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赵德昭 大周显德七年,正月初三。 东京开封府东北隅,封禅寺。 是夜,正值冬春交替,北风呼呼作响,寺内西北侧小院,灯火通明,炉烟轻袅,木鱼笃笃响动,梵音入耳。 约莫半柱香时刻,内屋人影晃动,不消片刻,从中出来三五名僧侣,手中掌着木鱼。 “阿弥陀佛,女居士且住!” 中年和尚轻轻转身,行了僧礼,说道。 话语刚罢,屋内又出来两名贵妇,右边之人年逾半百,左边之人一副三十年华,皆衣着华丽,举止有度。 “今日多谢大师解惑,老妇感激不尽,多谢大师。” 中年和尚闻听此言,口诵一句佛号,又道:“天色已晚,杜女居士早着歇息,老衲告退,告退。” 老妇双手合十,同样诵读佛号,等到抬头之际,便见僧侣已经消失在夜幕之中。 “娘,屋外寒冷,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玄郎多少仗都过来了,今次定然也会逢凶化吉,遇难呈祥的。” 左边妇人说话间,在几名丫鬟服侍之下,一行人进了屋内。 “娘,喝点热水润润!” 将这位婆婆安置妥当,贺贞又温了些热水,轻轻端着盅杯朝杜氏过来。 “我这老太婆有晴儿伺候,贞儿且去看看二郎,天寒地冻的,万不可着了凉。” 杜氏从自己儿媳手中接过盅杯,放在嘴边轻轻润了一下嗓子,说道。 “无事的娘,等娘歇息之后,媳再过去瞧瞧。” 贺贞摇摇头,蹲下身子将杜氏的履袜脱下,在一名丫鬟将一盆热水送来,伸手试了试水温,觉得尚好,双手捧起杜氏的双脚放在盆中。 杜氏见眼前的这位儿媳,双目中透着一股喜爱,伸手摸着贺贞一头秀发。 “身体吃的消吗?前段时间医官如何说的。” 贺贞抬头一笑,轻声道:“多谢娘关爱,医官只言要好好调理,这两年来,媳觉得比前些年要好多了。” 杜氏点点头,叹息一声又道:“唉,我等女子之命啊孩子。 行了行了,不用洗了,听娘的话,些去看看二郎。” “夫人,让晴儿来吧!” 话罢,一名侍女上前,将杜氏的双脚接过,贺贞见状也没有阻拦,又在其他侍女搀扶下起身,接过一块白巾擦手。 贺贞将白巾递出,轻声又道:“你等不要忘记,在太夫人就寝前要点安神香半柱。” “是,夫人!” 贺贞轻轻转身,朝着杜氏欠身一礼:“娘,如此媳先退下。” 杜氏摆摆手,轻声道:“去吧去吧,也早些歇息。” “诺!” 贺贞告退两步,领着两名贴身侍女走了出去,刚一出门,就感觉一阵寒风刺骨,还不等她反应,身后的侍女将一块白毛披风披在其身上。 与此同时,小院的另一侧房内,屋中放着两三个炉火,一名九岁左右的孩童趴在桌案上,扎这两个总角,眉清目秀,贵气逼人,眼睛直直盯着正前方的炉火,身后侍立着两名打盹的小厮。 赵德昭转头看了一眼身后小厮,会心一笑,胳膊肘搭在桌案,小手拖着脸颊,一副思考人生的模样,别人能呼呼大睡,可今天他注定夜不能寐。 赵德昭本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啊不对,应该说这具身体是这个时代的,灵魂却不是。 他来自一千年前的后世,吃了一只野味之后就莫名其妙发高烧,然后莫名其妙穿越。 穿越之前的事赵德昭不想提,反正已经成为过去,就说当下,今天晚上可是历史上一个巨大的转折点。 著名的“陈桥驿兵变”就在今晚,而这个兵变主人公,就是他这一世的老爹,大宋开国皇帝赵匡胤。 就说这身份美不美,简直美丽的很。 可熟读历史的都知道,他赵德昭可是个倒霉蛋。身为赵匡胤的儿子,虽说是次子,可架不住那个长子哥哥早夭啊! 就这种状况放在别的皇帝父子身上,太子储君没跑了吧! 的确,但赵德昭不是,纵观他到死,太子之位的屁都没摸到,好歹让摸一下,最不济混个“懿太子”称呼也行啊。 这中弯弯绕绕,又不得不提一个人,好二叔赵匡义,后来的宋太宗,不过后世网友更喜欢亲切称呼他为“高粱河车神”。 至于为什么是好二叔登基大统,这种事众说纷纭,什么金匮之盟、兄终弟及等等杂七杂八。 纵观是这样也无不行,论资排辈也能排到,老爹驾崩二叔继位,二叔驾崩后面有个三叔赵匡美继位,赵匡美之后怎么也得轮到赵德昭吧! 结果呢? 结果就是历史上的赵德昭死在他二叔前面了,而且还是被骂死的,这得多玻璃心? 赵德昭死了就死了,没有关系,赵匡胤又不是只有他一个儿子,还有一个小儿子赵德芳。 不过事与愿违,赵德芳最后也死了,史书上只有寥寥三个字“寝疾薨”解释赵德芳的死因。 按照兄终弟及说法,皇位是跟赵匡胤一脉没有关系了,这不打紧,姑且看看好二叔赵匡义的操作。 后面操作简直可以称之为“简单粗暴,史书说赵匡美因为造反,最后被贬,抑郁吐血而终。 至此,兄终弟及,有资格继承皇位的人都死了,只有赵匡义一脉。 这一来二去,让人不得不怀疑其中的猫腻,赵德昭刚穿越来的时候,突然就感觉脖子一紧,他想着要不要再吃个野味给穿回去。 不过很遗憾,他那时候是吃奶的,等长大之后想试,一个新的问题又来,就是吃了野味之后万一穿不回去,真正嗝屁怎么办? 老天爷还能再给他一次机会吗?赵德昭想想,觉得他脸没有那么白,所以一直压着没敢试。 “二郎…” 正值赵德昭愣神期间,屋外传来一道女子声音,未等他起身,房门就被推开,身后的两名小厮立马惊醒。 赵德昭面色一笑,上前说道:“娘,礼佛结束了吗?” 贺贞取下肩上的披风,拉着自家儿子的小手:“结束了,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就寝。” 未等赵德昭应答,贺贞又道:“饿不饿,娘让下人给你做碗羹粥。” “儿不饿,谢谢娘!” 第二回 赵匡胤 赵德昭看向其母,要说面前这母亲也是苦命,自小和老爹赵匡胤青梅竹马,伉俪情深,相持走过半生, 不过到底也是无福之人,历史上老爹赵匡胤在960年建国称帝,她却在958年抑郁成疾去世,老爹登基后,册封另一位女子王氏为后,962年才追封其为皇后。 其中的病因赵德昭自然知晓,他这位母亲自小就体质稍弱,加上长子赵德秀夭折,一时接受不了,自己的出世让这位母亲虽说从这阴影中走出,也还是有一块疤在。 生下自己之后,又生下后来的昭庆公主、延庆公主,外加上其三弟又夭折,算上长兄接连失去两子,这如何能承受的住,后果就是一病不起。 而这一世,赵德昭是没有本事救他三弟,但贺贞是一定要救的,只要贺贞做了皇后,他不说高枕无忧,也可以有个同盟不是。 所以三年前自贺贞病倒以来,心病还需心药医,赵德昭几乎每天从学堂回来,都会找贺贞背四书五经,但凡学到什么新东西,第一时间讲给贺氏。 赵德昭的意思很简单,就是要告诉贺贞,她还有一个儿子。 一天两天,终是功夫不负有心人,过去连续半年的时光,再加上医官的调理,贺贞终于可以下榻。 尽管如此,到现如今,她母亲加上生育儿女太多,身体还是迟迟不见好转,所幸无性命之忧。 “行了,早些歇息,娘还要去看看妹妹们。” 贺贞起身走到床榻边,将被褥整理一遍,又命小厮将炉火提到床边半米远处。 随之嘱咐小厮,发现被褥有一丝微暖之后,要将炉火提开。 赵德昭点点头,目送贺贞离开,心中不由得佩服,他这位奶奶和母亲别看整天都在相夫教子,事实上心里就跟明镜一样。 都说“知子莫若母”,奶奶杜氏不用多说,自己生的儿子有什么心思,当娘的能不知道。 还有这位母亲,更是厉害,今天晚上这么大的事情,赵德昭不信她不知道,身为枕边人,又是青梅竹马,不知他老爹心思才怪。 最恐怖的就是这里,此时此刻居然还能心如止水,就连他两世为人都做不到有如此的气魄,最起码今天晚上他是睡不着。 期待,兴奋,各种各样的心情,怎么可能入睡。 果然,能跟造反在一起的人,都不是善茬。 贺氏出了屋内,抬头望了一眼开封府方向,紧了紧披在身上的披风,头也不回的拐进左侧的玄关。 天,真的很黑,伸手不见五指,此刻位于开封府北边几十里处,因这间地界毗邻一座驿站,故号“陈桥驿”。 一座硕大的军营,军士交叉巡逻,灯火通明,火篝狼烟四起,柴火被烧的“噼啪”作响。 中军大帳,酒香四溢,中年将领端坐首位,剑眉星目,英武非凡,右下首处一名身着青衫的男子以及一些甲胄在身的将领,无不推杯交盏。 “要我说,点检出征,定能叫什么契丹北汉闻风丧胆,就是一统天下,又有何不可啊!” “哈哈哈!” “此言甚妙,我等就助点检做了天子,一统天下,还百姓一个太平盛世。” 碰…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说的欢快,突然上方中年将领将手中酒盅重重拍打在桌案,下方将领一惊,慌忙噤声不敢再多言语。 “哼!” 赵匡胤冷哼一声,将手中酒盂松下:“酒后失言,如此便散了吧!” 赵普摆正身子,淡淡瞧了正前方的年轻将领一眼,这人长像和赵匡胤颇有五分相像,似是感觉出有人瞧他,抬头一看,刚好看到赵普从他身上移开的眼神。 原来还在起哄的将领,瞧见这等状况,讪讪放下酒盂,眼神瞄向赵普,见赵普没有任何举动,又转头看向左首位的赵匡义。 赵匡义知晓自家大哥此时心情,起身一礼,退后两步便走出大帐,赵普也紧随其后, 几名将领见两人退出,也相继告罪,心中甚是疑惑,不是说好喝完酒之后就行动的吗? 怎么他们把这话卡子都打开了,这两人又不说话了呢? “赵掌书,请留步。” 五名将领出了帐门,见赵普和赵匡义并肩而行,楚昭辅连忙呼喊,赵普和赵匡义回头一看,相视而笑。 “匡义,瞧见了吧,问罪的来了!” 赵普指着楚昭辅,两人也没有走动,直接站在庭下驻足等待。 “赵掌书,我等具已商讨,今时为何不一同劝进点检为天子,安敢如此发笑。” 楚昭辅快步走到两人面前,问出了心中的疑问,这件事吃酒之前就已经商量过了。 “对呀,赵掌书,我等都将话点明,为何又要出来啊!你等二人可不能拿我老张开涮。” 张琼一步跨出,环视了一下四周,眉宇中透着怒气。 “拱辰,张军头,各位将军,切莫着急,我等之试探,点检于刚才已有反应,可谓甚是不愿,既如此,我等为何要继续劝进呢?”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不明所以,自从出开封府前就已经准备,该散步的言论都已经发酵。 这会告诉他们不劝进了? 怎么可能,开弓没有回头箭,更别说造反这种掉脑袋的大事。 “诸位,听我一言,赵掌书所言不差,点检不愿,那我等便逼他,我等逼他做天子。” 赵匡义连忙摆手,继续补充,将两人的计划说出。 “对,诸位,点检对大周忠心耿耿,不忍背弃陛下,我等可以仿效当年郭太祖黄袍加身一事,到时候黄袍一穿,想脱下来可就难了。” 众人闻听赵普的话语,不由得颔首点头,算是默认了这种方法。 “既然诸位都同意了,就劳烦拱辰派人前去东京通知石王二位将军,以备内应。” “诺!” 赵普见楚昭辅答应的爽快,会心一笑又道:“今夜之后,诸位各回营帐安歇,明天可带领军士于辕门,拥护都点检为天子。” “诺!” 众人拱手一礼,各自喜笑颜开,让赵匡胤做天子,是他们这些手下一同的愿望。 赵匡义见众人退去,连忙上前扯住一人:“苗兄弟留步。” 苗训眉头一皱,问道:“匡义兄弟何事?” 不等赵匡义说话,赵普上前一步道:“苗都头,京城之中的言论发酵如何?” 这次军队中都是自家兄弟,所以军中的事情都在把控之内,唯独这京城是个例外,一定要将赵匡胤做天子的事情发酵好。 “自出城以来已准备妥当,有王石两位将军把关,当是差不了。” “好!” 赵匡义赵普二人一听这话,同声异口道。 第三回 陈桥兵变 “让点检出来见我们,我等有要事相告。” “对,让点检出来。” “让点检出来给我们评评理。” 清晨,耳边一道道杂乱之声,赵匡胤揉揉脑袋,昨晚确实喝的有些多,心底暗暗下定决心,以后万万不可贪杯。 “匡义,何事如此喧闹?” 赵匡胤从床榻上起身,腰间传来一阵酸痛,行军打仗多年,不解衣甲,已经是落下了腰痛的毛病。 “哎呀!大哥,你快出去看看,张琼那厮又和拱辰相斗。” 赵匡义在大帐之外,听见自家哥哥的问话,进入帐内说道。 “又是张琼?” 赵匡胤定了定神,从床榻上下来,赵匡义上前帮大哥将履靴穿上,两兄弟一同出了军帐。 “张琼,你这厮又做甚?” 赵匡胤站立军帐之外,看着底下围着的军士,张琼楚昭辅二人相互指着对方怒骂,心中莫名起了一阵怒火。 众将士见赵匡胤出来,连忙排队站好,张琼见此嘿嘿一笑。 “我张琼无甚要求,只想让你做了那天子。” 赵匡胤怒目而视,还不等他有所动作,就见苗训从一旁的军士手中接过一物,定眼一看,居然是一件黄色的披挂,上面的金龙活灵活现,赵匡胤大惊失色。 “你等意欲何为?意欲何为?” 苗训和赵匡义两人合力联手,不顾赵匡胤挣扎,将黄袍披在其身上,然后迅速拜倒在地。 “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着赵匡义两人的跪下,口中诵读万岁之声,军帐庭下的众将军军士皆同样动作。 “你等,你等要置本帅于何地,本帅身受国恩,怎可行如此不忠不义之事。” 赵匡胤气急败坏,脸色有些铁青,指着众人说道。 “陛下,我等愿拥护您为天子,似您仁德之人,当已天下苍生为重任,如今乱世天下,各路诸侯裂土自封。 自始起,天子出而天下合,陛下若不位登九五,乃上违天命,下拂人心,陛下之神武,当有取舍之道。” 赵普说完,又示意众人一眼,几名将领接连行礼,同口异声。 “臣等翘首以盼,望皇帝陛下应允!” 赵匡胤朝右方拱手一礼,诚恳道:“你等如此行事,让我如何面对皇帝和太后,如何面对先帝。” 赵普拱手不假思索,说道:“陛下,恕臣直言,您只要善待旧主,恩待故后,一片赤诚之心,天地可见。” 赵匡胤叹息一声,轻声道:“行了,你等先起来相谈!” 赵匡义拱手一礼,郑重道:“陛下若不应允,我等便长跪不起,以求明志。” 赵匡胤又看了一眼众人,深思一番道:“既然众位如此拥护,我就勉为答应,不过,我有几个条件,也需要诸位答应我,不然此事作罢!” 众人一喜,拱手道:“陛下诏命,敢不听从。” 赵匡胤来回渡步,语气不紧不慢道:“陛下太后昔日旧主,尔等不可惊扰。公卿王侯昨日同僚,尔等不可欺凌。钱粮府库朝廷资财,尔等不可抢夺。街市民家朝廷根本,尔等不可劫掠。 遵守四条者,朕便做了你等的天子,不遵守者,我这便脱了黄袍,你等另选他人。” “诺!” “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又是俯身拜地,赵匡胤也不言语,径直入了大帐,赵普等人对视一眼,当即起身紧随其后。 一行人相继进入,便见赵匡胤已然端坐首位,脸色平静看不出喜怒哀乐,几人列班站立,拱手行礼。 “玄郎今日从公等所请,冒灭族之大祸,行非常之事,万望诸公遵守适才约法,不可再陷匡胤不忠不义之地。” “谨遵陛下诏令。” 赵匡胤解下腰间的佩剑,轻轻放在桌案,吩咐说道:“如此,可安排御驾回京。” “诺!” 赵普等人领命而退,事宜的安排,他们这些都已经准备妥帖,就差这位点检点头答应,如今圆满完成,几人做起事来具是得心应手。 埋锅造饭,临近午时,原本阴云三日的天气突然晴空万里,天公作美之下,数万将士开拔行军,不消片刻,只留下了一座空空荡荡的军营以及一些守在此处的兵士。 东京开封府,高达数丈高的城墙巍峨屹立,以往时刻,各路行商络绎不绝,格外就在今天,这座身为京都的都城显得即为冷清。 自年岁始,三岁孩童都言“天出二日,两日相克”,更有甚者,有渔夫之家捕鱼时,从一条活鱼腹中取出一木排,上书竟也是“点检做天子”之语。 昨日市井皆在言传,都检点赵殿帅已于郊外称帝,又说二日相斗,白日日落西山。 又言说今天之太阳乃是金日拂照,不然连续阴云三日的天气,怎地突然晴空万里。 东京开封府封丘门,石守信双手扶在墙墩,双目望着城外,突然见远方起了阵阵尘土,脸色顿时一喜。 约莫一盏茶功夫,目光所及之处具是铁马兵戈,随着低沉的的号角还有鲜亮的旗帜翻舞,庞大的队伍犹如一条长龙。 两杆大纛随风而动,灯笼大的“周”“赵”两个字眼仰入眼角。 “新帝回京,打开城门。” 石守信再确认了来人,前面那个魁梧的身材,至死不能相忘。 随着石守信的呼喊,一级一级的传唤,城下一队军士迅速跑到城门下,数十个人将城门缓缓打开。 便在赵匡胤进入城内的同时,开封皇城,大庆殿西北垂拱殿中,数名身着官服的大臣俯首拜地,传出阵阵抽泣之声。 “陛下,太后,赵匡胤一事,都是臣的过错,臣万死难逃其究,臣有负先帝重任。” 范质行礼,半百之人哭的稀里哗啦,叫人闻听不由伤感,上方中年女子掩角落泪,看着身边未到十岁的孩童,满脸心疼之色。 “诸公卿,此事叫本宫母子如何是好,还请诸卿看在先帝面上,救我母子一救。” 符太后将儿子抱在怀中,眼中泪光闪烁,望着下方的几人,哭泣声惹人怜爱。 “陛下,太后,臣有一言。” 恰在此时,殿外突传来一道声音,不等众人来得及回头,又听见阵阵脚步声,几十名带甲军士上殿,位列两旁。 范质见到这等阵仗,持着芴板指着来人大喝:“王审琦,安敢如此?” “范恩相,新帝已回京,下驾殿帅府,城内军士皆拥护点检为新天子,韩通余孽已饮刀兵之祸,还请陛下太后三思。” “什么?” 第四回 法尧禅舜 自大军午时开拔,短短几个时辰之内,赵匡胤部便控制了整个东京开封府,可以说是兵不血刃。 兵变,历代以来素是刀兵之祸,前有玄武门,后有郭太祖之兵变,无一不是血流成河,死伤遍地。 而今天这场政变,却和以往不同,只因有了赵匡胤约法三章的前提下,部队进城没有惊扰一人,都是持枪列队于街道,以备不时之需。 当然,对于那些不知天命的人,唯一能做的就是留给他们一个全尸。 殿帅府,兵甲林立,大堂之中赵匡胤坐在上首,捧着一本书简,倒也乐的悠闲自在。 赵普侍立在下,眼睛时不时瞄向门外,王审琦已进宫多时,自己又和符彦卿等老臣通气。 如今整个开封具已在掌握之中,现在只是在等宫中的消息,如果符彦卿能劝解其女符太后让周帝禅位,自然是万事大吉。 如若不能,说不得要做过一场…… “启禀殿帅,高怀德求见。” 突然,这时从门外进来一名军士,拱手行礼。 赵匡胤闻言将书简放下,赵普眼睛一亮,挥挥手示意让人进来,片刻间进来一中年将领,不是高怀德又是谁。 “殿帅,王将军传来消息,范质等朝廷要员具已到齐,符太尉差人来报,言陛下太后正在垂拱殿,特命末将恭请殿帅移驾。” 高怀德进来以后,淡淡看了身旁的赵普,拱手说道。 话罢,高怀德见半晌没有声音,望向赵匡胤,发现此时的这位殿帅居然还在闭目养神,又转头看向赵普。 赵普拱手一礼说道:“殿帅,该进宫了,万不可让陛下太后久等。” 赵普的请求让赵匡胤渐渐睁开双眼,右手撑在桌案上起身,脚步虎虎生风走了出去,高怀德赵普慌忙跟上。 一行人出了府门,自朱雀门而入,穿过各式殿宇楼台,一路到了垂拱殿。 赵匡胤前脚刚一踏入,又紧接收了回去,将腰间的长剑解下,这才重新进入殿中。 此时的殿中不似刚才,文武分品而立,见到赵匡胤进来之后,公卿将领连忙行礼。 不过话又说回来,总有那么一两个犟驴在“哼哼唧唧”。 “臣,赵匡胤拜见陛下太后。” 赵匡胤步止御座下方五步远处,俯首拜地。 符太后摆了摆身子,眼神扫视其父符彦卿,见其默认点头,轻声道:“赵殿帅行军劳顿,平身!” “谢陛下,谢太后!” “训儿,听话!” 符太后见赵匡胤起身,转头看向自己的儿子,眼角有些泪水,摇了摇其胳膊。 “娘!” 柴宗训抬头望了自己娘亲,这位母亲虽不是他生母,却是比生母还要亲。他知道自己下来将要扮演什么角色,他要步那献帝禅让曹魏的后尘。 祖宗两代,他父亲亲手交给他的基业,马上要在他手上终结。 可是,他却无能为力。 “训儿,乖,这个位置咱不要了。” 符太后摸了摸儿子的头发,悄悄给儿子示意下方所站之人一眼,如今大势已去,能给将来的这位新皇留点好印象,她们母子今后生活也不至于太难。 柴宗训听见其母的言语,昨晚母亲就给他讲了一晚,当即尽可能的坐直身子。 “赵匡胤!” 柴宗训稚嫩的声音,在这个落针可闻的大殿,显得格外清晰,殿内甚至还有回音相伴。 “臣在!” “殿前都点检赵匡胤,天命所在,苍生所系,真命之主也,朕感念天下计,愿禅…禅让帝位于赵匡胤,以肃成天命。” 公元960年显德七年,正月初五乙巳。 自昨日垂拱商议,周帝定于今日东京皇城太庙举行禅让,二帝相商,言今天下未曾平定,各下旨意命礼官从简而办。 清晨时分,偌大的皇宫兵甲站立,十步一人,防备森严,宫人无不小心翼翼,生怕出现什么差错。 赵德昭在昨夜就被楚昭辅等人接回,身为赵匡胤的儿子,他倒是没有进过皇宫,一脸的好奇之色。 上一世的时候,虽说见识过后世的故宫,可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风格。 赵德昭跟随几名宦官,一路来到太庙,今天他皇帝老爹要在这祷告上天神祇以及历代先祖。 当然,太庙中的祖先神位已经换过,这是毋庸置疑的。 赵德昭到了太庙之后,一尊数丈大的龙纹大鼎立在太庙门前,鼎身刻画这山川鸟兽,鼎中冒着阵阵狼烟。 随之赵德昭在宦官的带领下,找到自己母亲和奶奶杜氏,两人凤冠霞帔,华贵雍容,身后站立的文臣武将。 “见过奶奶,见过娘!” 赵德昭拱手行礼,声音带着稚嫩,说道。 “二郎,到奶奶这来。” 杜氏脸色一笑,伸手将赵德昭揽在怀中,赵德昭踩着脚踏,坐在杜氏的旁边。 赵德昭今天早上起的早,在杜氏怀中玩闹一阵就觉得有些疲倦,刚想着要不要偷偷眯一会的时候,整个安静的场中突然传来一声鸭声般尖叫。 “吉时到,奏乐。” 呼喊中,相继有乐人敲钟打鼓,随着礼乐奏响,赵德昭见太庙中走出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其中的中年男子身穿龙纹冕服,腰间金丝玉带,系着一柄长剑,脚踏一双云纹足履,就是老爹赵匡胤无疑。 而此时他老爹身边,却站着一名跟自己年龄相差无几的孩童,整个人颤颤巍巍,时不时看向左侧的中年贵妇。 赵德昭也不是历史小白,他自然清楚这两人是谁,又有何关系。 “有请周帝训宣读禅位诏书!” 又是一声呼喊,赵德昭听得真切,不过宣读禅位诏书这种事,绝对是不能让柴宗训宣读,因其本就年龄小,又是这么重大的场合,容不得半点错误。 果然,柴宗训将盘中的诏书拿起,轻轻递给跪在起前方的一名文官的手中。 陶谷将诏书捧在手中,下了两个台阶驻足,朝着两位帝王行了一礼,缓慢展开诏书,声音也随之传出。 “大周皇帝陛下,诏曰: 天生蒸民,树之司牧,二帝推公而禅位,三王乘时之革命,其极一也。 兹尔归德军节度使,检校太尉,殿前都点检赵太尉,禀上圣之姿,有神武之略,佐我列祖,恪于皇天,逮事世宗,功存纳麓,东征西战,厥续懋焉,天地鬼神,享于有德,讴歌欲颂,归于至仁。 朕今应天顺民,法尧禅舜,天命无常,归于有德,如释重负,与其作宾,呜呼钦哉,只畏天命。” 待陶谷念完禅位诏书,赵匡胤连忙走到柴宗训身旁,弓身一礼。 “新帝加冕!” 这时,在礼官的帮助下,柴宗训拿起盘中的冕旒,亲自戴在赵匡胤头上。 帝王十二旒,赵匡胤当既直立身子,两个宦官上前将冕旒穿戴整齐,又退在一旁。 完事之后,符太后亲自上前,将儿子的冕服去掉,俯身拜地。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五回 开国大典 赵匡胤眼见柴宗训母子,眼中闪过一丝凝重,脸色却是振奋无比,几十年的血战沙场,今日却迎来最终的结果。 “陛下,该祭祀了。” 陶谷见赵匡胤愣住,连忙上前提醒,赵匡胤转身从盘中端起一爵酒器,右手将冕服向上拉起,跪倒在地。 “臣,赵匡胤,恭告天地神明及历代先祖之英灵,臣上承天意,下顺万民,得周帝之禅让,勉众所请,于正月初五设祭于太庙继承大统。 臣在此立誓,即位起,必已承继天命而扫清六合一统天下为使命,使万民有食,使万民而安。 臣今诏告天地皇祗,立国大宋,置社稷于东京开封,改元建隆,追尊故四代考妣为皇祖皇母,尊母杜氏为皇太后,册立贺氏为皇后,臣赵匡胤敬上。” 赵匡胤将酒轻轻撒在地面,旁边的陶谷见此,从身后小吏手中接过诏书,上前两步展开,居高临下面对下方众人。 现在宣读的旨意无非就是赵匡胤刚刚说的话语,祭祀天地神明的祷文,必须是要由皇帝先亲自表达出来,然后才能公布天下。 等到这边祷告天地的文书宣布完,公卿大臣山呼“万岁”,陶谷一挥手将诏书扔进石鼎之中。 “礼毕,皇帝回驾!” 陶谷见此,嘴角按耐不住笑意,又扯着嗓子呼喊了一句。 “臣等恭请皇帝陛下君临崇元,即皇帝位。” ……………… 连续三声诵读,礼官开始挥鞭示大家肃静,赵德昭暗暗咋舌,要说古人这种肃静功夫真是练到家了,说不出声就不出声的那种。 又将目光扫向皇帝老爹,其右手搭在剑柄处,看不出脸上的表情。 赵匡胤抿抿嘴唇,淡淡说道:“摆驾崇元!” “陛下有旨,摆驾崇元殿。” 身边的宦官向前走两步,站在台阶上呼喊。 “恭送陛下!” 赵匡胤下了台阶,乘坐天子辇轿离开太庙,身后跟随几十名宦官宫女,公卿大臣也紧随其后。 至此,禅位之事圆满,这个天下和柴氏彻底没有了什么关系。 赵德昭也回到了住所,按照历代以来的规矩,皇子没有出阁前,在皇宫都是有专门的住所。 赵德昭的住所目前是福宁宫偏北侧的北阁,这个宫室以后会作为他皇帝老爹的寝宫,之后肯定会搬出去的,可至于搬到哪里,那便不知道了。 从昨晚被接回来之后,福宁宫便被腾了出来,他和母亲贺氏被皇帝老爹安排住下。 新朝建立,百废待兴,后宫的这些事皇帝老爹肯定是没有时间管的,这就时刻需要自己老娘盯着。 不过这些也不是什么大事,就算一个啥都不懂得人也能办的漂漂亮亮,宫中的事情都是要依照礼法,只要礼官将条子递到皇帝老爹桌案,老爹若觉得没有问题,再转到老娘这里。 然后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太后皇后该吃什么样的菜,嫔妃该住什么样的房子,一条条一件件都得按照规矩来。 不过说起这个嫔妃,现在老爹赵匡胤只有四个女人,一个是自己老娘,另外两个是王氏和宋氏,在家中也是有地位。 而且这两位在历史上可是当过皇后的人物,还剩下一个小妾,前些年刚从外面带回来,赵德昭也就见过两次而已。 当然,如今这种局面,以后这妃哪妃恐怕会更多。 说一千道一万,他再怎么多,皇后已经是他老娘贺氏的,是龙得给我盘着,是虎也得卧着。 皇后到了自家娘亲手中,下一步也该是自己太子储君位子,想着赵德昭就有些头痛。 如果真有金匮之盟,那自己就陷入了死局? 依照皇帝老爹对奶奶杜氏的尊敬,绝对会很爽快的答应,在整个赵家,谁不知道他老爹赵大是个大孝子。 这怎么玩? 这个问题一直从赵德昭出生来到这个世界,就一直困扰这他。 说破天去,就算到了今天,老娘贺贞如了他意愿做上皇后,赵德昭还是心里没有底。 这其中最大一个原因就是他才九岁,按照古人虚岁计算,撑死也不过十岁。 试想一下,十岁的孩童能有什么让人信服的,别说你是赵匡胤的儿子,就算是天皇老子的儿子,还能让别人死心塌地忠心耿耿吗? 别做梦了,只是一只会投胎的小鬼罢了。 赵德昭想了想也就作罢,如果能想出来早就想出来处理结果,怎么还能等到现在。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改变不了别的,可以徐徐图之,再好的牙口也咬不住两个大胖子。 先不管太子储君,历史上四年后他会出阁,好像被皇帝老爹加封什么贵州防御使这个空头支票。 按照以往,皇子出阁就要封王,那可以先朝这个目标前进,封王,出阁一定要让老爹封王。 自五代以来,太子之位慢慢演变,亲王加京尹成了储君的标配。 赵德昭暗暗下决心,水要一口一口喝,不然容易呛死,建林之道,贵在先定一个小目标。 就在赵德昭暗暗下定决心之际,崇元殿中,文武依次品阶而立,赵匡胤端坐御座,这时候冕服已经脱下,换成皇帝日常穿着的常服。 自秦以来,随着历代的演变,冕旒之礼只有在祭祀天地以及一些重大庆典,和朝见外国使者之时才能穿着,以示君威。 “宣诏吧!” 赵匡胤低头拿起御案上的册书,翰林大学士陶谷弓身接过。 文武大臣拱手行礼,心思各异,其中以符彦卿范质为首者,还是希望这位新皇帝能信守承诺,安置好周帝母子。 而其他的人,则是看着御案上三份册书,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他们也有了从龙之功。 “大宋皇帝陛下、诏曰: 朕闻古圣君者,禅制也,昔尧禅位于舜,舜禅位为禹,皆为明圣之主。 朕上承天命,下顺万民,得周帝之禅位,其不失明主也。 今封周帝宗训为郑王,尊故周符太后为周太后,食邑五百户,赐丹书铁券一道。 凡朕之子孙,当遵祖宗之法,柴氏子孙有罪,不得加刑迫害,纵犯谋逆者,止于狱中赐尽,不得市曹刑戮,亦不得连坐支属。 子孙有渝此誓者,天必殛之。” 第六回 威武大将军 “如何,二郎,跟三叔出来可行。” 开封府街道上,赵德昭坐在马车内,轻轻拉起窗帷向外看去,赵光美看着自家大侄动作,面色轻笑。 “多谢三叔,您不知晓,这几天可把侄儿憋坏了。” 赵德昭开心一笑,这四五天待在宫中真的要憋死个人,只能在福宁宫瞎转悠,人到哪里就有一些侍女宦官跟在身后。 哪有以前愉快,说去哪里玩就去哪里,一想到还要在宫中待个四年,赵德昭想想就觉得后怕。 “哈哈,偷偷告诉你,其实三叔也不习惯,都偷摸跑出来数次。” 赵德昭一阵错愕,其实想想这个三叔赵光美为人,还真是有可能干出这等事。 赵光美比起他也就大个三岁,满打满算十四岁而已,以前都是在外玩疯了的人物,就连自己都坚持不住,更别说他了。 “咦,三叔,此间好像不是去府中路吧?” 赵德昭惊疑一声,转头看着赵光美,他们今天出宫可是有任务的,但是此时马车走的路却不是去殿帅府。 “二郎,好不容易出宫,你便不想耍耍?” 赵光美瞧着赵德昭的眼神,好不容易光明正大出来一回,怎么也得玩玩再说。 “三叔,如此不好吧!奶奶可是嘱咐过的。” 闻听赵德昭担心话语,赵光美不置可否,一副胸有成竹模样。 “二郎宽心,三叔是个有经验的。” “…” 赵德昭眼冒黑线,他觉得就不应该出来,就凭这个三叔以往的所作所为,都是不着调的。 “二郎,你可不能只死读书,偶尔也要出来耍耍。” 赵光美一副苦口婆心,怎么看怎么不着调,哪有长辈劝晚辈这样做的,不应该是好好读书吗? “对了,三叔与你看个好物件,这可是三叔好不容易淘换来的。” 赵德昭眼睛一亮,将别的事也抛在脑后,他也有些好奇,还没有见过这个三叔如此认真的眼神。 “何物呀?” “哼,三叔的威武大将军,打遍天下无敌手。” 威武大将军? 赵德昭自动忽略后面一句,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不一会,就见赵光美从身后拿出一个木盂盒子,上面雕刻着精美花纹,盖子上还有数个小孔。 “打开看看!” 赵德昭将盒子拿在手中,其实现在他不用打开也知道里面是什么? 他就觉得这个“威武大将军”有些耳熟,脑海中隐隐有一个画面,果然是蛐蛐无疑。 不过赵德昭有些好奇,这个三叔是什么时候迷上这玩意的。 “如何,威武吧!” 嘘嘘… 赵光美又从赵德昭手中接过,轻轻吹了一个口哨,将盒子搭在耳边。 “三叔告诉你,威武大将军厉害无比,上月就是他咬死了镇天神兽。” “镇天神兽是蛐蛐?” 赵德昭想起来,上个月前这位三叔像是魔怔一样,整整一天嘴里念叨什么“镇天神兽死了”之语。 搞了半天是只蛐蛐,还以为是什么异兽呢? “这不是蛐蛐。” 赵光美瞪了一眼自己侄儿,纠正赵德昭的失言。 “…” 我的好三叔,你就使劲作吧!你要是知道以后的下场,看你还有没有心情在这斗蛐蛐。 当然,这话赵德昭不敢说出来,只能在心中想想,不过他又有些羡慕这个三叔,不知者无畏。 临近中午时分,赵光美两人从茶楼中出来,接连上了马车,身后跟着几名随从,二者皆是目露欢喜,赵光美小心翼翼将“威武大将军”放在怀中。 “二郎,快些拿出来,看看赢了多少。” 赵德昭从怀中掏出一些票据以及一些铜钱,将东西全部抖落在桌案,又从袖口出掏出几串珠宝手镯。 “发了发了,又发财了。” 赵光美双手捧着财货,那眼神十足的守财奴一个,赵德昭也是嘴角一笑,长这么大第一次见这么多钱。 赵德昭承认是他门缝里看人,是他肤浅,你以为人家不着调,对不起,人家这叫做闷声发大财。 赵德昭现在还回味无穷,前前后后他算是看明白,茶楼之中的赵光美和一些小厮联合,简直活脱脱一个混迹多年的江湖老手,专门勾引别人下赌。 这个老叔,是个人才啊! 这种来财的方法都能想到,如果是这么说,这些年以来这个叔叔的喜好是变着花样,那得挣了多少钱。 “三叔,您跟侄交个底,这些年你弄了多少钱?” 赵光美一愣,略加思虑道:“多少钱倒不记得,反正三叔不缺钱花。 对了,二郎,这是你可不兴跟人讲,自从两年前母亲将三叔开支减半,三叔真的过的太苦。” “三叔,似这等事不是一人两人就能做下,应还有别人?” 赵德昭没有理会赵光美的言语,他不信这里面只有一些小厮和赵光美。 赵光美结舌,随之也没有隐瞒,自家这位侄子从小聪慧,而且他将赵德昭带出来,也没有想要瞒着他。 “有,朝廷官员子弟,还有开封府中几个赌坊的头头,都有插一脚,不然三叔的钱更多。” 人才啊! 看看人家这交际面,再看看自己,亏得还是穿越者,这特么连人家土著都比不下去。 这老赵家三兄弟,没有一个平庸之辈。 “三叔,可许侄儿插手,都是自家人,您不能厚此薄彼。” “什么?” 赵光美脸色一惊,仿佛见了鬼的样子,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侄子居然会有这样的想法。 “二郎,不是三叔说你,大哥如今做了皇帝,日后这天下都是你的,你需要钱财如何?” “三叔,你就说应不应侄儿,不然侄儿回去就告诉奶奶。” 赵光美慌忙抓住赵德昭的胳膊,这不是要他老命吗?好不容易潇洒几年,怎么可能又肯回到那清贫的日子。 “二郎别,千万别,算三叔求你了,三叔答应你,有你一成,不,两成。 只要你不告诉母亲,从此你让三叔往东,三叔绝不往西。” 赵光美忍着心中的痛,整整两成,这钱自己得花多久,心在滴血。 两人说话之间,马车缓缓停下不动,赵德昭自知是地方已到,见赵光美答应之后,也不作纠缠,将钱财放好下了马车。 “去去去,别装死,也不看看此处何地。”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一道声音,赵德昭转头望去,见一名小厮双手插腰,对着躺在地上的一名男子吆喝。 赵德昭眉头一皱,转头对着身边宦官:“去处理妥当。” “诺!” 第七回 宫中多险 “不不不,不是我杀的,小人刚刚就与他推搡。” 赵光美两人还未跨进府门,耳边又传来那小厮的声音,叔侄对视一眼,都有些吃惊之色。 他俩又不是最大恶极之人,对于这种死了人之事,心里还是有极大的抵触。 “三爷饶命,殿下明查,小人所说句句属实。” 小厮见赵光美两人到来,慌忙跪倒在地,他真的就推了一下,而且这乞丐刚来的时候也就晃晃悠悠,谁知这么不禁推。 “禀殿下,人无大碍,奴婢观应是烧热,导致晕厥。” 宦官将手搭在鼻息处,又转向摸了摸脖子,淡淡看了小厮一眼,拱手一礼。 “人无事便好,先将他抬进去,命府内医官看看。” 赵德昭松了口气,只要人没事就行,赵光美也没有阻拦,大庭广众下也不好拂了自家侄子的面子。 再者说,将一个发烧的病人扔在门外也不合适,今时不同以往,传出去让百姓如何看待他们赵家。 “你叫什么?哪里人氏。” 赵德昭刚想转身进府,突然止住身子,看了先前那宦官一眼。 “回禀殿下,奴婢姓王名安,洛阳人氏。” 王安面露激动之色,对着赵德昭连忙行了一礼。 赵德昭点点头,又道:“你会医术!” “托殿下福,奴婢尚未进宫时,在药铺做过几日小厮,掌事见奴婢机灵,教了些简单闻切功夫。” 赵德昭听见此言,再也没过多询问,便和赵光美一同进入府内。 “呵,是够机灵的。” 突然,赵光美轻笑一声,想着那宦官的模样点了点头。 “三叔也觉得侄儿没看错人。” 赵德昭嘿嘿一笑,这几天来他一直观察身边的几人,也只有这个王安勉强能入眼。 “二郎,宫中不比殿帅府,可信不可全信,三叔多说句话,你不要多想,大哥今日做了皇帝,之后子嗣一多,二郎还是要当心一些。” 话音刚落,赵光美也不理睬赵德昭,随之进了大堂之中,赵德昭看着这位和自己年龄相差无几的三叔,心中泛起阵阵涟漪。 究其原因,就是赵光美刚刚的话语,表达的意思可太多了,再结合今天这位三叔的所作所为,更是让人不得不重新认识认识。 赵德昭嘴角一笑,这就太有意思了,随后将这件事抛在脑后也不做他想。 今天他们叔侄来到这里,就是拿一些物品,这些东西别人是不好拿,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拿,主要是他奶奶杜氏不放心,因为是他爷爷的遗物。 所以这才有了两人出宫的事情,这件事按道理是赵光美一个人来,结果凑巧碰上前去给杜氏请安的自己。 本来这几天无聊的要死,在听到赵光美跟奶奶杜氏说要带上自己的时候,不得不说他也是心动了。 结果显而易见,在叔侄一同软磨硬泡之下,他奶奶杜氏同意了。 下午时,赵德昭便命下人将一个漆黑色的箱子搬上马车,收拾的东西很少,可架不住两叔侄有意托时间。 见天色差不多,两人才堪堪收起斗蛐蛐的玩心,从后院走了出来。 而就在叔侄二人步入前堂,王安小跑着迎了上来。 “见过三爷,禀殿下,魏用想见您一面。” 魏用? 赵德昭眉头一皱,没听说过这人啊!又转头看向赵光美。 “三叔可不认识,对了,可是中午那病人。” 赵光美见赵德昭的眼神,摇头否认,紧着又想起什么,看着王安问道。 “正是!” 王安拱手一礼,又道:“禀殿下,此人醒来之后,便言说要见殿下,奴婢劝告数次,可这魏用却以命相挟,说什么也要见殿下一面。 言说什么为人者,若不亲自叩首救命之恩,当不为人子,枉读圣贤之书,奴婢没法,所以…所以。” “罢了,书生而已,前面带路吧!” 赵德昭摆摆手,让王安跟这么一个书生讲道理,也是苦了他了,赵德昭都能想象到那场景。 他又不是没有见过,当年他在学堂读书,还不是跟着一帮书生。 王安此时都要恨死这个魏用了,本来借着他自己才能进入这位皇子的眼中,偏偏没有想到,又是因为他,自己第一次办砸一件事。 府门处有专门的耳房,这种房子是专门给小厮值夜用的,毕竟谁还没个急事,万一晚上有客来访,如何给人家开门。 三人很快来到府门侧边的耳房,赵德昭率先进入,只见魏用端坐在床上,床是那种大通铺,类似北方的炕。 整个人脸色苍白,换了一身干净衣物,头上扎着发髻,跟刚刚奄奄一息比起来也是有点精神头。 “魏用多谢二位公子救命之恩。” 魏用愣神之际,突见房中进来一名少年和名总角孩童,眉清目秀,贵气逼人,胳膊撑这床铺艰难下床,跪到在地。 “别,救你命的可不是我,要谢你还是谢我家二郎,若不是他,你早死在我家外面,污我家府门。” 赵光美连忙摆手,避开魏用的行礼,一副跟我没关系的模样。 “三叔。” 赵德昭呼喊一声,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一进来就冷眼相对。 “先起来说话吧!” 赵德昭摆手示意,王安连忙上前将起扶起。 “恩人言之有理,然救命之恩胜于再生,若不是两位恩公相救,小子无用之身,死了倒可,奈何家中半百老母在堂。” 赵光美的冷眼相待,魏用自动忽略,就算今天赵光美将他骂死,他也怒不起来。 读的圣贤书告诉他,救命之恩大于天,更何况还救两人,若是他真的今日死了,他老娘必然也活不了多久。 所以,他又有什么好生气的呢? 三人相谈一会,赵德昭知晓此人原来是位说书先生,只因昨晚其母生命,冒雨请医,今日出来采办物品时,却晃晃悠悠来到这里,直至晕厥过去。 后来几人又聊了几句,赵德昭叔侄起身离开,魏用想要请教两人名号,赵光美只说了句“离府自知”之语。 赵德昭见自己叔叔的恶趣味,也不好拆穿,留下魏用一人发懵。 果然,就在赵德昭两人坐上马车离去,魏用也不好意思待着,等他出来之时,想起赵光美的话,抬头一看府匾。 殿帅府这三个大字好比晴天霹雳,脑海中嗡嗡作响,结合赵德昭两人的称呼,又想起身边那名面色发白,却没有一丝胡须的仆人,明显就是一名宦官。 “当朝亲王,皇子殿下。” 魏用喃喃说完,就像泄了气的皮球,瘫软在地。 第八回 王业唯艰 皇城,福宁宫。 “陛…” 赵匡胤起身下辇,侍立宫门的宦官见状刚想呼喊,却不料被赵匡胤摆手打断,微弓身子又侍立一旁。 “贞儿,快些备些膳食。” 赵匡胤穿过宫门,刚踏入殿时,一副饥肠辘辘模样。 “臣妾拜见官家。” 殿内忙活的贺贞,耳边突然传来赵匡胤的声音,也顾不上手中活计,起身从内屋走了出来。 “你我老妻,不用如此多礼。” 赵匡胤面色一愣,扶起贺贞的身子,眼神中透着无奈。 做了皇帝之后,他突然发现自己又失去了一些东西,比如以前能把酒言欢的赵普,也开始变得小心翼翼。 此时这位相持走过半生的妻子,又是和赵普同样的神情。 “礼不可废!” 贺贞欠身一礼,身为皇后,自要以身作则。 “屁的礼,还不如玄郎叫着亲切!” 赵匡胤不置可否,摇摇头淡淡说道。 在别人面前还可以端起皇帝架子,可面对这位妻子,他更多的是爱以及敬重。 自儿时相识,其品德有佳,举止有度,嫁入赵家,因自身经常辗转沙场,常不着家,其不止对母照顾至微,更是将整个赵家打理的井井有序。 可是,自己又能给她什么呢?留哥显哥(他儿子)夭折,自身也未回家一看,不能给她一丝的呵护,哪怕是一句贴身问候。 夜深人静,每每想到此处,只是一句有妻如此,夫复何求的夸赞。 “官家慎言!” 贺贞听见赵匡胤的言语,其知心意,可若大的皇宫,就是建立在礼仪之上。 “罢了罢了,你喜欢便好,快些吩咐备些膳食。” 赵匡胤摆手,这么多年以来,这位妻子的品行,他如何能不知晓,啥啥都好,就是认死理。 “元儿,去备些羹粥来。” 贺贞俏脸一笑,转头对着身后的侍女,说道。 “诺!” 侍女欠身应答,然后朝着赵匡胤弓身,缓缓退了下去,贺贞随后又挥手示意让宫人退下,坐在赵匡胤身边,按压其肩头。 “官家怎的今日得空前来!” 赵匡胤闭目养神,难得享受起这不易的时光,听闻贺贞的话,又将眼睛睁开。 “世人都言皇帝好,可如今坐上这个位置,方知艰难。” 贺贞闻言一笑,轻声安慰道:“官家何出此言,如今天下…。” 闻听妻子的话语,赵匡胤突然起身,眼中透着似笑非笑,贺贞也反应过来,自知是说话失误。 “如何,贞儿你这上下嘴皮一碰,也说不出好言语,” 贺贞也是尴尬,她想安慰眼前的这位男人,话到嘴边,却一时还真想不到如何安慰。 “不过无妨,朕既然做得了这天命,再难的也得担起来。” 赵匡胤又侧身躺下,继续道:“别停,继续按着。” 不过,赵匡胤虽是这样说,但眼中还是带着忧郁之色,接连几日的各种政事,不是说不担心就不担心。 “官家如何忙,也还是注意歇息。” 赵匡胤点点,笑道:“朕这不是过来了吗?唉,如今多事之秋,纷争之世,江南诸国以及北汉契丹等伺机在侧。 然这些具不算当前紧要之事,朕已经派遣使者前往,愿修两国之好,如今唯一让朕担心的,还是新朝初立,各藩镇节度的态度。” 贺贞敲打赵匡胤的肩膀,眼中也透出思虑,悠悠说道:“官家是在担心李重进等人吧!” 赵匡胤闻声点头,对于自己妻子贺氏说出这话一点也不意外,原因无他,李重进可不是一般旧周老臣能比,他是周太祖郭威的外甥。 而且在周世宗在位期间,他任殿前都点检时,素来和李重进有些不和。 身为妻子的贺贞,自己那时候可没少在她面前谈起。 还有其妻出身也决定她见识非同一般女子可比,出生名门望族,其父与自己父亲乃是同袍,文武全才之家,虽是女流之辈,但在如此家世下,对军事尚有接触。 “朕想着这几日便下诏,差人前往各地安抚,然拥兵重将,恐与之不好相处啊!” 赵匡胤叹息一声,刚刚建国,如果能避免这场战乱,他还是很乐于见成。 贺贞轻揉着赵匡胤的肩膀,吐气如兰,轻声道:“官家可曾记得一人?” 赵匡胤睁开双眼,神情一愣道:“谁?” “前朝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忠武军节度使张永德?” 他? 赵匡胤起身,面色疑惑,此人他当然记得,自己当初殿前都点检官职,就是从此人手中接过。 “正是,官家正巧要下诏书,何不让这张永德进京,委以重任,而且此人身份特殊,同李重进皆是前朝周太祖亲族,时官家潜龙之际,此人又对官家有情。 于情于理,对于此人,官家还是争取为好,不可置之不理,防止李重进与张永德联手。” 赵匡胤脸色豁然开朗,贺氏的话简直是说到了他心坎里,张永德乃是周太祖郭威的女婿,身为驸马都尉的他,万一要是和李重进联合复周,后果不堪设想。 不过依照张永德和自己的关系,其又和李重进交恶,似发生这等结果的可能微乎其微,也得未雨绸缪不是。 “对对对,朕怎么将他给忘了,贞儿真聪慧也。” 赵匡胤理清思路之后,连忙点头,这种事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马虎不得。 “哪里,官家这几日繁忙,定然顾不上,就算臣妾不言,等到官家下诏之际,定然也会想起。” “不对!” 赵匡胤转身看向贺贞,神情肃然,贺贞一时有些呆色,想不通赵匡胤为何又出此言。 “你看啊!如果你今天不说,那朕岂不是又要烦躁两日。” “噗!” 贺贞掩嘴一笑,倒没有想到赵匡胤会如此说话。 “哎,不对,不对。” 突然,赵匡胤又像是想起什么,环视一下四周。 “二郎呢?朕来这么久了也不见他出来。” 赵匡胤问出了心中疑惑,贺贞见状,便将赵德昭出宫的事情一说,赵匡胤接连点头,紧接着又想起这些天实在太忙,将这小子给忘在脑后。 “官家您不知道,这几天可把二郎憋坏了。” 赵匡胤又躺在贺贞怀中,轻声又道:“宫中不比殿帅府,不能让他胡来,得管教管教。” 第九回 风紧扯呼 “等二郎回来,官家再与他管教。” 贺贞抬头望了殿外一眼,赵匡胤不说,她还真给忘了,心底暗自一怨,这小子从早上出去怎地到现在还不见人影。 “二郎如今也十岁,贞儿你也不能太惯着他。” 赵匡胤闭着眼睛,自家儿子什么德行他能不知道,要说聪明吧!的确,可就是这个聪明用不到正道上。 唯一让他欣慰之事,就是这小子的孝心,当年贺氏忧郁成疾,后来他听医官讲,这儿子也是出了大力。 “官家严重了,二郎可是臣妾身上掉下块肉,臣妾不惯着他,谁还能对他好,没有二郎,臣妾早死了。” 贺贞双手搭在赵匡胤肩膀,脸色开始变得不情愿,别说你是皇帝,就算是天王老子,你也不能这么说我儿子啊。 赵匡胤摆摆手,也没睁开眼睛,笑道:“朕也就那么一说,来,继续按着。” “官家还是快些处理政事,如今朝廷新立,定是多事之时。” 至此,赵匡胤突感气氛有些不对,眼睛缓慢睁开,就看见贺贞不情愿神情。 “嘿,我说你,他是不是我儿子,朕如今还不能说他了。” 赵匡胤也是来了脾气,这上哪说理去,没听说过当了皇帝还不能说儿子,古以来没这道理啊。 “天下人皆是官家子民,官家自是能说,不过还请官家不要当着臣妾面说,妾身就这么一个儿子。” 贺贞转过头,自从两年前活过来,她便暗暗发誓,有她在一日谁也别想欺负她儿子,亲爹也不行。 “我,你,你可真行。” 赵匡胤看着这位妻子的眼神,发愣好半晌,他实在是想不出什么言语来反驳。 “圣人,膳食已备好。” 就在这时,侍女元儿从内屋走出,对着两名天下至尊行礼。 “不吃,吃什么吃?” 赵匡胤闻听此言,斜靠着御座挥手,整个房间充斥这一股战火弥漫的气味,贺贞也没有说话,缓缓起身进入内屋。 赵匡胤端坐御座,挥手让元儿退下,又朝内屋看了一眼,耳边传来一阵碟碗响动,会心一笑。 果然,前脚刚进内屋的贺贞,不一会端着羹粥走了出来。 “请官家用膳,羹粥还是趁热吃为好。” 赵德昭背这小手,嘴中哼哼唧唧,人逢喜事精神爽,皇子身份是好,就是不自由,以后出宫的机会恐怕会越来越少。 “元姐姐,娘在里面吗?” 就在赵德昭走到殿门之时,突然看到母亲贺氏贴身侍女侍立在殿外,远在其几步还跪着几名宦官。 元儿听到赵德昭的声音,身体一惊,在看到赵德昭之后面色又有喜色,连忙小跑过去。 “嘘,殿下小心点。” 元儿说话之间,将赵德昭拉在一旁殿柱边,蹲在其面前说道。 “何事啊!” 赵德昭一阵诧异,难道自己出去太晚,自己老娘生气了。 “官家在里面!” 元儿又瞅了殿中一眼,给赵德昭解释说道。 “哦…我爹?” “难道又吵架了?” 赵德昭回头一看,眸中一阵惊奇,紧接着又抛出一个问题,因为根据元儿此刻反常表情,这对夫妻可能是又开始干仗。 “不是,元姐姐,这回总不是又为我吧?” 赵德昭倒吸一口凉气,以往干仗都是为了自己,这回估计应该不是,自己这几天可是乖宝宝。 “额!” 元儿一愣,她一时还真不好回答,以往两人虽是主仆,但情义深重,说什么话也不避讳,只要不太严重就行。 可现在这种身份的巨差之下,再大的情义她也不好造次。 不过她也就奇怪,为何这位殿下还能有如此自信。 “好了,不用说了。” 赵德昭不傻,元儿的表情几乎已经写在脸上,好嘛又是因为自己。 这回铁定芭比Q了。 从小,这位老爹的尿性他可是清楚无比,别看在外人眼里都是如何如何威武霸气,可是人无完人,偏偏只要和老娘吵架,第一个倒霉的就是自己。 以前的时候吧还好,生气归生气,也不至于说什么事都赖在自己头上。 要老命就是后来发生的一些事情,自从两年前老娘生病,有一次为了他,夫妻二人吵架,结果就是老爹将过错放在自己身上。 这一来二去,渐渐发展成无论为了什么事吵架,自己首先第一个倒霉。 当然,这其中也有些道道,比如不是因为自己,他就能少受点罪? 亲娘啊! 赵德昭心里幽怨,你说他都做了皇帝,咱能不能别跟他一般见识。 赵德昭蹑手蹑脚趴在殿门,可惜却听不出一丝的声音,赵德昭又将元儿拉在一旁,死也得死个明白。 “元姐姐,这回又是因何事?” 元儿回忆一下,轻声说道:“具体的奴婢也不知,奴婢隐约听见圣人言说不许官家当着她面说殿下。” “…” 这也行?这都能吵起来? 不过仔细一想母亲贺氏,赵德昭随即释怀,自己对于老娘来说,就是含在嘴里怕化,捧在手心怕掉的那种。 “嘶!” 赵德昭背后有些发凉,这老爹不会是吃醋了吧!应该不至于,自己可是他儿子,可这种种的迹象表明,还真有点像。 “元姐姐,风紧扯呼。” 赵德昭提起裤腿,十足一个跳大神样子,一溜烟转入后殿,这时候傻子才进去,自己又不是受虐狂,爱谁谁。 元儿愣了愣神,她现在也不敢在这站着,根据她的经验来看,留在这里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谁也不会上杆子去抢着被人骂。 想通这点之后,连忙跟上赵德昭脚步,留下一群颤颤巍巍的宦官侍女。 他们地位可不如元儿,再怎么说也是前朝遗留之人,一时半会还是得不到信任。 “元姐姐,你说爹爹这回会拿我怎么办。” 福宁宫主殿北侧,赵德昭坐在台阶之上,不担心是不可能的,相反他现在很担心。 没当皇帝前都那么腹黑,当了皇帝岂不是更恐怖。 “官家圣心,奴婢不知。” 元儿坐在赵德昭身边,她是真不知道,不过她知道一点,这位殿下又要倒霉了。 “这叫什么事?” ———分割线——— PS:兄弟们,推荐票票支持一下,来自包子心中的呐喊!!! 有月票就更好。。。 第十回 严父孝子 “娘!” 赵德昭进入殿中,手扶着门框悄悄呼喊,作贼心虚演绎的淋漓尽致,在外面猫了这么久,天知道皇帝老爹今天离开这么晚。 “几时回来的,一直藏在外面?” 贺贞见到赵德昭回来,又朝外看了一眼,官家可是刚刚离开,联想到这儿子现在这副表情,由不得她不发问。 “娘,爹都做皇帝了,咱就不跟他一般见识。” 赵德昭撇着嘴,一副很委屈的模样,连忙走到火炉旁边,手轻轻隔空搭在上面,这回差点没把他冻死。 “你傻呀!你不会去北阁吗?” 贺贞见到儿子这架势,果然和她猜想的一样,这是在大殿外面待了一个时辰,语气有些责怪,眼中却透着怜爱。 “元儿,下去熬些鲜汤来。” 贺贞摸了摸赵德昭的小手,朝外吩咐说道。 “诺!” “儿子这不是怕爹爹派人去找我吗?所以就一直没有回去。” 赵德昭见元儿出去,悠悠说了一句,贺贞掩嘴一笑,这俩父子让她甚是没有好言语。 “你这么怕爹爹,就应该乖些,好好完成学业,如今身为皇子,不能再像以前那般顽皮,听见没有。” 贺贞拉起赵德昭坐下,开始苦口婆心,赵德昭自然不敢忤逆母亲,接连点头。 “别顾着点头,娘说的你可曾记住。” “儿子懂了,不过娘,儿也不是怕爹爹,儿主要尊敬他,对,尊敬他。” 赵德昭同意母亲贺贞的说法,又觉得有些不妥,他觉得自己不是怕赵匡胤,怕他干什么,又不吃人。 “噢,是吗?朕可是第一次见还能如此尊敬父辈。” 恰在此时,就在赵德昭说完,赵匡胤的突然声音传了进来,赵德昭愕然一怔,脸色像是吃了黄连一般。 完了,这还能杀个回马枪。 “儿见过爹爹!” 赵德昭压下心中的想法,郑重行了一礼,这回铁定完了,战术都跟自己用了起来。 不是这至于吗?对付自己儿子还用战术,这怕不是亲爹,赵德昭深深有些怀疑,怪不得不让自己做太子。 “爹爹请坐!” 赵德昭自认为露出一个很诚挚的笑容,连忙退在一旁,讪讪一礼。 “几时回来的。” 赵匡胤落座之后,淡淡看了贺贞一眼,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面向眼前这位儿子。 “儿子也是刚回来呀!” 赵德昭不假思索,心中咬着一股劲,打死也不承认回来的早,就说是刚刚回来的。 “回来这么晚,父可听你娘说,你和三哥儿是早上领了娘命令出宫,取几件物品能用一整天?” “爹爹,这你可不能怪儿,都是三叔,他非得要去耍耍,儿子都劝告过了,您也知道,三叔毕竟是长辈,儿也拗不过他不是。” 赵匡胤一副恍然大悟模样,赵德昭看见其父的样子,心中暗暗松口气,只能对不起三叔,先把眼前的一关过去再说。 “原来如此,这就不奇怪了。” 赵匡胤也深知自家弟弟秉性,那可是一直不着家的角色,这两天又听说他经常私自跑出宫。 “对对,爹您是不知道,三叔他太过分了,先前奶奶禁了他月钱,您猜怎么着,三叔居然联合一些赌房的头头,在茶楼引人下注,收敛不义之财。” 赵德昭此时卖人卖的真切,义正言辞,那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赵光美犯下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还有这事?” 赵匡胤眉头一皱,这一逼,还真被他逼出点事。 “是啊!要不怎么说三叔过分呢?” 赵德昭点点头,只要说点别的事,能把这位老爹的心思移开,那就算是不亏。 至于钱,见鬼去吧! “是有点过分!” 赵匡胤拿起桌上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赵德昭眼看皇帝老爹这副模样,心中不禁疑惑,不应该啊!不是应该大发雷霆吗? 事出反常必有妖! 果然,直至他将目光投向母亲贺贞,心中顿时“咯噔”一声,哦吼,这是双双联手,双剑合璧。 钱啊!我的钱啊! 赵德昭心中仿佛咆哮帝附身,一个月两成的钱,这可是白花花二百多两,啥都不用干就有二百两进腰包,上哪找这么好的工作。 哎,不对! 赵德昭心中一亮,皇帝老爹可没有问具体多少钱,而且现在不似以往,老爹富有天下,这二百两就属于毛毛雨。 松口气的赵德昭,心里又是一阵美滋滋,殿帅府的时候,自己也只有十五两的月钱,这还是在她老娘的手里,美其名曰是替他存着。 嘿,相信才见鬼了,他又不是三岁大的小孩,前世为人子的时候,那些压岁钱,还不是被那些父母骗光光。 “在想什么,又憋什么坏。” 赵匡胤见儿子的神情,他对自己这个儿子,那是又喜又无奈,聪明是聪明,就是有时候太气人些了。 在他的印象里,赵德昭最乖的一次,就是其妻子贺贞生病的时候,其他时间,没上房还算好的。 “哪有,爹,儿这段时间最乖了。” 赵德昭幽幽怨怨,他这段时间真的没有犯错,下河、上树这些事都没做过。 他又不是真不懂事,虽说两世为人,但他穿越时候也就二十多岁,又加上这一世贺氏对其宠爱,孩子心气是有,可现在朝廷新立,事情有个轻重缓急他还是分的轻,自是不敢犯错让赵匡胤分身。 “你确定没犯错。” 赵匡胤放下茶杯,淡淡说道。 又在炸我… 赵德昭嘴角一抽,有意思吗?好歹两世为人,岂能被你炸两回。 赵德昭斩钉断铁,摇了摇头道:“没有!” “爹爹再问你一次,只要你说了,爹爹既往不咎,确定没有。” 还来? 赵德昭眼睛一骨禄,摇摇头继续道:“没有,儿行得正坐得端。” 碰… 赵匡胤一拳砸在桌案,脸色铁青,赵德昭被冷不丁吓一跳,他突然瞬间有一种感觉,难道自己真的犯错了? 可还不等他细想,赵匡胤的声音又随之传来。 “好你个逆子,自己做的好事还不敢承认,你去看看宫中那些花草树干,被你霍霍成什么样子。 还行得正坐得端,看我…我今天不打死你。” 赵匡胤起身,作势就要寻找趁手的东西,可如今皇宫内,哪有那种东西。 “……” 赵德昭见状撒腿就跑,一溜烟就不见踪迹,他那里知道,就在他跑出去之际,房中的赵匡胤夫妇,却对视一笑。 赵德昭跑出来之后,心有余悸看了看身后,他想起来了,他还真做过这事。 每个男人小时候都有一个仗剑天涯的梦想,没有剑,就用棍子砍砍花花草草。 前几天他在皇宫玩耍时,脑海中不自觉想起这一幕,就想着借侍卫的刀,后来觉得刀太重,又让人找了一把三尺的小剑,胡乱砍了一通。 “当了皇帝太可怕了。” 第十一回 亲切的二叔 有道是“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这句话历代口口流传,存在是有它一定的真理。 这不,赵德昭终究还是没有逃过,早上起床刚去给她奶奶和母亲请完安,就被赵匡胤差人叫了过去。 大庆殿西侧,福宁殿南,垂拱殿中,赵匡胤手中拿着奏简,御座下首处也有一张桌案,赵德昭正在下笔如有神,时不时咬一下手中的毛笔。 以前的时候,赵匡胤对自身这个儿子,虽说严厉,但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如今不同以往,身为皇子,就要有皇子的担当,而且还是嫡子,更是朝廷的脸面,若是这么任由赵德昭发展下去,那还得了。 砍几只花花草草是不算什么,但一点都不影响他借题发挥,反而觉得甚好。 “别咬笔,好好写!” 赵匡胤瞪了赵德昭一眼,眼冒黑线,这又是那里学的坏毛病。 “哦……” 赵德昭松开牙口,发展笔杆上有一道很深的牙印,嘴中发觉得有些细渣,当即就忍不住抱怨,这什么破笔,丝毫不知他刚用多大的劲。 “启禀陛下,殿前都虞侯赵御使,枢密直学士赵大夫求见。” 便在赵匡胤教导赵德昭之际,门外突然间传来宦官的声音,赵匡胤将手中的奏简放在桌案,示意旁边宦官一眼。 赵德昭偷偷一看,这是他二叔和赵普来了,心中一阵乞求,现在都要讨论国事,自己怎么着也不适合待在这里。 赵匡胤转头见到儿子的表情,嘴角一笑,他又岂能不知其心中想法,不过这可能吗? “臣赵光义赵普,见过官家。” 就在赵德昭联想之时,赵光义赵普两人从殿外进来,赵德昭忍不住偷瞄二人一眼,还是那副打扮。 赵普穿着青衫,一身的书生气味,而他那个二叔,白白净净,有点像小鲜肉。 “你们都下去吧!” 赵匡胤见二人进来,朝着身后吩咐,宦官侍女欠身一礼,相继退了出去。 “哟,这不是我家大侄子吗?” 众人退下之后,赵光义爽朗一笑,他从一进来就看见自家侄儿猫在桌案,眼神还偷偷看向他们。 “见过二叔,见过赵学士。” 赵德昭缓缓起身,朝着赵光义行了一礼,又对赵普拱了拱手。 “见过殿下!” 赵光义受这一礼无可厚非,赵普可不敢接住,以往是以往,现在是现在,连忙侧开半边身子,又对着赵德昭还礼。 “二郎这是又犯何事?” 赵光义侧身蹲下,将赵德昭拉在怀中,照这么个情形看来,这个侄儿犯的事还不小。 原因无他,没看到他们都来了,他大哥还是不让其下去。 “侄儿砍了宫中的花草,二叔侄儿也不是有意如此。” 赵德昭偷偷瞄向皇帝老爹,现在就是卖惨的时刻,咱先不谈这位日后宋太宗的所作所为。 就说目前,这个二叔对他是真好,这是赵德昭穿越过来亲身体会。 赵家二代子嗣,除了皇帝老爹生下几个儿子,赵二至今还未有孩子,三叔赵光美就更别说。 而他大哥和三弟自小夭折,男嗣就剩他一个,在整个赵府可谓是集千万宠爱于一身。 就算是去年,王氏为皇帝老爹生下历史上的赵德芳,丝毫也没有动摇他的地位。 所以赵德昭对这个二叔是颇为复杂,说喜欢,毕竟在穿越先知条件下,历史上发生的那件事非常膈应人。 说不喜欢,人心都是肉长的,毕竟又对自身很宠爱,人家都这么爱护你,但凡是个人总不能冷冰冰对待。 所以赵德昭又把这些事情,功归于还没有触及自身利益,他只能这么想。 这么做的意思很简单,制造危机感,穿越到这个时代,若是一点危机感都没有,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就和他上辈子,明明吃野味时就知道,这东西可能携带病毒,结果还是吃了,这不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吗? 赵光义听闻赵德昭话语,缓缓起身转头,一张脸憋着笑意,他还以为多大点事,就砍了一些花花草草。 不过自身也不是傻子,在看到兄长递过来的眼神,他明白,这是赵匡胤在敲打。 不过说句老实话,这个侄子确实太顽,然本性还是不坏,这从自己嫂嫂得病,其所作所为就能看出来。 至孝聪慧,深得自家兄长的真传。 这也是他为何喜欢这位侄子真正的原因,想他以后身为人父,怎能不喜欢这样的儿子。 “罢了,不说他了。” 赵匡胤摆摆手,转身回到御座,赵德昭知道接下来要商机要事,自然不敢再做什么小动作。 “赵普,派遣使者前往各地一事,要抓紧办理,你下去拟个名单呈上来。” 赵匡胤神情思虑,手指“哒哒”敲着桌案,这件事还是要抓紧办理,他倒要看看还有谁在朝暮前朝。 “诺!” 赵普应答一声,今天进宫就算这位官家不说,他也会进谏,各地节度使可不是善茬。 “还有一事,朕说,你来写。” 赵匡胤思考一会,拿起桌案上空白的布帛,四周没有宦官侍女,赵德昭不得不临时充当,御座上面可不是谁都能踏上去。 赵德昭从老爹手中接过诏书,将其递到御座下方赵普手中,又悄悄退回原位。 “江山更易,宋已替周,忠武军节度使张永德,哎…对了,朕便是说个大概,其中言语你自行斟酌。” 赵匡胤起身渡步,自从贺贞给他说完这个事,他就一直挂在心上,可对于这个张永德,他此时也不知说些什么。 说些好话,自己现在已经是皇帝,严厉一点,万一被误会不回京,这就麻烦大了。 “诺!” 赵普跪坐在赵德昭桌案旁,提笔就要记录,听见赵匡胤的话语,连连称是。 “德才兼备,素有贤名,今加封侍中,见诏即来京,另有重任相委。” 赵匡胤说完,又走到赵普的身边,如今麻烦是太多,想一想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态度软一些又何妨。 赵匡胤见到赵普收笔,连忙又道:“再加一句,仍任原职。” “如此书写,请官家定夺!” 赵普点点头,又拿起笔在后面加了几句,稍稍停顿一回,见赵匡胤没有其他吩咐后,将拟好的诏书递到其手中。 “哈哈,到底是大学士,写的就是不一样。” 赵匡胤接过赵普手中的诏书,轻轻掌在手中,看了有个几秒,神情很是满意。 “对了,今天叫你来还有一事,你得给朕举荐个人,朕让他做二郎老师。” 第十二回 早立国本 赵匡胤的问题,不止让赵德昭一愣,就连赵光义和赵普同样如此,他们惊讶的不是给赵德昭找老师,相反在他们看来,给这位皇子找老师太应该了,毕竟是皇嫡子。 可是,唯一让二人奇怪的,就是为什么官家会询问他,历来这些事情,不都是圣心独裁吗? “官家,择皇子之师,赖陛下圣裁。” 赵普拱手一礼,这种事情一动不如一静,还是将问题还回去,摸摸皇帝的意思再说。 皇子之师,普通的皇子他到不怕,偏偏就是赵德昭,这可是皇嫡子,找老师,这不就是变相在找太子太傅。 “无妨,启蒙之师,尽管畅言,光义你也说说。” 赵匡胤好似明白赵普的担忧,要说给儿子找太子太傅,他也懒得询问别人,当然是品行具佳的学者,这是毋庸置疑。 不过他现在要找可不是太子太傅,而是启蒙之师,虽然赵德昭启蒙已过,可先前的那种启蒙老师,如何能和朝廷大学者比,如何能与进士子弟相比。 二人听闻赵匡胤言语,尤其是赵普,渐渐松了一口气,只要皇帝将话语说明白,那就不怕。 “官家,要臣弟讲,可以直接给咱大侄子找太子太傅,二郎自小聪慧,虽顽皮,但也是孩子心性,臣弟像这般年纪,却是不如二郎。” 赵光义拱手一礼,转头看向赵德昭,眼中满是喜爱,赵匡胤闻言也相继看了过去,赵普也是不甘寂寞。 被三赵这么一盯,赵德昭顿时有一点小紧张,心中又隐隐一些期待。要是今天能直接当太子,他自然是乐于见成。 而且对于眼前这个二叔,假时空也好,还是别的也罢,不管历史上如何,反正现在就是这么个情况。 “太子太傅,暂不考虑,朕正值壮年,况且二郎还小,身为皇子,都如此顽劣,一旦储君加身,岂不无法无天。” 赵匡胤盯了儿子半晌,缓缓说出言语,赵德昭心中叹口气,历史的车轮果然不是这么容易改正,早知道自己学乖一点。 “官家,陛下,臣弟以为,官家正因为值此壮年,才更应该好好培养德昭。” “官家,臣以为都虞侯所言不差,事关国本,还是早早决定为好。” 赵光义赵普接连话语,让赵德昭心中破灭的希望,又重新燃烧起来,紧紧按下心中激动。 赵匡胤目光随即看向赵德昭,目光透着审视之色,其实在祭祀天地皇祗之前,书写时第一份诏书,他就已经将册立太子一事写了上去。 至于后来为什么又没有宣读,原因很简单,因为被他撤掉了,他不想因为这件事,影响到他们父子二人之间关系。 史书可鉴,历朝历代皇帝和太子,有多少父子因为反目成仇,远的不说,就说唐太宗李世民和其子李承乾,不都是历历在目。 如今正值乱世,这种状况更是发生频繁,粱太祖朱晃被他儿子弑杀才过去多久? 林林总总,迫使赵匡胤不得不重新改写诏书,将赵德昭册立太子一事取消。 本以为这件事能落下帷幕,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今天居然又被提了出来。 “行了,这件事朕心意已决,胆敢再言册立太子者,立斩不赦。” 赵匡胤语气不容置疑,赵光义赵普两人也不敢再多说话,几十年相处下来,多少还是知道赵匡胤秉性,若是认定一件事,光靠劝说是定不下来,反而有时候会适得其反。 赵德昭叹息一声,他自然不知其父心中想法,反而是实在不明白赵匡胤为什么这么做,他要是早早立下自己,那还有他二叔什么事。 就算是有了她奶奶“金匮之盟”,轻易更换国本,就是那帮大臣也不会轻易答应。 但凡观读史书,发生易储之事,一桩桩一件件,不都是血流成河,除非赵匡胤想让他儿子死。 赵德昭将想法甩出,此时也不作他想,因为他已然想好,太子之位不给他,那便争,反正以后都会死,他妈早死晚死都一样。 与其死在二叔手上,还不如死在自己父亲手中,反正命也是他给的,就当是还了这段父子之情。 “好了,说说吧!” 赵匡胤首先打破沉静,赵普看见皇帝的眼神,也是知道躲不过去,脑海中闪过一个个人影,最终定格在两个人身上。 “禀官家,臣举荐窦仪王著,此二人皆是才干之士,学识渊博,德行有佳,又是进士出身,定能胜任。” 赵普拱手一礼,说出自己的答案,赵匡胤默认点头,想到赵普所说的二人,窦仪王著这两个人皆有学识,士林之中品行也算是上上之佳。 “窦仪此人,朕已命他修订律法,恐是分身乏术,朕看就让王著,如此先行传诏,加封王著中书舍人。” 赵匡胤思虑一会,接着说出自己的想法,其实他还是想选窦仪,不过谁让他前两天让人修订律法。 赵德昭眉头轻皱,窦仪他是听说过的,后世著名典故“五子登科”说的就是他家五兄弟,窦家有五子,具是进士及第。 可是这个王著,他还真不知道,不过听意思也是位进士及第的人物,凡是进士出身,学识定然相当好,不过人品那就不知道了。 千万别给他找个喊着高昂的口号,抹着高贵口红的腐儒,到时候定然玩完。 “官家,中书舍人是否有些不妥。” 就在人以为敲定此事之时,赵光义突然站出,朝着赵匡胤行了一礼。 “官家,赵御使所言极是。” 随着赵光义说完,赵普也站出反对,中书舍人掌制诰,专门起草诏令,有参与机密之权,确实有些不合适,因为两者本就不搭边。 “无妨,除其掌制诰之责,复置知制诰,置舍人院补任,两者皆入中书,中书舍人转教导皇子德昭。” 赵匡胤摆摆手,轻易将此事化解,教导自己儿子,必然是不能官职太小,又不能让其入太子宫建制,只能把侍从自己身边的官职划出去,以示恩威。 赵光义二人见此,也再没有反驳,皇帝既然都轻松化解,他们又有什么好说道。 第十三回 微服出巡 清风拂面,东京开封府,在这所遭遇兵变没有过去多久的京城,街道之上,却感受不出一丝兵变后的气息,如同前周一样,还是那般繁华景象。 街道两旁酒肆林立,行人匆匆忙忙,有挑担的,有赶车的,贩夫行商叫卖声不绝于耳。 街道中间,中年男子手中牵着一名总角孩童,看着来往行人,面色尽是喜悦。 “爹爹,糖葫芦。” 总角孩童摇着中年男子手臂,撒娇卖萌,指着距离数步远处卖糖葫芦的老翁。 “大官人,就给贵公子买上一串。” 不等中年男子说话,那老翁倒是眼尖的很,连忙上前吆喝,指着自己手中糖葫芦,面色和蔼可亲,脸上沧桑之感。 “老丈有礼了,这么大年岁还出来讨生活。” 中年男子行了一礼,面前这位老翁,估摸着也得是年过半百之人。 “哎哟,大官人何出此言,人活一世,草活一秋,自有信念伴随,小老人儿老年得子,就凭着祖上传下的这门手艺,出来讨个生活,还请大官人照顾一二。” 中年男子面色一笑,呵呵道:“照顾…照顾,自然是照顾的,观老丈身子骨还硬朗啊!” 老翁闻听此言,却是更加开心,又道:“农户之家,自小有把子力气,身体到也还行。” 中年男子点头,上前拔出一串糖葫芦,问道:“老丈,你家这葫芦可甜?” 老翁连忙弓身,哎哟一声笑道:“不敢欺瞒大官人,这葫芦小人可没福分尝,却是不知?” 中年男子闻言一怔,面色有些不敢相信,就连身边的孩童,也是一脸的惊讶。 “老丈做此生意,却是没有尝过,如何叫小可相信。” 中年男子明显一脸不相信,作势就要将拿下来的糖葫芦插回去。老翁见状,暗想到手的生意怎叫它跑了,慌忙侧开身子躲过。 “哎哟喂,大官人听小人一言,这无甚奇怪,就拿那些瓦匠来说,盖了那么一座皇宫,大官人可见过他们曾住过一天。” “大胆……” 就在老翁话语刚落,中年男子身后的一人,刚想怒斥老翁,不料话语刚刚传出,就被中年男子伸手打断。 “老丈之言精辟入里,小可受教了。” 中年男子郑重一礼,又从后边侍从之人手中接过铜钱,递到老翁手中。 “小可还有一问,既然老丈没有尝过,如何能知道这甜味如何?” 老翁接过钱财,放入怀中说道:“此事简单,开始之初本是小人妻子在尝,后来有了小儿,将这好东西就全部给了儿子,小人老两口可是全都指望这小儿喽。” 中年男子心中一颤,像是有根弦轻轻松动,活了大半生,第一次知道底下百姓居然是如此生活。 “老丈继续,小可告辞了。” 中年男子又是一礼,笑了笑也就转身离去,老翁含笑点头,迎来送往功夫如同他刚刚话语一般。 中年男子的沉浸其中,让身后的三名男子面面相觑,就连那名总角孩童,此时也停止了玩闹,嘴中吃着糖葫芦,明明很甜,却感受不出一丝甜味。 “甜吗?” 中年男子驻足,转过头看了一眼其子,一张脸看不出什么表情。 “爹爹,连年乱世,苦天下久矣。” 总角孩童将糖葫芦从嘴中拿出,嘴唇处还沾着点点糖汁。 “我儿大善!” 中年男子摸摸儿子的头,望这这片繁华的景象,可这里子却是此等不堪,京城具是如此模样,远在京城之外的地方,又是一番什么景象呢? “这就是你们讲的百姓有食可安?哼…” 中年男子退后两步,身子靠着后方的三人,轻飘飘一句话外加一声冷哼。 三人皆是低头不语,斗大的汗珠已经浸湿了后背。若是此时场地不合适,恐怕已经是吓的跪下。 “诸位,诸位看官老爷,今日不讲别的,小生接着讲建成兵败如山倒,秦王世民玄武登基的故事。” 啪…… 话语刚落,书生拿起一块木块拍在桌案,清晰入耳。 中年男子听闻此语,也是被吸引过去,总角孩童转头一看,心中一阵笑意,这说书先生他识得。 “话说武德九年六月初四,这一天,长安城连续九天阴雨天气,突然白日高照,烈阳照拂,紫气东来九万又九千里,便在这一天的早晨……” 魏用惊堂木落下,整个茶楼离奇静了下来,中年男子等人相继落座之后,随着其语气,仿佛进入一个与世隔绝的世界。 啪…… 不知过了多久,又是一道惊堂木声音,众人又被惊醒,只见魏用拿起一把扇子,伸手安抚茶楼众人。 “诸位,细说这位唐太宗之人品,乃不孝不忠不义之人,杀兄困父,辱嫂杀侄,可是众位……今日小生告诉众位,此人乃五百年之英主也。 何以见得?自有晋以来,我央央之中国,受百夷之欺凌,但其在位期间,大唐空前强大,百夷尊为天可汗,再现强汉之雄风,此等污点,不值一提,以上总总,皆是告诉我们此人乃英明之主。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英明之主,当为天下百姓谋福祉也。” 啪… 魏用又敲了一下惊堂木,端起茶水喝了一口,自此演说便罢。 “众位看官,众位衣食父老,今日且讲到此处,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多谢,多谢打赏。” 魏用拱手行礼,台下众人也起身离开,三三两两从怀中掏出钱财,有几个小厮见状,拿起盘子便上去收钱。 “多谢大官人。” 小厮行礼一谢,等到抬头之际,却是一脸惊讶,在这所茶楼跑堂了这么久,第一次见有人赏这么多钱。 “有爷赏铜钱百文!” 这小厮一声吆喝,青年男子刚想阻止,却是晚了一步,好在此时茶楼也只剩下廖廖几人。 正值收拾东西的魏用,耳边听见台下小厮呼喊,他说书这么久,也是第一次听见收到这么多钱。 魏用紧接抬头一看,右前方靠近门边却是坐着三人,皆是衣着华丽,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尤其是其中一名中年,更是贵气逼人。 不过,就在他收回眼睛刚想上前谢礼之时,突然看见一名总角孩童,端坐在中年男子旁边,举止亲昵,手中拿着一串糖葫芦,正在似笑非笑看着自己。 魏用脸色当即大惊失色,手中惊堂木“啪塔”一声摔落在地。 中年男子见到台上魏用这种反应,眉头一皱,此间他如何能不知晓,他们一行人是被认了出来。 中年男子见此,刚要询问身边几人,却不料身边的总角孩童突然发话。 “爹爹,他识得二郎!” 不错,这孩童便是赵德昭,身边中年男子便是其父赵匡胤,其他三人分别是赵光义赵普,还有一名中年,姓王名著。 说话之际,魏用此时也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他不是傻子,心中轻轻松松断出几人关系,慌忙整理衣物,郑重弓身一礼。 PS:兄弟们,今天试水推开始,求收藏,求追读,各种求,就看这一哆嗦了。 感谢感谢。。。 我去码字了,今天厂里放假,继续肝字,备下存稿,争取下午再来一章。 第十四回 天命在朕 “庶民魏用,拜见皇帝陛下万岁。” 听众楼三层,雅阁之中,魏用再次整理衣物,朝着赵匡胤拜地。 “你讲的很不错,朕很有感触。” 赵匡胤端坐在上首,伸手从赵光义手中接过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又放到桌上。 “庶民惶恐!” 魏用没有抬头,额头上有一些细汗,天知道当朝皇帝就坐在下面,要是知晓,打死他都不敢讲。 “你不用惶恐,朕问问你,你适才言说,英明之主当为百姓谋福祉,又言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你是觉得君轻民重?” 赵匡胤缓缓起身,在屋中来回渡步,接连抛出一个个问题,就连赵光义等人也是目不转睛盯着魏用。 “陛下…孟圣言: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庶民相信陛下已知答案。” 魏用还是没有抬头,似他这种没有功名在身的书生,只能自称庶民,且还不能直面皇帝。 “你很有才干,为何要做一个说书先生,如今新朝初立,正是用人之际。” 赵匡胤点点头,又回到座位落座,赵普等人听见赵匡胤的话语,都是有些惊讶。 孟子的君轻民重,也只是说的好听,他们这些人还好,尤其是皇帝,对这种说法都会有些反感。 可如今这位皇帝一点也看不出什么表情,就好像真喜欢魏用一样,虽然其固有些才气。 “庶民惶恐,庶民家中尚有老母在堂,因体弱多病,庶民……庶民。” “大胆魏用,你可知…” 魏用的回绝,引起赵普的不满,不过其心中却是松了口气,同为儒家,也分孔孟。 “无妨!” 赵匡胤伸手打断,目光盯在魏用身上,仿佛是要把他看穿,他也没有想到此人居然会拒绝。 难道是发现自己用意了???多好的一个手段,就这么被吓跑了。 “你下去吧!” 赵匡胤摆摆手,魏用弓身退下,出了房门的他,伸手扶在楼间栏杆,在走了几步,心中盘算觉得应是离开雅阁视角。 这个念头刚一出来,就如同那天看到“殿帅府”三个大字一样,瘫软在地。 雅阁之中,赵匡胤手指敲着桌案,不知是在想些什么,一身帝王气势如虹,赵光义等人自然大气不敢出。 赵德昭没心没肺,口中吃着糖葫芦,心中却暗暗计较,都是一帮心机表,哪哪都能算计。 皇帝老爹对于魏用的态度,赵德昭不是傻子,他反而非常清楚,绝对不是赏识这一条,虽然赏识是真的,但那一条是什么?他就不知道了。 “回宫!” 一盏茶功夫,整整一盏茶功夫,整个雅阁没有一丝声音,直到赵匡胤轻飘飘两个字传出,众人如释重负。 “逆贼赵匡胤,受死。” 赵匡胤率先走出,就在一行人刚踏出茶楼,突然一名身着黑衣劲装的男子从西侧墙角跳下,脚步一蹬,手中持一把长剑朝赵匡胤袭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赵普等人大惊失色,赵光义率先反应过来,就是这么一会功夫,那黑衣男子就已经相差赵匡胤三步之远。 “保护陛下!” 赵光义一声大喝,拔出长剑就迎了上去,而就在赵光义说完,人群中相继有人逃窜,这期间又接连出现几名黑衣劲装男子,皆是没有蒙面。 皇帝出巡,这是天大的事,赵光义身为殿前都虞侯,怎么可能没有准备,仅仅在这场行刺过去十多个呼吸之后,街道上就出现了一队禁军。 速度之快,令人咋舌,铁血手腕,几乎是强势镇压,五名刺客加上前面一人,总共六人,不消片刻就死去四人,两名直接被生擒,其中一人便是先前墙角跳出的青年男子。 “行此大逆之举,如此光明正大,你们这是存了必死之心!” 赵光义等人将刺客生擒,赵匡胤见状走上前,看着两名青年男子,干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居然不蒙面。 “呸,逆贼,我等之行事,乃天道昭昭,何须蒙面自污,倒是你赵匡胤,欺凌幼主,所做之事,罄竹难书。 似你这等鼠胆之辈,若我世宗皇帝在世,你安敢如此,可笑你竟敢僭越皇帝之位,你有何脸面自称天命所归。 大言不惭,数典忘祖之辈,安能称之为赵氏,另我赵氏蒙羞。” 男子群情激愤,对着赵匡胤就是一顿怒骂,眼神中透着一股恶毒,若不是有人按压,恐怕就要冲上前生撕赵匡胤。 “死到临头,还敢嘴硬,杀了。” 赵匡胤脸色平静,心里却是怒火中烧,他都这么做了,这帮前朝之人还是不肯放过他。 他登基之初下达天下的诏书,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柴氏子孙有罪,除造反外,一律从轻发落,怎么就不明白他的心意呢? 随着赵匡胤的命令,两人具是被砍杀,人家都已经找死了,怎么得也要成全。 “严查街道,不可放过可疑之人,全部给本使押解到武德司。” 将两人处决之后,赵光义看着杂乱无比的街道,神情冷漠。 “好了,首恶即除,不用如此大张旗鼓。” 赵匡胤摆摆手,看着就要马上行动的禁军,摆手说道。 “大哥,肯定还有其他贼人同伙,不可放过他们,留有后患。” 赵光义脸色焦急,这些百姓中肯定还有同伙,不可能只有短短几个人,一定还有通风报信之人,只要押解到武德司,必然可以翘开嘴。 “朕说不用了!” 赵匡胤盯着弟弟,面色有些微怒,他当然知道这里面混杂着同伙,可也只能是区区数人,要想在这么多百姓中找出来,那得一个个受刑。 武德司是什么地方? 他赵匡胤可太清楚了,进去生龙活虎,等到出来,能有一口气算是你祖上八辈烧了高香。 对于谋反之人,他一点也没有负罪感,可对于这些百姓,若是屈打成招,那就大大不应该。 “诺!” 赵光义听见其兄的话语,眼睛紧紧盯着周围,宛如一只饿狼。 “尔等听着,朕知你等或许还在此处,相反朕也不愿追究,但这不是朕怕你等的理由,朕实在不愿意为了你们这些乱党,来造成新朝第一冤案。 天命在朕,朕是为了朕的子民,朕是为了他们才妥协。” 赵匡胤登上茶楼台阶,看着街道上抱头窝在墙角的百姓,言语诚恳,神情肃然。 “圣天子万岁。” 便在赵匡胤说完,远在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此时伸缩在墙角的百姓渐渐露头,闻言皆是一阵感动。 “圣天子万岁。” “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至此,帝王之兴,自有天命。 第十五回 我儿大善 是夜,福宁宫。 赵匡胤站在大殿之中,来回渡着步子,今天出巡,给了他太多的感受,不管是老翁的话,还是后面的刺客暗杀。 “官家,喝点水吧。” 贺贞端着茶水从内屋走出,见到赵匡胤神情,知晓他是想起今天的事情。 “哎…” 赵匡胤见到妻子出来,望着殿外叹息一声,帝王难做,明主更是难上加难。 “官家!” 贺贞眼中闪过一丝心疼,自己的男人,此时却想不出如何安慰。 “贞儿,你知朕否,朕当初心情仿如刀扎,自朕登基,一向以德服人,自知比不上尧舜圣主,然具是已苍生万民为念。 可是如今,却是给朕深深上了一课,光义说严查凶手,朕也知当时肯定有朋党在其中,可朕不能这么做。 严查之下,必定会牵一发而动全身,到时间,又有多少前朝臣公牵连其中。” 赵匡胤缓缓落座,他真是太失望了,这帮臣子,怎么就不知他心意呢? “官家!” 贺贞见状,连忙上前将手搭在赵匡胤肩膀,轻声呼喊。 “新朝初立,得民心不易,毁掉,却是轻而易举啊!” 赵匡胤话语中满是惆怅,又是接连叹息,若是真查个水落石出,这对整个大宋江山来说,是极其危险的。 “官家,且须宽心,官家仁德之心,此次行刺之后,必然会传颂天下,想来应是不会再发生此事了。” 贺贞小手轻柔着赵匡胤的肩膀,这件事确实不能严查,至少现在不行,一旦发生动乱,后果不堪设想。 赵德昭双手扶在门外,露出一个头,静静看着殿内的父母,老爹果然还在为今天发生的是忧虑。 “二郎,如此晚了,怎得还不就寝。” 就在这时,赵匡胤突然看见趴在门外的儿子,轻声问道。 赵德昭进入殿中,两只手交叉来回转动,眼神时不时看向赵匡胤,一副欲言又止模样。 夫妇二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疑惑,贺氏上前将儿子揽在怀中,目光上下审视。 “如何了二郎。” 贺贞轻声询问,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儿子这副样子。 “爹爹,儿子有一个问题?” 赵德昭仿佛鼓起很大勇气,本来朝廷大事,自己不能言语,可也不忍心看着自己父亲一个人生闷气。 “何事啊!问吧?” 赵匡胤也是第一次见儿子这小女儿姿态,顿时觉得有趣,面色轻轻一笑。 “本是朝廷大事,儿子是不该多言,但儿见不得爹爹为难,所以爹爹,你恨那些反对你的人吗?或者是行刺之人?” 赵德昭这个问题?顿时让赵匡胤一愣,贺贞也是同样表情,两人又是一阵面面相觑。 “要说恨,父当然恨,可总归也是忠于前朝,如此之士,朕如今做了皇帝,自然还是多一些为好。” 赵匡胤一阵思虑,说出一个比较中肯的答案,恨意当然有,只不过不多而已,更多是对这些旧臣的无可奈何。 “那便是了。” 赵德昭小脸红扑扑,提起裤腿跑到皇帝老爹身边,抓着赵匡胤的胳膊,不等夫妇二人说话,随之又道。 “爹爹,既然恨意不多,爹爹今日尽显尧舜圣主之道,乃仁德英明之主,五百年一出之明主也,有道是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依照儿子来看,爹爹不如对前朝忠勇之士,在与爹爹对敌死去的韩通等人,加以抚恤,正值天子恩威当头,可聚天下人心,明主者,不可不察也。 儿之言,若有不妥处,乞望爹爹恕罪。” 赵匡胤面色震惊,同样如此表情的还有贺贞,这真是他们那个调皮捣蛋的儿子吗?怎么今天一出宫,说起话来还文绉绉的,就跟变了个人一样。 而且,赵匡胤突然有种骄傲的心态,别人说什么“英明之主”,他知是其拍龙屁,可在自己儿子嘴中说出,就是另一层意思。 “来来来,你先起来,父亲问你,你有这么好的办法,怎似刚才那副小女姿态。” 赵匡胤将赵德昭拉在身边,问出心中的疑惑,他儿子能有如此见识,他倒是不奇怪,他奇怪的就是刚刚赵德昭那副欲言又止姿态。 “咳咳,儿子这不是觉得韩通此人公然反抗爹爹,使爹爹落了颜面,而且杀韩通的人是王彦升将军,有开国之功,恐爹爹不能答应。” “……” “就这?” 赵匡胤没有想到儿子会如此回答,他还以为什么大事,原来是因为这么回事。 “这叫什么事,烦躁一晚上,叫个孩子给解决了。” 赵匡胤语气幽幽怨怨,可虽这样说,面色却是一点也不幽怨,反而是挂着笑意。 赵德昭的办法不说妙,但还是可以称之为上策,最起码可以向天下表明决心,这波操作之下,又可以收取一部分民心,一举两得。 不过,他还有一件更开心的事,那便是眼前这个儿子,这次终于是把聪明用到了正道上,这几天敲打功夫没有白费。 “我儿大善!” 赵匡胤越想越发开心,照这么下去,自己算是后继有人。 赵德昭也是一脸开心,不过他开心的不是这个,身为穿越者身份,历史上发生的是都是先知,这种薅羊毛的事情以后一定多多干。 不为别的,就是关于抚恤韩通一事,历史上可是真实发生过,皇帝老爹就是用这种手段,收回一大片民心。 贺贞看着父子俩的神情,心中同样是乐开了花,有时候他也会担心,自己这位丈夫做了皇帝,赵德昭又身为嫡子,铁定太子储君,可历代以来皇帝太子,有多少因为反目成仇。 “行了行了,快些去歇息吧!” 贺贞将儿子拉过来,拍拍其后背,轻声嘱咐道。 “诺,爹爹,娘,儿子告退。” 夫妇二人一脸笑意目送儿子出去,赵匡胤转头看见妻子,心中顿时想起一件事情,挥手示意元儿退下。 “贞儿,你知道朕为何不册立二郎为太子吗?” 贺贞闻言一怔,紧接着又点点头,多少年的夫妻默契,怎能不相知。 “妾身知道,官家是为了二郎好。” “是啊!历朝历代多少皇帝太子反目成仇,前车之鉴,再一个就是,朕如今也正值壮年,册立太子,不急于一时。” 而此时,夫妇不知道的事,门外赵德昭此时正在偷听,他本来是离开了,可刚转身出门,就听见赵匡胤说太子之事。 赵德昭听得真切,心里一阵暖流而过,脸上却一丝也高兴不起来。 原因无他,还有个他奶奶,这是其中致命关键。 皇帝老爹可是个大孝子,临终遗言不说当下,在后世也是一等一大事,不可不办。 第十六回 仁德圣主 建隆元年正月十五,朔望。 紫宸殿,随着早朝时刻到来,宦官从殿内缓缓打开殿门,等待在殿外的文臣武将,皆依品阶进入。 “陛下临朝!” 站立御座下方西侧的宦官,在看到赵匡胤身影,转头继续朝着殿内众人呼喊。 “臣等恭迎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行礼跪拜,如同小儿读书,拉起长音,却震耳欲聋,语声落下之际,正巧赵匡胤坐到御座。 随即殿外净鞭三响,预示文武两边齐。 “有事出班早奏,无事卷帘退朝。” 但见殿头官一声大喝,文武部中,谏议大夫,枢密直学士赵普从中出班,手持白玉芴板,朝上一礼。 “启奏吾皇陛下,臣赵普有奏,新朝初立,天下扰扰,各地藩镇节度使镇守边关,蒙陛下圣恩,谕令使者慰之,臣今已拟定名单,恭请吾皇陛下御览。” 语罢,宦官下去接过奏简,送到赵匡胤面前。 “如此,卿辛苦了。” 赵匡胤伸手接过,淡淡看了一眼,只觉得尚可,按下不表。 “今日朔望,巧着众卿都在,朕有一事,思虑再三,想着与众卿商议。” 御座下方文武大臣低头不语,只等着皇帝下面的言语。 “朕这几日,接连想起前朝故马步军指挥使韩通,夜夜难眠,众位议议,朕对此人究竟该如何处置啊!” 众人不明所以,不知这位皇帝为何又提起此人,尤其是前朝旧臣范质等人,脸色具是惊色。 “臣左厢都指挥使王彦升有奏,启吾皇陛下,韩通此人,不知天命,死有余辜,臣认为,其虽身死,然情可恨,故臣认为,应鞭尸三百,以儆效尤。” 王彦升此语,可谓石破天惊,众人连连大惊,不过他们明白,韩通此人就是王彦升所杀,他跳出来言其不是,情有可原。 要是王彦升不言韩通过错,那才是见了鬼,如天河倒灌,根本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臣范质有奏,禀吾皇陛下,臣以为,韩通如今已死,已然是付出代价,故臣以为,死者已矣,此事无需再议。” 范质接连出班,毕竟是同朝为臣,又是因为前朝而死,两人生前关系也不错,怎能眼见如此暴行发生。 “臣赵普,启奏陛下,陛下圣聪烛照,想必自有成竹在胸,臣等愿惟皇命是从。” 赵普又接着出班,他身为赵匡胤的智囊,一想二想,便想到前些日行刺之事。 “嗯,依朕来看,朕念他忠于前朝,其情可原,乃忠义之士,朕觉得不但要厚葬其人,朕还要追赠其为中书令,墓前立碑,镌刻其功德盛绩,以示旌表,垂诫后人。” 赵匡胤语气带着怀念,众人听见这话,面色有些惊讶,尤其是范质等旧臣,更是喜从心来。 “陛下之心胸,真乃仁德圣主矣。” 范质拱手一礼,连忙一个龙屁拍了上去,到了这时候,他悬着的心彻底放了下来。 “陛下,韩通此人乃我大宋叛逆,如若陛下不对其多加挞伐,还如此加封,岂不是功过颠倒。” 王彦升当即出班,韩通就是他杀的,若真的对其加封,那自己岂不是有罪之人。 “韩通乃前朝旧臣,周太祖与世宗皇帝在位间,他向来奋勇杀敌,不辱使命,朕入城之时,值人臣各位其主,忠心昭昭,倒是你,王彦升,你好大胆子。 朕大军入城之事,曾一度三令五申,不准对公卿多加伤害,不得滥杀,你可曾还记得,你不止杀了韩通,你居然灭了其满门,你将朕的诏令,当做耳旁风了吗?” 赵匡胤怒火中烧,声音越发响亮,王彦升抿抿嘴唇,这位皇帝的龙威越发恐怖了。 “陛…陛下,臣,当时韩通反抗,臣也是杀一儆百,京城才无人反抗,臣也是有功于朝廷。” 王彦升颤颤巍巍,当时的情况,自己若是不动手,那就死在韩通手里了,至于灭其满门,也只是防备其后人。 当然,这话他自然不敢说出来。 “你犯的是弃命专杀之罪,依律本该斩首,弃之于市,正因为你王彦升有功朝廷,朕才对你不予处理,难道你还不懂吗?” 王彦升紧低这头,越想越觉得不公平,心中顿时起了一丝怒火,转头看向范质。 “臣知罪,但臣还是不明白,范质等对我大宋无寸立之功,为何他们却能加官进爵。” 啪… 赵匡胤一掌拍在御案,也不知道他疼不疼,看着王彦升的眼神,满是失望之色。 “所以,你王彦升便借着巡城之便,常常去夜里惊扰他们吗?” 赵匡胤恨铁不成钢,这个倔驴脾气,他怎么就不明白自己意思呢?早知如此,就应该与他通气。 不过话有说回来,通了气依这王彦升的脾气,傻子都能看出来不对劲,何况这些老臣。 “范质。” 赵匡胤转而看向两人,范质见状,连忙出班行礼。 “启禀吾皇陛下,骄兵之事,乃自古军人之通病,今我大宋初创,陛下锐意革新,这些积弊若不极是制止,其他将领起身效仿,必会乱我民心。” 范质淡淡看了王彦升一眼,这就是他们身为旧臣的坏处了,不过那又有什么办法,而今天皇帝既然说起,再也没有隐瞒。 “王彦升,你还有何话说。” 赵匡胤一拍桌案,铁青的神情,让众人闻之色变。 “王彦升!” 赵匡胤见到王彦升还是一副不情愿模样,又是一声大喝,这回不光是王彦升吓一跳,就算众文臣武将也是身子一颤。 “臣在,臣王彦升知罪,望皇帝陛下恕罪。” 王彦升俯身拜地,这些都是事实,想狡辩都没有办法。 “哼,恕罪,朕这么久不处置你,就是看在你有开国之功,你却丝毫不知悔改。” 赵匡胤一声冷哼,语气极其不善,王彦升吃了厉害,这会自然不敢再多说一句。 “传诏,贬王彦升为唐州团练使,即可出京上任。” “退朝!” 赵匡胤说完,一挥手离开御座,目的达成,他也懒得待在这里,众人见此连忙行礼。 “恭送吾皇陛下万岁。” 第十七回 知胜之道 “故知胜有五,知可以战与不可以战者胜,识众寡之用者胜,上下同欲者胜,以虞待不虞者胜,将能而君不御者胜。此五者,知胜之道也。” 垂拱殿后侧内屋,赵德昭背负双手面对王著,稚嫩声音随之传出,王著望着手中的书籍,扶手一摸胡须,含笑点头。 “凡为客之道,深则专,殿下可背熟?” 王著翻动书籍,抬头看向赵德昭,轻声问道? “凡为客之道,深则专,浅则散。去国越境而师者,绝地也。四达者,衢地也。入深者,重地也。入浅者,轻地也。背固前隘者,围地也。无所往者,死地也。” 经过王著的提醒,赵德昭思虑一番,又开始背诵。 这一个多月来,除了每天给他奶奶和母亲请安,其他时间段都在这垂拱殿内小屋之中。 早上起床后学习孔孟之道,中午休息两个时辰,下午未时起又是历代军事注解。 “殿下,武韬文伐,五曰其言?” 王著将手中书籍放下,又从桌上拿起一本,翻动了几页,抬头看向赵德昭,轻声问道。 “回禀王师,学生还未曾背过。” 赵德昭拱手一礼,武韬文伐是属于《六韬》中片段,他的确还没有背过。 “哦,倒是老师心急了。” 王著默认点头,这回的确是他考虑不周,不过为人师者,又如何不喜欢聪慧之学生呢? 从接到皇帝诏书,他就对这位殿下充满好奇,赵德昭的名声,在这京城之中,不说是人人皆知,但身为官场之人,还是听说过其对母至孝之举。 就此一点,从当今圣上继承大统,几乎所有人都将目光锁定在这名皇子身上。 无他,只因他是大宋皇嫡子,未来大宋又一位帝王。 “那好,今日便先温习《六韬》,明日正是学起,殿下认为可好。” 王著端起茶水抿了一口,朝外看了看天色,觉得应是未过申时,重新拿起刚刚放下的《六韬》。 “好,学生听王师安排。” 赵德昭没有反对,他想反对都没有用,这是他皇帝老爹的意思,王著说什么是什么,自己都要无条件服从。 不过相对来讲,他现在也不想反对,以往学习只是糊弄皇帝老爹,老娘生病时自己就下了些真功夫,其他时间都是能糊弄绝不费功夫。 “《六韬》者,太公著也;太公者,姜姓,吕氏,名尚,字子牙,号飞熊。” 王著展开书籍,开始介绍起了姜太公,他在汉乾佑二年进士及第,侍行周世宗期间,专门研究过这部巨著,如今想来,好似冥冥注定。 “文王将田,史编布卜曰:田于渭阳,将大得焉。非龙、非螭,非虎、非罴,兆得公侯。天遣汝师,以之佐昌,施及三王……” 与此同时,便在这内屋的另一边,垂拱大殿中,赵匡胤捧着奏章,时不时拿起御笔在上面批阅,全神贯注。 “启奏陛下,枢密直学士赵大夫求见。” 赵匡胤闻听此言,摆手示意身旁站立的宦官,那人领了命出去,不消片刻,赵普进入殿中。 “臣赵普拜见官家。” 赵普弓身一礼,整个人神情有些紧张,偷着看了一眼皇帝。 “发生何事了?” 赵匡胤抬头一看,却是一怔,放下手中御笔轻声询问。 “官家,臣刚刚得到消息,李筠遣使者前往北汉。” 赵匡胤眉头一皱,缓缓起身渡步,让他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这帮节度使还是不肯接受。 “使者呢?回来了没有。” 赵匡胤转头看向赵普,如果李筠派遣使者前往北汉,那自己派出的使者,恐怕是凶多吉少。 “禀官家,应是被扣下了。” 赵普拱手一礼,李筠谋反一事,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 从十日前使者传回来的消息,言说李筠接见他时,居然明目张胆挂起周太祖的画像,那时候他们就知道,李筠估计会反,可没有想到朝廷才刚刚开始做准备,李筠速度居然比他们还要快。 “这帮前朝旧臣,朕处处礼遇他们,安敢如此,李筠此人,朕下召加封其中书令,他还是想造反,哼…” 赵匡胤咬牙切齿,神情有些狰狞,随着一声冷哼,转身又回到御座落坐。 “真是痴心妄想,难道他以为刘钧真的会帮他吗?做他的春秋大梦。哼…” 赵匡胤一拍桌案,赵普闻言有些疑惑,依照皇帝这意思,难道北汉皇帝不会和其联合。 “臣愚钝,官家何出此言。” 赵普还是问出了疑惑,他实在是想不通其中的关键。 “哼,李筠遣使前往北汉,他自是不敢自立为帝,可怜之人,只能打着光复前周之名义,难道他不知晓,北汉皇帝刘钧哥哥刘赟,就是死在前朝周太祖手中,一帮匹夫,也想着谋求朕之天下吗?” 赵匡胤轻轻松松说出其中关键,这李筠还想要联合北汉,心中顿时轻蔑一笑,他还是高看此人了,以为其是个大才,只是有勇无谋匹夫矣。 “孙子言:知胜之道,上下同欲者胜,就这二人关系,难道还能共富贵同患难吗? 本就是离心离德,这联合不足为虑,朕还是高看了此人,匹夫竖子,不相与谋。” 赵匡胤还是生气,他现在生气自己好意居然迎来这等回报,似这等智商,是怎么活到现在,离奇其居然还坐了一方节度。 “李重进那边有消息了吗?” 赵匡胤按耐住心中的怒火,跟这种人他也不置气了,紧接又想起南方的李重进。 “启禀官家,韩令坤已经从今日早起身,李重进那边还是没有传来消息。” 赵普拱手一礼,从李筠有了谋反的迹象,南方的李重进也被他们重视起来,实在是他给人感觉,让人骨子里认为他就会造反。 所以前些日商议之后,结果就是让韩令坤接替其节度使之位,命李重进移镇青州,如此行事,就是想看看李重进什么反应。 “朕若是没有猜错,其要是知道李筠举兵,定然也会行事。” 赵匡胤紧绷脸色,深思熟虑模样,这要是让他们南北呼应,岂不是又是一场更大变故。 “快,快,马上派出快骑,诏命韩令坤星夜火速赶到庐州,争取在李重进知道消息之前,接管淮南节度使之位。” “诺!” 第十八回 局势动荡 “启奏陛下,客省使枢密承旨李处耘求见。” 垂拱殿,赵匡胤和赵普商议完毕,殿外又传来一道声音,赵匡胤摆手示意让人进来。 “臣李处耘拜见官家。” 不一会,在赵匡胤授意之下,宦官带着李处耘便走入殿中,李处耘步入御座下方五步远,弓身行礼。 “卿所来何事啊!” 赵匡胤语气冷冰冰,没有办法,李筠的所作所为,实在把他气的不清,他现在对谁都没有好感。 “禀官家,臣有军情要事奏报,淮南节度使李重进派使前往潞州,意图联络李筠起兵谋反。” 赵匡胤眉头一皱,赵普也是一愣,他们刚刚还商讨淮南节度使事宜,都没有任何消息传来,怎么李处耘一来就有如此说道。 “此话怎讲?” 赵匡胤看了看赵普,赵普也是疑惑不解,转头看向李处耘。 “是啊?李省使,足下是如何知晓的。” 李处耘弓身一礼,又道:“启奏官家,臣忝居客省使一职,于今午时,李重进帐下幕僚翟守珣来京,其言李重进欲使他前往潞州说服李筠,行南北呼应之举,其并未前往,反而前来汴京,一时投保无门,故找到臣下。” 翟守珣? 赵匡胤闻言一惊,翟守珣这个人他认识,周太祖在位期间,他就与其相识,素有谋略,后来其辞官远去,怎么也想不到他今天居然做了李重进的幕僚。 “他,他人呢?” 赵匡胤连忙起身,翟守珣来这里,给他带来了这么一个消息,就说明此时这个老友心还是向着自己。 “正在宫外候旨!” 李处耘弓身一礼,老老实实回答,他刚知道此事时候,也是被吓一跳,他太清楚这件事的影响力了。 “快,你,传翟守珣进宫。” 赵匡胤没有犹豫,指着殿中的一名宦官,那人弓身一礼,领了命令小跑了出去。 就在三人在殿中焦急等待中,殿外突然传来几道脚步声,赵匡胤闻声转头。殿门就被打开,从外进来一中年,相貌堂堂,穿着一身青衫。 “卑职翟守珣,叩首吾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翟守珣进得殿内,俯身拜地,脑海中不由得浮现昔日场景,他离开前朝之时,赵匡胤只是个小小的军队行首,后来才听说其又被郭太祖拜滑州防御使,至于再后来,便是陈桥兵变的事了。 仿如昨日,真是变化莫测,没有想到两人这次见面,居然是这等场景。 “守珣兄,一别十年,别来无恙。” 赵匡胤看着下方所跪之人,心底也是感慨颇多,起身下了御座,伸手扶起翟守珣拍拍其胳膊,语气真诚。 “官家,臣…臣惶恐。” 翟守珣心中一阵感动,脑海中又冒起昔日场景,眸中带着点点泪花。 “哎,你我相识十年,不过此时却不适叙旧,既然卿带来了消息,朕还是先听听,等听完,朕再与卿叙旧不迟,卿认为可行否?” “诺!” 翟守珣弓身一礼,将事情原原本本一说,赵匡胤等人仔细听过,按照其的说法,李重进也只是派他说服李筠一同举兵,这么看来李重进还是不知道李筠派遣使者前往北汉一事。 赵匡胤想到了韩令坤,照这么个时间段发展下去,李筠遣使前往北汉一事,距离李重进知道,也只是时间问题。 而要命的就是这个时间,韩令坤前往庐州,这在时间上根本来不及,而且李重进到底愿不愿意移镇青州,这还是一个大问题。 “南北呼应,李重进好毒的计谋!” 赵匡胤回到御座,一个李筠他不怕,一个李重进他也不怕,他赵匡胤是谁,十几年征战沙场,什么对手没见过。 可是,这两个人一旦遥相呼应,南北皆立那就不一样了,朝野局势必然动荡。 而且进一步讲,李重进一旦有样学样,跟李筠一般,万一联络江南诸国,细思极恐。 他的大宋,经得起这场战乱吗?赵匡胤扪心自问,得出的答案是不能,到那时候,大宋就如同周朝一样,成为历史灰尘。 “卿觉得李重进真的会反,还是恐与自身安危?” 赵匡胤叹息一身,看向下方翟守珣,问出一个相当白痴的问题,人身逢绝境,总会抱一线希望,皇帝也不例外。 “臣观其人,恐其自身安危是有,然终不能归顺。” 翟守珣拱手一礼,依照他对李重进的了解,自从这位皇帝称帝,其可谓是一天都没有好日子过,要说害怕赵匡胤清算,李重进肯定是有这种想法,可从其举止来看,造反的可能性更大。 “也就是说,李重进还是害怕朕清算于他?” 赵匡胤点点头,又抛出一个问题,只要能肯定这一点,他还是有办法解决此事。 “正是,禀官家,自您登基大统,李重进夜夜难眠,臣亲耳曾听其言,言说陛下肯定会清算与他。” 赵匡胤闻言轻声一笑,要说李重进这个人比李筠要聪明多了,居然这么肯定他的动作,不过这话他自然不便说出。 “哼…他若真心归顺,朕岂是那种狭窄之人,不过他今日既然做出此事,那就不能怪朕了。” 赵匡胤一拍桌案,把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演绎的淋漓尽致,李重进这个人,可不是别人能比的。 “赵普,拟诏,赐予李重进丹书铁券,永镇淮南,还有,再派出快骑马上召回韩令坤。” 赵匡胤话语又随之传出,赵普翟守珣和李处耘具是一惊,皇帝这是什么操作,丹书铁券,都这时候了还能赐给李重进,还永镇淮南。 “翟卿,你尚不知,李筠已经派遣使者前往北汉,意图谋反,朕欲让卿再回庐州,一定要替朕拖延住李重进, 朕随即便下召武德司,尽可能让此消息不传入淮南地界,只要朕收拾了李筠,他李重进就蹦哒不起来,到时候,卿就是第一功臣。” 赵匡胤随后的话,让三人松了口气,刚才差点吓死个人,搞了半天原来是缓兵之计。 随记翟守珣又是一脸激动之色,赵普也是略显惊讶,没有想到皇帝居然给翟守珣许下这等承诺,李处耘则是低头看着翟守珣,心里不知盘算什么。 “诺,臣定不辱皇命。” 翟守珣又是行一大礼,第一功臣,这得多大的殊荣,日后也能福泽后辈子孙啊。 第十九回 泽州失陷 “嗯,很好很好。” 赵匡胤点点头,合起手中的书籍,赫然是一本《六韬》,这个儿子一个多月来的变化不可谓不大,不止学业完成的好,喜欢闹腾的毛病也改善不少。 “二郎,你要记住,为君者,需喜愠不形于色,那怕苍穹变色,也需持自身而不变。” 赵匡胤将手中的书籍放下,又继续教导起儿子,赵德昭自然不敢顶嘴,拱手连连称是。 “陛下,陛下!” 便在此时,赵光义的声音传入殿中,两父子还没回过神来,就看见赵光义着急忙慌走了进来。 “官家,臣失礼了。” 赵光义进来之后,连忙行了一礼,擅闯宫门乃是大罪,可比起自己心中的事,就不值一提了。 “毛毛躁躁,天塌不下来,说吧何事?” 赵匡胤眉头一皱,脸色有些不愿,闯宫门倒是没有什么关系,毕竟是自己弟弟,可这毛毛躁躁的脾气就让他有点不能接受。 “是,启奏官家,李筠三日前发布讨赵檄文,其联合北汉皇帝刘钧,刘钧下诏册立李筠为西平王,两军合兵一处,占领泽州。” 整座大殿落针可闻,静,死一般的寂静。 赵匡胤手掌搭在御案,眼睛直直盯着下方,神情中看不出什么色彩,片刻之后,随之而来的又是一声叹息。 “好啊!好得很!发布讨赵檄文,还攻陷朕的泽州。” 赵匡胤悠悠说了一句,说实话,其实他等这个消息已经很久。 “诏令,命范质、赵普、王溥、魏仁浦、高怀德、石守信、王审琦等即刻进宫。” 赵光义闻言连忙拱手称诺,转身下去吩咐,赵匡胤抿抿嘴唇,这庐州的李重进,终究是一个大患。 “也不知翟守珣到了庐州没有?” 赵匡胤嘴中喃喃,一定要先稳住李重进,依照翟守珣的意思,丹书铁券最起码稳个数十天,加上其在旁边运作,一个月应该是有的。 “给朕拿地图来!” 赵匡胤挥手一声呼喊,从殿外进来几人,两人连忙到后殿抬着半丈有余的地图。其他二人见状上前,四人联手将地图铺在地面,又端过来四五个烛火台放在周围。 “泽州,在这!” 赵匡胤下了御座脱去足履,脚踩着地图走来走去,看到自己心中所想的地方,缓缓蹲了下来。 赵德昭见到父亲的神情,重复同样的动作,看着眼前的地图,赵德昭甚至看见了他后世家乡。 可惜,不是世界地图,更可惜的是,他喵的自己不会画,他只记得一个大公鸡以及周边的地区。 哒哒哒…… 此时此刻,殿外又有脚步声响起,不一会殿门便被打开,赵光义范质一行人鱼贯而入。 “臣等……” “行了,不用多礼了。” 众人进殿就看见赵匡胤蹲在地图上,赵德昭也是站在其身后,刚想行礼之时,却被赵匡胤打断。 “都来看看,究竟该如何行事。” 赵听到匡胤的言语,众人也站立地图旁边,他们可不似赵德昭,他们可没有胆子上去。 众人眼眸来来回回,心中各自构建起了思虑,赵德昭也在一旁观看,“潞州”也就是后世山西境内,乃是汉上党郡。 “官家请看,潞州居太行之脊,羊肠坂道可作为天然屏障,又有天井关为险隘,自古便是战略之要塞,属易守难攻之地。” 石守信从宦官手中接过短杆,拱手一礼后指着地图,脸色充满深思,语气中也带着一丝忧虑。 “启奏官家,石都指挥使所言极是,李筠辖地跨河东河北,此二地皆是财赋茂盛之地,就算是久守,也断无粮草匮乏之忧患。” 魏仁浦听见石守信的话语,不自觉点点头,武将打仗能看出地理优势,他们这些文官却也不是一无是处,各地财政,怎么能绕过他们。 “官家,如今泽州失陷,李筠必然不会放弃这等要冲之地,可是我军要想前进,必然会经过这几个关口,若是李筠部紧守城门,我军又是长途远征,此不利。” 赵普也是点头,对着赵匡胤拱手一礼,这几个地方都是易守难攻之地。 赵德昭听闻几人的话语,也是走上前去,眼睛盯着标注“泽州”两个字眼,顿时有种一个头两个大。 泽州属于后世哪里来着? 突然发现好像还有个东西没学,识图,这都是高德地图害的? 不过赵德昭知道,泽州肯定也是属于山西,记不住别的,大公鸡中的板块还是能想起来的。 而且,这两个州都是属于山西东南部,至于是后世什么城市,抱歉,不知道。 “二郎!” 就在这时,赵匡胤眼角突然看见旁边的儿子,愕然抬头与众人对视一眼,皆是嘴角一笑,为什么这个儿子此时的模样,比他们还要认真。 额…… 赵德昭听闻赵匡胤的叫声,缓缓抬头一看,发现殿内众人都在紧盯着他,神情一阵错愕。 “别胡闹,快下去。” 赵匡胤挥挥手,十岁大点的孩子你还想干什么,想上天啊!模样看着居然比他们还要认真。 “爹爹,我也想战事啊!” 赵德昭闻听此语,心中顿时憋着一股劲,都在这给我装什么装,能装过我吗?我比你们多一千多年的知识,你看我装了吗? “哈哈,你们听到了,我家二郎也会想战事了。” 赵匡胤嘴角一笑,直接盘腿坐在地图之上,赵光义等人也是同样如此表情,的确,刚刚赵德昭模样是比他们认真,可这又能代表什么呢? “爹爹,我真的再想…” 赵德昭真的急了,这明显看不起人啊!你说我是土著还倒罢了,我可是个挂笔啊! “好好好,爹爹相信你,你先回内屋去,等会王著就到。” 赵匡胤摆摆手,连忙打断赵德昭的话语,赵德昭能有如此心思,说明是真的有所改变,这一点,他是高兴的。 不过,真正的战事,可不是靠看书就能看懂的。 “多大点事,两州虽然易守难攻,也并非要一定强攻,引蛇出洞,调虎离山,兵分两路,各个击破,也并不是攻不下来。” 赵德昭撇撇嘴,缓缓走出地图,嘴上喋喋不休,穿起足履就要前往内屋。 第二十回 调兵遣将 赵普听闻赵德昭言语,猛的眼睛一亮,强攻是不利,兵分两路,虚虚实实,就不信他猫着李筠不出来。 众人也是面面相觑,真的就让这位皇子殿下说准了,这办法还真是可以一试。 “官家,李筠此人向来恃勇轻慢,目空一切,此计可成。” 赵匡胤望着赵德昭离去的背影,熟知兵事的他,经过赵德昭这么一提醒,心中顿时有了计较。 “光义,去把这小子给我揪过来,真是无法无天。” 赵匡胤站起身子,双手叉腰,脸色通红,刚刚赵德昭离开的话语,他可是一字不落听见了。 赵光义闻言一笑,不自觉摸了摸鼻子,便前往后殿内屋。 “二叔,二叔,你放开我,你快放开我。” 不一会,后殿中传出赵德昭的声音,又过了一会,赵光义便单手夹着赵德昭走了出来。 “二郎,你要多吃点肉,你这身子骨,太轻了。” 赵光义将自己侄子放在地上,替其整理了一下衣物,拍拍赵德昭的肩膀,他单手就能夹在腰间,能不轻吗? “你说,你今天不说出个道理来,朕就治你个目无君父之罪。” 赵匡胤双手插腰,一副怒气冲冲模样,范质等旧臣有些尴尬,他们这是第一回见这位皇帝还有如此模样。 不过,当看到赵光义赵普和石守信等人神情时,他们好似又得出一个结论,这应该不是第一回了。 不怕你问,就怕你不问。 赵德昭心中一笑,又要开始薅羊毛了,这种事一定要多多干,秦皇汉武唐宗宋祖,这四位光辉事迹,谁又能不知道呢?当即赵德昭搬出历史中皇帝老爹的解决办法。 “爹爹,东西各分两路大军,西路遣两位大将领前军,西向洛阳,随后由孟津北渡黄河,直扑天井关。 儿子曾听王师讲,怀州有粮仓,到达天井关之后,命令怀州防御使坚守粮仓,以防李筠部狗急跳墙。” 赵德昭蹲在地图,手中指着几个地方,神情严肃,赵匡胤听见儿子的方法,尽管他压抑着心中的震惊,可还是隐隐流露出一些。 原因无他,跟他想的一模一样,这还只是他在其儿子提醒下想到的。 赵匡胤都是如此神情,其他人就更不要说了,尤其是石守信等将领,在看到赵德昭的动作,听见其语气,这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 “还有呢?东路如何。” 赵匡胤看了看众人,压下心中的想法,听见赵德昭不再言语,轻声问道。 “东路?” 赵德昭抿抿嘴唇,看了地图半晌,缓缓又道:“此路应由东开进河东,待李筠部被吸引出城,向潞州东面发动进攻,由此,怀州粮仓也可弃守,一举前往泽州,吃下它。” 听完赵德昭的话,赵匡胤此时也顾不上惊讶,从赵德昭说出西路军路线时,他就清楚,东路肯定和自己想到一样。 “你们觉得呢?” 赵匡胤走出地图,在宦官将其足履穿起,又挥手示意撤去地图,缓缓回到御座落座。 “二殿下所言极是,臣附议。” 石守信率先走出,这行军路线没有什么好说的,他身为沙场宿将,自是清楚这是一等一布局,不怕他李筠窝在城中不出来。 而只要他一出来,下面的时刻,就是属于他们决定了。 “臣等附议。” 众人也是拱手一礼,这种时刻若是还不清楚皇帝的意思,那他们这几十年的官场就白混了。 “官家,二郎说的对,下诏令吧!” 赵光义这时一步跨出,这没有什么好拒绝的,相反他很支持,闷在开封府已经几个月没出去过了。 “诏令,石守信、高怀德。” 石守信高怀德二人出班,拱手道:“臣在。” “令你二人统帅前军,由西而进洛阳,孟津北渡黄河,黄河过后不要停留,直扑天井关,持朕诏令,命怀州防御使王开,大军进攻泽州前,留下百名军士看守粮仓,其余皆驰援泽州,事不宜迟,你等下去之后今日就出兵。” “诺!” 赵匡胤说完之后,拿起一本书籍拍打桌面,心中起了琢磨,不消片刻,声音又随之传出。 “赵普,诏令宣徽南院使咎居润前往澶州巡检,严防契丹南下,升孟州团练使郭进为洺州防御使,让他给朕死御北汉,守不住就给朕死在哪,不要给朕丢人现眼。” “诺!” 赵普拱手一礼,赵德昭看着皇帝老爹,要不人家怎么是皇帝,这布局真的是周密谨慎。 “还有,再诏令慕容延钊和…王全斌率领东路军,由潞州东面发动进攻。 等你们在前方部署完毕,朕要御驾亲征,给各地藩镇节度提个醒。” 御驾亲征? 众人闻听此言,有些不敢相信,皇帝御驾亲征说出去好听,可这不是闹着玩的。 而且如今皇子年幼,一旦发生意外,对于这个大宋江山,无疑是致命的。 不过相对于这些大臣,赵德昭倒是心中一笑,因为他也想出去见识见识。 “官家,你若御驾亲征,这京城?” 赵普淡淡看了一眼赵德昭,否定了心中的想法,虽然刚刚一番说道是不错,可这不代表他能处理政事。 事实证明,赵普他想的没有错,此时的赵德昭还真不行,两世为人,他可以引据论典,但是要处理政事,还差个十万八千里。 赵匡胤缓缓下了御座,来回渡步,众人老神在在,等大家反应过来之时,发现赵匡胤居然站在赵光义面前。 “光义,你为殿前都虞侯,亲掌侍卫军,朕再传诏让吴廷祚为汴京留守,你们要替朕好好守住好京师。” “诺!” 赵光义弓着身子,说实话,这位哥哥过来站在他身边时,也把他吓一跳。 赵匡胤回到御座,落座之后看着赵普,问道:“韩令坤呢?回来了没有。” “启奏官家,韩将军今早刚到京城。” 赵普连忙应答,也亏得派出快骑及时,不然韩令坤就差临门一脚踏入淮南地界。 “嗯,他倒是辛苦了,不过眼下可不能休息,你下去后传朕诏令,让他前往河阳驻守,进,可以作为进攻李筠的策应,退,可以应变京城所发生的因应。” “诺!” 赵普回礼一声,众人心中一紧,皇帝这一手,玩的端是厉害的很。 第二十一回 御驾亲征 皇城,福宁宫。 赵德昭手中拿着杆笔,床榻上铺着一张地图,虽然知道这场战乱大宋肯定会赢,但不影响他琢磨局势啊! 而且,还可以锻炼他自身识图能力,别说,后世跟着导航走,一时间看图还真看不懂,尤其是现在这时候城市名字和后世不一样,这就更加困难。 身为穿越挂笔,肯定会有一些先知,但也不能说他啥都懂,前世也只是仅仅对历史不错,身为一个小职员,谁整天没事研究古代地图,恐怕没有这种人,当然爱好历史及研究考古者除外。 “二郎,来,喝点水。” 贺贞见到儿子神情,嘴角带着一丝笑意,赵德昭好学她是高兴,可也见不到儿子辛苦,将热水放在一边。 “这琢磨了半天,二郎看出是何局势?” 贺贞摸这赵德昭的脑袋,她也盯着图看,只见上面标记这几条红杠,自身虽对军事有了解,可打仗行军这种事,她还是插不上什么嘴。 “娘,你且看?” 赵德昭嘿嘿一笑,他还真看出一点猫腻,而且一旦李筠部要是如此行军,必然会对整个占局发生巨大的变化。 “爹爹十日前下召,让石高两位将军由西进洛阳转孟津渡黄河,然后直扑天井关,慕容和王二位将军领兵由潞州东面发动进攻,也就是泽州,在这里。 啊…爹爹。” 赵德昭说着,又拿起笔标记一下,转头看向母亲,却发现赵匡胤此时静静站在其母亲身后。 “官家!” 贺贞闻言转头,连忙欠身一礼,刚刚听赵德昭讲解,她也没有注意到赵匡胤何时进入殿中。 “这是你标记的。” 赵匡胤转身坐下,手指着赵德昭标记之地,贺贞固然看不懂这些标记,可他却是一目了然。 不是吧!读几天兵书就有这能力了,由不得赵匡胤不这样想,随着惊讶过后,只能把赵德昭这些见识,归于天赋以及祖宗之灵。 “继续讲!” 赵匡胤进来之时,就已经听到了母子的对话,自然知道赵德昭要给贺贞讲解,此刻他也是想要听听。 “爹爹,你看,我大宋这种布局是没有错,可李筠部也不是没有可能胜出,如果他直接放弃潞泽二州,举全军之力一路西下太行,直接抵达怀州、或者是进攻孟州,转而开进虎牢关,再进一步占领洛邑,这场对我大宋有利局势将荡然无存。” 赵德昭说完抬头看了一眼赵匡胤,如果李筠真的这么做了,那他从此就有了底气,或许真的可以和这位老爹争一下天下。 不过李筠根本没有这么做,不然他不会兵败这么迅速,而且他的对手可是皇帝老爹,他不会给李筠这等机会,也不会犯下如此致命错误。 “真是可惜啊。” 不等赵匡胤和其母贺贞发话,赵德昭又摇摇头,从一旁拿出一本册子,这是王著给他找来收集的,里面有李筠从军以来参与大战要战的信息。 “可惜什么?” 赵匡胤眉头一挑,脑海中一阵愕然,他突然有种感觉,好似这个儿子很不想李筠战败。 “可惜,可惜其虽然骁勇善战,实属有勇无谋之辈。 爹爹请看,这是儿拜托王师收集李筠从军以来的事迹。” 赵匡胤接过册子,轻轻展开一看,果然是李筠从军事迹,其中有一些战绩他也曾在场。 “所以呢?所以他造你爹的反,你非但不生气,还可惜上了。” 赵匡胤闻言合起册子,将东西放在桌上,继续转头对着赵德昭,他真想把这儿子脑袋敲开,看看到底里面装的什么? “…” 赵德昭脑门一阵眩晕,他是真被赵匡胤这言语砸的不轻,不过仔细一想,自己这种语气还真的让人误会。 “爹爹,儿不是这个意思,儿只是在想,这有些人天生就是冲锋陷阵的料,要是让他做了指挥,就跟送人头没有两样。” 赵德昭嘿嘿一笑,李筠这种人有勇,别看他事迹中胜多败少,杀敌破城数不胜数,可他身后的指挥,就是前朝周世宗。 周世宗柴荣,这人是个厉害角色,就如同上一次那些刺客所言,只要他在,老爹赵匡胤还真不敢反。 可惜,可惜,合该他们老赵家做皇帝。 “爹爹,儿子有一个请求?” 赵德昭见到赵匡胤脸色沉思,上前坐在身边,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 “何事啊?” 赵匡胤本来在想潞州的局势,被赵德昭双手一摇,会心一笑问道。 “爹爹,您不是要御驾亲征吗?能不能带上儿子。” “二郎,胡闹!” 便在赵德昭话语说完,贺贞突然上前,抓起赵德昭右手,她虽然宠爱儿子,可什么事也不能由着胡来。 “娘!” 被贺氏这么一训斥,赵德昭一下没有了脾气,对于这个母亲他还是不想惹其生气,不过没关系,可以等明天他们父子独处时再谈。 “可以!” 就在赵德昭想着先压下此事不谈时,赵匡胤声音很平静传出,这下不止贺贞愣住,赵德昭也是一脸发懵。 不是,这么简单的吗?这也太爽快了吧! 赵德昭本来已经做好挨骂和拒绝的准备,可结果却是出乎意料,皇帝老爹居然同意了,而且没有任何语言,直接同意。 “娘,我爹同意了,爹爹同意了。” 赵德昭抓起母亲的手,一副上窜下跳模样,面色欢喜。 “官家。” 贺贞见到儿子神情,虽说其明白赵匡胤苦心,此刻她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在她的记忆里,这个儿子可从来没有出过远门。 而且这次不止是要出远门,还是去上战场,这如何能不让她担心。 “贞儿,你管不了二郎一生,朕也同样如此,正巧带他出去看看,也不能经常窝在皇城。” 赵匡胤缓缓起身,古人言“知子莫若父”,自己这个儿子能有什么心思,他这个当父亲的能不知道,从赵德昭刚刚开口时,他就猜出个大概。 再说了,就凭这个儿子秉性,那就不是一个闲下来的主,而且他带赵德昭出去,还是有自己的打算。 “谢谢爹爹,爹,我们什么时候走啊?” 赵德昭停止了闹腾,抬头看着其父亲,石守信和高怀德已经离开十天了。 “应该快了,说不得过两日会有消息送来。” 第二十二回 高平遭遇 泽州,高平。 银月高挂,高平以北,硕大的军营屹立在平原之上,狼烟篝火,一杆丈余高的大纛插在辕门,上书“宋”。 中军大帐,慕容延钊在帐中来回渡步,面色忧郁不解,连忙两步走到帐中西侧,此处悬挂着一张行军地图。 “不对啊!这王老家伙怎么还没有动静。” 慕容延钊语气呆呆,两只手相互交错拍打,自从两人分兵,都已经商量好要在泽州集合,怎么现在还没有动静。 “来人?” 慕容延钊回到主位,还不等坐下,便对着外面呼喊。慕容延钊话语刚落,从帐外进来一名军士,拱手一礼。 “传令众将大帐集合。” 慕容延钊语气不容置疑,几十年的征战沙场,早就养成了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诺!” 军士应答一声,转身下去吩咐,不消片刻,从中进来八名将领,身材魁梧,甲胄在身,威风凛凛,几人两班列好,朝着慕容延钊拱手见礼。 “见过殿帅!” 慕容延钊摆手起身,说道:“不用多礼了,诸位随本帅来。” 诸将闻言此语,连忙跟随慕容延钊脚步来到西侧行军图边,慕容延钊手指滑动,指着地图一敲。 “在这,诸位,御驾已经启程数日,三天前来报,言说已经由孟津渡黄河,转而进入河东境内,留给我们时间不多了。” 慕容延钊看了众人一眼,行军行了十多天,现在又是过了十天左右,整整二十多天,连李筠部鬼影子都没看到。 “殿帅,我军现已到达高平,距离泽州城也就百二十里,要卑职说,等王将军于我军汇合,完全可以一举拿下泽州。” “卑职同意,我等到高平也有两日,至今都没有见到李筠所部,殿帅,卑职猜想,李筠会不会还没有到泽州。” 随着两位将领的话语,其他几人也开始暗自点头,两日了,都没有探听到李筠的消息,八成其就不在泽州城。 “本帅也有感觉,两个时辰前本帅派出斥候,等他回来再做决定,本帅曾告诫其不管有无消息,都要在子时返回,估摸也就半个时辰。” “诺!” 众人没有拒绝,这都是很平常的事,一旦斥候有消息带回,就可以直接点将发兵。 两日前军队自从驻扎下来之后,每隔几个时辰就会换勤,就是要保证遇到突发情况有兵可用,用之必胜。 ……………………………………………… 时间缓缓而过,约莫一盏茶时间,大帐外传来一阵脚步,帐中众人连忙打起精神,转头一看跌跌撞撞进来一人。 慕容延钊见此眉头一皱,这人就是他派出的斥候没错,可其身上此时居然有大片血迹。 “如何了,出什么事了。” 慕容延钊面色震惊,难道是被对方发现了,不应该啊?其走的时候自己就曾下令,若是发现李筠所部,不要贸然靠近。 “禀殿帅,遭遇到对方斥候,卑职害怕暴露,就宰了他。” 斥候连忙一笑,他知道自己这样子会让人紧张,毕竟自己是斥候,一旦是这副模样,只能是暴露了身份。 “安全回来便好,可发现李筠所部?” 慕容延钊连忙起身,这人是他亲卫出身,因其机敏果敢,自己便让起做了斥候。 “启禀殿帅,高平东南方向有行军队伍,携带重型攻城器械。” 斥候面色通红,话语说完,接过一名将领递的茶水,咕噜咕噜大口喝起。 “有多少人?可曾是李筠带兵?” 慕容延钊思虑一会,见到斥候缓过劲来,又连忙问道。 “首尾估摸有八千余众,属下不敢靠近,其也没有大纛,不过他们是朝着泽州城方向而去。 卑职看其行军状态,无有暗哨,而且和我杀掉的那人,穿着都是统一制式,确定是李筠部下。” 斥候努力回忆一番,虽然是夜晚,可今天晚上却是格外明亮,看的清清楚楚。 “诸将听命。” 慕容延钊捋捋胡须,心中暗自思量,八千余众,而且还是携带攻城器械,铁定就是李筠所部。 “卑职在,请殿帅下令。” 众人闻言齐齐起身,弓身行礼,斥候见状也知道没有了他什么事,便自动退下。 “张怀、李茂、薛用,立刻整顿兵马,本帅令尔等三人带领本部人马,合围歼之。” 随着慕容延钊的下令,左边三人一步跨出,领了命令出了大帐。 “魏高!” 慕容延钊见三人出去,紧接又看向右边四个人,叫出其中一个人的名字。 “卑职在!” 慕容延钊点头,走下首座说道:“带领你部三千人马,随本帅压阵,其余诸将各自归建。” “诺!” 衣不解甲,马不卸鞍,安排起来自是得心应手,张李薛三位将领率先集结军队,开着队伍走出辕门,后面荡起一大片烟尘。 随后魏高前来大帐,言说三路兵马具已经出动,慕容延钊此时也没有停顿,吩咐副将注意之后,两人同样带着队伍,消失在夜幕之中。 而此时,临近高平方向,就如同那斥候所言,一队押送攻城器械的军队缓慢行军,他们倒是想快一点,奈何这种巨型攻城利器可不给他们面子。 “斥候有消息吗?” 前方,中年将领骑着高头大马,转头看向旁边的青衣老者。 “禀将军,一个时辰前刚刚派出斥候,到现在还是没有回来。” 中年男子闻言皱眉,随后转头看了一下后边,心中顿时有些不耐烦,这就是一个苦差事,偏偏却落在了自己的头上。 “这么久不曾归来,不会出什么事吧?” 心烦归心烦,可对于刚刚老者的回答,却是上了心,按道理来说早就已经回来了,怎么到现在都不见人影。 哒哒哒…… 恰在此刻寂静黑夜之中,一道道声音从四周响起,中年男子勒住马缰,警惕这看着四周。 “怎么回事?” 老者同样动作,刚刚的声音不似别的,就是马蹄声。 “杀啊…杀啊!” 随即,还不等二人有下一步动作,又是一片杀喊声响起,老者借着月光望去,只见百米之处人影晃动,旗帜沙沙作响。 “将军,是宋军,是宋军。” “御敌,快,快御敌。” ———分割线——— 求月票,求收藏,求推荐票,感谢感谢。。。 第二十三回 连连告捷 泽州东,陵川行营。 赵匡胤自孟津渡黄河,转而开进河东,已经足足在这陵川待了三天,这段日子说实话真的很难熬。 两路大军自己现在肯定不能指挥,各方大将都已经运作这么久,自己突然插手肯定打乱计划。 “禀官家,殿下到了。” 呼延赞进入大帐,见到渡步的皇帝,连忙弓身一礼,说道。 “哦,让二郎进来。” 赵匡胤听见声音点头,他现在心里庆幸,多亏自己把这个儿子带来了,不然这一路,一个解闷的都没有。 “爹爹,你看,我让呼延赞命军匠帮我锻造了一柄剑。” 赵德昭进入帐中,腰间悬挂这一柄三尺青剑,云纹刻画,宝石鑲间,精美无比,其右手搭在剑柄,装模作样走起路来一摇一摆。 “拿过来给爹看看。” 赵匡胤面色一笑,从赵德昭手中接过青剑,这柄剑比较轻小,拔出一看却是寒光点点,端是一柄好剑。 “好,这柄剑就赏你了。” 赵匡胤点点头,又将手中青剑交还给儿子,赵德昭随手接过。 “爹爹,这明明就是我让做的,怎么能叫赏我。” 赵德昭听见皇帝老爹言语,心中忍不住吐槽,皇帝都这么脸皮厚的吗?怎么啥啥都要抢先。 “没有朕旨意,他们那个敢给你做这东西,你问呼延赞,他敢吗?” 赵匡胤坐在御座,朝下看着儿子,又看了看大帐门边的呼延赞,这是剑,这不是玩具,不是想拥有就能拥有的。 “卑职不敢。” 呼延赞连忙弓身,他算是见识了这对父子,你们聊你们的,别带上我啊?我就是个看大门的。 额…… 赵德昭一阵错愕,他发现皇帝老爹说的不错,这种东西没有他的命令,一般人还真不给他做,毕竟也只是十岁大点的孩子。 “爹爹,你叫我何事啊!” 赵德昭脸皮比较厚,将剑放在桌上之后,上了御座锤着赵匡胤的肩膀,一脸阿谀之色。 “怎么,没事就不能叫你了。” 赵德昭闻言,自知皇帝老爹是为了战事,他们来陵川已经好几天了,前线却还是没有动静,石守信和慕容延钊也只是递了请安的折子。 “报,天井关大捷。” 便在赵德昭不知怎样安慰赵匡胤时,大帐外就传来一声大喝,等到后面的几个字传进耳中,赵匡胤“腾”一声站起,赵德昭也是紧随其后站起。 “启奏陛下,天井关大捷。” 呼延赞接过信使递过来的盒子,转身进入大帐,赵匡胤从手中接过,将盒子拆开取出奏章展开,脸色顿时一喜。 “好,好,石守信,高怀德,果真没有让朕失望。” 赵匡胤来回渡步,用奏章拍打手掌,脸上笑容迟迟不见散去,天井关一破,就可以直接进攻泽州。 赵德昭自然也是开心,这就说明石守信部已经往泽州赶来,只要两军会师,就可以一举吃下泽州。 恰在此时从大帐进来一人,言说慕容延钊派人前来,赵匡胤一阵诧异,怎么不来消息一个都没有,一来两个都凑一起来。 “让他进来吧!” 赵匡胤摆手示意让把人叫进来,片刻之后,那宦官便带着一名中年男子走入大帐。 “卑职马军都虞候魏高,拜见吾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匡胤回到主位落座,脑海中搜寻此人的名字,赵匡胤心中一亮,他想起来了,慕容延钊跟他说过他有一义子。 “魏高,你便是慕容老将军收的义子,” 魏高连忙拱手,心中自是一阵兴奋,皇帝居然知道他的名字,没有什么比这更高兴的。 “禀陛下,正是卑职。” 魏高压下心中激动,语气不卑不亢,在皇帝面前失礼可是大罪。 “慕容老将军叫你来此所谓何事啊?” 赵匡胤也没有继续聊下去的意思,直接进入正题,话说前些日子慕容延钊送来信,言说已经进入泽州高平。 “启奏陛下,两日前夜晚子时我军于泽州高平大败李筠所部,斩敌三千余人,收缴攻城器械七座。 至二日中午,我军又遭遇李筠主力军团,斩敌两千余人,获得财货千计,俘虏三千,李筠所部退守泽州城。此是慕容殿帅呈给陛下奏报,恭呈陛下御览。” 魏高说完从怀中掏出奏章,双手举过头顶,父子二人闻言具是惊讶以及喜悦,赵德昭连忙起身下去接过奏章,将其放在皇帝老爹面前。 接连两个告捷的消息,如何能让赵匡胤不高兴,他可是已经整整等了有三天,不,应该说是从开封离开之后,就一直盼望着这个好消息。 “好,好,好,慕容老将军真是老当益壮,朕之廉颇。” 赵匡胤展开奏章一看,虽说听魏同已经说过,可到底也不如奏章上写的详细,就比如一些局势战况,尤其是和李筠主力打的一场,他们这一方也是有些损失。 不过,话又说回来,打仗哪有不死人,比起李筠的损失来说,那可就差远了。 赵匡胤又将奏章放在,看着魏高半晌,又道:“魏高。” “卑职在!” 魏高听见皇帝的叫声,连忙又拱手一礼,静静等待下文。 “这样,你马上赶回泽州,通知慕容老将军,石守信已经攻破天井关,用不了几天就会到达泽州,你们两方会师之后,朕也会前往泽州城下。” 赵匡胤下了御座,他在这陵川一刻也不想待下去,既然两方已经要会师,必须是要前往泽州城下,让这天下藩镇好好看看。 “二郎,拟旨,传朕诏令,加封慕容延钊为行营都部署兼领潞州行府事,统帅东西二路大军,令其建造泽州行营。” “诺!” 赵德昭应答一声,提笔便在一纸空白的章册上书写,等到写完之后,下御座交到皇帝老爹手中。 赵匡胤接过一看,暗自点点头,又伸手给到魏高,魏高慌忙双手接过。 “你回去告诉慕容延钊,让他们等朕。” 魏高连连称是,见到赵匡胤挥手,起身后便退了下去。 “呼延赞,你下去找赵普,让他马上安排御驾前往泽州。” 赵匡胤见魏高下去之后,看着帐外的呼延赞随之说道。 第二十四回 兵临城下 三日后,泽州城以南。 自垂拱殿商议出兵,一个月后,东西二路大军会师泽州城下,就在今天,宋军和李筠所部鏖战数天,难得平静下来,可这却是另一场大战来的前夕。 如今的泽州城,可谓是满目疮痍,吊桥紧紧挂起,城下尸横遍野,护城河更是血水染的通红。 若是站在城墙望去,五里之外一座庞大的行营,这还是两天前刚建立起来,不过当这座行营出现,泽州城中就变得人心惶惶。 无他,能有这种规模,就是要告诉他们,大宋皇帝赵匡胤会君临城下。 城门箭楼下方,昭义节度…不应该说是汉西平王李筠环视巡检,望着城外近在咫尺的行营,眼中充满忧虑之色。 “卢监军,陛下可曾有消息传来。” 李筠转头看向后边中年男子,此人是汉皇帝刘钧派来的监军,本来其心中不忿,可到了如今的时刻,也只能是尽力和好。 “禀西平王,未曾,前些日子陛下已经兵至团柏谷,其后再也没有消息,援军也还在路上。” 卢赞拱手一礼,站立在李筠身后,这场仗真是损失惨重,三万主力就被人家削掉五千多人。 “行营已经建立两天,赵匡胤估摸着应该是到了。” 李筠听见卢赞话语,现在急也没有用,只能先守住泽州城,一旦泽州失守,后果不堪设想。 “是啊,西平王请看,昨日营中还未有如此阵仗,现在宋军又向前百米建立寨口,赵匡胤应该是已经到了。” 李筠闻言一阵点头,又是加强兵力,又是构筑防御公事,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在告诉他们。 与此同时,泽州行营。 李筠和卢赞两人说的不错,赵匡胤在今天中午已经到达,中军大帐之中,数十名将领分列两旁,赵匡胤坐在首位,身边站着其子赵德昭。 “臣殿前都点检,行营都部署兼潞州知府事慕容延钊,携领诸将叩见皇帝陛下。” 随着慕容延钊的动作,身后将领也是齐齐跟随朝上见礼。 “老将军免礼,诸位平身。” 赵匡胤呵呵一笑,这场仗让他没有失望,尤其是慕容延钊,首战告捷,斩敌颇丰。 “诸位将军,朕初临泽州,如今城中兵力几何?部署如何?” 赵匡胤起身站在御座,居高临下面对这众人,这其中除了两路大军主将之外,还有一些军指挥使,具是一州之要员。 “启奏陛下,李筠三万主力损失五千余人,因其城中尚有几千余众守军,从俘虏处得知,城中总兵力最少还有三万。 部署之事,斥候查勘,泽州城东西被各处都严密防守,南门最为缜密,臣下令其他三门围而不打,北门处臣专门留了个弱点。” 赵匡胤点点头,慕容延钊身为沙场宿将,这布置倒也得当,北门出留个口子也是为了让城中抱一点希望,不然若是真的死守,何年何月才能打下来。 “嗯,北汉那边有什么举动吗?” 赵匡胤深思一番,又抬头看向众人,随之问道。 “禀陛下,根据王将军带来消息,北汉皇帝刘均亲率大军兵至团柏谷,洺州防御使郭进差人来报,北汉有往我边境增兵之迹象。” 石守信的话语,引来赵匡胤接连冷哼,摆这脸色回到御座。 “赵普,传令给郭进,让他负责北汉接壤太行山一线防务,北汉胆敢有丝毫进犯,给朕先揍回去,等朕平了李筠叛乱,再来收拾他。” “诺!” 赵普一声应答,不是他看不起北汉皇帝刘均,就凭他这个人,就算是进攻了,他也不是郭进的对手。 “契丹有消息吗?北汉既然增兵,契丹可有消息。” 赵匡胤坐下之后,北汉历来都是以契丹为主,如果说增兵,契丹很有可能插一脚。 “启奏陛下,臣尚未接到契丹出兵一事,澶州也没有来报,臣估摸契丹没有增兵可能或是其国内兵员集结不齐。” 赵普拱手一礼,澶州距离泽州较进,一天左右的时间绝对能到达这里,可如今没有咎居润的消息,说明契丹还是没有出兵迹象。 赵匡胤闻言点头,心中思虑一二,澶州兵力三万有余,加上自己派遣咎居润巡检澶州,如若契丹出兵,还是有可能一战。 “好了,众位都议议,泽州城该如何行事。” 慕容延钊等人闻言来了精神,皇帝如今亲自督战,军心自然没有问题,而且他们正携大胜之威,泽州城只要不来援兵,数日之间便可攻下。 “禀陛下,臣以为还是应派出斥候,前往洺州一带探听消息,北汉刘钧既然出兵团柏谷,难保他不会派兵驰援泽州。” 王全斌出班拱手,他就是从那一带过来的,其中情况自然是清楚。 “嗯,此事就这样定了,传诏相州防御使让其密切注意洺州变化,一旦有变,立刻驰兵援助。” “诺!” 赵匡胤端起茶水抿了一口,这场战局比他想象中要麻烦,这还是契丹没有出兵情况下。 “赵普,前往江南诸国的使臣回来了没有?” 赵匡胤将心中想法撇下,心中又想起另外一件事。 “未曾。” 赵普拱手应答,出使这件事没有两个月肯定是回不来的,自朝廷建立,出使列国的人也仅仅离开了一个多月。 “嗯…派处快骑,去告诉出使唐国的陶谷,让他给朕好好敲打一下李璟,朕担心他会和李重进联手。” 赵匡胤说出自身担心的事,从李筠和北汉联合,他就害怕李重进也有样学样,在如今这场局面之下,这种担心更是强烈。 “陛下圣明!” 赵普心中暗赞一声,不得不说他们是真佩服这位皇帝的远见。 “陛下圣明。” 其他人听见赵普的话语,同样弓身一礼。 “行了,还是给朕打好这一仗,才是你们应该做的事。” 赵匡胤摆手打断,又起身下了御座,缓缓走到慕容延钊身边,慕容延钊见状连忙拱手。 “陛下!” “老将军,此战不能拖延了,朕看就明日发动攻击,密切注意北汉刘钧所部。” “诺,臣等愿为陛下效死。” 关于追读的事 兄弟们,千万不要养书,新书是要看追读的,听说是最新章节要看够三十秒,才能算一个追读,拜托大家了。 别一目十行~…~ 工厂打工狗,更新星期天放假的话可以偶尔加一更,其他时间两更。 求推荐,求月票,各种求,来者不拒啊 下周推荐17日开始,拜托大家了,这一次有起点APP客户端推荐加成,感谢本周支持的兄弟,感谢。 ~…~开心 第二十五回 三战二捷 泽州城下,两军对峙。 数万将士列阵而立,百人为一军阵,放眼望去不尽边,前后左右各式攻城利器严阵以待。 有道是“乌云压城寒风紧,气冲霄汉镇乾坤”。 “禀殿帅,容卑职前去叫阵!” 宋军阵前青年将领,勒马而后,举着一杆长枪,朝着后方慕容延钊行礼。 “准!” 慕容延钊一看来人,却是熟人无疑,此人姓潘,单名一个美字,随即面色沉静点头。 潘美得到许可,整个人振奋之色,调转马头出了军阵,行至二十步远又缓缓停下。 “李筠逆贼,可敢一战。” 话说两头,潘美出了军阵来到城下,泽州城上李筠见状,心中一阵火烧,转头一看身后将领。 “谁人下去提此人头!” 身后诸将一听,接连看向城下之人,只是乳臭未干小儿,不由得心中耻笑,大宋朝廷是无人可用。 “卑职愿往,请将军勿忧。” 不等诸将言语,这时闪上一人,身材魁梧,有几分猛将之色,李筠开怀一笑,下了命令就让这人下去。 那魁梧将领下了城楼,点了一校军士,着令城门官打开城门,一行人浩浩荡荡出城而去。 “你乃何人,本将手下不死无名之辈。” 潘美见到有人出城,顿时停止了怒骂,举枪指这来人,声音掷地有声。 “二臣贼子,却是听了,我乃西平王帐下军头韩奋,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潘美听见来人之语不敢大意,此人正是李筠帐下猛士,根据搜集的消息,当初泽州城失陷,就是这个人第一个登上泽州城楼。 “叛贼听好,爷爷我乃是大宋皇帝驾前,行营部都置慕容延钊帐下指挥使潘美。” “无名之辈,看爷爷大斧。” 潘美话语刚落,韩奋策马而来,一柄大斧挥之砍来,端是一个出其不意,不过可惜却美早就听说其名号,自然是不敢大意,勒住马缰一避,持枪而上。 二人酣畅淋漓,打的是不可开交,潘美不忍心中大惊,这汉子倒真是有把子力气,韩奋心中更是不敢小瞧面前此人。 别看其长的文文弱弱,有道是手底下见真章,此人当是自己此生遇到之劲敌。 “好小子,倒是某家小瞧了你。” 韩奋挥斧砍去,潘美自是只能举枪格挡,手臂传来一阵麻酸之感,可是他的使命告诉他,不允许他输。 军前第一战,打的就是士气,如若这场仗一输,只能助长他人气势。 “好个大汉,有种。” 潘美咬牙而挺,眼睛看向韩奋下方,心中顿时生出一计。 “小娃娃,去…” 便在这韩奋说话之时,一两个呼吸之间,潘美右手持枪而倒,转身一个侧踢踢在马儿脖子之处。 莫名吃了一痛的马儿传来尖叫,韩奋面色一阵吃惊,暗骂这小子怎么来阴的。 潘美见到这种情景,自然是知道机不可失,手中紧紧抓住马鞍,腾空就是照这韩奋右肩膀处两个侧踢。 韩奋还在怎么想着稳住马匹,不想潘美又朝自己袭来,尽量举手一挡护住命门,吃了两力跌落下马。 “小子,你来阴招。” 韩奋落马之后,刚想起身再战,双手刚刚撑在地面,迎面而来的便是潘美的长枪。 “汉子,别管阴招阳招,赢了你便是好招。” 潘美轻声一笑,都什么年头了,还讲春秋战国那一套,要不是为了压制你们的士气,根本就不用斗将。 “左右,将他绑了!” 韩奋看到指着自己面门的银枪,自然是不敢反抗,明明自己已经收了小看心思,到头来还是大意了。 随着潘美一声呼喊,上前一队军士将韩奋绑起,用的还是手腕粗的铁链。 “殿帅,卑职复命。” 潘美调转马头回了军阵,对着前方慕容延钊一礼,慕容延钊此时更为高兴,第一次对战,就擒得对方一员大将。 “来人,奏报陛下。” 传令官抱拳一礼,领了命令转身而去,正在此时城中观战的李筠见状,心中大怒,气火攻心,一拳狠狠砸在墙墩。 “还有谁人可去一战……” “卑职愿往!” 李筠语罢,身后诸将中又是闪上一员,得到许可的中年将领,转身下了城墙。 有人欢喜有人忧,此时在行营中的赵匡胤父子,在得到这场斗将结果后,赫然就是最开心的那个。 本来赵德昭在知道自己父亲打算时,是想要去看看传说中斗将,可这件事用脚趾头都能想到,肯定是不同意,所以嘴上也就没提。 “是何人生擒此人?” 赵匡胤听完传令官话语,心中也不禁有些好奇,这个韩奋他是听说过的,打仗不怕死,是李筠手下猛将之一。 “禀陛下,是指挥潘美!” 传令官再次拱手一礼,赵匡胤恍然大悟之色,潘美其人他是知道,而且还很相熟,时任周世宗潜龙,此人曾担任其侍从,说句交情深厚不为过。 自己登基之初,派其前往陕周宣旨,其更是完美完成任务,劝解主将袁彦入朝晋见。 不过想必此时赵匡胤心情,在他身边的儿子赵德昭更是激动,这次没有白出来,不单单是认识了呼延赞,还顺带知道了潘美。 这两人可都是名将,可是他喵的近在咫尺,却不属于自己。 就在这时,呼延赞进入殿中,弓身一礼说道。 “启禀陛下,战况三战二捷,慕容殿帅差人来问,是否攻城?” 听闻呼延赞的话语,赵匡胤也顾不上欣喜,他摆出阵势斗将,就是要压一压对方的气势,不然三万人守城,攻城难度还是有点大。 三战二捷,虽然不如三战三捷,可这东西又不是买卖,战场上瞬息万变,三战二捷还是很好。 “下令攻城!传令慕容延钊,朕要的是一座活城,城破之日,降者不杀,不得对百姓烧杀劫掠,违者严惩不贷。” 赵匡胤起身下了御座,渡步站在帐门,赵德昭随即也跟随其父脚步,等待半晌之后,赵匡胤声音传出。 “诺!” 闻听皇帝的话,呼延赞领了命令,转身退了下去。 呼延赞离去没有多久,站在帐外的父子耳人,耳中隐隐约约传来一阵吼声,赵德昭心里清楚,这是已经在开始攻城。 根据他们宋军的兵力,西路石守信领兵两万余人,慕容延钊王全斌两人加起来共有三万余众。 再有一个皇帝老爹出来还带了一万五千人,总共六万五近七万,这还没有加上其他杂七杂八之人。 第二十六回 泽州城破 来自于力量的悬殊,对这场战役来说,几乎是完全碾压,自从李筠部失去天井关,他的败亡是可以预料的。 十日后申时下午,随着宋军第一人登上城楼,紧接二人三人…百人,仿佛冥冥自有注定,就在军士登上城楼之际,攻城冲车将城门撞的稀碎。 从这一刻开始,宋军大举入城,和入京开封一般,军队有赵匡胤诏命在身,对城中百姓却是秋毫无犯。 宋军占据城墙之后,高举刀剑呼喊“降者不杀”之语,城中李筠所部见大势已去,自然不敢过多抵挡,讪讪放下兵器投降。 当然,这其中自然有不知天命者,很是简单,无非砍杀了事。 慕容延钊接管泽州城两个时辰之后,赵匡胤和赵德昭父子便随军进入城中,这一路上,虽然是几百米的路程,可对于赵德昭来说,就好似经历了生与死的边缘。 放眼望去,无不是遍地尸首,硝烟弥漫,饶是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可那里见过这等阵仗。 赵匡胤父子同骑着一匹棕红色马儿,身后跟着呼延赞等一行禁军,城外虽然是一副惨状,城中倒是不同,除了一些地上血迹,身死之人都已打扫完毕。 “二郎,你怕么?” 赵匡胤见到怀中的儿子,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赵德昭虽然紧紧压住心中的恐怖,可他手指的颤抖,却是出卖了他。 “不敢欺瞒爹爹,儿子怕,可是爹爹,比起断送我大宋天下,这些又算得了什么,我大宋杀的只是谋逆之人,对百姓秋毫无犯,行仁义之师,上对得起天道,下无愧于庶民。” 赵德昭没有欺瞒赵匡胤,他的确是怕,两世为人何曾见过这么多死人,可如果这些事比起大宋江山,就真的不值一提。 “好,好一个上对得起天道,下无愧于庶民,二郎你能这么想,朕很欣慰。” 赵匡胤稍愣半晌,爽朗一笑,赵德昭的表现让他很满意,虽然他能感觉出这个儿子此时的怕意,可也不能要求太多。 须知为君者,操控生杀大权,不能单一行杀戮之道,仁德也是立身之本,恩威要双行。 新朝初立,民心不易得,毁掉是太容易了。 …………………………………………………………… “启禀官家,李筠自焚而死。” 赵德昭和其皇帝老爹入了府衙,迎面而来的便是慕容延钊,他刚刚也是得到消息。 “自焚,哼,倒是便宜他了。” 赵匡胤一声冷哼,按照他的想法。李筠此人必定要千刀万剐,太伤他的心了,自己登基之后让出多少步,还是不能阻止他造反。 “伤亡如何?” 赵匡胤进了堂中入了主坐,抬头看着下方慕容延钊,脸色稍有缓解,轻声问道。 “禀官家,我军死者万余人,伤者尚未可知,臣已命掌史统计。” 慕容延钊脸色有些悲痛,万人死亡,伤者就更别说了,李筠所部两万多人的主力,这不是一般守城军士可比的。 “都是好男儿,老将军不必悲痛,李筠所部主力逃窜多少?” 赵匡胤摆手打断,这样的伤亡他还是可以接受的,李筠虽然是有勇无谋匹夫,可他帐下的军士自然是晓勇,不然其不可能坐上一镇节度位置。 “北门守将来报,突围两千余人,投降者五千余,承蒙官家仁德,降者令着东门扩营安置。” 赵匡胤点点头,这场战役说起来还是胜了,李筠所部的主力跟歼灭没有什么区别。 “嗯,对于降军,朕看就将他们打散,充入各都营,下令诸指挥都头不得对降者行侮辱之事。” 慕容延钊闻言,连忙拱手应答,说起来降军这件事他本来要问询的,既然皇帝已经说了,他自然是领命遵照。 “北汉刘钧还在太平驿否?这几日可曾有奏报传来?” 赵匡胤手掌撑着桌案,这几日他让他关注最多的就是这个问题,可慕容延钊近两天都没有奏报,不由得让他有些疑问。 “禀官家,尚未有消息传来!” 慕容延钊拱手一礼,父子二人闻言不由得愣住,攻城第五天的时候,便有消息来报,北汉皇帝刘钧亲率五万大军驻太平驿。 赵德昭心中盘算,那时候还真是捏了一把汗,后来皇帝老爹下了死命令,一定要率先攻城,这才在十天之内攻破。 可如今都已经过去五天,刘钧还是没有任何动作,不过说回来,也幸亏他没有来泽州支援。 “哼,传朕诏令,立即整军开往潞州,命石守信、高怀德领军前往太平驿,可以摆军压势,不用进攻,朕倒要看看他敢不敢过来支援潞州。” 赵匡胤一声冷哼,他本来就猜想这两人的联盟不可靠,这下还真是应验,不过现在李筠已经自焚而死,潞州现在仅剩几千守军,已经是构成不了什么威胁。 “诺!” 慕容延钊拱手回答,如今李筠兵败自焚,潞州已经是没有任何悬念,顷刻之间便可拿下。 赵匡胤起身下了首座,看着外面残破不堪模样,眼中透着一股深深地忧虑,赵德昭见状连忙上前,他自然知道他皇帝老爹所忧何事? “爹爹无需忧虑,所谓破而后立,不消几年功夫,泽州定然也会复以往繁荣。” 赵德昭拱手一礼,说实话,感同身受的一种,这么大的一州繁华之城,经过战乱之后确实让人觉得难受。 “我儿有理,传令下去,免除泽州三年田税,令怀州孟州刺史准备一切农作之物,细数送往泽州。 着升指挥潘美为泽州防御使兼刺史,升魏高为泽州团练使,其余有功将领着回京再行封赏。” 赵德昭和慕容延钊一听,稍有些惊讶,这两人就是斗将之时胜出者,皇帝奖赏二人没有错,可这升官升的也太大了,尤其是潘美。 “诺!” 慕容延钊又是行了一礼,赵匡胤随即示意让人退下,而就在慕容延钊刚走出大堂之时,赵匡胤声音又随之传出。 “等等?” “官家还有何明示。” 赵匡胤听见慕容延钊问询,却是没有理会,转头对着身旁的赵德昭说道。 “二郎,拟国书!” 第二十七回 递汉国书 “二郎,拟国书!” 赵德昭听见皇帝老爹此语,顿时有些惊奇,这怎么还拟上国书了,却也顾不上惊讶,连忙拿起桌案上的笔杆,又展开一张空白的册子,静静等待下文。 赵匡胤眉头轻皱,起身下了御座来回渡步,面色思虑半晌随之说道。 “朕承天命,乃为中国主,敬问君家安否?自二月出兵,闻君家临团柏谷置逆筠为西平王,君家以为大宋可敌?自朕登基,愿修两国之好,岂料君家如此不知天命。 君家与周为世仇,延汉之宗庙,另立皇帝大位,此无过,朕知矣。然朕今与君家无所怨,何为困此一方之人也? 朕有一言,君家听了,若有志于中国,朕愿与君家各携精兵猛将十万余,下太行以决胜负,君家以为如何?大宋皇帝晓喻。” 赵匡胤的话掷地有声,这其中的话语,让慕容延钊和赵德昭一愣,尤其是慕容延钊,可以说是脸色紧绷,赵德昭还比较好,皇帝老爹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官家,此言怕是有不妥处,刘钧称帝一事,实属伪帝,官家应对其多加挞伐,不该称其为君啊。” 慕容延钊还是没有忍住,当今大宋才是中国之正朔,对于北汉皇帝刘钧,只是伪帝罢了。 “无妨,自粱太祖始至今,北汉亦是正朔之延续,子孙不使宗庙崩塌而立,其虽自立闰朝,情有可原,也是我中国之一脉,称君无甚奇怪。” 赵匡胤摆摆手,他能理解这件事,而且他大宋替周,周太祖在位时期也是承认刘知远建立的汉。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若是他们不承认,那岂不是说他们也是闰朝,也是伪帝。 赵德昭听见皇帝老爹话语,也是点头认可,五代十国中,毫无疑问自唐以来,五代皆是中国正朔王朝,十国中除了北汉是正朔延续之外,其他九国皆是割据势力。 就算是江南南唐,对不起,他吖根本就不够格,无论是李渊所建立的大唐,还是李存勖建立的后唐,都跟他没有一毛钱关系。 而人家北汉呢?那就大不相同,五代接替上位期间,其中建立后汉刘知远的弟弟刘崇,在后汉被郭太祖灭亡之后,人家只是延续宗庙而已,说句正朔延续是毫无疑问的。 而且他皇帝老爹别看称呼的好听,可句句离不开朕,最后一句大宋皇帝晓喻,更是一种上级对下级的底气。 说到底,还是实力为本,十国中没有一个是大宋的对手,小者占据一二州之地,大者无非就是南唐北汉等,手中占有十州之数。 而且对于十国,赵德昭都没有放在心上,他唯一紧张的就是契丹,这可是个庞然大物。 他们大宋别看时时刻刻都能将十国按在地上摩擦,可对上契丹,别说皇帝老爹有没有底他不知道,反正他赵德昭是没有底,至少现在没有。 根据历史上的走向,平定李筠和李重进叛乱之后,在建隆二年皇帝老爹就会杯酒释兵权,赵德昭突然有种蛋疼的感觉,天下没有统一,就学着收回权利了。 赵德昭对于这个老爹,也不知道怎么说,好歹学学后世朱元璋,彻底平定天下后,你再收拾那些功勋。 额~…~这个好像还学不了。 那行啊,学学人家刘邦,贪赃枉法造反功勋,杀了就杀了,这能有什么负担。 赵德昭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要阻止这件事,弱宋在历史上,真他喵的太拉夸了。 你经济昌盛有什么用?契丹过来踩两脚,女真过来劫掠一番,好死不死来个献羊礼,最过分的,他喵西夏也来凑热闹。 妥妥的契丹女真西夏三国后花园啊!对了,还有个蒙古。 打输了,没有事,我赔钱割地,打赢了,没事没事,我还是赔钱割地。 最最无耻的,莫过于去泰山封禅,谁给你的自信啊! 你让秦始皇、汉武帝、唐高宗这些人脸往哪摆,三人直呼一句“妈丹”。 硬生生凭借一人之力,将皇帝最高荣誉泰山封禅拉下粪池,强如后世洪武大帝,见了泰山也得绕着走。 这不是造孽吗? 这还只是弱宋的冰山一角,其他事情更是罄竹难书。 赵德昭深深叹口气,劝解作者君不要生气,这些事情,无不是他皇帝老爹定下的重文轻武所引发的。 “爹爹,写好了!” 赵德昭拿起写好的国书,轻轻吹了一口气,起身将册子递到赵匡胤手中。 赵匡胤拿在手上之后,稍稍扫了两眼,随后又将国书交到慕容延钊手里,缓缓又说道。 “如此,派人将国书交给石守信,让他遣人送去给刘钧。” 慕容延钊应答一声,转身退了下去,赵匡胤见慕容延钊下去之后,也回到首位落座,赵德昭随之上前给其添了些茶水。 “二郎,对北汉局势你如何看?” 赵匡胤见到儿子,心中不近想起统一天下的大事,对军事颇有一番天赋的赵德昭,他莫名想听一听其有何见解。 “爹爹,您觉得我宋军现在兵力灭契丹如何?” 赵德昭闻听皇帝老爹之语,清楚是在考效于他,心中暗暗一笑,又将这个问题踢了回去。 “这个…非一战之功。” 赵匡胤没有想到儿子会把问题原路踢回,稍等愣神一会,没有任何思虑就说出答案。 虽然他不想承认,但很可惜,这是事实,现在的大宋地少人稀,一时还真不是契丹的对手。 “爹爹,儿子曾看见前朝王朴《平边策》,其言攻取之道,从易者始,儿子认为可行,灭江南诸国,其后再谋划北汉契丹。 不过对于北汉,蕞尔小国,到底是不足为虑,但此国又是我大宋与契丹缓冲之地,还需谨慎图谋,不可轻易灭国。” 赵匡胤点点头,自己儿子说的他又何尝不知道,其实在他看来契丹也是劲敌,没有之一。 “是啊!朕当初和赵普商议过,他也是让爹爹采取先易后难得决策。” 赵德昭闻言心中“咯噔”一声,皇帝老爹和赵普商议过了,那岂不是说…… “爹,那赵学士的意见是?” 赵德昭抱着试探的心思,难不成两人已经有了杯酒释兵权的心思。 第二十八回 居安思危 “嗯…赵普曾建议爹爹削藩镇兵权,行军制改革,自唐以来,各地节度拥兵自重,此乃一大患。 自家人知晓自家事,朕这个帝位也是如此来的,每每夜深人静想到此处,无不是冷汗直流,所以爹爹是不得不防啊!” 此时堂中无人,赵匡胤也没有欺瞒自家儿子,将心中忧虑说出,这件事在他登基之后,一直是一块心病。 此话对于别人自己肯定不讲,只能埋在心底深处,可眼前之人又不是别人,亲生儿子如何隐瞒。 “那爹爹是想要如何改制呢?” 赵德昭闻言点头,其实这些问题他都知道,武将拥兵自重自古以来都是历代当权者心病。 赵匡胤话语又随之传出,其想法和历史上一般无二,设立枢密院和三衙,前者负责制定战略决策,处理国防事务以及招募、检阅和调遣军队。 而三衙则是负责国军队的训练、番卫戍守以及迁补赏罚。再到了具体需要作战的时候,则会另外任命其他的将领去统帅军队。 待到战争结束之后,部队再由三衙进行安排,而带兵的将领则又回到原来的职位上去。 这种将军权一分为三,又可以相互掣肘的想法,完美杜绝了将领拥兵自重一事。 纵观有宋一朝,除了跑到南方苟且偷生的那位,在遭遇被人废掉的命运,其他皇帝一生,还真没有遇到过有将领拥兵自重一事。 但是在这种国策之下,他的影响也是深远的,直接导致“重文抑武”发生以及为宋朝灭亡埋下祸根。 把兵权给那些书生,你指望他会打仗,当然不可否人也是有儒将存在,但是这种几率却是非常小。 有句话说得好,叫做“百无一用是书生”,在宋朝,这句话狠狠验证。 仅仅一朝出现六个奸臣,观史书无人出其右。 既没有强汉之雄风,又比不上盛唐之繁荣,真乃弱宋,直接成为三国后花园,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有自把泰山封禅拉下粪池那位皇帝败类起,历代皇帝无不是和狗一样摇尾乞怜。 说狗都侮辱狗了,狗还能知道看家护院狗仗人势,他们倒好,打输赔钱,打赢还是赔钱。 “唉,朕实在不愿是屠戮功臣!” 赵匡胤深深叹口气,对于自家那几位结义兄弟,他是真的不愿杀人,毕竟有出生入死情义在。 “所以爹爹就想要行军制改革,爹爹有没有想过如此一改,我大宋虽然从此止于内乱,然终逃不过为外敌所灭亡国。” 赵匡胤的叹息将赵德昭拉进现实,他不敢认同皇帝老爹的想法,这件事弊大于利。 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将国家亡于内乱,都不愿亡国外族之手。 五胡乱华,晋就是弱朝,若不是武悼天王杀胡,北方汉人几乎被杀的绝种。 “你…,二郎你!” 赵匡胤闻听此言,脸色有些震惊,他实在没有想到赵德昭会有如此回答,当着他面居然说出亡国言论。 “爹爹,儿并没有危言耸听,爹爹将兵权一分为三,达成将不识兵,兵不识将,固然可以解除将领拥兵自重一事,可爹爹有没有想过,自此之后军事羸弱,就凭那些书生,能带好兵吗? 爹爹自认为是一代圣主,然圣主又岂会不知天下局势,当初五胡乱华,我汉人被屠杀殆尽。 然今天下未平,五胡之余孽契丹占据我汉地燕云十六州,正值此刻,爹爹不想着光复强汉盛唐之雄风,却是要削掉各地之兵权。 爹爹此举虽杜绝拥兵作乱之可能,然无疑是自断臂膀,寒了将领之心。” 赵德昭所谓是字字珠玑,实在是这弊端太大,若是真的改制,以至于大宋军队打仗,还需要朝廷授予事先规划好的“阵图”打仗,这简直跟“看图说话”一样死板。 “你你,二郎,你胆子太大了,子不言父过,仗着朕得宠爱,目无君父,你何敢如此?真以为朕不敢处置你?” 赵匡胤气急败坏,站起身子指着跪在地上的儿子,他此刻真是被赵德昭气的不轻,这儿子最后面的话语,直接把他说成小人。 小人,他赵匡胤是小人,啊…这话还是出自他亲生儿子之口。 忠何在?孝何在?天道伦常何在? “哈,父亲这就生气了,自古忠言逆耳,德昭不能眼见父亲有如此错误,父亲既然起了这等心思,对德昭而言,幽闭至死也好,三尺白绫毒酒也罢,德昭通通受了就是,德昭实在不愿意眼见我大宋受外敌灭国之祸。” 赵德昭跪在地上惨声一笑,他被赵匡胤一声怒吼才反应过来,刚刚确实是图一时嘴快,但是话既然说出,后悔便没有用了。 “啊…还说,哪有什么灭国之祸,逆子。 你刚刚叫朕什么?你叫朕父亲,你居然叫朕父亲,你是从现在开始就不认朕了吗?” 赵匡胤指着赵德昭,刚想伸手打他,转念一脚踢翻桌案,却不料赵德昭还是没有逃过皮肉之苦,桌案上一角翻滚砸在赵德昭的腿上。 赵匡胤见状,刚想上前要将桌案抬起,不过一想到刚刚这个儿子的言语,不由得一阵怒火。 赵德昭咬着牙摇头,紧盯着眼前被自身气的渡步行走无从下手的赵匡胤,声音几乎是怒吼状态。 “不,我认识的爹爹不是这样的,我认识的爹爹是有席卷八荒之心,有吞吐天下之志,他曾率领数千于众就荡平四州,进而辗转征战南唐。 父亲难道忘记了吗?您难道忘记祷告天地神祗及历代皇祖英灵时所说之话,父亲言说必已承继天命而扫清六合一统天下为使命,使万民有食,使万民而安。 儿子不是不懂各地将领拥兵一事,儿子反而非常清楚爹爹担忧,然天下未曾平定,爹爹却是如此作为,好叫儿子想不通,爹爹当初雄心壮志哪里去了,难道只想偏安一隅。” 人不怕死之后,啥都能做的出来,赵德昭也不例外,他虽然怕死,但是宋朝历史上的事情告诉他,若是不能制止,那穿越来有什么作用。 将领拥兵自重,他知道,可这事就不能等天下平定之后吗? 皇帝老爹还有十几年可活,难道就压不住那些骄兵悍将,自己以后若是登基,他自然也是可以压得住,等以后慢慢解决就是。 至于他赵德昭为何有如此自信,他喵没有自信敢争太子? ———分割线——— 求点月票和推荐票,还有收藏,感谢兄弟求支持。 第二十九回 鸟尽弓藏 “禀官家,殿下筋骨无碍,只是皮肉之伤。” 军医将赵德昭的小腿包扎好,收拾完东西退在一旁,对着赵匡胤弓身说道。 “朕知道了,卿下去吧?” 听闻御医之言,赵匡胤转头看向赵德昭,再怎么也是自己的种,接二连三失去子嗣的滋味他可不想再尝第三次。 好不容易盼着盼着盼到十岁,总不至于真的给幽闭至死,他还真狠不下心。 不过刚刚稳重了没几个月,又是这副胆大包天模样,居然目无君父教训起他老子来。 回过神来仔细一想,这儿子刚刚一副死谏的样子,赵匡胤还真是有点想笑。 尤其是后面表达出自己在其心中位置,还是有些高兴的成分,到底是自己儿子,夸起来就是觉得受用,不是那帮大臣能比的。 “适才言论,你都听到了。” 军医退下之后,赵匡胤缓慢渡步,走在呼延赞身边,撇了一眼侍立在赵德昭一旁的呼延赞。 “卑职…卑职听到了。” 呼延赞弓身一礼,早知道他就跑的远远算了,可事实就是如此,他不单单是听到,还是一字不落的那种。 有心不承认,到了这时候也只能是如实说,说不得还可以保住一条命。 “朕不希望第四个人知道,下去吧!” 赵匡胤点点头,刚刚声音那么大,呼延赞虽然不在堂中,可距离大堂也有几步之遥,不过没有关系,这件事也只能他们三人知晓。 “诺,卑职明白。” 赵匡胤不耐烦挥手,呼延赞自然心领神会,连忙退了下去,又将刚刚进来的军士叫唤撤下。 这下呼延赞学聪明了,也不待在府门里面,而是直接退了出去。 “行了,摆这一张脸给谁看,你刚刚死谏朕的气势那去了。” 赵匡胤走到赵德昭面前,见其面色有些冷淡,明明是他目无尊长,这会搞得好像是自己把他惹生气了。 “儿子只是就事论事,天下未曾平定,爹爹就……” “停,打住,打住,你老子我失言了,成了吧!” 赵匡胤听见赵德昭大道理又来,连忙伸手打断,心虚看看四周,这叫什么事? “爹爹,防备唐朝藩镇之祸固然无错,可爹爹如果一味打压武将而是文臣一家独大,此和唐朝武盛之风又有何分别。 人言说文武之道,一表一里,相辅相成。单单以武治国,刚猛容易断。单单以文治国,认为软弱可欺。” 赵匡胤席地而坐,他不是听不进意见之人,也不是刚愎自用,他突然发现这个儿子说的不错,照这么看来自己的想法的确是偏驳了一些。 “那你说,该如何行事?” 赵匡胤深思一番,若真的是一帮书生领兵打仗,来一队民兵就能给其平了。 “爹爹无非怕的就是拥兵自重,可是爹您难道就没有自信压住他们吗?此次平定李筠所部叛乱,量他们也不敢再违背朝廷的意思。 至于石叔他们,爹爹更加不用担心,如今正是统一天下之时,爹爹还是需要他们的,爹爹做到有功必赏,只要立下大功,封王也不是不能。” 封王? 赵匡胤面色一惊,对于石守信这些将领,他忌惮都来不及,就怕他们也来个黄袍加身,怎么可能还给他们封王。 “休得胡说,王爵岂可轻封。” 赵匡胤还是忍不住训斥了赵德昭一句,一个节度使就让他已经头大的不得了,这要是封王,那岂不是更加恐怖。 “爹爹,正应不可轻封王爵,才更应该封了,古语云欲要其灭亡,必先令其疯狂。 若是真有人野心膨胀,宁可让他先反,我赵家绝对不能对不起他,毕竟是有功之臣,天下人都在看,我赵家绝对不能先做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之事。” 赵匡胤沉默半晌,要说起来,对于那些出生入死的兄弟,他自始自终就没打算封他们为王,就算是国公之位,他也舍不得。 赵德昭看见半晌不说话的老爹,其自然知道他是舍不得王位,其实放在他身上,他也是难免有些肉疼。 可那怎么办,真按照杯酒释兵权发展下去,他第一个就不想替宋朝卖命,你想他身为老赵家人都是如此,那些外人心中会怎么想。 “这样,国公也行啊?” 赵匡胤思虑一会,转头对着赵德昭打起了商量,实在是王爵太重要了,也只有皇室亲族才能享受,可此时这个儿子上下嘴皮一碰,这是让自己出血啊? “国公就国公,爹爹,此次慕容延钊有功,就可以封他为国公,让石叔他们看看,他们还没有走到顶。” 赵德昭看见皇帝老爹表情,心中一阵好笑,不过他也知道,封王这件事皇帝老爹一时肯定会接受不了,可以慢慢来。 “朕明白了,这可以告诉那些旧臣,又可以压住石守信等人,好,就这么办。” 赵匡胤人逢喜事精神爽,赵德昭要他加封慕容延钊为国公,他就明白其中大概,是人都会爱慕虚荣,尤其是那些武将,谁不想封妻荫子。 就连他赵匡胤都逃不过,当初他做殿前都虞侯的时候,虽说其和张永德关系不错,可他还是想要取而代之。 而现在就如同慕容延钊一样,只要将其架在火上,那些个武将绝对眼热的很,哪还能起别的心思,做了梦都想让自己加封其为国公。 尤其是石守信等人,明明自己才是开国元勋,国公之位却没有落到他们头上,偏偏是戴在了这位前朝老臣身上,换谁谁都憋一股劲。 三天之后,慕容延钊差人来说,潞州上党李筠之子李守节献城投降,赵匡胤和赵德昭两人又前往潞州。 李守节守军不过几千,输是肯定的,赵匡胤还专门传诏过去让其投降,果不其然就在慕容延钊刚到潞州时,还没有传赵匡胤的旨意,李守节就已经在城门处相迎。 随着赵德昭父子前往潞州,石守信派人来送北汉国书,等到赵匡胤问其刘钧现在何处时,来人说接到赵匡胤国书之后,连夜已经率军回国。 至此,历时一月半有余的李筠谋反平定,赵匡胤下令三日后班师回朝,又免除潞州两年田税。 而就在北汉皇帝刘钧退走之后,洺州防御使郭进差人来报已经击退数股北汉军队,斩敌八百余人,获得财货千计。 ———分割线——— 求月票,求推荐票,求收藏,书友大佬求支持啊, 第三十回 回京途中 西京,洛阳。 如今的洛阳早已看不出唐周时期的繁荣,连年兵祸,纵使朝廷拨款修缮,也只是杯水车薪,已经完全失去一朝京都之气象。 洛阳北侧三十里外,自班师回朝起,也不似出征那般急切,数万军士行军缓慢。 “爹爹,用膳了吗?” 中军大帐,赵德昭虎虎生风进入帐中,朝着赵匡胤行了一礼,自顾自上了御座,宦官搬来凳子,赵德昭也没有客气。 “未曾!” 赵匡胤放下手中笔杆,停止了书写,随后又命人将奏呈发往开封,桌上厚厚一摞奏章就被两人抱了下去。 “下去备些膳食来!” 赵德昭转头看向另一边生面孔的宦官,那人见状连忙行礼,转身就走了出去。 “爹爹,再忙也要注意身体!” 赵德昭起身添了些热水,递到赵匡胤身边,这都已经是大中午了,还是一粒米都没进。 “嗯,二郎有心了。” 赵匡胤心中一暖,这儿子要是经常是这副模样,他做梦都能笑醒,不过赵德昭若真是这样做了,他又感觉会失去些什么。 “你看看这个如何?” 赵匡胤接过水喝了一口,伸手在桌案左边拿起一份册子,随之又递到赵德昭面前。 “爹爹这是?” 赵德昭表情一愣,这可是头一回皇帝老爹让自己看奏章,以往都是没有这待遇。 “你自己搞出的事,你就不看看?” 赵匡胤将册子扔在桌上,话语带着幽怨,赵德昭闻听此言,又如何能不明白,这里面写的恐怕就是封国公一事。 “邢国公?” 果然,赵德昭拿起一看,果然是对此次有功将领的封赏,其中排在第一位的就是慕容延钊,加封其为邢国公。 “朕当初登基,其严防契丹北汉南下,又有此次之功劳,就赐他个邢吧。” 赵匡胤见到赵德昭的反应,悠悠叹息一声,赵德昭随即合起册子,封爵名号,这其中也是有大道理存在。 历代大一统王朝国号,这其中就包括先秦三朝,春秋五霸,汉晋隋唐外加古时九州名号等,这些都属于一等爵号。 二等爵号是仅次于霸主姬姓的国家,这些国家开创者都是姬姓子孙,也是正儿八经侯国。 再次者就是三等,这些或是姬姓旁支血脉以及一些外臣有点小功劳的国家,当然像姜太公那种有大功劳的就另说。 总之,爵位之名号,大多数都是来源于春秋诸国。 而现在皇帝老爹将慕容延钊加封邢国公,这是属于二等爵号,邢国是西周五十三个姬姓封国之一,而且他还是具有征伐之权的元侯之国。 二等爵号,上上等。 不过很可惜,这等爵位是属于终身爵,就是只能允许慕容延钊这一代,后背子孙不能继承。 赵德昭也没有多说什么,世袭罔替开什么玩笑,不说皇帝老爹不答应,他也不答应。 虽然他提出封王封国公没错,可不意味他就是真为武将打抱不平。 历代武将作乱,唐朝就是前车之鉴,可这种防止也不能像皇帝老爹那般极端。文武大臣,天生就是要掣肘,不能一味重用个体。 要说按照明清时期普通世袭,采取降爵方式,赵德昭也不是没有想过,但是很快就被他否定,国家财政实在是负担不起,这会把大宋撑爆。 “爹爹,这食邑…!” 赵德昭抬头看了一眼皇帝老爹,轻轻将诏书放在桌案,慕容延钊食户数量,皇帝老爹给到一千二百多户。 “无妨,你不是说不能行鸟尽弓藏之事吗?朕虽不让其子孙袭爵,然还是要保其一家吃穿无忧的。” 赵德昭闻言眉头一皱,按照现在爵位户数,每月一户大概在二十六文钱左右,食户1200百户,一个月大概就是在三十贯钱左右。 赵德昭心中一惊,一算还真吓一跳,这老爹忽悠起人怎么连儿子都不放过,一个月三十贯的爵位俸禄。 高嘛,高个屁啊! 当然,这话赵德昭自然是不敢说出来,这种爵位俸禄很低,简直低的令人发指。不过还好只是爵位俸禄,其中还不包括官俸,不然就真的太低了。 “咳,这个二郎你也知道,新朝初立,连年征战,导致国家财政困难。” 赵匡胤看见儿子的眼神,也有些忍不住,没有办法,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国家财政现在的确是困难。 “爹爹,财政自古就是国家命脉,现在爹爹平定了李筠叛乱,可以试着从各藩镇手中收回。” 赵德昭拱手一礼,他自然清楚皇帝老爹为难,现在的宋朝不是以后能比的,这才建立没有几个月,你指望他能有多繁荣。 “怎么说?” 赵匡胤眉头一皱,关于财政这个问题他不是没有想过,只是因为李筠等旧臣造反被一直耽搁,所以一直就没有计划着来。 “爹爹,庐州的李重进肯定是要造反,既然如此,爹爹何不多加一把火,让其火势得再旺些。 儿子建议路复置转运使,州置通判,掌粮运、家田、水利等,严查一州财政,严禁私自铸钱,收盐铁酒茶专利为国家所有。 只要将财政收回,各地藩镇就如同断了半边翅膀的鹰,他再蹦哒也蹦哒不起来。 如今天下未平,朝廷以后对外用兵,更是需要大把花钱,如若不加以制止,爹爹谈何一统天下。” 赵匡胤在帐中渡步,赵德昭跟在其身后,整个神情严肃至极,此时哪有一丝稚嫩模样,分明就是老谋深算。 赵匡胤此时心中五味杂全,不管是之前的军制改革,还是此时财政状况,这个儿子是把什么事都想在他前面去了。 “满朝公卿大臣,还不如一个孩子有见识。” 赵匡胤回到御座,既然改革军制现在不是时候,那就可以变着法来搞财政,他非得要从各地藩镇节度使拔下一颗牙不可。 “既然是你提出来的,你下去写个章程递来让爹看看。” 啊… 赵德昭闻言突然脸色一红,他哪会写那个东西啊!这不是为难人吗? 这个财政他就是照猫画虎,历朝历代不都是这样加强财政收入的吗?等然后财政有所缓解之后,再适当放出一些政策。 “不是爹爹,你可以让沈叔叔来啊!” 赵德昭连忙上前,这种事绝对不能答应,出不出丑无所谓,最重要的是养那么多臣子是干嘛的?不就是为他们赵家天下服务的吗? “沈叔叔,你说沈义伦?” 第三十一回 百废待兴 赵德昭点点头,沈义伦这个人是很有能力的,是个理财好手,当初皇帝老爹霸府之时,曾就职归德军帐下,建国之后被皇帝老爹任命户部侍郎。 “沈义伦如今去了吴越,还是等他出使来再说吧!你下去之后先列几条章程,让朕先看看。” 赵匡胤摇摇头,沈义伦出使吴越还没有回来,要做这件事非得是自己人不可,户部尚书是前朝老臣,万一提前泄露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 赵德昭面色一暗,这下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所谓术业有专攻,专业的事自然要交给专业的人去办。 “这算是朕出给你的一道题,写好有赏,写不好有爹给你兜底,你怕什么? 如今你也已经十岁了,再过个几年就要出阁,让朕怎么放心交重任给你。” 赵匡胤见到赵德昭的表情,端起茶水喝了一口,轻轻一笑说道。 “儿明白了,谢谢爹!” 赵德昭知道自家心思已经被皇帝老爹看穿,既然老爹将这话说出来了,那他也不怕,反正最后还是要和户部官员商议,自己只是写个大概章程。 不过对于皇帝老爹这种口气,赵德昭突然有种似曾相识,想了半天这不就是和后世老板画饼一脉相承吗? ~…~皇帝画饼,最为致命,有种后世朱棣骚操作。 “禀官家,膳已备好!” 便在这时,备膳的宦官从帐外进来行了一礼,后面还有两个人端着盘子。 “放进来吧!来来来二郎,爹爹给你吃点好东西。” 赵匡胤摆手让人进来,等三人将膳食放在坐上摆好,赵匡胤起身拍了拍赵德昭肩膀。 “今天可以换换胃口,你爹我呀,有好些年没吃过喽!” 赵匡胤拍拍肚子,此时哪有一点帝王之相,赵德昭随后也跟了上去,他早上也就吃了一些羹粥。 “昨天到了洛阳之后,朕便命呼延赞去买了一些,今天做了几个面团饼子。” 赵匡胤走到东侧桌前,将盖在食物上的白布取下,赵德昭上前一看,眉头轻微皱起,外观类似荞麦面黑乎乎,有点像糠做的饼子,旁边两个碗中盛着满满一碗糊糊。 “尝尝,爹爹当初离家的时候,靠的就是它活了下来。” 赵匡胤将饼掰成两半,递给赵德昭一半,赵德昭接过之后也没有犹豫,放在嘴里轻轻一咬。 苦,扎喉咙!这是赵德昭最直观的感受。 “爹爹,这是麸子做的吧?里面还加了糠?” 赵德昭不是啥都不懂,前世也是农村孩子,他爷爷那个年代的人还啃过树皮,小时候因为糟蹋粮食,那时候可没少挨打。 麸子,前世他爷爷将其和麦草混在一起,再用水搅拌,这东西根本不是人吃的,是喂牲口的。 糠,就更别说了! “你怎么知道的?” 赵匡胤闻言一愣,他们老赵家受过这等苦的,也就是父母和大哥顶多加个自己,老三赵光义出生的时候家境都殷实了不少,最起码不用操心吃了上顿没下顿。 而此时,这个儿子居然能将这东西全部说出,由不得不让他发问,赵德昭出生的时候,他已经是滑州防御使了,他爹赵弘殷更是天水县男爵位。 “小时候儿子出去玩时,曾看见过有人吃,儿子也是那时候知道的。” 赵德昭胡乱诌个理由,赵匡胤听见赵德昭的话默认点头,他就说嘛这儿子是如何知道这些东西的。 两个饼子外加一些糊糊,光是糠餅赵匡胤就吃了一个半,这种吃食虽然难吃,但是真的顶饱,赵德昭吃了半个,然后又喝了一碗糊糊。 “李筠乱虽平,却还是多事之秋啊!” 赵匡胤吃完之后,拿起宦官递过来布块擦了擦嘴,这一次的出征,来的时候由于战事的问题,军队虽然人数多,可也是急行军。 如今仗一打完,缓下步子一看,各地民生凋零,尤其是山西潞州和泽州一带,经过此次一战,没有个几年是恢复不了。 “爹爹不用急切,这些事情还是得一件件来办。” 赵德昭起身将碗筷收起,后又示意宦官将其撤下,又给赵匡胤添了些热水。 “是啊,这次回京之后,科举一事也要提上日程了,如今已是四月。 礼部和范质前些日子就已经上了奏呈,好多事都搁置下来,回京之后就有得忙喽。” 赵匡胤回到御座,赵德昭也紧随其后,话说科举自隋朝开始,唐朝经过发展,已经是做官途径不二之选。 历史上因为大宋重文轻武,更是达到顶峰,据文献统计,中国科举制度自隋朝到清灭亡,产生的科举进士就有十多万,仅宋一朝就占据六万之多。 大宋爱文人爱到什么程度,自从他皇帝老爹开始,科举皇恩开始覆盖到落榜生阶层。 美其名曰推出一种制度叫做“特奏名”,只要考生年复一年地坚持考,考上十年八年,很有可能被取为“特奏名”,赐予本科出身,终生享受俸禄。 细思极恐…… 这就是赵德昭为什反对重文轻武,太极端,太可怕了。 不过现在倒不用担心,皇帝老爹开这先河好像是在开宝年间,建隆和乾德科举取士还是和五代一样的,都是宁缺毋滥。 对于这种特奏名制度,有学者猜测,皇帝老爹有可能是吸收了不第进士黄巢反叛唐朝的历史教训。 还有一些人认为是怕没有中进士的人前往异国他乡,也就是辽、夏、金这些国家。 不过现在就不一样了,赵德昭绝对不会让这件事重新发生,文武是一定要平衡,千难万难也要把皇帝老爹这个思想掰正。 “爹爹,此次科举作为我大宋第一场恩科,一定要好好办,让天下学子好好看看我新朝之新气象。” 赵德昭行了一礼,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等到之后平定南方诸国,更是需要治理地方上的官员,而这些官员,很大一部分还是要从科举中选出。 此次恩科之后,先让其历练一番,等南方诸国平定,怎么也可以担任一方要员。 “哈哈,二郎说的对,此次恩科是要好好办。” 赵匡胤一声大笑,第一场恩科他身为皇帝怎能不高兴,就好比当初唐太宗一样,天下学子尽入我㨌中。 第三十二回 重回皇宫 “娘,我吃饱了!” 赵德昭擦了擦嘴,起身又在元儿端来的盆中净了下手,他和皇帝老爹是昨天下午回来的,大军还在后头,估摸着也要一两日时光。 “再多吃点,这才过去多久,你看都瘦成什么样子了。” 贺贞又在赵德昭碗中放了几块鹿肉,又盛了半碗鸽子汤,这儿子昨天回来时的模样,差点没把她心疼死。 “晚上我就和你爹算账,这都什么时节了,还给你吃那种东西。” 贺贞又是一股幽怨之色,刚刚吃饭的时候,他从赵德昭嘴中得知,赵匡胤居然给他儿子吃糠餅。 “娘,爹爹也是为我好呀!再者说,别人能吃,我又为何不能吃? 娘,你不知道,百姓真的过的太苦了,儿子吃的时候,喉咙被扎的不行。 想我赵家虽然是富贵,然爷爷出生时家道中落,父亲和爷爷博取功名,我赵家从此也是衣食无忧,奶奶说的不错,我赵家就是夹马营出生的苦孩子。” 赵德昭嘿嘿一笑,要不怎么说女子本弱,为母则刚,自己这位母亲为了自己,可没少给皇帝老爹脸色。 “好了好了,娘知道了,娘不说了行了吧!” 贺贞将赵德昭拉在身边,面色微微一笑,双手转动这赵德昭的身子,就是要看看赵德昭有没有少一块肉。 便在此时,从殿外突然进来一名侍女,行了一礼之后,言说是贺指挥求见。 “娘,舅舅来了!” 赵德昭听见侍女的话,转头看向殿外,就在那侍女下去没有多久,一中年男子走了进来,相貌堂堂,和其母贺贞有七分相似。 “见过舅舅!” 赵德昭连忙旁过去,行了一礼之后抬头一笑,贺怀浦摸摸自己外甥的脑袋,同样是一副溺爱神情。 “见过圣人!” 贺怀浦看了一眼赵德昭后,又朝着前往的贺贞行礼,如今妹妹贵为皇后,亲疏自然是排在君臣之后的。 “哥哥来了,吃过了吗?” 随着贺贞的问话,元儿从一旁拿出碗筷备下,贺贞连忙起身,宫中规矩是多,身为她娘家人,自然要时时刻刻遵守。 但又是自家兄长,不可能说是真的六亲不认,接过元儿拿过来的小碗,也不等贺怀浦说话,自顾给其添了些汤食。 “昨天就接到官家班师回朝,这不是看见二郎回来,今早就连忙进宫来瞧瞧,还未曾进食呢!” 贺怀浦见自家妹妹动作,转身微微一笑,又在赵德昭的拉扯下落座。 “家中还好吧!前些日子嫂嫂进宫,听说大郎有点伤寒,妹子让宫中医官随嫂嫂出宫诊治,可曾好些了。” 贺贞将鸽子汤递过去,想起前些日一些事情,又看了看赵德昭,神情忍不住询问。 贺怀浦伸手接过,点点头又道:“也就一点小伤寒,妹子不用记挂,现在也能下床,今早来的时候还想跟着来谢恩。” 贺贞闻言掩嘴一笑,说道:“都是一家人,言什么谢恩,恐怕是想要进宫和二郎玩是真的,哥哥来时何不将大郎带上!” 贺贞一语道破自家侄子的心思,脸色也不恼,自从进宫开始,她也是许久不见这个侄儿了。 “宫中女眷多,不似以往,惊扰了贵人便是兄长不是了。” 贺怀浦吃了两口,他儿子今年已经十五,又没有什么官职在身,一旦自己带进来难保会落下话柄。 虽说自家妹子是皇后,这些言论倒也没有什么,可行走宫闱之中,无错总比好过有错。 “娘,表兄什么时候病的,儿子离开京城时他不是还好好的吗?” 赵德昭听闻两人的对话,他那个表兄体格壮的跟牛一样,怎么还会生病,这没道理啊! “你还好意思问,你是不是给大郎说,冷天下水会强身健体。” 贺贞瞪了赵德昭一眼,这件事跟自家儿子可脱不了干系,哪有怂恿让人这个时节下水的,再强的身子也受不了啊! “啊……” 赵德昭一脸呆滞,他想起来了,当初那个表兄说要练就一副好身体,问自己有没什么强身健体的方法,他就随口那么一说。 而且,他也不是说非得冷天下水,他还说了早上跑步之类的,都是属于运动。 “娘,舅舅,这可不能怪德昭,我当初是给表兄说过,可我也给他说过别的,比如跑步啊之类的。” 不过,这话赵德昭越说声音越小,这好像是自己的错,不过后世那些人冬天游泳,不是也好好的吗? “行了行了妹子,他们两兄弟你又不是不知道,今天这个出个主意,明天那个出个主意,都是一肚子坏水。” 贺怀浦面色一笑,自家儿子和这个外甥关系很好,而且两人现在又是这种关系,他还是很乐于见成。 “二郎啊!你这次跟官家出去,感觉怎么样?” 贺怀浦放下手勺子,静静看着赵德昭,他对赵德昭的期望还是很高的,毕竟是未来大宋下一任皇帝,只要赵德昭登基,他们贺贞荣华富贵是肯定是有。 “舅舅,改天您休职时教外甥骑马吧!这次出宫的时候,呼延赞曾教过德昭,还是感觉不怎么熟练。 对了,把表兄也带上,过两天我就跟爹爹请旨。” 赵德昭没有回答贺怀浦的问话,他倒是想起另外一件事,自己这位舅舅在宫中当差,是皇帝老爹的殿前诸班,也就是贴身亲卫。 “只要官家同意,舅舅肯定是教你的。” 贺怀浦点点头,他虽然领兵打仗不在行,一身武艺却是实打实的,要不怎么能坐上指挥的位置,手下还管着五百多号禁军。 “不过二郎,你要想练习骑马,还是要把身子补上去,你看你瘦的。” 赵德昭闻听此言,脸色有些拉夸,人家是喝凉水都涨肉,他身为皇帝的儿子,伙食是自然不差,可就是不长肉,他能有什么办法。 随后三人又开始聊了几句,贺怀浦便起身告退,他下午还要去当差的,就算没有别的事,他在这宫中也不能待太长时间。 等到贺怀浦离开没有一会,赵德昭也起身离开,王著是没有跟随他们去泽州,所以这段时间的课程也是落下不少。 现在既然已经是回了宫,还是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第三十三回 科举主考 兵权可以先不收,这是没办法,财政方面是一定要收归朝廷所有,尤其是盐铁酒茶,继续让各地藩镇掌管,无疑是姿敌。 再一个朝廷财政本来也不好,自唐末以来天下大乱,到了后周柴荣在位期间,中原王朝才渐渐恢复生机,但这种生机也只是假象,只要稍稍一捅就会崩塌。 皇帝老爹历史上同样是断其财政,收其精兵,这种策略没有什么错误的,赵德昭自然是同意这两条。 只要解决财政问题,再对江南诸国用兵,江南一带民生不是中原能比,他们不像中原朝代更替频繁,民生问题比起中原来说要好很多。 历史上皇帝老爹平定江南诸国时,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劝那些割据势力投降,实在是南方民生,如果出现攻城必然会死人,民生也会出现一定下降。 到头来,攻下了城池是没有错,可这后面还是需要自己擦屎,所以历史上皇帝老爹给领兵将领下了死命令,绝对不能出现屠城等劫掠事件。 赵德昭这几日全都是琢磨这件事,有时候不懂的地方也会问问王著,他对这位老师还是挺满意的。 虽说有时候是有点迂腐,但这只是他站在后世立场来看,如若放在当下,他这种想法是没有什么问题。 只要在大事上不含糊,迂腐一点是没有什么关系,毕竟人无完人,要求不能太多。 “见过爹爹!” 赵德昭进入殿中,就看见赵匡胤正在和下方中年官员聊天,破天荒皇帝老爹居然还给其赐座。 唐以前都是跪坐不分家,后来皇帝老爹登基,便让把下方臣公座位撤去,自本朝开国,面见皇帝都是需要行跪拜,然后站着奏事商议。 当然,皇帝老爹格外看重的公卿除外,可眼前这位,赵德昭愣是在脑海中搜寻,半天没有找到人影。 “二郎来了!” 赵匡胤见儿子进入殿内,停止了谈论,伸手对着下方之人,又随后说道。 “来,二郎,见过文宣公!” 文宣公? 赵德昭眉头一皱,他不是对这个名称不熟,反而是太熟了,这人居然是孔子的孝子贤孙。 对对对,就是那种能把孔子气的从棺材中爬出来的孝子贤孙。 “德昭见过文宣公!” 赵德昭很是违心一拜,对于孔家,身为穿越者恐怕没有几个能对他们有好感,宋朝以前什么尿性不管,宋朝以后那简直是… 妈蛋居然想不出什么词来形容。 赵德昭知道其身份之后,再也没有过多惊讶,皇帝老爹对孔家如此尊崇,这是再正常不过。 而且对于这位文宣公来朝,赵德昭大概已经猜了出来,肯定是因为科举一事。 “见过皇子殿下。” 孔仁玉见到赵德昭的行礼,连忙起身侧开半边身子,人贵在自知之明,赵德昭这一礼他是不敢受。 “陛下,若无要事,臣先告罪退下了。” 孔仁玉见皇帝端起茶杯,本就是官场人家,怎会不清楚赵匡胤的意思,这摆明了是让自己离开。 “如此也好,孔卿先行下去休息,明日再行进宫商议科举一事。” 赵匡胤放下茶杯,缓缓起身下了御座,孔仁玉又是一番告罪,退后两三步转身出了殿门。 “今早怎么来的这么早!” 赵匡胤见孔仁玉人下去之后,又转身回到御座,赵德昭随即也跟上皇帝老爹的脚步。 “爹爹,您不是让我写个财政条子吗?儿子这两天写出来了,请爹爹过目。” 赵德昭从袖口中拿出奏章,赵匡胤顺手接过,兵权自家儿子先不让收,财政和精兵这两样是一定要收回的,最起码当务之急是收财政。 “还不错!” 赵匡胤点点头,赵德昭的想法是稳扎稳打,但现在时间上肯定来不及,他自己这两天心中也盘算了一些布局。 “写的不错,看来给你找老师算是找对了!” 赵匡胤又是一声赞叹,稳扎稳打虽然和自己事从急权想法不一样,但是两者的结果是相同,只不过一个柔一个刚而已。 “谢爹爹夸奖!” 赵德昭弓身一礼,见皇帝老爹这么肯定自己,这几天的辛苦没有白费,随后缓缓又道。 “爹爹,文宣公入朝是为了科举一事,时间定下来了吗?” 赵德昭忍不住好奇,如果现在定下,州试应该在五月或者六月中旬去了,州试完之后再有礼部举行省试,怎么也得七八月。 “时间应该要到八月左右,是有些迟了!” 赵匡胤摇摇头,这次的科举的确是有些迟了,历朝历代虽然没有什么明文规定,但也就在三月和七月之间,如今是没有办法,谁让大宋新立呢? 赵德昭闻言一阵点头,以往科举都是从冬季开始举行州试,然后三月到七月之间举行省试,而后由当朝皇帝亲赐功名。 不过这次不一样,去年冬季还是属于前朝显德六年,今年正月皇帝老爹才顺应天命承继大统。 “爹爹,主持科举人选是谁啊?” 赵德昭忍不住好奇,新朝第一次科举,别说他皇帝老爹,就是他也很高兴,满脑子都是天下英才尽入㨌中。 “唔…这个还未曾想好!” 赵匡胤轻吟一声,这个主持科举人选他真没有想好,选来选去就那么几个人,他还真不知道挑谁。 “新朝第一次科举,定然是选择进士出身官员,然范质王薄两人身上兼多事,恐怕是有心无力。” 赵德昭听见皇帝老爹之语,不由得点点头,放在别的时候还可以让他们兼一下,但这次的科举就不一样,估计会很忙。 “爹爹,窦仪呢?” 赵德昭想起五子登科的主人公,这一家人是牛,不过刚说出来就后悔了,皇帝老爹让他们参与修订刑律,更是脱不开身。 “窦仪正在修订……” “启奏陛下,中书舍人王著求见!” 就在赵匡胤刚想说窦仪时,殿外突然传来一道声音,两父子对视一眼,这不就来了一位吗? 王著,乾佑年间进士出身,后周官至翰林学士,偏偏他在周世宗在位期间就曾担任过科举主考官。 第三十四回 杀鸡儆猴 春去冬来,汴京开封。 建隆年九月,淮南节度使李重进起兵反叛,发布讨赵檄文,任沿用后周显德纪年。 同年十月,皇帝老爹再一次御驾亲征,任命邢国公慕容延钊为扬州行营都部署、兼知扬州行府事,为南征军主帅,统领左右二路大军,其中以石守信和王审琦为左右大军指挥,又加封李处耘为行营兵马都监。 双方鏖战一月有余,十一月底,御驾亲临扬州城下,即日叛乱逐平,十二月初,班师回朝至汴京开封。 此次叛乱,最值得一提的就是赵德昭,他被皇帝老爹加封贵州防御使,虽说是个空头支票,但好在也有了官职。 而且这个头衔比历史上要来的早,现在他还没有出阁,等真正到出阁时最起码也比这个头衔要大。 还有一个,本来这场战役是以石守信为统帅,但架不住赵匡胤这对父子腹黑心态,如若让石守信统领,岂不是又要出血一个国公。 所以到最后赵德昭和他老爹一合计,还是用起了慕容延钊,最起码可以防止之后封无可封。 班师回朝之际,对于扬州的善后,赵匡胤将李处耘留在扬州,打算让其做一任知州。 对此,赵德昭也没有意见,而且这次出征,他发现李处耘这个人和慕容延钊好似不对付。 皇宫,垂拱殿。 从赵光义率领百官在城外相迎,进城之后皇帝老爹便让人各司其职,直到走入殿中,身边只剩下赵光义赵普范质以及高怀德等。 “光义,邢国公率领大军将在三日后赶回,这几日要备好犒军一事。” 赵匡胤上了御座坐下,下方之人依次站好,赵德昭从宦官手中接过茶壶,站立在皇帝老爹身旁侍候。 “诺!” 赵光义弓身一礼,赵德昭看着下方这个二叔,人家现在是越来越风光,皇帝老爹班师回朝时,下召加封其为大内都部署,加同平章事、行开封府尹。 前两个还好,尤其是后者,直接让赵德昭蛋紧了好一阵,五代以来亲王加府尹,就是储君的标配。 现在这个二叔就差封王了,而反观自己,就一个贵州防御使头衔,这上哪说理去。 “赵普,拟诏,加封石守信为中书门下平章事,升任侍卫马步军都指挥使,移镇郓州,加封王审琦殿前都指挥使,加侍中,改义成军节度使,镇滑州,其他各级将领由兵部写个条子呈上来。” “诺!” 赵普和下面兵部官员同声应答,他对这位皇帝越来越看不懂了,当初自己曾建议收回兵权,改革军制,其虽未明说可以,可几十年相处下来,赵普知道自己说的赵匡胤一定听进去了。 可如今这副模样,给国公倒也算了,兵权非但不削,而且还给的越发加重。 石守信等人虽说造反的可能性很小,但自唐以来武将隐患太大,这也是他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建议。 当然,有这种想法的可不止他一个,赵光义此时也是眉头紧皱,可想想目前这个场景,还是觉得不便说出来。 赵德昭看着下方众人的表情,都是一帮人精,此时场中最起码还有十多人,高怀德韩重赟等武将也在殿中,他们自然不敢说出,这他喵现在谁敢反对谁就得罪人。 除了这些忧郁之人,最高兴的莫过于韩重赟高怀德等,从皇帝的态度来看,对他们还是挺不错的。 不过他们也有点憋屈,眼看着慕容延钊封国公,他们这一大帮人还要给其见礼,一千一万个不同意。 “行了,无事就退下吧,赵普光义范质留下。” 赵匡胤挥手示意众人,随后又叫出范质三人名字,王薄高怀德等人见状弓身行礼。 “臣等告退!” 等到一行人退下之后,赵匡胤手指“哒哒”敲着桌案,赵普等三人不明所以,还不等他们说话,赵匡胤声音就随之传出。 “盐铁等各地财政如何了,怎得接连几日都没有奏报,就如此顺利吗?” 赵普听见皇帝的问询,三人皆是对视一眼,他们还以为皇帝叫他们留下是因为何事。 “启奏官家,臣今早接到户部侍郎沈义伦呈报,各地盐铁酒茶等具已开展,各地藩镇节度倒是没有多大抗拒。” 赵匡胤听闻点头,盐铁酒茶等收回朝廷,自沈义伦五月出使回来,经过朝廷五个多月的准备,如今实施也有一个多月时间,上一次接到奏报还是十日前。 “你递话给他,这批学子底子不错,让他好好给朕带,还有,只要他们有功朝廷,朕是不会亏待他们,朕不屑做兔死狗烹之事。” “诺!” 赵普等人拱手应答,他们不是傻子,皇帝这话虽然是让自己带给沈义伦,但同样也是说给他们和那些个节度使听。 不是所有人都想造反,别说前面还有两个前车之鉴,不说李筠,他仅仅是控制了三个州,实力在各地藩镇偏中下等。 可李重进就完全不一样,那可是淮南节度使,其实力可比李筠要强大不知多少,在各地藩镇绝对能位列前茅,还不是说灭就灭了,他顶多比李筠顽强了半个多月。 就算赵匡胤此时收回各藩镇兵权,他们恐怕屁都不敢放一个,别说如今这位皇帝没有收回兵权,只是将财政权利收回朝廷。 “下去吧!” 赵匡胤摆摆手,好话他都说到底了,至于人家能不能听进去,他可管不住。 “诺,臣等告退。” “哼…刀架在脖子上才知道怕,早干什么去了,朕当初登基,召命他们一个个进京,磨磨唧唧一个半月,还不是想看朕的笑话。” 赵普三人退下后,赵匡胤一声冷哼,语气带着讥讽,真当他好欺负,灭掉两个苍蝇头,一个个还不是任由他发落。 “爹爹息怒,如今紧要一事,还是要派往细作前往江南诸国以及北汉契丹。” 赵德昭行了一礼,有了杀鸡儆猴的威力,各地藩镇肯定会有所收敛,大宋境内现在是没有了什么问题。 “去,去武德司,去把王仁赡给朕找来。” 赵匡胤转头指着下方宦官一语,那人一阵哆嗦,慌忙应答一声马上下去传话。 第三十五回 恩威当头 “见过二叔!” 赵德昭弓身行礼,旁边还站着一些个官员,今天上午接到消息,慕容延钊率领大军已经到达汴京地界。 赵匡胤下令让赵光义和赵德昭相迎,还有一些礼部官员也在其中,再怎么也是国公尊位,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 “二郎来了,来,坐!” 赵光义微微一笑,拍着自己身边的坐垫,这位子是专门留给自己这个侄子,在这个天下,能和自己平起平坐也只有赵德昭一身。 至于宫中的三位,抱歉他得站着。 啥?赵光美,他就是一个婢子生的,他凭什么? 赵德昭也没有客气,跟这个二叔坐算什么,没有人的时候,他还不是一屁股就坐在他皇帝那龙椅上,而且他老爹还得给自己让半边。 “二郎,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陶谷,任礼部尚书。” 赵光义见到自家侄儿落座,指着右下方的中年男子,穿着紫色公服,相貌堂堂,眉宇中透着一股傲然之色。 “陶谷见过二皇子殿下。” 陶谷听见赵光义话语,起身拱手一礼,赵德昭面色一笑点头,这个人他听说过,当初皇帝老爹登基,就是他提前写好了诏书,后来任承旨出使唐国,回来之后又任礼部尚书。 “二叔,你们刚刚再说什么这么高兴。” 赵德昭自顾倒了一杯茶水,如今已经是十一月的天气,好在这里还搭起了一所军帐,最起码是没有冷风。 “哦,刚刚陶尚书讲占城、南唐、回鹘等国上书朝贡,估摸明年正月会来朝,正商议怎么禀呈官家呢?” 赵光义点点头,便把刚刚两人谈论的事情一说,赵德昭闻言一愣,嗳…对啊!不说占城他都忘记了,好像有个什么占城稻。 占城就是后世越南一带,这种稻谷有很多特点,一是比较耐旱,二是适应性强,可以不择地而生,三是生长期短,自种至收仅五六十日,也就是所说的双季稻。 赵德昭暗暗记下这件事,随之也没有多说,等到占城使者来了问问不就知道了,反正他目前在汴京是没有听过什么占城稻。 历史上好像就是在北宋出现,第一次全面推广是宋真宗时期,南宋几乎形成了全国推广。 三人又在帐中有一句没一句聊了一会,赵德昭也插不上什么嘴,主要也就是听,他现在就是要多听少做,关于朝中大事他还是必须要了解一点。 就比如刚刚这两人说到南唐局势,赵德昭这才想起南唐李璟恐怕没有几个月可活了,他好像就是死在961年。 “留从效此人还是有些能力,本府听说他将泉、漳二州治理的颇有成效。” 赵光义点点头,南唐的事他也听说过一些,就比如这个留从效,观其所作所为是个干才。 “是啊,南唐泉漳二州已经是这位国中之国,前些日子官家御驾亲征平了二李叛乱,明年恐怕这位也要来朝贡啊!” 陶谷点点头,南唐局势很混乱,国主李璟吟诗作对算是大家,可要论起治理国事就要逊色多了。 “对了,陶公出使唐国,本府听说这吴王李从嘉也是精书法、通音律,不知可曾见到?” 赵光义像是想起什么,他早就听说这位吴王的名声,他父亲李璟也是精通诗文,这儿子恐怕也差不了哪里去。 “哈哈,不想殿下也是听过此人名声,实不相瞒,其自兄长太子李弘冀病逝,便被李璟加封吴王,以尚书令参与政事,入住东宫。 在下曾出使唐国时,就是此人东宫从属接待,倒是见过几面,颇有才华之气。” 陶谷如实回答,随后又聊了几句之后,就有人来报说大军已到五里之外,两人这才停止了谈论,赵德昭摸了摸耳朵,心中不禁有些抱怨。 你说你们俩,谈论局势就谈论,让自己也好涨点见识,非得聊这么八卦的问题,就那俩父子有什么好说的。 等到三人出了军帐之后,便看见有几人策马而来,为首的就是慕容延钊,身后有石守信等诸将。 “臣等拜见二位殿下!” 慕容延钊等人来到赵光义叔侄旁边,抱拳弓身一礼,赵光义连忙伸手扶起。 “老国公多礼了,本府贺诸位将军为国建功,凯旋而归啊!” “为陛下效死,臣等不敢。” 赵光义微微一笑,随后示意了旁边陶谷一眼,其从身后官员中拿起诏书开始宣读。 最开始读的无非就是什么什么天命所归,后面怎么怎么多亏了祖宗,再之后就是痛斥了李重进等逆贼。 再之后才是各军将领的奖赏,根据功劳都是提升一二级左右,这里面多数的空位大多数都是战死,总归要有人补上。 其次军士奖赏由各军都指挥使拿出意见,根据兵部核查无误后就可以升官的升官,发财的发财。 等到宣读完之后,赵光义就带领慕容延钊等人进宫,总共十多人都是军都虞侯之类的各州统兵要员。 在这汴京,这些四五品官员可能是一抓一把,可放到各州府那就是实打实大官,皇帝老爹要想统领天下,没有他们是真不行,不能光打击他们,也要适当有些恩赐,比如一起吃个饭啦之类的。 不过赵德昭知道,反正今天他皇帝老爹的内库恐怕又要出血,升官归升官,对于石守信王审琦这两人还是要财货多多,其他人自然有国库承担。 恐怕今天晚上又要把这两人留下谈话,赵德昭别的不敢说,他这个老爹一向就喜欢打感情牌。 他到现在还记得,二月初张永德进京之后愣是给人家留了下来,说什么身边没有个商量战事的,怎么怎么你也是沙场宿将,要替朝廷多多谋划。 就在这种糖衣炮弹之下,张永德节度使形同虚设,直接被皇帝老爹派人接管。 随后李筠叛乱被平,可能是觉得吃相难看,又给了一个所谓的武胜军节度使头衔,这不前几天回京,才让人家去邓州上任。 但是你不得不承认,皇帝老爹这一手是玩的厉害,纵观历朝历代,凭心而论那个开国之君能和你这样谈感情,宰了你都是轻的。 恩威当头,帝王之道。 第三十六回 权柄游戏 “圣人,禀殿下,武德使王仁赡求见。” 赵德昭正和母亲说起扬州一些趣事,突闻元儿进入殿中,走到二人面前行礼,转头对着赵德昭说道。 武德使? 贺贞闻言一愣,转头看向自家儿子,赵德昭也是一脸惊奇,随即一想应该是他老爹让来找自己的。 “二郎,何事?” 贺贞见到赵德昭神情,武德使王仁赡她自然清楚,这可是掌控整个武德司,说句不好听的,此人就是他丈夫赵匡胤的爪牙。 “应是爹爹让过来的,叫他进来吧!” 赵德昭眉头舒展,元儿领了赵德昭的命令便走出殿外,不一会一名身材单薄的中年男子进入殿中,身上穿着厚重甲胄。 “臣王仁赡见过圣人,见过皇子殿下。” 王仁赡来这里能让赵德昭联想到的事,只剩下派遣细作前往北汉契丹,这事他只是和皇帝老爹在扬州商议了一下,就打算回京之后再开展。 不过话说回来,皇帝老爹让王仁赡来找自己他还真有点意外。 “官家让武德使来本宫这里,有何要事啊?” 不等赵德昭下一步动作,贺贞缓缓起身,静静盯着下方所跪之人,由不得她不发问,跟武德司沾上边的事绝不一般。 自唐灭亡,王朝更替之间,历代皇帝皆是建立这种官职,做了多少人神共愤的事情。 前朝周太祖承继大统,因其家人都被汉帝刘承祐杀害,而恰恰就是死在这种人手中,随即登基之后没多久便被废除。后来周世宗期间也不曾用过,等到本朝建立,她家那口子才因为各地藩镇节度势力,又不得不重新复置。 “不敢欺瞒圣人,陛下叫臣前来是为了北汉契丹一事。” 王仁赡又是一礼,贺贞闻言看了赵德昭一眼,挥手示意殿中侍女退下,其后也没有任何言语,直接转身进了内屋。 “贵使起来说话!” 赵德昭见到母亲的动作,端起茶水抿了一口,潜意识学着皇帝老爹一举一动。 “谢殿下!” 王仁赡连忙道谢,心中琢磨起该如何问话,缓缓起身退在一边。 “臣冒昧,禀殿下,官家让臣来问殿下对北汉契丹还有何吩咐?臣下去之后马上着手去办。” 赵德昭放下茶杯,这件事本来他就不打算插手,可皇帝老爹既然派人来了,那就另当别论。 赵德昭心中思虑一二,北汉还好一点,国力也就那么回事,对此赵德昭也没有放在心上。 但是对于契丹,就不可同日而语,赵德昭还没有自大到凭着穿越者身份,挥挥手就让其烟消云散。 “还真有一事,我曾听闻契丹有位叫耶律休哥的人,你派人去时,嘱咐其多加要注意此人。” 赵德昭缓慢起身,整个契丹他能想起的就是这个耶律休哥,还有一个萧太后。 根据目前的时间线,耶律休哥估摸也就二十多岁,可就是这个二十多岁的青年,谁能想到他今后一战封王。 大宋军队在这位大佬面前,弱的就跟绵羊一样,当然这和自己二叔是脱不了干系,硬生生把自己老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禁军推向灭亡。 说来说去,人家耶律休哥还是牛,而对于大宋呢?更是一种耻辱,接连战败几次后,契丹为了奖励耶律休哥,同样也为了羞辱大宋,加封其为宋国王。 ~…~神的宋国王,就问你气不气。 “诺,臣明白!” 王仁赡抬头看了一眼赵德昭,见其脸色平静也没有别的暗示,又是拱手一礼。 赵德昭点点头,对于王仁赡的眼神他如何能不知晓,杀了一个耶律休哥不要紧,万一出现另一个耶律休哥就完犊子了。 而且,对于这种人物赵德昭还是想见识一番,毕竟是把自己二叔踩在脚下之人。 “其他事父亲都告诉你了吧!” 赵德昭回到主位落座,杀了多没意思了,斗一斗岂不是更好,他如今这个身份,找个对手相对来说很难。 王仁赡闻言弓身一礼,应答道:“官家都晓喻臣了,” “嗯……去了之后不要急着收集,先稳定下来,此后每隔一年朝廷都会派人替换,契丹对燕云十六州每一年布防都要详细记录。” “臣明白!” 王仁赡连连点头,赵德昭淡淡撇了一眼,这个人从皇帝老爹任滑州防御使时就跟在身边,皇帝老爹对其还是比较信任,不然也不会让他做武德使。 “好好做,如今正是朝廷用人之际,等天下安定下来,到时候我替你向父亲求个恩典,就算是一尊国公也不是没有可能。 信我如信君,我赵家不是刘邦那兔死狗烹之辈,这算是对卿的一个承诺!” 王仁赡闻言整个人浑身一激灵,连忙拜倒在地,他不是蠢人,他替当今皇帝做了多少事,历代鹰爪都是没有好下场。 强如汉武帝时期张汤,还不是说舍就舍了。 “臣谢殿下,臣必不辱使命。” 赵德昭伸手端起茶杯,王仁赡倒也识趣,连忙行礼告罪退下。 赵德昭目送王仁赡退下之后,摇头撇嘴一笑,做鹰爪就要有鹰爪觉悟,看他以后表现喽!杀不杀还不是嘴皮子一碰的事。 “二郎,你许下如此承诺,叫官家如何行事!” 就在王仁赡前脚刚出殿门,后脚内屋房门被打开,贺贞转头看着王仁赡消失不见,坐在赵德昭身边。 “娘!” 赵德昭嘶哑咧嘴一笑,露出一副天真无邪人畜无害表情,谁说承诺就一定要遵守,到头来还不是他自己决定。 “你啊你,你知道王仁赡替你爹做了多少事吗?你就敢这样答应他。” 贺贞伸手指着赵德昭额头,话语中带着严厉,神情却没有丝毫怒火,反而是一丝丝亲昵。 “娘,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有些游戏,也只能是我们赵家玩。” 赵德昭又是一笑,像王仁赡这种人,不到最后一刻绝对不会孤注一掷,好不容易爬上高位,怎么可能放过。 而如今有了自己这个承诺,就算他明明知道这是假的,明明知道只是一个安抚手段,也只能按照他赵德昭想法一路走到黑。 不然,那你现在就去死吧! ————分割线——— 求月票,求推荐票,求收藏,感谢大佬支持,你们看完30秒,我要写一个多小时啊,55555 插个题外话,主角马上封王,拜托大家想个王爵称号,个人看好“秦”,他叔叔是“晋” 天作之合~…~哈哈哈 第三十七回 平平凡凡 “王师,学生这次随驾出征,偶尔听坊间传闻,说占城国有一稻谷,五六十日就可一熟,听王师早年曾游历天下,不知可有耳闻。” 赵德昭心中想起昨天陶谷之言,如果把这个稻谷引进大宋,大力推广之下,也能解决燃眉之急。 而且还有土豆玉米,这些都是经济作物,只是现在江南诸国还没有平定,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既然这样,根据赵德昭的设想,还是先把力所能及的事情做好,占城稻是一定要引进。 “五十日一熟,殿下何处听来此消息?” 王著闻言脸色一惊,五十天一成熟,那一年就可以种植两次,这可是实打实的宝贝啊! 得? 赵德昭心中叹息一声,就连王著都没有听说过,要嘛现在还没有传入大宋,要嘛就是名声还不是特别大,自己目前能接触的就是这么多人,只能等明年占城国使臣来朝在说了。 “学生也是从外地游商处听来的!” 赵德昭又是随便胡诌个理由,王著闻言深思一番,这个消息不管是真是假,还是要追查一下。 “殿下,恕臣直言,这种消息还是要确认一番,如果真有,殿下便是有恩于天下黎明百姓。” 王著拱手一礼,他们两个现在已经是一体,自然什么事情都要事先为赵德昭试想,也只有两人相持辅助,才能走到更远,到那时候他又多了一个“帝师”称号。 “恩,那就有劳王师了,派几个可靠之人去江南看看。” 赵德昭点点头,对王著的想法他不觉得惊讶,这的确是一个赚取名声更快的方法,而且这次不止能在儒林中站稳脚跟,在天下百姓面前同样如此。 “为殿下分忧,何谈辛劳!” 王著弓身一礼,随后两人又断断续续聊了几句,便在赵德昭授意之下开始了日复一日的教学。 时间过的很快,上午先是讲解了儒家经典,下午又轮到了军事注解,跟随皇帝老爹出征两次,赵德昭不敢说是万法通,多多少少还是增长了一些用兵经验。 等到了晚上时候,赵德昭送走了王著,又回去温习了一下,感觉时间差不多,起身前往杜氏的寝宫。 自从出征回来有些时日,还没有去请过安,本来是要去的,结果听他老娘说杜氏正在礼佛,吩咐了谁也不见,后来皇帝老爹去拜见,也是碰了一鼻子灰出来。 而且对于这个奶奶,过完年就是建隆二年,历史上其就是在这一年去世,恐怕没有几个月可活了。 再一个,让赵德昭更为担心的金匮之盟,就是发生在这一年。 与此同时,福宁宫。 “哦,二郎是这样说的?” 赵匡胤眉头竖起,不消片刻又舒展开来,情理之中,也在意料之外,这儿子还是一如既往胆大包天。 “是啊!官家,您也不能对二郎太宠了,什么也不能由着他性子来。” 贺贞轻揉着赵匡胤肩膀,语气带着深沉,武德司给她的印象本就不好,她才不想要儿子深陷其中。 “贞儿,咱不兴这样,不许我说二郎的是你,这会又让朕管他的也是你,啥好事也不能让你全占喽。” 赵匡胤闻言起身,现在让自己管赵德昭,早干什么去了,他可记得非常清楚,前几个月两人为此还吵了一架。 “官家,臣妾只不过是…” 贺贞脸色怔住,随即尴尬一笑,好像说的有道理哎,自己不就是不许他说自家儿子吗? “行了,你不用解释,二郎说过解释就是掩饰。” 赵匡胤连忙伸手打断贺贞,好不容易逮住这么个机会,他还真不轻易放过,要知道以往他们夫妻吵嘴,输的都是自己。 贺贞又是一脸错愕,赵匡胤转头咧嘴一笑,平复了自己心中心情之后,又是一副若无其事模样,继续躺在贺贞怀中。 “来,继续按着!” 赵匡胤摆摆手,贺贞双手又搭在赵匡胤肩膀,心中一阵嘀咕,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赵匡胤眯眼看到自己妻子表情,多少年了,自己那个安静而文雅从不跟自己顶嘴的妻子又回来了。 赵匡胤伸手自顾自解下白玉龙纹腰带,心中惆怅万千,又换了一个比较舒适的姿势。 “官家在想什么?” 贺贞见到赵匡胤的动作,又瞧见自家丈夫一脸笑意,突然面色有些红润。 “没想什么,对了,贞儿,二郎过完年也就十一岁了,朕打算为他加封王爵,你看如何?” 赵匡胤睁开眼睛,在征伐二李的时候,赵德昭的表现还是让他挺满意的,也算是见识了尸山血海,性子也磨练了不少。 尤其是前几天写了财政条陈,不说文武全才,但也差不到哪里去,他像赵德昭那么大的时候,还不如自家这个儿子。 “封王?官家是打算让二郎出阁?” 贺贞闻言一愣停止了揉肩,双手轻轻搭在赵匡胤的肩膀,封王就预示要出阁,可对于赵德昭来说,年龄还是有点小。 “出不出阁先另说,朕打算在各方朝贡之时就发诏天下,这一年跟随朕南征北战,见识增加不少。 嗯…朕想着就先封个王,太子吗?再磨砺个一二年。” 赵匡胤右手拍打着肚子,想起赵德昭近一年的表现,不得不承认是有了国家储君气势,尤其是刚刚自家妻子言赵德昭许诺王仁赡一事。 说的真不错,有些游戏,就只能他们赵家玩。 “臣妾替二郎谢过官家。” 贺贞没有反对,加封王爵这是好事,她没有往外推的理由,生在帝王之家,本身就要担起责任,更别说他儿子还是嫡子。 说句不好听的,自家这个丈夫未来龙驭宾天,这个位子就是属于他儿子,也只能是他儿子,这是她的底线,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 “贞儿,你刚刚为何脸色如此通红?” 贺贞语罢,赵匡胤微微一笑,伸手拉起贺贞小手,刚刚妻子神情他可全都看见了。 “啊!官家…” 贺贞听闻赵匡胤话语,心中顿时犹如小鹿乱撞,而在御座下方此时侍立一旁的元儿,抬头瞧了上方两人一眼,急忙挥手殿中之人退下。 “贞儿,今晚良宵,不易错过。” 赵匡胤拾起身子,伸手将贺贞一把抱在怀中,三两步间进入内屋,一套动作端是行云流水。 第三十八回 主少国疑 一路无话,赵德昭在侍从带领下来到滋德殿,自身这个奶奶,赵德昭还是有复杂心态,比起他二叔还要强烈许多。 但没有办法,毕竟是自己亲人,若是别人在历史上这样谋害于他,恐怕到现在坟头草都有数丈高了。 赵德昭不是圣人,既然历史上已经是仇人,怎么可能对他有好言语,直接弄死就成了。 “见过殿下!” 王安侍立殿外,突然在身后传来几声脚步,微微转身一看,连忙一阵小跑。 “嗯,奶奶歇息了吗?” 赵德昭看了一眼殿内,灯火通明,看样子杜氏应该还没有歇息。 “太后未曾歇息。” 王安弓身一礼,杜氏刚刚才用完膳食,这会恐怕还在诵经礼佛,不过现在不似前两日可比,见人还是能见到的。 “嗯,我进去看看。” 赵德昭点点头,说着就要进入殿中,却不料被王安伸手拦住。 “殿下,奴婢有要事禀报!” 王安连忙低下头颅,靠近赵德昭两步,这几个月来,终于是见到赵德昭人了。 “狗胆,什么事出来再说。” 赵德昭面色一摆,冷哼一声进入殿中,能促使王安撞着胆子把自己拦下,这在赵德昭看来还不是一般之事,不过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 笃笃笃… 赵德昭进入殿中,耳边传来木鱼敲打之声,踮起脚小心翼翼进入内屋,声音越发响亮。 内屋陈舍简单,只有几个柜子,正前方墙壁挂着一个硕大“禅”子,地上放着三个蒲团,中间蒲团上坐着一名老妇。 赵德昭不敢打扰,轻轻将杜氏左侧的蒲团拿在一边,扯起裤脚便跪了下来。 整个赵家,只要他奶奶礼佛之中,天大的事情也不能打扰她。 约莫一柱香时间,赵德昭老神在在,突然间木鱼声戛然而止,赵德昭连忙打起十二分精神。 “孙儿给奶奶请安,孙儿自淮南归来,不及时来见奶奶,实乃不孝罪过,望奶奶恕罪。” 赵德昭俯身一拜,口中犹如小儿读书,语气中带着一丝调皮,杜氏朝着“禅”字双手合十,口诵了一句佛号。 “你啊你,亏奶奶求佛祖保佑,回来了也不先来奶奶这里!” 杜氏缓缓起身,赵德昭见状连忙扶起杜氏,面色嘿嘿一笑,杜氏见到自家孙子,也是喜从心来。 “奶奶这规矩,是给别人用来遵守,二郎你还不知奶奶心思吗?” 杜氏话语说完,整个屋中充斥着一股隔代亲的气氛,赵德昭挠头一笑,扶在杜氏落座。 知道归知道,但规矩就是让人遵守的,赵德昭喜欢遵守规矩之人,他定然也要遵循这一原则。 “孙儿自然知道奶奶心意,可正因为如此,孙儿才不愿意打扰奶奶,奶奶常常教导孙儿不可娇纵,孙儿时时刻刻铭记在心。” 赵德昭捶打着杜氏肩膀,一副殷勤模样,杜氏听见自家孙子言语,眼中闪过一丝异色,面上又有些许暗淡神色。 “奶奶,怎么了?是孙儿力度不好吗?” 赵德昭眉头一皱,十年来的朝夕相处,他这个奶奶今天神情即为不寻常,想起刚刚王安将自己拦下一事,心中顿时升起一种不好预感。 要出祸事了? 这是赵德昭冒出的第一个想法,就连皇帝老爹造反,这位奶奶闻言也只是“我儿真如此”一句轻飘飘很是平常的话,而今天居然露出这等神情。 “没有,二郎捏的很好,奶奶只是想起了一些事?” 杜氏拍拍赵德昭的小手,露出一丝笑容,赵德昭也不便追问,反正有王安在,自己奶奶一举一动都在监视之中。 “奶奶,孙儿这次出去,看见了不少新奇物件,行军急切,孙儿也没有给奶奶淘到什么好宝贝。” 赵德昭继续敲打杜氏肩膀,眼睛时不时观察杜氏神情,杜氏听闻赵德昭此言,眉头深深紧皱。 “二郎这一路就只看到趣事吗?” 赵德昭心中一笑,杜氏此时的语气已经有了一丝冷色,不过对于赵德昭来说,这种语气更是恰当不过。 不怕你问,就怕你不问。 难道金匮之盟真的要发生了?到了这时候,由不得赵德昭不这样想。 很不正常啊! “当然不是,孙儿只怕说出来让奶奶跟着难受?” 赵德昭摇摇头,抬头看了一眼杜氏说道。 “哦…我家二郎还看出什么来了。” 杜氏转头一笑,这孙子从小聪慧,心地至孝善良,可到底还是个十岁孩童。 “奶奶,各地民生艰苦,爹爹行军之时,每到一处就会看看民生,民以食为天,百姓却连糠都吃不起,爹爹给我吃过,太扎喉咙了。” 赵德昭情深意切,这副模样不是能装就能装出来的,这些人的安危,时时刻刻关乎大宋江山。 退一步讲,就算不管这些人死活,也要想一想他们赵宋江山,更何况他赵德昭不是昏庸之主,他是真不忍心。 “是啊,自唐以来连年兵祸,我们赵家也是深受其害,能有今天除了神明祖宗保佑,还有你爷爷和你爹爹几十年的浴血疆场。” 赵德昭的话语好像戳中了杜氏心底深处,起身渡步在屋中,赵家虽然显赫过,可到了丈夫赵弘殷这一辈已经是跟百姓无甚区别,除了有个劳什子禁军官身,该受过的苦都受过。 想一想家族都是如此,那这个天下又能坚持几代? “二郎,奶奶乏了,早些下去歇着去吧!” 杜氏回到主位落座,赵德昭上前忙着将杜氏扶好,又出去叫侍女进来,见没有自己事后便行礼告退。 “孙儿告退,奶奶早些歇息。” 杜氏见到赵德昭出去之后,神情显得颇为复杂,手中拐杖连续敲打地面。 “符儿,你给老身出了如此大难题,叫老身如何是好? 这一个多月来,也只有在诵经礼佛时才能得到一时安静,其他时间无不是让她心烦意乱。 之所以会如此,还是符蓉说起的一件事,话里话外拢起来说就是八个字。 主少国疑,嗣位不祥。 这里面的道道,杜氏如何能看不清,他赵宋江山,可不就是趁着主君年幼吗? ————分割线——— 求月票,求推荐票,求支持啊兄弟们 第三十九章 嗣位不祥 赵德昭出了殿门,径直走出滋德殿,转角进入旁边阁楼之中,这是他奶奶杜氏存放经书的地方,不慌不忙抬脚走向二楼。 赵德昭入座之后,随手拿起一本经书,上面有注解图文,看的也不是很乏味,就这么过了一柱香时刻,阁楼下方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奴婢见过殿下?” 王安上了二楼,俯身拜在地上,赵德昭见状合起经书,声音也随之传出。 “这一月多来到底发生何事?” 王安又是一礼,额头紧紧贴着地面说道。 “禀殿下,自出征半月之后,汝南夫人频繁出入宫中。” “你是说二婶?” 赵德昭眼神骤然紧绷,他口中的二婶,就是其二叔赵光义续的第二任妻子符蓉,史书上记载不多,因为其在赵光义做皇帝之前就已经去世。 可要是说起这人的家世,那就有说头了,其父符彦卿,将门世家,更要命的就是她两位姐姐,这两位先后做了前朝皇帝柴荣的皇后。 一门三姐妹皆是天下至尊,谁能与之匹敌! “她进宫所谓何事?不单单是尽孝心吧?” 赵德昭单手玩弄桌案上书籍,要说其是为了尽孝心,打死赵德昭都不信,这位的孝心恐怕还不如他四弟赵德芳母妃。 “殿下明鉴,奴婢曾隐约听见汝南夫人言说主少国疑,嗣位不祥,听意思怕是要对殿下不利。” 王安没有抬头,当初他听到这些言论时,差点没把他给吓死,万万想不到还有人对面前这主不利。 赵德昭闻言脸色铁青,双手抓在桌案“咔吃咔吃”作响,还是要夺位啊?还是要夺他的位置。 主少国疑,嗣位不祥。 赵光义做了皇帝就祥了吗?卑躬屈膝就祥了吗?靖康之耻就祥了吗?屠戮功臣就祥了吗? 还是说,崖山之战就祥了? 狗胆。 “此事何事发生的?有多久了?” 赵德昭压下心中怒火,一本经书被他翻来覆去,若不是还在滋德殿,他恐怕早就要暴跳如雷。 他跟随皇帝老爹出征淮南之际,当时还去过他奶奶寝宫,那时候王安都不曾跟自己说过此事。 “禀殿下,是上月中旬的事?” 王安连忙回来,自从知道这个消息,他真的是寝食难安,想通知赵德昭,可其已经随御驾出征淮南,天知道他这段时间怎么过的。 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人瞧出异常,尤其是每次见到汝南夫人符蓉,心中那胆战别提了。 “你觉得二叔知道此事吗?” 赵德昭单手撑在桌案,他二婶做出这么一档子事,至于那个二叔,现在可是开封府尹啊! 危险,太危险了,这是赵德昭最真实的感受。 “禀殿下,奴婢不知,不过…” 王安说到这里,语气稍微一缓,壮起胆子看了赵德昭一眼。 “不过什么,说?” 赵德昭眉头一皱,王安闻言连忙低头,伸手从怀中掏出三两个首饰,色泽光润,一看就是宫廷用品,价值不菲。 “禀殿下,这是三殿下赏给奴婢的。” 三叔? 赵德昭一阵愣神,这里面又关赵光美什么事?他们俩都是可怜虫,不对不对,还有一个四弟赵德芳。 他们这三个倒霉蛋,就是这场政治中的牺牲品。 “三叔说些什么?” 赵德昭看下王安举在手上的首饰,赵光美是见过王安的,皇帝老爹继承大统后,叔侄二人领了奶奶杜氏命令前往殿帅府拿爷爷遗物,那时候王安还露了一手医术,这才彻底进入了他眼中。 “三殿下未曾说什么,不过便在汝南夫人说完这事没过去多久,三殿下有一次找到奴婢,一见面就给了这些。” 王安将实情全部说出,他没有隐瞒赵德昭的意思,也更加不敢隐瞒。 当初赵德昭让自己侍候杜太后,王安那时候还不理解,可此时这种情况下,他不是傻子,这位殿下恐怕知道有人对他不利。 这份远见,足以证明他没有跟错人,压宝压对了。 “你的意思是三叔也知道此事了?” 赵德昭露出思虑之色,自从见识了上一次茶楼杀猪盘,对于这个三叔,赵德昭不得不重新认识,尤其是其对自己忠告之言。 “奴婢尚不清楚,不过殿下,奴婢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王安听到赵德昭语气,微微抬头一看,就凭他这么多年宫中摸爬滚打,对于当今官家三弟,其也不是个简单人物。 “讲!” 赵德昭摆摆手,一人智短两人智长,他还没有昏聩到连手下人意见都听不进去的时候。 “禀殿下,三殿下晓不晓得此事暂且不谈,然根据奴婢观察,三殿下心还是向着殿下的。” “废话!” 赵德昭听完一声怒斥,其自然清楚赵光美心思,自从上一次就已经能猜出来个大概,别说还有这次的事情,而且这个三叔也只能和自己统一战线。 “是是是,奴婢言语有失,乞望殿下恕罪。” 王安连忙俯身磕头,一口劲应承这赵德昭,总之是小心无大错,主人永远是对的。 “行了行了,下去吧!” 赵德昭嘴角一笑,这个王安的的确确是机灵,不过有时候就会机灵的过头。 “是,那这些…殿下!” 王安再次应答一声,壮着胆子抬头看向赵德昭,双手举着首饰,眼神中有些不舍。 “既然是三叔赏你的,你且拿去罢了,不过下不为例,再让我知道一次,你便不要回来了。” “诺,多谢殿下恩泽,奴婢告退。” 王安脸上一阵欣喜,这些宫中之物,随便拿出去一些都能买个好价钱,更别说此时手中拿的这些首饰,那可是只有嫔妃才能穿戴。 赵德昭见到王安退下之后,一张脸色又是深沉下来,历史上他奶奶杜氏就是死在建隆二年六月左右,现在距离过年也就二十来天,真是风雨欲来啊! “好二婶啊,一门两后就行了,您老为什么要犯傻呢?” 赵德昭走在窗边,奔走来奔走去,还不是死在赵光义登基之前了,皇后也只是追封,为什么要这么执着呢? 人心不足蛇吞象,贪心不足吃月亮。 第四十回 文德朝议 “臣等拜见皇帝陛下万岁。” 文德殿中,赵普赵光义以及高怀德等数十位文武大臣俯身行礼,今天这场朝议显得即为不寻常。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赵匡胤御座下方右侧,还摆着一张桌案,而这其中落座之人便是赵德昭。 放在以往,这位皇子殿下出现在垂拱殿,众人也没有什么奇怪,可今天却是不同,今日乃是小朝议。 赵德昭端坐右侧上方,今天也是他第一次参加朝议,说不高兴那是假的,从母亲那里得知,皇帝老爹已经打算要加封自己王爵,更是让他兴奋了好一会。 “诸卿平身吧?” 赵匡胤伸手一挥,众人再次谢恩,一个个连忙起身。 “户部侍郎来了吗?” 赵匡胤扫视下方众人,目光落在一位长相白净中年男子身上,语气中带着一丝质问。 “臣沈义伦拜见陛下!” 沈义伦从中出班,弓身一礼,他自昨天已经返回汴京,这次回来也只是正常面见皇帝述职,说不得过个两三日又要离京。 “盐铁酒茶开展如何?可有人从中阻挠?” 目前朝中大事虽多,当属盐铁之事最为紧要,从淮南御驾亲征回来之后,反反复复查看了落下的政务。 “禀陛下,据陈毫二州转运使王平来报,其辖地多有私自铸铁贩盐之人,王平将人已经收押,臣昨日便已经知会武德使王仁赡。” 沈义伦又是一礼,转头看了旁边王仁赡一眼,阻挠肯定是有,只不过大多数各地藩镇还是保持许可态度。 “启奏陛下,臣昨夜接到沈侍郎消息,已经着手派人下去前往陈州,过不了几日,必有消息传来。” 王仁赡出班一礼,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件事皇帝已经是上了心,他接到消息之后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嗯…王平来报是如何说的,查清楚是谁干的吗?” 赵匡胤点点头,这种事情没有阻拦才奇怪呢!只要不是各地藩镇揭竿而起,一丁点还是可以解决。 “禀陛下,尚未查到有官员牵扯其中,根据王平奏报,只是有商贾参杂其中,此是转运使王平奏呈,恭呈皇帝陛下预览。” 沈义伦从怀中掏出奏章,高高举起头顶,赵德昭见状连忙下去接过,上了御座递到皇帝老爹手中。 “哼,给朕好好查,狗胆,朕就不信没有官员撑腰,他们能有如此作为。” 赵匡胤展开一看,将奏章拍在桌案,脸色说变就变,跟变戏法一样。 “王仁赡,再派出人下去,将这些叛逆细数押解来京,他们以为朕真的不敢杀人吗?朕今天让他们看看,什么叫做帝王一怒,伏尸百万。” “陛下息怒!” 众人听见赵匡胤之语,脸色齐齐大惊,这话太严重了,皇帝要是真把人杀个底朝天,岂不是人人自危,尤其是他们这些朝中之人。 而下方的沈义伦,整个人都已经有了一丝呆滞,按道理说这奏章事虽然让人有些气,可不至于让皇帝发这么大的怒火啊? “碌碌诸公,息怒若有用,二李岂会造反,息怒若有用,朕先前言语相告,一个个都不明白朕的心意。 朕只不过念在新朝初立,不易过多有屠杀之祸,难道尔等就可以目无法纪吗?” 赵匡胤冷语冷气,让众人为之一颤,连忙拉起衣物跪在地上,这种话他们是不敢回的,只能以下跪来答。 赵德昭也跟随众人动作,他虽然不知道这奏章上说了什么,但他看到了皇帝老爹递过来的眼神,瞬间明白皇帝老爹火气恐怕是借题发挥。 细想一下,赵德昭突然反应过来,这是皇帝老爹给机会让他发言啊?想想也对,第一次上朝议,自然是要说话的。 “父皇息怒。” 想明白之后,赵德昭起身跪在众文武跟前,既然是要说话,那至于说什么话就显得即为重要。 “禀父皇,儿以为这些人其情可恨,然近百年来天下战乱不止,又没有人加以疏导,也是前朝之弊政所在,父皇锐意革新,也不能收一时之效。 故儿以为,可诏命武德使彻查此事,只诛首恶即刻,其他人交由刑部依律惩处,刺金印发配从军。” 赵德昭话语缓缓传出,算得上中规中矩,身后赵普转头看向跪在一侧的沈义伦,两人以前同为赵匡胤霸府幕僚,要说默契也是有,交换了几个眼神就大概明白其中意思。 这皇帝是故意的,就是要让这位皇子殿下发话。 理清其中道道之后,赵普心中顿时豁然开朗,皇帝明摆着要让赵德昭从此参与政事。 赵普想到此处,嘴角中些许苦笑,他现在又有些看不明白,让赵德昭参与政事,皇帝只需要下令即刻,顶多嘴皮子一碰就能办成的事,为何要有这番操作? 实在是看不懂,这位皇帝越发看不懂了? 赵普偷偷看了御座上方赵匡胤一眼,既然看不懂那就表明心态,反正皇帝做什么都是对的,这是他一贯奉行原则。 “启奏陛下,臣以为皇子殿下所言有理,臣附议。” 赵普拱手一礼,其他人见到皇帝这位近臣说话,他们有些人自然不如赵普看的清,但不影响他们见风使舵,同样纷纷行礼。 “臣等附议。” “行了,起来吧!” 等到众人说完,赵匡胤脸色稍稍缓和,赵普等文武大臣听见这话拾起身子,一行人皆是低着头颅。 赵光义眼角看见赵德昭回座位时的背影,嘴角轻轻一笑,赵普都能看清,他身为赵匡胤亲弟弟,怎能没有那一二点城府。 说到底还是自家哥哥为这个侄子造势,这样也很好,毕竟他也一直劝赵匡胤册立太子。 现在赵德昭经历这件事后,也算是彻底进入朝廷,说不得再过一段时间,皇帝哥哥就能册立太子,最不济也能给其一个王爵。 区区一个防御使,太小了。 赵德昭落座之后,抬头看向众人,一瞧正好对上赵光义看自己眼神,心中猛的一愣。 还是那副眼神,自家这个叔叔,难道不知道那事吗? “启奏陛下,臣有本奏。” 就在赵德昭愣神之际,礼部尚书陶谷出班行礼。 第四十一回 朝议结束 “陶卿何事啊?” 赵匡胤见到陶谷出班,他对这个人谈不上喜爱,但是当初自己登基诏书。就是此人事先写好,自己又不能不承这份情义。 “启奏陛下,臣接到各地来报,各国使臣都已经到达我大宋境内,对于这些使臣事宜,臣聆陛下圣喻。” 陶谷行了一礼,这些办起来都不是问题,可这毕竟是大宋第一次接连使臣朝贡,必然还是要请教一番皇帝。 “窦仪来了吗?” 赵匡胤闻言点头,外交一事不是小事,大宋现在虽没有统一天下,但也是正儿八经中原正朔,下臣藩属国朝贡,礼仪方面一定要事事巨细。 “臣在!” 窦仪老神在在躲在范质身后,在听见赵匡胤声音,从容整理了一下衣物出班行礼。 “卿自前朝时曾任礼部尚书一职,对于这朝贡一事,卿有何见解啊?” 赵匡胤微微一笑,窦仪比起陶谷可就重要多了,不似前者哪般,说句社稷重臣不为过。 “启奏陛下,各国朝贡乃重要之事,不可有损我大朝颜面,臣建议还是由礼部同僚起身迎接,以表我大朝礼节。” 窦仪略加思索一番,想起前朝对各国朝贡的办法,陶谷谈谈撇了窦仪一眼,这个老东西,到底他是礼部尚书,还是自己是礼部尚书。 各国朝贡一事,关他工部何事,你都说完了,显得自己多没用,倒是给自己留一半啊? “陶卿,各国使臣现今何地啊!” 赵匡胤点点头,继而转头看向陶谷,既然已经到达大宋境内,那自己就有责任保护其安全。 “启奏陛下,回鹘国使臣出了河西走廊,已经到达秦州,契丹诸部女直国使臣下榻青州,三齐佛国与南唐使臣具在扬州,此是各国朝贡之名号,恭呈皇帝陛下预览。” 赵德昭又充当起跑腿的角色,回鹘国是后世维吾尔族祖先,在当下生活之地和后世差不多,而这次出使就已经出了河西走廊进入了秦州,这个秦州就是汉朝时陇西一带。 至于契丹女直国,赵德昭还真没有印象,不过对三齐佛国,赵德昭还是听说过的,好像是东南亚苏门答腊一个小国而已。 “嗯…那就马上派人去接,不管是哪方来的使者,都要尽礼数,不可怠慢人家。” 赵匡胤放下奏章,这次来往的使者有点多,除了窝在蜀地那个,该来的都来了。 当然,这也是正常的,除了北汉契丹,江南诸国都是上表朝贡。 话又说回来,对于这些江南诸国来说,赵匡胤还是有些纠结,赵德昭和赵普都给他建议先易后难,这是没有错的,可到底该打这其中哪一个呢? 赵匡胤想了也就作罢,反正一时半会也不会开战,还是以待时机为好。 “光义!” 赵匡胤一声呼喊,赵光义闻言从班部走出,弓身一礼。 “臣弟在,恭聆陛下圣喻。” 赵匡胤思虑之色,手指哒哒敲着奏章,想了半晌声音随之传出。 “你身为开封府尹,要好好谋划一下此事,下去写个章程上来,看看将各国使臣如何安顿,安全如何保障,人手就在亲卫军里面选。” 赵匡胤看着下方这位弟弟,整个人面无表情,完全一副皇帝对臣子的态度。 “诺!” 赵德昭低头不语,皇帝老爹这是怎么了,怎么对这个二叔这副语气,放在以往,多少还带点感情。 别说赵德昭如此想,就连赵光义此时也是一愣,以前兄弟二人的谈话,都是亲密无间,自从这位哥哥做了皇帝,这种关系也没有发生改变,反倒是自己总是因为君臣之礼,不得不谨谨慎慎。 而今天截然不同,他从赵匡胤嘴中突然听出一丝冷淡,这在别人是听不出来的,给他却是真真切切的感受。 “如此,便退朝吧!” 赵匡胤摆摆手,赵德昭连忙起身走到下方,与众人一同行礼。 “恭送(父皇)吾皇陛下。” 等到赵德昭等人抬头之际,前方御座已经是空空如也,接着有宦官将殿门打开,赵德昭一行人便退了出去。 “殿下,臣告退!” “殿下,臣等告退!” 赵德昭和赵光义站在台阶之上,众人一一行礼下了台阶,赵光义叔侄对这些人自然是笑脸相对。 “二位殿下,普告退!” 赵普出殿时压住脚步,等到殿中无人时才慢慢走出,又对着叔侄两人行礼。 “枢密使慢走!” 赵德昭微微拱手,赵普现在已经是升官了,俨然是二品大员,与范质等分掌军政,侔于宰相。 赵光义也是抱拳微微一礼,见到众人都走完之后,转身拿起殿外放着的佩剑。 “二郎,第一次上朝,有何感受?” 赵光义摸着自家侄子脑袋,赵德昭的表现让他有些意外,第一次上朝居然能如此平静。 随后又转念一想,这位侄子可是随驾出征见识过尸山血海,相比于这个,上朝表现就太不足为奇。 “太累了!” 赵德昭抬头咧嘴一笑,他没有欺骗赵光义,真的是很累,各种小动作都不能做,一丁点声响都不能有。 “哈哈,以后有你受的,兄长这次让你入朝听政,也是为了让你在群臣面前露个脸,整日待在垂拱殿,认识的人就那么一两个。” 赵光义下了台阶,赵德昭紧随其后,他现在可以肯定,这个二叔目前绝对不知晓其妻子符蓉所作所为。 “嗯嗯,侄儿省得!” 赵德昭点点头,自从皇帝老爹登基,垂拱殿就变成皇帝老爹处理政事地方,偶尔还可以见见外臣。 像什么常朝,朔望朝会,都被皇帝老爹安排在了文德殿贺紫宸殿,至于大庆殿,非大典不开。 “好,府衙多事,二叔就先回了。” 赵光义沉声应答,赵德昭抱拳行礼,言一声“二叔慢走”。 就在赵光义刚上马车之际,身子突然停顿一下,转头继续对着赵德昭说道。 “二郎,该日来二叔府中,你婶子念叨好一阵了。” “诺,侄儿过些时日定去。” 赵德昭闻言有些愣神,但也没有拒绝,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在自己奶奶面前哔哔不算,还来恶心自己。 第四十二回 龙椅好坐否 枢密院,正堂。 自下了常朝,赵普便一路来到枢密院,进得堂中自然有人端来茶水,堂内三三两两之人穿梭行走。 “则平兄,何故发笑?” 赵普的一声轻笑,让楚昭辅为之一愣,继而转头询问赵普。 赵普闻言笑意停止,自顾自端起茶水抿了一口,朝外看了一眼,又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楚昭辅面色怔住,心中盘算一二,轻松找到问题之处,这很好猜想,赵普刚刚下朝回来,肯定是朝议出现了什么事? “则平兄,难道今日朝议有事发生?” 楚昭辅连忙上前搭话,身为官场之人,尤其是在朝中做官,还是要时时刻刻关注朝政。 “拱辰兄,你我相交七八年了吧!” 赵普闻言放下茶杯,语气中带着一股自满,楚昭辅不明所以,但还是点点头。 “是啊!一晃都认识八年了。” 楚昭辅面色些许暗淡,他比赵普年龄要大上不少,可如今人家已经是枢密使,位列二品大员,自己目前这个京城巡检,还是靠着人家赵普保荐的。 这是没有办法,当今陛下登基,他们官身大大小小连跳好几级,外放为官,大大小小也是个防御使。 但是比起京城,自然有京官的好处,这也是他为何要站在赵普身边。 “拱辰兄,现在正是朝廷用人之际,你要好好效忠朝廷,效忠官家,我才能继续担保你。” 楚昭辅眼睛一亮,他放弃外放为官的机会,就是为了等这一刻到来,他也想做一做二品大员, “这是自然,在下还是相信则平兄承诺的。” 楚昭辅拱手说完,话语又是一转问出刚刚的问题,赵普闻听其言,面色思虑一番。 “拱辰兄有所不知,刚刚朝议之时,二皇子也在当场,我看官家是要让这位殿下参与政事了。” 楚昭辅神情一惊,这件事的确是件大事,不过仔细想想,这也在情理之中。 当今皇帝自从承继大统,身为嫡子的赵德昭肯定会进入朝廷众人眼中。 “在下若是没有记错,二殿下应该过完年就要十一岁了,官家这么做,用不了多久就会册立太子吧。” 赵普淡淡看了楚昭辅一眼,摇摇头一阵苦笑,册立太子开什么玩笑,当初赵光义劝谏时,那场景他又不是不在场。 “非也,太子一事,恐怕官家还未曾考虑。” 楚昭辅眉头一挑,连忙问道:“则平兄何处此言,既然官家已经让二皇子参与政事,又为何不行册立太子一事。” 赵普也没有隐瞒,便把之前赵光义劝解册立太子之事一说,楚昭辅连连点头,他们都是赵匡胤老部下,对这个殿帅脾气还是清楚无比。 “不过,则平兄,在下还是想不通,官家让二皇子参与政事,为何又要借用盐铁一事大动肝火。” 楚昭辅听见赵普给他描述朝议一事,他和赵普看法一样,顶多就是上面嘴皮一碰之事,为什么还在这副模样。 “圣心难测,难测!” 赵普摇摇头,皇帝玩的这一手,反正他目前也想不通,而且今天皇帝对赵光义的语气也有些不善,这更是让他费解。 当然,这件事他自然是不敢说出来,有些事情看懂了也要装作没看懂,尤其是关于皇家这种事。 人家两兄弟再怎么闹腾,再怎么有别扭,打断骨头连着筋,自己一个外人掺和进去算怎么一回事。 “是啊!咱们官家,圣心越发难测了。” 楚昭辅深有体会,以前赵匡胤的心思他们还能琢磨透,可如今,这位官家帝王气势一天比一天强大,心思岂是他们这些武夫能琢磨彻底的,没看见连这位智囊都剩下了摇头叹息。 说出来不怕笑话,他现在就怕去皇宫见赵匡胤,有心不去,可自己身为京城巡检,还是每隔个几日都要进宫。 “对了,拱辰兄,你对这位皇子殿下有何看法?” 赵普从桌上拿起一份奏本,从今天开始,赵德昭彻底进入他们的视线,看皇帝那意思,恐怕过不了多久就会封王赐爵,以后少不了打交道。 嫡长子,他们不能忽视的存在。 “至孝,睿智,不过……” 楚昭辅没有犹豫,赵德昭至孝名声他还是听说过的,可是说到最后,又想起宫中一些传言。 “不过什么?” 赵普微微一笑,别人不知道,他可是非常清楚,这位殿下是真的顽皮,但是话又说回来,哪个孩子又不是这样呢?就说说他家那个,还不是成天惹是生非。 “哈哈,则平兄。” 楚昭辅说着,转身回到自己座位,赵普淡淡撇了一眼,有什么不敢说的,不就是顽皮了些吗? 阿嚏…阿嚏 赵德昭站在垂拱殿门口,打个两个喷嚏,用手揉揉鼻子,心底不由得吐槽起了没暖气的社会。 “见过爹爹。” 赵德昭进入殿中,赵匡胤此时已经从文德殿归来,人家是皇帝,有专门的通道,对于赵德昭来说,就没有这等待遇。 “回来了,过来坐。” 赵匡胤没有抬头,轻轻回应了一句,顺便给赵德昭让出一下位置。 “龙椅好坐否?” 赵匡胤见自家儿子一屁股落座,这小子倒是真不客气。 “好坐!” ~…~ 赵德昭眼冒黑线,这又给自己下套,不过转念一想,有时候满足一下皇帝老爹恶趣味也不错。 “爹爹,刚刚二叔让儿子过些天去他府上转转。” 赵德昭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上停留,皇帝老爹的这恶趣味认真就输了,想到刚刚答应去他二叔府上一事,这还是需要皇帝老爹同意出宫才行。 “哦…二哥让你去他那里做甚?” 赵匡胤闻言眉头一挑,继续批阅奏章。 赵德昭只能将赵光义的话如实回答,他想了想还是要去的,看看符氏究竟能玩出什么花样。 “是嘛?” 赵匡胤闻言怔住,批阅奏章的笔也停下不动。 赵德昭看见皇帝老爹的表情,虽说是只看见了半边脸,却也是莫名一阵惊憾,突然一个想法在脑海中生根发芽。 第四十三回 母子夜话 今天王师讲了个啥? 赵德昭从垂拱殿内屋出来,今天的课程是一句都没听进去,他一直在想昨天的事,皇帝老爹八成是已经知道了符蓉所作所为。 而这种想法,在经过一天的思想斗争之后越发强烈,一个皇帝若是连皇宫都掌控不在手中,那么不是昏便是庸。 这两点,貌似都跟皇帝老爹不搭边,人家是开国皇帝。 其实,想通这点之后赵德昭并不纠结,反而觉得很好,他倒是想看看皇帝老爹反应如何? 不过,要命的就是,他在自己奶奶杜氏安排王安监视……不不不,是防患于未然,那他皇帝老爹是不是也知道了。 嗯……按照之前的想法,这种可能有百分之九十九点九。 赵德昭得出答案,开始纠结了一整天,虽然自己没有做错,可这到底也是……额这个这个。 总归便是不好…… 放到自己身上,谁敢派人监视他老娘,分分钟腿给你卸喽。 “娘,爹爹呢?” 赵德昭一路来到福宁宫,发现他皇帝老爹也不在,心中松了一口气,虽然他认为自己没有错,但是在皇帝老爹眼里,性质就不一样了。 “适才母亲差人传唤,官家去了濨德殿。” 赵德昭闻听贺贞之语,心思一度漂到九霄云外,皇帝老爹既然知道那件事,会怎么处理呢? 不会又要挨揍吧!赵德昭暗自否定这个想法,挨揍都是轻的,就怕他皇帝老爹给他戴个大不孝,那铁定完完! “娘!” 赵德昭思索之际,突然感觉自己手被捏住,回过神来就看见贺贞蹲在自己身边。 “二郎,你不该派王安去母亲那里,不过这件事,你却没有做错。” 贺贞抓起自家儿子的手,满脸的亲昵神情,赵德昭一阵点头,既然想通了就没有什么惊讶的,老娘也是后宫之主,必然是瞒不过。 “娘,二婶她…” 不等赵德昭说话,贺贞连忙遮住儿子嘴巴,整件事情来龙去脉她非常清楚,自然不需要儿子多说。 “我儿安心,天塌不下来!” 贺贞拍拍赵德昭肩膀,缓缓起身看着殿外,身为天下至尊,要是连自己儿子都护不了,这破皇后不做也罢。 “二郎,这件事官家不问你,你不能说,问了也不能说,咱没有做错,知道吗?” 贺贞弯腰又对着儿子嘱咐,这件事情赵德昭本来就没有做错,他只是学会手段来保护自己。 “儿子知道了娘。” 赵德昭点点头,贺贞见到自家儿子模样,面色一笑拉起赵德昭转身进入内屋,看样子是她多虑了。 “其实啊!这件事情要怪就怪母亲,若是她没有这种想法,符家六姐肯定说不动她。” 母子二人进入内屋之后,贺贞添了些茶水递到儿子手中,见到赵德昭脸色疑惑,便把整件事通通讲了一遍。 赵德昭闻言一阵诧异,根据其母的说法,其实这件事情说来也时间长了,自从皇帝老爹登基之后,他奶奶杜氏就已经起了这种小心思。 后来老太太虽然将这种心思熄灭,可不知什么时候被符蓉得知。 之后的事情赵德昭也知道了,那就是符蓉频繁进宫,一直在自己奶奶面前叨叨不停。 不然,你以为符蓉能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他奶奶面前谈论这些。 “娘,那二叔知道吗?” 赵德昭抬头望向母亲,按道理来说这种事情绝对瞒不过这个二叔的,毕竟是她奶奶亲儿子。 可昨天上朝时的接触,这位叔叔好像又并不知情? “二哥,二哥是个聪明人,他肯定是知道的,不过符家六姐做的这件事,恐怕是瞒着二哥做的,不然他早就跑到娘这里来挨训了。” 贺贞微微一笑,想起这个小叔子为人,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不过她还是有自信治治的。 赵德昭突然有些明白了,也就是说他奶奶的心思,他二叔本来是知道的,但是也没怎么在意,毕竟这一世他赵德昭把老娘给救回来了。 现在有了贺贞正主后宫,自己的位置就是铁定的,再有心思也是无力回天,但是谁能想到出现了符蓉。 有了符蓉的数次劝说,他奶奶熄灭的心思被重新勾起,这才有了自己后来知道的事。 “娘,那二叔要是知道了该如何?” 赵德昭出声询问,有了老娘肯定是好,可这种事谁也说不定,历史的天平不是那么容易被翘翻的。 就像这次,明明老娘还活着,符蓉还不是又把金匮之盟这事给扯了出来。 “二郎,你平时挺聪明的,怎么到现在连这点事都看不清楚? 现在重要的不是二哥如何,而是你爹,还有母亲,你知道官家为什么会那么轻率答应带你随驾亲征吗?” 赵德昭心中“咯噔”一声,似是有根弦被拨动,对啊!皇帝老爹当初很爽快答应带自己随军出征,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这点呢? 如果按照历史上来说,没有皇后老娘的赵德昭,那简直就是一个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赵德芳都比他有气势,毕竟人家母亲就是皇帝老爹第二任皇后王氏。 他呢?可怜虫而已,姥姥不疼舅舅不爱。 但是这一世就不同了,他和皇帝老爹关系是很好的,他老爹还能不向着他吗? 再者说,不管历史上如何如何,这一世他已经展现出自身天赋,皇帝老爹总不至于再次选择他弟弟吧! “圣人,医官将汤药送来了。” 恰在此时,元儿的声音从屋外传了进来,赵德昭闻言转头看向其母亲,语气带着关心。 “娘,您身体有何不适啊?” 赵德昭说着,起身将房门打开,元儿见到赵德昭之后欠身一礼,随后便跟着赵德昭脚步进入内屋,将汤药放在桌案,缓缓退了下去了。 “无妨,娘这都是老病了。” 贺贞微微一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从小就是体弱,这是娘胎中带出来的。 赵德昭心中叹息一声,自家这老娘身子还是太弱了,连续两三年断断续续都在药罐子里。 赵德昭对此也是束手无策,能想的办法他都想到了,名医他也找了,一个个都说要好好调理。 第四十四回 金匮之盟 “娘!” 滋德殿中,赵匡胤俯身下跪,额头贴着地面,一声平常很轻飘飘话,此时却带着沙哑,可想而知此时赵匡胤心情。 母亲杜氏的担忧赵匡胤是知道,说句不好听的,他也就是趁着人家孤儿寡母,但话又说回来,合该他们老赵家坐天下,一般人还真遇不到这事。 “唉……” 赵匡胤的呼喊,让坐在上方的杜氏一声叹息,赵匡胤闻言缓缓抬起头,正眼瞧了一眼其母。 “娘,既然您不说,那就让玄郎来说,这件事的确是您错了,儿子对任何人都不会怪罪,包括符家六姐。 您若是没有这种想法,借她两个胆都不会有此言语,以至于后来连二郎都听说了此事。 相信娘也看到了,二郎今日做出如此傻事,姑且儿子将这帝位传给二哥,娘以为二郎会如何? 到那时,我赵宋之江山,将永无宁日,除非娘希望玄郎亲手将自己儿子幽闭至死。” 赵匡胤语气平缓,面前的人是他母亲,亲生母亲,他能说出自身母亲的错误,这都已经是不孝之罪。 但是,赵匡胤觉得自己此言是忠言,就和赵德昭当初说他一样,忠言逆耳罢了。 他对于自家这个儿子太了解了,说句将他的帝位视为囊中之物都不为过。 这种事情放到别的皇帝父子身上,绝对是大忌讳,可在自己这里就不算什么,传位儿子总比传给弟弟好吧。 所以说对于母亲杜氏的想法,赵匡胤是一百一万个不愿意。 儿子不争气,儿子没本事,守不住这江山,给他又何妨? 但是现在呢?赵德昭这一年的成长他是有目共睹的,不管是对于潞泽二州战局的看法,还是朝廷财政问题,都是挑不出一点毛病,随军出征的表现更是让他满意。 自己想要实行军制改革,赵德昭直接说到他心坎里,这种儿子,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更不要说,他母亲杜氏这种想法太危险了,如若自家那个二弟起了这个心思,必然会出现争斗。 “怎么会,兄终弟及怎么会?” 杜氏慌忙摇头,她再怎么狠心也不可能将赵德昭幽闭至死,一个是他大孙子,夭折两个好不容易活下来的,一个是她儿子,十月怀胎身上掉下的肉,手心手背舍谁她也不愿意。 “娘,儿立国号宋,曾听人说古时成汤,以仁治国,商朝天下传二十八代,传到纣王时期,其人正好与成汤相反,好杀残暴,屠戮功臣。 时武王于孟津会师,起兵伐纣,灭商而建周,武王建立周朝之后,听说纣王之兄微子为人很仁德,故把他找来在其祖成汤发祥地,便是今日的宋州,建立宋国。 宋国在微子治理下,百姓丰衣足食,粮茶多产,儿子今日立国大宋,就是要兼取古时成汤微子之美,以仁德治天下,造福百姓,还一个太平盛世。” 赵匡胤拱手一礼,静静看着其母,杜氏眉头一皱,面部疑惑之色,还不等她有所问答,赵匡胤声音又随之传出。 “娘,宋立国后,一度为春秋霸主,荣极一时,然娘可知,宋国也曾历经覆灭之祸,而这根源便是兄终弟及。 宋宣公择弟嗣位为君,百年后其弟又将君位归还兄长之子,其子怎可愿意,进而引发五代骨肉相残之祸。 娘,恕儿直言,若是二郎无才无德倒还罢了,儿和光义乃是亲兄弟,这江山交给他又有何妨。” “不,不,不可能,二哥不可能会做出这等事。” 杜氏摇摇头,她本就是出自名门,宋宣公事情自然是清楚无比,她不相信自己儿子能做出这事,这其中干系太大了,杜氏心中此时犹如刀绞。 “娘,纵使二哥不这样想,可他自己儿子呢?他们可都拥有嗣位权利,娘,您能看出主少国疑,难道就想不通此事吗?” 赵匡胤又是一礼,他那个弟弟做出不做出这事先不说,就凭那么子嗣绝对是不愿意的。 这话还只是他说轻了,要是真出现两个佞臣,朝前朝后给赵光义散布谣言,他能想的到,不等他儿子们出手,赵光义直接就能将自己子嗣圈禁。 无他,因为他也是皇帝,这其中的道道自然可以看得非常清楚。 “娘,二郎这一年的变化您看的到,儿子两次出征将他带在身边,就是为了锻炼他,儿子还是那句话,为了大宋安危,请娘三思,不可再言此事了。” 赵匡胤顿地叩首,两者相争,必有一伤,一个是他亲弟弟,一个更是他亲儿子,折了谁他都不愿意看到。 “我儿,你言为实乎?” 杜氏撑这手中拐杖,敲了敲地面,到了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这个想法有多危险,这是要让赵家背上骨肉相残罪名。 “罢了罢了,今后老身不闻世事,下去吧!” 杜氏没有让赵匡胤回答,这件事给她的打击太大了,本来以为能避免主少国疑,却不想其中有这等隐患。 “诺!” 赵匡胤应答一声,也没有停留,他知道这件事得慢慢让这位母亲接受,自己今天说的这些话太大了。 赵匡胤出了殿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就如同他此时的心情一样,这个皇帝一点都不好做。 “你便是王安?” 赵匡胤眼角撇向右手边的宦官,自家儿子做出的这等事情,让他即好笑又有些许生气,不过他也是非常好奇,这件事知道的人就那么几个,赵德昭又是如何知晓的? “是,奴婢王安拜见陛下。” 王安感受到赵匡胤气势,慌忙跪倒在地,整个人颤颤巍巍,牙关有些作响,难道自己做出什么天怒人怨事了。 赵匡胤没有理会,直接在王安身边走过,这件事他本来也没有想着要追究赵德昭,所以对自己儿子安排的眼线,自然也不能追究。 不然,敢监视自己老娘,当朝皇太后,腿给你卸喽。 王安见到赵匡胤离去的背影,再也坚持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丝毫不知自己险些逃不过被卸腿的命运。 第四十五回 凤翔节度使 “二郎呢?” 赵匡胤入了福宁宫,一路来到殿中,贺贞为自家丈夫褪去外衣,赵匡胤侧身左右看去,心中甚是疑惑。 “官家忘了,昨日间您不是让他去二哥府上了吗?” 贺贞拿下衣物,转身交给元儿,赵匡胤闻言点点头,朝外看了看天色。 “还没回来,这小子,就不该让他出宫。” 赵匡胤一屁股坐在御座,早上出去的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吃饭再怎么也用不了这么久,八成又去哪疯去了。 “官家,妾身听说二哥将符家六姐禁了足,今早太师来宫求见妾身,跪了整整一个时辰。” 贺贞给赵匡胤倒了些水,说起今天早上的事情,赵匡胤闻言眉头轻皱,顺势侧身躺下。 “哦…他来求你了,倒是知趣的很。” 赵匡胤嘴角一笑,都是一帮人精,知道在自己这里肯定过不去,要不是自己老娘谢绝见人,恐怕还能求到她老人家那里去。 “他家那闺女也是活该,朕还没死呢?哪来的什么主少国疑,这不是说朕的后世之君就是庸主吗? 二哥也是,一个女人都管不定,谈什么管天下,禁足都算轻的,现在闹得满城皆知。” 赵匡胤语气尽是讥讽,他是说过不生气,难道就真的不生气吗?再说了,那也不看看当初自己面对的是谁,在老娘面前,他还真不敢。 本来想着把这件事轻轻压下去,结果不知是哪走漏了风声,现在朝中都知道兄终弟及这件事,若不是老娘现在闭门不见,说不定还得闹出什么事。 “来人!” 赵匡胤突然起身,朝着门外一声呼喊,话语刚罢进来一名宦官。 “陛下。” 赵匡胤眉头一皱,指了指来人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王继恩,今日正当值。” 王继恩弓身一礼,赵匡胤点点头,随之又道。 “这样,下去传诏,革去符蓉汝南夫人,殿前都虞侯赵光义,革去开封府尹,革去大内都部署,革去同平章事,令其闭门反思。 皇子赵德昭聪慧睿智,至孝仁德,贤良恭友,加封凤翔节度使,领同平章事。” “诺!” “等等!” 王继恩领了旨意刚想下去,贺贞连忙叫住,赵匡胤转头看向妻子,面上不禁疑惑。 “官家,各国朝贡一事,还是需要二哥来办的,再者说官家这样一压一升,有些明显。” 赵匡胤神情一愣,他只是想要别人看到自己还是重视儿子的,不过贺贞的话也不错,这样的处置的确是不当。 “那该如何?” 赵匡胤不禁问起,儿子的地位必须是要往上提的,不然那帮个大臣还真以为自己被老娘说同意了。 “依妾身看,就革除符家六姐诰命即可,至于二郎,同平章事还是不要加恩。” 赵匡胤一阵点头,既然他妻子都这副说辞,也只能是先这样。 “还愣着干什么,按皇后意思去办。” “诺!” 王继恩连忙行礼,随后便走了出去,赵匡胤又接着躺下,这都叫什么事? 贺贞轻轻揉着赵匡胤肩膀,自家儿子还是要慢慢来,毕竟也才十一岁而已,也不能让其太过安心,就拿这件事来说,赵德昭就做的不错。 “官家,妾身昨日做了一些事。” 贺贞的话语,赵匡胤听完睁开眼睛,神情一愣,贺贞见状连忙将自己嘱咐赵德昭的话语一说,引来赵匡胤一阵摇头。 “你就宠吧!等什么时候将天捅个大窟窿,到时候朕看你怎么办。” 赵匡胤微微一笑,他自认为自己对赵德昭已经很宠爱,可比起这个妻子,那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还打死不让他儿子承认,哪有这样教自己儿子的,不应该是以诚实为本吗? “官家差矣,天塌下来不是有官家吗?难道您还护不可我们母子。” 贺贞微微一笑,有了赵匡胤这份情感她才敢这样做,要不怎么会有如此行为。 “这倒是,护不了你们朕这天子也做到尽头。” 赵匡胤眼睛轱辘一转,贺贞说的话非常在理,护住他们母子赵匡胤还是有自信,不然怎么能做得了皇帝。 “贞儿,你说这二郎是如何知道娘想法的。” 赵匡胤突然想起这么一件事,知道的人只有他们夫妇和赵光义三人,按道理没有人能知道啊。 “妾身不知,也许是在符家六姐那里听到的。” 贺贞摇摇头,她哪里知道这种事,自家儿子鬼机灵最多,你要想打听只能得到搪塞。 而且她又不是没问过,吞吞吐吐也说不明白,到最后她也没再询问,摆明赵德昭就是不想告诉她,害的她生气了好一会,什么事都瞒着她这个亲生母亲。 不过,这回贺贞真是冤枉赵德昭了,如果是皇帝老爹,一个谎话赵德昭直接可以给过去。 而对于这个老娘,赵德昭不想骗她,又不能说实话,只能施展三巴掌打不出一个响屁策略。 “朕倒是小看二郎了,嗯…对了,你这样,过些天将那些个节度使命妇都请进宫来?二郎也到了成家年纪了。” 赵匡胤拍拍贺贞右手,贺贞听见赵匡胤言语,心中忍不住惊讶。 “官家,早了些吧!” 赵匡胤摇摇头,他是有自己的考虑,和朝中那些将军联姻是个不错选择,而且还能给他儿子找一些臂膀,又能拉拢人心,何乐而不为呢? “无妨,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可以先定下来。” 贺贞见到赵匡胤已经决定,也没有再反驳,赵匡胤能想通的事情,她自然也是清楚。 “那官家有没有特别吩咐?” 赵匡胤拍打这肚子,这还真把他给问住了,要说特别吩咐他还真没想那么多。 “先看看,就从朕那几个兄弟里挑,其他的都是陪衬而已,如果有好的,纳几个妾室也是没有关系的。 还有,把慕容延钊的夫人也请上,但是他家就先不考虑,毕竟是封了国公,落下也不好。” 赵匡胤想了想,打压了自己几位兄弟,适当时候还是要给一些恩赐,给他儿子做妃子,那就是以后的皇后。 贺贞点点头,这可是件大事,自家丈夫固然是为了政治什么的,可她就要为儿子担起责任,当然赵匡胤的想法也不能不顾及。 第四十六回 叔叔侄侄 “三叔!” 西华门外,车辇缓缓停下,赵德昭从车辇中走出,抬头一看就发现赵光美此时正在笑眯眯看着自己。 “三叔怎会在此?” 赵德昭两步上前,弓身见了一礼,赵光美嘿嘿一笑,勾肩搭背拉着赵德昭进入皇宫。 “三叔当然是在等二郎。” 叔侄二人边走边说,呼延赞等二十多名侍卫特意落后几步跟上,只要将赵德昭送回福宁宫,他们自然就可以退去。 “噢……三叔找侄儿何事,可是又到了分钱时候了。” 赵德昭面色一笑,对赵光美来找自己,不用多想肯定是为了那件事,不然也不会专门来着里等自己。 “…” 赵光美一阵气节,这侄子是掉钱眼里了怎地,钱钱钱,这都什么时候了谁还惦记那玩意。 “二郎,一笔写不出两个赵,三叔就不跟你打哑迷了,三叔永远站在你这边。” “哦……” 赵德昭呻吟一声,他倒没有想法赵光美居然把话说的这么敞亮,本来以为其会来个七拐八弯,搞个神神秘秘。 “三叔的意思是二叔有心思?” 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赵德昭也不藏着掖着,在他看来,这个三叔肯定会站在自己身边。 无他,因为其本身就和二叔关系不好,按照他二叔赵光义的想法,你就是吖婢子生的,凭什么? “二郎,二哥有没有心思,这个三叔不知道,但是符家六姐,二郎相信她真的止于此吗?” 赵光美止身站立,赵德昭抿抿嘴角,这次去他二叔府上,符蓉已经被赵光义禁足,赵德昭是没有见到其人。 赵德昭仔细回想,刚刚一场饭吃下来,赵光义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说让自己多吃点,长身体之类的话,他能感觉的出,赵光义说的是真心话。 诚然,对于这个真心有多真,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三叔有什么话就直说,你我叔侄二人具是一条船上。” 赵德昭弓身一礼,自家二叔心思他琢磨不透,但是对于符蓉,赵德昭是绝对绝对不相信。 永远不能小看女人,尤其是有野心的女人,符蓉她是有野心的,这点赵德昭深信不疑。 别看他奶奶杜氏现在什么话都不说,可不代表这件事就彻底落下帷幕,非但不是如此,在天下人眼里,他和二叔赵光义已经成为敌对。 这其中的道道,不管他叔侄关系多么好,都改变不了这等现状。 “符家,断其翼。” 赵光美咬牙切齿,赵德昭说的不错,他们俩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他那个二哥不用多说,自小就看不起自己,符蓉更是过分。 如若真按照他大娘杜氏想法,来个什么兄终弟及,赵光义可能会来个宣穆让国,将帝位传给自家这个侄子,呵呵…但绝对没有自己的份,杀身之祸肯定会走上一遭。 “三叔的意思是对符彦卿出手!” 赵德昭面色一惊,赵光美的想法太大了,大的他都此时不敢想。 符家,以自己目前的实力,绝对不是对手,反而有时候会适得其反。 “二郎,符家乃将门世家,其族人具是一州要员,再者和二哥关系,不可不防,如若不加以遏制,定然会是一大阻碍。 二郎你派王安监视大娘,不就是防患于未然吗?这其中道理,应该比三叔明白才对。” 赵德昭静静看了赵光美一眼,话倒是没有说错,符家和自家二叔关系不必多说,还真有一条心的可能。 “侄儿知道了,谢三叔。” 赵德昭拱手一礼,赵光美点点头也没有过多说什么,随后又聊了几句闲话,叔侄二人便已经到达福宁宫。 “二郎,三叔先回去了。” 赵德昭点点头,也没有出言相留,赵光美随后转身离去,赵德昭也进了福宁宫。 不过,就在赵德昭没走几步,又缓缓退出宫门,转头看着赵光美离去的背影,赵德昭眉头深深紧皱。 是他吗? “三叔,是你吗?” 赵德昭嘴中喃喃,面色疑惑不解,符蓉知道他奶奶杜氏想法,是不是这个三叔故意透露出去的。 如果是,那就太恐怖了,这是要将符家架在火上烤,而且是借他的手。 借刀杀人,这是利用自己,赵德昭神情微怒,随即又是接连一笑,他这生的哪门子气,搞的自己多清高一样。 赵德昭又是定眼一看,此时宫墙走廊中,赵光美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随后赵德昭也没有多想。 其实想也没有用,事情已经发生,姑且和他猜想一样,这件事就是他三叔透露出去,那能怎么办? 赵光美想要借助自己来对付符蓉,难道自身就要如他愿吗?退一步讲,就算要对付,也只能自己做那只手。 与此同时,开封皇城西北侧。 “查清楚了吗?夫人是如何知晓此事的?” 赵光义端坐首位,手中掌着茶杯,白净的面容些许红润,额头紧成一个“川”字,语气极其冰冷。 “禀殿下,消息是从宫中传出,听侍卫讲那宦官是太后寝宫之人,卑职又从中调查了些时日,发现其人和三…三三殿下走的很近。” 下方中年将领忍不住打个冷战,心中组织了一下语言,拱手对着赵光义一礼。 “婢子生的崽子,狂妄。” 啪啦! 赵光义猛的起身,一声大喝之后,将手中茶杯摔出数步之远,茶水溅落一地。 “本府和二郎的事,他掺和进来干什么,难道也想那尊位置吗?他算个什么东西,本府只恨为和不早些捏死他。” 赵光义被气的来回渡步,婢子生的崽子怎么敢,打主意都打到自己头上来了,这是把自己直接推向对立面。 自家母亲的意思,他虽然是有些开心,可前提是他哥哥得同意才行,前天上朝对自己那态度,已经说明了情况。 皇帝谁都想做,可是他却没有条件。 “殿下息怒。” 中年将领连连弓身,就这些话,句句都能要人命。 “息怒,息怒,本府居然被婢子生的崽子给拿住了,耻辱,奇耻大辱。” ———分割线——— 求月票,求收藏,大佬手上有推荐票投几张。 第四十七回 占城稻谷 “殿下,殿下。” 福宁宫北阁,难得真正休息,马上就要进入年关,赵德昭的课程也停了下来,主要是王著开始忙了,建隆二年科举又要提上日程。 大宋建立,还是需要新鲜血液,没个几年的科举,官员就任人手是肯定不够。 而今天,赵德昭刚刚用完早膳,殿外突然传来王著的声音,赵德昭神情一愣,这老师怎么会找到这里来了? 未等赵德昭有下一步动作,元儿便领着王著进入屋内,整个人看起来神采奕奕。 “见过殿下。” 王著行了一礼,赵德昭放下碗筷,招手让人拿来座椅。 “王师今日怎得进宫?” 赵德昭拿起桌案上的白布擦擦嘴,几个宦官上前将碗筷收拾干净,随后一行人退下,屋中只剩下师生二人。 “殿下,占城稻有消息了。” 王著落座之后,一改往日严师形象,拱手对着赵德昭,说句满心欢喜不为过。 “哦…真的,从哪里传来的?” 赵德昭闻言,同样来了精神,这几日间,被金匮之盟搞得他自己都神经兮兮的很,若不是王著今天来,猴年马月才能想起这事。 “吴越!” 王著再次行礼,赵德昭点点头,想到年后朝贡各国名单他看过,吴越钱椒同样是派来了使者。 “臣派人南边查看,在吴越福州占城商人处得到消息,不过,其携带种子数量不是很多,臣已经命犬子全数买下。” 赵德昭思虑之色,随后王著又告诉他只有百十来斤,这点的确是不够用,不过既然找到那就不是问题。 “好,百斤就百斤。” 赵德昭一拍双手,什么事都不能一蹴而就,年关一过,到了二三月份就可以下种,到时候视情况再行推广,还是能解决粮食燃眉之急。 “殿下,是不是需要运回开封?” 王著见到赵德昭神情,这也是他进宫主要原因,他儿子来信中说,这种稻谷的确是一年两熟,而且每次产量比其他稻种要好。 自唐以来,水稻的种植都是黄穋稻等,经过百年的发展以及各种先农优化完善,产量是有所增加。 诚然,但是这种稻谷比起占城稻就有些不足,可以说是一种比黄穋稻还要好的良种。 一年两熟并不奇怪,让王著欣喜得便是五六十日一成熟,也就是说两个月就可以收割,如果加大投入优化,是不是可以一年三熟。 “不,王师,随我去见父亲。” 赵德昭摇头拒绝,江南本就是鱼米之乡,是最适合种植稻谷,中原虽说可以种植,可其土层为软土层,水分容易下渗,稻田根本无法留住水。 淮南扬州已经平定,这是最佳之地,赵德昭想的很简单,就是在扬州先行搞个实验区,再招募几个占城商人,配合李处耘在扬州种植。 师生二人出了福宁宫,又在路上商讨了一下,其实王著的想法和赵德昭是一样,扬州本是上上之选,倘若运来开封,那真是白瞎了这等种子。 至于他为何问出这等问题,无非两个原因,一个再怎么自己也是臣属,第二个就是想要看看这个学生如何做。 现在来看,赵德昭也是知农之人,这样的皇子对于天下百姓来说是福音。 这几日王著也听说了皇太后杜氏想法,不过对他来说没得选择,他和赵德昭已经彻底绑在一起,只能不遗余力支持赵德昭。 “见过父皇,拜见官家。” 师生二人入了垂拱殿,赵德昭原本就在这内屋学习,所以也没有禀报,直接带着王著走了进去。 “二郎啊?王卿也来了。” 正在处理政事的赵匡胤,闻听二人声音抬头一看,赵德昭来这里他不惊讶,王著这些日子准备科举一事,怎么今日会进宫来? “王卿,明年科举一事办得如何了?” 赵匡胤又拿起一份奏章,目不转睛扫着奏章,国家还是稀缺人才,尤其是江南诸国,平定之后对官员需求更大。 “禀官家,州试已经完毕,省试由礼部国子同僚正在加紧拟题。” 王著行了一礼,立春之前各地学子肯定会到达汴京开封,这次的科举比上一次要好很多,最起码时间上来的及。 “唔……那便好,卿这次所来何事啊?” 赵匡胤闻言点头,赵德昭的学习是被他叫停的,可是今天这对师生二人又来垂拱殿,肯定是带着事来的。 “禀父皇,儿随驾出征扬州时,曾听闻占城有一稻谷,五六十日一熟,是安南占城百姓新培育的良种稻……” 赵德昭拱手一礼,将占城稻的优势说了出来,又给皇帝老爹讲了其和大宋目前稻谷比较如何如何。 “禀官家,臣子继已经在占城商人得到消息,殿下所言句句属实,的确是新良种,产量比起我大宋双季稻要优质太多太多。” 王著瞧见赵匡胤转头看向自己,连忙弓身一礼,赵匡胤一阵吃惊,尤其是听见王著最后四个字“太多太多”。 “如此,亩产能收多少石?” 赵匡胤放下手中奏章,现在民生艰苦,如果赵德昭所说的这个占城稻真有能力,那么对整个天下百姓来说是件天大的好事。 “父皇,我大宋目前稻谷亩产大概收成有一石左右,如果种植占城稻,按照上等田粗略估算,应是有三、四石之多。” 赵德昭拱手一礼,他查过户部每年的账册,也咨询过王著,说出一个比较中肯的答案。 不过,就算是这个答案,产量在这个时代也是高的吓人,要知道后世水稻高产普通田也才千斤,这还是靠着科学手段来培育优化。 果然,赵德昭这话说完,赵匡胤面色再次一变,一个小小的占城就能研究就出这等优良稻种,若不是亲耳听到,他断断不相信。 “好,好啊!现在稻种在何处?” 赵匡胤整个人振奋,他不是那种见不到别人好之人,既然有了这样的好东西,大宋自然是要学过来。 “禀父皇,王师之子继现在身在吴越,已经买下稻种,儿建议父皇下召扬州李处耘,开始在扬州引进培育。” 第四十八回 各方来朝 建隆二年,正月。 这是赵德昭来到这个时代第十个年头,按照古人虚岁计算,他今年已经是十一岁,晃晃悠悠十年而过。 后世的时候,随着人丰衣足食年味越来越淡,而在当下时代,赵德昭又体验到了前世小时候过年那种年味。 贴门神,放爆竹,净庭户,挂钟馗,钉桃符,贴春牌,祭祀祖宗。 寻常百姓家都是如此,皇家更是不用多说,各种礼仪自有一套程序。 除夕那天,皇帝老爹带着一家人祭告太庙,然后又王公大臣在紫宸殿举行辞旧活动。 完事之后,皇帝老爹专门命人用金箔做成贺卡,御书“普天同庆”,赵德昭身为凤翔节度使,自然也有他的份。 等到下午时候,皇帝老爹和老娘同时接受王公大臣朝拜,随后活动结束,各自归家休假。 而后,大宋迎来他第一个新年,整个京城热闹非凡,有花灯,有集会,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谈天说地吹牛打屁,好不乐哉。 正月初十,大庆殿。 这做非大典不开的宫殿,此时迎来了它的真面目,大宋第一次接受各国使臣朝贺,自然要加重重视。 大庆殿广场,桌案分列摆放,中间留出一个大大的空地,侍女宦官端着餐食来来往往,上方大庆殿殿门白玉阶处皇帝御座,后面左右孔雀屏扇。 福宁宫,赵德昭在几个宦官服侍之下穿起常服,上面绣着金色云纹,腰缠蟒纹玉带,脚踏一双云纹履,一头乌黑的长发被镶着蓝宝石的金环束在身后。 “殿下,好了!” 赵德昭穿起衣服之后,走到铜镜面前,镜子清晰度比起后世肯定是不足的,不过也可以看出人影,赵德昭见到穿戴没有毛病之后便出了屋中。 他要从福宁宫去文德殿,等到和众王公大臣一起才能前往大庆殿,之后要皇帝老爹驾临,然后众人朝贺跪拜。 从福宁宫出来,赵德昭转而进了皇仪殿西侧,由楼廊出了皇仪门,再之后到达垂拱殿门,垂拱殿前方便是文德殿。 “二皇子殿下到!” “臣等拜见皇子殿下。” 赵德昭进入殿中,众人连忙见礼,赵德昭面色一笑,同样举手微微还礼。 “见过二叔。” 赵德昭从众人身边经过,赵光义此时就站在右侧,见到赵德昭来到自己面前,爽朗一声大笑。 “二郎,今日之后,二叔就要喊你一声王了。” 赵德昭闻言一笑,皇帝老爹将在今日册封他为王爵,这在除夕朝会是就已经宣告出来。 不过到底是个什么王,他皇帝老爹没说,但也有迹可循,自己被皇帝老爹加封凤翔节度使,这凤翔临近长安一带。 关中长安,三秦之地,其中关节,不言而喻。 “二叔您就别取笑二郎了。” “哈哈。” 赵光义接连一笑,赵德昭封王他是高兴,可经过这么一件事,他能发现他和自家侄子这个关系,已经发生了微妙变化。 至少,自己不可能装作什么没发生,同样的,赵德昭也是如此。 “三殿下到!” 就在这时,殿外又传来一道声音,赵德昭转头一看,赵光美此时已经进入殿内。 “见过三殿下。” “不敢,光美见过诸公。” 赵光美笑呵呵朝众人回礼,一路来到赵光义叔侄身边,赵德昭直接行礼呼喊“三叔”之语。 “拜见二哥。” 赵光美行了一礼,赵光义嘴角忍不住一抽,笑眯眯模样,这是来恶心自己了。 不过此时就算再怎么生气,也不能表现出来,这么多人,家丑不外扬的道理赵光义还是知道。 “嗯。” 赵光义轻飘飘一句算是回答,其实按照他的想法,这句话他都不想应答。 赵光美还是一副笑意,这个死哥哥对他的态度一直都是这样,这一点并不奇怪。 况且今日要不是重要场合,其恐怕又开始教训自己。 说句实话,他特别喜欢赵光义这副不高兴,想揍自己又揍不到,气死了才好。 再者说,自己这次透露给符蓉的风声,恐怕早就已经被这位兄长查出来了,不过那有如何。 你能耐我何? 赵德昭头转到另一边,就这两位叔叔的事他才不钻进去,如果眼神能杀人,恐怕都被对方杀了无数遍。 “禀三位殿下,时间到了。” 赵光美前脚刚进来还没落座,就有礼部官员来禀报,赵德昭猜想这个三叔绝对是踩着点来的。 随后赵德昭等人跟随礼部官员,出了文德门,又走大概几百米的距离,来到端礼门,而后进入大庆门。 座位依品阶而列,很好找到位置,王公大臣各自散去找到自己位置,赵德昭也坐在御座下方台阶右侧,他对面还有两个位置,坐的是他两位叔叔。 “陛下临,跪!” 侍立在大庆殿门御座的宦官,遥望大庆门出现辇轿,数十人前后左右抬着赵匡胤,身后跟着一大帮侍女宦官,簇拥着这位至高无上的皇帝。 “拜见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公卿大臣,包括赵德昭叔侄三人全数出了座位,俯身拜地,额头贴着地方,声音振聋发聩。 辇轿被抬上台阶,轿夫两旁行走,辇轿经过中间丹陛,预示皇帝御九龙而承天命。 “卿等平身,入座!” 赵匡胤穿着冕服,帝冕十二旒,下了辇轿后步入御座上方,看不出面色神情,声音深沉而有力。 “谢吾皇陛下。” 众人谢礼回到座位,新年伊始,赵匡胤又说了几句恭贺之语,话罢后,诸臣又是还礼以示皇帝恩德。。 “启奏吾皇陛下,各国使臣具已侍候宣德门外,我皇圣主,行御天下,臣礼部尚书陶谷,恭请陛下圣心恩德,召见各方来使,御四方而统天下之心。” 陶谷从座位上起身,站在台阶之下,手持这白玉芴板,朝上行礼。 赵匡胤双臂一展衣袖,双手又放在腿上,沉声说道。 “准。” “诺!” 陶谷弓身一礼,从衣袖中掏出一份奏章,王继恩连忙下去接过,转身又回到御座,得到赵匡胤点头后,轻轻展开。 “宣,南唐国使臣林仞朝见大宋皇帝陛下。” …………… 自王继恩话语传出,每隔五十步便有宦官接力,一直传出大庆门,再由大庆门侍卫跑步宣诏,直至宣德门。 ————分割线——— 双倍月票活动,求月票,求推荐票,兄弟们月底了,码字不易,给点奖励 第四十九回 秦王德昭 等王继恩宣读完毕后,玉阶下方足足有二三十人垂手站立,赵德昭旁边走出一名宦官,朝着下方使臣呼喊。 “使臣朝见大宋皇帝。” 此次来的使臣,除了江南诸国,还有回鹘国及三齐佛国和女直国等,前者不用多说礼仪自然周到,后者自唐以来都于中原王朝接触频繁,更加不是问题。 “外臣等伏望皇帝陛下万岁。” 听见宦官的话语,众人拜地行礼,这里不存在什么听不懂中原话,身为使臣,难道还能出现语言不通,那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平身,赐座!” “谢皇帝陛下。” 赵匡胤面色一笑,右手轻轻一挥,下方宦官上前将众人引入席中,座次排序皆是在公卿大臣之前。 无他,外使来朝,具以宾礼相待,这是礼法。 而且这还只是外邦使者,若是其国主君长亲临,就不能在这里接待了,必须要设置大庆内殿。 “诸公千里而来,辛苦了,来,共饮一爵。” 赵匡胤见人落座后,端起桌上的酒盂,起身缓缓站起,下方众人重复同样动作,赵德昭也不甘落后。 “伏敬陛下。” “请诸公入座。” 喝完御酒,赵匡胤又让外邦使者以及大臣落座,接下来的环节便是递国书,和刚刚王继宣读的顺序一样,各国使臣双手捧着国书上了台阶。 赵德昭起身双手接过,递到身后宦官手中,其转身放在一旁桌案之上。 在这期间,皇帝老爹又和各使臣交流,无非就是视善意,拿出大国风范。 等到这些流程完毕之后,已经过了巳时,随之又是一阵歌舞升平景象,演练了五六七个节目,还有各国带来的一些民俗舞蹈。 临近中午之时,这场接待才算是落下帷幕,不过这是对于别人的结束,赵德昭知晓,下一刻就是属于自己。 果然,在赵匡胤示意之下,王继恩从龙案处举起一份诏书。 “皇帝诏令,诏尔凤翔节度使,贵州防御使皇子德昭接诏,众臣听圣训。” 王继恩下了几步台阶,右手高举诏书,赵德昭走出跪倒在地,其余众人则是弓身一拜。 “儿臣恭聆父皇圣训。” 王继恩见状展开诏书,开始对着众人宣读。 “大宋皇帝诏,曰: 朕继大统,凡军国重务,用人行政大端,未至倦勤,不敢自逸,仰天地祖宗之灵,付托至重。 时万邦来朝,重中国之典,朕仰荷天休,丕承帝统。景命有仆,祚胤克昌。式弘建国之谟,茂举大封之典。 咨尔皇子德昭,禀资奇伟,赋质端凝。挺峻绰于金枝,挹英风于琼握。宜膺茅土,以有家邦。 兹加封尔为秦王,予册予宝,出阁建府,宜敬宜承。尚其夙夜畏天,慎厥身修思。永钦予时命,以克有令誉。 钦哉!” “儿臣叩谢父皇天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德昭行了一礼,双手接过诏书册宝,自从来到这个时代,他梦寐以求的就是这个王爵,如今终于得偿所愿。 只要有了这个王爵,自己才能拥有真正的底气,最起码手下也能招募一些人才,不然仅仅靠着一个节度使和防御使,无异于痴人说梦。 后面就是赵德昭接受众人朝贺,当然这人中是除了他两位叔叔,只是一个王爵,身为长辈的他们不可能行礼,如若是太子之位,那就必须见礼。 其实要说起这二人,赵光义还比较好,他知道自己肯定会封王,但绝不会是这时候,因为他资历还不够。 而且再一个,现在皇帝兄长刚刚加封赵德昭为王,没有个一二年绝对不会加封自己,不过也是迟早的事,最多不超过三年,这是他的自信。 赵光美此时心情就有些复杂了,他现在什么头衔都没有,何年何月才能混到一个王爵,心底里暗暗较起一股劲。 朝贺结束之后,除了六部主官以及一些一二品大员和各国主使,跟随皇帝前往集英殿,其他官员和各国副使则没有跟上,他们这些人是不够格,至于其他自有人安排。 朝贺是朝贺,吃不了什么东西,集英殿宴请才是正点,一行人来到殿中之后,满殿都是一股肉香扑鼻。 “诸公入座吧!” 赵匡胤上了御座,众人谢礼各自坐下,大宋王公大臣居左,各国使臣居右,赵德昭左右看看,好像没有安排自己的位置。 “二郎,” 赵光义经过赵德昭身边,示意了上方御座一眼,语气轻轻传出,赵德昭看向皇帝老爹,自己如今已封王,再上御座就有些不合礼法了。 这样真的好吗? “秦王就到这边来吧!” 赵匡胤见到下方不知所措的儿子,心底一笑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懂规矩了,这还是跟自己抢椅子的儿子吗? 要知道赵德昭,只要一到垂拱殿,一屁股就坐在龙椅上,挤着他都受不了,可人家呢? 美其名曰,宽敞,坐着舒服。 “诺!” 赵德昭回了一礼,这真不是他做作,他现在是藩王,不是以前那个二皇子,到了这时候规矩便很重要,下面多少双眼睛看着呢? 出阁藩王,就要守藩王规矩礼仪,什么也不能逾越,皇子自然是百无禁忌。 赵德昭上了御座,跪坐在皇帝老爹身边,给其酒盂添了一些酒水,赵匡胤伸出手端起。 “诸公,再饮一爵。” 赵光义等人紧随其后,异口同声说道:“谢陛下。” “诸公不知,这等美酒,朕当初还是在征讨李逆时从扬州缴来,林尊使有印象否?” 赵匡胤哈哈一笑,说者有意,听者同样如此,右侧第一位的林仞一杯酒下肚,他就尝出来,这时他们南唐的酒。 赵德昭闻言向下望去,这些酒的来历他清楚,皇帝老爹今天在这场合说出此话,摆明了就是晓以利害。 你们都好好的,不要乱蹦哒。 “陛下,李逆来书请敝国主联合,敝国主严词拒绝,陛下圣聪烛照,当明查。” 林仞拱手一礼,赵匡胤的意思他怎能听不明白,这就是接机敲打。 “朕当然知道,尊使无须担心。” 赵匡胤呵呵一笑,一副多大的事模样,来朝朝贡看重归看重,可也不能一味给其恩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