它会不会影响整个娱乐生态？”
咝！
于佳佳不知不觉坐直了腰杆。
这还没完，姚远拿过第三只杯子，道：“我既然卖了票，评了分，那为什么不深入上下游？自己搞演出，搞作品，再把这些作品搬到网上来？”
“这点我有异议，我相信互联网会飞速发展，但我不觉得网络能代替电视。”于佳佳道。
“ok，那这样。你说电视有用，那我们搬到网上的同时，再搬到电视上行不行？让网络和电视连接行不行？”
“这……”
于大记者难得陷入了茫然，听起来像科幻小说，但以现在互联网的势头，各方的各种畅想，又觉得可能会实现。
而让她惊悚的是，姚远竟然拿起了第四只杯子，道：“我卖了那么多演艺活动的票，那再放开一点，一家饭馆的套餐能不能卖？一个洗浴中心的优惠券能不能卖？
同样道理，卖出去回过头再评价它，你猜会怎么样？”
姚远不知道老马当年怎么忽悠十八罗汉的，但想来也差不多，就是画饼！画的人家相信了，自然就跟你走了。
他只讲了未来计划中的一部分，觉得于佳佳很适合做这个。她岁数不大，但入行早，干了十年报纸，人脉广，是个非常好的帮手。
对当今的网民而言，对互联网的了解只限于自己接触过的，比如门户，邮箱，QQ，游戏。
那些畅想的东西太虚，没有实体印象。但姚远的一番话，竟然让于佳佳的脑子里有了一条完整的、清晰的发展脉络。
“……”
她再看向对方，眼神发生了很大变化，莫非这就是隆中对？！
那我是刘备，还是诸葛亮啊？
她一时走了神，姚远也打住话头，没灌输太多，哧溜哧溜喝高碎一样的喝着香槟。
时间渐渐晚了，酒吧的客人来来往往，臧天硕依旧呼朋唤友，格日乐表现出了一个小情人的标准姿态，乖巧的很。
节目也换了好几个，全是不知名的歌手。
就在此时，当一名歌手下去，上来几个人，看样子是个乐队，没介绍，上来就开唱。
前奏一响，主唱的声音一出，全场客人都纷纷扭头，面露疑惑。姚远也听着不对劲，怎么酒吧里还带唱白事儿的？
还特娘的是东北白事儿！
南方不知道有没有啊，在广大的东北农村地区，流传着一种民俗传统，有人去世了，亲属除了治办葬礼，还会请班子来唱戏。
不少人从事这个，且有很多曲目，比如《哭十八场》。
歌词哀切，曲调摄人心魄，加上演员的专业演绎，更是天地齐悲，催人泪下。
姚远一听就听出来了，没有在农村唱白事儿的经验，整不出这曲子。然后他扭头看台上，五个人，其他四个都好说，唯领头的主唱。
假发，一身红彤彤的旗袍，描眉画眼，双唇如血，戴着一只耳环，头上还插着一朵花，手里抱着吉他弹唱。
“噗！”
“咳咳咳！”
“你认识啊？”于佳佳问。
“不认识，就觉得造型奇特。”
“哦，这乐队叫二手月季，经常来表演，老臧给的演出费比市面上要高，我以前看过两次。”
于佳佳随口道：“我听着像二人转。”
“我也觉着像。”
“造型倒是独特的，那主唱有一股妖气，还挺适合。”
是啊！
能不适合么？
那可是摇滚教母，龙妈！哦不对，龙姨！
姚远上辈子很长时间不知道这个乐队，人至中年才开始听他们的歌，谈不上喜欢讨厌，就觉得蛮有意思的。
作为一个重生者，乐事之一就是到处打卡。
之前在郭德纲那边打过一次卡，今儿又来一个。
主唱叫梁龙，HLJ人，在他没红的时候，搜梁龙的词条只会搜到这样的介绍：“侏罗纪末期的一种恐龙”。
唱了几首歌，说几句场面话，乐队下台。
服务生过去道：“龙哥，有客人请酒。”
“哪桌？”
服务生指了指，梁龙点头：“行，我一会过去。”
在酒吧表演，客人请喝酒是常事。
他简单收拾了收拾，散散汗，跑到那桌，瞧是一对男女，忙道：“两位老板好！”
“客气客气，坐。”
姚远请他就座，递过一杯啤酒，碰了一下，梁龙咕嘟咕嘟一口气轻轻松松。
“我听你的曲风有点二人转的意思，东北的？”
“对，我QQHE人。”
“哦，我沈城的。”
“哟，那还是老乡，有缘有缘！”
东三省出门在外，都是老乡，后来又加了个东四省——海南。
没深聊，随便客套了几句，姚远看了眼于佳佳，更是不背人，直接招摇撞骗道：
“我们是报社的，最近弄了一个网站，介绍各种演出信息。刚才看你节目不错，想交个朋友，你哪天有演出知会我一声，我挂到网上，能让更多人看见。”
对混江湖的来说，即便心里不答应，嘴上也得叫哥。
梁龙果然满脸堆笑，连连点头：“行没问题，您是看得起我。”
“那留个联系方式？”
“可以可以。”
三言两语打发走了，梁龙这才找到臧天硕，问：“那俩是报社的？”
“是啊，怎么了？”
“没事没事，刚才聊了几句。”
“那女的可是大记者，圈里有名的，交个朋友没坏处。”
有报社开头，梁龙没像郭德纲那么犹豫，立马就答应了。
于佳佳一言不发，算是默认了，她承认被姚远忽悠的有点热血沸腾，事业心复苏，但也不至于倒头就拜，还得观察观察。
…………
“走吧，我捎你回去。”
“不用了，我今天去网吧通宵。”
“年轻真好，拜拜！”
晚上10点多，于佳佳钻进出租车闪人。
姚远看着她的车灯消失，转个方向，顺着亮马桥路往回走，走了几分钟，又到了那段路。
寒风萧瑟，还是一盏盏昏黄的灯光，女人比之前少了一些，依旧穿着暴露的守在路灯下，隐约瑟瑟发抖。
姚远来回走了两趟，拒绝了N个热情邀请，始终没找到。就在他想走的时候，忽听一个声音：“陈老师？”
他回头，看见了蓉蓉。
跟两个月前比，女孩子没什么变化，只是娴熟了一些。她意外又有点小雀跃的跑过来，道：“你怎么来了，又找我拍照么？”
“哦不是，今天刚巧过来……”
姚远取出一个准备好的信封，塞给对方。蓉蓉接过，一摸就知道是钱，比200块更多的钱。
“这算，呃，分红吧。”
姚远也不知说什么，顿了顿道：“能回家就回家吧，日子还长着呢……行了，我走了。”
他摆了下手，转身走了。
从始至终，俩人不知道彼此的名字，什么都不知道。
姚远紧了紧衣服，离开这条街道，也叫了辆出租，司机师傅抽着烟，问：“去哪儿？”
“最近的网吧。”
“好嘞！”
第二十八章 团队雏形
团结湖这个地界儿不错。
南面是未来的中央商务区，什么国贸啊、央视大裤衩啊、中国尊啊都在那边；北面是使馆区和三里屯，西面是朝阳医院、工体，可谓群星拱月。
后世这片由30多个小区，组成了一个大社区，按理说房价应该捅破天，但还真就没有。
因为这里的楼太老旧，租房还行，买就没啥欲望，以至于房价始终上不去，才6-7万/平。
报社大楼紧贴着团结湖。
地上地下共29层，2万平的办公面积，全国数一数二。自己肯定用不了，空闲的便租出去，所以也有写字楼的功能。
12月，京城飘着冬季的第一场细雪。
午休时间，姚远跟着于佳佳来到了第13层，顺着幽暗的走廊停在了一个僻静房间门口，用眼神示意他进去，啪的门一关。
姚远看了看房间，点点头，开始脱衣服……
准备打扫。
“报社最便宜的写字间，老张头说的算，你都不用给钱，每月给他两条烟就行。虽然东西多了点，面积小了点，空气脏了点，但也基本符合你的要求。”
“哎哟，您直接说仓库不就完了么！”
“仓库和仓库能一样么，这里可是能接网线的。”
于佳佳抱着胳膊，无动于衷的看着姚远干活，眨眼就一脑袋汗，问：“你员工找了么？”
“我，你，刘薇薇，还缺个技术人员，四个人够了。”
“我什么时候说加入了？”
“……”
姚远翻白眼，这女人好面儿，自己就给个台阶，严肃道：“于主任，我正式邀请您加入我的创业团队，您赏个脸？”
“既然你这么诚恳，我就免为其难吧。”
于佳佳顺着就往下出溜，道：“不过先说好，我不会辞职，至少目前不会，顶多在业余时间指点一下你的工作。”
“你辞职我还不干呢，您娱乐圈大记，京城有字号，挂个单位好办事。”
姚远不常锻炼，搬桌子扫地又拿拖布拖，一圈下来累的气喘吁吁。
话说网易提高分成后，俱乐部收益明显上升，第一个月5200，第二个月13000，这会第三个月的帐刚结，赚了19000。
姚远手里有3万多巨款。
俱乐部在各种小招数的加持下，访问量轻松破了5万，他一对一的贴身推广也有些成效，拉了几个颜值不错的妹子，入驻俱乐部。
一条龙服务，拍照，交10块钱会员费，注册，上传……
他选了一个最漂亮的，成为新一代人气之星，可惜对方没同意授权运营，人家喜欢自己玩。
你想啊，这年头买得起手机，会上网，还愿意暴露真实照片和手机号的，驾龄未必在姚远之下。
但也没关系，目前是过渡阶段。
而自从那天在酒吧摊完牌，于佳佳嘴上不说，实则每天都泡在俱乐部里。她不是看人气，看热闹，而是看姚远的运营手法。
确切的说，是互联网的运营手段。
越看越有意思，这是完全区别于报纸的一种新事物，自由，门槛低，空间无限大，刺激也无限多。
所以此刻她答应入伙，内心也有点激动。姚远这个家伙不错，再加上我，哎呀，简直卧龙凤雏！
“卧槽，累死我了！”
忙活半天，好容易打扫完，姚远差点连毛衣都脱了，脖领子全是汗，坐椅子上道：
“我在沈城有个堂弟，一直是我的技术员。但申请sp（内容服务商）得弄一些设备，移动会给我们一个接口，得本地办公，所以我还需要一个技术员，你有门路没？”
“我想想……”
于佳佳思索片刻，道：“真有一个！北青网你知道吧？”
“报社的网站？”
“对，去年跟风成立的，但报社根本不重视，精力全放在千龙网上，那才是亲儿子，北青网连领养的都不算。”
千龙网，也是去年由京城市委宣传部牵头，联合京城日报社、电视台、电台等本地主要媒体，一块搞的综合性新闻网站。
《京城青年报》往里投了2000万，确实是亲儿子，但给北青网一分钱没投。
姚远一听就懂，道：“你认识北青网的技术员？”
“有一个跟我关系不错，叫韩涛，业务水平还行。”
“好家伙！”
一共四个人，俩实习，俩正式员工，连办公地址都潜藏在大楼，姚远都为报社默哀。
…………
当天下班之后，在这间昏暗的破仓库里，举行了第一次全体大会。
韩涛是个逗比青年。
刚见面他就扑过来，捏着姚远肩膀使劲摇：“卧槽！情缘俱乐部是你弄的？我可是第一批会员，微笑女孩是不是真的？是不是真的？”
“呃……是。”
“我就说吧我就说吧！哎呀，我都羡慕死那孙子了，为什么不是我呢？我也想来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
“……”
姚远瞅了眼刘薇薇，你的爱情在这儿呢，要不我让她给你打个电话，不要钱。
刘薇薇：滚！
“行了行了，我说几句啊！”
他双手一伸，然后往下压，这是上辈子的习惯动作，道：“先介绍一下吧，刘薇薇，暂且负责文案、策划兼顾打杂，她的主要业务以后才会开展……欢迎你的加入！”
“……”
毫不给面子的没人鼓掌。
“于主任，和我一样统筹网站管理，负责运营、推广，以及演出信息这块。”
“韩涛，今天刚认识，但一见如故，技术方面就交给你了。”
“至于我，在下不才，想在这个互联网浪潮来临的时代玩上一玩，有幸邀得诸位加盟，在此谢过！”
他居然行了个礼。
刘薇薇和韩涛一个实习生，一个不受重视的技术员，被整的有点不好意思。
“除了于主任，你们俩可能抱着好玩，新奇，赚点外快的心态来的，你们可能觉得我一个人在搞创业，你们只是来帮忙的。
我理解，但我想说，这不是我自己的东西，我们是一个团队，我们是一个创业团队！我们付出的每一分辛苦，每一滴汗水，都会呈现在那些会员数量上，那些网友好评上，那些利润增长上，那一点点令人欣喜的变化和进步……
这是我们大家的果实，需要我们一起呵护。
即便日后缘聚缘散，我也希望当我们回忆起来，都能怀念且骄傲的没有辜负这段共事的时光。”
“哗哗哗！”
两个小年轻哪见过这个，啪啪拍着巴掌。
于佳佳挑了挑眉毛，哟，看来不是卧龙凤雏啊，此人面厚心黑嘴又贱，画饼一套一套的，怕不是有帝王之姿，高祖再世？
（征集一个公司名。
冇了……）
第二十九章 准备抢钱
这是一个激动人心的时刻。
姚远在三名员工的注视下，刷的揭开了牌匾上的红布，上写几个大字：“九一网络科技公司！”
“啪啪啪！”
刘薇薇率先拍起了手，兴奋道：“以后这就是我们的地盘了！”
“是啊是啊，我们的地盘！”
韩涛点头附和，但又疑惑：“姚司令，为啥叫九一呢？”
“91，音译为‘就要’，玫瑰花语是就要和你在一起，符合咱们交友俱乐部的宗旨，也符合网络流行数字代号的习惯。
而且9最大，1最小，二者合一等于10，又是10个数字的极限，寓意我们前程似锦，兴旺发达。”
“原来如此，懂了懂了！”
韩涛一脸佩服。
你不懂我也没办法，我编不下去。
姚远拍拍巴掌，道：“虽然于主任说仓库可以白嫖，但为了避免麻烦，我还是签了正式的租用合同，公司虽小，手续也是一应俱全，所以尽可放心。
唯一注意的就是你们协调好工作时间，不要让同事发现，咱们现在还属于潜伏阶段。”
“懂懂，我之所以来，就是为了这份刺激！”韩涛道。
“……”
姚远看了眼于佳佳，真是近墨者黑。
于佳佳也瞄了他一眼，故意拆台：“姚司令，你好像已经砸下去3万块钱了，够一个月工资么？”
“庸俗！创业时期谈钱太庸俗，我们可是一个团队，要的是激情无限，不悔青春！要的是我们做出好产品，收获的赞扬和成就感！”
他照例忽悠了一番，道：“再者说，这前期投入都是我一个人拿的，大家又没损失。如果真失败了，我肯定补偿你们的劳务费用。”
这倒是实话。
但凡创业，肯定是一个或几个核心人物掏钱，一起艰苦奋斗，目的是开发产品。如果开发出来了，挣着钱了，那再提分钱的事儿。
反之，就是创业失败了，该散伙散伙。
这会是下班时间，给公司挂完牌子，刘薇薇和韩涛各回各家，姚远和于佳佳则出了大楼，上了一辆出租车。
就在前几天，也就是12月7日，京城下了一场大雪，全市拥堵。这场雪颇为有名，被称作“京城堵车的开端”。
马路两侧全是尚未消融的雪堆，偶尔能看见等活儿的个体黑车，80年代留存的俱乐部，包着头巾的老太太亦步亦趋，只穿着保暖裤的年轻女郎昂首挺胸，头顶是三星和弦手机的大广告牌……
京城的这种差异感远胜其他地方。
出租车来到了东长安街，停在了东方君悦大酒店的门口，今年刚开业，地理位置绝佳，距天安门就几分钟路程。
于佳佳是见过世面的，但私下来五星级酒店的次数不多，忍不住问：“你钱够么？”
“还剩几千块钱。”
“啊？”
“啊什么，五星级酒店吃饭还可以吧，承受的了。”
“那你下笔收入要等到1月份了。”
“啧，保守了不是？只要能把合同签下来，我们干的就是抢钱的活儿。”
俩人进了大厅，找到餐饮部，进入一间订好的小包房。约莫等了一会，又进来一人，三十多岁，略胖，总是笑呵呵。
“于经理！”
“不敢不敢，叫我老于就行。”
“快请坐请坐！”
此人叫于海，京城市移动公司的，级别其实没到经理，但权限很大，专门负责sp资质审查，他说通过了才能签合同。
移动为了开发市场，对sp的审查非常宽松，但人情社会向来如此，在人不在事。你如果真因为政策而放松了与人的交际，那趁早歇菜吧。
寒暄几句，开始点菜。
姚远和于佳佳一人抱个菜单装模作样，看价格就肉痛。于海没客气，咔咔点了几道，要了瓶洋酒。
姚远粗略估算，得一千多块钱吧。
2001年，花一千多块钱吃顿饭，奢侈上天了。
“姚总年轻有为啊，看你资料还是大学生？”
“对，明年毕业。”
“前途不可限量，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在写诗谈恋爱呢，哪知道什么创业。”
放屁！
你那会包分配！
姚远笑呵呵的在心里骂了一句，又客套半响，于海道：“你的申请资料我都看了，能以这种成本做出这样的成绩，确实不容易。我们现在鼓励越来越多的sp加入移动梦网，所以原则上没问题……”
姚远没等他继续，就连忙倒酒：“但我毕竟是个新人，还有很多地方不懂，您多提点。”
这特娘是大学生么！
怎么比我还油？
于海道：“提点不敢当，只是有些注意事项。首先sp分省网和全国网，省网只能给本省移动的用户发短信。
目前我们全国网sp还不到10个，都是新浪、搜狐那样的大网站，以你公司的规模，只能申请省网。”
“嗯嗯！”
姚远连连点头，于佳佳目光炯炯，气氛组十分到位。
“但你也别小瞧省网，京城移动用户已经突破500万了，明年还会增长，你们算聪明的，下场早能吃肉，明年竞争肯定激烈。”
移动梦网可以一网接通，就是与任意省的移动公司签约，都可以接通全国网。但结算是独立的，sp得到各省移动去要账。
姚远知道自己只能签省网，这也是他再找个技术员的原因，因为公司在京城，接口就得在京城，姚小波处理不了。
“短信服务分两种，单条订制和包月。单条的费用2元封顶，包月30元封顶，具体你们自己定。
这属于信息费，我们15：85分成。另有额外的通讯费，发短信一条一毛钱，这个归移动。
另外要注意，就是坏账。
我们分成这么低，很大原因就是要承担坏账。比如用户找我们投诉，坚持要退订你们的短信服务，我们只能给退，但你们那边已经记账了，就会产生偏差。
这种情况就叫坏账。”
“……”
姚远和于佳佳对视一眼，这纯粹是内部规则了，不入行根本不知道。
啥意思呢？
明面上分成是15：85，实际结算却不一定，移动可以用坏账当理由扣回一些钱。
“别的就没什么了，不能涉黄、反动、搞邪教……这些众所周知。另外要注意投诉量，如果你们的投诉太多，我们也不好姑息，只能处罚。”
“一定一定！”
“你看就得是于经理，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简直茅塞顿开，醍醐灌顶！”
“哎哟！”
在卧龙凤雏的一唱一和中，于海很快迷失了自我，合同拿下！
（还有……）
第三十章 这才是第一桶金
一顿饭造了一千五百块！
姚远三万多巨款，短短时间毛干鸟净，兜里只剩两千块，却依旧保持着一股外人难以理解的自信。
做短信联盟，目的是让用户点广告，自己只是附加价值。但做sp，就变成了直接价值，且权限大大提高，能直接对准用户。
签约之后，91公司拿到了移动接口，以及一个业务代号，1024。就是给用户发短信的时候，显示的是1024这个数字。
傍晚，公司总部。
下班之后，几人齐聚破仓库，自愿加班。
除了于佳佳，刘薇薇和韩涛都处在恍恍惚惚的阶段，不太懂究竟要干什么。刘薇薇就问：“你确定我们现在要干活儿？”
“怎么了？”
“现在正是下班时间，晚高峰啊。”
“所以呢？”
“所以……”
“所以大家才会看手机啊！”
嗯？
几人一愣，脑袋似乎被一颗苹果砸中，以前从未想过的东西，但又形容不出来。
姚远准备了一块小黑板，开始讲第一堂课，刷刷写上四个大字：“碎片时间！”
“电视剧都知道，八点黄金档，大家吃完晚饭，洗洗涮涮，正好坐在一起看电视。报纸也很清楚，晨报和晚报，因为这两个是最适合看报的时间。”
“那手机短信有没有呢？当然有，早上可以吧？中午可以吧？晚上可以吧？好像什么时候都可以，但今天教你们一个新概念。
利用早晚高峰，坐公交、地铁、出租车的零碎时间发短信，内容简单易懂，阅读方便快捷，看完没什么印象，但看的时候会心一笑，这就是移动端的信息优势，它可以随时见缝插针！”
说完，又写上三个字：“短、平、快！”
“一条短信140个字符，70个汉字，如何吸引用户订阅，订阅后如何留住用户，这是一门新学问，没有人研究这个，除了我。”
移动的规定是，订阅关系达成必须包含上行、下行两条短信。
即：sp先发一条“xx服务，xx内容，包月多少钱，回复xx即可订阅。”
用户如果回复了，订阅关系达成，没回复就没有。
这叫上行、下行两条短信。
“刘薇薇，如果是你，你怎么吸引用户？”姚远问。
“呃……”
刘薇薇脑筋飞速转动，道：“我会发一条大众比较关注的新闻热点，然后说订阅之后，每天都有新闻推送。”
姚远不置可否，问：“韩涛你呢？”
“我会搞一个《传奇》点卡抽奖，现在《传奇》特火。”
姚远又点点头，道：“你们听听于主任的。”
于佳佳翻了个白眼，道：“我想的也没好哪去，这东西我没接触过，你要说就直接说！”
嘁！
姚远没劲，道：“你们的思维太传统，我们应该这样，先抹掉费用和明示提醒，用诱导性的文案让用户下意识回复。
比如‘嗨，你到家了么？晚上吃什么？’
用户会以为是朋友发的，但又不敢确定，因为显示的是1024，而其中的一部分会忍不住回复问问，只要回复，就代表订阅成功。
又或者，我们发一条段子，断在最吸引人的地方，然后加一条链接，让用户wap上网点开，只要点开就已经订阅达成！”
“……”
刘薇薇和韩涛目瞪口呆！
于佳佳有疑问：“你这样不违规？”
“没规定何来违规？”
姚远反问，又在黑板上写字：《拓荒时代不用遵守规矩》。
“韩涛，你打开那个客户资料库。”
“打开了。”
“里面有什么？”
“有10万个客户的姓名、住址和手机号。卧槽，你哪儿来的？”
“你从发行部偷的？”于佳佳反应过来。
“怎么叫偷呢，叫共享。报社60万发行量，我去掉座机的、机关单位的、惹不起的，留下9万散户。再加上从热线部采集的、平时采集的、俱乐部的本地会员，才凑了这10万人！”
姚远潜伏数月，终于可以撸袖子干了，感慨道：“为什么我总说sp是抢钱呢，今天我们一块见证一下。”
“群发！”
…………
2001年的sp还比较老实，以新闻、铃声图片下载为主。
但慢慢的，他们就发现这玩意太好赚了，于是想方设法忽悠用户回复短信。
比如：“想看火辣果体美女照片么？点击下方链接，即可一睹为快！”
这时期的手机可以wap上网的，但只要用户点开，良心点的sp会放一张美女照片，黑心的啥也没有，直接扣款。
还有更骚的：
“发送xxx到xxx，即可取消本项短信服务。”
但如果用户真发送了，不但没取消，反而又订阅了一个新的。因为回复了，条件达成了，就可以扣款。
最最牛逼的，连短信都不发。
弄几万个手机号，通过技术作弊，直接放在数据库里，咔咔直接扣款，白嫖几百万。
当然这种胆大包天，发现一个砍一个。
总之就是，移动在初期对sp几乎没什么限制和监管，以至垃圾短信泛滥，投诉量递增，退网率递增，造成了日后移动大开杀戒的原因之一。
而这种诱导性群发，是sp最常见的手法，得到明年才会出现，现在没人用。
姚远是第一个！
“包月30太高，多数人忍不了，容易导致投诉。”
“10元刚刚好，有些人懒得投诉，有些人投诉了也很费劲，我们不容易被罚款。”
“当然，我们不会一直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等原始资金积累起来，就是我们做品牌的时候。”
不知不觉，夜色浓郁。
仓库里没有暖气，冻得刘薇薇打字的手有点僵硬，但她内心一片火热，集中精神听姚远口述，然后敲进电脑。
“想知道自己手机号的秘密么？回复xxx即可知晓答案！（回复本条短信免费）”
“好了，发么？”
“发！”
“韩涛，说反馈。”
“星座速配，群发一百人，回复率18%。”
“朋友问候，群发一百人，回复率27%。”
“姓名占卜，群发一百人，回复率12%。”
“再选一万人，群发朋友问候！”
“好！”
……
夜越来越深。
几人越来越亢奋。
“数据够了么？”
“差不多了，一万人群发，回复率大概19%！”
还能有19%！
姚远惊叹，也就是这个手机和短信刚刚兴起，正在蓬勃发展的时代，人们单纯好骗，因为没见识过啊！
放在几年后，狗都不理！
“一千九百人，每人十块钱，刚才咱们就挣了一万九？！！！”
韩涛说话都有点抖，这也忒忒忒恐怖了！
他再面对姚远就不自觉的尊敬，问：“姚司令，还继续么？”
“继续！”
“9万群发？”
“9万群发！”
第三十一章 一天两套房
午夜12点。
报社上大夜班的采编人员已经下班，只剩24小时执勤的保安还在坚守。
随着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于佳佳带着姚远走出来。在一楼巡逻的保安随口问：“这么晚下班啊？”
“嗯，加班了！”
保安看着二人出去，笃定的对另一个同伴道：“娱乐圈有大事了！”
“你咋知道？”
“那是娱乐新闻部的主任，他们一般不加班，今天干到12点你说有没有大事？”
“嚯，那我明天得关注一下！”
正说着，电梯门又开了，韩涛出来了。
“这么晚下班啊？”
“嗯，加班了！”
保安看着他出去，又道：“技术部也有大事了！”
“是么，那我得打听打听。”
“叮！”
电梯再响，刘薇薇出来了。
“这么晚下班啊？”
“嗯，加班了！”
“你咋不说了？”
“这个不认得……”
保安看着刘薇薇的背影，连连感叹：“媒体人真辛苦啊！”
四个辛苦的媒体人在外面汇合，上了一辆出租车，拐了几条街，找到一家还在营业的火锅店。
进包间，门一关，韩涛最先绷不住，脱掉羽绒服往椅子上一甩，狠狠挥了挥拳头：“12万！一晚上赚了12万！卧槽，我做梦都不敢这么想！”
“别说脏话！”
刘薇薇给大家倒茶水，表面淡定，嘴角却也掩藏不住一丝笑意：“今天我算开眼界了，这跟传统媒体完全不一样。”
“嗯，都是托姚司令的福。”
于佳佳喝了口水，算认可了姚远在团队中的领导地位，因为没有这么玩的。
自媒体这个概念诞生以来，最早是以纸张的形式传播，后来变成了广播，再后来是电视台，现在是网络。
互联网的出现，已经让无数传统媒体人反感和不安，这东西传播太便捷了。
然而还没等到互联网发展到一定规模，又从斜缝里杀出一个短信，短信比互联网更便捷！更迅速！并且针对性极强，可以点对点的发送！
于佳佳颇有一种天下大乱的感觉。
互联网算传媒，那短信算不算？以前她不确定，今儿一见，短信也可以成为传媒。
她更多的是一种专业性的传播学的角度来思考，已经让她认知转换，何况短信还有这么牛逼的盈利能力。
就在刚刚，在那个破仓库里，韩涛给9万人群发了消息。
回复率再度令人惊喜，居然能坚挺在15%，再加上之前的一万人，毛利达到了154000！
扣掉给移动的分成，再扣掉成本——指通讯费，发一条短信一毛钱，10万条就是1万。
这一晚上，他们赚了120090！
什么概念？2001年京城最低工资标准435块，人均月工资1507块……不挑地段的话，能在京城买两套房。
火锅店剩的菜不多了，有什么上什么。
要了几瓶啤酒，吃的是眉飞色舞，喜气洋洋，真是托姚远的福，第一天就体验到了创业的快乐。
姚远夹着一片羊肉，在铜火锅里涮了涮，汁水溅上去滋啦滋啦直响，道：“一共15400人订阅，剩余74600人。
订阅的暂且不用管，没订阅的先缓几天，然后继续发。
他们对朋友问候没反应，但可能对星座、占卜、速配有反应，一个一个试，接下来就交给你们了。”
“我们俩？”
刘薇薇指了指自己和韩涛。
“我，我怕不能胜任啊！”
韩涛忽然忐忑起来，他跟于佳佳关系好，抱着帮忙或者玩的心态来的，结果一瞧是正经事业。
“其实没什么，套路我已经演示过了，照猫画虎还不会么？当然我鼓励你们发挥主观能动性，在文案上有所创新，增强吸引力。”
姚远想了想时间，道：“到月底还有十天，你们的目标就是将那74600人尽可能拿下，让我们营收争取冲到50万！”
“噗！”
韩涛喷了，连忙摆手：“不行不行，我没你那么多心眼……啊不是，我没你那么聪明，十天太短了。”
“是啊，有点短，二十天吧？”刘薇薇也道。
“不要讨价还价了，十天足够！”
姚远不理他们，扭头问：“于主任，这回有思路了么？”
“接下来就是大量收集手机号，增加群发对象，基数越大赚的越多。京城500万移动用户，即便我们拿下1/10，也有500万毛利。”
于佳佳打了个酒嗝，道：“京城所有的报社我都认识人，可以花钱买他们的用户信息，数量大，但成本高，有一定风险，而且要排除重复的用户。”
“你找你最信得过的人，安全第一，不用急。”
“好！”
“我也想了个法子，现在除了营业厅，路边小摊小店也有卖手机卡的。我们不买卡，只买号，你们平时多留意，见着了就去谈谈。”
“嗯，这个好！”
“我学校就有好几个。”
韩涛喝了点酒，更是拍桌子大声道：“我亲朋好友也有十几个用手机的，明天全给你拿来！”
“用不着用不着，我们不杀熟。”
姚远一脑袋黑线，道：“另外我再提醒一次，群发只用于资金积累，关键还是做品牌。大家心里有个谱，不能因为这东西好赚就迷失自我，丧失进取心，否则不出两年就会被淘汰！
短信是副业，主业永远是互联网，韩涛你调整一下时间，这几天俱乐部有个功能要上。”
“什么功能？”
“马上就圣诞节了……”
姚远笑了笑，道：“众所周知，过节就得花钱。”
………………
一顿饭吃到了凌晨。
从火锅店出来，韩涛索性不回住处，直接去报社眯一觉。于佳佳打了辆车，把刘薇薇顺带送了回去。
姚远更干脆，表示今儿请假，要去街头收号。
主任当场批准。
凌晨3点左右，于佳佳回到了家，洗洗涮涮也是没睡意，难得的工作激情又冲刷着全身，仿佛当年刚入职的时候。
她躺在床上，半眯着，脑袋里思索哪个报社的人安全可靠，顺便想想还有没有别的路子。
目前最重要的，就是大量收集手机号。
多了不嫌多，少了不嫌少。
她躺了一会，忽地想起来一个东西，跳起来翻箱倒柜，摸出一只大盒子，里面码的整整齐齐全是名片盒，每盒能有一百张。
看名字，不少耳熟能详。
全是演艺圈的演员、歌手、导演、制片人、老总等等，约莫一千多个。
“……”
于佳佳露出一抹坏笑，你们都这么有钱，收你们30块不要紧吧。
（矿泉水瓶子回收多少钱一个？
冇了……）
第三十二章 地推小姚
中午，西安门大街。
庆丰包子铺里，姚远点了一份套餐，二两大葱肉包子，一份炒肝，一份芥菜。
年轻就是精力好，折腾一晚没睡，洗把脸照样精神奕奕。凌晨散伙之后，他和韩涛回报社蹲了一会，天亮就出来了。
先在东城那边跑，中午又到西城这边，边吃边在本子上记，删删改改，规划今天的推广路线。
互联网从诞生到今天，地推团队永远不可少。
可惜他本钱小，只能自己来，老板、策划、文案、销售一条龙。
“炒肝有点稠啊！”
姚远把碗舔干净，摇摇头，起身走人，顺着街道继续往西。
软底的棉皮鞋踩着干硬的方砖上，牛仔裤，羽绒服，大挎包，卖盘的气质一如既往。其实他皮囊极佳，但懒得收拾，一个40来岁的灵魂不是那么好改变的。
走了没多久，就发现有个路边小店，门上贴着手机卡的字样。
姚远推门进去，老板应声出现，招呼道：“买点什么？”
“你这卖手机卡？”
“对，自己选号，移动联通都有，还有包月的。”
“包月的？”
姚远一愣，卧槽这是同行？
“每月交200块钱，可以打600块钱的电话，卡贵点，一张300，但300也合适啊，你要是经常打电话就买这个。”
老板热情推荐，姚远松了口气，不是同行就好，他一看，这是张联通的手机卡，跟市面上的没啥区别，遂道：“内部卡吧？”
“哟！行家啊！”
老板惊讶，也没否认：“市面上买不到，我这是内部员工转让的，您挑一个号？”
“哦，我不买卡。”
“那您是？”
“我买号。”
“……”
在任何一个行业兴起时，都有无数赚钱机会，能耐大的吃肉，能耐小的喝汤，实在不行舔舔碗都能挣点。
老板眨巴眨巴眼，显然没遇过这种情况，但他接受能力很强，感兴趣道：“怎么个买法？”
“手机号，你有多少我要多少，包括你卖出去的和没卖出去的，一个号五分钱。”
“五分钱？您别逗了，我没那功夫。”
“一百个就是五块，一千个就是五十，而且您没成本，捎带手就能挣钱怎么没功夫了？”
“可五分钱忒少了，您要诚心再涨点。”
掰扯来掰扯去，姚远咬死了五分钱不让步，个人信息最不值钱，何况这还不是个人信息，只是个手机号。
要知道，现在买手机卡不用实名的。
墨迹一番，姚远道：“这样吧，您做我的代理，也可以自己收号，我同样五分收，但先说好，号不能重复！”
“移动联通的都行？”
“都行！”
移动有移动梦网，联通为了抗衡，也推出一个“联通在线”，功能类似。但联通用户少，推广差，影响力远不如移动梦网。
老板琢磨琢磨，这一片卖手机卡的自己都认识，遂道：“好，成交！”
俩人握了握手，表示合作愉快，姚远直接把店里现有的号段包圆了，大概几十个。
出了门，翻出本子，在地图上划了一道，他本来就是按区域找的，一条街或者两条街找一个代理。
“真特娘的冷啊！”
姚远搓搓手，看看京城冬季脏兮兮的破天，他才是头一次体会到创业之不易，整整衣领继续往西。
…………
后世的节日大同小异。
早上先发个红包，买点礼物，下班了约会吃饭，吃完看电影或别的活动，末了去酒店，度过愉快的一天。
现在除了不能发红包，基本差不多。
国内以前不过圣诞节的，不知从何时起，慢慢热了起来，又出现平安夜、平安果之类的概念。
姚远上辈子就买过好些大苹果，简单包装，在平安夜跑到街上去卖。
一个都没卖出去。
新世纪初呢，正是圣诞节越来越普及的时候，尤其圣诞连着新年，不少商场已经推出了促销活动。
姚远的包里就塞了一大摞传单，晃晃悠悠的一路走，走到了西四这块。
这块有三家电影院：红楼、胜利、地质礼堂。
从90年代中期开始，国内电影市场直线跳水，最惨的时候全年总票房还不到9亿。电影院门可罗雀，只有在好莱坞大片上映和冯裤子贺岁片时才能热闹点。
然后到明年，院线制改革启动，行业慢慢复苏。
姚远先进了红楼，不到十分钟就被轰出去，又进了胜利，坚持了五分钟，经理很客气的认为他是个骗子。
如此遭遇，他上午都经历过了，只有无奈。
整了整背包，又迈进地质礼堂的大门。
这家电影院，前身是地质部的“李四光讲习堂”，隶属部委，1989年才对外开放，有一千多个座位的大厅。
姚远刚进去，就瞧见《大腕》的宣传海报，旁边贴着“看电影送咖啡”的字样。老式的螺旋楼梯直通楼上，一楼竟然还有卡拉OK厅，还有卖烟酒的小卖部。
“老牛破车，一年不如一年。”
姚远走到前台，道：“你好，我想见见贵店经理，有项推广活动要商谈一下。”
“你谁啊就见我们经理？”
前台大妈眼皮都没抬，但一张纸钞从上到下滑进了她的视线，嘴皮子又一碰：“我看看在不在！”
约莫两分钟后，一个中年男人出现，微露疑惑道：“您是？”
“我是91网络科技公司的，这是我名片。”
“91？”
男人觉得不太正经，看了看名片，还是老板，心里有了点数，大学生创业吧。
“姚先生，免贵姓王，这边请。”
王经理比大妈要客气很多，到了一个会客的地方，姚远坐下，从包里翻出册子，像之前那样一一开摆。
“……简单说，我们拥有一个4700位本地会员的网络俱乐部，以及拥有10万本地客户的短信数据库。合作模式就是，我帮您拉人，您提供打折票，不用承担任何费用。”
“……”
王经理消化半天，才搞懂啥叫网络俱乐部和短信数据库。
这就是打广告嘛！
但他又迷糊，打广告不是商家花钱么？
他倒没觉得对方是骗子，只是疑惑，问：“我们不承担费用，那你们靠什么赚钱呢？白送我们好处？”
“我们自有盈利的方法，这个解释太复杂了，总之我向您保证，不会有损贵店声誉。但关键有一点……”
“您讲！”
姚远掏出手机，展示了一条短信文本，道：“顾客拿着短信过来，要买打折票，您一定得认。”
（还有……）
第三十三章 激情奋斗
“我在外面吃饭呢！”
“哦，那你们在总部等我吧。”
“拜拜！”
夜幕降临，姚远坐在西城的一家饭馆里，挂断了韩涛的电话。
这一天跑下来，脚底板都生疼，腿肚子僵硬，明儿肯定又酸又痛。好在有点成果，经过不懈努力，终于谈下来一家，就是地质礼堂影院。
这问题的核心在于，第一要让对方相信自己有宣传能力，第二要让对方认可“短信”是有价票证。
说起来简单，却涉及观念，观念不是那么好转变的。
也就是姚远这样优秀的地推人员，才能精准详尽的表达出来。
“娘的，小本经营就是废老板！”
桌上的菜一扫而空，他揉着小腿肚发牢骚，顺便叫过服务员，服务员过来道：“先生买单么？”
“不是，你们老板在么？”
服务员瞬间紧张，忙道：“先生，是菜有什么问题么？”
“菜很好吃，我有点事想跟你们老板聊聊。”
服务员忐忑去了，不多时，过来一位大姐，大波浪卷发，红嘴唇，一看就很社会，见面先笑三分：“老弟吃的不可口啊？”
“没有没有，这是我名片。”
姚远递过名片，重复着第38次的讲解词，大姐脸上充满疑惑，不耐道：“你就别扯虚的了，我听不懂。”
“好，那我冒昧问一下，眼看这圣诞、新年快到了，您就没搞点什么活动？”
“搞啥啊，我这地段不太好，人流一般，以前也搞过，没啥用！”
“您看这样，我可以帮您拉人，然后您弄一个优惠价，比如来个圣诞情侣套餐，原价198，现价68。”
“没你这么打折的，没挣头！”
“咱们说原价198就是198了？成本多少您心里没数么？”
“哦哦！”
大姐眼睛一亮，这事她懂。
“再来个情侣跨年套餐，阖家团圆跨年套餐，反正就这意思，一直持续到元旦。我给您拉一个人，您给我一定比例的佣金。”
跟电影院不同，那行惨淡，而且票价比较固定。餐饮不一样，利润空间大，他不能白拉客。
“……”
大姐脑筋转动，说白了就是薄利多销嘛，干得过！
“套餐多少钱，咱们过后再说。但有两点，一个是菜不能太差，你说原价198，结果客人一看，好嘛，顶多值38，那您口碑就毁了。”
“这个我懂，我以前干包席的，知道怎么搭配。”
“那就好，第二个……”
姚远又摸出手机给她看，道：“顾客拿着短信过来消费，您得承认。”
“这……”
大姐皱眉，盯着那条短信看了又看，问：“这东西靠谱么？不会有假，万一别人冒充怎么办？”
“绝对靠谱，饭菜是您的口碑，这个就是我们的口碑，肯定不能自砸招牌。”
“反正我不太放心……”
大姐就属于那种观念难改的人，想了想，自觉想出一个好主意：“哎，顾客过来，我给你打电话问是不是这个人，那不就行了？”
“那多麻烦啊，我万一不在呢，您还得等？人家吃饭来了，结果站俩钟头没吃上。”
姚远也琢磨琢磨，道：“这样吧，我在短信里加个认证码，就是四个数字。然后我提前把认证码发给你，如果顾客来消费，你一对照就行了。”
大姐还在犹豫。
“这还不行，那我也没招了，只能说有缘再见。”
“那，那就试试？”
“哎哟，姐啊，你开创历史了你都不知道啊！”
姚远赶紧握了握手，就叫个心累。
这不是票务，也不是团购，只能说是票务和团购的雏形。他利用短信扣款的便捷性，利用特殊节日，搞的一个短线营销套路。
…………
夜晚，91总部。
幽暗的灯光下，韩涛和刘薇薇正赶着割韭菜的大业。
姚远让他们10天之内，把营收冲到50万，既是压力也是动力。这会于佳佳也不在，俩人更是放飞，刘薇薇噼里啪啦的打字，打完又改，忽地兴奋道：
“这句肯定好！你听着：‘你干嘛呢？怎么不回我电话？’”
“嗯嗯！”
韩涛品了品，点头道：“比单纯的朋友问候好，更能让人忍不住回短信。”
“那就发了？”
“发！”
“发多少啊？”
“100个吧，之前没发过朋友问候的，先看看效果。”
“好！”
韩涛利用移动给的接口，立即群发了100条，不一会，后台显示回复。
“多少多少？”
“不错啊！回复率32%！”
“耶！挣钱了挣钱了！”
刘薇薇手舞足蹈。
像这种诱导性群发，用户回复之后，良心点的sp还给你发个内容，比如“你想知道自己与哪个星座最配么？”
用户回复了。
sp就从网上抄一段，双鱼配双子啊，射手配处女啊，发给你，算是内容。
没错，这东西都是网上抄的。
而没良心的sp，压根就没有内容，割韭菜还要什么内容？
91公司目前有两块阵地，一块是群发，一块是交友俱乐部。前者无所谓内容，属于割韭菜；后者得做内容，属于可持续性的割韭菜。
俩人正忙着，咣的一声，于佳佳先回来了。
进来咕嘟咕嘟喝水，喷出一口酒气：“妈的，渴死我了！”
“您干嘛去了？”
“买手机号啊！《京城娱乐信报》的，发行量30万，一顿饭掰扯半天，买来……嗝！”
于佳佳打了个嗝，竖起四根手指。
“四万？”
“哇！”
“别哇，里面有不少重复的，筛一筛能剩3万吧。”
“那也很牛啊！”
事态的连续大好让韩涛和刘薇薇愈发充满了动力，正此时，门又开，姚远托着疲惫的身子回来了。
“姚司令，你怎么样？”
“谈成了两个。”
“才两个，人家于主任3万呢！”
“你懂个屁！”
姚远摘下大包，扔铅球似的发出砰的一声，打开，往外一倒，哗！
全是各种商家的促销传单和小册子，瞬间堆了一桌，里面还夹着一部相机，看来也没少拍照。
“韩涛你别管这个了，跟姚小波沟通一下，一定在24号之前给我弄出来！”
“刘薇薇，你归纳信息，挑出性价比最高的几个活动。”
“来吧于大主任，又得干通宵了！”
第三十四章 圣诞活动
12月23日，下班后。
91总部内，一个个透支过度即将猝死的德行。韩涛最严重，他和姚小波熬了几宿，正趴桌子上补觉。
姚远白天去地推，又谈妥了两家饭馆，晚上回来统筹工作。于佳佳连日酒局，找各种渠道买号，连刘薇薇的打杂工作都变得庄重肃穆。
“好了，我先说几句！”
姚远靠着一张桌子，旁边就是韩涛的大脑袋，睡眼朦胧的半睁不睁。一米开外便是刘薇薇，以及坐在一个大箱子上的于佳佳，二人被各种设备包围。
“这次活动分两个阶段，第一阶段到后天的圣诞节晚上，第二阶段到元旦晚上。”
“先说群发，群发以抽奖必中的形式，让用户得到四个优惠项目：地质礼堂的打折票，三家饭馆的套餐，以及一个免费体验环节——听相声。
主要盈利手段，还是短信扣费，饭馆的回扣算附带吧，饭馆要注意人数，免得他们接待不了，顾客抱怨，那就不好了。
你们可能感觉出来，这会是一个很有潜力的平台，但目前只能小打小闹，我也是先做一个尝试，如果真要推广，必须烧钱才行。”
“再说俱乐部，会员是我们的核心用户，要做好内容。这次我们弄了一个小活动，目的还是培养市场，吸引会员……”
“好了好了！”
姚远拍拍巴掌，把韩涛拎起来：“开工！开工！”
韩涛打着呵欠，僵硬又绵软的挪到椅子上，刘薇薇递过一杯咖啡，可怜道：“喝了精神精神。”
“你那个不管用，喝这个。”
于佳佳抱着大袋子过来，啪的放了一杯冰可乐。
韩涛眼睛一亮，忙嘬了几口，快乐的碳酸因子混着冷冰冰的气息入喉而下，刺激着疲惫不堪的内脏，激灵灵一抖，顿时也变得快乐起来。
“姚司令说吧，让我干什么？”
“群发100人，抽奖！”
“好！”
“回复率大概14%！”
“再群发1000人，电影票、三家饭馆、相声，按3：2：2：2：1的比例发内容。截止圣诞节，让每家饭馆的中奖人数保持在600左右。”
“600人他们能接待么？”
“用户中了奖，但不一定去，要考虑无效值。”
刘薇薇计算了一下，道：“就按每家200人，三家600人，每个人10块钱，我们才赚6千块，加上回扣也有点少呀！”
“这是长线项目。”
“发吧！”
…………
XC区，民宅。
小莫刚刚下班，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
他20多岁，毕业后找了家好单位，工资不低，最近又新婚燕尔，可谓春风得意。
妻子在厨房做晚饭，不时传出锅碗瓢盆的声响，散发着淡淡的饭菜香气，这一切非常让他满足。
过两年再生个孩子，美滋滋！
正此时，手机短信提示声响，小莫按开一看，是个叫1024的神秘代号发送的，内容为：
“圣诞将至，特惠大礼包！原价128现价48，平安夜超值情侣套餐等你拿……回复xx即可参与抽奖，凡抽必中人人有份！（回复本条短信免费）”
啥玩意？
小莫没什么感觉，随手扔一边了。
过了片刻，妻子从厨房出来，手里拿着手机：“亲爱的，我收着一条抽奖短信。”
“蒙人的，我也收着了。”
“那回一下啊？”
“回什么，不可能中奖。”
“哎呀，回一下又不少块肉，我回了啊！”
妻子小手啪啪一按，就回了条短信，紧跟着提示声，她一瞧，喜道：“我中了！”
“中什么？”
“恭喜您抽中京城相声大会免费门票两张，有限期截至xxxx。地址xxxxx，出示短信即可入场。”
“哟，真中了！”
小莫惊奇万分，因为他参与过很多抽奖，从来没中过。
“快快，你也试试！”
在妻子的催促下，小莫也忍不住回了一条，随着叮咚一声，一看：“恭喜您抽中平安夜超值情侣套餐，原价128现价48，菜谱巴拉巴拉……”
“呀！中了中了！”
“嘿嘿！”
小莫也很欢喜，但随即疑惑：“怎么没地址？”
话音方落，又来了一条：“请您在消费之前回复xxx，可得到认证码和商家地址，凭码可得优惠套餐，有效期至xxxx。（回复信息免费）”
“嗯？”
“认证码是啥东西？”
这玩意新鲜，惹得小夫妻开始研究，半蒙半猜的，小莫始终怀疑，挠挠头道：“这东西靠谱么？别我们去了，人家不承认。”
“试试不就知道了，要不你明天还打算让我做饭？”
“呃……”
小莫避开妻子危险的目光，忙道：“哪能呢，明天当然有安排有安排。”
…………
学府路网吧。
江超和几个同学奋战《传奇》。
自从那一夜淋了雨，这个少年忽然就成长许多，谈及爱情满是深沉与叹息，仿佛经历了沧桑的故事。
此刻，他又打了一把副本，战事紧张到连肾上腺素都彪了起来，好容易推倒boss，忙退出来喘口气。
喝了口水，有一搭没一搭的看了会网页，目光停顿，终究还是敲入那串曾经最熟悉的网址。
情缘交友俱乐部！
自那日一别，已经很久没来了。
页面打开，发现变化蛮大的，视觉上更舒服了，网易和TOM的广告不知为何撤掉了，人气之星换成了另一位美女。
最显眼的位置有个活动推广：“新玩法火热出炉，圣诞、跨年超值大礼包派送，人人有份，一级一派发，一级一优惠……”
“……”
江超莫名其妙，随手点进【参加活动】，新页面跳出来。
先显示一个进度条，标着时间点、达成条件、可得礼品，第一个任务是“会员签到，签到即得圣诞专属礼物！”
“签到？”
江超又仔细看，发现一个【签到】的选项，点击一下，又跳出一个小框：“恭喜您签到成功，获得圣诞专属礼物【平安果】，快去送给你心仪的对象吧！”
咦？
江超眨眨眼，好像挺有意思的样子，回到个人页面，果然在【礼物】栏多了一只红彤彤的大苹果。
“可我送给谁呢？”
他又心情一黯，还是点开微笑女孩的页面，把礼物送了出去。
（还有……）
第三十五章 宾客盈门
江超送了平安果，随即又跳出一个排行，写着：“圣诞人气王！”
第一名：掀起裙摆1021
第二名：轻舞飞扬763
第三名：阳光女孩564
这么火热嘛？
江超惊讶了一下，回到那个进度条，第二个任务就是送出平安果，已经完成了，得到了一份礼品：
【圣诞、跨年约会购物地图指南】
随便扫了眼，原来是介绍京城的一些冬季景点、演出信息、酒吧、商场促销等等。
“唉，别人或许有用，对我可没用。”
他表示自己心如死灰，此刻进度条已经过半，来到了第三个任务：“与自己的会员好友共同领取，可得特价电影票两张。”
哟！
电影票！
江超心思动了，他虽然是南方人，但很喜欢冯裤子的贺岁片，《大腕》已经在21日上映了，宣传的风风火火，正准备抽时间去看呢。
“哎哎！”
他拍拍旁边的好基友，道：“上俱乐部。”
“干啥？”
“有个活动，快点快点！”
好基友没办法，登上俱乐部，一块完成了第三个任务。他俩都是会员，索性看看第四个：
“邀请一位新会员入驻，可得圣诞终极好礼，原价128现价48超值双人套餐！”
嘁！
这玩意江超没兴趣，好基友却是有女朋友的，乐颠颠的准备打电话，被江超一把按住。
“给你对象打电话？”
“啊！”
“让她注册会员？”
“怎么了？十块钱多合适啊！”
“你特么傻啊，让你对象知道你在这儿情缘交友，等着分手吧你！”
“卧槽！大意了大意了！”
好基友吓了一跳，但又十分想要那个套餐，踅摸踅摸，逮住另一个一块上网的哥们：“哎哎，江湖救急，帮我注册个会员，今儿通宵我请！”
“……”
江超翻了个白眼，女人只会影响我的钱包！
甭管怎么说，好基友的任务完成了，后面还有第五个任务，但没内容，只有一个大大的锁，显示：“12月25日开启！”
“这网站，花样越来越多了。”
江超撇撇嘴，继续翻看，来到挺久没来的BBS，发现人多了，但外地网友少了，京城本地的增长极快，倒是搞不明白。
………………
眨眼到了24号，平安夜。
江超下了课，带着一哥们找到地质礼堂影院。哥们一直问：“能行么？能行么？别被轰出来，那太丢人了！”
“那俱乐部挺好的，不至于骗人吧，不行就买全价呗，反正我得看。”
二人进了大门，到前台。
江超摸出手机，问：“你好，是不是凭这个能买特价票？”
“……”
前台大妈抬了下眼皮，粗声粗气：“啥东西就特价票，这儿没有特价票！”
“可是上面说能买啊？”
“谁说找谁去！”
“你什么态度啊，怎么说话呢？”
“我怎么说话，你拿个破手机显呗什么啊，怕人不知道你没手机是吧，我告诉你这是京城……”
“哎，对不住对不住！”
王经理小跑着过来，一脑袋汗，心里骂娘，嘴上赔笑：“这是新业务，我们还不熟练，我这就给您办理。”
江超耸耸肩，没追究，拿着票候场。
大妈不以为意，继续嗑瓜子，王经理瞥了她一眼，没办法啊！这是隶属部委的电影院，第一批营业员还没退呢，全是国营的臭毛病。
他号称经理，还真管不了这大妈，人家有关系。
…………
另一边，百香园。
大姐从中午开门就在煎熬的等待，盼着宾客盈门，结果没啥变化，还是那点人流量，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没事没事，今天周一，没那么多人吃饭。
然后到了下午，没人，天蒙蒙黑了，没人，眼瞅着晚饭饭点了，依旧不见进人。
“尽扯犊子！”
“我就知道那小子是个骗子！”
“啥短信，一听就不靠谱！”
大姐极度不爽，好在自己也没付出什么成本，只是白期待了。
而就在此时，门被拉开，厚厚的棉布帘子一掀，进来一男一女，手里拿着手机，神情不太确定。
“你好，请问是两位么？”服务员过去招待。
“呃……”
男的正是小莫，晃了晃手机，里面是一条短信，问：“这个，这个，有套餐？”
“套……”
服务员还没等说，就被大姐推一边去。
“有！有！你们看短信来的吧？”
“啊对，说有个验证码。”
小莫站在吧台前，递过手机，大姐一瞧，四个数字：“2333。”
再拿自己的本子一对，正确！
“两位里边请，那个谁，给倒点茶水！”
“稍等一会，菜马上就好！”
“诶行行！”
双方都不太熟练，略带忐忑的感受着这个新鲜玩意。
坐了不多时，菜还没上，又进来一对情侣，同样的不确定，问：“你这有套餐？”
“对对，认证码我瞅瞅。”
大姐一回生二回熟，热情招待起来。
又过一会，菜上桌了，小莫一瞧，有荤有素，有炒菜有砂锅有大肉，意外的很充足，顿感满意。
妻子也点点头：“甭管原价多少，反正这桌挺实惠。”
大姐以前做包席的，做包席最重要的就是菜单，200块钱一桌也能做，2000块钱一桌也能做，看你配什么菜。
像这种套餐，一定要有一道大肉，也就是硬菜。
硬菜往桌上一放，视觉上和心理上就已经差不多了。
当然也是托时代的福，不像后世，量少，品质差，态度还不好，好像团购就低人一等，服务员都不爱招待。
“欢迎光临，两位里边请！”
“两位里边请！”
小莫两口子的到来，似乎开启了什么按钮，在随后的时间内，一对又一对的情侣找上了门。
大姐从兴奋，到激情高涨，再到心里发慌。
“欢迎光临，两位……”
服务生卡壳，卧槽没位置了！
这怎么办？
没经历过啊！
“两位不好意思，我们目前客满了，您要是不介意稍等一会。”
“啊？没座儿啊？”
“大老远来还没座儿，这事闹的。”
“实在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哎哎，那有座！”
万幸，刚好有一桌客人吃完结账，服务生赶紧招待过去，还没等松口气，门帘子一掀，又来一对。
卧槽！你饶了我吧！
大冬天的，有人愿意等，有人不愿意，店内就像烧沸了的锅突然热烈起来。
街上的行人经过，往里面瞅瞅，也略带惊奇：这家店生意这么好嘛？
距离不远的另一家饭馆老板直接跑出来，戳在门口看着忙得脚不沾地的大姐，羡慕又纳闷，随手拦住一个顾客。
“哥们，今天有啥活动么？”
“没有。”
“那怎么这么多人？”
“短信来的吧？”
“啥短信？”
人家不愿意理了，老板急的抓耳挠腮。
“结账！”
“结账！”
“算了，咱过去吧。”
小莫拉着妻子挤过等待的客人，直接把钱塞过去：“给你了啊！”
“诶诶！”
大姐也不知看见没看见，反正谁说啥就是点头。
两口子出来，冷风一吹，闷热散了许多，妻子走着走着，忽道：“优惠券什么的都不用带，拿手机就行，挺方便的啊。”
“嗯，是挺方便的，下回再来。”
（还有……）
第三十六章 谁也没义务仁慈（孟德萌主加更）
25日，晨。
天光微亮，结束了一个炮火连天的夜晚。
姚远裹着京城的寒风从报社出来，愣是有点呼吸困难，那是数天未换衣服，未好好休息导致的干燥、萎靡和内分泌失调。
吃了点早饭，先到东城的一家饭馆，约好了早上来收账，却是大门紧闭。
“人心不古！”
姚远摇摇头，直接跑到西城，到了百香园。
大姐早早等着呢！
“哎哟老弟，快进来暖和暖和，今儿天可冷！吃饭了么？”
“吃了吃了。”
姚远一瞧，哎，这个就很诚实守信。
俩人聊了几句，大姐满面红光，一个劲说昨晚上的盛况，忙到半夜才睡觉，隔壁的同行都能气死。
末了道：“你们年轻人就是脑瓜活，打死我也想不到这么弄，来看看，咱俩对一对？”
“对一对。”
一人翻出个本子，原始又超前的对认证码，一个码五块钱。
餐饮的房租和人工是大头，但大姐是自己的房子，说是离婚时从前夫手里要的，这就省去一大块支出。
套餐48，对半砍都能赚。
俩人对完账，他这边多三个，可能是临时有事没来吃，姚远直接抹了，最后结了款，不多，二百来块钱。
理论上，他可以不要佣金。
但一来，这个生意是建立在短信扣款上的，他相信自己很快就能把京城用户薅遍，那就不能靠扣款挣钱了。
二来，这也不是团购平台。
在2008年，美国搞了一家Groupon网站，被视为团购的开创者。之后国内才涌现出美团、窝窝团、拉手网等，开启了千团大战。
那会技术也成熟了，隔着还好几年呢。
总而言之，姚远目前没能力将其正规化，且大范围扩张，也就不用考虑深层次的问题，把能赚的钱先赚了。
离开百香园，刚出门，还没走两步。
就见一个黑乎乎的影子冲过来，一把攥住自己的胳膊，往斜对面拉。
“哎哎哎，你干嘛的？！”
“我报警了！”
“老弟可逮着你了！”
黑乎乎的是个肥壮汉子，连拉带扯的把他拽进屋，好茶伺候，声情并茂：
“你可不知道啊！我昨晚上站那儿看了半宿，把我馋完了。这片比较偏，生意都挺一般，偏偏她家火了，大家都打听呢！嘿嘿，还是我机灵，一直盯着百香园……”
“哦，你也想加入活动是吧？”
“对对对，那什么优惠套餐！我连菜单都列出来了！”
好家伙，壮汉亮出一张单子，搭配也很不错，还有酒水。
姚远看了看，走了一套流程，将其收入囊中，这就变成四家饭馆了，选择又多了一项。用户选择的多样性，非常非常重要！
离开这片地界，又奔海淀那家，也还算顺利。
末了回到东城，去最开始的那家，就意料之中的碰到耍流氓。
“你那32个，肯定记错了，我昨天亲自盯着，每一桌都对了，就是11个！”
“怎么可能，我们认证码是机器发的，系统自动记录，不可能错。”
“那我也没差啊，11个就是11个，这玩意很多人觉得不靠谱，临时可能就没来。哎你们说是不是11个？”
“是啊是啊！”
“昨天我还期待人多点呢，结果没几个嘛！”
“你那效果不太行！”
“……”
姚远挠挠头，无奈又嫌麻烦的看向对方，为什么总要耍流氓呢？讲道理不行么？？？
而对方底气十足，根本不闪躲，摆明车马你能拿我怎么样！
“哥们，来来来，咱说两句。”
他招招手，把老板叫到角落，道：“当初说好是两次推广对吧？”
“怎么着？”
“圣诞一次，新年一次，圣诞推广我们做了，你们单方面毁约，所以新年推广就没了。”
“你那东西不管用，要宣传我自己贴点广告都比你强！”
“同时呢，为了弥补我们的损失，我们决定今天晚上，向广大用户致歉，说明情况，并表示你这家，什么杰宝玩意，哦渔家小厨……偷工减料！不讲卫生！厕所水养鱼，死鱼换活鱼卖！服务员往菜里吐口水！”
嘎！
老板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张了张嘴，愣是没说出来！
但凡有鱼的饭店，谁要说没干过死鱼换活鱼的，他特娘的都不信！他还想挽救一下，姚远摆摆手，理都懒得理。
以后就是黑名单了。
草莽时代，谁也没义务仁慈。
…………
圣诞过后，距元旦还有一周。
这一周，合作的餐馆每日稳定增长，已经达到了十几家，都等着跨年来一波套餐。
这年头不像后世，一顿饭花100-200，现在人均工资才1千多，48块钱套餐不算太贵，但也不是能随便吃的，特殊日子才奢侈一把。
新年过后就得降价了，后话暂且不提。
除了这一路新开拓的营收，星座、占卜、问候这些群发也没落下，刘薇薇每时每刻都在想新词儿，诱导用户回复，看着后台倍儿吧乱蹦的数据，一天笑得跟月季花似的。
而抛开电影院、饭馆这俩主力之外，被当做添头的相声，也有了一些变化。
31日，广德楼。
相声大会一场演出结束，郭德纲领着几个人出来谢幕，底下哗哗拍手。
老郭眼泪都下来了！
前几天演出，突然呼啦啦涌进来好些人，大伙乐的屁颠屁颠，以为时来运转，结果全是白嫖的。
行吧，他们也习惯了，有时候说着说着就盯着下面走神，琢磨哪个是花钱的？哪个是没花钱的？
当然也有正面影响。
曾几何时，每场还不到10个人，最惨的一场只有一位观众，现在不一样，起码翻了一倍！
能稳定在7-13个人。
多亏了姓姚的小伙子啊！
待观众散了场，郭德纲就合计着一件事，借茶楼的电话给余谦打了过去。
“最近观众很稳定，我都认识几个，开始没花钱来的，后来喜欢自个掏钱……人家帮忙了，我琢磨怎么谢谢人家？”
“吃顿饭呗！”
“吃饭倒是行，找个什么由头呢？而且咱们寒酸，太贵的也请不起。”
余谦想了想，道：“你不要收徒弟么？请他来热闹热闹，就在自个家吃，里子也有了，面子也不缺。”
老郭一想可行，又忙给姚远打电话。
姚远很爽快，但匆匆几句就挂了，因为他也在忙。
活动快结束了，大家得坚守到最后一分钟，然后算账，当然更重要的是，姚老板终于要给员工发钱了！
第三十七章 小目标达成
傍晚。
于佳佳盯着后台数据，不时群回复一条，或手动回复一条。
姚远站在小黑板跟前，写着过后要讲的课程。
有一说一，在这间小破仓库里，他忽然有无数创业先辈跨越时空灵魂附体的感觉，当浪潮来临时，条件再简陋也挡不住一颗激荡的心脏。
80年代如是，90年代如是，2000年如是，2008年如是……然后就没了。
于佳佳盯了一会后台，起身活动活动，随手拿起一个大盒子，道：“哎，差点忘了，你看看这个。”
“什么？”
姚远打开，发现是一盒盒名片，全是演艺圈的大腕小腕，顿时一喜：“好东西啊！”
“是好东西，但我一直在想怎么利用呢？咱们包月最高才30块，除非叠加起来，让他们多订阅几个，这帮人电话费每月都几百上千的，不心疼这仨瓜俩枣。
要不咱们就收广告费，帮他们推广点东西。”
“唔……”
姚远思索片刻，一时也没啥头绪，道：“先收着，忙完这活动咱们专门研究研究。”
俩人说着话，韩涛和刘薇薇回来了，轮班吃晚饭。
报社有食堂，每天四顿饭，三餐加顿夜宵，上夜班的有专车送回家，打车还能报销……这也是姚远上辈子一门心思进报社的原因，工资高，生活待遇好，出去还威风。
曾几何时，记者可是号称无冕之王的！
约莫6点多钟，2001年的最后一个夜晚。
寒风呼啸，吹的窗户轻微作响，大多数写字间都走空了，13楼这间小小仓库的工作却刚刚开始。
正式成为sp，还不到20天的时间，四个人的默契度已经培养出来。最小的姚远和刘薇薇都是21岁，韩涛25岁，于佳佳30岁，同样年轻。
键盘和鼠标的敲击，笔尖在纸上的沙沙摩挲，时而的交换意见……
一股股由青春身体喷薄而出的冲劲和热情，轻易驱散了没有暖气和空调的陋室。当然也少不了地上的三个暖壶，每天下午灌满，解决了员工喝热水的问题。
就是报社的某几台饮水机，忽然感觉特别废水。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很快到了11点。
姚远扭了扭僵硬的脖子，道：“好了，这会也不能有人去吃饭了，咱们算算账。”
“好耶！”
刘薇薇先行欢呼，她自觉这段时间表现不错，已经摸出了骗回复的门道儿。
“从头捋吧，一个个来！”
“截止到今天，我拉来18万个手机号，最近太忙，韩涛说等他做一个筛查的程序，就能把重复的挑出来。但我找的这几家报社，读者**叉不多，我估计能有2-3万的重复量。”
“所以我们目前的客户，还是那84600个没有订阅的。”
“我将群发短信分类，间隔着分别发送，再加上内容短信，十天内平均每个人收到了四条，通讯费是33840。而我们收到回复扣款……咳咳！”
刘薇薇战术性咳了两声，道：“共48697条，营收486970，扣除分成和成本，结余385160！加上之前赚的12万，共505160！”
她的小表情极为得意，挥了挥拳头：“姚司令，我们的小目标达成了，超过50万了！！”
咝！
几人恍恍惚惚，虽然他们知道最近的业绩很棒，但当具体数字出来，还是不太敢相信。
2001年的50万什么概念？
能买七斤半的黄金，能买1923瓶当年产茅台，能在天上人间包花魁三个小时！
姚远淡定，问：“俱乐部本地会员增长多少？”
“涨了6千多，破万了！”
“电影、套餐吸引的回复有多少？”
“大概9千多人，但很多人没有去消费，吃饭的才发出去两千来个认证码。”
“……”
姚远突然不吱声了，沉默半天道：“同志们，我很失望啊！”
嗯？
欢快的气氛骤然凝固，转变为有些尴尬和不知所措。
“看你们那点出息，韩涛你从桌子上给我下来，刘薇薇你把嘴收一收！区区50万你们就满足了么？
等将来赚100万，1000万的时候，岂不是要上房揭瓦？
同志们啊！
保尔柯察金教导我们，人的生命只有一次，当他回首往事的时候，他不因没有保持进取心而悔恨，也不应为了50万欢呼而羞愧。
先哲教诲，每日三省吾身，大家共勉吧！”
姚远一脸的痛心疾首，声情并茂。
嘁！
那三人齐齐翻白眼，于佳佳更是没好脾气，喷道：“你就那张破嘴好使，大家想乐想乐，煞什么风景，我看你是蝌蚪身上纹青蛙……”
“怎么说？”
“你装你妈啊！”
“哈哈哈，哈啊——呃——啊——呃！”
韩涛笑得像一只得了哮喘的驴。
“这叫居安思危，保持战斗力，啥也不懂。”
姚远摇摇头，起身敲敲黑板，道：“行了，来来给你们再讲讲。明天就是2002年了，从明天到春节为止，工作重点如下！”
“不再搞任何活动，以用户稳定增长为主。”
“电影票、套餐这个模式，虽然现在占比小，但要一直坚持。不要求业绩，有时间就去跑跑，等商家数量多了，我们就把它挂到网上。”
“招新人，起码找一个技术员，一个策划文案，一个正经财务。同时考虑换个大的办公室，再添几台电脑。”
“另外，我实习期很快就要结束了，只等着毕业，会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公司上。所以请韩涛、刘薇薇认真考虑一下，是正式入职，还是以这种兼职的形式继续帮忙。”
“……”
一听这话，韩涛短暂犹豫，但很快就淡定下来，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刘薇薇更挣扎一些。
她是正经大学生，这年头大学生还是挺值钱的，不愁找不着工作。但找着的工作和这个比会怎么样，或者说这个小破公司前景怎么样，她都得考虑考虑。
“好了，最后一项，发奖金！”
姚远见气氛有些严肃，刷的从包里摸出几个红包，道：“这段都辛苦了，来来来！”
“哟，还没到一个月就发钱啊！”
“姚司令大气！”
刘薇薇暂且把心事抛到脑后，捏了捏红包，鼓鼓的，沉沉的，不由大喜，连忙拆开一瞧，好嘛！
棕黄黄的一大摞，正面藏族、回族同胞，背面长江巫峡，竟然全是五块钱的纸币！
“姚司令，你这就没意思了啊！”
“嘁，白高兴一场！”
“嘁什么嘁？钱还没下来呢，我拿什么发？”
“你不有回扣么？”
“那不得留点现金备用，你们先数数，看多少钱……”
姚远脸皮厚，摆了摆手：“等钱下来了，加一零儿再发一遍。”
（感谢柒星萌，还有……）
第三十八章 2001年过去了
“50万不少了！30多章整一个亿，书还怎么水……啊呸！怎么写啊？”
2002年的第一天，姚远蹲在报社门口等人。
天空飘起了细雪，纷纷扬扬，城市不休息，忙忙碌碌。他很自然的就想起了那首歌，2002年的第一场雪。
刀郎这会还在大西北吧？
歌唱的是02年，其实是04年发行的，正版卖了270万张，盗版不计其数。然后叶赫那拉英就开始逼逼巴拉巴拉……
姚远挠挠头，思绪飘散。
凤凰传奇这会还在粤省混吧？哦，他们现在应该叫酷火组合。
曾毅和段奕宏长得真像啊！
蹲了一会，韩涛屁颠屁颠的出现在视野之内，手里捏个鸡蛋饼，傻乐道：“姚司令早！”
“嗯早！”
姚远瞅瞅他，运动鞋牛仔裤羽绒服，挎着大包……再瞅瞅自己，得咧，气质一毛一样。
“走吧，看房去。”
韩涛今天休息，被逮过来陪游，看房不是看写字间，而是自己租房。
写字间不打算换地方，就在报社大楼租个大点的，那自己的住处就得换了，现在有钱了，找个近点的。
俩人晃晃悠悠，进了一家中介。
当你面临选择犹豫不决的时候，通常只有一个原因，穷！
——爱因斯坦
姚远就没有这种困惑，效率极快的相中一个地方，叫锦湖园公寓，就在报社旁边。去年竣工的，高层，户型很大。
“新房子也出租啊？”韩涛随口问。
“人家不差钱，买来就是租的，过几年这价格肯定蹭蹭涨，到时候就赚了。”老板道。
“能涨到哪去？两千美金？”
“两千美金？那是成本，四千美金起！你别嫌贵，还不打折！”
“嘿嘿！”
俩人对上了《大腕》的暗号，基情一笑。
姚远在旁边冷哼，想得美！四千美金那不得抢疯？
他指着一条房源，一居室，50多平，道：“这个吧，能看房么？”
“能，现在就行。”
韩涛瞧了瞧，忽道：“姚司令，要不租个两居的？”
“啥意思？”
“你看我经常加班，一干就通宵，你整个两居的，我也有个洗澡歇脚的地方。”
韩涛看对方表情，忙道：“你昨天不让我们考虑，我不用考虑，只要你说一声，我马上辞职过来！”
“想好了？”
“不用想，报社对互联网根本不重视，你是真懂行的。关二爷说，这叫择木之禽，得栖良木；择主之臣，得遇明主！”
“……”
姚远很认真的看了看他，转头道：“换那个两居的。”
老板有点愣，随后才反应过来，道：“哦行，这个条件更好，中等装修，拎包就住，也能看房。”
说看就看。
仨人离开中介，来到锦湖园公寓，18层，90多平两居室。
说是中等装修其实也没啥，刮个大白，弄点家具，有电视和热水器，一个月750，姚远都不知道这是贵还是便宜。
“能联系房东么，我想今天就签。”
“我打个电话。”
中介沟通了一下，说中午可以见面。
于是两个碎催又跑去上网，中午过来，跟房东聊了聊，利索的签了合同，下午又去买生活用品。
老爷们和老爷们一块买东西，效率高的不得了。一下午忙活完，吃了顿饭，韩涛就回去了，他也是外地人，租房子住。
眨眼天黑。
姚远坐在对一个人来说非常空旷的客厅里，有一搭没一搭看着电视，凭白生出一股凄凉感。
这种感觉很熟悉。
因为他上辈子有丰富的租房经验，每次搬了新住处，开始几天都会有这种感觉。
他也碰到过很多烦事，最闹心的就是漏水，楼上往自己家漏的，自己家往楼下漏的，麻烦的不得了。
最困难的时候，租在一间阳台漏雨的破房子，房东还不管，自己买的防水爬上去涂。
人活久了，总能经历点事情。
而此时此刻，适逢元旦，老叔又不在京城，他是真有些孤独了，何况手里还没有那些鼓捣玩的物件儿，比如盘珠子。
“哈！”
姚远忽然笑了笑。
为什么中年男人总爱玩手串、钓鱼、摄影、养花养草的？
因为他们硬不起来了才爱整那些花钱不少又没啥用的东西，你看那年纪轻轻杰宝硬的跟铁一样的会鼓捣这个？
他是过来人，软硬自知。
“可我现在是21，哦不，22岁啊！”
在这个夜晚，姚远一直忙忙碌碌的心态，终于得到久违的宁静，年轻人强劲的冲动便在热情生长。
“我是不是该找个女朋友了？”
…………
第二天晚上。
于佳佳、刘薇薇、韩涛齐聚新居，给姚远燎锅底儿。
撩锅底儿，就是搬新家了亲朋好友过来聚一聚，吃顿饭，喜气洋洋的意思。
那仨人都不会做饭，就姚远上辈子在外打拼练出点手艺，复杂的不会，家常菜还可以。炖了一只鸡，蒸了一条鱼，几个炒菜，大米白饭。
“喝！”
于佳佳上桌就放飞，挨个倒酒：“喝酒没事，醉了就在这睡，正好两男两女。”
“啥玩意？”姚远吓一跳。
“正好你和韩涛一屋，我和薇薇一屋啊！”
“哦，吓死我了！”
姚远猛拍胸脯，你不能咱们公司叫91，就真整点91的业务啊！
《聚会喝醉了の美女同事》！
“不过你这房子租的蛮好，可以成为一个据点，在报社毕竟有些事不方便。”
“当然好了，韩涛这孙子已经预定床位了。”
“韩涛确实辛苦，咱们都看在眼里，我敬你一杯！”
于佳佳抬手就敬，敬完就干，毫不拖泥带水，有这种人在饭桌上那是大幸，气氛不会僵的。
韩涛也很乐呵，自己的付出被承认了，本来就会有一种成就感。
刘薇薇一瞧这意思，韩涛怕是决定追随姚远了，让她犹豫不决的心又偏了一点。
“接下来就是换办公室，招新员工，我还有好多好多东西在脑子里，还有好多好多计划没实现，但现在不讲，不讲……大家放松放松，春节后再加油！”
心境使然，姚远竟然喝的有点多，朋友过来陪着他高兴，难得失态。
最后举起一杯酒，道：“昨天没机会讲，各有各的生活，今天聚在一块也不晚……来，祝我们2002快乐！”
“2002快乐！”
“干！”
四人碰了一杯，有朋友，有事业，有酒肉，愈发尽兴。
于佳佳也喝的有点多，忽道：“姚司令，你是不是应该还有一句话？”
“什么话？”
“都叫你姚司令了，你说什么话？”
“嗨！”
姚远放下酒杯，身子前倾，用手指头敲着桌沿：“2001年过去了，我很怀念它。”
第三十九章 凑热闹
“哗！”
一泡尿浇在马桶里。
微黄，水柱连贯，刚劲有力，彰显着主人有强大的前列腺和肾功能。
“不滴滴答答的真是太好了！”
姚远抖了抖，打了个呵欠，冬日早起的倦怠挥之不去，拧开水龙头，冷水，噗哧噗哧狠抹了几把脸，浑身一哆嗦，清醒了不少。
也没爱做饭，烧了壶水，找个碗啪的打里一只鸡蛋，搅匀冲开，再来小半勺白糖，滴几滴香油，约莫凉了一饮而尽。
这叫鸡蛋水。
补充营养，清热去火，加蜂蜜最好，没有拿白糖也能对付。
挺认真的收拾了一下，穿鞋出门，走在路上，回望这栋20多层高的锦湖园公寓，后世一千多万一套，二手房。
姚远今儿要出门，去趟大兴，赴老郭的邀请。
说是什么拜师宴。
算算年头，岳云鹏还早，张云雷还小，差不多就心里有数了。
大兴在四九城南边，正儿八经的郊区，古时叫蓟，就是陈凯歌念诗“剑外忽传收蓟北，初闻涕泪满衣裳……”里的蓟。
一路也是长途跋涉，这年头京城周边的区县都破破烂烂，没比通县强哪儿去。
这边姚远刚下了车，一个眼睛快瞪出眼眶的瘦个子便凑过来，小心问：“您是姚先生？”
“您是？”
“我叫李菁，相声大会的，说您第一次来，怕您不认识，在这等等您。”
“哦，你好你好……”
姚远握了握手，呵呵，我早就看着你了。
打过招呼就要走，他还问：“不用接别人么？”
“不用不用，别人都认识。”
“哦，敢情就我一个外人是吧？”
“瞧您说的，我要不是说快板的都接不上来，您是今天最尊贵的客人，我们也是借这个机会想感谢感谢。”
李菁嘿嘿一乐，像极了外星人。
他是最早一批元老，后来跟老郭闹崩了，离开德云社。
貌似销声匿迹，其实人家混的不错，京城曲艺家协会副主席，有戏拍，有节目上，比另几个自立门户的强多了。
又是跋山涉水，姚远都感觉要进村儿了，终于寻到了一座破院子。灰砖砌墙，瓦房，上锈的铁门，里面十来个人正热闹着呢。
他搭眼一看，能辨认出来的除了老郭和于谦，还有张文顺、范振钰、徐德亮、何云伟等人。
当然了，这会还没拜师赐字，徐德亮还叫徐亮，何云伟还叫何伟。
“哟，姚先生来了！”
几个老头不用动，郭德纲得亲迎，边迎边拱手：“大驾光临，蓬荜生辉！”
“客气，我就是凑凑热闹。”
“里边请里边请。”
郭德纲未来的妻子王惠也在，于谦的媳妇儿白慧茗也在，哎哟这媳妇儿真好看，人家以前拍过戏。
姚远转圈拱手，挨个认识一遍，都是圈内的或者家属，还真就自己一个外人。而他瞧着今天的主角，通身小流氓气质的年轻人。
果然是你，曹（云）金！
实话实说，姚远不喜欢老郭的徒弟，一个都不喜欢。
但他爱看热闹。
人到齐了，时辰也到了，一帮人进屋，挤挤压压的好容易留出点地方。
传统拜师礼，得走一套很复杂的流程，比如拜祖师爷，磕头敬茶，徒弟送礼物，师父训话赐字等等。
现在没条件，简化了，曹云金磕个头，敬杯茶就算完事。后来得到2006年，跟何云伟几人一块，才正正经经来了一次拜师礼。
“师父！”
“诶，好好！”
老郭看着愣头愣脑的曹云金，一时情绪翻涌，王惠捅了他一把才没当众失态。
因为穷啊！
最困难的时候，老郭把bp机卖了换馒头吃，王惠也曾把夏利车卖了支撑开销，一直到04年之前，德云社都很穷。
“感谢诸位前辈宾朋赏脸，寒舍简陋，略备薄酒，咱们吃饭！”
一嗓子吆喝开吃。
姚远是来看热闹的，心理有预期，但也觉着过于寒酸。没煤气，烧灶，地方还小，桌子都不太够，辈小的在外屋站着吃，辈大的在里屋坐着。
菜倒是不错，老郭算咬牙破费，还一个劲不好意思：“见笑了见笑了！”
“今儿能来的都不笑话你，赶紧吃吧。”于谦道。
“又没跟你说，我主要怕姚先生吃不惯。”
“没有，挺好挺好！”
姚远到哪儿都不能饿着，起身舀了碗素烩汤，哧溜哧溜道：“这汤就不错，谁的手艺？”
“我做的，今天第一次做。”
白慧茗浅浅一笑，23岁的小媳妇甚是迷人。
“嗯嗯，好吃，于老师你这朋友我交定了！”
“嗯？”
于老师挠挠头，觉得哪里不对。
但凡是个圈，里头都有脏事儿，曲艺界也没干净到哪儿去。
侯耀文都知道吧？
他有个师侄叫戴志诚，同住一个小区。侯耀文娶了个北电的小媳妇儿，疼的不得了，但自己经常在外演出，就拜托戴志诚关照。
关照来关照去，戴志诚就和师婶勾搭上了，最后还结了婚。
一时传为美谈。
边吃边逗闷子，老郭随口问：“姚先生，您看外头那几个小子怎么样？”
“都不错，个个脑后反骨。”
嘎！
老郭一噎，这让我怎么接？
“开玩笑开玩笑……”
姚远哈哈一乐，也问：“你那边最近怎么样，观众见涨么？”
“见涨，以前少则一个，多则七八个，现在每场至少有七个人，最重要是稳定了，看来观众爱听。”
“观众从来都爱听相声，但现在电视里的相声不好听，观众也就没兴趣了。”
“这倒是。”
“一个个穿西装打领带，连贯口都不会说，那能好听么？”
“别说贯口，连包袱都不会抖了！”
引来一片附和。
姚远索性放下筷子，笑道：“我倒有个问题，诸位都是行家，有本事在身，浸淫相声多年，但不知对相声的发展历史有没有研究？”
“发展历史？”
大家你瞅瞅我，我瞅瞅你，都抓不住思路。
“相声的问题都知道，审查严了，电视上很多不让说，梁左死了之后也没有好的创作者，再加上娱乐活动越来越多……总之就是相声末路，不知道前途在哪儿。
但还是我上次说的话，找不着方向的时候就回到原点看看。”
姚远看看一桌人，道：“正巧今天赶上，老中青三代都有，咱们不妨从头捋一捋，相声到底该怎么弄？”
（感谢黑夜萌，冇了……）
第四十章 这叫投资
“相声适于明清，再早可追溯到宋代，那就太远了，咱们不说。
单说晚清的时候，相声开始兴盛，有张三禄，有穷不怕，穷不怕更被称作相声的祖师爷，当时号称天桥八大怪。
这些渊源诸位比我懂，我不班门弄斧，但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偏偏在天桥这个地方，民间曲艺如此繁荣？”
“……”
甭管以前还是现在，凡是说相声的，多数都没念过什么书，除了一些个例。
他们接触到的知识，就是传下来的这些东西，都知道天桥火，但为什么火，谁也不能系统的说出来。
“清朝定都京城后，将旗人安置在内城，把原先的汉人和商贩都往外城赶。那这些商贩去哪儿了呢？
书上有说：‘利用天坛及先农坛根，不必纳地租，多来摆设浮摊，售卖杂货，渐成小市’。
天坛和先农坛这一片，这就是天桥的雏形。
而随着人口增加，外城的平民和商贩越来越多，小市慢慢成了大市，直到晚清民国，达到了黄金时期。
尤其是民国，政府改造城区，在这一片建了医院、商场、饭店等等，又拓宽道路，重新规划，把左右近邻的市场和庙会连成一片，当时这一片有十座庙。
有市场，有庙会，闲人多，闲钱多，那些撂地摊的、玩杂耍的、唱戏的自然就来了，号称五行八作、什样杂耍、百样吃食。”
姚远先来了一段民俗历史，然后才道：“所以您想想，从晚清到民国，直至解放初期，相声的受众都是这些平民百姓，闲杂人等。
曲艺人想赚钱，就得说观众爱听的。
那当时的老百姓爱听什么呢？”
咦？
姚远前面这一段，众人云里雾里，而问出这句话来，老郭琢磨出点滋味，道：“《卖布头》《拉洋片》？”
“诶，这是民间行当，很多老百姓有亲身经历。”姚远道。
“《开粥厂》《夸住宅》？”于谦也道。
“诶，表面刻画一个满嘴跑火车的，实际上呢？它符合底层群众的意淫，幻想自己怎么富，幻想别人怎么富，这叫皇帝的金扁担。”姚远道。
哟！
在座的都来了点兴趣，从这角度分析有点意思啊！
说相声怎么分类，先从表演形式分，单口、对口、群口。
或者从活儿上分，有讲究贯口的，有唱的比较多的，有模仿比较多的。
要么就从来源上分，有评书改的，有笑话改的，有民间故事改的。
但从观众心理的角度，很少有人做这种分析。
“相声的受众是市井，创造者的素材恰恰也来自市井，自己亲身经历的、家长里短听过的、书上写的野史传闻、街头流传的笑话，甚至报纸上的新闻轶事，再经过艺术加工，最后变成了相声。
这样写出来的段子，没有隔阂感，老百姓熟悉，熟悉就喜欢听。因为它符合大众的审美需求，当时没人没说过黄段子吧？”
“哈哈哈！”
提这个都乐。
传统民俗曲艺，是涉黄的重灾区，因为老百姓爱听。比如大名鼎鼎的《探清水河》，那就是个黄曲儿：
“四更鼓儿忙，二人就上了牙床，上得那牙床宽，宽去我的衣裳，我两人，口对口就腮贴腮，六哥哥的舌尖儿，顶上了我的牙膛……”
现在这段都删掉了。
而且最搞笑的是，动不动就说《探清水河》歌颂了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
“此鲜花无人采，琵琶断弦无人弹，奴好比貂蝉思吕布，又好比阎婆惜坐楼想张三……”
你们家用奸夫**歌颂爱情？
这就是给市井百姓逗乐的小黄曲儿，别整那么多扯淡的。
包括我们今天听到的所谓传统相声，都不知过了多少手了，能放出来的都是干净的。
姚远继续道：“再后来呢，到了人道洪流时期，旧相声不让说了，得说新相声，新相声什么内容？《英雄小八路》《水车问题》《登山英雄赞》，这叫歌颂型相声。
再到了改革开放，风气大开，思潮涌动，《虎口遐想》《小偷公司》《巧立名目》，这叫批判型相声。
但您看，甭管怎么折腾，这些成功的作品都有一个共同之处。
顺应时代发展！”
咝！
老郭激灵一下子，仿佛被姚远用一根金手指戳了下脑门。
还是那句话，郭德纲拼了命想挤进主流相声圈，人家不要他，才不得不窝在小剧场。等后来成名了，把话反过来说：“我当初号召相声要回归剧场……”
他这时候属于迷茫期，或者说，还没进入自己的创作状态。
德云社什么时候开始转运的？
是在2004年，当时有个出租车司机给广播电台打电话，说你们放的相声太老了，翻来覆去那么几段，我知道有个地方说新段子。
于是主持人就去了，给录了几段相声，在广播里放。
然后京城的一些媒体、文化人开始推荐，进一步增强影响力，再到06年春节，凤凰卫视给德云社弄了一期特别节目。
遂爆红。
而这几年，正是老郭创作能力最巅峰的时候。
提及德云社，往往都在嚷嚷个人，嚷嚷八卦，很少人关注一个基础问题，作品！
老郭是靠作品红的！
《西征梦》《我这一辈子》《我是黑涩会》等等等等，在听腻了传统相声，受够了电视相声的观众群心中，初听就一个字：
太特么有意思了！
可惜后来心思不在上头了，好作品越来越少。
姚远今儿来凑热闹，其实就跟老郭说这番话来的，道：“电视限制多，可你们剧场没限制，还逮住那点老段子不放，不白瞎这环境了？
甭管你是新瓶装旧酒，还是旧瓶装新酒，顺应时代发展，多看看新闻，多关注现在的社会现象，甚至从自己从身边着手，别怕自个太特殊，大家都是老百姓，审美趋同……
所以观众要听新段子，你有么？”
“我……”
老郭已经明白对方的意思了，但还不敢打包票。
姚远说了一大堆，就为了最后这句：“你有让观众喜欢的新段子，我才好帮你大范围推广，门票那仨瓜俩枣的根本不算事。”
“这是我新名片，以后联系。”
他撂下一张名片，起身道：“我路程远，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完就撤。
老郭两口子把他送出门，回来饭桌上一时沉默。
众人经历了一番很大的心里波动，最开始吧，以为这人是帮卖票的，今儿就感谢感谢；后来突然唠相声历史，只当这是个爱吹牛逼的主儿。
但听着听着又有点东西，最后都明白了，人家就奔着这茬来的。
于谦拿起那张名片看了看，道：“哟，上回见还是一大学生，这就变老板了？”
“那他什么意思啊？”
“还听不明白么？让德纲创作新段子，然后他给宣传。”
于谦夹着烟卷儿：“这叫投资。”
（还有……）
第四十一章 节前琐事
过了新年，姚远几人最担心的就是结款。
用户回复短信，当时就已经扣费了，但本人不知道，得主动查话费才能知晓。所以一月份最容易发生的就是，用户查上月话费，发现多了十块钱。
姚远不清楚有多少人强制退订。
一旦强制退订，就等于坏账。
这种担忧一直持续到了移动打款，他们这边的账是505160，移动打过来的款直接把零头抹了，就给了50万。
一问，人家说坏账。
但具体数据不告诉你，就说坏账。
姚远还挺意外的，他以为要扣更多，结果没那么黑，毕竟是初期阶段。50万也足够了，这年头房租和人工成本低，完全能小小扩充一下。
韩涛早早就投诚了，刘薇薇还有点纠结。
如今的大学生找工作都端着点，毕竟还算值钱，不像后世，老老实实进厂打螺丝。但你端着归端着，整体的收入水平在这摆着呢。
京城人均工资才一千多块钱，除非你天纵奇才，上来就飞天。
出于共事一场的情面，姚远还是专门找她谈了一下，摆事实讲道理，真心诚意。
“有些人生来罗马，有些人生来骡马，起点本身就不一样，你家庭条件好么？”
“还行吧。”
“那你是有多余的私家车，可以出去跑出租？”
“啊？”
“还是你有闲置的别墅，可以租出去赚钱？”
“你说什么屁话呢？”
“那不就得了！你业务水平一般，像你这样的应届生满街都是，最大的优点就是声音好听，而91是能发挥你这个优势唯一的地方。”
“你要做什么？”
“附耳过来！”
姚远嘀嘀咕咕的讲了一通，刘薇薇眼神越来越奇怪，最后投出了看变态的视线，道：“姚司令，我发现你在搞黄色上很有一手！”
“这不是搞黄色，我们不搞黄色，只打擦边球。”
姚远开始拉良家下水，道：“你有经验，当初帮我打电话，你表现的就很完美，而且事后你也呈现出一种玩弄纯情少年的快感。”
“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
“这种事就得转换心态，你不要觉得丢人，你把它当成是一种游戏，你跟客户斗来斗去，比试段位，见证人间百态，多有意思啊。
而且咱们挣钱嘛，不寒碜。
你可以打听打听今年应届生的平均工资，打听出来了我三倍给你，直接通向罗马！”
现在风气还是保守，20年后谁管这个，直播都成产业了，为国家承担了多少灵活就业人士？搞的东莞都没人了，KTV公主的颜值直线跳水。
姚远现在做不了直播，但他能整点类似的。
刘薇薇本来就倾向留下，只差最后一个理由，她家庭条件一般，比较需要钱，想了想也就顺水推舟答应了。
于是乎，姚远和于佳佳忙活了好一阵，找写字间，招新人，最后定了四个人，加上原来的就是八个。
另有驻沈城办事处总经理，姚小波同志。
…………
时间愈发临近春节。
姚远的实习任务结束了，回学校报道了一下，大学生涯只剩最后的毕业论文。
在1999年，清华大学弄了一个中国期刊网，想打造一个支持全国各行业知识创新、学习和应用的交流合作平台。
国家非常重视，教育部、真理部、科技部以及学术界、出版界等等，给予了大力支持，慢慢建成了一座庞大的数字图书馆。
后来改名叫知网。
端起碗吃饭，放下碗要钱，翟博士有句遗言说得好：“知网是什么东西？”
当然了，现在写论文还用不着，只能去图书馆，网吧都没啥用，因为资料太少。
姚远约好了和老叔一块回家，在临行前的几天，又请于海，京城市移动公司的那位，吃了顿饭。
这次改成了香格里拉。
“工作繁忙啊，从新年到现在一个月，就有30多家公司申请sp，我也是东奔西跑，连春节都顾不上喽。”
短短时间，于海又富态了一点，满面红光，打个嗝都是一肚子生猛海鲜味儿。
“您贵人事忙，我们想忙还没地方呢！”
“就是啊，能者才多劳，我们想劳还没机会呢！”
“哈哈，你们俩啊，我见过不少会说话的，但像你们一唱一和的还挺稀罕。”
于海说完，又正色道：“我知道你们第一个月的款下来了，如果你们想问坏账的事，那……”
“不不不，坏账我们没任何意见，以你们为准。今儿主要快过年了，我得回老家，就想着感谢感谢您。”
姚远顿了顿，道：“顺便跟您请教请教，成为全国网sp需要什么条件？”
“嚯，你省网还没吃开呢，就想着全国网？”
“人总得有点上进心嘛！”
“……”
于海思量了思量，道：“全国网sp我们没有硬性标准，但实际审核中起码得符合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公司资产至少得过千万，这样我们才能相信你有跨省铺开的能力。”
过千万啊……
姚远点点头，也行，今年新的小目标出现了！
只问了这一件事，再也不谈业务，就吃吃喝喝。姚远始终相信一条准则，解决人就是解决事情。
一顿饭又造了一千多，八点左右散场。
时间还比较早，姚远和于佳佳跑到一家小店坐了坐，顺便喝点茶醒酒。
“你那些演艺圈通讯录啊，我仔细想了想，现在做短信也能做，明星基本都迷信，咱们弄个算命啥的，都能上钩。
但关键没啥意思。
明星最大的价值在于他们带来的庞大，呃……”
姚远想说流量，话到嘴边又换了个词儿：“庞大人气。他们是天生的焦点，话题中心，一个人就能带动一帮人。”
“所以年后我先开一个新闻服务，算是咱们的固定栏目，做内容，以娱乐体育为主，包月就定5块吧。此外么……”
“你想做什么？”于佳佳问。
“你知道Blog么？”
“不太清楚。”
“国外很流行，简单讲，就是网络日志。我想把那些明星的人气利用起来，吸引广大网民，再攒点钱吧，争取下半年出炉。”
于佳佳似懂非懂，但她懂明星，问：“那些明星可贵，不会白白帮咱们。”
“没关系，我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姚远咕嘟咕嘟干了一杯茶，而且我知道现在谁还不太贵。
第四十二章 姚百万回乡
2月9号，农历二十八。
姚远即将体会一把20年前的春运。
上午时分，他提着个行李箱，老叔背着一个大包，双手各拎着一个大包，紧赶慢赶的冲向BJ站。
何必呢？
何苦呢？
姚远感觉自己被一群世界上最混杂的人包围，各种各样的面孔和气味铺天盖地的袭来，毫不讲理的将你揉进其中，瞬间同化。
“坐飞机好不好，非得扒一层皮。”
“飞机票多少钱呢，年纪轻轻张口就来，一点不会过日子。”
“我攒了点钱。”
“那你就留着，别瞎花。”
行吧！
他暂时不打算吐露实情，只好耸耸肩，跟老叔挤进候车大厅。
刚进去马上排队，后脑勺连着后脑勺，站的脚酸了才开始检票，又慢吞吞的往前挪，等到了月台，老叔撒丫子就跑。
“哎哎！”
姚远在后面追，几乎是闯进了车厢，老叔手疾眼快，经验丰富，找了一个还有空间的连接处，大包一甩，刷的摸出两个马扎往地上一摆。
占座儿！
马扎刚摆上，就有几个人过来，恼怒的瞪了一眼，又连忙寻找下一个连接处。
好嘛，跟打仗似的！
姚远也闹的气喘吁吁，一屁股坐下，这车是普快，得嘞，又得熬八个小时。
没多久，火车启动，轰隆隆的驶出京城，开始了每个乘客人生中或长或短或快乐或悲伤的一段旅程。
对面是几个干瘦汉子，气质和老叔差不多，一看就是农民工。
老叔闲不住，发了一圈烟就跟人家聊起来了，姚远坐在马扎上，无聊的看着杂志，偶尔能感受到过路乘客羡慕的眼光。
当大家都没座的时候，你拥有一只马扎，你便是上流人士。
这年头没有网上售票，预售期也没有那么长，能买到票就很不容易。北方以京城为核心，南方以沿海城市为核心，周遭邻近的打工者、学生在几天内涌进来，忍受着各种各样难以想象的环境，就为了一个目的：
返乡！
今年有1.3亿的客流量，交织在全国各地的铁路运线上，就为了血液里流淌的那一抹故土难离。
而火车上的连接处，一向是最欢乐，最丰富，最人间百态的所在。
过来抽烟的，推小车的，拿着泡面桶接热水的，守在厕所门口等着撒尿的，来来往往人流不绝。
老叔唠半天回来了，从包里摸出几个塑料袋，一包五香豆干，一包鸡杂碎，有点黄瓜和水果，也没忘了一瓶牛栏山。
“饿没？先吃点。”
“来个卤蛋。”
姚远挑了一个乡巴佬卤蛋，这玩意好像就近年出来的，刚开始很爱吃，没事就买个尝尝。
“叔，你大包小包都带的啥？”
“去各地装台，人家送的土特产，还有我自己买的。”
“你哪来的钱？”
“嘿嘿，我发奖金了！”
老叔拿着一根黄瓜，较为得意，道：“这不年关了么，老孙给大伙发了点钱，说去年生意不错。一人两千，我三千。”
“你咋三千？”
“关系好呗，再说我干活卖力气，哎，这可是私下给我的，你别跟人说。”
我可真闲得慌！
“那你挣了……”
“乱七八糟的都加上，一共六千五百块钱！”
“半年呗？”
“半年，咋样，还不错吧？”
“嗯，不错不错。”
“每月寄回去的钱，你婶也舍不得花，今年总算有点闲钱了。”
这法子其实挺好，老叔在外包吃住，工资都寄回家，婶子也节俭，这个钱就能存下来。
“……”
姚远张了张嘴，算了，我还是不告诉你我刚给你儿子打了五万巨款。
就在昨天，一月份的款项到账了，没搞什么活动，稳定收割，抹掉坏账后还剩63万，公司营收破百万！
这意味着有10万多个手机用户被割了韭菜，而剩下没有收割的用户，约莫还有8万多个，都是大家从各方渠道找来，或者买来的。
于佳佳居功至伟。
公司的策略是可持续性的竭泽而渔。
你给一个用户咔咔扣30块，还叠加几个业务，账目上肯定好看，但人家肯定去退订，结款的时候就没那么多钱了。
所以这东西有点像传销，必须不断的找新手机号，才能将群发进行下去。
而今年的sp竞争会正式拉开大幕。
姚远在回来之前，已经在布置任务，买了好几台电脑，租了更好的服务器和带宽，还外包出去一个技术项目，做了一个新东西。
再说回挣钱的事。
姚远和姚小波的隐瞒，实际上是不知道怎么跟家里讲，这玩意得找个时机。
老叔一直吃吃喝喝，他饭量大，见姚远没兴趣，就放开膀子造，一大包豆干和鸡杂都吃了，酒也下去半瓶。
黑黝黝的脸上开始泛红，精神却极好，这是喝到位的表现。
他把垃圾收拾收拾，又打开包，道：“对了，我买了好些特产，你看看咋样，对不对？”
“啥特产？”
“京城特产呗，你婶半辈子没出过省，给她尝尝鲜。”
老叔划拉几下，先摸出一个盒子，是果脯，里面有七样，苹果脯、海棠脯、枣脯、太平脯、杏脯、桃脯和梨脯。
“呃，挺好！”
“我一看其实也没啥买的，总不能买只烤鸭带回去，那味不能好。”
老叔又摸出一个盒子，这是京八件，枣泥、青梅、葡萄干、玫瑰、豆沙、白糖、香蕉、椒盐八种馅做的点心。
“这个咋样？”
“呃，不错，都不错。”
“好就行，你婶就爱吃甜的。”
好嘛，您倒不怕我婶齁嗓子……
姚远看老叔兴致高涨，也没好意思说，在京城千万别买这花里胡哨的东西，奏是蒙人的！
…………
苦熬了八个多小时。
天刚黑下来的时候，火车缓缓驶进了小城车站。
只停一分钟，下来十几个人，姚远和老叔下通道，走台阶，有一小段还没灯，摸着黑往前，出来到外面，得绕到车站的一个偏门，就算出口了。
“爸！”
一个女孩子看到亲人，当先跑过去。紧跟着又几声呼喊，一个个像归巢的鸟，口中念念，多时不见。
“儿砸！”
“儿砸！”
姚跃民守在铁栏杆后面，跳起来挥手，姚小波跟着学，袁丽萍和老婶在乐。
“爸！妈！”
冬夜风寒，新春即至，姚远刹时间抛开所有，回归年少，小跑着过去。
“冷吧？”
“还行，车上人多。”
“哎哟，走走吃饭，饭店都订好了！”
“回家喽！”
（还有……）
第四十三章 岁岁平安
农历二十九。
几乎全城的人都跑出来了，开店的、摆摊的想最后来一波买卖，逛街的、赶集的也想最后囤点年货。
商业街两侧挤满了小摊小贩，什么对联啊，黄历啊，红袜子红裤衩，干果蜜饯，大虾酥大白兔，连带拜祖宗的香烛红纸，应有尽有。
农贸市场更是热闹，韭菜飙到了几块钱一斤，活鱼活虾上来就抢光，城里为数不多的私家车仿佛全堵在门口，水泄不通。
“滴滴！”
一辆出租车艰难的在人流中穿行，一条街走了五分钟，拐过路口才提点速，开到了学校家属楼。
“师傅，麻烦进院！”
出租车又开进去，停在楼下，姚远摸出三块钱，司机没接，道：“五块了！”
哦！
过年涨价。
姚远换成一张五块的，下了车，拉开后门，看着都心累。
那后座满满当当，一箱子一箱子的，有雪碧，有爱人果汁，有珍珍的荔枝饮料，还有灌装蓝带。
司机还不错，帮着搬一搬，堆在单元门口。
正此时，又听滴滴两声，姚跃民坐着出租车也回来了，咔咔拎下来几大包肉菜和点心，外加一兜子猪下水和几条活鱼。
爷俩一对眼，姚跃民挺乐呵，在绝大部分人心里，这叫年货丰盛，日子富足。
姚远记得这样的春节持续了好久，也不知从何时起，置办的年货越来越少，过年越来越没劲，等自己中年的时候，连节都不爱过了。
“东西放这儿没事，搬吧！”
老爸一句话，爷俩开始干活。
十来箱酒水饮料，每次搬三箱，五楼，跑了三趟。
姚远胳膊上的肉都在颤，呼哧呼哧喘气：娘的！甭管你是开路虎还是开奔驰，回家都得给你妈拉白菜！
我堂堂姚百万，还得干这卖力气的活儿！
姚远的姥姥、姥爷、爷爷都去世了，只剩个奶奶，自己找了个老头，一块过日子，逢年过节去看看。
所以每年都把老叔一家叫过来，一起过春节，就这十来箱酒水，两三天就没。
袁丽萍那边的亲戚不常走动，聚一聚也就完了。
约莫到中午，袁丽萍也回来了，买了好多鲜花摆上。老妈别看是数学老师，其实很浪漫，不然也不会被一个语文老师追到手。
简单吃了点饭，自然就聊起这半年的生活。
“小远，你实习怎么样？”
“还行吧，我没怎么出去采访，主要负责收集数据、开发市场这一块。”
“那能留下么？”
“留不下，我们一批四个人，三个是关系户，有个叫刘薇薇的，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但人家就受老板喜欢，听说入职薪水比常人高三倍，这上哪儿说理去？”
“哎哟，你这报社也不怎么样啊！”
“这老板也不是东西！”
“是啊是啊，不是东西……”
姚远应声附和，心里头一转，算了，还是铺垫铺垫吧，遂道：
“其实有件事想跟你们说，我有一个朋友，脑瓜灵长的帅，特有想法，觉得现在互联网火，就找我们几个关系好的一块试试水，弄了个小网站。”
“啥样的网站？”
“就是聊天啊，网友上来天南海北一通聊，目前人还挺多的。我觉得前景不错，想借这个平台锻炼锻炼。”
“行啊，你到别的地方不也是从零干起么？先锻炼锻炼挺好。”
“就是，你现在还年轻，磨练磨练有好处，不着急。”
爹妈还以为儿子即将毕业，急着找工作呢，反倒安慰起来。
姚远点头如捣蒜，铺垫完就不多说了，而袁丽萍忽地顿了顿，冲姚跃民使了个眼色，姚跃民咳了两声，问：
“小远，你那个，对个人问题有想法么？”
“啥个人问题？”
“就是，有没有对象？”
啪！
姚远一巴掌pia在脑门上，20年后我就在相亲，倒回20年还特么要相亲！
“你看你夏天就毕业了，步入社会就代表正式成年了，这事得上点心，我学校同事有个侄女……”
“停停停！”
姚远赶紧打住，道：“我自己找，自己找。”
“行行行，自己找，咱们不着急。”
嘴上说不着急，但袁丽萍又来了一句：“小波那孩子挺有意思啊，不声不响交个女朋友，说是学医的，你婶见过照片，大高个，白白净净的。”
噗！
姚远一口汽水喷出来：“姚小波有女朋友了？”
“咋了？”
他上辈子直到25岁还是处男啊！
“他俩怎么认识的？”
“说是网上聊天认识的，你看看人家，多会抓机会。你不自己弄网站么，那……哦，没事没事，不着急。”
淦！
好你个浓眉大眼的姚小波，你也叛变革命了？！
此弟不宜久留啊！
………………
眨眼就到了除夕，街上瞬间冷清。
中午时分，老叔一家到了，吃了顿丰盛的团圆饭，互诉衷肠，姚跃民说到动情处，忍不住潸然泪下，跟老叔抱头痛哭。
袁丽萍在旁边无语。
因为老爸是性情中人，感情非常丰富，喝了酒就更来劲。
然后该睡觉睡觉，歇到了晚上，爬起来打开电视，调到中央1，这边和面准备包饺子，那边等着看春晚。
这个时候，孩子是搭不上手的，即便姚远22岁了，那也不用管。
他32岁的时候出门，还被叮嘱看着点车呢。
做饭是四个大人的活儿，姚远就一把薅过姚小波，进自己卧室，训斥道：“你睡过了么？”
“哥！我是向着你的！”
姚小波连忙表忠心，道：“但这都是缘分，缘分来了我也挡不住，一切都托你的福，你不弄那个俱乐部我们还不能认识呢。”
“别扯犊子，我管你交女朋友还是男朋友！关键你这么一交，把我架火上烤啊！”
“那你也找一个呗，你比我聪明，比我帅，一定能找个中意的。”
“虽然你说的是实话，但哪有那么容易……”
姚远砸吧砸吧嘴，一个阅尽千帆的心态，可不是那么容易动心的。
玩玩还行。
……………
“咚咚咚！”
“谁？”
“送财神！”
姚远开了门，外面一个穿破棉袄的老头，抱着一摞财神贴画：“请个财神吧？”
“多少钱？”
“五块钱。”
姚远给了十块，老头谢着走了。
他回身看看钟，喊：“开始了！开始了！”
“诶，来了来了！”
大人们赶紧洗洗手。
晚上八点整，春晚准时开始，在这一刻，全国不知多少家庭已经团圆，坐在电视机前守着春晚。
这个传统从80年代的第一期开始，持续到了20年后。
20年后春晚再怎么被吐槽，也影响不了它的影响力，哪怕人们不看呢，电视机也得开着。
开场是惯例的花里胡哨群舞。
倪萍、朱军、周涛、王小丫、文清、李咏上场，京城、沈城、深城、西安、魔都五地联播。
今年是马年。
开场过后，宋团长来了首独唱，跟着第一个语言类节目，冯巩大爷亮相，抱着吉他跟郭冬临一块唱歌。
“冯巩咋不说相声了？”
“就是，以前说相声多好啊，非得演小品，哎牛群哪儿去了？”
“当县长去了吧。”
四个大人指指点点，总归就是冯巩现在不咋滴。
“……”
姚远打了个呵欠，你们等过几年的，还真就得冯大爷救场，起码脸儿熟啊。
接下来是一连串的歌舞，解晓东和孙艳姿合唱了一首《与世界联网》，陆毅和周迅也唱了一首《今年如此精彩》。
侯耀文说了段相声，戴志诚和姜昆搭档，也来了段相声。
不知这会勾没勾婶子？
姚远拼命在记忆中搜寻，发现有印象的不多了，为啥不多了，好节目越来越少。
雪村大概是第一个靠互联网红的歌手，来了首《出门在外》，雪村下去，再下一个节目，诶，大伙都精神了。
本山叔上来了。
去年《卖拐》，今年《卖车》，陈小二退隐，赵妈作古，本山叔正式加冕第三代小品王！
他最巅峰的时候，春晚会把他的小品排在零点前的最后一个语言类节目，就是怕提前放了，观众看完就不看了。
“看着没，自己就找去了！”
“因为你俩脚离地了，病毒就关闭了，所以说啥都上不去了，聪明的智商又占领高地了！”
“恭喜你，都会抢答啦！”
“大哥，我跟你说，像我这种智商，以后也就看不懂手表了！”
“哈哈哈哈！”
饺子已经上桌，几人边吃边乐的前仰后合，发出了开播以来最大的笑声。
所有的灯都亮着，外面的楼也是灯火通明，早早有人放起了鞭炮，噼里啪啦的声音混杂着范厨师的智商，又伴随着饺子的香味，供祖宗的香烛，飘散在千家万户。
“哎呀！”
姚远吃着吃着，忽地一硌牙，从嘴里吐出一枚硬币。
“小远吃着了，来年肯定好运气！”
婶婶拍手道。
“唔……”
几乎在同时，姚小波也嗑着一个。
“呀，小波也吃着了，我就包了俩，正好俩孩子都吃着了！”
袁丽萍乐道。
大人们都很欢快。姚远和姚小波对视一眼，每年我们都能吃着。
同时也故意疑惑，为啥我们每次都能吃着呢？
……
夜越来越深。
临近12点，姚远穿衣服下楼，放了一挂鞭炮，看着大地红在噼里啪啦中消散，又抬头望望自家的阳台，
默默祈愿，只愿岁岁平安，人人喜乐。
（来个幽默智力题儿：宫廷玉液酒-大锤+群英荟萃=？）
第四十四章 碧海银沙
“正月初六，送你六个顺：事业顺，业绩骄人；爱情顺，牵手佳人；生活顺，做个牛人；友情顺，相伴贵人；出门顺，总遇好人；财运顺，加薪喜人……”
啧！
姚远看了眼手机，浑不在意的揣回兜里，这也忒复古了。
约莫从2001年开始，拜年短信逐渐流行，诞生出很多吉祥话和段子。有看着好的，大家还纷纷转发，你拜我，我拜你，都是一套嗑。
今儿初六，他待在家的最后一天，借口回去创业。
很多商家已经营业了，东北的街溜子也热闹起来，他溜溜达达的随便走走，忽地瞧见一家刚开门的音像店，遂迈步进去。
小屋不大，墙上钉的木条子，摆着一张张盗版VCD的封皮，另有几个柜子，放的是盗版电视剧和音乐专辑。
买的话，最便宜的时候10块钱4张。
租就是每天1块钱，押金10块。
姚远扫了一圈，好家伙，《蜀山传》《瘦身男女》《浪漫樱花》《少林足球》《速度与激情》《古墓丽影》《怪物史莱克》……
这算新片还是老片啊？
他挠挠头，问：“有啥最新的么？”
“这个！”
老板从抽屉里拿出几本碟，道：“刚到的货，还没摆上去呢，韩国最火的！”
姚远一瞧，《我的野蛮女友》。
“电视剧你看不？这个，还有这个，都超好看。”
老板随手又拿出《流星花园》和《寻秦记》，尤其拍着《流星花园》道：“这你得快点看，看完一集就送回来，我等着租。”
“这么火？”
“咱这小地方落后，沈城早就传遍了，当年《还珠格格》多火，《流星花园》就有多火。”
“那不一定，《还珠格格》我爸我妈也看，但他们能看这个么？”
《我的野蛮女友》《流星花园》都是去年在本土上映的，今年才传播到大陆，且迅速掀起热潮。
F4成为青春偶像剧的里程碑，这四个人吃一部戏吃了一辈子。
《野蛮女友》2月份在香港上映，导致盗版碟传播，而香港电影人再度发挥了自己的作坊天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鼓捣出了一部古代版野蛮女友《河东狮吼》。
古天乐、张柏芝主演，倒也流行一时。
而姚远看了一圈，实在提不起兴趣，最后租了本《玉女心经》，揣在羽绒服的大兜里，一会回家怀怀旧。
离开音像店，继续往前走，又到了超音速网吧。
来的挺早，里面还有几个空位，开了一台机子，敲击键盘和鼠标的声音不绝于耳，周遭学生、小混混、闲散中年人大呼小叫。
“……”
姚远双手按着键盘，想了片刻，在百度搜一个叫“碧海银沙”的网站。
碧海银沙，老网民应该有印象。
1996年创立，是粤省电信的一个自营网站，根正苗红，98年就推出了聊天室，99年推出文字版网游《金庸群侠传》，号称国内网游鼻祖。
2001年推出网络日记、相册服务，同年又推出了语音聊天室和视频聊天，以及一个原创文学栏目“且听风吟”。
可以说，碧海银沙每一步都走在时代前面，可惜不会运营，后来关闭了。
姚远要找的是语音聊天室。
这是国内第一家提供语音聊天的网站，“语聊”的概念迅速兴起，新浪、网易、TOM等紧随其后，更有9聊、喜聊、聊聊等众多跟风产品。
但还是那个原因，赚不到钱，一个接一个的关停。
反而在另一条赛道，语音聊天得到了进一步发展，即网游！
随着中国的网游市场愈发火爆，出于对团队打本的需求，UT、iSpeak、YY等语聊软件陆续出炉，这都是后话了。
碧海银沙深受网友喜爱，通常叫“碧聊”。此刻，姚远随便找了个聊天室，点进去，戴上耳机。
语音聊天室的特征，就是在同一时间，只能有一个人讲话，其他人只能听——但可以单对单私聊。
这就需要抢讲话的权限，俗称“抢麦”。
比如管理员喊1、2、3，网友就一起点抢麦的按键，然后排队发言，管理员可以设置发言时间的长短。
当一个人抢到麦，你觉得他会干什么？
羞涩？紧张？小心翼翼的聊天？
太单纯了！
当然是热情问候啊！
“草鸟妈滴，这里全魔都的吗？我鸟妈的逼！死个逼！奶个逼！”
姚远刚戴上耳机，就传来一阵亲切的问候语，听不太懂，反正就是各种逼。
这哥们骂了两分钟，换成了另一个人，同样亲切：“弄帮我关特，弄个瘪三，帮我西无起……我错那娘……瘟逼狗逼毒逼……”
啧啧！
姚远赞叹，民风淳朴，多好啊。
他听了半小时，几乎全是骂人，好容易安静下来，终于一个软妹子抢到了麦，给大家唱了首歌，赢得一片喝彩。
他退了出来，去别的聊天室逛了逛，都很热闹。
瞄了眼在线人数，竟然有3万多！
“牛逼！”
姚远的俱乐部要是有3万人同时在线，他都能笑死。
体制内的东西优缺点都很明显，碧海银沙这么好的资源，背靠电信，开局王炸，要啥有啥，但就是不会运营啊！
语音聊天室的技术，以当下的水平而言已经比较成熟，缺的是想法。
他恰恰最不缺想法！
“哥！”
玩了半天，姚小波推开网吧大门进来了，一脸无语：“你为啥老约在网吧见面呢？”
“主要我想上会网，你咋来的？”
“邻居正好来县里，我坐他摩托车来的。”
“还挺能耐！”
姚远结了账，出了网吧，左右看看，道：“走走吧，也不冷。”
“哦！”
姚小波瞧这架势，知道有话要说，不免忐忑。
二人顺着街道溜达，来到电影院的那个小广场，大门紧闭，立着块牌子，写着“停止营业”。
“这快拆了吧？”
“今年就拆，盖楼。”
姚远看了看老电影院，又看了看小弟，问：“你那五万块钱咋处理的？给你妈了？”
“没有，我存起来了。要是给我妈，她能一直攒到我娶媳妇，那就没价值了。”
“哟，都谈上价值了，没白锻炼。这五万块钱，算是给你的奖金，去年表现不错。但现在情况你也知道，主战场在京城，你离得太远，帮不上什么忙。
我实话实说，你技术水平只能说够用，远远算不上高手，而将来对技术的需求会与日俱增。”
姚远顿了顿，继续道：“你下半年大四，眼瞅着也毕业了，你自己怎么想的？”
“我……”
姚小波摇摇头，道：“我没什么想法，我想听你的建议。”
“我唯一的建议是提高技术水平，你或者考研，或者报班，或者找个高手拜师，反正就是提高水平。因为你在运营上很欠缺，也不懂推广，而程序员永远吃香，能力越强越吃香。
当然，如果你想试试运营这方面，我也支持你，有什么想法尽管告诉我。”
“我听你的！其实我也感觉有点力不从心，你的需求越来越高。”
姚小波就这点好，非常尊敬大哥，也是姚远这半年证明了实力。
“那就好，行了，咱们吃点饭去。”
“不吃了不吃了，我得看我对象去，都约好了。”
淦！
姚远翻白眼，谁知姚小波又一伸手：“哥，借点钱，我出门忘带了。”
“……”
姚远无语了三秒钟，手伸进兜里往出一掏，几十块钱外加一本《玉女心经》。
“……”
兄弟俩一阵沉默，姚小波默默接过钱，抹身走了，走几步又回头：“哥啊，你赶紧找个对象吧，容易憋出病来！”
“滚犊子！”
…………
初七，小城火车站。
姚远准备回京。
这档口乘客还是不少，但比春节前强，起码买着坐票了。这次老叔没跟着，他还想多待两天。
袁丽萍帮儿子检查最后一遍行李，一边抱怨：“没毕业就这么忙，毕业了还不得一年不着家，整得跟上班似的。”
“我本来就上班啊，人家是正经网站，你俩每年寒暑假放着，怎么体会得到打工人的辛苦？”
“滚蛋，说你胖还喘上了！”
袁丽萍收拾完行李，叮嘱要好好吃饭，注意冷暖，过马路看车云云。
而趁着她上厕所的工夫，姚跃民又把姚远拽过来，鬼鬼祟祟道：“儿砸，给我10块钱！”
“干啥？”
“你先给我。”
“你不有私房钱么？”
“打麻将都输了。”
咝！
姚远惊恐：“那你下月咋活？”
“我寻思买个请柬，就说吃席随礼，运气好能从你妈兜里抠出50块钱。”
“那运气不好呢？”
“我再买包烟。”
哎哟！
姚远鞠了一把心酸泪，老爸没别的毛病，就爱打打五毛钱的小麻将，毛笔字写的极好。
要问二者有啥关系？
这不买请柬了么，自己伪造呗。
他摸出10块钱塞给姚跃民，多一分都没有，姚跃民郑重的收起来，拍拍儿子肩膀，果然是大孝子！
到时间了，检票进站，父母一直送到月台。
同候车的还有十几个人。
没一会，列车轰隆隆从远处驶来，缓缓停靠，门一开。
“抓紧上车啊！”
“抓紧上车！”
姚远拎着大行李箱上去，站在门口冲外边摆手，老妈喊：“到了来个电话啊！”
“在那边自己多注意点！”
“知道了，回去吧！”
门关上，列车前行，02年伊始。
（冇了……）
龙套征集贴
这年头的节奏慢，过年要过很久。
从小年慢慢开始铺垫，除夕达到高潮，直至初七余韵缠绕，中间短暂的忙两天，等到正月完元宵，这个节才算完事。
什么996啊，什么加班三倍工资啊，什么节后集体跳槽啊……不讲究这些，就踏踏实实过年。
韩涛已经跳槽了，准时回京上班。
清晨的空气带着一丝冷冽，他熟门熟路的抵达报社大楼，抬头望了望，大步走了进去，心情完全不同。
他是在2000年，随着报社网站筹建入职的员工，当初也是热情满满，结果发现报社根本不重视，且传统媒体人对互联网有一种骨子里的排斥。
如果没碰上姚司令，自己可能也忍不下去，主动换工作了。
韩涛来到13层，身心愉悦的走进新写字间，二百平左右，两间大屋，一间小屋。本打算将小屋当作老板办公室，姚司令没同意，改成了接待室。
反而在大屋子里添了一个位置，和员工一块办公。
“涛哥早！”
“哎，来这么早啊？”
韩涛刚进门，就瞧见那个新招的策划叫吴军，正把扫帚放好，显然刚扫完地。
“第一天正式上班，怕迟到就来早点。”
吴军20出头，二本毕业，有过一段工作经验，比刘薇薇老成不少。他带着少许探究的主动跟韩涛聊天，打听一些细枝末节。
刚说了几句，于佳佳踩着高跟鞋哒哒哒进来，后面跟着工人，搬进来一台饮水机，外加两桶水。
摆放好位置，蓝色的水桶倒着往上一怼，汩汩汩，红灯亮起开始烧水。
“佳佳姐，新买的饮水机啊？”
“反正不是你捡的，我得上班去了，回见！”
于佳佳来去如风，眨眼又没影了。
吴军一头雾水，问： “涛哥，咱们还有别的办公室么？”
“没啊，她不是正式员工，人家是报社主任。”
“那那那……”
“革命需要，以后你就懂了。”
韩涛把自己的大茶缸子放在桶上，拍了两下，笑道： “姚司令的行动力就是强，说买就买，这下不用灌暖壶了。”
咱们现在看饮水机不算什么，可当年就是在2000年初的时候，才全国大范围推广开。机关单位、公司、家庭纷纷购买，城里有大大小小的送水站，打个电话就给送水。
吴军问了一些情况，反倒愈发好奇。
因为他刚才偷看过，在另一间大屋子里，整整齐齐码着十台电脑，每台看上去都很贵，还有很漂亮的耳机。
但公司明明没这么多人啊，搞不懂是干嘛的。
陆陆续续的，员工们到齐，共六个人，只有韩涛和刘薇薇是老资格。当姚远踏进屋子的时候，迎来了齐刷刷的问候。
“姚司令早！”
“姚总早！”
“姚总早！”
“嗯早！”
姚远摆摆手，坐在自己位置上，一边按开电脑一边打量。
首先卫生搞得好，整齐干净，几个人精神气也不错，老人儿澹定自若，新人略带紧张，还不时偷瞄自己。
窗外的京城晨光照进来，勃勃生机。
哎，这才是创业的样子啊！
他也是干劲十足，梳理了一下内容，起身拍拍手，道： “停一会，开个早会。”
“先欢迎我们新加入的四位伙伴，来自我介绍一下……”
“吴军，23岁，策划，很高兴与大家共事。”
“杜春阳，24岁，程序员。”
“王冠，22岁，策划，请大家多多指点。”
“李梦，28岁，财务。”
两男两女，除了于佳佳30挂零，都是20多岁。
“我们是一个年轻的团队，年轻代表着激情，火热，勇往直前，也代表着冲动，盲目，经验不足。
sp是个新行业，初上手肯定有不懂的地方，不懂不要紧，但你一定要问，你可以问韩涛，问刘薇薇，或者直接来问我。
我们的群发用户已经达到了20万，俱乐部会员已经超2万，记住是2万付费会员，并且是每月付费，我们的退订率极低，说明用户黏性非常高……
今年必定是sp的大争之年，不知有多少人入局，我们凭借先发优势，占据了一定资源，但千万不要大意，稳扎稳打，不断创新！”
姚远讲了一番，分配任务，最后问刘薇薇： “面试安排好了么？”
“今天一共12个人，9点钟开始。”
“来了让她们在大屋等，然后在小屋面试。”
“好的！”
公司账上有110万，添置设备、外包项目就花了快一半。目前来讲，群发仍然是主要营收手段，但姚远一向喜欢未雨绸缪，早早在考虑新的利润增长点。
没错，就是碧海银沙那种类似的，语聊服务！
他们不会运营，姚远会啊！
…………
一辆公交车缓缓靠站。
门一开，文莎下了车，找人问了问路，便顺着方向瞧见了一栋大楼。
等她站在楼下，看着《京城青年报》几个大字，一时不敢进去，从包里摸出一张报纸，上面有招聘广告：
“九一网络科技公司诚招网站形象公关和热线服务员，要求形象好，气质佳，嗓音动听，月薪3000起，上不封顶，有意者巴拉巴拉……”
这会没有网上求职，公司想招人要么直接去学校，要么在媒体打广告。
文莎便是看广告来的，热线服务员她懂，形象公关也略懂，沾了公关俩字，就大概知道是个什么职业。
当然她主要为了薪水，月薪3000块。
少么？
太多了！
京城到2006年，人均工资才达到了3000块。
她在楼下踌躇片刻，还是走进大门，到了13层，找到了九一公司的牌子。没有前台，进去就是办公区，八张桌子对面摆，一人一台电脑。
文莎瞧见这八台电脑，略安定了些，电脑可是贵重物品，一般小公司可舍不得买八台。
“你好，我来面试的。”
她敲了敲敞开的门。
刘薇薇起身接待，问： “你好，您贵姓？之前打过电话么？”
“我叫文莎，打过电话。”
刘薇薇核对名单，指引到另一间大屋子： “请稍等，一会会叫到您。”
文莎进了屋子，又是一惊，好家伙，这屋有十台电脑！而且看起来比网吧要高级，崭新崭新的，让人忍不住就想开机。
里面已经坐了几个人，都是年轻女孩，长相不差。
她双腿并拢，手指有些用力的揪着包，等待被叫出去的那一刻。
……
与此同时，接待室内。
姚远正对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妹子底子好，年纪不大，就是不怎么会化妆，硬生生显老了。穿着大皮靴子，小外套，豹纹衬衣。
张嘴一口大碴子味。
“我叫徐梦，今年19，老家东北的，父母过来打工我就跟过来了。”
“什么学历？”
“哎呀，初中算不算学历？”
“算，有过工作经验么？”
“我在酒吧卖过酒，KTV唱过歌，干过几天车模……”
都是女菩萨干的职业啊！
“你能把外套脱了转个圈，然后立正站直么？”
徐梦二话没说就脱衣服，原地转了两圈，立正站直。
姚远肉眼评估：肩臀接近等宽，这是标准的H型身材，但手腕过裆线，又伸展出两条长腿，不仅长，且直，大概有B。
手腕过裆线，是判断身材比例的标准之一。
当然也不是越长越好，你手不仅能过裆，还能到膝盖，那你是刘备。
“我们需要招一批形象公关和语音聊天的业务员，你长相不差，性格放得开，但说话太差劲了，尤其是口音。
如果你愿意，可以先过来培训，通过了就上岗，用你的照片，用你的声音。通不过呢，我可以买你的形象授权，让别人代替你聊天。”
“培训给钱么？”
“包吃包交通，通过了先试用一个月，月薪1千5，转正后3千起，另有分成和奖金。”
“……”
徐梦想了想，很痛快道： “行，啥时候来？”
“等通知。”
“下一位！”
sp的业务中，有一个利润非常高的语音聊天服务，就是按时长收电话费，然后移动和sp分成。
但在这个时间点，移动还没推出这项功能，包括什么点歌啊，点祝福啊，现在都没开通呢。
那姚远也有招，可以利用短信扣款。
因此他得招一些能说会道的女菩萨，耳膜马杀鸡，听觉大保健，精神布施，给大家带来快乐与安慰。
为什么不能肉身布施呢？
那不成网络招嫖了么，会404的！
一连面试了几个，要么长的好看，声音不行，要么声音好听，性格无趣。长得好看的，自己还能帮助运营，但性格无趣的实在没办法。
姚远略感失望，就没一个色艺双绝的么？
月薪一万我都给啊！
“下一位！”
“文莎！”
随着一个女孩子走进接待室，有些烦闷的姚远顿时精神一震。
运动鞋牛仔裤，朴素的棉服，扎个马尾，素面朝天，本钱过溢的白嫩皮肤上镶嵌着玲珑剔透的一双眼睛。
有的人美则美，但生硬，有距离感。
这个女孩子的漂亮，却是温润娇嫩，让人心生亲近。
“你好，我叫文莎。”
她一开口，更如春风拂过，清润舒适。
“简单介绍一下自己。”
“我今年21岁，美术专业，就读于……”
她提起学校有点不好意思，说了一个不咋滴的专科学校，道： “今年毕业，有一些短暂的打工经验。”
“怎么会想来这里应聘？”
“因为，因为……”
“找工作，都想来试试，反正面试也不要钱。”
姚远替她回答，文莎抿了抿嘴，微微低头，面带羞涩。
哎幼幼！
姚远激动了，这是多好的一朵白莲花啊！
“你能把外套脱了么，然后转个圈？”
“呃……哦……”
文莎犹豫了一下，伸出细长的手指，一个个解开棉服的扣子，左右一分，露出一件白色毛衣，胸脯鼓鼓的。
她站起身，转了一个圈，腿没有徐梦那么长，但整体比例很好。
“可以了，请坐。你完全符
合我们的条件，也要先培训，然后才能上岗。我们主营一个交友网站，最近要上线语音聊天室，你知道语音聊天室么？”
“不知道，但我上过打字的聊天室。”
“哦，那也行。这个工作呢，就是陪网友语音聊天，但不是公共群聊那种，是单对单的聊天。
诶，不要多想，我们不搞黄色，这是随着时代发展，互联网服务愈发多样化而诞生的一个新类型业务。”
姚远顿了顿，随口就来： “在当今社会上，有很多年轻单纯的，闲散的，成熟的，婚后危机的，人生迷茫的，各种各样的男人。他们承担着自己的责任，学业，工作，养家湖口，每天疲于奔命。
但这个社会你知道，好像男人就必须得顶天立地，不能流露出一丝软弱，不能哭泣，不能叫疼。
这种定性是非常狭隘的，连刘德华都看不下去，专门写了一首《男人哭吧不是罪》……”
“……”
文莎露出懵逼又怀疑的目光，只听对方继续道：
“人们常常忽视了，其实男人也需要爱，需要一个可以休息的港湾，需要在受委屈不被理解的时候，能有一个人陪他说说话，听他诉诉苦，然后对他说一声，加油！加油！”
“而我们……”
姚远啪的一拍桌子，道： “我们做的就是这样一份温暖的工作！所以你不要当成是简单的语音聊天，要当成是一份爱心与安慰，明白吗？”
“我，我听明白了。”
文莎点点头，然后问： “工资真是3000么？”
啧啧！
姚远更爱了，要的就是这种嘴上儿女情长，心中独爱金钱的坚持。
“3000起，只多不少。你要是不介意，我想先看看效果。”
“啊？”
文莎轻轻惊讶了一声，微微垂头： “怎么，怎么看？”
“你说声加油听听。”
“加油？”
“对，把我当成你最亲密的人，你正在鼓励他。”
“……”
文莎咬了下嘴唇，试着吐出这两个字： “加油！”
“语气太平，要饱含期盼与爱恋，再来一次。”
“加油！”
“好点了，再试试。”
“加油！加油！加油！”
“很棒了，再试试，说哥哥加油！”
“哥~哥~加油！”
哎呀！
姚远扔掉笔，整个人往后一仰，心胸顿开，风清月明，只觉世间美好，这就是我想要的女菩萨啊！
普度众生的那种！
（二合一就不分章了，再说下群号：821310429）
第四十五章 女菩萨
这年头的节奏慢，过年要过很久。
从小年慢慢开始铺垫，除夕达到高潮，直至初七余韵缠绕，中间短暂的忙两天，等到正月十五吃完元宵，这个节才算完事。
什么996啊，什么加班三倍工资啊，什么节后集体跳槽啊……不讲究这些，就踏踏实实过年。
韩涛已经跳槽了，准时回京上班。
清晨的空气带着一丝冷冽，他熟门熟路的抵达报社大楼，抬头望了望，大步走了进去，心情完全不同。
他是在2000年，随着报社网站筹建入职的员工，当初也是热情满满，结果发现报社根本不重视，且传统媒体人对互联网有一种骨子里的排斥。
如果没碰上姚司令，自己可能也忍不下去，主动换工作了。
韩涛来到13层，身心愉悦的走进新写字间，二百平左右，两间大屋，一间小屋。本打算将小屋当作老板办公室，姚司令没同意，改成了接待室。
反而在大屋子里添了一个位置，和员工一块办公。
“涛哥早！”
“哎，来这么早啊？”
韩涛刚进门，就瞧见那个新招的策划叫吴军，正把扫帚放好，显然刚扫完地。
“第一天正式上班，怕迟到就来早点。”
吴军20出头，二本毕业，有过一段工作经验，比刘薇薇老成不少。他带着少许探究的主动跟韩涛聊天，打听一些细枝末节。
刚说了几句，于佳佳踩着高跟鞋哒哒哒进来，后面跟着工人，搬进来一台饮水机，外加两桶水。
摆放好位置，蓝色的水桶倒着往上一怼，汩汩汩，红灯亮起开始烧水。
“佳佳姐，新买的饮水机啊？”
“反正不是你捡的，我得上班去了，回见！”
于佳佳来去如风，眨眼又没影了。
吴军一头雾水，问：“涛哥，咱们还有别的办公室么？”
“没啊，她不是正式员工，人家是报社主任。”
“那那那……”
“革命需要，以后你就懂了。”
韩涛把自己的大茶缸子放在桶上，拍了两下，笑道：“姚司令的行动力就是强，说买就买，这下不用灌暖壶了。”
咱们现在看饮水机不算什么，可当年就是在2000年初的时候，才全国大范围推广开。机关单位、公司、家庭纷纷购买，城里有大大小小的送水站，打个电话就给送水。
吴军问了一些情况，反倒愈发好奇。
因为他刚才偷看过，在另一间大屋子里，整整齐齐码着十台电脑，每台看上去都很贵，还有很漂亮的耳机。
但公司明明没这么多人啊，搞不懂是干嘛的。
陆陆续续的，员工们到齐，共六个人，只有韩涛和刘薇薇是老资格。当姚远踏进屋子的时候，迎来了齐刷刷的问候。
“姚司令早！”
“姚总早！”
“姚总早！”
“嗯早！”
姚远摆摆手，坐在自己位置上，一边按开电脑一边打量。
首先卫生搞得好，整齐干净，几个人精神气也不错，老人儿淡定自若，新人略带紧张，还不时偷瞄自己。
窗外的京城晨光照进来，勃勃生机。
哎，这才是创业的样子啊！
他也是干劲十足，梳理了一下内容，起身拍拍手，道：“停一会，开个早会。”
“先欢迎我们新加入的四位伙伴，来自我介绍一下……”
“吴军，23岁，策划，很高兴与大家共事。”
“杜春阳，24岁，程序员。”
“王冠，22岁，策划，请大家多多指点。”
“李梦，28岁，财务。”
两男两女，除了于佳佳30挂零，都是20多岁。
“我们是一个年轻的团队，年轻代表着激情，火热，勇往直前，也代表着冲动，盲目，经验不足。
sp是个新行业，初上手肯定有不懂的地方，不懂不要紧，但你一定要问，你可以问韩涛，问刘薇薇，或者直接来问我。
我们的群发用户已经达到了20万，俱乐部会员已经超2万，记住是2万付费会员，并且是每月付费，我们的退订率极低，说明用户黏性非常高……
今年必定是sp的大争之年，不知有多少人入局，我们凭借先发优势，占据了一定资源，但千万不要大意，稳扎稳打，不断创新！”
姚远讲了一番，分配任务，最后问刘薇薇：“面试安排好了么？”
“今天一共12个人，9点钟开始。”
“来了让她们在大屋等，然后在小屋面试。”
“好的！”
公司账上有110万，添置设备、外包项目就花了快一半。目前来讲，群发仍然是主要营收手段，但姚远一向喜欢未雨绸缪，早早在考虑新的利润增长点。
没错，就是碧海银沙那种类似的，语聊服务！
他们不会运营，姚远会啊！
…………
一辆公交车缓缓靠站。
门一开，文莎下了车，找人问了问路，便顺着方向瞧见了一栋大楼。
等她站在楼下，看着《京城青年报》几个大字，一时不敢进去，从包里摸出一张报纸，上面有招聘广告：
“九一网络科技公司诚招网站形象公关和热线服务员，要求形象好，气质佳，嗓音动听，月薪3000起，上不封顶，有意者巴拉巴拉……”
这会没有网上求职，公司想招人要么直接去学校，要么在媒体打广告。
文莎便是看广告来的，热线服务员她懂，形象公关也略懂，沾了公关俩字，就大概知道是个什么职业。
当然她主要为了薪水，月薪3000块。
少么？
太多了！
京城到2006年，人均工资才达到了3000块。
她在楼下踌躇片刻，还是走进大门，到了13层，找到了九一公司的牌子。没有前台，进去就是办公区，八张桌子对面摆，一人一台电脑。
文莎瞧见这八台电脑，略安定了些，电脑可是贵重物品，一般小公司可舍不得买八台。
“你好，我来面试的。”
她敲了敲敞开的门。
刘薇薇起身接待，问：“你好，您贵姓？之前打过电话么？”
“我叫文莎，打过电话。”
刘薇薇核对名单，指引到另一间大屋子：“请稍等，一会会叫到您。”
文莎进了屋子，又是一惊，好家伙，这屋有十台电脑！而且看起来比网吧要高级，崭新崭新的，让人忍不住就想开机。
里面已经坐了几个人，都是年轻女孩，长相不差。
她双腿并拢，手指有些用力的揪着包，等待被叫出去的那一刻。
……
与此同时，接待室内。
姚远正对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妹子，五官底子好，年纪不大，就是不怎么会化妆，硬生生显老了。穿着大皮靴子，小外套，豹纹衬衣。
张嘴一口大碴子味。
“我叫徐梦，今年19，老家东北的，父母过来打工我就跟过来了。”
“什么学历？”
“哎呀，初中算不算学历？”
“算，有过工作经验么？”
“我在酒吧卖过酒，KTV唱过歌，干过几天车模……”
都是女菩萨干的职业啊！
“你能把外套脱了转个圈，然后立正站直么？”
徐梦二话没说就脱衣服，原地转了两圈，立正站直。
姚远肉眼评估：肩臀接近等宽，这是标准的H型身材，但手腕过裆线，又伸展出两条长腿，不仅长，且直，大概有B。
手腕过裆线，是判断身材比例的标准之一。
当然也不是越长越好，你手不仅能过裆，还能到膝盖，那你是刘备。
“我们需要招一批形象公关和语音聊天的业务员，你长相不差，性格放得开，但说话太差劲了，尤其是口音。
如果你愿意，可以先过来培训，通过了就上岗，用你的照片，用你的声音。通不过呢，我可以买你的形象授权，让别人代替你聊天。”
“培训给钱么？”
“包吃包交通，通过了先试用一个月，月薪1千5，转正后3千起，另有分成和奖金。”
“……”
徐梦想了想，很痛快道：“行，啥时候来？”
“等通知。”
“下一位！”
sp的业务中，有一个利润非常高的语音聊天服务，就是按时长收电话费，然后移动和sp分成。
但在这个时间点，移动还没推出这项功能，包括什么点歌啊，点祝福啊，现在都没开通呢。
那姚远也有招，可以利用短信扣款。
因此他得招一些能说会道的女菩萨，耳膜马杀鸡，听觉大保健，精神布施，给大家带来快乐与安慰。
为什么不能肉身布施呢？
那不成网络招嫖了么，会404的！
一连面试了几个，要么长的好看，声音不行，要么声音好听，性格无趣。长得好看的，自己还能帮助运营，但性格无趣的实在没办法。
姚远略感失望，就没一个色艺双绝的么？
月薪一万我都给啊！
“下一位！”
“文莎！”
随着一个女孩子走进接待室，有些烦闷的姚远顿时精神一震。
运动鞋牛仔裤，朴素的棉服，扎个马尾，素面朝天，本钱过溢的白嫩皮肤上镶嵌着玲珑剔透的一双眼睛。
有的人美则美，但生硬，有距离感。
这个女孩子的漂亮，却是温润娇嫩，让人心生亲近。
“你好，我叫文莎。”
她一开口，更如春风拂过，清润舒适。
“简单介绍一下自己。”
“我今年21岁，美术专业，就读于……”
她提起学校有点不好意思，说了一个不咋滴的专科学校，道：“今年毕业，有一些短暂的打工经验。”
“怎么会想来这里应聘？”
“因为，因为……”
“找工作，都想来试试，反正面试也不要钱。”
姚远替她回答，文莎抿了抿嘴，微微低头，面带羞涩。
哎呦呦！
姚远激动了，这是多好的一朵白莲花啊！
“你能把外套脱了么，然后转个圈？”
“呃……哦……”
文莎犹豫了一下，伸出细长的手指，一个个解开棉服的扣子，左右一分，露出一件白色毛衣，胸脯鼓鼓的。
她站起身，转了一个圈，腿没有徐梦那么长，但整体比例很好。
“可以了，请坐。你完全符合我们的条件，也要先培训，然后才能上岗。我们主营一个交友网站，最近要上线语音聊天室，你知道语音聊天室么？”
“不知道，但我上过打字的聊天室。”
“哦，那也行。这个工作呢，就是陪网友语音聊天，但不是公共群聊那种，是单对单的聊天。
诶，不要多想，我们不搞黄色，这是随着时代发展，互联网服务愈发多样化而诞生的一个新类型业务。”
姚远顿了顿，随口就来：“在当今社会上，有很多年轻单纯的，闲散的，成熟的，婚后危机的，人生迷茫的，各种各样的男人。他们承担着自己的责任，学业，工作，养家糊口，每天疲于奔命。
但这个社会你知道，好像男人就必须得顶天立地，不能流露出一丝软弱，不能哭泣，不能叫疼。
这种定性是非常狭隘的，连刘德华都看不下去，专门写了一首《男人哭吧不是罪》……”
“……”
文莎露出懵逼又怀疑的目光，只听对方继续道：
“人们常常忽视了，其实男人也需要爱，需要一个可以休息的港湾，需要在受委屈不被理解的时候，能有一个人陪他说说话，听他诉诉苦，然后对他说一声，加油！加油！”
“而我们……”
姚远啪的一拍桌子，道：“我们做的就是这样一份温暖的工作！所以你不要当成是简单的语音聊天，要当成是一份爱心与安慰，明白吗？”
“我，我听明白了。”
文莎点点头，然后问：“工资真是3000么？”
啧啧！
姚远更爱了，要的就是这种嘴上儿女情长，心中独爱金钱的坚持。
“3000起，只多不少。你要是不介意，我想先看看效果。”
“啊？”
文莎轻轻惊讶了一声，微微垂头：“怎么，怎么看？”
“你说声加油听听。”
“加油？”
“对，把我当成你最亲密的人，你正在鼓励他。”
“……”
文莎咬了下嘴唇，试着吐出这两个字：“加油！”
“语气太平，要饱含期盼与爱恋，再来一次。”
“加油！”
“好点了，再试试。”
“加油！加油！加油！”
“很棒了，再试试，说哥哥加油！”
“哥~哥~加油！”
哎呀！
姚远扔掉笔，整个人往后一仰，心胸顿开，风清月明，只觉世间美好，这就是我想要的女菩萨啊！
普度众生的那种！
（二合一就不分章了，再说下群号：821310429）
第四十六章 男人最懂男人1
上午，京城的一家小录音室。
简陋的环境，廉价的设备，默默无闻的音乐人，以及正在里面录歌的刘薇薇。初时还挺紧张，越录越顺，这个女人闭着眼睛，脑袋一晃一晃，颇为沉醉的德行。
“果然天赋异禀，就好这口。”
姚远站在外面围观，问：“差不多了吧？”
“嗯，这遍就可以了，您是刻盘么？”
“刻张CD。”
“没问题，免费赠送。”
音乐人心情不错，因为这个活不算小，要作曲，编曲，还有录音，能赚个2千块。
当然客户的要求比较古怪，这首……呃，姑且算是歌的东西，更让自己大开眼界，混迹乐坛数年，就没听过类似的玩意。
不多时，刘薇薇意犹未尽的出来，道：“姚司令，怎么样？”
“不错不错，你又进化了。”
“我再进化也比不上你啊，哎哟，那词儿打死我也写不出来。难怪常人说，最懂男人的都是男人呢。”
过誉了过誉了！
我也只是站在无数女主播的肩膀上。
没等多久，音乐人刻好了一张CD，还给整个小包装盒，像模像样的。
“希望以后有机会再合作！”
“嗯，有机会再见。”
从工作室出来，俩人又到了一家印刷社，取了二十本小册子，这才返回公司。
刘薇薇的心态已经放平了，甚至出现了类似皈依者狂热的症状，因为世间最难过的就是心理防线，一旦跨过去了，此后一马平川。
所以她答应接这个活之后，主观能动性特别高，道：“姚司令，我案头的工作还用做么？”
“你要是觉得时间能调换开，那你就做。”
“呃……”
刘薇薇想了想，道：“我可以白天做群发，晚上做语聊，我也打算在附近租个房子，晚点回去也不怕。”
“行，就属你有经验，你多带带她们。”
“我就帮你打个电话，就叫有经验了？”
“关键看天赋啊，我法眼一开就知道你是个抖S，以玩弄男人感情为乐！”
“滚蛋！我就谈过一个男朋友！”
“性经验和xp是两码事，性经验的多少不等于能满足你的xp，这东西都是隐藏的，潜意识的，羞于言表的。
有人喜欢胸，有人喜欢屁股，有人喜欢脚，有人喜欢小动物，有人喜欢前面，有人喜欢后面，有人喜欢拴着别人，有人喜欢被拴着……
从心理学的范畴讲，这东西没啥羞耻的，不违法乱纪，正确认识就好。”
“……”
刘薇薇听得满脸通红，又叹为观止：“姚司令，我发现你总能一本正经的搞黄色，这算不算你的xp？”
“哎，这是我的工作，不要跟生活混于一谈，我的xp永远只有一个。”
“什么？”
“不告诉你，反正你没有。”
…………
中午时分，九一公司。
于佳佳没有在报社吃食堂，而是买了份炒面，跑过来与民同乐。
刚进屋，她就觉得气氛不对劲，男员工都鬼鬼祟祟，女员工都翻着白眼，遂问：“怎么回事？”
“今天培训呗。”
“培训又怎么了？”
“喏！”
一人冲门口示意，于佳佳转头，瞧见文莎走了进来。
外套脱了拿在手里，里面换了件黑色的高领毛衣，下摆恰及腰身，刚好把臀部的曲线露了出来。
她温温柔柔道：“你好，我是来培训的。”
“先在里面等会吧，姚总一会就回来。”
“谢谢！”
文莎浅浅一笑，走进那间已经挂上“语音服务中心”牌子的大屋，门一关，窗帘还拉着，里面啥也看不着。
而韩涛、吴军、杜春阳三个男丁，视线从文莎的正面追随到她的背面，直至消失不见。
哦！
于佳佳明白了，耸了耸肩，啥也没说。
公司这帮人，如果说姚远的高度是第一，她便是第二，站的高度不同看的东西自然也不一样。
前几天面试，一共选了20个人留作培训，陆陆续续都到了，转眼到了午后，姚远和刘薇薇也回来了。
“都来了么？”
“来了。”
“好，我得给她们讲课，于主任你看一下。”
姚远不及歇息，就领着刘薇薇进了语音服务中心。
屋子非常大，摆了十台电脑还有空余，另放着一套沙发，小电视，饮水机，还有个柜子，满是零食、咖啡、茶、胖大海、喉宝之类的。
20个环肥燕瘦，各具特色的女孩子，目光齐刷刷盯在他身上。换了一般人，讲话都结巴，但姚司令是谁，那是粪车从门口经过都得尝一口的主儿。
淡定自若的脱掉外套，走到白板前面，扫了一圈底下，最后在徐梦和文莎身上短暂停留——这两个是他最看好的。
“正式培训之前，再详细说一遍工作性质。”
“一批在岗8个人，2班轮换，每天至少保证8小时。这里有20个人，老实说确实有几个我不太看好，最终谁能留下，全凭自己努力……如果都通过了，那最好，我情愿为你们改制度。”
“好了，下面开始讲课！”
姚远把小册子拿出来，分发下去，文莎瞄了一眼，封面上印着四个字：《话术手册》。
“语音聊天服务，说白了就是陪聊。说话都会，但说好听的话，不一定谁都会，说好听的话还能让人为你花钱，那更是难得。”
“一个人连线进来，除了那种上来就问你胸多大、艹不艹的，都会经过一个由陌生到慢慢熟悉的过程。
这个过程又分为若干阶段，我们一个一个讲解……”
姚远在白板上落笔，刷刷写上：“第一阶段，如何打招呼！”
“连线的一般都是男的，呃，可能也有女的，过后再讲。一个男的连进来，你们必须先开口，常规的可以说你好，活泼点的可以说嗨。
他们大多也不知道说啥，你说完嗨，他也来个嗨，然后就容易没词儿了。所以你们打完招呼，要马上开启一个话题
那说什么呢？注意了！”
姚远刷刷又写上几个字，道：“要强调第一次这个时间节点，比如‘嗨，晚上好呀，哎呀~你第一次给我打电话呢……’
然后顺势说你的初印象，初印象肯定是声音。
如果他普通话比较标准，就夸他声音好听，如果他口音比较重，就问他哪里人……总之不要冷场，当然冷场了也不要怕，比如现在尴尬了，沉默了，你就可以……”
“哎呀~”
姚远忽地娇柔起来，眉眼风骚，嘴角含羞，并发出杠铃般的笑声，道：
“你给我打电话你又不讲话，你这样会害我挨骂的。
对方肯定问，为什么挨骂？你就说有规定不能冷场，然后又发出甜美的笑声，好像自言自语，又好像在跟对方说：
哎~算啦，反正我跟你聊天蛮开心的，骂就骂吧，嘻嘻~”
噫！
20个妹子齐齐一颤，被姚司令弄的全身鸡皮疙瘩。
（还有……）
第四十七章 男人最懂男人2
屋子外面，韩涛等人急得抓耳挠腮。
以至于他狗壮怂人胆，鬼鬼祟祟的贴过去偷听，当然也听不到啥，只觉得气氛欢快，于是羡慕嫉妒恨。
“一个对二十个，不对，二十一个！”
“姚司令牛啊！”
“是啊是啊，换成我连话都说不出来。”
几个人捶胸顿足，默默哀嚎。
而在屋子里面，气氛确实很欢快，但又若隐若无的散发着一丝神圣感，每个妹子都全神贯注的在听，甚至在本上记录。
她们又不傻，知道在教自己怎么赚钱。
“当你们度过尴尬期之后，就进入第二阶段，身份判断！”
“这时候你可以问年龄，问职业，那册子上有去年的各行业人员平均收入，你们要以最快的速度，判断出对方的收入水平和消费能力。
如果对方不想说，没关系，千万不要急，继续套近乎，总归能掏出来。”
“等到这个时候，陌生感渐渐消散，对方的胆子也该大起来了。他们也会问你的年龄，经历，甚至有没有男朋友。
我设置了十种身份，对应不同的话术，你们一个个练习，最后看谁适合哪个。”
“绝大部分人，都是出于好奇才语聊，他们有的是学生，有的是婚后男士，有的是单身汉，你们除了判断收入和消费能力，更要判断对方的需求。
他是单纯的，还是经验丰富的？
他是寻求美好爱情的，还是寻求刺激的？
他是喜欢活泼型的，还是喜欢温柔型的？
这些光靠理论远远不能说明白，得靠实践练手……”
“甭管什么身份定位，最重要的都是黏性，第一次聊的挺好，但可能下次就不来了呢。所以你们得有招数，将短线变作长线……
比如第一次聊天，聊的不错，快到结尾的时候，刘薇薇你当客户，你给我打电话。”
“好！”
刘薇薇兴奋的应和，清了清嗓子，道：“哎呀，我得挂了。”
“啊？这就走了呀？”
姚远又变得娇柔湿润。
“是啊，我这边有点事。”
“那你，那你明天还来看我么？”
“这个，呃……不一定啊。”
“……”
姚远沉默了几秒钟，又道：“这样吧，我们做个约定好不好，如果你连续三天来看我，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都可以么？”
“什么都可以……啊不不！你不许有什么坏念头。”
噫！
妹子们听得无比欢乐，因为她们来的时候看着“公关”俩字了，约莫心里有数。结果不是那么回事，好家伙跟演戏似的，都有剧本的。
刘薇薇就更加快乐，痴汉道：“你说什么都可以的！”
“说错啦！嗯……这样吧，如果你连续三天来看我，你可以让我叫你一个特别的称呼。”
“什么？”
“没听懂算了！”
“不是，你刚才说什么？”
“笨死啦！你想让我叫你什么，我就叫你什么！”
“噗……姚司令我不行了……”
刘薇薇过了把瘾，竖了根大拇指，甘拜下风。
姚远面不改色，又刷刷写了几个字，道：“称呼，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能体现你们亲密度的东西！不要轻易给出去，一定要拿到相应的回报。”
“那他们都爱听什么呢？”一个妹子举手。
“只要你不叫他们孙子，什么都行。当然通常来讲，哥哥、老公、爸爸排在前三位。”
“俗话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你们聊天也得这样，注重拉拉扯扯的过程，不要轻易给结果，等到差不多了，才让他达成一个目标。
然后，马上又提出一个新目标，继续拉拉扯扯。”
姚远掰开了揉碎了给她们讲，他上辈子榜一大哥都当过几十个了，女主播那些烂活儿一清二楚。
没错，他现在搞得就是原始版直播，技术水平达不到，但模式一毛一样。
“下面最重要的部分，赚钱！”
激灵一下子，全体百分百关注。
“首先，我们推出三个短信扣款的包月套餐，每个套餐都有月度聊天时间，用完了要等下个月。但是，如果用户再订阅一个套餐，就会得到新的聊天时间。
所以你们要有足够的耐心，聊的越久，说明你们挣得越多。”
“其次，我们会推出一些打赏礼物，利用单条短信扣款，最低5毛钱，最高2块。这个等你们转正后，可以参与分成。
根据这个打赏，我们还会推出排行榜，前三名有特殊显示。第一位，我们俗称榜一大哥，通常都是你们的铁杆，一定要维护好。
那怎么要礼物，或者让他多聊会呢？
如果你们十分熟了，直接开口请求就好。如果不太熟，或者你觉得不好意思，也有招数，最常用的就是卖惨。
比如这样……”
姚远一下子变得神情低落，语调伤感：“我还幻想着有你在我背后能给我一个依靠，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可能是我太傻了。”
“或者这样……”
“想想我也没资格要求你做什么，是我太自私了，或许我真的配不上你吧。”
姚远正声情并茂的教课，那个东北老妹儿徐梦不干了。
“艾玛，你整这玩意我不会啊！”
“你用不着这个，你只要把口音改善一下，本色出演就行。你可以唱歌，做游戏，天南海北的侃，不少人就好你这口。”
说到这儿了，姚远把CD拿出来，塞电脑里，道：“今天暂时就讲这么多，太多了你们也消化不了。最后一点，语气一定要亲切，吐字要标准，这个也靠练。
我给你们准备了一段贯口……”
“贯口不是说相声的么？”
“干这行也有，尤其适合徐梦这种的。像什么天若有情天亦老，我家大哥你最好！山外青山楼外楼，我家大哥就是牛！
你咔咔来上一段，肯定有人喜欢。”
说着，音乐响起，放了一首，呃，歌。
这歌叫《老公天下第一》，女主播经常整的烂活儿，姚远找人编了一段节奏，词记不完整，自己添添改改。
妹子们就听音箱里出现了一段魔性的喊麦，是刘薇薇的声音。
“老公老公mua，左边一个mua，右边一个mua，嘴巴一个mua。
老公老公抱抱，我要公主抱抱，飞起来的抱抱，转圈圈的抱抱，我的老公超帅，笑起来时超帅……”
“敲黑板，记重点！”
姚远一脸严肃，道：“这就是你们要练的贯口，对口齿清晰、语气语调和羞耻度的忍受力，都有极大的增强。等以后你们上岗，如果实在没活儿了，把这段弄上去也能忽悠几个。”
“都给我好好练！”
第四十八章 天上人间
大概在90年代初，粤省出现了第一家声讯台。
那会还是自动台，可以点歌，查天气，查股票信息，第一个月就挣了20万。然后在极短的时间内，声讯台遍地开花，业务多种多样。
比如高考查分，很多人都经历过吧？
高考打电话查分，你打的那个电话，其实就是声讯台。
一般都是座机，打什么168、268、195、198……各地不一样。
而随着行业越来越卷，各声讯台奇招并出，擦边球已经不算什么，那会流行说法叫“空爱”，即空中做爱。
费用也分通讯费和信息费，由电信统一代收，家庭电话包月30，公家电话包月280。所以可想而知，60%以上的都是个人使用公家电话打。
公家电话费虽然多了，单位也得交，因为不交就停机。而后来呢，电信将通讯费和信息费分离了，就是你可以单独交通讯费。
于是这些单位啊，公司啊，特么的一查，卧槽，啥信息费每月成百上千的？在揪出许多薅羊毛的内鬼同时，人家就拒绝交信息费了。
没有公家电话的支持，声讯台的利润开始降低，遂又抬高价格，从每分钟一块钱到三块钱，直至衰落。
可以说，声讯台就是90年代的sp，发展过程一毛一样。
都是先试水新产业，发现这东西暴利，然后遍地疯涨，开始内卷搞黄色，乌烟瘴气，又迅速走向衰落。
姚远为啥不弄声讯台呢？
一个是在1998年，京城就不批准申请了。
第二是这东西日薄西山，利润已经很薄，动不动就扫黄，去年京城一地便有千余家声讯台，到2005年左右，全国仅剩500多家了。
大众的兴趣点转移了，转移到互联网上。
互联网的语音聊天和声讯台最大的区别，就是载体不同，网络语聊不用花电话费了。但其实呢，其实模式一样，换个技术平台，就叫新兴产业。
…………
一连几天，姚远都在给妹子们培训。
先讲课，然后让她们上机，要么练习《老公天下第一》，要么去碧聊的聊天室抢麦，先熟悉一下感觉。
外包做的语聊平台也出来了，韩涛几人正忙着测试。
余下便是日常的群发工作，和交友俱乐部的维护。
在不搞活动的情况下，公司营收比较稳定，月入能达到70万左右。但关键性问题，手机号越来越少，库存见底。
姚远初七回京的，即2月18号。
回来就忙着面试，培训，顺便拜托于海——市移动公司的那位，拜托他牵个线，认识一下市移动的领导层。
眨眼到了2月底，于海终于有信了，约好见个面。
这天傍晚，临近下班。
姚远一头汗的从语音服务中心出来，洗了把脸，进到最开始的那个小仓库。这仓库租金便宜，他索性也没退，当作员工的杂物间，买了几个衣柜供他们使用。
他打开自己的柜子，换了件衬衫，套上一件西装，头一次穿上了皮鞋，又整整头发，架上一副没度数的眼镜。
回到办公室，大伙一瞧，嚯！
“这谁啊？这谁啊？还是我们和蔼可亲的姚司令么？”
“天啊，姚总你帅呆了酷毙了！”
“哎哟，这个眼镜加的好，太像斯文败类了！”
姚远没理他们，点上于佳佳、韩涛、吴军，四人提前下了班。吴军虽然是新人，但心思细腻，懂分寸，业务也不错，值得栽培。
四人打车到了东三环，那里有一栋气派大楼——长城饭店，直奔西侧的副楼，韩涛抬眼就看见几个鎏金大字：
天上人间！
咝！
他和吴军对视一眼，都有点发怵。
天上人间的大名是后期在网上发酵出来的，或真或假，神秘兮兮。这会在圈内当然很有名了，但对外面的普通群众而言，就是个很豪华的消费场所。
俩人跟着姚远进去，到前台，接待的小姐姐甜美一笑，只觉比明星还漂亮。
“先生你好，请问有预约么？”
“有的。”
姚远递过一张早早办好的会员卡，小姐姐核对了一下，旁边立刻有服务生过来，领着去包房。
一路上，韩涛和吴军愈发忐忑，偷偷观瞧，感觉每个包房都跟宫殿似的，地上铺的纯毛地毯，桌子好像都是红木，酒杯全是水晶杯……
没办法，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可劲的脑补。
进了一间中包，服务生殷勤的好像包衣奴才，忙前忙后，又给每人送上擦手的热毛巾，然后端着托盘，带着矜持的微笑守在门口。
姚远甩过去一小叠钞票，道：“随便上点饮料，我们等人，一会再叫你。”
“好的，您稍等！”
卧槽！
韩涛眼睛都直了，那起码有500块，500的小费！
他一月工资才多少啊？刹时间就产生了跳槽的想法。
“醒醒醒醒，别给我丢人现眼！”
姚远伸手在他眼前一晃，道：“今天招待的是移动领导叫陈国盛，算处级干部吧，级别不高，手握大权，大家都懂。
一会呢韩涛你少说话，主要就是陪酒，发挥你的特长。吴军打打边炉，看哪里有事就留意一下，剩下的交给我和于主任。”
于佳佳也道：“你们别紧张，一回生二回熟，公款吃喝，还有女孩子跟你聊天，这儿的女孩子又美又润，不会聊就看我的。”
嗯？
于主任你不对劲！
等了一会，客人来了。
先是于海，再是一个半秃的中年男人，休闲装，凸起的肚子上箍着一条进口腰带，正是陈国盛。
再有一个年轻人，估摸是心腹。
“陈总，大驾光临，荣幸之至！”
“哎，我可担不得叫总，叫老陈……”
陈国盛握了握手，打量面前的年轻人，姚远置换的行头很有效果，浑身透着一股当今时代流行的精英气质。
“老于成天在我耳朵边念叨，今日一见，果然是青年才俊。”
“不敢当不敢当！”
寒暄一番，七个人就座。
服务生又如狗腿子般出现，开始点单，你推我让的自然落到陈国盛手里。
他看着价码，道：“这消费可不低啊，咱们就简单点，呃，来个果盘，再来份干果……行差不多了，我看酒水就不用了吧？”
“无酒无欢，这可不能听您的。”
姚远也拿着价单，先要了一打啤酒，然后问：“XO有什么推荐的？”
“这款吧，口感非常棒，木香和水果香都很淳厚，也是最受客人欢迎的。库存仅剩一瓶了，您……”
“当然要了！”
“哎，太破费了，不行不行！”陈国盛忙道。
“今天您能来已经值千金，这您得听我的……来一瓶！”
“好的！”
“……”
韩涛和吴军瞄了一眼价单，12800/瓶！
短短时间，俩人刷新了好几遍三观，仿佛进入了一个新世界。
那边陈国盛还在埋怨，姚远和于佳佳一唱一和，让场面井然有序的开展下去。不多时，吃喝端了上来，门又一开，香风扑面，走马灯似的进来六个女孩子。
个个盘正条顺，衣着得体，又带着恰到好处的裸露。
领导多数要脸，不会直接开口，旁边的人就得给台阶，又是一番推拉，陈国盛半推半就挑了一个最漂亮的。
服务生刚要闪，于佳佳不爽了，道：“喂，我的呢？”
“啊？”
训练有素的服务生一愣。
“我的，我也要！”
“非常抱歉，马上为您安排。”
嘁！
于佳佳一副被小瞧的样子，转头又是一张笑脸：“您别介意，我这人爱好广泛。”
“哦好好，广泛好啊……”
陈国盛被整的有点无语，都是人才啊！
…………
来天上人间的，不说非富即贵，起码也都见过世面。
一般不在包房里开玩，而且来这里的都是谈事，拉关系，说话最重要。当然了，如果事后叫小姐回房，那就是另外的节目。
吃喝了一阵，陈国盛面色见红，手脚也慢慢放开，导致身边的女孩子越来越软。
“您推出的这个移动梦网真是太好了！”
“如今正是互联网寒冬，大大小小的网络公司无以为继，要不是移动梦网拉了一把，什么三大门户，什么TOM早就倒闭了。”
“这倒是实话。”
陈国盛借着酒劲，道：“去年我们涨了2千多万的用户，发了150亿条短信，营收破千亿！千亿啊，你想想，从移动梦网赚那点够干什么的？还不是为了支持互联网产业。
那个叫什么的，就是一企鹅，聊天用的。去年靠我们净利润1千多万啊，听说都快黄了，这又起死回生。”
“所以说您是移动呢。金庸说，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您这就叫企业之道，富民为始，共同富裕，国之大者。
大企业有大担当的风范。”
“哎……”
陈国盛砸吧砸吧嘴，这段话可以写到材料里，一个劲点头：“说的好啊，小姚你口才一流，看来文采也不一般。你这样的要是进来，比我有前途多了。”
“年轻人离不开前辈的指点，我还没上路呢。”
“不要谦虚，外人只看到大企业的待遇，却看不到大企业的责任……”
陈国盛一边摸着女孩子，一边慷慨激昂：“我们身为行业龙头，更是要主动担当，为国为民！”
“好！”
于海甚至鼓起了掌，知道领导已经兴致到位了。爱说话不等于会聊天，你得说到点上，得搔到对方的痒处。
他又扭了扭头，瞄了眼于佳佳，好家伙，她旁边的女孩子比领导那个还软。
这小破公司何德何能能聚齐卧龙凤雏两位神仙？？？
场面其乐融融，对彼此的意图心知肚明。就是姚远的女孩子不太高兴，好容易陪到一有钱的帅哥，他还只顾说话，摸都不摸一下。
不摸也是要给钱的！
话说姚远张罗这个局干什么呢？
一是跟领导层打好关系，以后sp越来越多，拼的就是关系了。尤其大家都在违规捞钱，移动给处罚的时候，你关系好处罚就轻点。
第二则是今晚的主要目标，买号。
没错，直接跟移动买用户信息，200万个！
……
吃吃喝喝，搞到晚上十点多钟。
那瓶12800的XO早就没了，也没喝出啥滋味来，又要了几瓶次一等的酒，边喝边唱，妹子们主动伴舞。
陈国盛从《驼铃》唱到《潇洒走一回》，再唱到《甜蜜蜜》，倒是蛮符合他的时代气息。
曲终人散。
姚远四个人走了，对方那个年轻人也走了，陈国盛和于海留下了，另有节目。
回去坐着一辆出租车，姚远和于佳佳只是疲惫，韩涛和吴军算开了眼界，还保持在兴奋之中。
悄默声的忍了一会，韩涛终于忍不住，道：“这儿的女孩子是挺漂亮的，连服务员都漂亮。”
“嗯嗯！”
吴军忙点头。
“怎么着，你还想试试？自个攒钱去，这公款可不包。”
“嘿嘿，我就是说说……”
“得了吧！”
“真的，我可不敢不敢！”
韩涛挠挠脑袋，却是心猿意马，浮想联翩。
姚远打了个呵欠，靠着窗户吹风散散酒劲，顺便表示支持这个小老弟：
“艾呀，梅事的，疣什么大不了的，中奖几率为淋，痿什么要担心呢？打个疱而已嘛，下次就不药了……”
（冇了！）
腰疼，没更
咕嘟咕嘟！
厨房热气升腾，水开锅，姚远掐着时间，约莫一分钟把面条捞出来。
过道凉水，加点油拌好。
然后把胡萝卜、洋葱、肉丝之类的倒进去，炒熟后再加面条，倒调料汁，两手拿着筷子不断翻搅，一盘子肉丝炒面就做好了。
买了半斤面，用了三两，油光光，香喷喷。
他租的锦湖园房子，搬进来有一段了，慢慢置办，越来越有生活气息，同时也买了台电脑。
姚远端到电脑桌，边吃边工作，顺便还刷着俱乐部的BBS。
这是上辈子深度网民养成的一心多用技能。
前几日天上人间一聚，他买了200万条用户信息，京城一共才500多万手机用户，瞬间干到资源天花板。
陈国盛也鸡贼，因为都是内行。
普通用户信息才2分钱一条，约莫160多万，优质用户信息1块钱一条，约莫30多万。
那什么叫优质用户呢？
简单讲，就是高消费。
这年头手机和话费都不便宜，普通人每月几十块、一百块话费很常见。但每月几大百，甚至几千块的，那就属于高消费。
一种情况是本身经济实力雄厚的，比如于佳佳手里那一批演艺圈人士，人家不在乎。
还有一种情况，花公家的钱。
90年代中后期到新世纪初，那是风气最烂的时候。
单说手机这回事，当时有很多的机关、事业单位、国企，用公款给个人买手机，美其名曰工作需要。
有些的确是工作需要，有些就不一定了。
这群人白嫖手机，话费也不用管，每月有定额可以打400、500、600块钱的，然后由公家统一缴纳。
以至于在2004年，国家出台了一纸文件《公务移动通讯费用补贴管理办法》，专门制定了各级别人员的话补标准。
现在，这部分人的手机号和缴费信息都在姚远手里。
当然了，陈国盛没蠢到什么信息都卖，这可是京城，很多人他也惹不起，能拿出来卖的都是无大碍的主儿。
“……”
姚远哧溜哧溜嗦着面条，看着密密麻麻的手机号，有这些打底，足够自己升到全国网还有富余了。
“叮咚！”
正吃着，短信提示音响，他拿起一瞧，面色古怪。
业务代码2090，内容为： “想知道你手机号的秘密么？回复8即可知晓答案。（回复本条短信免费）”
………………
3月的早晨，乍暖还寒。
文莎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进了报社大楼，熟门熟路的来到了九一公司。
这几日下来，她已经将公司员工的脸全部认熟，名字也记住了，笑着招呼： “涛哥早，梦姐早！”
“嗯早！”
韩涛不自然的回应，看着文莎进了语音服务中心，同往常一样把门一关，窗帘拉上，说在里面谋反他都信。
“梦姐，你说她们算同事么？”
韩涛小声问。
财务李梦在这里的年纪相对较大，工作经验丰富，不以为然道： “转正了自然是同事，没转正你操什么心？你看上她了？”
“没没没！”
韩涛下意识否认，但又犹豫一下，嘀咕道： “不过长的真好看啊！”
李梦撇撇嘴，小年轻没头脑，见了美色就想往上冲，最终不还是舔狗一枚。
再说屋里。
文莎已经戴上耳机，先练了一遍《老公天下第一》。
开始确实很羞耻，但练着练着也就习惯了，环境布置的好，足够私密的空间能让人的心理防线降低，更加开放。
之后，她又跑到网易的语音聊天室抢麦，用一种温温柔柔的语调去撩人。
随着培训加深，妹子们的差距愈发明显，姚远已经给几个出色者分派人设了。文莎拿到的人设极符合自身特点，那小册子上有写，叫 “治愈系”。
聊了一会，把机子让给轮换的女孩，只见徐梦上去了，咔咔来了一段贯口：
“祝大哥，吃不愁穿不愁，不住平方住高楼，买卖如同长江水，生活如同锦上花，大财小财天天进，一顺百顺发发发……”
说完不知怎地又吵起来了，又咔咔开始骂街： “你光屁股追我十里地我回一次头都算我流氓！还让我露个奶，回家找你爸去吧，跟你爸一人穿一大裤衩装海尔兄弟……”
噗！
所有没上机的女孩子，每天最大的乐事就是听徐梦喷人。
文莎掩着嘴，憋的脸蛋微红，徐梦太有意思了，这也是姚总给她的人设——扒蒜老妹儿，骂人不吐脏字儿。
正聊着，姚远进来了，摆摆手示意该忙忙，自己走到白板前写了几个大字：
“三天后考核后拍照！”
咝！
妹子们浑身一抖，文莎也不免紧张起来，不仅仅是为了这份工作，她冥冥中更有一种直觉，似乎搭上了这辆车，人生将会发生巨大的变化。
……
“都停一下！”
“有个事讲一讲！”
这边姚远出来，马上召集开会。众人已经习惯他的工作方式，手里活不停，或侧着身子，或斜着眼睛看着前方。
还是一块大白板，姚远站在跟前，先摸出手机，道：
“昨天晚上我收到了一条短信，代码2090，我给大家念一念：‘想知道你手机号的秘密么？回复8即可知晓答案，回复本条短信免费。
你们还有谁收到么？”
“我收到了。”
吴军弱弱的举起手，道： “我正想跟您汇报呢，我早上出门的时候也收到一条，是说星座的，代码2097。”
“我看看！”
刘薇薇凑过去，看了看他的手机，顿时叫了出来： “这不都是我们做的内容么？”
“一个字都不差！”
“卧槽，照抄啊！”
韩涛也叫。
而刘薇薇反应过来，跟着又叫： “他们也开始群发了？？？”
“诶，这才是重点。”
姚远指指韩涛，道： “那陈国盛随口透露过一个消息，说仅仅截止目前，京城本地网的sp就有多少家入局来着？”
“3，30多家？”韩涛不太确定。
“没错，34家！”
“sp就跟以前的声讯台一样，大家看这东西好赚，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入局。今年，明年，乃至后年我们会面对异常激烈的竞争，而且大家没有规则，肆无忌惮，抄咱们内容都算轻的……”
姚远危言耸听了一下，又开始鼓励： “但不要过度紧张，我们已经占了先手，手上的用户增至200万，他们想追也得费大力气。
所以不要慌，按照咱们自己的计划走。
韩涛，聊天室测试的怎么样了？”
“可以！”
“吴军，短信联盟准备好了么？”
“我联系了一些较有影响力的个人站，我们条件优
厚，大家非常愿意合作。”
“好！行动起来，行动起来！”
姚远拍拍手，道： “以前是小步快走，现在要小跑了，先把聊天室上线，姑娘们还得准备准备！”
（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