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号登机口 《降落我心上》 文|翘摇 第一章 江城, 秋。 一阵风吹散了夜空中遮住月亮的浓云, 洒在地面的光芒便亮了些,田地里的稻子被映成了暗金色, 随着风荡起了浅浅的波浪。 这是凌晨的郊区农田, 安静得好像植物都沉睡了般。 而与田埂相连的柏油路一路追着光亮通达前方,被一条黄漆生生截断,与恢弘大气的机场跑道遥遥相望。 这个点的机场, 与田地截然不同, 正灯火通明,人员忙碌, 一架波音737平稳落地,十几辆摆渡车有序前行。 阮思娴拉着飞行箱疾步走向朝恒世航空乘务部会议层, 她脚下生风, 额头沁着细汗。 进了电梯,她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十二点四十一,距离本次航前协作会只剩不到五分钟。 电梯门打开,阮思娴穿过人来人往的大厅, 转向会议室走廊。 B32会议室门口站了几个与她穿着同款蓝色制服的乘务员, 正凑在一起闲聊。 “阮思娴,你怎么才来?” 人群中的江子悦回头问道。 阮思娴赶上了点, 松了口气,“出门的时候遇到点事儿。” 江子悦是乘务长, 不得不提点一下:“下次注意点,别的也就算了, 你明知道今天的航班很重要。” 阮思娴点头说好。 今天这趟航班, 江城直飞伦敦,属于世航核心国际航班。 特别的地方在于世航运行副总监傅明予也搭乘这趟航班。 平时傅明予出行多是私人飞机,搭乘世航的机会不多,所以江子悦作为乘务长,看到乘客名单的第一时间就在本次乘务组小群里嘱咐了一番。 阮思娴又朝会议室看了一眼,“里面还没出来?” 江子悦:“嗯,不知道这个航班的在磨蹭什么,咱们机长也还在卫生间。” “那我也去卫生间整理一下丝巾,再补个妆。” 阮思娴离开宿舍的时候害怕迟到,于是小跑了一路,脖子出了汗,腻在丝巾里,很不舒服。 阮思娴说完便匆匆去了卫生间,打开水龙头洗了个手,食指沾着水把散落的两根发丝别到耳后。 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精致的妆容,一丝不苟的盘发,端庄修身的制服——还不错,但却毫无特点。 唯有脖子上歪得有点像兔子垂耳的丝巾让她看起来和其他空乘有一丝不动。 但也仅仅是她眼里的不同,不会有别人注意到。 如今这歪得挺有趣的丝巾也不得不被她自己解开,然后重新系正。 垂下手的同时,阮思娴摸到制服内衬包里的一个东西。 她顿了下,解开一颗扣子,伸手掏出那个东西。 是一封信,信封上面用红色的蜡封了口。 ——这就是导致阮思娴出门晚了的原因。 今天下午,室友司小珍得知傅明予乘坐阮思娴跟飞的航班,便写了这封信,然后嘱咐她一定要找机会交给傅明予。 看阮思娴好像不太愿意的样子,司小珍红着眼睛说:“咱们每天一起看书,一起准备招飞考试,明明下周就要报名了,结果飞扬计划说取消就取消!你真的不想再争取一下吗?” 飞扬计划是世航的内部招飞计划,每年都会从恒世航空内部员工中挑选出一部分进行飞行员培养,职位不限,性别不限。到了今年,眼看着要到“飞扬计划”报名时段了,掌管飞行部的傅明予却取消了这个计划。 这对别人来说只是一个不痛不痒的小改动,但对于阮思娴和司小珍这种奔着这个计划进世航的人简直就是致命一击。 阮思娴张了张嘴,像是要拒绝的样子,司小珍又说:“我给他发了很多封邮件都没有收到回执,现在只有这个办法了。我知道你觉得这个方法很可笑,可是万一呢?万一傅总是一个平易近人又善良的人,他看了我的信就愿意再酌情考虑一下呢?而且……” 阮思娴当时只扬了扬手,打断司小珍的话,并收下了这封信。 ——“你在干什么?” 突然,江子悦推开门,半个身体探进来,“机长来了,赶紧的,开会了。” 阮思娴连忙把信藏到身后,点头道:“好,这就来。” 这个小动作被江子悦捕捉到,目光警觉地扫过,“你拿了什么?” 阮思娴不想被江子悦看见她手里的东西,可是刚刚那个下意识的躲藏动作太过明显,反而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且江子悦探究的眼神都递过来了,阮思娴只能拿着手里的东西轻轻晃了下。 “就这,没什么。” 待江子悦看清那信封,紧抿的嘴唇松懈下来,“什么乱七八糟的,快点走吧,别磨蹭了。” 阮思娴把信塞进内衬包里,扣着扣子朝江子悦走去。 - 这次航前协作会因为要客名单里有傅明予,机长格外重视,比平时多讲了二十分钟。 结束的时候便该登机了,但又接到塔台通知,由于流量管制,他们得延误个把小时。 时间一下又松了下来,机长站起来活泛了一下筋骨,对旁边两个副驾驶说:“去买点吃的?” 三人便起身出去了,留下乘务组的人在会议室里。 又是延误,大家都得等着,还不算飞行时间,会议室里渐渐有了小声的吐槽。 期间阮思娴出去接了个电话。 电话还没挂,阮思娴便听到屋子里的聊天声越来越热烈,好像又在讨论什么开心的事情。 “你们在聊什么呢?”阮思娴推开门,“我在外面都听到你们的声音了。” 江子悦把乘客名单卷起来撑着太阳穴,歪着头笑道:“她们在打赌,看今天谁能去拿到傅总的电话号码。” 阮思娴不解地“嗯”了一声,“要干嘛?” ——“你说呢?当然是泡他泡他!” ——“好不容易遇到跟他同一航班,难得的机会啊,此时不上更待何时!” ——“十几个小时的长途呢,我就不信找不到机会要联系方式了,实在不行咱就学别人泼个咖啡什么的,哈哈哈哈。” ——“泼咖啡太狠了,我看要不等颠簸的时候趁机摔一跤吧,正好摔到人家怀里去。” 泼咖啡……摔跤…… 阮思娴听得眼角直抽抽。 十年前偶像剧都不这么演了好吧。 不过大家既然这么说,也听得出来是真的只是在开玩笑。 阮思娴笑着坐下来,指甲划了划太阳穴。 “你们做什么梦呢?” 说完就愣了一下。 怎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会议室里的气氛短暂地凝滞了一下。 很快又因一个满不在乎的说法热烈起来。 “做梦又不犯法,而且啊……”那个人压低声音说,“傅总的哥哥,另一位傅总的未婚妻就是空乘,两人就是在飞机上认识的,这叫什么,一切皆有可能。” ——“话放在这儿了啊,谁以后要是成了老板娘,可别忘了给我升个职,别的不说,先让我当乘务长呗。” ——“哟,就冲你上次帮我临时换班,我要是当了老板娘,你立刻就做乘务长。” ——“那我就先谢谢您了,不过万一我才是未来老板娘呢?” 阮思娴听了半天,越来越懵逼,“不是,你们怎么这么兴奋,万一对方是个肚子比孕妇还大的老头子呢?你们也泡?” 此话一出,大家都笑得花枝乱颤。 阮思娴更迷糊了,“你们笑什么?” “哎呀,看来我们阮阮真的两耳不闻窗外事,来,姐给你看下照片。” 江子悦一手勾住阮思娴的脖子,一手掏出手机,翻了张照片出来给她看。 这张照片很明显是偷拍的,傅明予穿着一身笔挺高级的西装,外面披了一件黑色大衣,正疾步朝公司总部大门走去。 他肩宽腿长,脚步迈得很大,挺直的背脊和腿部的流畅线条与服装相得益彰,气场似乎穿透照片抓人眼球,让四周的人物的自动虚化一般。 即便这张照片根本没拍到他的脸。 怪不得空姐这么兴奋,情有可原。 不过只看这么一眼,阮思娴就在心里彻底抹除了“平易近人又善良”这一串形容词。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这两个形容词跟他就没任何关系。 - 这里面的人放肆地开着玩笑,完全没注意到虚掩的门外,乘务部经理王乐康的脸黑得像关公。 王乐康旁边站的,就是本次话题中心主人公傅明予。 楼层灯光大亮,偶有匆忙的脚步声在冗长的走廊里回荡,清晰可闻。 却也不如这道门内的笑声清晰。 这笑声跟刀子似的,一下下往王乐康耳里钻。 他悄悄瞥了一眼傅明予,只见他低头翻阅着手里的文件,目光沉静,好似没有听见里面的对话。 但若真的没有听见,他又何必停留在这里。 屋子里声音越来越放肆,王乐康如针芒在背,恨不得冲进去喝止里面的人。 可是傅明予不动声色,他哪里敢先动。 片刻,傅明予缓缓合上手里的文件,原封不动地还给王乐康。 王乐康伸手去接,文件却在离手心微毫的地方停滞。 “这就是你近期的整顿效果?” 一句话,让王乐康绷紧了背脊,不知如何应答。 这事儿说来好笑,两个月前,恒世航空的国际核心航班上发生了一件“美谈”。一个双舱空姐不小心洒了咖啡在vip乘客身上。 这位客人身份不一般,是江城钢铁实业大股东的小儿子。 但因为这次服务事故,两人不仅没有结怨,反而结缘,一段恋情来得快且令人艳羡。 自此之后总有空乘悄悄效仿,那段时间服务“事故”率突然飙升。 别的也就不说了,偏偏这种事情被世航的一个小股东遇见,当做笑话说给傅明予听了。 男欢女爱的事情外力不能阻挡,但是以工作之便行私人之欲,这是服务业的大忌。 所以那个月的部门总结会议上,傅明予提及此事,王乐康立刻表示自己会整顿乱象。 谁想就在王乐康汇报工作的当口,这种“乱象”被傅明予撞了个正着。 “如果她们不想干这份工作了,随时提出来,恒世航空向来不强留。” 傅明予松了手上的力道,文件终于落到王乐康手心。 虽然只是几页纸,却重得像一斤铁。 2号登机口 第二章 也不知过了多久,江子悦咳了两声, “好了, 别闹了,等会儿机长上来了。” 话音一落,会议室的门被推开, 进来的却是王乐康。 他常年笑呵呵的一张脸皱成一团, 乌云密布, 大家当然能猜到没好事发生。 一屋子的人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先开口, 只能凝神屏气地看着王乐康。 王乐康往会议桌前一站,一肚子火想发, 脸色变了又变。 但奈何这人平时就斯文惯了, 再生气也不怎么吼人,最后也就是伸手指了指面前几个人。 “上次开会说的事情又全都忘了?我告诉你们,今后给我老实点,下班后你们要干什么都随便,但是工作时间给我老实点了, 要是再搞些有的没的, 全都给我滚蛋!” 阮思娴微微皱了皱眉。 她一会儿要在飞机上给傅明予送信来着。 王乐康该不会是指向她吧? 应该不是吧,他什么都不知道。 但人在心虚的时候总觉得别人的一个眼神都别有意味, 阮思娴抬起头,想在王乐康的脸上寻找些蛛丝马迹, 可惜却只看到他怒气满满的背影以及被摔上的门还在轻微晃动,留下一屋子人莫名其妙。 ——“老大这是怎么了?” ——“谁知道呢,更年期到了吗?” ——“谁招惹他了?” 有人突然醒了个神, “是不是因为今天傅总在这趟飞机上啊?” ——“不会吧, 我们今天就说说而已,他怎么会知道?” “行了。”江子悦作为乘务长,隐隐觉得跟她们刚刚的玩笑有关系,“准备准备登机了。” 最终大家也不敢确定王乐康是为什么发火,但却不敢再造次,到了飞机上各个老实巴交地像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等机长做完绕机检查,登机口准备着先放行头等舱客人。 但在这之前,就得先迎特殊客人。 机长领着机组人员恭恭敬敬地站在客舱入口。 阮思娴本该站在第二排,但她个子在乘务组里最高,站在人群里显眼,于是自动退到了最后一排。 半分钟后,众人等待的那位终于从廊桥出现。 只那么一瞬间,阮思娴明显感觉到四周的氛围有微妙的变化,身旁几位空乘都小幅度往前倾了些。 凌晨的夜色浓稠如墨,唯有甬道白炽光亮。 傅明予大步流星走来,手持着手机,正在打电话。 直到接近客舱口,他看见黑压压一群人,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头,随即挂了电话。 他身后还跟着一位同龄年轻男性,应该是助理或者秘书。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飞机,扫视众人一眼。 宽敞的飞机,莫名就出现一股压迫感。 阮思娴偷偷打量着他,心里打鼓似的。 信了司小珍的邪,居然奢望着这样的人能一时心软。 明明这个人浑身都写满了“我没有心”四个字。 机长年龄较大,笑呵呵地说:“傅总,欢迎乘坐本次机组。” 傅明予伸手与他相握,道了一句“辛苦”,再看向一旁的乘务组,猝不及防就撞上阮思娴打量的目光。 两道视线相撞,阮思娴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他便移开了目光,随后便步入头等舱 毫不遮掩的无视。 阮思娴甚至都觉得,刚刚那一眼是不是错觉。 - 飞机进入巡航状态后,空乘们开始活动,在休息室忙碌时,头等舱几个乘务员私底下还是没忍住小声讨论此刻就坐在前排的傅明予。 阮思娴也在经过傅明予身边时悄悄看了几眼。 他和秘书坐在同一排,顶头的阅读灯开着,加深了他脸上的轮廓。 比起照片,真人还要好看一些。 这样的人,董事长的儿子,又年纪轻轻空降高层,也难怪会让人想入非非。 阮思娴摸着包里那封信,已经打了无数次退堂鼓。 世上哪儿有那么多表里不一的人,傅明予浑身的气质已经表明他从来都是站在云端的,有普通人的十分之一好说话都是妄想,何况奢求其他。 但诚如司小珍所说,试试看也不亏什么,不行就算了。 阮思娴这样想着,走路的时候也慢了些,思量着要一会儿要怎么跟他开口。 正好这时候该送咖啡了,阮思娴有了点动力,立刻往储备间走去。 江子悦也在她旁边准备食物,正在对着冰柜挤眉弄眼,嘴里还念念有词。 阮思娴心里装着事情,没注意听,直到江子悦戳了她一下。 “你走什么神?” 阮思娴咳了两声掩饰尴尬,“你刚说什么?我注意咖啡的温度去了。” 江子悦小心翼翼地朝客舱看了眼,说:“我们一会儿交换一下,你去给左边的人服务,我去右边。” 右边,傅明予那边。 阮思娴抿了抿唇,没立刻应下来。 江子悦用肩膀轻轻撞她一下,“行吗?” 阮思娴扯着笑说好,又问:“不过为什么呀?” 江子悦正在给水果摆盘,盯着橙子,用叉子戳了一下,“我前男友在那边。” “啊?” 阮思娴朝外面看了一眼。 比起跟飞遇到老板,撞上前男友这种概率可谓更小了。 阮思娴又问:“你昨天没看乘客名单吗?怎么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的样子。” “我看了啊,但是全世界这么多人叫‘张伟’,我怎么知道是他。”江子悦说着说着还弄丢了一块儿橙子,她捡起来用力丢进垃圾桶,“真晦气!” 阮思娴把她往里面拉了拉,小声说道:“有客人在那边出来了,你小声点儿。” 江子悦强行整理了自己的表情,但还是忍不住说:“刚刚登机的时候还故意调戏我,傻逼,臭傻逼,男人都是傻逼。” 阮思娴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她的情绪,“你也别太激动,前男友而已,你就当做普通乘客就好了。” “屁的普通乘客,普通乘客哪儿有那么傻逼的。”江子悦又郑重地看着阮思娴,“真的,你还小,等你多谈几次恋爱就知道了,男人都是傻逼。” 阮思娴嗯嗯应了两声,答应了和江子悦换,两人便分开走出去。 一整排的餐饮送完,阮思娴又挨个为需要的客人倒了咖啡。 走到尽头时,她扭头看向傅明予那一排。 江子悦已经跟着餐车走了,傅明予则低头看着桌上的iPad。 阮思娴手心微微发热,犹豫片刻,朝着傅明予走去。 “傅总,您需要咖啡吗?” 傅明予没抬头,伸手推了下杯子,“谢谢。” 阮思娴弯腰倒好了咖啡,顿了顿,没立刻走。 察觉到她的异样,傅明予抬眼看过来。 他双眼生得狭长,扇形微开的双眼皮,收敛了整张脸的凌厉,但偏偏眼尾上扬,又平添几分张扬。 只是他冷冷瞥着人的时候,风月再美也夹杂着冰霜。 阮思娴很不争气地遁了。 过了大约一个小时,傅明予的秘书叫阮思娴添咖啡。 她拿出那封信,垫在壶底,再次走过去。 给秘书倒了咖啡后,又转头看向傅明予。 他还是拿着iPad,屏幕里是飞机的内部结构3D展示图。 画面很清晰,傅明予放大了看细节,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看样子似乎自动屏蔽了四周的人。 他这么专注,阮思娴很不好意思打扰他,可是按在壶底的那封信时刻在提醒着她,时不待人,时不待人。 可是他看起来真的很忙,就算给了他,他也不一定会看。 就在阮思娴内心天人交战的时候,秘书开口道:“还有事吗?” 阮思娴紧张得发慌,小声道:“您还需要咖啡吗?” 秘书挑了挑眉,手指敲了敲面前的咖啡杯,里面还有半杯。 阮思娴默认他不需要了,又转向傅明予。 “您还需要咖啡吗?” 傅明予手指微屈,抵着下巴,轻轻摩挲。 随后才抬头看向阮思娴。 “不用。” 从他抬眼看过来的时候阮思娴就知道是这个答案了,也不意外,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去。 而傅明予抬眸瞥了眼她的背影,眼中不耐之色愈浓。 偏秘书在一旁笑了一下,傅明予看过去,秘书立刻收了笑意,递过来一张纸。 “这是ACJ31的起草标书。” 傅明予接过的同时,又看了一眼前方的背影。 这王乐康怎么办事的。 过了一会儿,这个空姐果然又端着咖啡回来了。 她手里似乎还拿着什么东西。 好像是一封信。 傅明予抬头直勾勾地看着阮思娴。 眼前这个女人穿着恒世航空传统的浅蓝色制服,面容姣好。 且她个子高挑,腰细腿长,身材极好。 可惜浓妆红唇,笑容僵硬,毫无记忆点。 阮思娴见傅明予毫不遮掩地打量她,想到自己有不情之请,越发紧张,脑子里嗡嗡作响,喉咙一紧,低声道:“傅总,您需要添咖啡吗?” 说这话的时候她紧紧攥着壶底的那封信,手指不安的摩挲,将信轻轻推了出来,想着什么时机合适地递出去。 这一小动作被傅明予尽收眼底。 傅明予看见她脸上明显出现了欲言又止却又充满期待的神色。 他关掉iPad屏幕,挽了一截袖口,漫不经心地说:“这份工作你是不是不想干了?” 阮思娴愣了下,想到那封信的内容,说道:“是,我不想做世航的空姐了,我想做……” 傅明予轻轻转动手腕,眼皮一掀,开口道:“老板娘?” 阮思娴:“……嗯?” “你不如做梦。” “……” 阮思娴半晌没动。 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男人都是傻逼。 3号登机口 第三章 男人都是傻逼。 没有什么语言能比这句话更精准地描述阮思娴此刻的心理活动了。 她下意识把信收了回来, 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想说两句话,却发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幸好傅明予说完这话就不再看她, 或者说直接当面前没有这个人, 伸手关了阅读灯,然后放倒座位,躺下闭目养神。 四周的乘客都很安静, 偶尔有翻书声或水杯碰撞的声音。 似乎没人注意到这里。 但阮思娴知道, 此刻自己身上黏了不少目光, 都是当做看个乐趣儿。 阮思娴咬了咬牙,端着咖啡转身走了。 回到储物间, 她把咖啡壶重重放下,把一旁的江子悦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 江子悦问。 “没什么。” 阮思娴虽然心里憋着气, 但也不敢在乘务长面前吐槽老板。 虽然她跟江子悦平时关系不错, 但是同事归同事,背后的闲言碎语说不定那天就变成一把刀子。 江子悦又问:“对了,司小珍的东西……你送出去了吗?” 阮思娴冷冷道:“算了,不送了。” 说完, 阮思娴突然睁大了眼睛,“你知道啊?” 江子悦耸肩, 转身靠着柜子, “她今天下午也找过我。” 江子悦资历比阮思娴她们长,早先她是司小珍的带飞师傅,又因为是乘务长,司小珍觉得她或许比较说得上话,所以一开始先找江子悦帮忙。 但是江子悦直接拒绝了。 且不说事不关己,这事儿也太荒谬了些,何必往自己身上揽。 阮思娴想通其中关节,点了点头,“我还没找着机会。” 机会什么的都是说辞,人就在那里坐着,真想送过去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江子悦凑近了问:“你不敢啊?” “对,不敢。”阮思娴扯着嘴角笑得阴阳怪气,“怪不好意思的。” 一会儿人家以为她送情书怎么办? “怎么会?这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江子悦端起三份牛排,从阮思娴身边挤过去,“我去给机组送宵夜,你那边……一会儿灯灭了就悄悄放过去吧,也没人知道。” 江子悦这么一说,阮思娴的情绪很快就转了个弯。 好像有点道理。 刚刚傅明予很明显误会她了,觉得她在勾引他。这种事情阮思娴怎么解释呢,说什么别人也不一定信,她只有把那封信送出去,等傅明予看到了内容,就知道他自己误会了。 不过这会儿傅明予那拽得二五八万的样子肯定不会收她送的任何东西,所以得等一会儿熄灯后,大家都睡了,她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信塞到他座位上。 等他一觉醒来,看到了内容,真相大白。 OK。 阮思娴做了决定,安安分分地等着。 二十分钟后,客舱熄灯了,大部分乘客都放倒座椅戴着眼罩睡觉,有两个客人开着阅读灯在看书,四周安静地听得见呼吸声,唯有7A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外放着动画片。 每每到这个时候,飞机就像一个大型宿舍,阮思娴感觉自己就像个宿管阿姨。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那个小男孩身旁,提醒他带上耳机看动画片。 小孩子哼哼唧唧了两声,说:“耳朵疼。” 阮思娴蹲下来,轻言轻语:“小朋友,你这样外放会吵到别人。” 小孩子还是不乐意,指着一旁的大人说:“我爸爸都没有被吵到。” 阮思娴看了眼,他爸爸带着眼罩和降噪耳机,根本听不见,睡得跟死猪似的,能被吵到才奇怪。 遇到这种情况,阮思娴除了苦口婆心地劝说也没有其他办法。 “小朋友,到伦敦的时候是清早,你这个时候不睡觉,明天下飞机了就会打瞌睡,没精力去玩了。” 她声线温和,又刻意放柔了语气,很难有人再说得出拒绝的话,即便只是个小孩子。 小男孩认真地想了一下,然后关了iPad,“那我要尿尿。” 阮思娴朝他伸手,“走吧,我送你过去。” 虽然现在是巡航状态,但是飞机随时可能会遇到气流颠簸,保护小孩子的安全是阮思娴的责任。 经过傅明予身旁时,阮思娴低头看了一眼,他平躺着,呼吸平稳,睡得很安详。 阮思娴突然觉得这是个机会,于是停下脚步,对小孩子说:“小朋友,你等我一下。” 然后她弯腰,把那封信放在傅明予枕边。 手指碰到枕头的时候,傅明予抿了抿唇,吓得阮思娴一个激灵,以为他根本没睡着。 幸好,他只是偏了偏头。 不过傅明予没睁眼,一旁的小孩子倒是看得清清楚楚。 “姐姐,你这是在送情书吗?” 阮思娴:“……” 这小屁孩儿怎么懂这么多。 “不是的。”阮思娴不欲给他多做解释,“快走吧,一会儿卫生间该被人占了。” 小孩子权当没听见阮思娴的话,一副小大人模样:“这个哥哥是很帅,不过姐姐你也不要太害羞,我都收过情书了,没什么的,很正常。” 阮思娴差点儿没背过气。 你个小屁孩要发表演讲也不要在这里发表好不好?万一傅明予没睡着只是在养神呢? 阮思娴做了今天第三次深呼吸,拽着他去了卫生间。 一来一去不过几分钟时间,阮思娴牵着小孩子回来的时候发现傅明予竟然没睡觉了,已经调直了座椅靠背,打开了阅读灯正在看iPad。 速度这么快,阮思娴甚至怀疑他刚刚是不是真的没睡着。 不过看他表情正常,应该没有听见。 也不知道他看到那封信没有。 经过傅明予身边时,阮思娴忍不住探着脑袋望过去。 那封信好像没被他发现,反倒因为他调直座椅而落到了地上。 阮思娴心里五味陈杂,现在不仅要重新送一次,还得在他面前神不知鬼不觉地捡起来。 看见这封信的人不只是阮思娴,旁边的小孩子也看见了。 看见就看见了吧,他还大声说道:“姐姐,你的情书掉在地上了。” 阮思娴:“……” 我看见了不用你多嘴。 不是,这不是情书! 傅明予闻言看了过来。 仅仅只是瞥了一眼,发现身边的人是阮思娴后,很快又转过头去,嘴角带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倒也不是意味不明,阮思娴很明显地感觉到他满脸的讥讽。 笑什么? 有什么好笑的? 这真的不是情书! 阮思娴发现自从傅明予上飞机,总共跟她说了五句话,其中还有两句就两个字,但已经把她从一个温婉和气的仙女变成了随时能引爆高空的炸药包。 这是什么魔鬼? 当然阮思娴只敢在内心嘶吼,表面上还要保持笑容。 “小朋友,这不是情书哦。” “那是什么?” “是陈情书。” “不也是情书吗?” “……” 阮思娴回头看了一眼,还好,傅明予似乎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对话。 把小屁孩弄回座位,阮思娴蹲着给他系好安全带,摸了摸他的额头。 “早点休息吧。” 言毕,她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站起,转身看向傅明予。 他的注意力似乎已经完全被iPad吸引了,完全没给阮思娴眼神。 这样最好。 阮思娴走到他旁边,飞速捡起那封信,递到他面前。 “傅总,您别误会啊,这是我……” 话没说话,飞机突然毫无预兆地颠簸起来。 而且幅度还有些大,许多乘客都惊醒了,安全带指示灯也迅速亮了起来。 阮思娴飞了两年了,凭经验也知道这次可能不仅仅是气流,甚至有可能是擦着积云雨过的。 来不及思考其他,安全才是最重要的,她不敢乱动,立刻抓住傅明予的座椅靠背来保证自己的稳定。 慌乱中,她低头看见傅明予不慌不忙地收起了iPad,抬眼看过来。 似乎要说什么。 这时,飞机广播突然响起,打断了傅明予的话头。 “女士们先生们,由于我们的飞机遇到了强对流气流,引起颠簸,请您回到自己的座椅,系好安全带,洗手间同时关闭。” 就在这时,旁边的小孩子吓得哇哇大叫,拼命想往自己爸爸那边扑,发现自己被安全带束缚住后就开始解安全带。 阮思娴立即喊道:“小朋友!不要解开安全带!这只是气流颠簸,不要害怕!” 可是小孩子哪里听得进去阮思娴的话,旁边孩子的父亲才刚刚被震醒,迷迷糊糊地坐起来,显然还没搞清楚当下发生了什么。 可不能真的让他解开安全带离开座位,一会儿在飞机上磕磕碰碰才麻烦。 阮思娴来不及细想,立刻就想跑过去按住小孩子。 但她刚刚松手,飞机就再次距离颠簸了一下,她脚下不稳,重心偏离,整个人往下倒去。 ——不偏不倚地倒在了傅明予怀里。 阮思娴:“………………………………” 他身上的气息萦绕在阮思娴周身,身体相触,阮思娴的上半身几乎全靠在他的胸前了。 一抬头,就对上他的目光。 他微微歪了下头,目光里的戏谑和不屑丝毫不加掩饰。 阮思娴解读出来就是——“我看你还怎么解释。” 这种时候,阮思娴又很不争气地心跳加快,好像快跳出来似的,脸上的红晕直接蔓延到耳根。 她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 这也太尴尬了。 傅明予就伴随着这个心跳声开口:“误会什么?” 阮思娴:“……” 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这幅场景,我说我没想过勾引你,你信吗? 我自己都不信。 飞机就在这个时候慢慢恢复了平静。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 一个脸红耳赤,一个冷静到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 许久,没有得到回答的傅明予再次开口:“你还打算在我腿上坐多久?” 阮思娴:“……………………” 阮思娴立刻站起来,双手不知道往哪里放,薅了薅头发,手指不经意地擦过自己的脸。 就这个温度,如果她有一面镜子,应该能看见自己的脸红得像蒸过桑拿。 “我……”阮思娴眼一闭心一横,把那封信放到他桌上,“这是我同事托我给您的,里面是她关于飞扬计划的一些小想法。” 放下后,阮思娴也没敢再看他表情,径直离开。 - 走进休息室,正好江子悦过来说:“阮阮,你刚刚……” 江子悦说到一半停下了,拍了拍阮思娴的肩膀。 “没事,刚刚颠簸吓到了。”阮思娴站着稳了会儿心神,“刚刚7A的小孩子吓哭了,您帮我送一杯果汁过去吧,我先去休息了。” 此后的近十个小时,阮思娴经过傅明予身边无数次。 好在他睡了近五个小时,另外五个小时全神贯注地做自己的事情,完全没有给阮思娴一个眼神。 但即便这样,阮思娴每次经过他身边,还是浑身不自在,总觉得他下一秒就会抬起头嘲讽地看着她然后说一些羞辱性的语言。 还好这种情况没有发生。 落地后,送走了所有乘客,阮思娴差点没脱一层皮,从来没感觉飞一次长途这么累。 然而她揉着肩膀走回客舱,经过傅明予的座位时,差点儿又给气背过去。 ——那封信原封不动地被放在桌面上。 为什么阮思娴确定其原封不动呢。 ——因为司小珍为表郑重,用蜡封了口。 阮思娴今天数不清第几次深呼吸,把这封信捡了起来。 合着她今天经历了这么跌宕起伏的一趟航班,全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4号登机口 第四章 下了飞机, 阮思娴打开手机, 各种微信和未接电话多到快要溢出来。 坐上了开往酒店的大巴车后,阮思娴才闲下来开始回复消息。 江子悦动作比阮思娴还快, 在一个同事群里发消息, 说已经到伦敦了,问有没有同事也还在伦敦,约着一起去玩。 这个群是他们私下建的群, 有空乘, 有机长, 有副驾驶,还有一些随行机务和安全员。 有人问江子悦这次乘务组都有谁, 江子悦一一说了,又问:干嘛呀?意有所指呀? 阮思娴看了一眼群里的热议, 知道江子悦在说她。只是眉头还没来得及皱起, 两条私聊就来了。 一个是今年驻扎在伦敦基地的岳机长,邀请她吃晚饭。 一个是昨天到伦敦的空少,邀请她下午一起游玩。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向阮思娴示好,当然也不是唯二。 也不知怎么的,阮思娴感觉自己今年桃花运特别好, 层出不穷的追求者让她应接不暇, 特别是她拍了今年世行3月刊的杂志封面后,每周通过七拐八弯的渠道加她微信的人都有好几个。 阮思娴回绝了这两个人, 说自己今天有约了。 阮思娴发出消息的同时,一旁的江子悦揶揄地看了她手机一眼, “岳机长诶,你连他都拒绝啊?” 岳机长对阮思娴的心思不说人尽皆知, 但明眼人都瞧得出几分。 不过说到底还是私事, 被人这么明晃晃地拿出来说,而且还是未经同意看的手机,换谁都不高兴。 “我今天约了伦敦的朋友。” 江子悦并没有相信她说的话,或者觉得,这只是一个搪塞的理由,她撇着嘴低头看手机,“我还挺好奇你一直不交男朋友的原因,是不是眼光太高了?” 阮思娴:“不是……我只是现在没考虑这些。” 江子悦挑眉,头轻摆,“放眼整个世行,岳机长长相是数一数二的吧,才二十八岁,年薪百万,首席机长预备役,公司多少人眼巴巴地看着啊,结果你还看不上。” 阮思娴侧头看了她一眼,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 难道江子悦对岳机长有意思? 岳机长是很优秀,但同时他的花名也在外,又在航空公司这种环境,一波又一波的貌美空姐层出不穷,导致他换女朋友的速度堪比换衣服。 “没有看不上的意思。”阮思娴小声嘀咕,“不是我喜欢的类型而已。” 旁边一声轻哼,带点看破一切的嘲讽意味。 这种事情怎么解释呢,阮思娴觉得她和江子悦也没到可以谈心的地步,便不再搭理,继续把微信翻到下面,才发现司小珍四个小时前给她发了好几条消息询问情况。 阮思娴就回了六个字:没送出去,没戏。 司小珍没回,因为她此时已经在飞往纽约的航班上。 到了酒店后,阮思娴和江子悦住同一件标间。 现在伦敦时间上午十点半,江子悦在卸妆准备睡觉。阮思娴没有她这个倒时差的能力,害怕自己这个时候睡了,两天后早上回程的航班她会困到精神失常,所以和朋友约了白天见面。 “对了,阮阮,今天在飞机上发生什么事了呀。”江子悦拿着敷着面膜,嘴巴一张一合,“我看到你都坐到傅总大腿上了。” 正在换衣服的阮思娴一顿:“……” 江子悦能不能别这么精准地说出“大腿”两个字。 “什么大腿,就是颠簸的时候没站稳。” 江子悦笑了下,因为面膜纸足够厚,将表情藏住了。 - 夏末和初秋接壤,风里带着花香,也带着寒气。 伦敦常雨,阮思娴穿着白衬衫牛仔裤,素净得像一朵风中摇曳的小白花。 ——阮思娴觉得自己确实挺摇曳的,飞了十几个小时,要强撑着不睡觉,实在是快站不稳了。 “阮阮,你到伦敦了吗?” 卞璇那边很安静,却也把声音压得很低,“宝贝,我刚刚下飞机,迫不及待就给你打电话了,今天你一定要跟我一起去一个地方,有个惊喜!” 阮思娴还没来得及回答,对方就挂了电话。 可见是真的很迫不及待。 不过阮思娴很喜欢卞璇。 喜欢她热情大方又有趣,喜欢跟她一起吃吃喝喝。 “好,不过我们在哪里相见?” 几分钟后,卞璇回了消息。 “不好意思刚刚太兴奋了,忘记跟你说,你在哪儿啊?” 阮思娴发送了自己的定位。 “那我们很近啊,你直接来W.T机场等我吧,我大概四十分钟后出来。” W.T机场,位于伦敦的一个私人机场。 阮思娴曾经备降过这个机场,所以她并不陌生,直接走路过去。 至于为什么去私人机场等卞璇,阮思娴倒是不意外,因为卞璇是私飞,即私人飞机的空乘。 这座私人机场就是她老板的。 其实私人机场跟普通机场的区别并不大,至少从外观上看起来是这样。 窗明几净的大楼内可直接观看跑道上的飞机起飞降落,地下踩着的地板亮堂得反光,阮思娴买了杯咖啡,站在到达层大厅,留意着从出口出来的人。 今天人流量不大,风尘仆仆的行人脚步匆匆,在外等候的人焦急难耐,似乎只有阮思娴闲庭信步,时不时喝一口咖啡,像是来游玩的一般。 卞璇迟迟没有出来,阮思娴又给她发了消息。 “我已经到了。” “嗯嗯!我在路上啦!我老板遇到了机场的负责人聊了一会儿,我现在已经快到出口啦。” “你下了飞机为什么还跟你老板在一起?” “就这是我要跟你说的惊喜呀!老板晚上有一个私人游艇宴会,就在泰晤士河,他邀请了我,并且同意我带上朋友!” 阮思娴一口咖啡差点呛到。 “所以你要带我去?” “是呀!你会陪我的吧?我一个人好无聊的!” 阮思娴一时没回消息,卞璇又连发好几条。 “老板人超好的!是个很好玩很好客的老头!” “一起吧!走吧走吧!” “泰晤士河上的游艇趴诶!可能这辈子就这一次机会!” 阮思娴受不了卞璇的短信轰炸,答应了下来。 半年前卞璇也问她要不要辞职来英国,他老板有位合作朋友这几年对接中国业务,要招中国私飞。阮思娴聪明,理工科学历,英文流利,学东西快,人又漂亮,是私飞的不二之选。而且私飞的待遇不是一般的空姐能比的,拥有私人飞机的老板根本就不在乎那点薪资,有时候老板带着客人,私飞服务到位了,收到的小费就可能是普通人半年的工资,而且还能常年跟着老板全球各地飞,这种工作多令人羡慕。 只是阮思娴拒绝了,她们一个留在江城,一个去了伦敦。 抬头的同时,阮思娴看见卞璇从另一个出口走了出来。 她穿着一身大红色制服,拖着飞行箱,在人群里特别显眼。 卞璇远远地就跟阮思娴挥手。 机场华灯高照,阮思娴大步流星,笑着朝她走去。 这么久不见,对方似乎变化许多,瘦了点,但也更漂亮了。 阮思娴的眼里不知不觉浮上久别重逢的欣喜。 然而就在距离卞璇十来米远时,阮思娴看见那个出口又走出来两个人。 为首的那个,气质出众到立刻就抓住了阮思娴的视线。 阮思娴还没来得及转换表情,就对上了傅明予的目光。 而她还保持着盈盈笑意,脚步生风。 “……” 那一刹那,阮思娴的第一反应是:他怎么会出现在这个机场? 第二反应是:他不会觉得我是故意跟踪他吧? 阮思娴的笑容渐渐僵硬在嘴角。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可真是处心积虑啊。 阮思娴几乎确定傅明予是这样想的,因为他看见阮思娴的那一刻,脚步顿了一下,然后掉头走向另一个出口。 阮思娴:“……” 我特么…… “阮阮!” 卞璇冲过来就是一个熊抱,硬生生打断了阮思娴的脑补,“我好想你呀,你想我没?” “阮阮?” 卞璇晃了晃阮思娴的肩膀,“你怎么了呀?” 阮思娴深吸一口气。 她发现遇上傅明予后,她总是深呼吸。 可能早晚有一天要因为气血不足命丧于他的西装裤下。 “没事,太高兴了,有点儿傻。” 阮思娴用力把咖啡杯扔到垃圾桶里,“咚”得一声,力道十足。 卞璇上下打量着阮思娴,“可是……我怎么感觉你不太高兴啊?” “所以我现在需要高兴,甚至想喝酒。”阮思娴勾住卞璇的肩膀,“走吧。” 傍晚,泰晤士河畔行人游客络绎不绝,时高时低的喧闹声被河风洗涤,仿佛也变得悦耳。河面反而静谧地波澜平平,在一片浮光跃金中,游艇悠闲得像一只天鹅,只有置身其中的人才感受得到其浮华奢靡。 阮思娴一袭酒红色连衣裙,长卷发披肩,身旁卞璇衣袂如雪。 两人满身流光溢彩,行走于游艇的衣香鬓影中依然是目光的焦点。 卞璇端着酒,挽着阮思娴,靠在围栏边上指着甲板上一个银发老头说:“那个就是我老板Alvin,他说今天为了欢迎一位重要的客人,特意举办了聚会,你看看这人多的,好多帅哥哦。” 阮思娴回头回应了一个金发碧眼男人的示好,压低声音道:“再帅有什么用,这里是英国,人家多半不喜欢女人。” 卞璇掩着嘴笑,阮思娴则抬颌打量这艘游轮。 Alvin是当地富贾,有能力建私人机场那种,他置酒高会,自然衣冠云集,穿着燕尾服的乐队在甲板上奏响交响曲,凡落脚之处便有美酒佳肴,侍者穿梭其中,可见对这位客人的重视程度。 阮思娴凭栏吹着风,说道:“什么客人,你老板这样重视?” “其实主要是我老板喜欢热闹,就爱举办这样的聚会,当然啦,客人也很重要。”卞璇目光穿过人群,寻找那位客人,却没着落,“W.T机场要被收购了,世航,啊对,就是你工作的世航啊,世航要收购W.T机场了,世航老板的儿子过来考察……你怎么了?” 阮思娴手里的杯子差点掉河里。 “你说……客人就是世行老板的儿子?” 卞璇点点头:“对呀。” 怪不得他今天会出现在W.T机场。 阮思娴的心情难以描述,她甚至想现在就离开这艘游艇。游艇正开到正中央,她跳河也行。 说话间,卞璇朝人群中间挥挥手,“哎!我老板叫我过去!” 阮思娴立刻看过去,华灯下,Alvin身边慢慢走出来的正装男子端着一杯酒,十指匀称修长。比十指更匀称修长的是他的双腿,远远站在那里,一身合趁西装,尊养高楼而来的气质比在场每位宾客都重。 那不是傅明予还能是谁。 似乎是感觉到什么,傅明予也看了过来。 对上目光的时候,阮思娴几乎下意识就想转身避开,但双脚却没动。 熙攘人群中,傅明予偏了偏头,将杯子递给一旁的秘书手中。 秘书见他要走,便问:“傅总,要去休息吗?” 傅明予摇头,驱步朝围栏处走去。 他来了,他来了,他又自信地走过来了。 阮思娴抓紧了杯脚,另一只手扣上单肩包链条。 咦? 阮思娴突然想到,今天她出门的时候带上了司小珍写的那封信。 她迫切希望傅明予能看一看内容。 会不会改变心意已经不重要了,只要能别瞎误会她。 在傅明予走过来之前,阮思娴立刻翻包拿出那封信。 “傅总。” 傅明予在阮思娴面前站定,神情不似之前冷漠,许是喝了酒了原因,眉梢里带着点轻浮。 他垂着头,眼睛弯出好看的弧度。 “还真是……巧啊。” 阮思娴:“……” 你说巧就巧吧。 确实挺巧的。 阮思娴勾了勾唇角,“您别多想,我是受朋友邀请来这里的。” 傅明予明显不信。 这样的场合,不可能邀请阮思娴,除非她是某个隐形富豪的女儿。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阮思娴把手里的信递出,“之前您没看这封信,麻烦您看一看,免得误会我有什么意图。” 傅明予只是看着她,嘴角抿着浅浅的弧度。 明明笑着,眼里却没有一丁点笑意。 见傅明予没有要接的意思,阮思娴打算拆开信糊他脸上让他看清楚。 可是右手端着酒,身旁暂时没有侍者,又不可能让傅明予这种人屈尊降贵给她拿酒杯。 于是阮思娴仅靠单手拆了信。 拿出里面的信纸,顺便要甩开信封的时候,阮思娴手一滑,然后眼睁睁看着信纸被风吹起,飘飘摇摇地落入河中。 萦绕的音乐声恰好在此时戛然而止,耳边只有河水流淌的声音,加重了空气里凝滞的尴尬。 气血不足已经不足以形容阮思娴现在的心情了。 她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在傅明予脸上第二次看到了“我看你怎么解释”的表情。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她又不能跳进河里把信捡起来。 “我……” 傅明予突然逼近一步,打断了阮思娴的话。 阮思娴下意识想后退,身后却是围栏,抵着她的腰,无处可退。 河风一阵阵吹过,撩得水面缤纷荡漾,阮思娴的发丝被吹起,频频拂过眼前。 “行吧。” 傅明予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听见傅明予有不再计较的意思,阮思娴松了口气。 下一秒,傅明予往阮思娴手里放了一张卡。 阮思娴低头看着手里的卡。 一张房卡。 正在想他什么意思时,又听到他说:“给你个机会。” 阮思娴:“……” 你他妈有病啊!!! 5号登机口 第五章 阮思娴是红着眼眶离开游艇的。 虽然她不是权贵人家出生, 也不算天之骄子, 但自小校花当到大,追求者没断过, 偶尔一些风言风语也有, 却也从来没有人这么羞辱过她。 什么“给你个机会”,什么“真是巧啊”。 把她当什么人了? 如果当时不是傅明予立即转身走了,如果不是顾虑到这是卞璇老板的宴会, 如果不是四周围绕的都是外国人, 阮思娴一定会当场把手里的酒全泼在傅明予脸上。 可惜现在一切都是空想, 错过了最佳时期,阮思娴自知跟傅明予这种傻逼怎么解释都没有。 走! 立刻走! 阮思娴受不了这委屈, 决定离开世行,离开傅明予的掌权范围, 不再留在他的公司下面像个傻逼一样继续讨生活。 酒店里面配置了电脑, 阮思娴打开word就开始写离职申请。 期间司小珍打来电话,阮思娴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你还问呢!就因为这事儿我脸都丢完了,我不干了,我现在就辞职!” 司小珍被阮思娴的怒火烧得晕头转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声音一下子哽咽起来。 “你、你怎么了呀?我是想跟你说不用送信了, 我有新的出路了。” 阮思娴扶着额头,头发薅得乱七八糟, 抬眼看见电脑屏幕上的“离职申请”四个大字,终于冷静下来。 电话里, 阮思娴也没在意司小珍所说的新出路是什么,她满脑子都是傅明予, 拍了拍胸口, 尽量平静地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告诉司小珍,并且激情辱骂傅明予十分钟,用上了脑海里能想到的所有贬义词。 司小珍听完,久久回不过神。 “他、他怎么这样啊?” “我怎么知道啊,有病吧!” 司小珍沉默了一会儿,又说:“他可能是遇到太多这种女人,所以也误会你……” “那就该我受气吗?我不管,我要辞职,我现在一想到他都无法呼吸!” 电脑那头的气氛十分压抑,过了许久,司小珍说:“我跟你一起离职,今天我舅舅给我打电话了,华飞那边……” 身后突然响起陌生的手机铃声,阮思娴立刻回头,看见江子悦站在她身后,原是愣怔地看着她,因为铃声突然响起,神色顿时紧张无措,立刻低头去按手机。 不过只是这一瞬的慌乱,再抬头时,江子悦的表情已经恢复如常。 “额……”江子悦说,“我刚刚开门,你没听见。” 意思就是刚刚阮思娴跟司小珍说的话,她全都听到了。 “回去再跟你说。” 阮思娴挂了电话,回头看着江子悦,不知道该说什么。 江子悦似乎也有些尴尬,埋头进卫生间洗了个手,出来又整理自己的东西,一句话没说。 阮思娴想,反正事已至此,她要辞职的事情也瞒不住,便没有多管。 但江子悦终归是没有憋住,在床上一边叠衣服一边说:“你真的要辞职吗?别冲动,再考虑考虑。” 话说得诚恳,但是阮思娴也没听出多重的情绪,就像固定句式的挽留一样,只是说说而已。 于是阮思娴只是摇头,说她已经想好了。 果然,江子悦也没再多问。 阮思娴继续写离职申请,桌边的灯亮到了凌晨两点。 - 回程的航班在两天后起飞,到达江城时,天气不太好,浓雾层层,许多飞机在上空盘旋不下。 此时已是清晨,附近的农田开始苏醒,三三两两的农民扛着工具在田埂上慢悠悠地走着。 四周的高速车水马龙,机场大门的交警指挥得出了汗。 出发层的入口排着长队,路上堵车的人拖着行李箱在值机口狂奔。 浓雾散去,一架架飞机终于缓缓降落,匆忙行走的机务引领着飞机精准停稳。 江城国际机场一切如故,坐落于机场旁边的恒世航空总部也繁忙依旧。 光鲜亮丽的空姐们拉着飞行箱在世行与机场之间穿梭,笑语不断,每天如此,但翻来覆去聊的都是那些陈年旧事。 直到一周后,大家听说乘务部四部的阮思娴离职了。 据说走得很果断,甚至没等到一个月的交接期,赔了一笔违约金,年终奖也不要了,当天就搬离了乘务部的员工宿舍。 和她一起走的还有她的好闺蜜司小珍。 不过大家的关注点都在阮思娴身上。 她年轻貌美,几个月前才登上了世行的报刊,成为封面乘务,一时风头大盛,私下戏称她是“世航之花”,好些单身的不单身的机长都频频对她示好。 事业上也正处于上升期,飞行任务优秀,王乐康一直挺欣赏她,在她提离职的时候还说要破格升她为乘务长以挽留,但她还是走了。 人事流程很快就下来了。 傅明予的秘书提了一嘴,“那个阮思娴辞职了。” 傅明予翻阅着桌前的文件,“阮思娴是谁?” “就是那个……”秘书咳了下,“飞机上给您送了三次咖啡的那个空姐。” 傅明予的动作没有任何的停顿,半指厚的文件让他没有闲工夫搭理这些事。 不过片刻后,他还是笑了下。 “因为那天去酒店扑了个空,所以受不了刺激?” 秘书耸肩,大概是吧。 谁知道呢。 反正平时傅明予见多了这样的女人,而他连这个空姐叫什么都不知道。 而且那天傅明予喝了酒,若不是这样,阮思娴只怕是要被王乐康直接炒掉。 傅明予没再说话,示意秘书可以出去了。 这时胡特助拿着一摞文件敲门进来。 “ACJ31采购合同最终版出来了,我已经看了三遍,你这边再看看。” 文件放在傅明予桌前,比刚刚那一摞足足厚两倍。 毕竟是飞机采购,并非以虾钓鳖的买卖,这影响着恒世航空未来的发展。 也正是因为ACJ31的大量采购计划,这个自主研发的新型客机未来将逐步占领恒世航空的机队,相应对其他机型的飞行员需求量会大量减少,傅明予才决定取消内部招飞的飞扬计划。 机队改革在临,恒世航空高层忙得脚不沾地,而“阮思娴”这三个字,便如同她的脸一样,只在傅明予的脑海里短暂地存在了一会儿。 稍纵即逝,雁过无痕。 但不代表其他人对阮思娴的离开没有兴趣。 有人说她跳槽了,北航给了更好的条件。 可是没道理啊,她只是一个空乘,不至于让别人来挖。 有人说她被求婚了,辞职回去做全职太太了。 还有人说她转行了。 众说纷纭,谁也不确定,也有人微信问她原因,她只说是想换个环境,可是大家都不信。 谁换环境会走得这么急啊? 直到几天后有人在伦敦看到了阮思娴跟岳机长在著名的玻璃餐厅吃饭。 大家想,她肯定是跟岳机长在一起了,所以急不可待地去了英国。 但是这个看似合理的说法立刻就被打破,真实原因终于流传出来了。 原来是阮思娴在飞机上试图勾引傅总,失手后在伦敦死缠烂打,傅总不堪其扰。 在乘务部大力治理“乱象”的时候出了这个事儿,阮思娴也是头铁,恃美生娇,可惜人家不买账。 所以她在自己被开除之前先提出离职以保存颜面。 大家都相信这个说法,因为这是她那天的乘务组传出来的,细节都有,真实性很高。 有人叹息,阮思娴要是心气底一点,找个年轻机长,年薪百万,平时还能跟飞自己男朋友的航班,比起普通人也好很多了啊,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为什么就偏偏盯着总裁夫人的位置。 但议论归议论,平时工作这么忙,大家都忙于生计,过了几周,便只剩乘务四部的人偶尔聊起此事。 再过几周,只有和阮思娴较熟的人会说起此事。 再后来……“阮思娴”这个名字便只存在于恒世航空存放过期期刊的资料室里。 年复一年,机场旁边的稻田熟了三次,一大片田地被开发,延伸为跑道。 恒世航空的人员新旧更替,偶尔有乘务长和机长聊天的时候会提起“阮思娴”三个字,底下的乘务员一脸懵逼,他们在说谁? 再后来,翻过第三个年头,连乘务长们也不怎么提阮思娴了。 阮思娴在她最风光的时候离开,却没想到美名如泡沫一般,很快便消散在浪潮里。 在这三年,恒世航空内部发生了很多变动。 董事长逐渐放权,如今只掌控着恒世金融航空租赁公司的事务,而董事长两个儿子,大的那位掌握业务部,同时对接海外业务。小傅总傅明予羽翼渐丰,当初董事长专门把副总待遇的胡特助派去辅佐傅明予,如今也不需要了,胡特助归原位,由傅明予一人把持着各个业务支撑部门,时任运行总监。 小的八卦也有,比如董事长的长子,大傅总和未婚妻的婚约吹了。 傅明予的秘书一跃成为北非营业部总经理,而这边又来了个新的帅哥秘书。 还有乘务部那个江子悦跟调回江城基地的岳机长在一起了,两人天天蜜里调油。 乘务部的也新人一茬一茬地进来,各个貌美如花,又有了新的世航之“花”,凭借过人美貌登上内部杂志期刊,客人们翻阅后过目不忘,公司内部男员工蠢蠢欲动。 似乎没有人记得阮思娴这个人。 时隔一年,阮思娴再一次被提起,是因为有人看到这个新的世航之“花”,突然说了一句:“我觉得这个倪彤有点神似阮思娴啊。” 也有人不同意,“神似什么啊,最多算低配阮思娴吧。” 倪彤知道这个说法后,很不高兴,跑去问江子悦。 “师傅,阮思娴是谁啊?” “她啊……”江子悦眉梢一扬,轻哼了声,没说下去。 倪彤缠着她问:“以前的同事吗?” 江子悦说是,倪彤就问:“都说我跟她有点像,有照片吗?我想看看。” 她就想看看,凭什么她就低配了。 江子悦道:“哪儿像了?你比她好看。” 倪彤听完还是不乐意,“我看看照片嘛,就看看。” 江子悦只得去翻阮思娴的微信,和她以往点进去看一样,一行“朋友仅展示最近三天的朋友圈”,什么内容都没有。 于是她说道:“你跟她有什么好比的,难道你也想跟她一样灰溜溜地辞职啊?” 倪彤眨了眨眼睛,“什么意思?” 江子悦摇了摇头,以极其感慨的语气把三年前的往事说了出来。 倪彤听完,差点没笑弯了腰。 “真的假的?太不自量力了吧?” 江子悦挑挑眉,“谁说不是呢。” 但这也不是特别宽慰倪彤,她还是非常膈应“低配阮思娴”五个字,心想自己要是早来三年,一定跟她争个高下。 可惜现在倪彤满身无力感,就像新欢永远争不过去世的旧爱一样,她也没法跟一个不在这家公司的人比。 好在这个说法很快就没人在意了,倪彤也破格升了乘务长,得上司重视,没人再拿“低配”说事儿。 而现下大家最关注的是,ACJ31新型客机即将交付。 华飞第一批自主研发的客机横空出世,订单覆盖全国各大航空公司。 这意味着空客和波音等龙头飞机制造商面临巨大挑战。 也意味着未来的高空领域或将更替霸主。 恒世航空上下整装以待,气象焕然一新,全新的专用跑道落成,第六飞行队成立,准备着迎接全新机型ACJ31的到来。 ——同时也准备着迎接ACJ31飞行员的到来。 6号登机口 第六章 但是, 最近傅明予却在头疼一件事。 三年前, 各大航空公司与华飞签订ACJ31采购合同时,华飞便已经开始计划培养对应机型飞行员, 交付飞机的时候一同交付飞行员。通俗一点就是, 卖飞机给你还把培养好的司机打包卖给你。 由于ACJ30是华飞第一次自主研发的客机,还未面世变备受关注,同时也承受着巨大压力, 所以飞行员的培养便格外严厉。 这一批飞行员光是经过初步筛选就刷掉了上万人, 随后在飞行学院的变态淘汰率中一轮轮厮杀出来。 但即便如此, 顺利毕业的飞行员能力也分三六九等。 所以早在两个月前,各大航空公司就摩拳擦掌展开了飞行员抢夺战, 哪家都想要最优秀的飞行员,因为他们是航空安全最强有力的保障之一。 到现在这个阶段, 最优秀的那一批已经被瓜分殆尽。 然, 像每年高考都会有一个状元一样,飞行学院每期学员里都会有一个最佳学员。 到此刻,唯独剩下那位最佳学员还不知花落谁家。 “傅总,没谈成。”新秘书柏扬走进傅明予的办公室,神色之间有为难, “那个最佳学员的意向还是北航。” “那他说过原因吗?”傅明予问。 这一期的那位最佳学员, 飞行记录那叫一漂亮,不论是理论知识还是实操能力, 次次考试都吊打同期,踩着一群天之骄子稳居第一, 连教练员都连连称赞很少见到这么强悍的学员,是以引起各家激烈抢夺。 “没有。”柏扬回答道, “我们在能接受范围内已经给了最优条件, 绝对不会比北航差,但她还是选择北航,看来是个人意愿。” 傅明予抬手,两根手指抵着额头,“啧”了声。 “这样。”傅明予说,“胡副总也在那边出差,明天你和胡副总亲自去一趟。” 柏扬理了理衣领,立刻就出去订票。 - 第二天一大早,飞行学院那边就来了电话。 傅明予刚到公司,正疾步穿过走廊,行政秘书端上咖啡,静静地搁在傅明予桌前。 “傅总,看来还是不行啊。”电话那头的柏扬已经没脾气了,“她说北航飞机餐好吃,这是什么理由?我们头等舱主厨可是米其林级别的!” 这一听就是在耍人。 傅明予站在落地窗前,问:“你现在在哪儿?” “就他们教务处办公室外面,胡副总还在里面。” “让他接电话,我跟他聊聊。” 柏扬愣了下,应声说好。 傅明予喝了口咖啡,电话那头便换了人,只是迟迟没有出声。 “你好。” 傅明予先开口,“我是恒世航空运行总监傅明予。” 电话那头依然停滞了片刻,才听到一句轻飘飘的“傅总好。” 女的? 傅明予一顿。 压下短暂的惊讶,傅明予转身朝办公桌走去,“方便问一下,世航的哪项条件你不满意吗?” 那边的人懒懒开口:“没什么不满意啊,就是北航的餐饮好吃些。” 傅明予觉得自己也算惜才,对这么拿乔的理由还能保持好脾气,“这个简单,如果你有需求,每次航前可以让主厨单独为你备餐。” “那多麻烦呀。” “不麻烦,还有其他想法吗?” 电话那头,条件一个个罗列出来,足足说了二十多分钟。 倒也算不上刁钻,傅明予尚能接受。 通话的同时,傅明予把电脑里的飞行员详细资料文件夹打开,按照飞行记录评分排序,找到最高那一个,在形象那一栏看到了一张照片。 飞行员对身形有讲究,所以附上的是全身照。 上面的人穿着学员制服,笔挺白色衬衣,板正的黑色西装裤,她身姿修长挺拔,站在机翼之下,神采奕奕,气质极佳。 好像是素颜? 傅明予放大照片,看见一张不施粉黛的脸。 他目光停滞流转片刻,总觉得有一丝熟悉的感觉。 但这种感觉一闪而过,被自己否定。 他若是见过这个女人,一定会印象深刻。 “傅总,您还在听吗?觉得太过分的话,我们就算了啊,我跟世航没缘分。” “什么?”傅明予轻点鼠标,关了照片,“刚刚信号不好,没听清。” 那头似乎是轻笑了声,“我说,我要双倍年薪。” 傅明予张口便道:“好。” 这回轮到电话那头的人愣神了。 没想到他竟然这么爽快。 “还有其他条件吗?” “没、没有了。” “那,合作愉快?” 那边换了口气,似乎是回过神了,说道:“傅总,您真的很希望我来吗?” 傅明予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说,就觉得自己今天的耐心真的出奇得好。 或许是看不惯北航那位向来跟他不对付的小宴总耀武扬威的样子。 但脑子里又闪过那张飞机下的倩影。 “嗯,很期待。” “那我再考虑一下吧。” 好像还有点不情不愿似的。 电话挂掉,傅明予的手还保持着接听电话的姿势,愣了会儿神。 难道世航在飞行员圈子里风评不好? 按道理说不可能,世航在员工福利待遇上绝对是行业翘楚。 傅明予放下手机,想了会儿,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等待的间隙,他又打开简历。 鼠标刚拉到那张照片,铃声又响了起来。 还是柏扬来电。 傅明予稍顿片刻,接起电话,对面却是柏扬在说话。 “还有事?” 柏扬此刻又跑去了外面走廊,压低声音道:“傅总,您想清楚了吗?双倍年薪啊,虽然工资保密,但是万一让其他飞行员知道了可不好。” “我知道。” “那……” “盯一下合同。”傅明予说,“另一份年薪走我账户。” “不过……” “别啰嗦。”傅明予并不想跟他多话,“到时候你去拟双合同,另一份算我私人给的奖励合同,不经财务部的手,税也走我的账。” “不过她说她还要考虑。” “没事,让她考虑。” 傅明予松了一颗西服扣子,揉着眉骨。 转眼到了下午四点,距离结束那通电话已经过去七个小时。 傅明予从没感觉七个小时竟然这么漫长。 他坐在会议室里,一群人关于ACJ31首飞的策划七嘴八舌地讨论,听得他头疼。 期间他两次看向柏扬,指了指手机,意思是问飞行学院那边来电话没有,柏扬都摇头。 此时会议已经进行到尾声,下面策划部的人都看着傅明予,等他给个指示。 傅明予面前摆着三份策划书,一一摊开,但他视线根本没落在上面。 整个会议室静默了三秒,所有人战战兢兢地看着傅明予。 他好像根本没听他们说了什么,此时的表情就好像把“你们配不上老子花大价钱买来的的ACJ31飞机”写在脸上了。 就在大家以为他要直接起身走人时,他突然开口道:“P1组,四十分钟的媒体报道,毫无重点,浪费这么长时间要耽误机场多少的流控?P2组,宣传枯燥,表述直白,重点模糊不清,而且媒体渠道的选择也缺乏合理性。P3组,没有一点有效宣传概念,乘以资源,跨界创意,强力执行,这三点做不到就别交策划书上来。” 会议室一时间鸦雀无声,落针可辨。 “散会。” 傅明予推开门前的策划书,起身道,“下周重新交策划案。” 大家屏气凝神目送傅明予出门,三个组长黑着脸回来收拾自己的东西。 有人小声问柏扬,“傅总今天心情不好?” 柏扬无奈地笑了笑,没说话,两步追了出去。 这个时候,手机铃声终于响起,柏扬停下来接听,几秒后表情渐渐松了下来。 前面的人感觉到柏扬的停顿,回过头来,柏扬朝他比了一个“OK”的手势。 傅明予侧头看着玻璃窗外的蓝天,松开了一颗西服扣子。 - 合同拟得很快,没几天就下来了,柏扬专门拿给傅明予过目。 他看了没什么意见,柏扬便发到了飞行学院。 这块儿硬骨头可算是啃下来了,柏扬揉了揉肩膀,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故人诚不我欺啊。” 这时,北航那位宴总来了电话。 “傅明予,你使了什么歪招把我的人抢走了?” “你的人?”傅明予起身,轻松一笑,“合同签了吗就你的人了?” 两家公司在业内属龙头,相互竞争又相辅相成,对双方都各自有了解。 宴安在这事儿上用了十足的力,找人去谈了职业规划,并且用飞行员最在意的放机长条件做诱饵。 正因为想得太正派,万万没料到傅明予直接用钱砸。 宴安气得冷笑,“行,不跟你争这个,反正现在人是你的了,你就跟我说说,靠什么弄走的?” 傅明予:“靠人格魅力。” “……” 宴安连白眼都欠奉,直接撂了电话。 傅明予搁下手机,走到窗边,眉头舒展,连带着看外面那绵绵不绝的阴雨都觉得舒服了。 突然想起什么,又回头问:“ACJ31什么时候过来?” 柏扬道:“空管那边已经安排好了,第一架周六早上四点起飞,不出差错的话六点十四分会准时降落在江城国际机场。” 傅明予点点头,又问:“她呢?” 柏扬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傅明予说的“她”是谁。 “飞行学院那边说不浪费每次后排带飞的机会,所以这次她会跟飞过来,不过周六人事处和后勤处都不上班,她会在周一办理正式入职。” 傅明予转身坐下,翻开面前的一份文件,突然又道:“这周六去淮城的飞机是几点?” 这个柏扬就记不清楚了,他拿出手机看了眼,说道:“早上七点。” 傅明予淡淡道:“嗯。” - 周六,天刚蒙蒙亮,东方泛起鱼肚白。 今天天气不算好,云浪在低处翻涌,遮挡了启明星的光芒。 甚少有航班在这个时候起飞降落,这是机场一天中最清净的时候。 候机厅人却不少,但安静地出奇,偶尔有轻轻的纸张翻阅声音,大人们或看手机或打盹,几个小孩子躺在父母的怀里玩耍睡觉。 傅明予和柏扬以及两个助理疾步走来,穿过长廊,径直走向登机口。 前方已经排起了长队,头等舱通道却还空着,等着最后一位头等舱客人登机。 傅明予抬手看了看腕表,脚步一顿,扭头看向窗外。 航站楼落地大玻璃窗使得停机坪的风光一览无余,就连地面的指示灯标志都一清二楚。 就在这时,天边一架飞机破云而出,机翼劈开空气,磅礴而下,以8度倾角平稳着陆于跑道中心,一路风驰电掣。 即便航站楼隔绝了轰隆隆的声音,但航空人似乎有直觉一般,一组拉着飞行箱的空乘默契地停下匆匆的脚步驻足观望,几个靠窗坐的乘客也随她们的目光好奇地回头望去。 只见跑道上的飞机通身雪白为底色,机身喷着一只象形的金色凤凰,翅膀随机翼延展,凤尾在机尾高高扬起,气焰张扬。 傅明予再次看了一眼腕表。 六点十四,不差分毫。 他眼里浮现浅浅笑意,竟就在这里站到了飞机停稳在停机坪的时刻。 柏扬看着时间,说道:“傅总?” 傅明予侧头看他,扬了扬眉。 柏扬清了清嗓子,“嗯,时间还来得及。” 说话间,候机厅里一个小孩子喊道:“爸爸!那是什么飞机呀?好漂亮!” 孩子的父亲还真是个行家,抱着他走向窗边,“这是我们国家自己的飞机,看到那只金凤凰没有?以后看到有这个的就是ACJ31机型,可厉害了,这么低的云都能自动降落,而且……” 父亲的长篇大论没有说话就又被小孩子的喊声打断,“哇!飞行员下来了!” 诚如傅明予视线所及,飞机客梯车已经架起舷梯,世航派去的机长第一个走了出来。 窗边视线更宽广,傅明予慢慢走了过去。 柏扬和后面两个助理面面相觑,没敢多说,也跟了上去。 毕竟谁不想多看看自家花大价钱买的飞机呢。 傅明予看着机舱口,机长已经踏下几阶,副驾驶紧紧跟了出来,这两人傅明予都熟,当初是他亲自敲定的送去培训的改装机组人员。 而当第三个人走出来时,傅明予眯了眯眼睛。 停机坪的风很大,呼啸而过,吹起她两颊的头发,在她眼前飘扬,也把她的白色制服衬衫吹的鼓了起来。 她没有急着下楼梯,而是摘下飞行帽,夹在臂间,立于原地,仰头环视四周,视线最终定格在“江城国际机场”六个大字上。 “哇!那是个姐姐吗?”小孩子又喊了起来,“她是空姐吗?她怎么穿着不一样的衣服?” 孩子父亲笑呵呵地把他放到自己肩膀上,让他视线更宽广,“哈哈,那也是飞行员,女飞行员。爸爸也是第一次见到女飞行员呢。” 小孩子的声音引起了旁边几个乘客的注意,渐渐地也有人站到窗边看那架造型特别的飞机。 像是有一股无形的吸引力在拉扯,傅明予又不知不觉往前走了一步,距离玻璃只剩不到三十公分的距离。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朝着航站楼走来,身影越来越清晰。 她黑色长裤被风吹得贴紧了双腿,每一步都迈得干净利落。 并肩的机长似乎在跟她说什么,她侧仰着头,每一分神采飞扬的笑意在四周蔓延,掩盖了一旁副驾驶的存在。 突然,她抬头看向航站楼,直直地望过来。 明知道她只是在看整体的航站楼,但那空间交错而来的视线对接幻觉还是让傅明予的呼吸收紧了一次。 “傅总?广播已经在催促登机了。” 柏扬在一旁突然开口说道。 傅明予点点头,转身朝登机口走去。 几步后,他又顿了顿,回头看向停机坪,却只见一辆机组车缓缓驶向远方。 7号登机口 第七章 关于分配到江城基地的两架ACJ31一时引起了恒世航空的热议, 虽然大家之前在宣传片中见过图片, 但是真的亲眼见到飞机的外形,还是深受震撼。 距离ACJ31首飞还有一周, 不少国内航线空乘就开始盯着内网后台, 看看哪些人是幸运儿,毕竟首飞的意义不一般,肯定有媒体采访报道, 也说明得上司重视, 才会最放心的人安排过去进行首飞。 江子悦是众乘务长中最淡定的, 她前几天去王乐康办公室拿飞行任务书,弯腰的时候在他手边的文件夹里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便准备着开开心心和岳机长去西班牙度假,回来后就参与这次万众瞩目的首飞。 这也是她从国际航班转到国内航班的一个小假期。 对此倪彤还很不理解, 国际航班多好啊, 假期长,工资高,还能全球到处玩,不像她一直本场四段飞,感觉都没见过什么世面。 可是人家现在和岳机长热恋中, 都要订婚了, 想回归家庭也正常。 有了这样的未婚夫,说不定过几年她就辞职做全职太太了。 说起机长,倪彤突然给江子悦发消息。 “师傅, 你知不知道今天ACJ31跟飞过来的飞行员是个女的啊?” 倪彤都听说了的事情, 江子悦怎么会没听说。 “知道啊,怎么了?” 师傅这么淡定,倪彤顿时觉得自己大惊小怪,看看人家多淡定。 “啊,没什么,就说说而已,你旅途愉快啊。” 见江子悦没什么聊天的欲望,倪彤也只能作罢,继续回到屋里跟朋友们喝酒。 - 第二天清晨,太阳还没出来,一阵缠缠绵绵的细雨就唤醒了这座城市。 回南天总是这样,空气里总有散不掉的雾气,洗的衣服也晒不干。 幸好阮思娴刚回江城,衣服还没来得及收进柜子,这个天儿穿的贴身衣物都还整整齐齐地收在箱子里,拿出来熨烫一下就可以穿。 而她新租的这个房子是去年刚交房的高档公寓,防潮湿做得很好,墙壁上不见一点水气。而且因为离机场近,挺多航空公司的高层管理和机长都在这里有一套临时居住的房子,那天和她一起把飞机开回来的机长就住在这里。 天气还冷,阮思娴拿了件卫衣出来,往头上一套,脑袋钻出来的时候,头发根根立起。 看见自己这个样子,阮思娴没忍住对镜子翻了个白眼。 仔细一想,自己对自己也是真的狠。 刚刚进入飞行学院那会儿,每天的体能训练变态到几个男人都吃不消。 特别是进行到固定滚轮训练时,把人放在一个铁框里一圈圈地转,一次次地加速,阮思娴一开始也吐得天昏地暗,跌跌撞撞地回到宿舍不仅要漱口,还要洗干净吐在自己头发上的脏东西。 后来她发现,每天光是打理头发就要比其他男学员多花不少时间,于是她毅然地坐到了理发店。 这一头浓密柔顺的长发她养了十几年,在她精心护理下,即便烫了卷发也不打结不分叉,所以连理发师都一遍又一遍地摸着这头发,不舍地问:“姑娘,真要剪啊?” 阮思娴点点头,说剪。 然后听到剪刀“咔嚓”一声,阮思娴闭上眼倒吸了口凉气,眉心微微抖动。 几剪子下去,一缕缕长发落地,头上的重量越来越轻,阮思娴的双眼也闭得越来越紧。 等她睁开眼睛时,看见镜子里齐耳的头发差点没晕过去。 就当自己现在也是个见识长的人了吧。 好在这几年头发已经长到齐肩。 阮思娴刚回忆完过往准备出门,手机突然滴滴两声。 她顺手拿起来看,是柏扬发来的微信。 [柏扬]:你今天早上入职报道? [柏扬]:今天早上机场高速特别堵,你最好早点出门,或者绕路。 两人是在飞行学院签合同的时候礼貌性加的微信,阮思娴以为这个人估计跟他老板一个德行,这辈子只会安安静静躺在她的列表里,没想到人还挺好,竟然主动来关心。 她正要打字,那边又发来了一条消息。 [柏扬]:你住哪儿?要不等会儿我顺路来接你? 阮思娴想了想,问:你一个人吗? [柏扬]:我在傅总车上,就在名臣公寓这边。 [阮思娴]:那我不顺路。 不顺路就不顺路,但是这个“那”就很灵性了,柏扬自动把阮思娴的意思理解为她跟名臣公寓到世航的路线不顺路。 “她不在名臣公寓这边的路线上。”柏扬转头对后座的傅明予说。 傅明予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车缓缓停在小区出口,等道闸栏杆打开的时候,傅明予抬头朝车窗外看去,目光突然一滞。 柏扬从后视镜看到傅明予在注视着什么,也好奇地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那个挺拔地站在路边花台旁,撑着一把伞,似乎在等车的女人,不是阮思娴又是谁? 车内突然死一样的沉默。 不是不顺路吗? 是不认识这明晃晃的“名臣公寓”四个大字吗? 柏扬咳了一声,打开iPad,打开一份会议记录,递给傅明予,假装无事发生。 “傅总,这是昨天的会议记录。” 傅明予接过iPad,翻了两页,突然说:“你去飞行学院的时候是不是把人得罪了?” 柏扬立刻回想自己当时的一言一行,他觉得自己向来风度翩翩,又会说话,也从不跟人红脸,长得还算小帅小帅的,怎么会把人得罪了呢? 还没回答,傅明予又道:“以后多注意自己的言行,别丢我的脸。” 柏扬:“……” 行吧,老板说是他的问题,那肯定就是他的问题。 “知道了,以后会注意的。” - 阮思娴完全没注意面前缓缓开走的卡宴,她见雨已经停了,把伞收起来放进包里,再抬头时,一辆出租车缓缓靠边停下。 阮思娴看了车牌,确认是自己约的那辆。 正要走过去,一个女人突然蹿出来,抢在阮思娴前面拉开了副驾驶车门。 她动作大,惊得阮思娴退了一步。 “师傅,去恒世航空。” 阮思娴被这一段操作惊得一愣一愣地,反应过来后立刻拽住即将被关上的门,“不好意思,这是我叫的车。” 女人低头忙手忙脚地系安全带,根本没看阮思娴:“能不能先让我走啊?我赶时间,马上开会要迟到了!” “不行。” 阮思娴一手拉着车门,一手撑着车顶,“麻烦你下来。” 倪彤拽着安全带,眼神焦灼,浑身不耐烦,想去拽车门,可是发现眼前这女人力气居然这么大,她完全拽不动。 倪彤急得没办法了,双手合十作祈求状,“麻烦您再等等行不行?帮帮忙行不行?我真的有个很重要的会议。” 今天凌晨有一架飞机出了安全事故,世航立刻就发消息组织了安全讲座,要求不在飞航班的飞行部、乘务部全员到齐。 “不行。”阮思娴横在车门前,语气不善,“我也有很重要的事情。” 阮思娴其实不着急,如果这女的一开始好好跟她说,她肯定让了。 但是一来就抢车,那她就打死不让。 “求求你了,姐,真的,帮我这一次吧,你就当大发善心行不行?” 说完瞧见阮思娴没有松动的样子,倪彤又放柔了声音,去拽她袖子,“姐姐,求求你了,帮帮忙行不行,我昨晚跟几个朋友聚餐,喝了点酒,早上就睡过头了。” 撒娇的语气没能打动阮思娴,倒是惹得司机一阵笑,“姑娘,我这是网上约的车,我也不能载你啊,不然我违规了。” 倪彤:“……” 同时,阮思娴朝她晃了晃手机,抿着嘴笑得好像她也没办法似的。 倪彤迅速朝后张望了一眼,没见着有出租车来,却又不得不解开安全带。 她刚刚让出位置,阮思娴就坐了上去,猛地关上门。 就在那一刹那,倪彤听见内车司机手机的语音自动播报:“接到尾号为6233的乘客,由名臣公寓前往恒世航空。” “你!”倪彤看着汽车扬长而去,吃了一嘴车尾气,气得跺脚,“什么人啊这是!” 好在很快又来了一辆出租车,倪彤拦下,一路上让司机踩油门,可算在规定时间之前赶到了。 只是她没想到,又在恒世航空总部大楼电梯口见到了刚刚那个女人。 阮思娴也挺惊奇的。 她侧头看了眼站在旁边跟她一起等电梯的女人,还真是冤家路窄。 看来以后是同事了? “巧啊,你还是赶上了。” 倪彤没想到自己没开口,旁边这个人倒是先开口了。 也是有意思,明明她自己就是来世航,在那么着急的情况下也不愿意带一带,非要给她吃一嘴尾气。 倪彤气不打一处来,说出来的话也阴阳怪气,“哟,巧啊,你也来世航啊?” 阮思娴笑着点头:“嗯,我来人事处报道。” 倪彤一挑眉,毫不遮掩地打量着阮思娴。 刚刚看她上车那副六亲不认的气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总裁夫人呢。 - 电梯门开了,倪彤正要进去,却又被阮思娴抢先一步。 倪彤真是没脾气了,硬生生在门口气笑。 “你刚毕业?” 阮思娴这次点了点头。 倪彤轻笑一声,抬脚走进去,“我就说。” ——也就是没轻没重的新人会这样。 两人站在电梯两端,一个按了12层人事处,一个按了14层会议厅。 阮思娴低头看着手机,倪彤则抱臂看着她。 “带飞了吗?” “还没。” 倪彤是明知故问。 刚进来的乘务会经过一段带飞时间,带飞的老乘就是师傅,以后不管职位怎么变化,都有一个前后辈的关系在那儿。 更何况她还是乘务长。 “虽然在公寓那边有点不愉快,但我这个人大度,有些事情不得不提点你一下。”见阮思娴不理她,她便走到她面前,与她面对面,“咱们这一行也是讲究资历的,接下来你要进入带飞阶段,眼睛放亮堂点儿,以后懂点事儿,知道礼让尊卑,前辈就是前辈,别处处都争先恐后的,白白让师傅不高兴。” 她伸手指了指电梯门,“电梯这种地方也就算了,回头上机你也要争第一个,让师傅怎么看你?让乘务长怎么看你?” 阮思娴抬头,与倪彤对视片刻。 倪彤心里更不爽了。 看什么看? 而没等倪彤发作,阮思娴却“噗嗤”一声笑出来。 倪彤半晌才回过味儿来。 她这个笑,怎么看都有一种智商降维看小孩子的感觉。 倪彤叹了口气,心想话不说明白,这人是听不懂。 “以后少不了一起工作,正式认识一下吧。” 倪彤伸出手,郑重地说:“乘务四部乘务长,倪彤。” 阮思娴没动,目光从倪彤的脸扫至她的手,清清淡淡的,不带什么情绪。 随后才缓缓抬手握住。 “飞行部第六队ACJ30飞行员,阮思娴。” 倪彤的手抖了一下。 她怔怔地看着阮思娴,似乎不敢相信阮思娴说的话。 电梯“叮”得一声,到十二楼了。 阮思娴抽出自己的手,朝外走去。 在电梯门关上之前,她又回头道:“对了,如果你以后跟飞我的航班,到岗前24小时内最好不要喝酒,我是绝对不能忍受乘务员迟到的。” 8号登机口 第八章 直到电梯到了十四层, 倪彤终于回过神。 阮思娴? 她默念了好几遍这个名字, 终于在电梯门再次合上的那一瞬间想了起来。 阮思娴,就是那个让她成为“低配版”的阮思娴。 不过她怎么可能回来? 还是飞行部的飞行员? 这一晃神的功夫电梯就下到了九层, 倪彤反应过来的时候狂按楼层, 可惜已经于事无补。 等她再次重回十四层,安全讲座已经开始。 果然还是迟到了。 倪彤心里不爽,用力在门口的打卡器上刷了指纹, 然后从后门悄悄溜进去, 坐在后排角落位置。 旁边的同事小声道:“你怎么迟到了?” 倪彤心里烦躁, 一边从包里抓手机,一边说:“别提了, 烦死了。” 找到江子悦的微信,她立刻打字:师傅, 阮思娴回来了? 消息发出去后, 她才想起江子悦几天前就去西班牙度假了,这会儿应该刚起飞不久。 身边的同事还在说话:“你是没看见,刚刚王乐康看乘务长里就你一个人缺席,脸都气黑了。” 搁下手机,倪彤转头问:“阮思娴回来了?” 同事愣了下, “谁?” 这位同事明显不知道这号人物。 “算了。”倪彤没再搭理。 她只是想, 或许刚刚那人说的是“阮思贤”,也可能是“阮斯娴”, 甚至可能是“阮丝贤”。 反正也不是多特别的名字,万一就是同名同姓呢? 不然以江子悦的说法, 发生了那种事情的阮思娴,怎么可能再回到恒世航空。 何况还是归傅明予掌管的飞行部。 要换了她, 打死不可能再回世航了。 在倪彤发散思维的时候, 阮思娴已经在人事处办理了入职手续。 HR录入内网信息的间隙,阮思娴抬头打量着这里。 从她踏入世航的那一刻起,就发现变化不小。 一楼宽敞的大厅右侧换上了ACJ31大型模型,像标志一样伫立在显眼的地方。 前台的接待由四人变成了六人,换了新的制服,不再是以前那种黑黢黢的西装小外套。 人事处也从原来的六楼搬到了十四楼。 并且这一路走来,阮思娴没看到一个熟面孔。 不过她也没遇到几个人。 “我这边好了。”HR答应了两张一大一小的单子给阮思娴,“小的这张这是你的内网账户以及工号,还有一些其他的登录密码都在里面,然后这张是流程单,你拿着去十六楼飞行部报道盖章,那边弄完后再去后勤部领取制服就可以了。” 阮思娴道了谢,拿着东西走出办公室才开始打量她的新工号。 其实到现在,她都还能背出自己原来的工号,只是抬头的字母变了而已。 世航以公司组织结构排工号首字母,以监事会为首,层层下达,乘务部的抬头是“E”。 而如今她的工号抬头变成了“D”,飞行部。 飞行部的分部hr是个年轻女生,给阮思娴盖章的时候时不时悄悄打量她,嘴角有两个浅浅的梨涡。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女飞呢。”女生手上动作利落,不停地签字盖章,但不影响她闲聊,“而且还是ACJ31机型,我听说这一批都好厉害,竞争特别大,咱们公司招进来的有几个放在别的公司都得是首席机长预备役呢。” 她又羞怯地瞟着阮思娴,“你还是最佳学员,好厉害啊。” 说完,又拿出手机,“我们加个微信吧,私人的,可以吗?” “可以啊。”阮思娴拿出手机,却正好发现有一个来电。 屏幕直接显示号码,可见不是熟人。 但是阮思娴对数字敏感,这串号码并不陌生,应该是近期联系过。 “我先接个电话?” hr笑着点头:“嗯嗯,你接吧,我这里还有很多东西要录入。” 阮思娴拿着手机走出去,右拐就是一个玻璃长廊。 这个长廊连接飞行部国际会议室与行政部,宽七八米,日光透过一体的玻璃照射进来,透出冰冷的感觉,折射出一股科技感,显得这里更清净了,并且有扩音效果,远处的脚步声都能在长廊里回荡半圈。 阮思娴总觉得这里的氛围有点像某种地方,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喂?请问哪位?” “阮小姐,我是宴安。” 哦,宴安,北航的宴总,前段时间用这个号码联系过她。 “宴总您好,找我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事,我就想问问,你去世航报道了吗?要是没报道的话,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他说话的时候带着几分痞气,介于吊儿郎当和调侃的中间地带,和傅明予严肃冷漠的音调完全不一样。 听着像是开玩笑,所以很容易让人放松下来。 “不巧了,我现在正在世航人事处,已经录入人事信息了,宴总,谢谢您的好意。” “唉……” 宴安重重地叹了口气,“那阮小姐,我真的好奇,我记得当时你明明都要跟我们签合同了,你是为什么最后又选择了世航呢?” 为什么? 阮思娴签合同的时候专门数了小数点,数了三遍。 现在的薪资光是交税都快赶上她做空姐那会儿的工资了。 谁会跟钱过不去? 更何况其中有一半是走的傅明予的账户。 想到他拿钱求着自己的样子,阮思娴觉得浑身的细胞都舒畅了呢。 双倍的年薪,十倍的快乐。 但不能这么跟人说,俗气。 “这个……” 宴安紧接着又不着调地问:“傅明予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是不是他靠美色诱惑你了,嗯?” 反正人已经被抢走了,宴安不做无谓的挣扎,只是对这个女人本身有点意思,说话的时候也不自觉带上颇些调侃的味道。 阮思娴大概也是听出了宴安的意思,笑着说:“宴总为什么这么说?” 电话那头的人越发放松,捻着酸说:“不是么,傅明予这人平时就拿着那张脸招摇撞骗,没少祸祸小姑娘。” 可不是,他肯定每天早上起来照镜子都觉得自己帅爆了。 阮思娴脑海里莫名出现了傅明予在镜子前顾影自怜地样子,忍不住想笑,“傅总嘛,毕竟一表人才、玉树临风、气宇不凡……” 话说到一半,她看着LED屏幕倒映出浩浩荡荡一大队人,而为首那个…… 但阮思娴脑回路没有断,她嘴里还在吹。 “温文尔雅、仪表堂堂……” 身后的人影站着不动了,十几道目光刷刷射过来,以其中一道最为灼烈。 阮思娴声音越来越小。 不。 这不是她想象的重逢画面。 她本来只是想跟宴安一起讽刺一下傅明予,但是这下被人撞见了,指不定这人又要脑补她在表达爱慕之情了了。 现在急需一个急转弯。 “风流倜傥、洒脱不羁——这些都跟他没什么关系。” “……” 最后一句话,掷地有声,突然转折,打得驻足垂听的人措手不及,一时集体希望自己聋了。 他们迅速转身,假装什么都没有听见,然后继续朝前走,只不过脚步略显僵硬罢了。 而玻璃长廊只剩下面对墙面的阮思娴和背后面对她的傅明予,以及眼观鼻鼻观心的柏扬和四个助理。 冗长的玻璃长廊,似乎有一道道阴风吹过。 阮思娴想起来了,她之前就觉得这里阴冷得像停尸间。 电话里,宴安的笑得放肆。 “阮小姐,你可真是说了大实话,我就喜欢你这种眼光独……” 阮思娴耳边的通话突然戛然而止,听筒里传来机械女声:“请稍等,对方通话中,请不要挂机。” 同时,身后一道男声响起。 “宴安,最近很闲?” 不用想也知道谁在说话,阮思娴还没回头,先见到地上一道被拉长的影子。 粼粼日光下,他持着手机放在耳边,逼上前一步,与阮思娴并肩而立,视线却没有落在阮思娴身上,直直看向窗外。 他声音里没什么温度,和这玻璃长廊有着微妙的契合感,“如果你没事做,先考虑一下怎么处理你刚刚分手的那个网红在微博骂你的事情,别没事来骚扰我的人,更别想挖墙脚。” 说到这里的时候才看了阮思娴一眼,轻轻带过,又收回目光,“麻烦遵守一下行业规则,否则我不介意截胡你手里的巴厘岛旅游合约,到时候你也可以看看你家老爷子会不会让你提前几十年入土为安。” 话毕,电话挂,傅明予转身看向阮思娴,整个动作一气呵成,仿佛宴安随着电话一起挂了一样。 他声音柔和了许多,“阮小姐,初次见面,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若是换了别的女人,看着傅明予这绅士的眼神,感受到他语气明显转折中流淌出来的偏心,可能真的要当场沦陷。 而阮思娴只想翻白眼。 什么叫做初次见面? 狗男人难道你忘了泰晤士河畔的阮思娴了吗? 你忘了那个你等了一晚上的女人了吗? 看着阮思娴一脸疑惑又不解的模样,一旁憋了好大一口气的柏扬终于有机会释放了,他上前一步,道:“这位就是傅总。” “呀!”阮思娴故作惊慌地退了一步,“您听到刚刚的话了?不好意思啊,我都是听说的,不知道傅总本人是这么的……” “嗯。”傅明予猜到阮思娴接下来又要重复那七个成语展示她的词汇量,于是及时打断她,“谁说的?” 阮思娴顿了顿,“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朋友。” ——她姓阮。 似乎是看透了阮思娴的做作虚伪,傅明予自动归罪于宴安又在背后说他坏话,懒得计较。 正好柏扬提了下时间,傅明予抬脚就要走。 要走了? 阮思娴好气啊,怎么就把她忘了呢? 那她打谁的脸啊? 她就是你曾经看不起现在花钱求来的泰晤士河畔女郎啊! “傅总!” 阮思娴突然叫住他。 傅明予停下脚步,回头道:“还有事?” 算了。 喊出来的那一刻阮思娴就后悔了,感觉自己像个傻子一样,不过她向来会急转弯。 “刚刚对不起啊,我不该听了风言风语就说您坏话,我应该先真实了解您的。” ——然后继续说你坏话。 他表情稍松了些,“没关系。” 听听,多么大气,多么绅士啊。 不知道的又要拜倒在他西装裤下了。 阮思娴道:“那我先走了,还要去领制服。” 制服…… 傅明予脑海里突然出现那张照片,阮思娴穿着飞行员制服,笔挺的衬衫在腰间骤然收拢,不盈一握,曲线忽又婀娜伸开,下面黑色裤子修长利落。 他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 说到制服,阮思娴没想到恒世航空又贴心地改制度了,发了春夏冬各两套,堆一起足足有一大包。 幸好飞行员们身体素质都很高,即便阮思娴是女生拎起来也不费力,只是在一群来来往往的靓丽空姐中显得不太好看罢了。 于是贴心的柏扬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他笑着接过阮思娴的袋子,“我来吧。” 两人在飞行学院见过,阮思娴对他挺有好感,觉得他作为傅明予的秘书一点也没沾上那些臭毛病,于是也对他笑。 “谢谢啊。” “不客气。” 柏扬引着她往外走,“傅总叫我来的,说制服多,女生拎着费劲。” 阮思娴:“……傅总真好,我好感动。” 柏扬:“嗯,我会替你转达谢意的。” …… 谁要你转达了??? 看来这脑补的臭毛病他还是沾上了。 两人一起出了电梯,柏扬把阮思娴送上车才转身回公司,这一幕恰好被开完会出来的倪彤撞见。 倪彤拿手机拍下来,发给江子悦。 “你看,就是她。” 远在西班牙的江子悦放大照片看了会儿,下了定论。 “不是她,她怎么可能跟副总的秘书关系这么好。” 9号登机口 第九章 回到家里, 阮思娴在镜子前站了很久。 怎么就不记得她了呢? 她这张脸很大众吗? 这不可能啊。 想了许久想不通, 阮思娴只能归结于傅明予日理万机,脑负荷太大, 所以提前进入老年痴呆, 对他要善良。 善良的阮思娴决定去洒点汗,没有什么气是运动解决不了的,如果不能, 那就是运动量不够。 阮思娴新租的小区里有个环境很好的健身房, 算是物业给业主的福利, 不对外开放,所以人也不多, 她今天第一次去,器械区就只有少数人。 看到干净的毛巾与矿泉水, 还有非常本分不凑上来推销的私教, 阮思娴就觉得自己这钱花的值, 健身房里很安静,偶尔只有隔壁舞蹈室里传出的动感音乐声。阮思娴就着这音乐的节奏,一步步调高液压油缸。 直到一道男声打断了阮思娴。 “美女,加个微信呗。” 视线里先出现一双跑鞋, 抬眼时, 见一个大约二十七八的男人笑眯眯地看她,手里也没拿手机。 阮思娴眼里的拒绝之意再明显不过了, 男人却笑了起来,伸手拍了拍臂力器。 “可以啊, 果然是飞行员,这臂力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阮思娴挑眉。 你谁啊? 男人转身, 面向阮思娴, 伸出手:“宴安,宴席的宴,安全的安。” 宴安? 阮思娴扫了他一眼。 虽然这人看起来吊儿郎当,但一般人也不敢顶着这名字出来招摇。 “宴总好。”她和宴安握手的同时,问道,“您怎么认出我了?” “我这不是看过你照片吗?你刚进来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还想哪儿有这么巧的事情。” 宴安靠着臂力器,一副松散模样。 他瞥了阮思娴手臂一眼,又道,“不过我看见你玩儿这个就基本确定了。” “这样啊……” 有的人虽然衣着名贵,但天生就自带一股亲和力,宴安显然就是这样的人。看着不着调,但又丝毫没有架子,阮思娴不知不觉就跟他聊了许多,得知他也住在这里,今天刚从北航总部回来,难得休息,便来这里运动运动。 但宴安没说的是,他只是偶尔来这里住一晚。 不过没关系,从现在开始,他就常住这里了。 说起北航,宴安又忍不住酸傅明予,“真是可惜啊,你去了世航,要在傅明予那儿工作,他这人就是个切开黑的,平时看着冰山似的不爱说话,一惹到他就让人吃不了兜着走,你可小心了。” 阮思娴笑着说好。 宴安见她模样轻松,自己也便更没有拘束了,坐到旁边的卷腹器上,又道:“你之前是华飞的员工,对吧?怎么想到当飞行员了呢?” 阮思娴点头,“嗯,三年前入职的,刚好赶上自主招飞最后时限,就想试试看。” “那还挺好,我知道华飞内部报名的人挺多的,但是选拔上的少之又少。”宴安摸了摸下巴,突然想起什么,“哎哟,我们北航有个签派员原来也是华飞那边的,好像跟你在飞行学院还是同期。” “对,是司小珍,我们认识。之前就是一起去的华飞,只是后来在飞院的考核没过,转行做了签派员。” “嗯,签派员也不错,地面机长嘛。” 聊到这里,宴安发现自己好像耽误阮思娴不少时间了,于是起身告辞,“那你继续,我还有点事,先走了啊。” 阮思娴点点头,起身往另一处器材走去。 宴安又回头道:“对了,当真加个微信呗,做不成同事还可以做朋友嘛。” 两人来来回回也算是聊过几次天的人了,阮思娴自然不会拒绝,跟他说自己的手机号码可以搜到微信,宴安便笑着走了。 但宴安在这儿跟阮思娴聊了会儿天,直接导致了他去迟了朋友那边的局。 不过关系也不大,反正都是朋友们聚一聚,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凑巧了今天好几个都有空。 - 江城西郊的华纳庄园顶层包厢内只开了一盏吊顶的淡黄色灯笼,将室内大部分冉冉升起的白烟吸附消散,特质的雕花屏风也有同样的功能,以致这座包厢里的男人们大多都手里夹着烟,却没有什么呛鼻的味道。 宴安推开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桌打牌的人,便开口道:“今天我感觉好,起一个人让我上。” 牌桌上有人抬头看他一眼,“来迟了还好意思,一边儿去。” 宴安吊儿郎当地笑着,往屏风后绕去找卫生间。 那处沙发还坐着几个人,有男有女,但宴安一眼就看到坐在正中间的傅明予。 “哟,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傅总大忙人也来了?” 屏风后灯光较暗,傅明予嘴里含了支烟,正俯身要去拿桌上的打火机,闻言动作停顿片刻,抬了下颌,了无意味地扫了宴安一眼。 这时,旁边的女人机灵地按着打火机,上半身前倾,把跳跃的火光送到傅明予面前。 傅明予看了她一眼,目光和看宴安一样,没有任何情绪。 女人的紧张地看着傅明予,手抖了一下,火光微闪。 他最终还是偏头,轻轻一吸,烟头亮起红色火光,随着他的吸入,渐渐扩散,越发明亮,似是照亮了他整张脸一般。 也照亮了这个女人的眼睛,她脸庞浮上盈盈笑意。 可下一秒,傅明予在吐出袅袅白烟的同时,将烟搁在了烟灰缸旁。 那支烟就在那里一点点熄灭。 宴安从卫生间出来,寻了个座位,正好在傅明予旁边。 他看了傅明予身旁的女人一眼,“哟,傅总女朋友?” 傅明予背对着女人,朝宴安递过去一个眼神。 宴安半晌没反应过来,打量了那女人两眼,才回味过来,傅明予大概是在说“你以为我口味跟你一样喜欢整容脸?” 这就侮辱人了,宴安觉得自己最近怎么也有长进的吧。 正好牌桌旁边祝东的女朋友指了指宴安,“别胡说啊你,那是我朋友,今天顺便过来玩的。对了,介绍一下,她是夏伊伊,你知道吧?” 那位嫂子这么一说,四周就有人低声笑。 谁不知道宴安最喜欢网红,圈里就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网红之间的二三事。 可是宴安没有搭理别人的调侃,他在听到“夏伊伊”三个字的瞬间伸长脖子看过去,毫不掩饰地打量,直到夏伊伊不好意思了宴安才反应过来自己失礼了,咳了两声以示尴尬。 知道是知道,可是这跟照片上怎么长得不一样啊? 偏偏旁边的傅明予看出了他的震惊,竟难得地朝他笑了,然后起身去牌桌观战。 这样宴安就跟夏伊伊坐在一起了。 这是几个意思啊…… 宴安和夏伊伊对视一眼,后者友好地笑了笑,目光却很快又落到傅明予的背影上。 宴安朝着傅明予的背影冷笑一声,也走了过去,又站在傅明予旁边,靠着祝东的肩膀。 “出四筒啊,你会不会打牌?不会就起来让我打,傅总,你玩不玩啊?要不咱俩去打两局桌球?” 傅明予点了根烟,永远都是那副懒得理他的口气,“没兴趣。” “我看后面那位妹妹对你挺有兴趣的。” “是吗?”傅明予应了一声,看见夏伊伊和祝东的女朋友挽着手出去了,出门时还回头看了他一眼。 傅明予只当没看见这道眼波,等人出去了这才说道,“我可不想和网红的名字一起出现在娱乐新闻上,分手后又被粉丝扒出家底骂个底朝天然后被家里老爷子没收车钥匙。” 牌桌上又是一片哄笑。 宴安被傅明予嘲讽惯了,又一次冷笑,也不理他,弯腰勾住祝东的脖子,说道:“对了,我最近认识个女飞行员,那可绝了我告诉你们,比那些女明星还漂亮,居然是个飞行员你们敢信?” 傅明予眸色微闪,食指微屈,弹落一截烟灰。 一听到“比女明星还漂亮”的飞行员,牌桌上几个男人的注意力哪儿还能在那硬邦邦的麻将上。 “真的假的?来张照片看看呗。” 宴安摸出手机,眼里尽是得意之色,“行啊,我翻翻朋友圈,真的,不是我夸张,我要是能找个女飞做老婆,我家老爷子睡着了都要笑醒,估计要去祠堂里跪着谢祖先保佑。” 祝东理着牌,瞥了宴安一眼,“可以啊,动作快啊,昨天还差点被你前女友骂上热搜,今天就拿到女飞的微信了,可是人家是能上天的女人,看得上你吗?” 宴安扬眉,手指迅速滑动。 “那可不一定,哦对了,傅总可真的厉害,硬生生把这人从我们北航抢走了。”说话间,他扭头看傅明予,“傅总,你抢了我的人,总不能还阻止自由恋爱吧?” 宴安这人就是嘴贱,明知道自己只会得到一抹傅氏冷笑,却还是这么说了。 “这还真说不定。” 宴安只当没听见傅明予的话,继续翻手机:“哟,朋友圈没有自拍照啊,啧,真美女就是这样,平时都不拍照的。” 几个人笑着嘘声,反正知道他德性了,平时哪个女朋友不是这么吹的。 唯有傅明予不动声色地把视线落在宴安手机屏幕上。 他退出微信,找邮箱里翻了许久,终于找到助理发给他的简历,然后下载第一封,下滑到中间,打开图片,手机递到牌桌中间。 “看看,看看,别说我唬你们。” 几道视线同时定格在手机上,包厢内又一瞬极致的安静,男人们的荷尔蒙被香烟熏得明显了几分。 就在这分秒的惊艳中,祝东先发制人,夺过手机,看了两眼还不够,两根手指正要放大照片,他女朋友就和夏伊伊一起走了进来。 人还没发声,祝东便求生欲极强地丢开手机,吆喝道:“出牌啊你们,还玩不玩啊?” 宴安翻了个白眼,正要拿回自己手机,又被对面的人抓了过去,并跟傅明予挑挑眉,“你不来看看啊?” 傅明予单手插着兜,并未搭理,转身朝沙发走去。 那人笑呵呵地低头放大图片,看了许久,“啧啧”叹道:“这气质绝了,穿制服也这么好看……对了,咱们这儿在场谁是制服控啊?祝东,你不仔细瞧瞧?我记得你是制服控啊。” 有女朋友在场,祝东一记眼刀飞过去:“别胡说啊,我什么时候制服控了?” 回头又把目光递到傅明予那边,一群人随着看过去,四周是刻意压低的笑声。 视线中心的傅明予沉着双眼,弯腰按灭了烟头。 - 当晚,阮思娴敷着面膜躺在床上,收到了一条好友添加请求。 没有注明来意,阮思娴只能凭头像和名字去猜测这个人是谁。 可是谁叫女人有天生的第六感呢,阮思娴只看了一会儿,就知道是谁了。 阮思娴叹了口气,万年不冒泡的朋友圈终于有了新内容。 【微信好友申请系统怎么不加一个“拒绝”选项呢?真是太可惜了,不能让对面明晃晃地看到“拒绝”两个字。要是再加一个“永远不接受此人申请”就更好了。】 正好在刷朋友圈的柏扬第一个回复。 柏扬:可能是保护对方自尊心吧,这种人不要理他「呲牙」 阮思娴点点头,回复:你说的有道理「点赞」,看来是我没你想得周到,微信太人性化了。 柏扬看到这条评论,没憋住笑,八卦心被勾起,想打字继续聊下去,连一旁傅明予跟他说话都没注意到。 直到身侧的目光凉凉地看过来,柏扬才感知到不对劲,讪讪地说:“傅总,您刚才说什么?” 汽车正在高速行驶,窗外霓虹明明暗暗,傅明予眉梢微吊,已经极不耐烦。 只能说幸好他确实没说什么重要的事,而柏扬这样走神的模样也是极少见。 “你在笑什么?” 柏扬摸了摸鼻子,低声道:“没什么,看那个女飞朋友圈呢,挺有个性的。” 本以为傅明予只是随口一问,柏扬也就随口一说,没想到他却又问:“怎么了?” 柏扬便把手机递过去给傅明予看了一眼。 只是看了那么一眼。 傅明予的脸色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 “好笑吗?” 10号登机口 第十章 “什么?他还来加你微信?!” 第二天, 夜里十点的酒吧, 卞璇摇着酒水混合器,笑得眼睛眯成了两道月牙。 阮思娴挑挑眉, “对啊, 我没通过,还在朋友圈骂了他。” 司小珍把一盏桌号灯抱在胸前,迷迷糊糊地看着阮思娴:“这么说, 他真的不记得你了?” 阮思娴轻轻地哼了声, 抓了一把爆米花一个个往嘴巴里塞。 “不记得才是正常的吧, 空姐们各个都是一样的制服一样的发型,甚至连笑容都是统一标准露八颗齿, 谁分得清啊,而且每天有那么多空姐在他面前晃, 他哪儿来那么多闲工夫。”卞璇调好一杯酒, 往阮思娴面前一放,拖着腮问道,“不过你都知道他也住名臣公寓了你还不重新找房子吗?” 阮思娴像是听见什么天方夜谭似的睁大了眼睛,“我为什么要搬?我都去世航工作了,矫情不矫情啊?而且他应该不常住, 离机场近, 忙的时候歇个脚而已,我怕他干什么?” “行行行。”卞璇指指面前的酒杯, 指使阮思娴,“送到三号桌去。” 阮思娴拍了拍手, 拿托盘端着酒杯往酒吧大厅最边缘的桌子走去。 年初卞璇辞了职,拿着这几年的积蓄回了江城, 实现她的梦想开了家小酒吧, 过上了没事自己举办party的梦想。 只是酒吧生意不太好,勉强保持收支平衡,还没有盈利,所以连服务员都没请,遇上生意好的时候就把朋友抓来帮忙,阮思娴回来这几天已经被抓来好几次了。 最忙的时段就集中在十点到十一点,等卞璇抓来的其他壮丁到场,阮思娴和司小珍便功成身退。 不过这会儿说早也不早了,司小珍想到明天上晚班,便顺势要去阮思娴新家里睡一晚,看看她月租三万的公寓长什么样子。 司小珍兴奋地拉着阮思娴出去,还要展示一下她的车技。 看到司小珍车上贴的四个实习贴纸,阮思娴突然萌生了退意。 “要不我们还是打车吧?” 司小珍拽着阮思娴上车,递过去一个别bb的眼神,“我虽然开不了飞机,但是开车还是没问题的,你放心,科二科三都一把过的。” 话是这么说,可是阮思娴一路上还是抓紧了安全带,绷直了后背,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总算平稳地到了地下停车场。 “那边,左拐。”这小区车位紧,大部分都是私家车位,两人转了两圈才被阮思娴看到一个空位,“你慢点,车位不大,这边很多豪车,你别刮着蹭着了。” 正说着,一辆黑色轿车正对开过来,司小珍头发都要竖起来了,“又来一个抢车位的!烦死了!” 她盯紧那个车位,一脚油门踩过去,阮思娴还没反应过来,她就一脚猛打方向盘,头朝着车位拐了进去,速度快到阮思娴连位置都没看清,就感觉到车身传来一阵怪异的摩擦感。 “你是不是擦到旁边的车了?” 车位反正已经抢到了,司小珍踩了刹车,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不、不是吧?” 阮思娴立刻摇下车窗,探出头去看,司小珍的车尾正正好挤着人家旁边的车头过来的,整个车子就斜放在车尾上。 “真的擦到了!” 司小珍一紧张,思路乱套,竟然又往前开了点。 阮思娴感觉到车身之间的摩擦感,转头喝道:“你别动了!” 司小珍立刻举起双手不敢再碰方向盘,心脏扑通扑通跳,“你快看看我撞了什么车。” 阮思娴白了她一眼,重新探头出去看。 这一眼,阮思娴差点晕过去。 虽然她不认识那个轮胎上的标志,但她有基本常识,光看那车子的形状,封闭车身、流线型后背、双门双座、骚得一批的磨砂深蓝——完了。 她幽幽地看向司小珍,“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什么?” “我看是一辆可以买你家房子十次的跑车。” 司小珍两眼一翻,头皮发麻,立刻下车,挤到后面,看见跑车身上一大片擦痕和自己车身的凹处,差点当场昏迷。 “我、我可以逃逸吗?” “你怎么不说你可不可以直接自杀?” 阮思娴白她一眼,双手叉腰,四处看了看。 这时,刚刚那辆要和司小珍抢车位的黑色轿车悠哉地开过去,还摇下车窗幸灾乐祸地笑出了声。 阮思娴瞪他一眼,那司机也不生气,踩了一脚刹车,说道:“美女,知道这什么车吗?布加迪凯龙110周年限量版,整个江城就这一辆。” 这次司小珍是真的要昏迷了,她扶着车门,双腿打颤,“完了,我完了。” “先别慌,你给保险公司打电话。” 阮思娴皱紧了眉头,原地踱了几步,“要怎么联系车主呢……” 她看了一眼司小珍,见她拨打电话的手都在发抖,也不指望她了。 整个江城只有一辆的豪跑…… 阮思娴突然想起一个人,说不定他还真知道。 她走到一边,拍了车身连带车牌发给宴安。 「宴总,我朋友的车在我家停车场出了点小状况,请问你知道这辆车的主人是谁吗?」 发出去的瞬间,阮思娴侥幸地想,说不定这辆车就是宴安的。 就目前的接触来说,他是个好说话的人,说不定事情还好解决。 没几分钟,宴安直接打了个电话过来,竟然也有一股子幸灾乐祸的味道。 “你们把这车撞了?” 听到这句话,阮思娴就知道自己多想了,这不是宴安的车。 “嗯,我朋友抢车位的时候不小心出了点问题。” 阮思娴听见宴安笑了声,那语气怎么听怎么奇怪。 “我还真知道这车是谁的,当初想抢没抢到。” 顿了顿,他又说:“你朋友运气可真好。” 阮思娴突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背后凉飕飕的。 “那宴总,您能帮忙联系一下车主吗?” 宴安又笑了声才缓缓说道:“好啊,他应该还没睡,我给他打个电话。” “谢谢。” 挂了电话,阮思娴转身看着司小珍,感觉眼前这个人已经半凉了。 “保险公司怎么说?” 司小珍哆哆嗦嗦地挂了电话,嗓子都哑了,“他们说马上过来,不、不过,说我车子挪位了,没办法全赔,可能就赔百分之七十。” 好,眼前这个人凉透了。 “你、你那边呢?” 现在焦急还有什么用呢,阮思娴又看了眼那辆布加迪的车痕,叹气道:“车主马上就下来了。” 司小珍急红了眼,抓着阮思娴的手,“怎么办啊?” 阮思娴拍拍她的肩膀,“没事,就是擦漆了,应该还不至于让你倾家荡产,等车主来了再说吧。” 两人在停车场惴惴不安地站了五分钟,终于在远处听到了脚步声。 司小珍好不容易稍微平静一点的心情又崩溃了,“来了来了!” 随着那人疾步走进,司小珍捏紧了阮思娴的手,差点没把手指给她捏断。 “你镇定一点,一会儿人家看你这样……”阮思娴抬头看过去,瞧清了那人的模样,嘴里的话戛然而止。 “我他妈……” 不明所以的司小珍揉了揉眼睛,看见那人穿着白衬衫西装裤,身型很好看,只是远远的她就感觉到那人浑身气场过于骇人,还没说话,她就觉得自己可以原地安葬了。 “阮阮,怎么办啊?” “你闭嘴。” 话音落,傅明予正好看过来,视线落在阮思娴脸上,脚步顿了下。 随后反而更快地走过来。 别过来别过来…… 阮思娴心想自己是倒了什么血霉全江城就一辆的跑车被她们撞上全世界就一个的傅明予又被她惹上。 “车是你们撞的?” 颜狗司小珍在这种情况下还被眼前人的颜值震了一下,“您好、我……我不是故意的……我……” 傅明予转身去看车的状况,随意扫了一眼,最后目光还是落在阮思娴身上。 刚刚那股浑身不耐烦的的气息早就消失,此时反而好像不是自己的车被撞一样,嘴角噙着一丝笑,“还挺巧。” 又来了又来了,他又开始了! 还巧呢,巧就巧在巧特么个巧啊…… “不巧。”阮思娴闷闷地说,“谁撞车会挑着车撞,挑着车撞也不挑你的。” 傅明予退了两步,又去看司小珍的车,“还贴了四个实习贴纸。” 司小珍又窘又害怕,整张脸像被烧了似的,“我……我会赔的……我……” “没事。”傅明予说,“不用你们赔。” ??? 不光司小珍,连阮思娴都不敢相信这是傅明予说出来的话。 hello?你是傅明予吗? 怕不是被魂穿了吧? “给保险公司打电话了吗?” 傅明予又问。 司小珍疯狂摇头,愣了下,又疯狂点头,“打、打了,真……真的不用我赔吗?” 傅明予伸手去摸了一下自己车上的刮痕,看了眼手指,说道:“不严重,要你赔也赔不起。” 司小珍的脸更红了,傅明予这么说,她的罪孽感更重。 而一旁疯狂翻白眼的阮思娴冷不丁被cue了下,“阮小姐年薪高,倒是有可能赔得起。” ??? 关我什么事? 又不是我撞的车? 完全糊涂了的司小珍看了眼傅明予,又看了眼阮思娴,“你们认识?” 阮思娴没说话,傅明予似乎是在想什么,目光在阮思娴身上淡淡扫过,随后说道:“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就走了吗??? 阮思娴和司小珍震惊地看着傅明予转身离去,半晌没回过神。 “有钱人都这么好说话吗?”司小珍怔怔地说,“原来小说里写的是真实存在的。” 阮思娴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看着傅明予的背影直到他进了电梯间。 “阮阮,你跟他认识啊?” 阮思娴目光凉凉地瞥过来,“认识啊,我还帮你给他送过信呢。” “………………” 此后,在等保险公司的人过来的一个小时,司小珍一直处于人格分裂状态。 一会儿说:“我觉得他人挺好的啊,和和气气的,把车给他刮成这样他都没生气。” 一会儿又说:“不对,这不对啊,他这种人怎么会轻易放过我呢?难道不该认为我故意擦了他的车引起他的注意吗?” 两种说法来回切换,阮思娴终于不胜其烦,“闭嘴!” 司小珍乖乖缩到了一边。 阮思娴的心情好不容易好了点,结果保险公司的人一来,又说要对方车主过来确认。 “怎么还要他来?他都说了不用赔了。” 保险公司的人大半夜被call过来,态度也不是很好,“这是规定,没有对方的签字,我们也交不了差。” 司小珍可怜巴巴地看着阮思娴。 ok,算我摊上了。 阮思娴转身又给宴安发消息,等了十分钟对方没回复,多半是睡着了。 她又去找柏扬,发了消息,几分钟没人回,一刷朋友圈,发现一个小时前他分享了一首歌,配词“晚安”。 行吧。 阮思娴回头又瞅见司小珍那要命的眼神,深吸一口气,点进好友申请页面,通过了那条申请。 「傅总这边保险人员还需要您确认没睡的话麻烦您下来一趟吧」 阮思娴连标点符号都不想打,而傅明予几乎是秒回。 「原来你知道是我。」 哇,这个人真的。 阮思娴面无表情地把上面那句话复制了两遍。 「傅总这边保险人员还需要您确认没睡的话麻烦您下来一趟吧」 「傅总这边保险人员还需要您确认没睡的话麻烦您下来一趟吧」 「好,这就来,别着急。」 ??? 谁着急了啊! 五分钟后,傅明予再次出现在停车场,而阮思娴已经坐到了司小珍的副驾驶上,紧紧关着车门。 保险人员见到布加迪的车主,态度明显好了很多,而人格分裂的司小珍扭扭捏捏的在一旁签字,唯唯诺诺地点头,时不时偷偷瞄傅明予一眼。 阮思娴懒得管他们,拿出手机刷题。 不一会儿,车门突然被打开,一股淡淡的冷杉香味随着车空气的涌动蹿入阮思娴鼻中。 她抬头诧异地看着傅明予:“你上来干什么?” 傅明予关上车门,按开启动键,侧头看了阮思娴一眼,“保险公司要把车开走,我帮她把车倒出去。” “他们没有手吗?” “因为车靠得太近,他们不敢。” “……” 行,你有布加迪你牛逼。 阮思娴立刻要开门,“那你先让我下去。” 话音一落,车内“咔哒”一声。 四个车门全被他锁了。 “你干嘛?” 傅明予左手搭在方向盘上,右手撑在车座上,虽然没有靠近的意思,但似笼罩一般的气场却让阮思娴无处可躲。 他毫不掩饰地探究意味眼神在阮思娴脸上流连一圈,“阮小姐,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狭小的空间里几乎全都是他的气息,在这昏暗的地下停车场里,连声音也更加沉哑了几分。 阮思娴往车门缩了缩,“没有啊,我怎么敢对傅总有意见。” “是吗?你昨晚那条朋友圈是不是骂我?” 那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哪条啊?” 傅明予没说话,眼皮一掀,意思是别跟我装。 “哦,你说那个啊,就是每天加我的男人很多,我也很烦啊。” 反正我就是不否认。 阮思娴也不知道傅明予信没信,反正他还是没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阮思娴一眼,眼神喜怒难辨。 目光对视,谁也不避让。 车内一股奇怪的氛围正在蔓延时,傅明予左手突然一打方向盘,就这么看也不看路就把车倒了出去,而视线始终在阮思娴身上。 卧槽。 阮思娴整个人愣了一下。 突然耍帅你有病啊? - 回到家里,司小珍去洗澡,阮思娴换了衣服躺在沙发上,还是觉得哪哪儿都不对劲。 撞车的是司小珍,最后加了微信的却是她,掰扯半天的也是她。 怎么感觉自己被套路了呢。 她越想越气不过,拿起手机发了条朋友圈。 「这破小区里有野狗,害怕【大哭】【大哭】【大哭】」 11号登机口 第十一章 傅明予向来没有翻朋友圈的习惯, 手机于他而言就是个通讯工具而不是社交工具。 但今天晚上, 他躺在床上,本已经准备睡了, 突然兴致一来, 点进朋友圈。 第一条就是阮思娴的。 没什么营养的内容,傅明予顺势就划了过去。 两三秒后,他手指顿住, 把页面重新拉下来。 野狗? 这公寓的物业是国内最好的, 根本不可能出现野狗蹿进来这件事。 他怎么看, 都觉得阮思娴在暗戳戳地骂他。 人有时候给了自己暗示,就会特别容易陷进去。傅明予心里忽然一顿燥热, 一股上不上下不下的气悬在胸口。 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外面竟已经下起了小雨。 傅明予转身拿起手机, 给助理打了个电话。 “明天早上把我这一年的行程记录全部调出来。” 顿了顿, 又说:“两年。” - 一条朋友圈发出去,点赞评论都很多,还有人来关心阮思娴是不是住的环境不太好。 这时候阮思娴就有点尴尬,早知道只发给傅明予一个人看就行了,现在搞得她还要回应朋友的关心。 而傅明予呢, 好像心情不错, 还给她评论一个:是吗?改天你指给我看看。” 司小珍洗完澡出来了,换阮思娴去洗, 放下手机前,阮思娴回了个:好呀【害羞】 还指给你看。 那我给你指指镜子你去看吗? 洗完澡出来, 又看到傅明予给她回了一条:那明天早上? 卧槽。 这狗男人是在约我? 阮思娴没再回复,像丢烫手山芋一样丢开手机, 直接跳上床钻进被窝。 司小珍仗着明天白天不上班, 硬撑着不想睡。 “阮阮,我到现在还心有余悸,我真的太没用了,遇到事情就慌张,不像你总是很冷静,咱们要是匀一匀就好了。” 说完没人回应,撑着头过去一看,阮思娴呼吸匀长,已经睡着了。 司小珍给阮思娴掖了掖被子,靠着她的肩头入眠。 这一晚阮思娴睡得很不安稳。 零零散散做了些梦,后来不知怎么就梦到了一只狗,倒也不是恶犬,毛发修建得规规整整的泰迪,但朝着她一叫,她就吓软了腿。 吓人就算了,牵着这只狗的主人还就是傅明予。 阮思娴是真的怕狗。 小时候去乡下玩,田园犬都是放养,虽然大多都很乖,但总有那么一条狂躁的,追着她跑了半条街,最后把她给吓得摔在地上,那狗就上来咬她裤脚,阮思娴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另一只脚踹过去,那狗好像也被激怒了,毫不客气地给了一口。 还好有乡亲及时赶到把狗给抓走,阮思娴被爸妈送到医院挨了一针,本来就害怕狗的她从此更是有了阴影。 但凡有狗靠近,她头皮立刻发麻,连呼吸节奏都要乱。 被这只狗惊醒时,天刚刚亮。 阮思娴在床头靠了一会儿,身旁的司小珍还在轻微地打鼾,她慢慢下床,轻手轻脚地走出去,下楼跑了一个小时,回来洗了澡,再换身衣服,随便吃点东西,拿起包出门。 这几天她不忙,一直在家里参加线上入职培训,今天是周末,却要去一趟世航,为了明天的ACJ31首飞航班提前见机组。 走到电梯间的时候,她特意看了一眼时间。 八点整,这小区不是普通上班族负担得起的,所以这个时候应该没什么人。 然而电梯一开,她立刻否认自己刚刚的想法。 她觉得自己起得够早了,没想到傅明予更早,这会儿已经人模狗样地站在电梯里了。 虽然昨天晚上她知道傅明予和她住在同一栋时,她已经料想到早晚会在电梯相遇,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傅予明原本低头整理袖口,抬眼见阮思娴,似乎一点不惊讶,伸手挡住电梯门,摆摆头,示意她进来。 阮思娴现在一看到他就想起那只梦里的泰迪,心悸未消,进去后自动站在另一边,仿佛隔了十万八千里一样。 “早啊,傅总。” 傅明予正要应声,又听她说:“起这么早看狗呢?” 话说完,阮思娴发现傅明予正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睛里荡漾着莫名的笑意。 “……” 阮思娴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寻思着一定是晚上那个梦的后劲太足才导致她说话把自己给绕进去了。 她鼻子里哼哼了声,戴上耳机,不再看傅明予。 音乐声刚刚响起,一侧的耳机就被人摘掉。 阮思娴扭头,“你干什么?” “我们聊聊。”耳机挂在傅明予指尖,白色细线连住另一端的阮思娴,漫不经心地晃悠,傅明予抬眼,朝前一步,与阮思娴只有一臂之距,“我觉得你对我总有一股敌意,是我的错觉吗?” 他看着阮思娴,注意着她每一分表情变化。 眼前的人依然素面朝天,头发绑在脑后只有短短的马尾,眼睛狭长,脸上隐隐有笑意的时候眼尾上翘。 “啊,我仇富。” “……” 正因为她脸上有几分笑意,让人分辨不清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开玩笑。 或许是开玩笑的意思多一点吧。 但不管怎样,傅明予都没有再继续交流下去的欲望。 耳机被人放下,垂在胸前摇晃。 瞧见傅明予精彩的脸色,阮思娴低头抿着唇笑。 但这笑意还没维持两秒,就被眼前的场景打断。 电梯停在了10楼,一个老太太牵着一只拉布拉多走了进来。 一只肉白色的拉布拉多……吐着舌头……哈着气……扑腾扑腾的…… 不行了,阮思娴感觉自己不能呼吸了,她脸色刷白,退到了电梯角落,紧紧抓着自己的衣摆。 虽然主人拉着绳子,但那只狗似乎过分活跃,一直试图往阮思娴身上,每每几乎要扑到时又被主人拉住。 可是即便这样,阮思娴也浑身僵硬地动弹不得,额头上很快冒出了细汗。 电梯里每一秒都被拉得无限长。 阮思娴咬紧了牙齿,感觉自己后背都凉了的时候,傅明予突然一步跨到了她面前。 他双手插在兜里,抬头看着电梯门上的倒影,神色平静,似乎就只是不带目的地挪了一个位置。 眼前的一切景象突然被严严实实挡住,鼻尖还闻到了那股有点淡的冷杉香味。 阮思娴的身体慢慢放松了下来,缓缓抬眼。 她发现傅明予真的很高,比一米七的她足足还高大半个头,肩膀也很宽,把西装撑得很完美。 傅明予站在前面,那只狗轻而易举就扑到了他的腿。 黑色的裤子上留下两个爪印。 他是那种从上到下都透露只矜贵的人,这两个爪印尤其突兀,狗主人心里也打鼓,扯着狗拽到自己面前,收紧了绳子。 半分钟后,电梯到了一楼,狗主人匆匆说了句“不好意思”就牵着狗出去了。 傅明予倒是没什么反应,回头看了阮思娴一眼。 “去世航?” 空气里终于没有狗的味道,阮思娴长舒一口气,点点头。 傅明予两步走出去,阮思娴跟在他后面。 “你真的很怕狗?” “嗯。”阮思娴低声道,“小时候被咬过。” 傅明予放慢脚步,勾了勾唇角。 阮思娴没看到他的笑,注意力全在他裤子上。 她顿了下,从包里拿出一张纸巾,递给傅明予。 傅明予接过纸巾,弯腰擦了擦裤子,起身的时候问:“顺道送你?” 大厅一股温柔的穿堂风在两人之间吹过,骤雨初歇,空气还湿漉漉的,这股风夹杂着草地的清新味道。 阮思娴点点头,“那谢谢啦。” - 柏扬沿着绿化草坪低着头踩来踩去,好像在找什么。 公寓很安静,偶尔有老人出来散步,这个点不见什么通勤的年轻人,倒是有不少出来晨跑的人。 柏扬扭头看见傅明予和阮思娴走近,眼里虽有诧异,却也立刻走出来恭恭敬敬地站好。 “你在干什么?” 傅明予问。 “哦,找狗啊。” 柏·傻白甜·扬说道,“昨晚阮小姐不是说这里有野狗吗?刚刚我确实看见一黑影蹿进草丛来着,想看看是不是真的有野狗,如果这样,那要跟物业提一下了。” 傅明予的脸色微妙地一沉,而阮思娴抬着头看风景。 柏扬又转头去阮思娴:“阮小姐,你昨晚哪儿看到的野狗啊?脏不脏啊?” 阮思娴面不改色心不跳,指了指前面,“那边,可能已经被抓走了吧。” 傅明予瞥她一眼,沉声道:“上车。” 司机早已经把车停在一旁候着。 车内的气氛依然很微妙。 傅明予和阮思娴分坐后排两段,谁都没有说话,而柏扬自然也感觉到了这股奇怪的氛围,什么都不敢问。 直到他翻看iPad,想起一件事。 “对了傅总,昨天下午秦先生派人送了请帖到办公室,下个月七号婚礼,您去参加吗?” “秦先生?” “就是正西钢铁董事长的儿子,秦嘉慕。” 傅明予闭着眼睛想了想,“就是那年被我们公司一个空乘泼了咖啡那个?” “嗯。”柏扬点头道,“他们要结婚了。” 那个人啊,阮思娴也想起来了,她之前还和那个空乘搭过几次班,温柔可爱的一个女孩,笑起来脸上有两个梨涡,印象很深。 居然都要结婚了啊……她今年应该才二十六岁吧。 阮思娴正在回忆的时候,身旁的傅明予突然道:“好手段。” ? 阮思娴侧头看过去,他还是闭着眼,嘴角一抹若有若无的嘲意。 又来了! 三年前的回忆席卷重来,也是这种笑,也是这种语气。 阮思娴的胸腔一下子涨了起来。 真是绝了这个人。 好一个“好手段”,就跟他当时说“你不如做梦”的样子一模一样! 早上没事闲聊这些,柏扬也来了点兴趣,“因为秦董似乎不太满意,所以婚礼也没经过他的同意,那您这边……” “不去。”傅明予道,“他的面子不用给,你替我回绝了。” 柏扬说好,转了回去,看见手边的一瓶矿泉水,随手给阮思娴递过去。 “阮小姐,喝水吗?” 拉昆安第斯山脉矿泉水,玻璃瓶的,铁皮盖子。 阮思娴不太想接,柏扬又说:“哦,这个不太好开,你等一下,我……” “我来吧。” 傅明予从他手里拿过水瓶,正要上手拧,阮思娴一把拿过去。 “我自己来。” 傅明予见她盯着自己的眼睛,清清亮亮的,还有一股说不上来的劲儿。 正想琢磨琢磨这个眼神时,耳边一声轻轻的“砰”——阮思娴单手握着瓶身,直勾勾地看着傅明予,却拇指一搓,瓶盖开了。 “喔……”柏扬没忍住发出一声浅浅的惊叹,“这力气……” 傅明予见状却笑了,“不愧是可以送人上天的女人。” 阮思娴扯了扯嘴角,“我还可以送人入土。” 车内气氛突然凝固。 12号登机口 第十二章 柏扬觉得车里的空气好像都被抽空了, 并且持续了三分钟。 在他感觉呼吸困难时, 有人及时地开窗透气。 柏扬心想阮小姐也是个反射弧太长的人,现在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话不得体, 所以开窗以转移注意力。 然而柏扬从后视镜里一看, 开窗的是他老板。 这会儿正在通往世航的高架桥上,临近机场,远离闹市, 车速很快, 外面的风呼啦啦地吹了进来,穿过傅明予,径直扑向阮思娴。 阮思娴立刻伸手捂住自己的额头。 她今天出门的时候随手捆了个头发, 两嘬刘海乱乱地吹在鬓边,这么吹下去, 她一会儿得被认为是挂着降落伞空降世航的。 好在没等她开口,傅明予就自己关上了窗。 这短暂的操作, 阮思娴理解为傅明予刚刚在自我消气。 那很好, 她快乐了。 阮思娴对着车窗自己整理头发,薅了薅刘海,正要抚平最后一根飞起的头发丝儿时,她在车窗上对上傅明予的目光。 傅明予在看她。 “你不呛我两句不舒服?” 阮思娴也不知道傅明予能不能从车窗里看见她的眼神,反正她自认为很美地翻了个白眼, 然后才缓缓转身, 和傅明予对视,并眨了眨眼睛。 “不好意思啊傅总,我这人说话心直口快, 没有恶意的,您不会放在心上吧?” 说完的时候阮思娴自己都震惊了下, 她竟然被傅明予锻炼得不知不觉掌握了这种盛世白莲的技能。 傅明予没有回答,目光落在她脸上, 一寸寸地打量着。 这目光看得阮思娴有点发怵。 这一刻她竟然觉得指不定这人小气起来会背后给她穿小鞋。 往大了说傅明予直接把合约拍在她脸上大吼一声“You\'re fired!”这还是最爽快的结果。 往小了说傅明予在签派部做手脚,调配航班的时候搞她一下,或者给空管那边打招呼每次都让她的飞机排最后起飞白白浪费她几个小时也不是不可能。 说到底,阮思娴觉得自己不能跟钱过不去。 想到这里,与傅明予对视的阮思娴气势一点点弱了下来,并且还有眼神闪躲的意味。 而这一刹那的闪躲被傅明予捕捉到,他突然笑了起来。 ? 笑了起来? 阮思娴确定自己看到的不是“气笑了”而是一种隐隐透露出“你可真有意思”的笑。 有病? hello你是受虐狂? 阮思娴猛喝一口水,懒得理他。 正好车已经开到了大路上,距离世航大门只有不到两百米的距离。 “麻烦停一下车。”阮思娴开口道,“我在这里下。” 司机并没有立刻停车,只是降了车速,在前排憋气到快要缺氧的柏扬终于找到机会说话:“阮小姐?这里是大路边。” “我知道,就在这里下,前面大门人多,避一下嫌。” 那个“嫌”字咬得特别重,好像根本不是“嫌隙”的意思,而是“嫌弃”的意思。 柏扬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感觉错误了,回头去看傅明予,他只是低着头拉了拉衣袖,神色淡漠,说道:“没必要。” 没必要? 什么没必要? 我跟你好像还没到没必要避嫌的关系吧? 没得到傅明予的首肯,司机自然不会停车,就这么一路开进了世航的地下停车场。 这一刻,阮思娴才知道原来是自己想多了。 傅明予的车位根本不在员工停车的地方,确实没必要避嫌。 下车后,阮思娴低头扯了两下衣服,一抬头,傅明予已经走远了。 “?” 走这么快,腿是借的急着去还啊? 傅明予倒是没有急着去还腿,到了16楼,径直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早已在门口候着的行政秘书和助理纷纷跟上,傅明予在办公桌后落座的同时,本月中长期航班计划及飞行跟踪与动态监控等报告已经放在他的面前。 傅明予拿起最上层的文件,刚翻看了两眼,目光突然顿住。 负责整理这份报告的助理突然心神一紧,已经做好给飞行部主管打电话的准备,却见傅明予放下了手里的东西,抬头问行政秘书。 “昨晚让你准备的东西呢?” 行政秘书立刻拿出一份足足有一本书厚的文件,放到傅明予面前:“这是您近两年所有的行程信息,包括航班信息与入住酒店以及具体的会议或者活动记录。” 看见这么厚的东西,傅明予揉了揉眉心,行政秘书又道:“已经按照国家地区分类标好。” 傅明予点头:“你们先出去吧。” - 阮思娴到飞行部等了大约半个小时,明天的机组人员就已经到齐。 分配到江城基地的ACJ31只有两架,对应的飞行员自然也有限,在场的包括其他备飞人员,浩浩荡荡十余人,一同坐机组车从专用通道去了停机坪。 下车的那一刻,恢胎旷荡的停机坪一股大风吹过来,无遮无挡,一群人逆风前行,站到了机翼下面。 机长们带着大家绕机检查。 ——其实今天也没什么好检查的,主要是欣赏新飞机的美貌。 随后又带人上机,进了驾驶舱,一遍遍地熟悉仪表盘和操作盘。 这些东西在阮思娴心里已经滚瓜烂熟,但其他机长和副驾驶都是改装培训出来的,心里要比阮思娴这种新人要紧张,每个人依次去熟悉了好几遍。 做完这一切,已经到了正午,在机场吃了午饭,又陆陆续续忙到了下午,所有准备活动结束,大家原地解散。 直到人回到了世航,阮思娴才从兴奋中回过神来。 虽然刚刚她看着面色沉静行为自持说话稳重,做足了引起疯抢的最佳学员该有的气质,但天知道她内心已经尖叫了起来。 明天,就是明天,她将脱离学员身份,正式登上飞机,进行为期三个半月的后排带飞生涯。 当然,这带飞时间还是世航飞行部综合她的资历和飞行员短缺情况决定缩减的。 只要三个半月,她就能做到驾驶舱右边,成为一名副驾驶。 如果她做得足够好,或许只需要两年,她就能放机长。 ——当然这也是当初世航和她谈的条件。 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天风太大,地上灰尘纷纷扬起,阮思娴竟然有点想哭。 如果现在有朋友在身边,她肯定会抱住三百六十度旋转十圈来发泄自己的心情。 太开心,以至于宴安发微信来说晚上一起吃个饭的时候她也一口答应。 然而几秒后,她回味过来。 刚刚两人聊了什么来着? 宴安问她昨晚上那车的事情怎么样了,阮思娴说顺利解决,顺便感谢了下宴安的帮忙。 宴安说举手之劳而已,然而又“顺便”问她晚上有没有时间一起吃个饭。 这怎么看都是在刻意约她啊。 想通的那一瞬间,阮思娴有一丝后悔,她对宴安好像完全没有那个意思。 可是转念一想,男未婚女未嫁,对方条件不错而且性格合得来,为什么不能接触看看? 于是阮思娴乖乖地到世航大门口等着宴安来接。 几分钟后,从机场北航办事处出来的宴安把车大摇大摆地停在了世航门口,还亲自下来给阮思娴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引着她坐进去。 傅明予和祝东坐的车缓缓从停车场出来,正好看见这和谐的一幕。 “诶?那不是宴安吗?”祝东摇下车窗探出去半个脑袋,“今天什么龙卷风把他吹到这儿来了?” 说完一顿,“哦,美女,怪不得。” 祝东回过头去看傅明予,才发现他目光一直落在宴安的车上,直到那辆车开远了,傅明予才收回目光。 虽没说话,祝东却感觉到气氛不对。 上次在庄园聚了一下午,祝东还记得宴安说他要追世航的一个女飞,原本以为他只是开玩笑,但是刚刚看见上他车的女人的背影,能推测出来就是那个女飞。 那么傅明予的情绪就很合理了。 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是你一个世航的核心航线飞行员和北航的小老板谈恋爱算怎么回事? 换做祝东,他也不高兴了。 可是他没法评判,毕竟他是做旅游的,今天过来是和傅明予聊项目,过几天还要去北航谈合作,两方都不好得罪,于是自然地绕开了话题。 “你听说秦嘉慕要结婚了吗?请柬肯定送到了吧。”说着,他鼻子里哼哼两声,“这位秦公子可真是好手段,知道他家老爷子忌讳什么,竟然逼到了这份儿上。” 傅明予没应答,祝东继续自言自语道:“自己从小到大不学无术,空长了年龄就想跟他姐争蛋糕,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不过我还真没想到他搞了这么一招,要大张旗鼓地娶那个父亲做过牢,母亲至今还在给人家做情妇的女人。” “这要是把他那个爱面子如命的老爷子逼急了,指不定还真扔一块儿肥肉给他让他消停。” “就是可怜了那女人,这会儿还眼巴巴地以为秦嘉慕为了她对抗家族。” “她也不想想秦嘉慕是个什么东西,要是秦董咬死不松口,秦嘉慕他还不是乖乖听话,他有跟秦董撕破脸的资本吗?” “能想到利用女人,这手段一般人也是做不到。” 祝东自认为字字珠玑,这个八卦不说引起傅明予闲聊的欲望,至少能让他跟着嘲两句秦嘉慕的手段,刚刚宴安那事儿也就翻篇了。谁知说完了好几分钟,傅明予依然没应声儿。 祝东侧头看过去,“我跟你说话呢,你在想什么?” 傅明予摇摇头,把心里那团想法按下去。 随手拿了一瓶矿泉水出来,正要拧瓶盖时,又想起什么。 他仰头靠着座椅,捏了捏眉骨,问道:“在想一个女人莫名对我有敌意是几个意思。” 这是什么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 祝东凑过去问:“你得罪过人家?” 傅明予掀了掀眼皮,“我要是得罪过她我还能不知道原因?” “哦……”祝东摸了摸鼻子,“怎么个敌意?” 怎么个敌意? 傅明予觉得,好像也算不上多大的事,毕竟那些暗戳戳的想法是他自己猜测的,而阮思娴也不过是当面呛过他几句而已。 “也就是耍耍嘴皮子功夫。” 这么一说,祝东大概懂了,他几乎不用思考,立刻笑了出来,“有的女孩子可能就是别扭,又不是跟你真刀真枪干架,那就是看上你了呗,吸引你的注意。” 傅明予瞥他一眼,随即垂眸沉思,几秒后,小幅度摇了摇头,“她不至于这样。” 13号登机口 第十三章 今天这顿饭最后居然是阮思娴付的钱, 宴安觉得很不可思议。 他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约女人出来吃饭,对方居然神不知鬼不觉买了单, 而且还没让他发现什么时候买的。 上厕所那次?出去接电话那次? 不知道, 反正宴安有那么一瞬间的拉不下面子,出来吃饭女人把钱付了算怎么回事。 但接下来阮思娴便笑吟吟地说:“这顿饭是谢谢宴总昨天帮的忙,那么晚了还打扰你。” 宴安撇撇嘴, “举手之劳而已。” “我知道这对宴总来说是小意思。”阮思娴起身拿起包, 笑容不减, “但对我和我朋友来说是个大麻烦,要不是您, 我们大晚上的还要联系物业才能找到车主,太麻烦了。” 阮思娴仔细地观察宴安的表情, 见他眼里渐渐有了松和的笑意, 这才松了口气。 她其实也知道男人很介意这方面,只是她自己不喜欢与男人在初相识就因为“请吃饭”或者“送礼物”这种实质的人情关系让自己处于下风。 只是这些个富二代选的餐厅也太贵了,她付钱的时候着实肉痛了一阵。 算了,想想这钱是从傅明予钱包里掏的,顿时好受了许多。 而宴安这边被阮思娴那两三句话捧得有点高兴, 离开餐厅, 发现时间还早,晚风又有点舒服, 便顺口一提,“要不要找个地方坐坐?” 阮思娴见好就收, 没有在这个档口继续不给宴安面子,只是她说了明天有航班, 她不能喝酒, 宴安也说就喝点饮料消消食。 阮思娴想了想,说:“这边离我朋友开的一个小清吧很近,如果你不介意那里地方小,我们就去那边吧,环境很干净。” 宴安自然不会有什么异议,开车五分钟的路程便到了卞璇的店。 这时还不到八点,店里没什么人,卞璇一个人坐在吧台里洗杯子,大厅里只有两三个女生坐着聊天。 领着宴安坐下后,阮思娴去吧台跟卞璇打了个招呼。 卞璇依着吧台,笑眯眯地看向宴安的方向,“男朋友?” “不是。” 阮思娴自己动手拿杯子倒了一杯果汁,“普通朋友而已,你赶紧给他来一杯你的招牌调酒。” 卞璇眨眨眼睛,“就只是普通朋友吗?看着还不错呀,高高帅帅的,长得还很有钱。” 阮思娴没理她,拿托盘端着杯子去和宴安聊天。 和刚刚吃饭的感觉一样,和宴安这个人聊天非常舒服,聊天自然也不爱聊工作,天南地北什么都扯,时不时把阮思娴逗得捧腹大笑。 这一晚上都很愉快,如果不是发生了那一点小插曲的话。 当时阮思娴去吧台拿湿纸巾,见卞璇忙不过来,便顺路帮她送一杯酒去五号桌。 酒吧里灯光不太亮,挨着桌号一个个找过去,正要弯腰放酒时,客人猛地站起来不小心撞了阮思娴一下,那杯酒便全洒在阮思娴衣服上了。 客人也很不好意思,连忙拿纸巾帮她擦拭。 “不好意思啊女士,我没注意到你。” “没关系。” 开口的一瞬间,两人都愣了一下。 “阮思娴?” 江子悦似乎不确定,借着灯光多看了两眼,“竟然是你?” 阮思娴怔怔地看着她,一时没有说话。 那段时间世航里传的风言风语阮思娴不是不知道,毕竟世上没有完全不透风的墙,有以前同事来跟她说过,只是她刚刚入职华飞,每天忙着内部招飞考核,等一切尘埃落定,回过头来想想这件事的源头,除了江子悦,还能是谁呢? 但阮思娴也没去求证,反正当时没想过再跟世航有牵扯,后来又去了飞行学院,每天累得倒床就睡,更没心思想这件事。 这时再见,阮思娴内心很是微妙。 这片刻的沉默加深江子悦心里一个小小的误会。 打量着她的穿着,又看了眼四周的环境,竟没忍住叹了口气。 “没想到这么巧,竟然在这里遇见了。”江子悦继续擦拭着阮思娴的衣服,并且还像以前一样,作为一个前辈,帮她理了理衣领,“你最近怎么样?” “还好啊。”阮思娴顿了下,“你今天休息?” “嗯,我要转国内航班了,本场四段飞,轻松些。”说着她又长叹了口气,“没想到一晃眼就三年了,前不久我们那些个老同事还聊起你了。” “我吗?”阮思娴笑了笑,“我有什么好聊的?” 江子悦重新拿了一张纸巾,擦干净自己的手,颇为语重心长地说:“挺惋惜的,你年轻漂亮又聪明,王乐康也喜欢你,当初你要是不那么冲动辞职,现在怎么也是个乘务长了,说不定还能转到管理层。” “但是看见你现在也过得自在,也没什么不好的,比较空乘这一行也只是看着光鲜亮丽,实际还是苦不堪言,连我也受不了那日夜颠倒的日子了……” 也不知道江子悦是不是心虚,这话头一开起来就止不住。 但阮思娴没她那么闲,明天早上还有航班,正好卞璇在吧台叫她,她便说了句还有事就先走了。 江子悦看着她的背影,突然想起什么,拿出手机,找到之前倪彤发给她的那张照片,比对着里面的背影,仔细地打量着吧台那道身影。 - 在决定去喝一杯的时候宴安便叫了司机来候着,所以回去的路上他便和阮思娴一同坐在后排。 刚上车,阮思娴就收到了来自江子悦的一条微信:刚刚都忘了说,什么时候咱们也找个机会聚一聚啊? 阮思娴就不明白现在的人怎么没事就喜欢聚一聚,也不管什么关系,何况心里还有鬼。 她想了想,回了句:嗯,以后有的是机会。 手机一开一闭之间,坐在一旁的宴安看到了她的手机屏幕。 “你喜欢日本男星啊?” “嗯?”阮思娴下意识问,“你也知道他?” 看不出来宴安这样的男人,居然能一眼认出日本男明星,不可思议。 “知道。”宴安抬手枕着后脑勺,扭了扭脖子,“高中那会儿,就那什么,花什么来着?” “花样男子。” “哦对,花样男子正火着,全班女生天天挂在嘴边,我都听烦了。” 烦? 你们男人不懂。 阮思娴打开屏幕,又欣赏了一下她老公的神仙容颜。 正常,男人嫉妒是正常的。 那边宴安想起少年时,又说道:“最烦的是学校里的女生天天说傅明予的气质像里面那谁……” 阮思娴猛然抬头,“谁?” 宴安抠了抠太阳穴,“叫什么来着,小、小旬栗?” 阮思娴:“…………” “小板栗吧他。” “而且人家叫做小栗旬。” “……小板栗?”宴安噎了一下,咧着嘴笑,“你可真有意思,其实我吧也这么觉得,他可比人家装逼多了。” ……? 阮思娴看着宴安。 你什么意思? 谁装逼了? 但宴安没接到阮思娴的眼神,转头接了个助理的电话。 直到车停在楼下,阮思娴还在单方面生宴安全高中女生的气。 哪儿像了? 她回想了一遍又一遍傅明予的模样,根本就不像好吧。 集体眼瞎吗? - 宴安走后,阮思娴站在电梯间,等着显示屏上的数字递减为负再慢慢上升,脑海里还萦绕着傅明予的模样。 “叮”得一声,电梯门开了。 阮思娴低头看着手机,前脚刚刚迈进去,后脚差点被拖进来。 真巧啊,想小板栗小板栗到。 阮思娴睇他一眼,直接站到了另一边。 好像上次也是这样,两人明明在同一个电梯里,却没什么交流。 阮思娴甚至都没开口打招呼,而傅明予也好不到哪儿去,在电梯门打开的那一刻无可避免地看了她一眼就移开了目光。 但阮思娴其实悄悄看了傅明予好几眼。 像吗? 不像吧,五官完全不一样。 但宴安说的好像是气质,不是五官? 阮思娴又悄悄看了几眼,好像还真有那么一丢丢。 一旦接受了某种设定…… 不,打住。 他不配。 有的时候人总能在嘈杂的环境中敏锐的感知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何况此时是在密闭无外人的电梯里。 每隔几秒钟,傅明予就能感觉到旁边那人的目光悄悄咪咪地往自己脸上递。 他突然侧头,果不其然就对上了阮思娴的视线。 ——小心翼翼假装不动声色,其实还夹杂着一点复杂的挣扎的意味。 “……” 阮思娴默默别开了头,还做作地理了理鬓发,摸到了自己轻微发热的脸颊。 偷看被抓包了自然会有一点脸红,但她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回换做傅明予的视线落在阮思娴身上。 但光明正大。 “你喝酒了?” 从她进来那一刻,傅明予就闻到了一股酒味。 “没有。” “那你脸红什么?” “……” 您观察力还真是敏锐。 阮思娴一秒内调整自己的表情,阴恻恻说道:“脸红就一定是因为喝酒吗?万一是我刚刚在坟头蹦完迪回来兴头还没消散呢?” 傅明予没心情听她打嘴炮,沉声道:“你明天早上首飞,喝酒是多严重的问题你不知道?” “我说了我没喝。”阮思娴听他笃定的语气,一股无名火冒了出来,“酒吧里被人洒了一身酒是我能控制的吗?” 酒吧? 傅明予来不及细细琢磨这个地点的旖旎气氛,电梯门一打开,阮思娴就走了出去。 可能是被气到了,也可能是刚刚偷看人家被抓包有点尴尬,反正阮思娴不想再跟他多待一秒。 身后的傅明予却突然叫住她。 “阮思娴。” 阮思娴回头,莫名地看着傅明予。 “干嘛?” “第一,宴安是北航的人,你们走这么近,不合适。” 阮思娴挑挑眉。 所以呢? “第二,宴安他很爱玩,换女朋友比换衣服还勤,你想清楚了。” 听到这句话,阮思娴慢慢转身,看着傅明予,似乎是在认真细想他说的话。 可是几秒后,她却开口道:“那傅总您呢?爱玩吗?” 没想到她突然这么问,把话题直接从宴安转到了他身上。 傅明予眉心微皱,想法不受控制地扩散。 “你别拿他跟我比。” 阮思娴轻哼了声,掉头走了。 - 这一夜,绵绵细雨不知道什么时候降临了这座城市,又在黎明来临之前,悄然停歇,给初升的太阳腾出了一片天。 阮思娴睡得很好,在闹钟响起之前自然醒来。 因为首飞就紧张得睡不着这种事情不存在的,她只要沾枕头就能迅速入眠。 但这不代表阮思娴心里不激动。 她吃完早餐,换上晒干的制服,仔仔细细地绑好头发,一丝不苟到发际线都是整齐的。 镜子里的人制服合身到简直像是量身定做,平整挺括,贴合她的身形,掩盖了婀娜的曲线,由里到外呈现出与她目光一致的英气。 她也没化妆,只是涂了一层防晒,浑身的毛孔就像打开了一样顺畅地呼吸着空气,有一种重获新生的感觉。 心底蔓延出一种从未有有过的感觉,席卷到眼前,一副新的画卷在她面前缓缓展开。 而此时,楼下停着两辆车。 清晨空气好,宴安靠着车门,理了理领带,瞥了一眼旁边那辆坐着司机和柏扬的车,轻嗤一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宴安估计阮思娴该出门了,便进了一楼大厅电梯间。 果然,右边电梯的楼层在缓缓下降。 宴安对着电梯门抹了一把头发,整理好表情,准备笑迎阮思娴。 电梯门一开,却迎来一张此时最不想看见的脸。 “哟,傅总,早啊。” 傅明予应了声,上下打量着难得穿得严肃正经的宴安。 “你在这儿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当然是接阮思娴上班。” 宴安弹了弹领口,“我说你们世航也太抠门了点,也不说给飞行员配点专车什么的,万一打车遇到点状况怎么办?” 傅明予没理他,他又笑眯眯地抬了抬下巴,“傅总,你说我要是真的和你们公司的人交往,这会不会不太合适?我看你们优秀人才也挺多的,要不商量商量,转移给我们北航算了。” 旁边电梯提示音响起,却被傅明予的声音巧合地盖住。 “八字有一撇了吗?” 宴安平时习惯了傅明予的冷言冷语,经常被刺得说不出话,但今天却有十足的底气。 “我看有啊,我们很聊得来,简直一见如故。” “是吗?”傅明予唇角轻轻勾了下,“我怎么觉得她对我比较有意思。” “……?” 此时站在电梯里听到了完整对话的阮思娴面无表情地深吸一口凉气并且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 怎么,天晴了雨停了,你又觉得你行了? 她一步跨出去,蹬蹬蹬地走到傅明予面前,不顾被她挤到一边的宴安,开口道:“傅总,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真的不记得我了?” 14号登机口 第十四章 “傅总, 刚刚签派部和气象部门来电话, 明天北冰洋航线部分航班因为恶劣天气原因紧急取消,需要……” 柏扬拿着手机走进来, 脚步匆匆, 直到人站在傅明予身后了, 才发现现场气氛有点奇怪,声音自然就哑了下去, “需要您确认签字……” “阮思娴, 你什么意思?” 傅明予似没听见柏扬的话, 直勾勾地看着阮思娴, 心里许久的猜疑得到证实, 似乎答案呼之欲出, 就等着眼前的人开口。 ——“什么我什么意思?你又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我对你比较有意思?你以为你是谁?” 阮思娴自认说这段绕口令的时候眼神犀利表情冷漠, 做到了真正的不屑中带点漠视, 从最根本上打到了傅明予的痛点,并且成功点燃了他的怒火。 傅明予的眼神果然冷了下来。 柏扬摸了摸脖子, 感觉四周的温度瞬间降了十来度。 偏偏宴安却探了探脑袋, 伴随一声疑问横插在两人面前。 “什么啊?” 真丢人。 阮思娴觉得不管是她, 还是傅明予, 都挺丢人的。 “没什么。”偏了偏头, 阮思娴维持风度只翻一半的白眼,率先转身出去。 “走了, 宴总。” “阮思娴,你给我回来。” 身后那道极冷淡却暗含着怒意的声音幽幽传过来, 连宴安的脚步都顿了下。 而阮思娴却像没听到似的并且加快了脚步朝宴安的车走去。 宴安的目光在阮思娴的背影和傅明予的脸色之间打量, 稍一琢磨, 选择跟上去。 没继续问刚刚的话题, 也没探究阮思娴的表情,径直为她拉开车门,这是宴安得心应手的处理方式。 阮思娴上车后,隔着宴安的身躯在缝隙中看了一眼傅明予。 并将刚刚剩下的半个白眼翻完。 视线对接的刹那,探究欲卷土重来,耳边柏扬的声音顿时弱了下去。 脑海里繁复杂密的往事翻来覆去,有些细微的回忆在冒头,却始终不露其全貌,最后随着她用力关上门戛然而止。 晨间的风从树叶里穿过来,吹进大厅,有一股雨后清新的味道,傅明予却觉得烦躁到极点,扯松了领带,加快了脚步。 柏扬再不知情也能感觉到刚刚阮思娴的态度不对劲,想了想,他低声道:“阮小姐怎么回事,这是对上司的态度吗……” 傅明予回头看他一眼,眼神晦明之间,唇角扯出一点毫无温度的笑。 很生气,柏扬感觉这次傅明予是真的很生气。@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毕竟不是谁都能对一个不熟的女人一次又一次的无限容忍。 - 车里,阮思娴坐得端正,目不斜视,但不代表她没感觉到宴安的频频打量。 “怎么了?” 宴安手掌握拳抵了抵嘴,掩不住笑意,“虽然我不知道你跟傅明予有什么过节,但是第一次亲眼看到他被人甩脸色,我很爽啊。” 听着宴安这话隐隐有些打探内情的意思,但是又没有明显的表达出来,给了阮思娴一个选择的余地。 她自然把问题抛回去。 “你跟他又有什么过节吗?” 这人可真是到处树敌。 宴安咳了下,含糊道:“竞争对手么这不是。” 这话阮思娴可不信,两家航空公司原是一体分家,到如今也坚持着非零和博弈模式,互相竞争互相合作,实现双赢。谁不知道世航董事长和北航董事长时不时还聚在一起打个高尔夫煮一功夫茶,连傅明予和宴安这种二代也算是一起长大的。 但阮思娴不信,宴安也不好意思说出实话。 小时候他跟傅明予就合不来,他一直立志于做个可以写进思想品德教科书反面教材的富二代,成天三五不着六,但由于家里管教,太出格的事情也没敢做,以至于他一直觉得自己简直配不上老师赐给他的“纨绔”二字。 可傅明予那一波人自小和他们这群人的画风格格不入,泾渭分明。 但你说他多规矩也不是,违反中学生守则的事情也没少干,就不知道是那张脸太骗人还是每次期末的成绩单太漂亮,老师从来都把他捧在心窝里,就连他高三寒假那年穿着校服开跑车,别了人家的车被拍照闹到学校里,结果还没等家长出面就被老师给压了下来。 当然在宴安眼里这不算什么大事儿,他一直耿耿于怀的是他暗恋了两年都没敢出手的的女神竟然主动认识他,做了一个月的朋友,生日还专门邀请他,把他给迷得神魂颠倒,结果人家最后来一句“能顺便把傅明予也叫来吗?” 这事儿说出来丢人,但宴安着实记恨了傅明予快十年。 但今天,他宴安也咸鱼翻身,阮思娴可真是给足了他面子。 想到这里,宴安觉得他对阮思娴的好感又多了几分,打量几眼她身上的制服,叹气道:“唉,不说傅明予了,我现在一想到你没有来北航,我还是很遗憾,不过我这人大度,肯定是希望你在哪里都前程似锦。” 阮思娴摸了摸肩章,笑道:“谢谢。” “谢什么,一会儿你去了机场还有惊喜。” “什么?” “你一会儿就知道了。” - 车内气氛一片和谐,此时的世航乘务部亦有人春风得意。 江子悦拉着飞行箱疾步朝会议室走去,黑色皮鞋软平跟,在干净的地面上砸不出响亮的声音,但丝毫不影响她的气势。 她加快了脚步,嘴边笑容越来越明显。 倪彤半路上遇到她,笑吟吟地走过去打招呼,“师父!早啊,今天真漂亮。” 江子悦停下来,双手交叠在飞行箱拉杆上,双脚自然地呈丁字步站立。 “你挺闲呢,还没登机?” “协作会还没开呢。”倪彤扬眉,“你今天状态也太好了,一会儿记者的照相机全对着你拍了,记得多露左边脸,那边有酒窝,更好看。” 江子悦受了这番奉承,说回头聊,又拉着飞行箱大步流星地进了电梯。 会议室里已经坐了五个乘务员,各个都是巧挑万选出来的,五官端庄大气,身材高挑,凑在一起聊天也给人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 有人见江子悦来了,跟她打了招呼,却也不见多热络。 毕竟乘务部员工那么多,而江子悦又是刚刚从国际航线转到国内航线的,这边的乘务员她大多不熟悉。 而且这几个乘务员刚刚聊的话题与她有关,不是坏话,却也算不上什么好话,所以自然而然闭了嘴。 本来今天的乘务长不是江子悦,而是国内航线一位经验丰富的老乘务长。 这事儿江子悦自己也搞错了,在王乐康那里看到的只是候选名单一角,却被她误以为已经敲定。开开心心从西班牙回来,一查后台,没有看到ACJ31首飞的任务,又去旁敲侧听了一下,才知道自己最后选定的不是她。 虽然是自己的误解造成的空欢喜一场,但她已经跟亲近的人说过这事儿了,如今自己给自己一巴掌,心里憋屈,昨晚还拉了几个小姐妹出来吐槽。 谁知道回家就接到王乐康电话,说是原定的那个乘务长急性阑尾炎犯了,让她顶上去。 那一刻,江子悦有一种该是自己的始终跑不掉的感觉,甚至还有一种被抢走的东西又夺回来的错觉,立即就从床上爬起来敷了一张面膜。 刚刚会议室里聊的也是这个,都说江子悦运气也太好了。 她们做空乘的,看着是个体面的职业,但里面心酸外人又能知道多少,高空辐射,噪音影响,没一样是轻的。 职业上升空间也有限制,有时候根本看不到长远的计划。而且只要是服务业,平时就少不了受气的,多少人被磨得没了脾气还不能对乘客有一丝地不耐烦。 所以像新机型首飞这样的任务,有媒体报道,有纪念意义,摄像机对准了拍几张照,登个新闻,也就被视作职业生涯里为数不多的高光时刻。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突然被人捡了漏,其他人说不上酸,但也为之前那位老乘务长暗暗可惜。 江子悦其实有些感觉到大家的情绪,也不在意,大大方方地坐下来,说道:“机长他们来过了吗?” 其中一个人说:“还没来呢,应该快了。” 江子悦点点头,把乘客名单拿了出来。 这次飞行任务不一般,舱位也没有全部对外开放,很大一部分乘客都是受邀体验,除了一些传统媒体人,还有部分网络自媒体运营者,除此之外,傅明予也在其中。 据乘务部得知,他倒不是刻意坐这趟航班,只是今天刚好要去临城出差,时间吻合。 江子悦再次确认了乘客名单,又翻出机组名单和乘务组名单。 昨天电话接得急,她忙着敷面膜,只仔仔细细地看了乘客名,机组名单和乘务组名单还没来得及看。 目光刚刚触及到信息栏,耳边已经有议论声继续:“咦?那个女飞在我们这趟航班啊?不是说安排她去跟飞外籍机长吗?” “你才发现啊?我昨晚就知道了,跟飞名单还没出来的时候就听说了。” 江子悦目光微顿,往下一看,却只见机组名单里面有“范明知”和“俞阳朔”两个名字,都是明显的男名。 “什么女飞?” “你没下载啊?”一个乘务员说,“今天早上更新的跟飞名单,那个新来的女飞在我们航班。” 对方把名单推过来的同时,耳边的议论声继续。 ——“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啊……” ——“我没听说过啊?” ——“我怎么感觉我听说过呢?” 声音随着外面的脚步声渐渐小,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三个白衣制服黑色肩章的人出现。 一道浑厚男声响起:“大家都到了?” 江子悦寻声看过去,在两个男人身旁,看见了昨晚才见过的那个人。 “……” 会议室一瞬间沉默。 其他空乘的沉默是因为看见了一个漂亮得超出想象的女飞,惊艳之余,也有些小女生的羡慕和崇拜。 而另一个人的沉默,却是因为陷入巨大的自我挣扎中。 她昨晚明明还在酒吧里…… 怎么会…… 晃神之间,江子悦看见阮思娴目光与她对上。 那一瞬间,江子悦感觉她好像什么都知道了。 江子悦的脸霎时涨红,那股热意直逼大脑,放在桌上的手暗暗蜷缩起来,指甲不轻不重地掐了一下手心,轻微的痛楚刚好能压制脑子里的嗡嗡声。 从来没想过阮思娴还会出现在世航,以致于在看到她的一瞬间就已经把自己先钉死在菜板上,好像阮思娴随时回来质问她一样。 大家都起身问好,范机长挥挥手,“大家不用这么客气,坐吧。” 这会儿江子悦才回过神,想站起来,却见大家都已经坐下。 她看见阮思娴落座,嘴角噙着笑,朝她点点头,好像在说“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什么呢…… 江子悦想起昨晚那条微信,感觉阮思娴那句“以后有的是机会”好像别有意味。 思及此,江子悦根本无法抬起头和阮思娴对视。 其实阮思娴真没什么别的意思,她就是觉得这个场合贸然叙旧挺奇怪的。 范明知翻了两下航线图,起身道:“大家自我介绍一下吧,我是本次航班机长范明知。” 侧边的俞阳朔接着说道:“我是本次航班副驾驶俞阳朔。” 在他话音落下的那刻,对面五个空乘纷纷把目光黏在了阮思娴身上。 她站起来,清了清嗓子,“我是本次航班见习副驾驶阮思娴。” 说完,她扫了一眼对面五个空乘:“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坐在最前面那个抿着嘴笑:“没有啊,看你漂亮呢。” 一句话把整个会议室的气氛带得轻松起来,现场似乎只有江子悦游离在外。 阮思娴看过去几眼,每每对上目光,她都不自然地别开头。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这表情都把阮思娴的猜想证实了。 真没意思。 阮思娴往座椅后靠了靠,机长突然叫她:“你有什么问题吗?” “嗯?”阮思娴立刻坐直,“我没有。” “那好,我就最后说一下注意事项。”机长拿着单子,一字一句道,“第一,今天有媒体报道,上客人提前二十分钟。第二,起飞后1小时5分钟可能有颠簸,做好提醒工作。还有就是有失火等紧急情况的话,要及时报告驾驶舱。” 说完他看向江子悦,对方没反应。 阮思娴拿笔敲了敲桌子,“乘务长?” 江子悦倏地回神,张了张嘴,面对阮思娴递过来的眼神,一时没有说话。 “怎么了?”机长问,“有问题吗?” “没有没有。”江子悦立刻站起来,吸气收腹,说道,“我就说两点,一个是冷热水3比7,注意温度,防止乘客烫伤。还有就是对于乘客随意换座位需要多加监控,避免飞机配载不平衡的情况。” “嗯好,你们呢?” 机长转头问阮思娴和俞阳朔。 俞阳朔摇摇头,阮思娴转了转笔,歪着头说:“我补充一点题外话吧。” 会议室里的人都看着她,特别是那几个空乘,笑眯眯的,笑得跟花儿似的。 “今天情况特殊,有媒体报道,大家注意一下言辞。”阮思娴朝江子悦看过去,“如果不知道说什么,保持沉默就好了,明白吗?” 江子悦就那么看着阮思娴,手心发着热,却还是露出职业的微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好的,明白了。” - “行。”机长起身道,“我们过去吧。” 大家利落地起身,阮思娴跟在机长身后,几个空乘凑过来跟她搭话,阮思娴应和了一句,回头见江子悦走在最后面。 阮思娴落下一步,歪着头看她,“江姐?” 江子悦应声停下脚步,和阮思娴保持两米的距离,“怎么?” 阮思娴正要张嘴说什么,前方一阵小小的呼声响起,她也抬头看过去,一个西装男子抱着一大束火红的玫瑰花大步走来。 红艳艳一片,目测有上百朵,把抱着它的男子都挡住了半个身子,自然也吸引了这一片人的注意力。 那个男子就这么在注目下径直走向阮思娴。 “阮小姐,您的花。” 贸然收到这么一束花,阮思娴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今天在车上宴安说的“惊喜”。 这还真是够惊喜的。 阮思娴僵硬地笑了笑,接过花,找出里面的卡片,果然是宴安,祝她首飞顺利的。 “谢谢。” 男子是世航前台接待,把花送到便走了。 阮思娴捧着这么一束花,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总不能带着花上飞机吧。 正在四处张望找地方处理这束花时,对面飞行部国际会议室的门从里打开,两个职业装女性推着门站到外面,傅明予驱步出来,身后跟着柏扬以及十几个与会人员。 一行人神情肃穆,还有两三个中层管理脸色不太好,远远看着就感觉是在会上挨了骂。 那股严肃的气息感染到阮思娴这边,身后的空乘们也噤了声。 当傅明予目光扫过来时,她们更是拉着飞行箱默默绕道,生怕自己不小心被火苗子烧到。 阮思娴被花挡着半张脸,露出的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傅明予。 四周像按了静音键一样鸦雀无声。 因而傅明予的脚步声莫名被放大,他一步步朝阮思娴走来,在她面前站定,眼眸一垂,扫过那束玫瑰花,嘴角牵着浅浅的弧度。 那弧度让阮思娴觉得特别刺眼。 我收一束花怎么了?我阮思娴走到哪儿都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总裁见了总裁也倾心,要你在这儿阴阳怪气的笑? 早上你说的话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你倒是甩我一个冷笑? “有事?” 阮思娴问。 傅明予似是嫌那束花碍眼,伸手推了一下,露出了阮思娴整张脸。 “返航后你最好给我解释一下你早上说的话什么意思。” 阮思娴看着他的眼睛,似乎看到了一种“要是你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你就完了”的眼神。 ? 所以大老板,您自己做的孽还要我来给你复盘? 阮思娴也学着他的样子扯嘴角,“谁知道什么时候返航呢,天气的事情也说不准的。” 习惯了发号施令而非商量的傅明予显然没那么多时间多话,在他登机前还有一大批MEL\\CDL项目单等他过目。 “我可以等你。” 说完就转身,却听到后面传来一句。 ——“那你可能要向天再借五百年。” “……” 过道的空气似乎瞬间被抽空,连一直默默竖着耳朵听对话的江子悦也悄然退到了角落。 这一次,傅明予回过头来看阮思娴,眼睛眯了起来。 这还有什么好猜测的,阮思娴就是对他有敌意,或者说深深的恶意。 他舌尖抵了抵下颌,笑着点头,朝前走去。 这表情让一旁的柏扬硬是读出了一股“这次还容你撒野我就白拿了这家公司这么多股份”的意思。 在心里默默为阮思娴点了根蜡,柏扬跟在傅明予身旁,低声道:“刚刚已经让人事处调了阮思娴的简历,但是她的资历只填到了华飞职业经历。我已经联系了华飞,由于算是隐私,需要周旋一下,半个小时后就会把她的简历发过来。” 身旁的人连冷笑都欠奉。 柏扬心里已经为阮思娴挖好了坟墓。 这也太刚了点,别说是傅明予,即便换了他,也得把阮思娴这样一次又一次挑战脾气的人列进死亡名单。 他抬眼看了看傅明予的侧脸,那阴沉的脸色比刚刚开会时候更甚。 他来了一年多,从没见过傅明予这么生气。 - 半小时后,机务部会议结束,专用的机组车已经候在楼下,将傅明予和柏扬以及两位助理送往航站楼。 车上,柏扬递出了刚刚收到的简历。 他先大概看了一下,翻到第二页时,心里咯噔一下,满是不解。 但这不是他的问题,琢磨了下,说道:傅总,阮思娴她……” 没等柏扬说完,傅明予拿过简历,不耐烦地翻开第一页,草草看过去,表情无甚变化。 直到看到第二页“过往职业经历”时,目光顿住。 车即时停下,柏扬又说:“傅总,先登机?” 傅明予的目光慢慢从“恒世航空江城总部乘务四部”移开,抬头朝廊桥看去。 透明的塑钢墙壁后面,机舱口三道制服身影若隐若现。 三年前…… 傅明予迈腿朝廊桥走去,并且吩咐柏扬给远在北非的前任秘书拨通了电话。 一些苗头已经在脑海里慢慢浮现,但似乎过于戏剧化,傅明予并不敢确定。 北非那边接通电话时,傅明予已经走进廊桥。 不到二十米的距离,阮思娴就站在机长身旁,身姿挺直,笑意盎然,目光缓缓移到他身上。 傅明予耳边响起了前秘书的声音。 “阮思娴?我记得她,我对她印象很深。” “三年前去伦敦收购W.T机场的时候,她频频出现好几次。” “送了几次咖啡,您还记得吗?” 傅明予倏地抬眼,脚步未停,目光却带了几分恍然。 耳边的声音还在继续。 “后来在Alvin的私人游艇聚会上她也出现了,您当时不是给了她一张房卡?。” “那天之后她就辞职了,我跟您提过。” “至于其他的……我唯一有印象的是我调任北非之前,整理您的工作邮箱,发现阮思娴在那段时间给您发了十余封邮件,均是关于飞扬计划的。” “我当时见她情真意切,就顺便调了她的资料出来,那年她已经通过飞扬计划的考核,是当时的最佳人选。” 在前秘书解释的同时,傅明予已经逐渐走到距离机舱口只有不到两米的距离。 “原本不是多大的事情,我后来也没提过,不过我当时就觉得,也许不止是傅总您,连我也误会那位女孩子了。” “或许她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做一名飞行员而已。” 话音落,傅明予已经站在了阮思娴面前。 两人之间只有不到半步的距离。 傅明予耳边似乎有风吹过,卷走了机长的问候,眼前只余一个人。 她身姿挺拔,制服一丝不苟,肩上两道彰显身份的肩章格外显眼。 她勾了勾唇角,盈盈笑道:“傅总,欢迎登机,本次航班见习副驾驶阮思娴竭诚为您服务。” 许久,空气里浮动一股奇怪的气氛。 阮思娴抬头,见傅明予张了张嘴。 “……哦。” 15号登机口 第十五章 哦? 哦什么哦? 四周架起的摄像机对准机舱口咔咔拍了两张, 目光和镜头的聚焦时时提醒着阮思娴不要跟这个人计较。 她轻轻一咧嘴, 力求端庄中有点哂笑的意思,然后微一侧身, 给傅明予让道。 傅明予倒也没给多的眼神, 在摄像机对准他的时候含笑朝着机组点头道:“辛苦。” 径直朝客舱走去, 与阮思娴擦肩而过时,手里捏着的简历往腿侧一压, 看起来像拿着一份重要文件。 身后几个助理驱步跟上, 唯有柏扬回头看了阮思娴一眼。 他不知道傅明予的前秘书说了什么, 认知还停留在阮思娴曾经是世航的空乘这一层面。 也不懂傅明予为什么接了个电话满腔怒火就变成了一个简简单单的“哦”字。 当然也有可能是怒极反而平静, 就像暴风雨来临前总是风平浪静。 想到这里, 柏扬的眼神越发复杂了起来。 - 迎接完傅明予, 机组自然要回到驾驶舱。 阮思娴转身对上柏扬探究的目光, 却见他略带慌张地收回目光, 加大步子跟上傅明予的脚步。 阮思娴思索一番,感觉刚刚柏扬的眼神里带了点佩服, 又好像有点同情, 同时还有迷惑。 从柏扬的反应来看, 阮思娴觉得自己对傅明予的敌意确实表达得毫不掩饰快冲破天际连柏扬都承受不了了。 但是那又怎样? 本来她就是冲着钱的面子来的世航, 要是傅明予受不了这气大可以违反合约开了她, 反正大把航空公司对她敞开怀抱还有一大笔违约金可以拿。 想到这里,阮思娴又舒服了不少。 最简单的嘴臭, 最极致的享受,说的就是这样的感受。 但有人并不理解她这样的感受, 并且在目睹了她舍命怼老板后生出一丝丝侥幸。 站在机组后面的江子悦长舒一口气。 阮思娴翘了翘嘴角, 跟着机长和副驾驶往客舱里走。 傅明予是第一个登机的人, 这时头等舱只有他和他带的人。 远远的, 阮思娴就看见傅明予的背影。 跟着机长从他身旁的过道走过,听到低低一声:“阮思娴。” 阮思娴当没听到,扬长而去,最后一个进了驾驶舱,转身的时候,看见傅明予还看着她。 她偏了偏头,关门上锁,一连串操作一气呵成。 傅明予的脸色再次沉了下来。 在一旁一直不敢说话的柏扬见傅明予又拿起那份简历。 以为他不用了,便伸手去接。 傅明予却展开第二页,再次从上至下扫了一眼,然后慢条斯理地把这份简历递过来。 “收起来。”傅明予递给柏扬,“机务部这个月的航线维护支持报告呢?” 柏扬愣了一下,接过阮思娴的简历,塞到文件夹里,并抽出另一份文件。 傅明予低头看着,没有再提其他的。 柏扬瞥了一眼简历一角,又去看傅明予的脸色。 他似乎根本没看报告,目光落在一处,好几秒都没有移动过,眼里的烦躁快溢出来。 这暴风雨到底还下不下啊给个预报啊? 柏扬不知不觉往旁边挪了一点,心想这新机型的座位设计真是太合理了,头等舱之间隔得老远,一会儿暴风雨就算下来了也淋不到他。 不多时,乘客陆陆续续进来。 由于不少是受邀的相关行业人物以及媒体,不少是认识的,一路上互相聊着天,还不忘拿着设备做记录。 除此之外,每个人的座位上还放着一架ACJ31的模型,透明包装,一眼能看清内里乾坤。 乘客们上来看见这个礼物,各个喜笑颜开,讨论声热烈起来。 在这样的环境下,柏扬默不作声,依旧在忐忑地等着暴风雨地来临。 然而直到所有乘客入座,机舱检查完毕,乘务员提醒即将起飞,身旁的暴风雨依然没有来。 过了一会儿,傅明予又说:“简历拿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柏扬:“嗯?” 傅明予:“简历,听不懂?” “……” 柏扬委屈巴巴地拿出简历递给傅明予。 他拿在手里,看了一遍又一遍。 简历照片上的人露出标准的八颗齿笑容,眼睛弯弯,渐渐唤起回忆里的画面。 “想做老板娘?” “你不如做梦。” “……”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明明已经淹没在脑海的细节也全都翻涌出来,傅明予甚至想起,那天在泰晤士河的游艇上,他递出的那一张房卡。 “给你个机会。” 酒大概都喝进脑子了。 傅明予深深吸了一口气,手指不知不觉把简历捏皱。 “傅总……” 柏扬在一旁开口,傅明予突然把简历反扣在桌面,扯松了领带,浑身一股热气在蔓延。 他沉沉地看着前方桌椅,不说话。 但柏扬却明明白白地感受到他所散发的躁郁之气。 柏扬自觉地往一旁缩了缩,心里祈祷着傅明予不要把在阮思娴那里受得气发在他身上。 但天不如人愿,傅明予看向柏扬,目光极厉。 柏扬战战兢兢地问:“有……什么问题吗?” 傅明予没说话,柏扬咽了咽口水,正准备把心里想好的如何全服傅明予不要跟宴安置气直接把阮思娴开了的理由说出来时,却听傅明予道:“你哄过女人吗?” - 此时的驾驶舱,范机长已经核对完舱单,说道:“申请放行。” 后排的阮思娴深吸了一口气,背脊紧紧贴着座椅,跟着俞副驾驶轻轻念道:“世航1569,申请放行,等待点H。” 耳机里立即响起来自塔台的声音。 “世航1569,允许进入跑道。” 地面摩擦感袭来,驾驶舱的空气似乎凝滞了片刻。 阮思娴看着前方的仪表盘,握紧了手,再次低声跟着俞副驾开口。 “进入跑道,世航1569。” “世航1569,准备离场。” 耳边轻微的滋啦声滑过:“世航1569,可以起飞,跑道36L,起飞后联系离场118.60,再见。” 前方的范机长利落推起发动杆,飞机油门一轰,立刻在跑道上飞驰起来。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惯性使阮思娴微微前倾,心提到了嗓子眼。 后背紧紧贴着座椅,隔着耳机也能听到轰隆声音。 “V1到达。” “V2到达。” “Vr到达。” 俞副驾话音一落,阮思娴抬眸看着范机长。 他目光平静,缓缓张嘴。 阮思娴也紧随着他,像小学生跟着老师念拼音一样,轻声道:“抬轮,起飞。” 机头抬起,倾斜感袭来。 在飞机离开陆地那一刻,阮思娴感觉自己全身的细胞全都打开了,每一个毛孔都在兴奋地叫嚣着,直到起落架收起,她还没从那股兴奋劲里出来。 什么傅明予,什么江子悦,什么年薪不年薪的,全部被她抛到九霄云外。 地面的城市越来越小,宏伟的跑道逐渐缩成一道道蜿蜒的小河。 阮思娴指尖抓紧肩上的安全带,目光渐渐模糊。 她想起四年前,也是一个像范明知一样慈眉善目的机长,正执行飞跃北冰洋航线的航班。 那时候她还是一个空乘,替乘务长送牛排到驾驶舱,弯腰摆放时,那个机长突然说:“姑娘,抬头看。” 抬头那一瞬间。 她看见冰川沉浮,阡陌纵横,浩浩荡荡蔓延向天边。 似是无垠的远方却有极光拔地而起,五光十色,喷射而出,黑夜也化作幕布为陪衬。 她也曾在客舱透过窗户见过极光,像船从桥下穿过,只能窥见一角。 而在驾驶舱里,她能在那一米宽的窗户前,将极光尽收眼底。 那是只有驾驶舱能看见的风景。 在固定滚轮里呕吐时,在做引体向上感觉手臂快断时,在弹跳网中空翻到眩晕时,她眼前都也曾出现过那道极光。 直到今天,眼前是昏暗的云层,阮思娴似乎又见到了极光。 她揉了揉眼睛,定了心神,前方的范机长没有回头,却手臂朝后竖了大拇指。 - 半小时后,飞机进入巡航状态,开启自动驾驶。 范机长侧身道:“小俞,你来驾驶位,小阮,你去副驾驶,我去上个厕所。” “我吗?”阮思娴指着自己,“我今天就可以去副驾驶?” “坐坐吧,你俞师兄坐镇,不用担心。”范机长已经解开安全带起身,“我去去就来。” 阮思娴坐到副驾驶,系上安全带,小心翼翼地轻轻摸着面前的仪表盘。 一旦进入自动驾驶状态,驾驶舱就轻松多了,机长和副驾驶通常都闲聊两句。 俞副驾戴上氧气罩,笑道:“你看仪表盘的样子跟我女朋友看包似的。” 阮思娴立刻收了手。 “以前只做过模拟机的驾驶位,这还是第一次,有点兴奋,别笑话我啊师兄。” “没笑话你。”俞副驾抬抬下巴,“喝点什么不?” 阮思娴点头,俞副驾便拨通PA叫来了江子悦。 她推开驾驶舱门,问道:“需要什么吗?” “我要一杯矿泉水。”俞副驾转头问阮思娴,“你呢?” 阮思娴心思全在仪表盘上,压根没回头,“我要一杯咖啡。” 江子悦看着阮思娴的背影,皱了皱眉,抿着唇出去了。 几分钟后,她端着托盘进来。 “俞副,您的矿泉水。” 又看向阮思娴,张了张嘴,不知道叫什么,“您的咖啡。” 阮思娴接过,说了声“谢谢”,抿了一口,立刻回头道:“太烫了,换一杯。” 江子悦愣了一下,伸手接过杯子,没说话,直接掉头出去。 不一会儿,她再次端着咖啡进来。 没说话,阮思娴从她手里接过咖啡,试了一口,笑道:“这次对了,谢谢啊。” 江子悦僵硬地笑了笑,转身出去。 “怎么感觉她怪怪的?”俞副驾摸着下巴,“被乘客为难了?” “谁知道呢。”阮思娴放下咖啡,不再说话。 范机长十分钟就回来了,还带进来三个小蛋糕。 “今天的纪念蛋糕,顺便拿了三个过来,咱们一人一个。” 一一分给俞副驾和阮思娴后,他又说:“客舱里好多媒体哦,好热闹。” 阮思娴听了也没什么兴趣,“我去趟洗手间。” 她轻手轻脚地打开舱门,空乘们推着车送蛋糕,一派热闹景象,没人注意到她这边的情况。 几分钟后,阮思娴打开卫生间门,竟然看见傅明予站在外面。 他脱了外套,只穿一件烟灰色衬衣,直直站在那里,身材颀长挺拔,还挺赏心悦目的。 但是再帅的人在你上完厕所出来就出现在你面前,那也挺奇怪的。 阮思娴抓着门,没跨出去。 傅明予也看着她,无言中,眼神里的情绪轻微的变动着。 “又有事?” 阮思娴问。 这个“又”字听得傅明予一阵烦躁,偏偏那人还站在卫生间里像看什么变态一样看着他。 要不是刚刚视线在人群中捕捉到她的身影,四周又全是媒体,十几台摄像机架在四面八方像监视器一般,他何必站在卫生间门口堵人。 “你出来。” 傅明予沉声道,语气颇为急切。 阮思娴上下打量了他两眼,紧紧皱着眉头,嘴角却抿出了意味不明的弧度。 “这么急?傅总你肾不行呀。” “……” 哄不了。 16号登机口 第十六章 看见傅明予的神色, 阮思娴笑嘻嘻地挤出来。 “那您去吧。” 说完她就往驾驶舱走。 刚跨出去两步,手腕被人抓人。 阮思娴还没回头就开始挣扎,甩不掉, 这才转过身。 “傅总, 即便你是傅总, 你阻拦我回驾驶舱我也是可以请安全员制裁你的。” 这边说完,傅明予便松开了手。 “抱歉。” 抱歉? 阮思娴不可置信地看着傅明予。 这狗男人这次这么好说话? 吓唬他两句就道歉了? 那阮思娴觉得自己也不是在这种小事上面斤斤计较的人, 抬了抬下颌, 算是就这么过了。 只是这狗男人力气还挺大。 她揉了揉手腕,就刚刚那么一抓, 这会儿还有点疼。 这要是以后把他惹大了直接动手, 她可不一定能占到好处。 思及此, 阮思娴觉得自己还是见好就收。 ——在傅明予没有继续惹她的情况下。 也没什么其他话可说的,阮思娴直接转身去了驾驶舱。 - 飞机在三小时后平稳着陆。 受邀前来的媒体没有多做停留,按秩序离开了飞机。 阮思娴下机的时候正值晌午,休息两个小时, 这趟飞机便要返回江城。 范机长提议大家一起去吃午饭, 没人有意见, 一群人拉着飞行箱匆匆地往餐厅走去。 范机长他们身高腿长的, 走得快,在最前面。阮思娴忙着看手机,不知不觉就落了一步。 自她开机那一刻, 许多消息就涌了进来,知道情况的朋友都来问她今天首飞如何。 其中属卞璇和司小珍最实在,在群里直接发了红包。 惊喜地打开一看, 五块二。 真是够意思呢。 阮思娴发了个微笑的表情过去。 [卞璇]:意思意思得了,你工资那么高还在乎我们这点儿红包吗? [司小珍]:就是, 按理说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应该你给我们发红包的。 司小珍刚说完,群里就收到了五个两百的红包,她手速快,抢了三个,卞璇只抢到两个。 [卞璇]:你这个女人,发五个是故意搞事情对吧? [司小珍]:嘻嘻,我们阮阮就是财大气粗。 [阮思娴]:别说我偏心,我再发一次,自己抢。 说完,她又发了几个红包过去,这次卞璇抢回本了,心满意足。 [卞璇]:谢谢阮机长,祝您步步高升~ [司小珍]:同时也谢谢傅总,惠及百姓~ [阮思娴]:关他什么事? [司小珍]:你不是有一半年薪是他个人账户出的吗? [阮思娴]:…… [阮思娴]:进了我的包,就是我的钱了,跟他没关系了。 [司小珍]:好好好~阮机长今天是爸爸,阮机长说了算。 一声声的“机长”听得阮思娴很是舒服,心里一爽,又发了两个红包过去。 受了一番彩虹屁后,阮思娴退出群聊,拉到下面,宴安也发了消息过来。 [宴安]:着陆了吗?飞行顺利? [阮思娴]:很OK。 [宴安]:那就好,几点返航? 其实这样的询问,阮思娴大概猜到接下来宴安会说什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想了想,如果宴安真的晚上约她吃个晚饭什么的也没什么不好,只是她觉得下午返航后,她应该挺累的,到时候硬撑着去见宴安也没意思。 [阮思娴]:大概七点着陆。 果然,下一秒,宴安就发来了邀约。 [宴安]:那晚上一起吃个饭? [阮思娴]:下次吧,今天挺累的,想回家休息。 [宴安]:那行,下午飞行愉快! [阮思娴]:谢谢。 刚退出和宴安的聊天框,一条新消息就弹了出来。 来自傅明予,问她在哪里。 阮思娴没回,直接收起手机。 她看手机这几分钟落后了好几步,走在后面的乘务组已经追了上来。 “阮副!阮副!” 听见有人叫她,阮思娴停下脚步,回头望去。 那几个空乘小姐姐迈着小碎步走上来,“你明天有排班吗?” 阮思娴点头:“有啊,怎么了?” 后排带飞阶段,飞行时间管得没有正式飞行那么紧,她接下来两天都有飞行任务。 其中一个空乘撇撇嘴,“还说你有空的话想约你一起玩,去逛逛街什么的。” “等我空下来吧。”阮思娴朝后看了眼,江子悦走在后面,见她们停留,也放慢了脚步,似乎是不大愿意走到一起。 “那我们加个微信吧!” “好。” 阮思娴重新拿出手机给她们扫二维码,在这期间,江子悦已经超过了她们,走到了前面。 “江姐。” 加好微信后,阮思娴快步上前,和江子悦走在一起。 江子悦不得不放慢脚步,和阮思娴并肩前行。 “你今天好像一直不怎么说话。”阮思娴问,“是有什么事情吗?” 或许女人多敏感,又或许江子悦心里确实一直装着事情,她总觉得阮思娴话里有话。 “阮阮。”江子悦干脆停下来,看着阮思娴。 阮思娴也不再继续往前走,微微低头,和江子悦对视。 “怎么了?” 江子悦脚尖挫了挫地面,鼓足了气,说:“当初你离职后,公司里有一些关于你和傅总的流言传出来,你知道吗?” 阮思娴点点头:“隐隐约约有听说一点啦。”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回答,江子悦就没想过她会完全不知道,只是没想过她还会回世航。 而且当时……她确实没想过大面积散播,只是看到她和岳机长在伦敦吃饭,心里有些着急,所以带着一丝恶意跟身边亲近的同事说了几句,没想到一传十,十传百,就这么无法遏制地扩散开来。 “当时……我跟他们说了实际情况,可他们总是更倾向于自己愿意相信的。不过你别多想了,这事儿已经过去很久了,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已经没人提那件事了。” 阮思娴久久地看着江子悦。 看得她后背发毛时,才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那就这样吧。” 说完就要走,江子悦又跟上去,说:“那傅总那边……” 突然一道男声打断了江子悦的话。 “阮小姐!” 阮思娴和江子悦寻声往后看,柏扬正朝她们走来。 “又有事吗?” 怎么今天傅明予事情这么多。 听见阮思娴的语气,柏扬脚步顿了顿。 他做了什么孽要来点这个炮仗。 “是傅总想请您过去一起吃个午饭。” 柏扬说完,静静地看着阮思娴,坚决不再多说一个字。 江子悦诧异地看着阮思娴。 傅总? 午饭? 不仅江子悦不解,当事人阮思娴也很不解。 这男人该不是坚定地觉得她对他有意思吧? 还午饭呢。 是不是一会儿就要甩一张房卡给她并且说“阮小姐既然你对我这么有意思我就给你个机会吧”。 可怕。 阮思娴没立刻回答,柏扬松了口气。 在考虑就好,她最好是别拒绝,否则他又要回去点另一个炮仗。 “他……”阮思娴缓缓开口,“很闲吗?” 柏扬:“……?” “也……不是特别忙吧。” “可是我很忙。” 见柏扬还不走,阮思娴跟他挥挥手,“你就跟他说没找到我不就可以交差了?” 柏扬醍醐灌顶,心想也是,机场这么大,他没找到阮思娴很正常。 于是松了口气,转身回望走。 没走出两步,就看到傅明予远远站在出口,沉着脸,看着阮思娴离去的方向。 柏扬脚步顿时如灌铅。@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傅总……”柏扬慢慢走过去,“阮小姐她可能比较忙,机组那边还……” “算了。” 傅明予打断柏扬,转身往VIP通道走去。 算了? 柏扬在原地愣了愣。 炮仗这就哑火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17号登机口 第十七章 打发了柏扬, 阮思娴又看向江子悦。 “你刚刚说傅总什么来着?” 江子悦对现在的情况也很是迷茫。 她见阮思娴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声音又温温柔柔的,好像刚刚她随意打发的不是老板而是路人甲一般。 “没、没什么。” 几个空乘在催她们快点, 阮思娴没再多问, 笑着走上去。 见江子悦没跟上, 她还回头等了两步,“快点呀江姐。” 江子悦这一天强颜欢笑得脸都快僵了, 还不得不跟阮思娴上演一出出同事和谐的戏码, 真累得慌。 她甚至希望阮思娴雄赳赳气昂昂地来跟她撕逼,质问她当初为什么明明知道真相还要瞎传。 至少她还有准备好的说辞, 随意甩锅给几个已经离职了的同事也不是不可以。 偏偏阮思娴又装得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时不时露个意味深长地笑容给她来一记绵绵拳, 三高都要给她急出来。 但阮思娴其实真没想去质问江子悦,即便江子悦这天的种种表现已经自爆。 主要是阮思娴觉得闹一场又没什么用,流言的根本问题在于大家都误会她想勾引傅明予不成愤而离职,她跟江子悦吵一场也解决不了这个问题。 何况三年过去了, 世航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 也没什么人去提这事儿, 她也懒得跟自己找不痛快。 只要这些人别像罪魁祸首傅明予那样时不时杵她面前惹她两下, 她完全可以不在乎这些隐藏在暗处的流言。 可惜阮思娴低估了同事们的记忆力。 仅仅过了一周,首飞的媒体报道出来,世航内部也做了不少宣传, 作为首飞的新晋女飞行员,“阮思娴”这三个字频频出现在各篇内部文件或报道里,那些沉寂了许久的流言又渐渐被翻了出来。 这时候江子悦也很慌, 这次可真不是她说出去的,只是总有那么一些还记得那件事的人被唤起记忆, 只消提那么一下,话题便又在乘务部悄然蔓延开来。 当然这些话是不可能传到阮思娴耳里的。 她隐隐有感觉的原因,是首飞那天认识的空乘姑娘在和她一起吃午饭时,几次欲言又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阮思娴当时直接问了,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关于我的传说? 那个空乘姑娘被阮思娴的直接了当给震了一下,支支吾吾地说:“就……她们闲聊,没什么的,我反正是不相信的。” 行吧,看来还真是这样。 阮思娴那天多吃了一块慕斯蛋糕,充足的卡路里摄入让人心情舒畅。 只是这块蛋糕的作用只发挥到了第二天。 早上九点的航班,七点开航前协作会,阮思娴提前二十分钟到,替机长去签派处签了飞行任务书,而机长带着副驾驶去加油。 阮思娴回会议室的时候,还没推开门,就听到里面窃窃私语中夹了她的名字。 在门口听了会儿,果然是她预料之中的话题。 ——“真的假的?这么魔幻?” ——“听几个老乘说的话,有鼻子有眼的,应该是真的吧。” ——“我的天,那她的人生履历也是牛逼啊,竟然以飞行员的身份回来了。” 听到这里,阮思娴还在告诉自己,算了,都是同事,以后时不时还要分配到同一趟航班。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她抬手准备敲门提醒一下里面的人,谁知这时里面的话题又深入了。 ——“那她怎么还回世航啊?不是说其他航空公司也在抢她吗?” ——“对啊,不会尴尬吗?要是我,我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出现在世航了。” ——“绝了,该不会是她对傅总还执迷不悟吧?” ——“要是这么说,好像一切都合理了?” “……?” 这就不能忍了。 她这辈子执迷不悟的男人只有她云老公一个好吧? 阮思娴扯着嘴角笑,胸都给她气疼了,真是什么样的老板就有什么样的员工。 还忍她们呢。 忍一时卵巢囊肿,退一步乳腺增生。 “这么好奇为什么不当面问我?”阮思娴推开会议室的门,抱臂偏着头,皮笑肉不笑地说,“我这个人善于交流,只要你们来问,我一定知无不言。” 一群背后说闲话被抓包的人顿时瑟缩地跟小鸡仔似的,脸红到耳根子,话都不敢接。 “至于我为什么回世航。”阮思娴跨了两步进去,声音越发清晰,“总部18楼总监办公室,随时欢迎你们去问个明白。” 地下鸦雀无声,这半分钟的时间就跟做平板支撑一样长,喘气都不敢大口喘。 最后还是乘务长讪讪地打圆场:“阮副,我们只是……” “大家都到齐了?” 机长突然的出现,打断了乘务长的话。 等回过神来,发现里面气氛有点不对劲,又问,“怎么了?” 乘务长支吾着没说话,阮思娴笑了笑,说道:“没什么,我也刚刚道。” 机长有些狐疑,但也没多问,女人的心思他向来不敢多问。 - 同一天,出差近两周的傅明予坐上了回程的航班。 出机场时天色已晚,车窗外霓虹闪烁,万象澄澈,有浮光暗暗流动,是机场路一天中最美的时候。 傅明予靠着座椅,松开了领结,眉间的倦色渐渐弥漫开了。 “傅总,回湖光公馆吗?” 柏扬在副驾驶回头问。 傅明予没睁眼,捏了捏眉心,没直接回答,“几点了?” “九点一刻。” 傅明予略一沉吟,“回名臣公寓吧。” 司机听到了,自然会往名臣公寓开去,但柏扬还是继续说:“今天早上参会的时候您手机关机,夫人给我打了个电话,说您已经许多天没回去了。” “嗯。”傅明予漫不经心地说,“今天太晚了,明天回去。” 车飞速往名臣公寓开去,在大门外减速。 傅明予这会儿困意已经没了,他看着车窗外,一道身影缓缓进入他的视线。 “就在这里停吧。” 傅明予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开始穿西装外套,“一会儿你让人把我的行李送上去。” 没等柏扬回答,傅明予就下了车。 - 初夏的夜晚很适合散步,这个点的小区有很多老人家带着孩子出来溜达,也有遛狗的。 阮思娴拖着飞行箱,一路走得很谨慎,随时注意避开路上的狗。 但即便这样,她的脚步也快不起来。 今天的航班本场四段飞,从早上八点飞到了晚上八点。 以前做空乘的时候,总是羡慕驾驶舱的飞行员能全程坐着。 真到了自己坐到那个位置才发现,体力还是次要的,全程的全神贯注真够要命。 还好路边有几朵栀子花开了,香味被晚风卷起来,若有若无地,驱散了几分疲乏。 阮思娴走到楼下台阶处时,发现鞋带开了。 她蹲下来系好,再起身准备提起飞行箱时,已经被人抢先一步。 傅明予提起她的飞行箱,两三步跨上台阶,回头看她。 “才下飞机?” 阮思娴并不是很想说话,轻轻“嗯”了一声算作回答。 她心里还在为早上的事情膈应,觉得她算是见识到什么叫做上梁不正下梁歪了。 这个人时隔三年还能冒出一句“我觉得她对我比较有意思。” 底下的员工什么都不知道也能说一句“她对傅总还执迷不悟。” 恒世航空靠想象力发动飞机吗? 想到这里,阮思娴已经在努力克制脾气了,然后伸手去拿自己的飞行箱。 但傅明予没有伸手。 “我帮你拿吧。” “我没手吗?” “……” 傅明予打心底升起一股无力感,却又上不去下不来,空生一腔烦躁。 偏偏眼前的人还伸手来抓飞行箱,一只白皙的手在眼前晃来晃去。 是真的烦躁。 傅明予径直抓住面前的手,“阮……” 手心的触感有些异样,剩下两个字也没说出口。 他愣了一下,为了确认,手指细微地摩挲过她的掌心。 一层薄薄的,却又很明显的茧。 最近脑海里总是浮现第一次见她时的情形,次数多了,也越来越清晰。 她是很漂亮的,穿着修身的空乘制服,身材婀娜,皮肤细腻,任哪个男人看了都会觉得是个娇滴滴的精致女人。 茧这种东西,似乎不应该出现在她的掌心。 就在傅明予出神这一片刻,阮思娴猛地抽回自己的手,还在衣服上擦了擦,以一副看色狼的表情看着傅明予。 “你干嘛你!我告诉你,你再动手动脚,即便你是老板我也敢告你职场性骚扰!” 说完还退了两步。 “……” 傅明予是真的不知道说什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动手动脚?! 性骚扰?! 他胸口憋着一股浊气,压低了嗓音道:“阮思娴。” 三个字咬得极重,几乎是咬牙切齿。 阮思娴抬头与他对视。 两人只相隔不到半米,眸子里都倒映着对方,本该是一副旖旎的画面,四周却只弥漫着火药味。 “你别一次次挑战我的脾气。”@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挑战你的脾气? 阮思娴气到笑。 到底是谁在挑战谁的脾气? “说完了吗?” 阮思娴怒气,语气反而变得轻快,“那你坟头就刻这句话了。” 18号登机口 第十八章 柏扬站在车旁, 正在琢磨什么时候把傅明予的行李送上去。 他就说了句“一会儿”, 也不知道这个“一会儿”是多久,更不知道他为什么要“一会儿”。 柏扬看了看腕表, 距离傅明予下车已经过去快二十分钟了, 差不多了吧。 于是他让司机打开后备箱。 但是刚把行李箱搬下来, 便见傅明予从大门走了出来。 于夜色中依然清晰可见他铁青的脸色,脚步迈得大, 似乎迫不及待要离开这个地方一般。 柏扬下意识退了一步, 紧紧贴着车身, 小心翼翼地问道:“傅总, 有什么东西忘了吗?” “回湖光公馆。” 他只说了这么几个字, 柏扬心里惴惴不安, 连忙去开车门。 傅明予却没立即上车, 柏扬回头, 见他站在路边,侧着下巴点了一支烟。 傅明予烟瘾不大, 一包烟小半个月才会抽完, 并且很少在公共场合抽烟。 柏扬想, 这两周他从临城赶往巴黎, 中途还去了一趟塞舌尔, 辗转回了江城,睡眠时间严重不足, 或许是真的累了。 只是夜色里,小小的火光明明灭灭, 傅明予脸上的表情并未放松下来。 一个小时候, 汽车驶入湖光公馆。 车绕着湖边道路逐步减速, 路灯在潋滟的湖水中泛起波光, 枝头玉兰花垂着头,摇摇欲坠。 傅明予开了车窗,一阵阵晚风吹进来,他的神情终于略有缓和。 出来开门的是罗阿姨,迎着傅明予进去。 “您半个多月没回来了,夫人早上还在念叨你。” 傅明予环视一圈,却没见那个念叨他的母亲,倒是一只金毛犬扑了过来。 弯腰揉了两下,傅明予抬头问:“夫人呢?” 罗阿姨立即解释:“今天画廊开展,晚上有个宴会,她还没回来。” “嗯。” 傅明予上楼洗个澡的功夫贺兰湘便回来了。 她一只手提着真丝晚礼服裙摆,一只手摘着耳朵上鸽子蛋般大的耳环,在楼梯上和傅明予擦肩而过时瞥了他一眼。 “一会儿来饭厅陪我吃夜宵。” 说完就走,像个发号施令的皇太后。 傅明予本来也打算吃点东西。 他到饭厅时,桌上已经摆好了合他胃口的清粥小菜。 不多时,拆了发型换了衣服的贺兰湘下楼,径直坐到傅明予面前。 “宴安那事到底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傅明予抬头,拿纸巾擦了擦嘴,“都过去一个月了,你怎么还在问?” 贺兰湘搅动调羹,一口没动,随想极力掩饰,眼里还是透出八卦的光芒。@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晚宴的时候我听人说的,他女朋友是个小网红?听说最近一直在网上骂他,说他劈腿出轨,是这么回事吗?” 傅明予顿时没了胃口,放下勺子,淡淡道:“我不清楚,而且,是前女友。” “哦,也对,闹成这样肯定都分手了。” 贺兰湘知道傅明予想走,沉下脸,“坐好了,多久没回来了,不陪我说会儿话?” “你说。” 贺兰湘对傅明予的态度很不满意,但亲生的,又能怎样。 “我觉得宴安这孩子吧,应该也不至于做到那份儿上。但女孩子闹成这样,他肯定也是有责任的,肯定是对人家不好,或者跟哪个女孩子不清不楚的。” 傅明予繁衍地“嗯”了一声。 贺兰湘自顾自说道:“听说那女孩有一两百万粉丝?这下可不好收场了,现在你宴叔叔很生气,这件事影响了公司形象,一边架空了宴安,另一边也不放过那个女孩子,要吃官司了。如果真的是抹黑,那这个女孩子就摊上事儿了。唉,你说你们这些年轻人也是,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呢?非要闹得这么难看。” 对面的人这次连“嗯”都没有一声。 他垂着眼睛,目光定格在面前的碗里,似乎在想些什么。 “算了,跟你说话真没劲。”贺兰湘掩着嘴打了个哈切,“礼物呢?” 傅明予下巴一抬,示意贺兰湘去看身后的柜子。 “算你心里还有我。” 贺兰湘起身走到置物架旁,首先看见了一个精致的丝绒盒子,上面绣着“Piaget”几个字母。 打开一看,是她想要的那款金色绿洲高阶珠宝。 让罗阿姨把盒子收走,又看见旁边还有一份。 盒子小,她随手打开,黑色绒布上挂着一串珍珠手链,细腻荧泽,很是精致。 她喜欢珠宝,自然能看出这是90年初的天然珍珠。 “这也是给我的?” 傅明予抬头看了她一眼,很快又移开目光。 “你喜欢就拿去。” 这样一说,贺兰湘还有什么不懂的。 她盖上盒子,懒散地朝楼上走去,“我才不抢别人的东西。” 走到一般,她又凭栏望下去,“明天早上会展中心有个巴尔塞艺术展,你不是有空吗?陪我去一趟。” “没时间。” “哼。” - 与此同时,名臣公寓的灯大多数还亮着。 阮思娴泡了个澡,舒服得想在浴缸里睡觉。 要不是门铃声响了,她真不想从浴缸里起身。 这么晚了不知道谁还会来,阮思娴匆匆穿上衣服,拿干发帽包住头发,匆匆去监视器看了一眼。 竟是宴安。 这个点,她的家,其实是有些尴尬的。 不过想到人家好歹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阮思娴还是开了门。 “宴总?” 宴安笑眯眯地站在门口,“怎么还叫我宴总,多生疏,你可以叫我名字啊。” 阮思娴点点头:“有什么事吗?” “没事儿。”宴安说,“前几天我不是去意大利了吗?今晚刚回来,给你带了点小礼物。” 说着,他拿出藏在身后的东西。 不用打开,阮思娴只看上面的标志就知道是价格不菲的奢侈珠宝。 阮思娴推脱着说不要,几番你来我往后,宴安直接跨进去,把盒子放在她的玄关上。 “一点心意而已,你这都不收,也太不给我面子了。” “……” 阮思娴沉默,宴安也没其他话说,问了几句最近的情况,阮思娴一一答了,见她却连请他进去喝口水的意思都没有,便走了。 - 阮思娴关上门,看着那个珠宝盒子,宴安这种动不动就送礼物的追求方式真让她头疼。 本来是有在认真考虑,只是他这样,倒是搞得阮思娴有些上不去下不来。 她吹干了头发,倒在床上,翻了两次身,却没有睡意。 她又想起今天傅明予被她气走的样子。@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当时他什么都没说,饶是气得血气倒流,也只是盯着她看了几秒,然后转身扬长而去。 或许是夜色让人松乏,也可能是泡了澡让人困倦,阮思娴的神经也渐渐放松下来。 有那么一刹那,阮思娴觉得自己今天是不是太过分了。 冷静下来想一想,傅明予只是帮她拿一下飞行员,至于摸了一下她的手,大概真是不小心。 毕竟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再烂也不至于这样。 可是她也没办法,明明自己也不是个脾气很差的人,但是看到傅明予就总是一点就炸。 阮思娴想,肯定是他的问题。 阮思娴又翻了个身,手机滴滴响了一下。 看到发来消息的是傅明予,阮思娴心里咯噔一下。 [傅明予]:你明天白天有什么安排? 这是什么意思? 傅明予后知后觉,终于觉醒,要请她去办公室喝茶了? [阮思娴]:很忙。 [傅明予]:你明后天都休假。 既然知道,那问我干嘛? [阮思娴]:休假就不能忙了?我要跑步健身练拳击。 发出去后,阮思娴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阮思娴]:万一以后还有人动手动脚,都不用警察动手,我自己就可以解决。 对面沉默了好一阵,阮思娴以为他被气得溘然长逝了。 半分钟后,他发来一句语音。 “阮思娴,我最后说一次,今天我不是故意的!” 听这语气是气得不轻,阮思娴莫名又有点开心,翘了翘嘴角,回了个“。”。 也不知道对面是手机炸了还是人气炸了,没有再回消息,阮思娴也渐渐睡着。 - 第二天,闹钟准时响起,阮思娴洗漱后穿上运动服,绑上头发,准备出门跑步。 在门边换鞋时,她听到外面好像有人说话。 想着可能是邻居,她也没在意,穿好鞋就打开门,却见一男一女就面对她的家门。 两人手里捏着手机,见到阮思娴开门,说话声戛然而止,还愣了一下。 变故就发生在这一瞬间。 阮思娴还没反应过来,那两人突然举起手机冲过去。 “宴安呢?出来!宴安!你给我出来!” 阮思娴完全不设防,被挤到一边,见两个人冲进她家里了才反应过来。 “你们干嘛?” 她两步追上去,“你们是谁啊?有病啊?给我出去!” 这两人是有备而来的,分工明确。 男人负责拦住阮思娴,女人负责拿着手机冲进去录像。 眼睁睁看着那女人推开她房间门了,阮思娴却无能为力。 男女之间体力悬殊到底过大,她根本挣不开那男的。 “我要报警!” 说是这么说,可是手机还在房间里,阮思娴根本过不去。 女人气势冲冲地踹开房间门,对着里面大喊:“宴安!” 喊完愣了一下,看见里面就一张整洁的床。 到了这份儿上,阮思娴就算是傻子也知道这两人是来干嘛的。 她气不打一处来,用尽全力去挣脱,那男人一下狠力气,直接把阮思娴推到了地上。 大腿撞在茶几上,阮思娴疼得吸了两口冷气,爬不起来,而那女人已经开始开她衣柜了。 “宴安!你是不是在这里!” “有病啊你们!” 阮思娴挣扎着要起来,那男人又来按她。 只是手还没抓到阮思娴,他的侧腰突然袭来一股强烈的痛感,电光火石间,痛得五脏六腑都要炸了。 他倒在地上,眼前冒着金星,往后看去,踹开他的男人脸色阴冷,目光沉得像深渊。 对视仅仅有那么一秒,傅明予收回目光,蹲下来朝阮思娴伸手,嘴角似有讥笑。 “你不是自己就可以解决吗?” 19号登机口 第十九章 阮思娴走出警局时, 外面已经艳阳高照。 柏扬紧随其后,看见她腿上红了一片,问道:“你的腿没事吧?” “只是擦破了皮, 没事。” 阮思娴朝外看去, 傅明予的车停靠在路边。 没想到傅明予还没走。 阮思娴走过去, 敲了敲车窗。 傅明予摇下车窗,侧头看着她。 “都解决了?” 阮思娴点点头, 鼻尖沁出了点点汗珠。 夏天说来就来, 昨天路人还裹着外套,今天变纷纷换上了短袖。 她摸了摸鼻尖的汗水, 喃喃道:“警察都搞定了。” 傅明予摇上车窗前, 说了句“上车吧”。 打开车门, 空调的凉风吹散了阮思娴身上的燥热。 她和傅明予分坐两端。 旁边的人声音和车内的气温一样清冷:“怎么回事?” 刚刚在警局里走了流程,事情也弄清楚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早上抓奸失败又突然进了一遭局子,那个女人遭受了太大的打击,说话语无伦次, 阮思娴好半天才抓到重点。 那女人是宴安前女友, 两人分手时间不长, 男人是她哥哥。 宴安这人有大部分男人的通病, 分手前期就是冷暴力,不接电话不见面,好像成天忙得要死。 那人家自然就觉得他有了别的女人, 逼问不成,于是带着自己的哥哥蹲了宴安快一个月。 作为前女友,她当然知道宴安平时偶尔在名臣公寓歇脚, 最近却频频出现,定有猫腻。 再后来, 就是昨晚宴安下飞机直奔阮思娴家,给前女友造成了宴安金屋藏娇的错觉。 不过阮思娴觉得这兄妹俩也是挺厉害,大早上在公寓外等了半天,见一个老太太买菜回来,能面不改色地跟着人家刷卡进门,搞得好像一家人似的。 这技能不去当间|谍反而当网红真是屈才了。 “误会。” 阮思娴简明扼要,“蹲了几天,昨晚看到宴安来我家,今天早上就上来找证据。” 说完这句,阮思娴听见他极轻的嗤笑了声。 那感觉,就跟早上他出现时说的那句“你不是自己就可以解决吗?”一模一样。 傅明予看过来。 车窗外的阳光正好零星地洒在他脸上,眸色被映得特别淡,平日里总是漆黑的一双眼睛现在看来有点琥珀般的温柔况味。 有那么一瞬间,阮思娴觉得这人长得真好看啊。 “我早就提醒过你慎重。” “……” 行吧,阮思娴收回刚刚的感觉。 前排的柏扬回头问:“回公寓吗?” 傅明予点头,车便开了出去。 一路上,阮思娴没说话。 她看着窗外,想了想,自己好像该跟傅明予道个谢。 饶是她独居惯了,早上那情况换个女人也受不了,陌生人突然闯入,还有个身强力壮的男人上来就武力钳制,丝毫不讲道理。 而傅明予的出现的那一刻,虽然伴随着他那傅氏讥讽,但阮思娴一颗心着着实实是落了下来。 “傅总。” 阮思娴转头去看他,神色郑重。 可是傅明予却闭眼靠着坐垫,一副养神的样子。 “嗯。” “今天谢谢你。” 说完,过去了几秒,阮思娴眨了眨眼睛。 ? 给个反应啊? 而旁边那人却好像睡着了一样,只有嘴角缓缓蔓延出一丝笑意。 阮思娴清楚,这绝对不是什么善意的笑容,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也绝对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我居然还能从你嘴里听到这句话。” 果然。 “我是真情实感在给你道谢,还有……” 她顿了顿,又说,“昨天晚上的事情不好意思。” 傅明予睁开眼睛,玩味地看着阮思娴,嘴角挑着笑,“所以我现在还收到了一个道歉?” “那你接不接受?” 傅明予慢悠悠地转回去,平视着前方后视镜。 “接受道谢,道歉就算了。” 阮思娴琢磨了半天没明白他什么意思。 而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打断了她的思路。 宴安打来的。 “宴总?” 宴安那边很吵,显然,他刚刚下飞机。 他也是刚刚才知道这件事,立刻打电话过来询问情况。 “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现在是什么情况?我派人过来帮你?” “不用,已经解决了。”阮思娴想了想,还是把刚刚了解的情况说了出来,“两个人拘留十天,你前女友在里面又哭又闹呢。” 毕竟是个网红,被拘留的事情肯定藏不住。 她们不像明星有专业的公关团队——即便有,也没有明星的强大粉丝基础。所以要是被爆出非法闯入私宅还被拘留了十天,公众形象算是全完了。 宴安听到这个,也是沉默了一阵,然后说道:“实在是对不起你,是我没处理好,我现在刚刚下飞机,明天就回来,我亲自给你道个歉。” “真的不用了,宴总。”阮思娴想起什么,又说,“还有昨晚你送我的东西,真的太贵重了,我会还给你的。” “别别别,你千万别还给我,昨晚你不收就算了,今天必须收下,当做是我道歉。” “口头道歉就行了,宴总,真的,我说了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我不会放在心上了。我不是个小心眼的人,你完全没必要这么在意。” 阮思娴说这话时,没注意到一旁的傅明予瞥了她一眼。 ——一个非常不相信的眼神。 “真的不用送我这个,宴总……”阮思娴说到快没耐心,“而且我也不喜欢这些东西。” ——“那你喜欢什么?” 听到这句话,阮思娴愣了一下。 她捂着手机,看向傅明予。 傅明予也看着他。 原来刚刚没听错,他和宴安真的同时问了这么一句。 手机连接着宴安,阮思娴却疑惑地看着傅明予,一字一句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喜欢飞机。” “空客380,双层大飞机。” 电话那头和车里都同时沉寂了片刻。 四目相对,是傅明予先收回自己的视线,别开脸,眼里还带点无语。 而宴安那边,虽然知道是开玩笑,但这话题也聊不下去了,撂下一句“我回江城再说吧”。 挂了电话,车里再次陷入沉默。 阮思娴静静地看着车窗。 车窗上映着傅明予的脸。 她在想,刚刚傅明予为什么会突然问她喜欢什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人说出来的话肯定是动机驱使的,比如宴安,问她喜欢什么,是想送她礼物赔礼道歉。 那傅明予呢? 也想送她礼物吗? 这不符合他人设啊。 阮思娴百思不得其解,鬼使神差地转头,想看看他的表情。 ——然后就猝不及防对上了他的视线。 “……” “……” 两人都默契地移开视线,默契地沉默,默契地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车内空气流淌得很慢,又安静得出奇,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 整个上午算是被毁了,阮思娴睡了个午觉,醒来后也没什么心情再去健身房。 躺在床上闲来无事,给卞璇打电话聊起这事儿。 卞璇听了在电话那头连翻几个白眼。 “真的假的?我上次见他还觉得这人不错啊。” “你说他人吧,确实是不错的,就是这方面太糟心了。我跟他还什么都没有呢就发生了这种事情,要是真有点什么进展,他的前女友们可不得够我喝一壶?” “对,这种男人做朋友可以,绝对不能做男朋友,那你打算怎么处理跟他的关系啊?” “还能怎么处理啊?赶紧说清楚连夜买站票走吧。” 阮思娴觉得这种事情最忌讳拖泥带水,越早说清楚越好,及时地把关系停留在朋友这一层,免得节外生枝。 - 第二天傍晚,阮思娴和宴安约在上次吃饭的地方。 席间的气氛也很自然,毕竟双方来的时候都知道对方的意图。 她知道宴安想道歉,宴安知道她想及时止损。 不过宴安既从来没有明确地说过“追求”二字,阮思娴也不会明确说“我拒绝你”,只是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两人以后的关系就停留在“朋友”上面。 宴安又不傻,这话说得已经很给他面子了。 而阮思娴要还给他礼物,他也没有再拒绝的理由。 这顿饭勉强算是融洽吧。 阮思娴这么想。 至少宴安没有纠缠的意思,尽管他眼神里有遗憾。 两人吃完,走到外面,宴安抬头看了看天,好像要下雨的样子。 他爸因为前女友那事儿大发脾气,他妈也气得不轻,宴安为了缓和家里的关系,并且表明自己有悔过之心,最近夜里都回了星湾壹号的别墅。 “我送你吧。” 宴安很自然地说。 阮思娴到现在还以为他真的常住名臣公寓,便也没拒绝,都是顺路而已。 今天宴安自己开车来的。 一路上两人没怎么说话。 再怎么样,宴安也是知道自己今天被拒绝了,要强颜欢笑也有点难。 他把车开到了阮思娴住的那栋楼外面,踩下刹车,他叹了口气。 “到了,你早点休息吧。” 阮思娴点点头,解开安全带,下车的时候,说:“嗯,那你也早点休息。” 宴安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直到她快进一楼大厅了,没忍住,喊了一声阮思娴。 她回过头,见他好像有话要说的样子,便又走了回来。 宴安把车窗摇到底。 阮思娴弯腰探过去,“怎么了?” 宴安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着阮思娴,许久,他才说:“如果我把那些事情都处理好,我还有机会吗?” 今天一晚上都没有明着说,阮思娴以为这事儿就过了。 没想到最后一秒,他还是没忍住点破了。 如果宴安没有发生这些事,或者说他保证会处理好那些事。 会真的想要跟他在一起吗? 阮思娴认真在心里想了想。 好像……貌似……也没有很想。 不知道是原本就对他没有太大的冲动,还是因为昨天发生的事情打消了冲动。 总之,这是阮思娴目前心里最直观的想法。 连冲动都不浓烈,何况这还只是假设。 阮思娴笑了笑,“宴总,算了吧,我觉得我们做朋友就挺好的。” 宴安没再说什么。 像他这样的人,被拒绝了也不会露出败落的表情。 坐在豪车里,轻轻一挥手,就这么离开。 阮思娴目送着他,出了一会儿神。 想起他送的花,送的首饰,开的豪车,会勾起一幕幕不愿意想起的回忆。 那些被她埋藏了十几年的回忆。 - 直到宴安的车消失在视线里,阮思娴转身进了大厅。 她低着头在包里翻手机,快步朝前走去,直到站在电梯门口才抬头。 “傅总?” 傅明予一只手插在兜里,一只手拿着手机。 抬眼看了阮思娴一秒,又漫不经心地继续看手机。 就在阮思娴以为自己被无视了的时候,他却开口道:“什么事?” “……?” 阮思娴有点懵。 她刚刚也就是打个招呼而已,你回应一下就行了,我能有什么事? 不过他这么一问,阮思娴还真想起一件事。 昨天早上傅明予为什么会突然出现? 两人虽然住在同一栋楼,但是电梯直达,除非傅明予脑子不太对劲喜欢走楼梯,否则他是不可能出现的。 但阮思娴还没来得及开口问,傅明予突然走到阮思娴面前,说道:“我很好奇一件事。” “嗯?” 两人面对面站着,头顶的灯光打下来,照得傅明予的眼睛格外亮。 却有些咄咄逼人。 阮思娴想起昨天早上,她还因为这双眼睛里流露的温柔晃了一会儿神。 而这会儿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傅明予似乎不是很想开这个口,眉宇间都有不耐烦,语气自然也有些盛气凌人。 “你既然那么喜欢北航,为什么还要来世航。” “?” 阮思娴愣了一下,心想这不是你求着我来的吗? 见她不说话,傅明予又问:“如果你想要双薪,你跟宴安开口,他会不答应吗?” 电梯其实刚刚就到了,门缓缓打开,又缓缓合上。 阮思娴不知道傅明予这是突然怎么了,昨天都还挺正常,怎么今天就开始阴阳怪气。 两人依旧一动不动地面对面站在门口,颇有些对峙的气氛。 “会啊。”阮思娴抬头说道,“我要四倍年薪他都会答应我。” 说完,阮思娴突然反应过来。 刚刚傅明予看见了? 以为她身在世航心在北航? 傅明予闻言,鼻腔里哼了声,又露出了他那傅氏冷笑。 “那你为什么要来世航?为了我吗?” 20号登机口 第二十章 自从知道阮思娴就是当年那个给他送三次咖啡的空姐后, 傅明予便也理清楚这人时不时对他的敌意从何而来。 但既然对他有敌意,为什么要回世航? 反正宴安喜欢她,她要多少钱他都出得起, 两人在北航双宿双飞有何不可? 所以他认为, 阮思娴要么就是憋着一股气想回来证明给他看, 要么就是单纯地想回来气他。 这么看,他刚刚说的话也算客观。 但是一本近十万字的书尚且能被读者读出一千个哈姆雷特来, 更何况傅明予这一句话的措辞本就过于简洁, 给人无限的解读空间。 阮思娴就快被自己解读出来的意思气炸了。 多?! 大?! 脸?! “你是鼻梁能当滑梯还是眼睛能游泳?你是睫毛能荡秋千还是腹肌能蹦迪?你是不是以为你长得真是让人看一眼就想热爱祖国保护地球?还为了你呢你这么能你当什么总裁你直接上天啊你!” 阮思娴一口气骂完不带歇气的还完全不给傅明予说话的机会掉头就走进了楼梯间。 电梯也不想等了,她现在一刻也不想跟傅明予待在一起。 而傅明予那边呢, 也是气得不清。 他见阮思娴爬楼梯去了, 甚至觉得好笑。 就这么不待见他吗? 宴安的前女友差点把她家屋顶给掀翻了她都能跟宴安有说有笑的。 而他不过就是曾经误会了她一次她就记仇到现在? 还口口声声跟宴安说自己不是一个小心眼的人? 所以大度都给了别人就把小心眼给了他? 傅明予气不打一出来, 掉头就走。 他觉得自己是有病才放着大别墅不住跑来这不到三百平的蜗居。 - 阮思娴爬上十几楼,出了一身汗,直接冲进浴室洗澡。 热水兜头而下,一阵畅快。 她吹干了头发, 细致地抹了护肤乳, 香喷喷地躺在床上, 却睡不着。 每每合上眼睛就想起傅明予那张脸, 杵在她眼前,“为了我吗?” 到底是谁给他的自信啊?! 从小吃彩虹屁长大的吃坏脑子了吗?! 谁为了你啊? 谁为了你啊! 阮思娴翻来覆去,干脆又拿起手机在群里闹了起来。 [阮思娴]:@卞璇!@司小珍!出来!!! [卞璇]:有八卦吗?来了来了! [司小珍]:【耳朵】【耳朵】【耳朵】 [阮思娴]:不是八卦, 是吐槽傅明予这个傻逼男人! 人到齐了,阮思娴觉得打字不过瘾,干脆发了四条一分钟的语音过去。 [卞璇]:太长不听886, 去招呼客人了。 几分钟后,乖乖听完的司小珍不知道说什么, 发了个无语的表情。 于是阮思娴就开始了单方面的吐槽。 卞璇去招呼了客人,见群里这么多条消息,几乎都是阮思娴一个人发的,实在忍不住好奇,点开听了一遍。 [卞璇]:听你这么说,我对这个人好好奇哦,真后悔那年在伦敦没有仔细看看他,你们谁有照片吗?让我瞧一瞧。 [阮思娴]:没有,我手机里怎么会有他的照片,等着手机死机吗? [司小珍]:我知道哪里有!你等一下!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阮思娴]:? 没一会儿,司小珍往群里丢了一张图片。 这是国内某航空杂志今年2月刊,主题聚焦关于航空环保的国际条约,而代表世航签署条约的傅明予自然是本期杂志采访主人公之一。 内页附上了一张他签署条约时的照片。 身后是巨大的幕布,简单地标明主题。傅明予则站在中间,与几位白人握手。 因为四周有镜头,他露出合宜的笑意,削弱了凌厉的气质,凸显了几分温柔。 [卞璇]:有句讲句,看了这照片,我觉得他有资格自恋。 [卞璇]:这可是无精修生图啊! [卞璇]:发言完毕。 [司小珍]:附议。 [阮思娴]:退群了。 虽然没有真的退群,但阮思娴也不再参与群里聊天。 她把那张照片打开看了好几分钟。 这两人至于吗? 不知道的还为他傅明予上了《Gentlemen’S Quarterly》封面呢。 想到这里,阮思娴愤愤地打开音乐软件,分享了一首歌到朋友圈。 希望他明天听到这首歌,能有一点自知之明。 然而一夜过去。 阮思娴醒来的时候,打开微信,看到朋友圈有一百多个赞和几十条评论。 她一个个翻过去,并没有看到傅明予的动静。 突然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阮思娴在床上捂着被子闷了好一会儿才起床。 - 傅明予向来不爱翻朋友圈。 何况他昨晚在回湖光公馆的路上接到了公司电话,立刻回去处理事情,对接欧洲营业部,忙到今天中午才空下来。 接下来的是有人接手,傅明予便回家补了个觉。 醒来时已是晚上七点。 从房间落地窗看出去,夕阳的倒影在湖中央荡漾,影影绰绰,忽然被风吹散,一圈圈荡漾开来。 傅明予拿起手机,看了一眼今日的飞行实时监控情况。 一行行看下来,目光突然定格在中间一行数据里。 世航1569,机型ACJ31,因天气原因返航延误,至今未起飞。 傅明予想到阮思娴在这趟航班上,解气地勾了勾唇角。 放下手机去冲了个澡,回来时有一个未接电话,祝东打来的。 傅明予打了回去。 “什么事?” “今晚郑姗生日啊,你忘了?” 傅明予打开日历看了眼,还真忘了。 祝东:“你可真够意思啊,早上柏扬把礼送过来了,我还以为你记着呢,原来就你秘书记着?” 傅明予:“行了,我这就来。” 由于是兄弟女朋友的生日宴,傅明予随便换了身衣服便出门了。 生日宴在南郊的一处私人会所,傅明予确实是最后一个到的。 作为祝东的女朋友,郑姗却不敢说他什么。 人来了就已经很给她面子了。 今天在场的大多是熟人,都是祝东邀请来给郑姗过生日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傅明予落座,对面正好是宴安。 一看到他,自然又想起昨晚的事情,傅明予的眼神又沉了下去。 而宴安已经脱了外套,松了几颗扣子,脸连着脖子那一片都红了。 看来已经喝了不少,和旁边的人交头接耳说着什么。 傅明予这边比较安静,右边坐的祝东,左边坐的一个陌生女人。 自傅明予落座后便没说话,大家都看得出来他兴致不高,除了几个特别熟的譬如祝东,其他人也不敢去主动搭话。 酒过三巡,一桌子的话永远说不完,无休无止。 傅明予甚至有些烦,想提前离席。 就在他心里想着寻找合适的机会开口时,突然有人朝宴安抬了抬下巴。 “宴总,你上次说的那个女飞呢?这都过去多久了,追到手了吗?” 傅明予看了宴安一眼,复又端起面前的酒杯,放到嘴边,只浅尝一小口。 “吹了吹了!” 宴安其实也没喝多少,但是失意人能将三分酒意化作七分,这会儿他也没什么顾及,把心头郁闷说了出来,“都他妈怪常孝艺,前天早上冲到人家家里去闹,把人惹急了,昨天晚上就跟我说了拜拜。” “这就跟你说拜拜了?” “废话,昨晚让我死得明明白白的。” 傅明予放下酒杯,拿纸巾擦了擦嘴角那并不存在的酒渍。 虽然这么说不好,但傅明予知道自己现在有些开心。 胸腔里憋了一天的郁切,也在这一刻尽数散去。 若是不隐住笑意,让人看出来,落个幸灾乐祸的罪名就不好了。 那边的对话还在继续。 “你真就这么算了?女人嘛,很多时候要哄的,她说算了就算了,那还算什么追啊?你不再试试?” “本来我昨天回家的时候还在想,等她消气了我再去哄回来。” 宴安说到这里顿了顿,全桌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等着他的下文。 自然也包括傅明予。 只是他慢条斯理地品着酒,表现得不那么明显罢了。 宴安有些为难,本来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 但是大家都看着他,而他酒劲儿一上来,也就不管那么多了。 “昨晚她还在朋友圈分享了一首歌,我点进去听了下,觉得她在骂我,算了,这真的算了,她这么看不上我我还自找什么没趣。” 有人问他是什么歌,他自然打死也不肯说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而傅明予不动声色地拿出手机,点进阮思娴朋友圈,果然看见昨晚她分享了一首《GQ》。 - 散场后,夜色已浓。 傅明予喝了些酒,倦意再次上头。 他闭目养着神,开了点窗,让夜风吹进来驱散酒劲。 突然想到什么,傅明予拿出手机,再次点进阮思娴朋友圈,打开了那首歌。 两秒后,一段极其……有个性的歌声在车内响起。 车内很安静,所以这段音乐在傅明予耳里格外清晰。 ——每一个单词都很清晰。 “stop wasting my time(不要再浪费老娘时间了) even on a cover of GQ(即使你上了GQ封面) I ain\'t ever going home with you(老娘也不会和你回家) I\'m kinda different to the girl next door(老娘和那些邻家傻白甜不一样) I\'m looking for something more(老娘想要更多有意义的) you\'re barking up the wrong tree(你真是傻狗吠错树了) ” 歌声戛然而止。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脸色不对劲的傅明予,一个字也不敢说。 傅明予捏着手机,沉着脸看着窗外。 不是他多想,而是他非常怀疑,阮思娴究竟是在骂宴安,还是骂他? 21号登机口 第二十一章 回到湖光公馆时已是夜里十点半。 这个点算不上深夜, 但四周已经人静。车平稳开到门口, 傅明予抬头看了眼,只有一楼的灯亮着, 偶尔有灯下身影晃动。 大门紧闭, 而傅明予跨上第一层台阶时, 里面响起几道挠门的声音。 随着罗阿姨打开门,豆豆拔开腿扑出来, 绕着傅明予腿边转。 傅明予没有急着进去, 弯腰陪豆豆玩儿了会儿。 贺兰湘裹着一条披肩走出来, 靠在门边瞧了一会儿, “好了, 你罗阿姨要带豆豆去滴眼药水, 都进来吧。” 傅明予闻言, 掰着豆豆的头看了会儿, “病了?” “眼睛发炎。”贺兰湘斜他一眼,“自己的狗也不关心, 病了都不知道。” 说完便朝里走去, 傅明予回头问罗阿姨:“她今天心情不好?”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罗爱意讳莫如深地看了一眼贺兰湘的背影, 悄悄点了点头。 进了屋, 罗阿姨找来药水, 唤着豆豆去一旁上药。 “我来吧。”傅明予从她手里接过药水往沙发走,豆豆摇着尾巴跟着他。 贺兰湘坐在沙发上翻书, 默不作声。 一屋子安静得很,只有豆豆时不时叫唤两声。 到底是狗, 平时再乖, 到了上药的时候还是不老实。 傅明予几次没把药滴进去, 不耐烦地搁下药水, 对一旁的罗阿姨说:“还是你来吧。” 豆豆已经五岁了,刚出生两个月就送来了傅家。 一开始贺兰湘不确定养不养,她不喜欢猫猫狗狗的,但是又觉得平日里一个人在家寂寞。大儿子傅盛予常年驻扎国外事业部,一年到头见不了几次面。小儿子倒是在国内,不过也跟不在没什么区别,人杵在面前也没几句话。 那时候贺兰湘犹豫不决,反而是傅明予说可以留下。 到如今豆豆也五岁了,平日里它和傅明予亲近,傅明予也对它极有耐心,偶尔还会亲自给他洗个澡。 像今天这样不耐烦的样子,倒是第一次见。 贺兰湘侧目看他,“今天工作上遇到不顺心的事了?” “不是。” “那你怎么了?” “没什么。” 贺兰湘用力翻书,冷冷地看他,“年龄越大便越是闷葫芦。” 傅明予不再搭话,起身准备上楼。 做家政的阿姨拿着一些杂物经过他身旁,他余光一瞥,看见阿姨手里拿着一个打开的盒子,里面整齐地叠着一条丝巾,上面绣着一个“娴”字。 也就顿了那么一秒,阿姨敏锐地发觉他的目光,停下问:“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傅明予问:“这是什么?” 以他对贺兰湘的了解,她一般不有绣着字的丝巾。 即便有,也只会是品牌专门为她定制的绣着“湘”字的衣物。@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果然,一旁的贺兰湘说道:“别人送的礼物。” 说完,她翻了翻手里的书,低声念叨:“也不知道在显摆什么,谁会戴绣着别人名字的丝巾,要不是看图案实在漂亮,我就拿去擦桌子了。” 听贺兰湘语气里有着吐槽的欲望,傅明予赶紧上楼。 可惜天不如人愿,他走到一半,还是被叫住了。 “对了,你不提这个我都忘了。”贺兰湘放下书,抬头看傅明予,“郑总和他夫人下个月结婚纪念日,邀请了咱们,但是你哥和你爸最近都不在国内,我想着别人也就算了,郑总这边邀请,光我露面不合适,你记得一起去。” 贺兰湘口中的郑总是做酒店起家的,和航空公司自然也都是合作伙伴,这点其实不用贺兰湘提醒,傅明予自然会露面。 “还有,你那天然珍珠项链……” 贺兰湘突然转变了笑脸,揶揄地看着傅明予,“我看都在家里放好几天了,你还送不送人啊?” 那天她问了傅明予一句,心里推测他是买来送人的。 项链嘛,自然是送给姑娘,而这天然珍珠价格不菲,可见那位姑娘身份自然不一般。 谁知过去几天了,那珍珠就放在家里动都没动过。 贺兰湘只开了一盏暖黄的落地灯,而傅明予已经走到楼梯上,隔着这么远,看不清他的神色,只听他说:“给郑夫人送去吧。” 贺兰湘轻哼了声,略有不满,嘀咕道:“也不知道人家看不看得上这些俗物。” 郑夫人便是送了贺兰湘丝巾的人,名叫董娴。 她是个画家,搞艺术的,和贺兰湘这种开个画廊都是为了赚钱的人不一样。 但贺兰湘和她也不算不对付吧,毕竟她们这样的人,总是要维持表面的和谐。 只是贺兰湘平日里就是有些看不惯她的假清高。 比如她这次送的丝巾,看起来好像云淡风轻地给朋友们送了些不值钱的礼物,重在心意,上面的图案是她自己画的。 可谁不知道,为她设计并制作丝巾的品牌是出了名的难搞,连贺兰湘都还没有这家定制的丝巾呢。 思及此,贺兰湘又想:也不知道二婚有什么好纪念的,我还不想让儿子去呢,多不吉利。 - 幸好傅明予走得快,不然他又要听贺兰湘念叨,本就不好的心情更是火上浇油。 而他去了二楼,看见被罗阿姨归置好的那串珍珠项链,心头更是烦躁。 这条项链确实是为阮思娴买的,价格也确实不菲。 那次去临城,登机的时候知道了阮思娴的过往。后来又因为工作直接去了巴黎,回来的时候,他便想着和阮思娴谈一谈。 或者说,跟她道个歉。 而傅明予的人生中,对于“道歉”一事,经验实在不足。 所以他想,挑选个贵重的礼物,外化他的歉意,免得那位祖宗又因为他的少言寡语而觉得他诚意不足。 可是现在,傅明予脑子里还回响着那首歌,同时还浮现着这段时间的种种。 突然就觉得,没必要,完全没必要。 还道歉? 本身就不是他一个人的错,能容忍她一次又一次,已经是他最大的退步。 何况阮思娴的所作所为早已超过他的忍耐极限。 - 与此同时,因为天气原因延误了好几个小时候的航班终于起飞。 之前等候的时候,乘客情绪不稳,乘务组安抚不下,后来还是机长亲自出面才稳下乘客的情绪。 进入平飞巡航状态后,范机长要了一杯茶,慢悠悠地喝了一口,问俞副驾:“你什么时候结婚来着?” “明年。”俞副驾笑着说,“怎么,要给我传授什么经验吗?” 范机长连连摆手,“没有没有,女人结婚了都一个样,你只管当孙子就行了。” 说完又回头问阮思娴,“小阮,你有男朋友吗?” 还没等阮思娴回答,俞副驾就说:“又来了又来了,范机长,你才五十出头,怎么就已经开始爱好做媒了,该不会每天下了飞机其实没回家而是去跳广场舞了吧?” “去!”范机长佯装给他一巴掌,又笑呵呵地说,“我就问问嘛,小阮这么优秀,应该有男朋友吧?” 阮思娴说没有,范机长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了。 可是过了几分钟,他还是按捺不住,又回头问:“那个……我儿子今年二十四,比你小一岁,但是研究生马上就毕业了,工作都签了,在研究院。” “来,我帮你说下一句。”俞副驾接着说道,“小阮呀,你要不要跟我儿子认识认识呀?” 范机长也不反驳,笑眯眯地看着阮思娴。 昨天才刚走了一个宴安,阮思娴是没空再接触一个了,却又不好直接说。 “我现在……不太考虑那方面。” “啊?”俞副驾惊诧地问,“还不考虑啊?” 范机长瞪他一眼,说道:“没关系没关系,事业为重嘛,那要不你跟我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我帮你留意留意,我还是认识很多单身的机长啊,研究员啊,都是些有为青年。” 说是为了阮思娴留意,其实还是想听听阮思娴的择偶标准,看看自己儿子合不合适。 在两人好奇的目光下,阮思娴垂眸想了想,脑海里竟奇怪地浮现出一张脸。 “我喜欢谦逊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有自知之明的。” 范机长问:“就这?太抽象了啊,有什么具体点的?职业啊身高啊长相什么的。” 他看见阮思娴不知想到了什么,表情奇奇怪怪的。 “职业啊,正经点就行,不需要挣太多钱。身高不用太高,我不喜欢太高的,至于长相……” 她顿了顿。 “普通就行。” ——不然容易自恋。 俞副驾说:“你这些要求都不高啊,看来你是个很重感觉的人。” 阮思娴没再说话。 谁谈个恋爱不是重感觉呢,可惜偏偏感觉这东西是最难琢磨的。 两个小时后,飞机在江城降落。 由于延误,阮思娴到家已经凌晨两点了,洗了澡倒头就睡,一夜无梦。 紧接着六月到来,意味着航空旺季开始,航班越来越多。 阮思娴每天的日子就是机场和家两点一线,偶尔有时间去卞璇店里坐一坐,一眨眼大半个月就过去了。 这天早上,阮思娴出门跑步,等电梯的时候看到数字停在18楼。 她突然想起,好像这大半个月都没在名臣见到过傅明予了。 出差了? 好像不是,前两天她还在公司里匆匆瞥见过傅明予的身影。 正想着,电梯门突然打开,阮思娴差点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 不是吧,说曹操曹操到? 电梯里,傅明予自然也看见阮思娴了。 视线交错了片刻,他便移开目光,不再有别的什么动静。 他昨晚忙到三点,而今天早上又有个会议,便来这里住了一晚。 其实以往一直是这样的。 阮思娴走了进去,和他分站在两边,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好像都不认识对方一般。 密闭的狭小空间内,这气氛着实让人尴尬。 电梯平稳下行,到了八楼停下。 阮思娴突然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自从上次那只拉布拉多从十楼进来,她就记住了这个楼层,每次坐电梯看到在八楼停下时,她都会紧张一阵。 电梯门缓缓打开。 阮思娴:“……” 她今天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呢。 而且今天这只拉布拉多更精神了呢。 一进来就在电梯里活蹦乱跳,还在阮思娴裤子上挠了一爪子。 阮思娴吓得差点没叫出来,退到角落里靠紧了墙。 这次出来遛狗的是个年轻女孩子,按不住狗,只能抱歉地看着阮思娴。 而一旁的傅明予,不动声色地看着手机,似乎根本没注意到这一幕。 不行,要窒息了。 阮思娴想伸手去按电梯,她想立刻出去等下一趟,可惜她人站在角落里,又不敢挪动,手根本够不着。 就在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傅明予突然动了。 ——他只是伸手按了五楼的电梯。 正好电梯刚到六楼,傅明予按完后没几秒,电梯便停在了五楼。 电梯门缓缓打开,傅明予微微侧头,看向阮思娴,垂着眼眸,下巴朝门口微微一抬。 意思是,您可以请了。 阮思娴根本没注意到他表情有多么微妙,两三步就跨了出去。 心神微微定下的同时,她松了口气,想跟傅明予说声谢谢。 然而她一转身,就见电梯门正在关上。 而傅明予依旧垂眸看着手机,没有表情就是他的表情。 22号登机口 第二十二章 阮思娴再次从电梯里出来时, 傅明予的车刚刚驶离她的视线。 看着汽车离去的方向, 阮思娴出了会儿神。 在那一分钟内,她盘算着自己什么时候才有时间去考个汽车驾照, 再买个汽车, 免得以后这么晒的天还要在太阳底下等车。 没办法, 六月的气温飙升得太快,根本没给人缓冲的时间, 而江城是个火炉城市, 这样的高温将持续到十月。 门口只有保安亭的屋檐可以遮太阳, 阮思娴就站在那里等车。 她刚站定, 身旁就多了个人。 起初只是瞥见那人穿的制服有些眼熟, 回头一瞥, 两人都愣了下。 倪彤拉着飞行箱, 和阮思娴对视一秒, 然后移开了目光。 几分钟的沉默后,阮思娴先开了口。 “你也住这儿?” “……不是。”倪彤眼神四处飘, 就是不看阮思娴, “我闺蜜住这里。” 阮思娴“哦”了一声, 又不说话了。 不一会儿, 阮思娴手机显示她约的车马上就到, 她可以去路口等着上车了。 临走时,她回头看了倪彤一眼, “你约到车了吗?”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倪彤闻言看了下手机,现在早高峰, 她还在排队, 前面还有四十多个人。 “……没有。” “走吧。”正好阮思娴约的车到了, 她朝倪彤挥挥手, “你再等下去说不定又要迟到。” “……不会,我今天提前了俩小时。” “行吧。”阮思娴朝前走,“那你就晒着吧。” 屋檐虽然能挡光,但紫外线也防不住的。 他们这些高空作业的平时就特别注意防晒,否则皮肤很老很快。 倪彤在大太阳地下排队等车和蹭阮思娴的车之间犹豫了两秒,拉着飞行箱悄咪咪地跟上去。 她昨天看过这周的飞行任务了,好巧不巧,下周有国家队运动员包机出战,她和阮思娴刚好就排到了那一趟航班。 反正到时候都要合作,还僵持什么僵持哦。 上车后,两人分坐两端,没有人说话。 阮思娴低头看手机,而倪彤偷偷看了她几次。 上次在电梯里的事情倪彤还耿耿于怀,可是过两天要合作了,总要提前缓和一下关系吧。 说点什么呢…… 倪彤舔了舔唇角,突然开口道:“你真的在追傅总啊?” “……” 阮思娴抬起头,没看倪彤,直接对司机说:“师傅,麻烦靠边停车,有人要下车。” “诶诶!” 倪彤急了,“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你怎么这样啊!” “我就这样。”阮思娴瞥她,“要不你就闭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倪彤敢怒不敢言,又靠车门挪了挪,心想早知道就不上这趟车了。 - 一路沉默到下车,倪彤把飞行箱搬下来,回头一看,阮思娴都走出去老远了。 “什么人嘛……” 倪彤拖着飞行箱愤愤跟上去,和阮思娴在电梯口分道扬镳。 阮思娴今天休假,但是有一个安全讲座,所有不在航班的飞行员还有机务都要参加。 休息时间被占用,许多人心里都有怨言,讲座又枯燥,专家洋洋洒洒说了几个小时,好不容易熬到结束,已经是中午了,想睡个回笼觉也不成。 听讲座的时候,阮思娴和一个机务坐在一起,偷偷聊了两句,发现两人竟然是一个高中的。 只是那个机务比她大几届,阮思娴高一的时候他已经毕业了。 “你中午回去吗?要不一起去食堂吃饭?” 出来时,机务问道。 阮思娴说不去,“我下午还有点事。” “行吧。” 阮思娴走路向来目不斜视,快到电梯时,机务突然拉了一把她的手腕。 “怎……” 话没说完,阮思娴看见一行人从另一边直奔电梯而来。 为首的是傅明予,他一手插着兜,侧头垂首看柏扬端在他面前的iPad,脚步不急不缓,身后跟的七八个人面色严肃。 阮思娴被机务拉着退了两步,让出了电梯门口的位置。 她看着傅明予从她面前经过,走进电梯,转身面朝外,目光冷冷淡淡,直至电梯门合上那一瞬间,眼神也未曾有什么变化。 嘿,挺好。 阮思娴想,他可终于消停下来了。 - 出了世航大门,阮思娴打了个车,途径一家熟悉的花店,让司机停了会儿。 她下车走到花店门口,老板立即迎出来:“买花吗?” “给我绑一束百合。”阮思娴说,“要开得好点的啊。” “我们的花都是开得好的。” 店里有装饰好的百合,老板挑了一束给阮思娴,“一百五十八,收你一百五吧。” “行,谢谢老板啊。” 拿着花上了车,司机回头问了句,“去看故人?” 阮思娴闭着眼睛“嗯”了声。 车慢慢开向郊区。 山路崎岖,司机开得慢,晃了近一个小时才到目的地。 阮思娴下车后,轻车熟路地进了墓园,找到了那一座墓地。 其实刚刚还有几米远的时候她就看见碑前放着一束花,走近一看,果然是一束新鲜的百合。 阮思娴弯腰把那束花捡起来,丢到碑后。 花落地的那一瞬间,散落了几朵摊在地上。 阮思娴看着那花,叹了口气,又捡起来重新放回碑前,然后把自己买的花也放到旁边。 她从包里拿了一张报纸铺在地上,盘腿坐上去,盯着墓碑上的照片看了许久。 照片上男人淡淡地笑着,眼神温柔,五官俊秀,和阮思娴一样有着狭长的眼睛,高挺的鼻梁,就连唇角的弧度都如出一辙。 阮思娴坐了好一会儿才从包里拿了个小盒子出来捧在手心。 “爸,这是我的肩章。” 她打开盒子,放到碑前。 “现在三道杠,再过两年就四道杠了。” 说了两句,不知道说什么,阮思娴又沉默下来。 好几分钟后她才又开口:“太可惜了,你没坐过飞机,要是多坚持几年吧,说不定还坐我开的飞机,带你出国转转。” 烈日当空,连风都是热的,可是在这空寂的墓园里,却始终有一股清冷的感觉。 阮思娴垂着头坐了许久,几片叶子落在她脚边。 她捡起来捏了捏,又说:“爸,你别看飞机那么大一架,上了天也就跟这叶子差不多。你不知道,上个星期有一次返航,差点碰到积雨云,幸好机长厉害,成功绕行了,但还是差点没把我吓死,那玩意儿太恐怖了。” 风吹动杂草,发出“沙沙”的声音。 阮思娴的声线变得有些沙哑,“还有这几天晚上风特别大,窗户外面吹得哗啦啦的,我总觉得有小偷翻墙进来了,虽然我现在住十几楼哦,小区里还有保安,但我还是以为我还在咱们家那边,经常有小偷翻窗户偷人家东西。” “唉,不说这些了,你都不知道积雨云是什么。”阮思娴揉了揉眼睛,从包里翻出一本书,“我给你读会儿诗吧。” 不知是哪家祭拜的后人放置的挂纸被风吹散,飘到了阮思娴身上,她浑然不觉,细细沙哑的声音在这座墓园里断断续续。 身后的风不止树不静,天上的云聚了又散,艳阳渐渐收敛了光芒,在时间的驱使下悄然落于西山。 当时钟指向七点,一下午就这么过去了,有两个负责打扫的老人拿着扫帚四处转悠着,布鞋踩着草地,声音竟也清晰可闻。 与此同时,江城国宴酒店,星月灯火,交相辉映,暗金色的大门外四个燕尾服侍者依次站立,白手套一抬,将宾客引入一片浮光跃金的内里乾坤。 室内灯火辉煌,新鲜的淡粉百合花无处不在,或是包裹着圆柱,或是盛开在桌上,或是拥簇在糕点旁边,满室缤纷,大提琴与钢琴声袅袅不绝,客人交谈声喧而不乱,竟碰撞出一种奇妙的融洽感。 一辆黑色宾利缓缓停在门口,两个侍者立刻上前,分别拉开左右两道车门。 傅明予先行下车,略等片刻,贺兰湘便从另一旁过来,挽住他的小臂,在燕尾服的引领下朝里走去。 贺兰湘脚未踏进去,视线先巡视一圈,抓住了今天的主角。 贺兰湘小声哼哼道:“我就知道,她今天又穿一身素,柔柔弱弱地站在哪里,四两拨千斤,就显得我浓妆艳抹像只孔雀。” 傅明予抬手扶她上阶梯,并未去看贺兰湘眼里的人。 贺兰湘提着自己湖蓝色的高定鱼尾裙摆,娉婷前行。 母子俩出现,顿时吸引了一种宾客的注意,主人家自然也看到了。 眼看着董娴朝她走来,贺兰湘小声道:“今天连口红都不涂了,看起来倒像是我的结婚纪念日一样。” 傅明予端看前方,却轻声道:“你既然这么不喜欢她,以后别出席她的晚宴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不行,我的画廊还要跟她合作呢。” 说完,贺兰湘如同变脸一般,端着一副笑脸迎了上去,“郑太太!你今天这裙子太漂亮了!” 傅明予见状,揉了揉眉心,驱步跟上。 董娴和贺兰湘寒暄一阵,又看向一旁的傅明予,“你送的项链我收到了,我很喜欢,你费心了。” “他费什么心呀。”贺兰湘接着说道,“都是我选的,他哪儿懂这些。” 傅明予在一旁点头,附和他亲妈说的话。 招呼打完了,贺兰湘和傅明予有不同的交际圈子,自然分头行动。 端着托盘的侍者经过傅明予身旁,他取了一杯,转身回望,看见和贺兰湘并肩而立的董娴身影,竟有片刻的晃神。 他凝神看过去,从她的侧脸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在心头荡漾开来,最后竟化作一阵烦闷。 那股烦闷这些天时时出现,在他闭目养神的时候,在他独自吃饭的时候,抓不住,摸不透,比这闷热的天气还让人躁郁。 而另一边,贺兰湘看着朝董娴款款走来的女子,笑道:“好久没有见到幼安了,上次画展也没见到,上哪儿去了呀?” 董娴被郑幼安挽着手,啧啧叹道:“长大了,在家里待不住,成天都往外跑,上次画展的时候跟着老师去澳洲采风了,昨天才回来。” “孩子长大了是这样的。”贺兰湘指着前方的傅明予,“我家那个也是,一年到头也不见在家待几天,这不,下周又要去西班牙出差,不知道又要走多久。” 郑幼安闻言问道:“他下周要去西班牙吗?” “对啊,怎么了?” 郑幼安抿着唇没说话,董娴抬头看了一眼傅明予,说道:“幼安下周也去西班牙,不过这次她不跟老师了,要一个人去,拦都拦不住。” “不错呀。”贺兰湘上下打量郑幼安,心想我儿子天天到处飞,有什么好拦的,不过说出来的话却是,“幼安学摄影的,以后少不了全世界到处跑,你习惯就好了。” 董娴说,“毕竟是女孩子,还没放她一个人去过那么远的地方,总是不放心的。” 贺兰湘没女儿,不能体会董娴的心情,只能随意敷衍,“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到哪儿都有司机接送,安全得很。” 话都说到这里了,董娴随口问道:“傅明予他怎么去?” 这次傅明予是去视察西班牙营业部情况,随行的人多,自然是坐私飞。 董娴听了,便说要不顺势带上郑幼安,她也放心些。 本来不是多大的事情,不管贺兰湘怎么想,也得当场应下来。 只是事后有一点担忧,害怕傅明予不高兴,怪她擅作主张。 但傅明予知道这件事后,也没什么其他的情绪。 不过是多带一个人而已,仿佛就是多带一件行李,他根压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分一丝心神。 - 第二周的星期三清晨,阮思娴拉着飞行箱大步前行,整个机组的步伐都很快。 因为是包机,需要在商务航站楼登机,路上虽然没有闲杂乘客,但是距离更远。 倪彤带着乘务组跟得有些吃力,在后面嘀咕了一句:“走那么快干嘛……” 却不想阮思娴听到了这句话,回头看她:“你腿短吗?” 倪彤一听就瞪大了眼睛,“我脱鞋一米七好吗!” “我也一米七。”阮思娴说,“怎么比你快那么多,你说是不是你腿短?” 倪彤无法反驳,又气得说不出话,只能扯着嘴角僵硬地笑。 她的表情反而把阮思娴逗笑了,放慢脚步,走在她身边,跟着飞行学院里一群男人学的逗女孩子的习惯不知不觉又来了,“你测过比例吗?腿长有没有一百啊?” “我一百一!” “没有吧,我估计最多就九十五吧。” 倪彤别过头翻白眼,懒得理她。 阮思娴说完,也不再逗她。 一行人走到转角,突然见前方迎面走来七八个人。 虽然目前还隔着十来米,但阮思娴远远就认出来走在最前面的是傅明予。 那股一如既往,天大地大老子最大的气场,除了他还能有谁。 唯一特别的是他身边跟了一个女人。 穿着裸粉色连衣裙,长发飘飘,头上顶着白色编织帽,一副出门游玩的模样。 阮思娴瞥了瞥嘴角。 跟女人出门玩还带这么多人,也不嫌灯泡多。 还以为最近多忙,人影都看不见,原来是陪女人,怪不得最近看起来有些憔悴,怕是真的有点虚。 随着双方相距越来越近,视线相撞,阮思娴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假装没看见,嘴角翘起,讥诮地笑着。 可惜最前面的机长都停下来跟傅明予打招呼了,阮思娴也不得不停下来。 她看向傅明予的那一刹那,余光瞥见一旁的郑幼安。 随后面色一顿,嘴角的弧度慢慢垮了下来。 郑幼安很瘦,纤长的脖子上挂着莹润的粉钻,趁得她皮肤越发白嫩。裙子下的小鸟腿踩着一双细高跟,极具较弱的美感,一看便是捧在手心长大的公主。 阮思娴目光微闪,紧紧抿着唇,压着心里的酸涩,想移开视线,却又总忍不住去打量她。 其实这是她是第一次见到郑幼安。 以往,她只是偶尔会去翻一翻她的微博,看看她平时的生活。 有那么一点偷窥的感觉,阮思娴一直深深地埋着自己心里这一处阴暗面。 她想看看自己的妈妈跑去做别人的妈妈,是不是做得很好。 事实证明,她总是做得很好。 郑幼安应该早就接受了董娴,并且从她身上得到了缺失的母爱。 看她晒国外旅行的照片,看她晒和家里的猫猫狗狗的合照,看她晒生日宴会的照片,所以能在今天第一次见面,就认出她来。 阮思娴失神略久,连郑幼安都感觉到了她的目光久久停留在自己身上,于是不自觉地退了一步。 和机长短暂聊了几句的傅明予似乎是感知到了什么,看向阮思娴,正好和她强行移开的视线对上。 而阮思娴却是不想让他看出什么,别开了头,看着远处。 但视线交错的那一瞬间,他还是看见了阮思娴眼里复杂的情绪。 几句话说话,两方人各自前往登机口。 走出几步,傅明予突然回头,看见向来挺拔的阮思娴,此时的背影竟然有些落寞。 “怎么了?” 郑幼安问。 “没事。”傅明予转身继续前行。 上了飞机,爬上高空,直到平飞状态。 此次一同前往西班牙的员工全都各司其职,在飞机上也没闲着。 而闲着的只有傅明予一人。 他面前放着不少材料,却一直没看进去。 脑海里一直是阮思娴刚刚看着郑幼安的眼神。 以及她的背影。 突然,身旁一道音乐声打断了傅明予的思路。 郑幼安捂着iPad,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哦,耳机没插好。” 傅明予目光扫过她的脸。 片刻后,突然回过味来。 胸口里憋了许久的郁气也一瞬间消失殆尽。 半晌,他拿起手机,转发了一条新闻给阮思娴。 这个时候,阮思娴还没有起飞。 新闻是阮思娴即将降落的地方的暴雨预警。 几分钟后。 [阮思娴]:? [傅明予]:记得带伞。 [阮思娴]:…… [阮思娴]:傅总,你带着女朋友出门,又来关心我,不太合适吧? 傅明予看到这条消息,终于证实心中的想法。 他鼻子里溢出一声轻哼,自己都没发现他脸上有了笑意。 23号登机口 第二十三章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飞机落地马德里时已是第二天凌晨两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在这期间, 贺兰湘给傅明予发了好几条消息。 “什么时候到?” “那边天气怎么样?” “也不知道现在欧洲那边是不是有点乱, 你平时注意一下,保镖该带就带。” “不过有时间你可以去帮我看看那边的首饰, 随便看看就好。” 絮絮叨叨的话题最后如傅明予所料, 来到了他旁边那位女孩身上。 “郑幼安路上还好吧?” “她爸妈安排了人接她, 你也别多操心了,下飞机了就好好休息, 你这段时间太累了。” 傅明予看到这条消息时, 简短地回了两句。 “到了。” “我也没那么多闲工夫操心别人。”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顺便捎上郑幼安, 是贺兰湘答应下来的, 而傅明予也没有异议。 但这并不代表他有什么其他意思, 母亲大人的担忧是多虑。 在关于郑幼安这件事上, 傅家有小小的分歧。 去年贺兰湘生日,董娴带郑幼安出席, 那是傅明予和郑幼安第一次见面。 郑幼安被董娴带过来和傅明予打招呼时有些腼腆,声音细细小小, 傅明予出于礼貌一直看着她, 频频笑着点头。 其实他是好几次没听清她在说什么。 而这一幕落到另一旁的傅博庭和郑泰初眼里, 两个父亲都觉得看起来甚是般配。 从此便有了撮合的意思。 傅博庭自然也跟贺兰湘说了这个意思, 当时贺兰湘拿出了一副端庄识大体的笑容, 说傅博庭这个想法不错。 两家孩子年轻合适,郎才女貌, 要是能凑一对,对两家的公司也是大有好处。 然而贺兰湘的内心却是一万个不愿意。 她对郑幼安没什么意见, 甚至有一点喜欢这个小女孩, 但是——要她跟董娴做亲家?! 她宁愿自己儿子一辈子不结婚! 不,这个恶毒了一点。 但是她一想到如果傅明予跟郑幼安真的成了, 以后她都跟董娴见面次数将数量级上升,这未来的生活简直要窒息了。 好在郑幼安一直国外读书,傅明予又忙,想撮合也没什么机会,一年多下来,两人见面不过两次。 可是现在郑幼安毕业回国了,还越长越漂亮,笑起来一对梨涡甜死人,哪个男人经受得住啊。 思及此,贺兰湘开始展望自己未来的生活,要和董娴一起参加婚礼,一起上台致辞,以后还有一起参加孙子的满月酒,周岁礼,甚至每年过年两家都要聚在一起,她还要装出一副亲家情深的样子。 这日子真的太难了。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跟董娴做亲家?! 如果上天这时候安排一个真名天女抓住傅明予的心,她愿意吃素一年以表谢意。 - 此时,飞机正在滑行,速度渐渐慢下来。 傅明予侧头看了一眼旁边座位的女人。 在着陆前半个小时,她就忙了起来。 也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个小包,掏出来一堆瓶瓶罐罐,一会儿脸上拍一下,一会儿又蜷起身体往脚上抹东西,最后又往脖子上涂东西。 她仰着头,脖子白得晃眼。 傅明予瞥到这一幕,突然想起,阮思娴的脖子也很长很挺拔,像天鹅一样,总是高高昂着。 今天是第一次见她垂头丧气的模样。 傅明予神思飘远,觉得好笑又好气,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眼里竟然溢出毫不掩饰的笑意。 笑意蔓延,连人也变得柔和了。 傅明予看着手机,十几个小时前发出去消息阮思娴还没回,竟也没觉得生气,反而又发了一条过去。 [傅明予]:为什么不回消息? - 阮思娴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刚刚到家。 因为暴雨,航班延误,经历了十几个小时才返航,这会儿才刚刚回家。 她还把倪彤带回来了。 说着这个,阮思娴也有些无语。 最近天气热,她贪凉,连续几天狂喝冰饮,报应就在今天来了。返航途中,倪彤例假突然来了,小腹一开始只是隐隐作痛,后来便像有电钻在里面搅似的。 但她没说,咬着牙飞完了这趟航班,终于在下飞机的时候坚持不住,往墙角一蹲,站都站不起来。 大半夜的,她也不想麻烦别人,就说要去名臣公寓闺蜜家里。 正好阮思娴住那里,最后就由她送倪彤过去。 可是到了门口,敲了门没人应,打了电话才知道人家回老家了。 倪彤脸色已经成了菜色,蹲在地上话都说不出来一句,阮思娴只好把她弄到自己家里去休息。 一开始倪彤还不愿意,哼哼唧唧地说要回家。 阮思娴知道她介意两人初次见面的尴尬,不想去她家住,也不坚持,便说:“那你自己回去吧。” 倪彤说走就走,扶着墙站起来,一步步往电梯挪。 阮思娴看着她背影,说:“你裙子脏了。” “啊?哪里哪里?多不多啊?明不明显啊?” 阮思娴拇指和食指比出鸡蛋大小的圆圈,“这么大呢。” 倪彤又看不见屁股,在去阮思娴家和带着裤子的血迹回家之间犹豫了两秒,说:“那我去你家洗洗裙子吧。” 说是这么说,但是倪彤一到她家里就倒在床上起不来了,一边翻滚一边说着以后再也不喝冰水。 阮思娴没理她,去厨房煮生姜红糖,她也是这时候才有空拿出手机看一看。 也是打开手机的时间巧,正好就是傅明予的消息弹了过来。 为什么不回消息? 阮思娴觉得没什么好回的,因为他上一条发的是“她不是我女朋友。” 是在回答她说的“傅总,你带着女朋友出门,又来关心我,不太合适吧?” 阮思娴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心想,关我什么事? 而且搞得好像是傅明予在跟她解释一样。 如果回一个“哦,知道了”,那不是更奇怪吗? 所以阮思娴索性不回了。 可是没想到十几个小时后他竟然来追问为什么不回。 好像一定要从她这里得到一个答案似的。 阮思娴随手打了几个字敷衍他。 [阮思娴]:哦,打消消乐去了没看见。 这么说总可以了吧老板,没问题了吧? 然而消息刚刚发出去,傅明予居然秒回了。 [傅明予]:? [傅明予]:不回消息很不礼貌。 阮思娴:“……?” 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阮思娴也骂了傅明予很多次了,什么芬芳都吐过了,他怎么会以为她对他会彬彬有礼? [阮思娴]:您是第一天认识我吗?我有礼貌这个东西吗? [傅明予]:阮思娴,你见好就收,我没那么多耐心给你消磨。 阮思娴:“……???” 跟这个人说话好累啊!到底是谁在消磨谁的耐心啊?! 正好手边的水开了,阮思娴手忙脚乱地把红糖倒进去,也没耐心给他打字,按住语音键说了句“傅总,您现在很闲吗?您累不累啊?您不用工作吗?不用开会吗?飞了十几个小时不用休息的吗?” 能不能消停会儿??? 发出去的同时,阮思娴听见身后有动静,回头一看,倪彤扶着门框,脸色苍白,双眼却炯炯有神。 “呃……我不是故意偷听,我出来上厕所。” 阮思娴没理她,转头搅拌锅里的红糖水。 倪彤迈着虚弱的步子朝厕所走去,经过阮思娴身旁时,犹豫了片刻,小声说道:“你不能这么跟他说话的。” 阮思娴:“什么?” 倪彤又说:“你这么问,很容易适得其反的,要懂得用方法。” 说完她又虚弱地走进卫生间。 同时,傅明予回了消息。 [傅明予]:既然知道我很忙,就消停点,我下周六回来。 阮思娴:??? 你回来就回来啊跟我说干嘛意思是要我铺上红毯带上喇叭去欢迎您吗? 世航官僚作风这么重吗? 她关了火,非常认真地试图站在傅明予的角度去理解他的疯言疯语。 两分钟后,她选择放弃。 但是她却想明白了倪彤刚刚说的话什么意思。 昨天她还问她是不是在追傅总,所以倪彤以为她是在缠着傅明予聊天? 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倪彤出来时,阮思娴问:“你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倪彤肚子难受,但为了感谢阮思娴今天的善举,也不是不可以提点她一下。 “你关心人也不能这么关心的,要循序渐进,一次性问这么多,他会烦的。” 阮思娴:“………………” “我关心他什么啊我关心他棺材要滑盖的还是触屏的吗?” 24号登机口 第二十四章 “我好心指点你你不听就算了凶什么嘛凶?” 倪彤觉得阮思娴这种人有时候简直不可理喻, 捂着自己绞痛的肚子走到客厅, 一屁股坐下去,感觉肚子更疼了。 阮思娴把红糖水端过来, 杵倪彤面前。 倪彤不想喝, 别开脸, “我不想喝这……” 话没说完,她就看见阮思娴收回手臂, 仰着头自己灌了一大口下去。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 一气呵成, 完全不带犹豫的, 给倪彤看得目瞪口呆。 “不喝算了。” 阮思娴说完还坐下来, 一只手拿着手机, 一只手端着红糖水, 时不时抿一口, 看起来跟喝茶似的。 完全无视了旁边的病人。 倪彤憋屈,但说又说不过, 肚子还疼, 只能委屈巴巴地蜷缩起来。 突然, 她感觉到沙发末尾的阮思娴动了一下, 以为自己的脚碰到她了, 立刻蜷缩起来,力求和阮思娴没有肢体接触。 太可怕了。 倪彤觉得自己以后不能惹阮思娴, 这女人疯起来连老板都敢骂,指不定对她就敢动手。 打肯定是打不过的, 倪彤听说过, 阮思娴的体能测试很强。 阮思娴余光看见她的动作, 笑了一下, 起身去厨房重新倒了一杯红糖水。 “再不喝就凉了。” 倪彤接过,头埋进去,咕噜咕噜喝完,刚放下碗,阮思娴就递来一张纸。 “谢谢。” 她低低地说了句,对面没应答。 两人就这么沉默地占据着沙发。 一个小时后,倪彤妈妈来电了。 “啊……我走了啊。”倪彤拿起自己的东西站起来,“我好得差不多了。” 阮思娴头都没抬非常没有诚意地问:“要我送你下去吗?” “不用不用,我妈妈来接我了。” 倪彤穿上自己的鞋,扶着门把手,“今天谢谢啊。” 阮思娴又非常没有感情地说了句“不用谢”。 倪彤觉得阮思娴这人虽然说话太冷吧但是心肠还是热的,于是临走之前还想再跟她传授传授自己泡男人的经验。 结果还没开口,又听见阮思娴说:“多大的人了还要妈妈来接,自己都到了能当妈的年纪了。” “……?” 关你什么事啊我永远都是宝宝! 倪彤用力道控制得非常好的关门声来表达自己得敢怒不敢言后,阮思娴终于抬起头看了一眼门。 屋子里瞬间又安静了下来,几分钟后,阮思娴走到阳台边,果然看到一个中年妇女牵着倪彤走了出去。 她觉得自己刚刚说话可太酸了,活生生一恶毒女炮灰的画风。 而女炮灰没控制住自己,时隔一个月,又点进了郑幼安的微博。 正好,十分钟前,郑幼安发了微博,是三张照片。 第一章照片,是透过窗户拍的外面的蓝天白云。 第二张照片,是叠在礼盒里的丝巾,上面绣着一个“娴”字,而图片上面用彩色字体写着“妈妈设计的丝巾~” 看到这里,阮思娴无声地叹了口气。 翻到第三张,是飞机内的情形。 她没有拍全,只有座位一角,隐隐可见前方柏扬的身影。 还不是女朋友呢,不是女朋友你让人家坐你的飞机,不是女朋友你带人家去西班牙玩。 阮思娴在沙发上翻了个身,不回傅明予的消息了,继续打消消乐。 - 暑期的航运高峰如约而至,加上江城开展博览会,世航加大运力投放,增开、加密了多条航线。 而最近天气不好,大量客流与恶劣天气叠加,阮思娴忙得晕头转向,在保证规定休息时间的情况下,被排满了飞行小时。 正好今天的航班遇到雷暴天气,十天内机组要交书面报告,因为阮思娴即将脱离带飞阶段,机长干脆带着她和副驾驶在世航飞行部起草了飞行报告,算是手把手教她们。 忙完出来,太阳已经落山,天边仅剩一缕霞光照亮云层。 今天结束,她有两天的休息时间。 只用了两秒钟,她已经安排好了这两天的行程。 ——好好吃饭,去健身房,然后躺家里。 除非地球爆炸,否则谁也不能让她离开家一步。 往电梯走时,她抬头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十个地区时钟。 竟然已经快八点了。 时钟上面,还有当天日期。 周六了。 总觉得有谁提过周六来着。 她在电梯前顿了顿。 就这么一秒,让出来找她的柏扬看见了她的身影。 见她要进电梯了,柏扬赶紧在后面喊:“阮小姐!” 阮思娴一时没反应过来,跨进了电梯,机长在前面按了电梯门。 柏扬赶紧又喊了一声“阮思娴”,声音较大,路过的员工都侧目看了一眼。 机长立刻猛按开门键,阮思娴探头出去,“怎么了?” 柏扬远远跟阮思娴招了招手,见她不动,才走到电梯口去。 “傅总叫你去一趟他办公室。” “我?”阮思娴问,“有什么事吗?” 身后的机长也问:“是不是今天雷暴的事情,我已经起草报告了。” 柏扬说不是,“就是让阮副过去一下。” 机长和副驾驶的目光顿时聚集在阮思娴身上。 阮思娴后背一紧。 这狗男人又要搞什么? 然而这里是世航,傅明予叫她去办公室,她没理由拒绝。 阮思娴退出电梯,和柏扬进了另一道电梯。 这是她第一次来傅明予办公室。 穿过一道自动感应玻璃门,过道旁边两排工位,坐着四个助理。 见柏扬带着阮思娴过来,其中两个人抬头好奇地看了一眼。 但目光很快在柏扬打开傅明予办公室门的时候收回。 阮思娴走进去时,傅明予正在桌边脱西装外套。 见阮思娴来了,他动作微顿,回头看了一眼,没说话,又将脱到一半的外套褪下。 手臂往后展时,胸膛的肌肉线条在衬衫后若隐若现。 他没注意到阮思娴的目光,放下外套,右手扯松领带,另一只手转动椅子坐下。 如果遮住这张脸,阮思娴想,不知道是傅明予的话,刚刚那一幕还挺性感的。 不过,看他这幅样子,好像也没什么正事要说的感觉。 果然,下一秒,他开口道:“没看手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没看。”阮思娴问,“怎么了?” 傅明予手里转动着一支笔,目光落在阮思娴脸上,淡淡扫过,开口道:“我等下有个视频会议,你等我一下,结束了我带你去吃饭。” 阮思娴:“……?” 她愣了好几秒都没反应过来傅明予在干什么。 正要开口问,傅明予面前的手机响了。 傅明予不再看她,一边接电话,一边打开面前的笔记本电脑,以一种吩咐的口吻道,“你在外面等我一会儿吧。” 他确实要忙了,阮思娴不多说什么,转身走了出去。 身后的门自动合上,隔绝了傅明予说话的声音。 外面有休息间,一个女助理端着茶水过来,让阮思娴先坐一会儿。@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阮思娴下意识地接过杯子,喝了一口,屁股刚刚沾到沙发上时,脑子突然清醒了。 凭什么傅明予叫她等她就等? 况且还不是什么正事,他说晚上去吃饭!又不是工作上的事情,这是她的私人时间! 她刚刚是脑子抽了吗? 一定是因为身处办公室,四周氛围太严肃,傅明予又坐在办公桌后,让她有了一种上下级的阶级感,所以才会乖乖地出来等。 阮思娴感觉自己被摆了一道。 还带她去吃饭呢,她是没长腿还是没长嘴? 而且她越想越不对劲。 一起去吃晚饭? 为什么啊?他们好像不是能约饭的关系吧? 她工作上也没出现任何错漏,今天的雷暴也主要是机长负责,跟她没什么关系。 阮思娴想不明白,眉头拧到一块,疑问都写在脸上。 女助理见状一愣,忙上来问:“是不是茶太烫了?” “啊?”阮思娴回过神,摇头,“没有,茶温正好……” 女助理松了口气,笑道:“那就好,那我不打扰你了。” 女助理走后,阮思娴拿出手机,翻了翻微信,果然看见傅明予在一个小时前给她发了消息。 [傅明予]:我回来了。 ? 回来了为什么要给我报备? 她放下茶杯站起来,面朝傅明予办公室的门,一股本能的感应在心里慢慢蔓延。 阮思娴对男人这种示好的意图再熟悉不过,她不至于连这种都猜错。 所以,傅明予——是想泡她? 傅明予这个狗男人,刚刚跟别的女人从国外回来就马不停蹄来泡她?! 还用这种命令的语气?! - 半个小时后,傅明予从办公室出来。 目光一扫,除了四个助理以外,再没有其他人。 傅明予看向负责接待的女助理,问道:“她呢?” 女助理站起来,犹豫了片刻,说:“阮副说她不等您了,先走了。” 虽然傅明予已经猜到是这样,但是亲耳听到助理这么说,还是揉了揉眉骨。 女助理悄悄打量他的表情,庆幸自己转达阮思娴说的话时,换了一下措辞。 ——“告诉你们傅总,他一个人吃去吧!” - 阮思娴回到家里,没力气换制服,脱了鞋子,倒在沙发上。 她望着天花板,感觉自己肺都气疼了。 心里骂了傅明予一百八十遍后,门铃声阻止她骂第一百八十一遍。 阮思娴坐起来喊了一声:“谁?” 外面一道陌生声音:“您的外卖到了。” 阮思娴想起自己在回来之前确实点了外卖,于是一骨碌坐起来,连忙去开门。 但是站在门口的人却没有穿着黄色制服,而是一身黑色西装。 对方手里提着两个大袋子,递给阮思娴。 “您的外卖,请慢用,祝你用餐愉快。” 阮思娴愣了一下,她点的是煲仔饭啊,店家是真的给她煲了个仔吗这么大两袋? “你是不是送错了?这不是我点的吧?” “名臣公寓3栋1601,阮思娴小姐,是吗?” “是啊。” “那没送错,就是您的外卖。” 阮思娴接过两个袋子,关上门,摆到桌上,拿出里面两个木质餐盒,上面雕刻着“西厢宴”三个字。 她知道这是附近一家高级中餐厅,可是她没点过啊。 正犹豫着,门铃又响了。 阮思娴这次没问,去监视器看了一眼。 “……” 是傅明予。 果然,这外卖是他点过来的。 阮思娴在监视器里看着傅明予,却一直没开门。 久久没有等到开门,外面的人又按了一下门铃。 阮思娴兀自点点头。 行吧,看看你想干什么。 她打开门,手撑着门框,横站在傅明予面前。 “傅总,有事吗?” 傅明予的西装外套搭在手上,领带也摘了,衬衫解开了两颗,眉目垂着,不复平时凌厉的气场,反而有些疲惫。 “外卖到了吗?” 声音也有点沙哑。 “到了。”阮思娴说,“您几个意思啊?” “我不是说了晚上一起吃饭吗?” “不是,我不是说这个,你刚跟女朋友从西班牙玩回来,又来约我吃饭,什么意思啊?”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跟你说过了,她不是我女朋友。” 傅明予坐了十几个小时飞机,到了世航又开了视频会议,随后直接来了这里,算下来这一整天就没休息过。 面对阮思娴这个质问的态度,他自己都不相信他竟然又耐心地解释。 女人吃起醋来真是难哄。 “她是合作公司老板的女儿,这次是去西班牙有事,顺便坐我的飞机。” 阮思娴顿了下,“哦”了一声,没再说话,眼珠子却在转,似乎在想什么。 傅明予提了一口气,慢慢吐出来,害怕她又把话题绕到郑幼安身上,于是先发制人。 “外卖都到了,你还不让我进去吗?” 他说这话时语气平淡,甚至没有什么情绪,可是那双眼睛看过来的目光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这种悄然浮动在四周的氛围,阮思娴觉得不该出现在他和傅明予之间。 楼道里异常安静,傅明予挡住了部分感应灯光,阮思娴被他的身影笼罩着,原本宽敞的空间在掰成分秒的时间流逝下不动声色地皱缩,四周好像变得越来越偪仄。 阮思娴没动。 傅明予也没动。 其实只是短暂的僵持,但似乎过去了很久。 阮思娴扣在门上的手指渐渐松了。 她侧头看向另一边,避开傅明予的视线吹了吹刘海。 吃个饭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她侧了侧身,傅明予便大步走了进去。 他把外套放在沙发上,转身去桌旁,打开盒子,将里面的饭菜一一摆出来。 他动作其实很快,但看起来却有一股慢条斯理的感觉,好像他摆弄的不是饭菜,而是精致的艺术品。 阮思娴走过去看了一眼。 菜色还挺丰富,有荤有素,清香扑鼻,由于送餐人员效率很高,珍馐上桌还存有热气袅袅萦绕。 而另一个盒子里,竟然是四只肥硕的大闸蟹。 阮思娴拎了一只出来,动手去拆绳子。 但是这家的绳子捆绑很有讲究,她弄了半天没弄开,嘀咕道:“怎么绑这么紧。” 傅明予看了她一眼。 “你去拿剪刀。” “哦。” 阮思娴放下大闸蟹,转头去找剪刀,却看见傅明予放在她沙发上的外套。 阮思娴顿了顿,说:“你吃完饭就走。” 是陈述句,不是疑问句。 傅明予闻言,手里的动作停下,转头过来看她。 “不然呢?” 阮思娴:“……?” 你说话就说话,笑什么笑? “不然我就把你绑到草船上借箭去。” 25号登机口 第二十五章 如果是第一次听到阮思娴说这样的话, 傅明予会火冒三尺。 如果是第二次听到, 他会气血上涌。 然而现在,傅明予叹了口气, 除了无奈也没什么其他的情绪。 他沉默着转身, 去桌子上拿了剪刀, 将大闸蟹拆开,然后将桌上的绳子包装全都清理干净。 “吃饭吧。” 阮思娴跑去洗了个手, 率先坐到桌前, 而傅明予则去洗手。 扫了一眼桌上的饭菜, 阮思娴发现旁边还有个小冰袋。 打开一看, 里面是一份奶油泡芙。 比起热腾腾的饭菜, 这大热天的她更想吃一口甜食。 而且掰开泡芙后, 软绵绵的奶油冒出来, 阮思娴当即就咬了一大口。 吃完泡芙, 她一边吸吮着手指上的奶油,一边找纸巾。 傅明予正好这时候洗完手出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视线落在阮思娴的手指以及下唇上, 眼神忽地黯了几分, 胸口的位置突然痒了一下。 “擦擦。” 他随手才身后的柜子上递了一张纸巾。 阮思娴擦了手指, 两人面对面坐下。 傅明予不说话, 拿起筷子吃饭, 而阮思娴喝了口汤,瞄见对面的傅明予, 感觉人生还挺奇妙。 她做梦也没想过自己居然会跟傅明予在一张桌子上心平气和地吃饭。 不过她也没忘记自己放傅明予进来的真正目的。 勺子在碗里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搅拌,她盯着面前的菜, 琢磨着怎么措辞。 刚刚傅明予说, 郑幼安是他合作公司老板的女儿。 这一点阮思娴是知道的, 只是她不知道傅明予和郑幼安认识, 而且看起来关系还不错的样子。 毕竟她对郑幼安所有的了解都是她单方面看郑幼安微博,却从未真正接触过她,连间接都没有。 阮思娴一直知道自己对郑幼安的情绪有点奇怪。 她曾经无意中发现郑幼安的微博时,心里甚至希望她是一个浮夸纨绔的富二代,成天声色犬马,飞扬跋扈,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这样她心里会平衡一点。 你放着自己的亲女儿不要,跑去当别人的后妈,可是那个孩子也不怎么样嘛,根本没有我优秀。 可是郑幼安偏偏不是这样的人。 至少阮思娴通过微博对她的片面了解里,她虽然也花钱无度,喜欢在社交上晒奢侈生活,可是又能看见她在微博吐槽与一等奖学金失之交臂,有时候又能看见她秀一秀自己的摄影作品获的奖,甚至还从微博上知道她养的三只狗和一只猫都是捡来的。 阮思娴甚至在她的微博看着那些猫猫狗狗一点点从小可怜变得胖嘟嘟。 这让阮思娴心里对郑幼安的那点讨厌都变得名不正言不顺,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躲在暗处偷窥的小人。 可是她一边讨厌着自己的心态,一边又好奇郑幼安私底下是不是真的跟微博上展现出来的一样,也好奇她跟董娴真实的关系怎么样。 而傅明予,好像是唯一连接着她和郑幼安的一条线。 “那个……” 阮思娴正要开口,傅明竟也同时开口,“你……” 两人愣了一下,阮思娴暗戳戳的小心思一下子缩回去,立刻道:“你先说。” 傅明予说:“你下周是不是结束带飞了?” 阮思娴点头。 片刻后,阮思娴突然抬头。 “说完了?” 傅明予视线扫来,似笑非笑。 “你还想我说什么?” 阮思娴:? 你以为你是德云社的人吗成天都有人盼着听你说话。 阮思娴没回答,低头抿了一口汤。 “刚刚你想说什么?” 傅明予问。 本来都把小心思缩回去了,可是现在傅明予又主动提起来,阮思娴便有些按捺不住。 她沉吟片刻,缓缓开口:“你觉得郑幼安怎么样啊?” 如果此时阮思娴抬头,就能看见傅明予嘴角的笑意顺便没了,并且还深吸了一口气。 “你怎么知道她名字?” 阮思娴抠着勺子,嘀咕道:“你管我怎么知道的。” 傅明予:“你为什么就这么在意她?” 阮思娴:“你管我为什么在意她。”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 傅明予放下筷子,郑重地看着阮思娴。 “我已经说过了,她只是我合作公司老板的女儿,她父母跟我父母走得比较近,就这样。” 双方父母走得比较近…… 阮思娴小幅度地搅拌勺子,又问:“那你觉得她怎么样嘛。” 一口气长长地吐出来,傅明予估算着自己的耐心在短短几个月内究竟翻了几倍,竟然在同一件事上解释了三次。 “我跟她认识不到两年,见面不超过四次,说过的话不超过二十句,我怎么知道她怎么样?她怎么样又关我什么事?” 阮思娴:“……?” 搞半天你跟她不熟啊。 阮思娴放下勺子,胃口大减,兴致缺缺。 “行吧,不知道就算了。” 见阮思娴这样子,傅明予也没心情吃饭了,他放下筷子,直勾勾地看着对面。 “阮思娴。” “干嘛。” “你再吃点。” “没胃口。” 傅明予舌头抵着下颌,闭了一下眼睛,开口道:“你到底还在生什么气?” 阮思娴也是莫名其妙:“我哪儿生气了?” 傅明予抬了抬眉梢,“你自己去拿镜子照一下你看看你脸黑成什么样子了。” 阮思娴摸了两把脸,鼻子里哼哼一声,嘀嘀咕咕道:“我不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吗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傅明予冷笑:“原来你也知道你对我态度不好?” 阮思娴也别开脸懒得看他,“要不是你惹我我能这个态度对你?” “我什么时候惹你了?” “你自己看看你刚刚说话什么语气?是你自己要跑来找我吃饭还不准我说话了,怎么,我就是一道下饭菜吗?” 傅明予抬起一只手,逼迫自己妥协,“行,打住,算我不对行不行。” 阮思娴:“……?” 本来就是你不对什么叫做算你不对啊你还挺委屈呢? 幸好这时门铃声响起,阮思娴懒得再跟他多说,问也没问就去开门。 她动作幅度大,开门的时候脸色把外卖员吓了一跳。 “不、不好意思,路上车子坏了,我推过来的,又在保安处登记了很久,来晚了,实在对不起。” 听听,外卖员就为了几块钱的外卖费都比傅明予态度好,他还想撩妹呢,就这态度撩个屁。 阮思娴接过外卖,笑着说:“没关系,您辛苦了,我会给您打好评的。” 说完还随手从一旁的柜子上拿了一旁矿泉水给他,“天气热,你喝点水吧。” 外卖员受宠若惊地接过水,就差把感激涕零几个字写在脸上了,“谢谢谢谢!” 关上门,阮思娴转身见傅明予还大爷似的坐在她桌前,沉着脸看着她,好像她欠他几百万似的。 不想再跟他面对面,阮思娴拿着外卖坐到沙发上,快速拆开,拿着勺子吃了起来。 “你对外卖员态度倒是挺好。” “你要是去送外卖我也对你态度好,没办法,我仇富。” 傅明予按了按脖子,半张着嘴,又长长地吐一口气。 他再次看向阮思娴时,发现她吃那闻起来就一股劣质菜籽油的饭菜吃得还挺香,而他面前精致的饭菜却在一点点变凉。 也不知过了多久,傅明予慢慢站了起来。 正要走向阮思娴时,她的手机却响了。 阮思娴看了一眼,宴安打来的。 这大晚上的有什么事? 阮思娴一手拿着勺子,一手接起电话。 “喂,宴总,有什么事吗?” 听到阮思娴的称呼,傅明予的脚步顿了顿。 而那边,宴安的声音带着些醉意。 “你睡了吗?” 喝酒了? 有的男人喝多了就喜欢给心心念念的女人打电话,没想到宴安一总裁也有这矫情病。 这种情况,一旦聊起来就很容易给对方多想的机会,所以阮思娴撒了个谎,“马上就要睡了,有事吗?” 宴安沉默了一下,说道:“唉,我想跟你说说话,你……能下来一下吗?我就在你楼下。” 阮思娴感觉背后有一道目光在看她,回头瞪了一眼,往沙发角落挪了挪,抓住抱枕塞进怀里,低声说:“不好意思啊,我已经躺在床上了。” “唉……”宴安又说,“那电话里说一会儿也行,其实上次那件事我真的毫不知情,我跟前女友其实真的断干净了,以后不会再发生那种事情了。” 阮思娴揉了揉太阳穴。 怎么今天两个男人都尽给她找事,这年头的总裁都这么闲吗? “宴总,这事儿我以为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唉……” “时间也不早了,您早点休息吧。” 宴安又叹了口气,顿了好一会儿才说:“那你休息吧,我不打扰你了。” 阮思娴毫不犹豫地挂了电话,一抬头,见傅明予还在看她。 “宴安?” 阮思娴放开抱枕,抬头看了傅明予一眼。 目光对上的她一刻,阮思娴咳了咳,抓起筷子弯腰继续埋头吃饭。 头顶的灯光渐渐沉暗,一股明显的视线压迫袭来,阮思娴手里的筷子顿了顿,在抬头与不抬头之间徘徊。 谁被这样盯着吃饭能吃得下啊? 正在这时,傅明予的手机却又响了起来。 是柏扬打来的。 他今晚其实是抽空出来的,晚上还得回公司开个会,这会儿时间已经差不多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走到阮思娴身边,垂着眼睛慢悠悠地看了她一眼,突然俯身靠过来。 阮思娴猛得一退,正要说什么,傅明予却伸手拿起自己的外套,转身说道:“公司还有事,我走了。” “慢走不送。” 傅明予:“阮思娴。” 阮思娴不耐烦地说:“又怎么了?” “外卖不干净,你少吃点。” 阮思娴依然埋头吃饭,好像没听见傅明予的话。 直到关门声响起,她手顿了顿,抬头看向桌上的菜饭。 - 傅明予下楼时,天已经全黑了。 他拿着外套,脚步迈得极快。 忙了一整天没休息过,百忙中抽空来陪阮思娴吃个饭,还被她气得半死,也不知道自己在图什么。 但还没走出一楼大厅,他却看到外面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宴安弓着背,靠在车身上,手里点着一根烟。 虽然没看见他的表情,但他浑身都散发着一股“我很忧伤我很惆怅”的气息,乍一看还真有点失恋之人该有的气质。 傅明予本来想当做没看见直接越过他,但是走下台阶时,他脚步顿了顿,回头道:“宴安。” 宴安抬头,见是傅明予,也没想说话。 傅明予就这么侧头看着他,沉声道:“人家都发朋友圈内涵你了,你还缠着不放,能不能有点骨气?” 26号登机口 第二十六章 盛夏的雨如同女人的脾气一样, 说来就来。 司小珍小心翼翼地把车停到停车场,进了电梯。 她按响门铃时,阮思娴刚刚吃完饭正在收拾桌子。 司小珍走进去便看到桌子上的大量剩菜。 这些基本没怎么动的饭菜色泽还很鲜亮, 阮思娴打开冰箱放了一半便发现快塞不下了。 司小珍过来帮她一起倒进小碗, 问道:“你一个人怎么点这么多饭菜?” 她端起盘子看了一眼, “还是西厢宴,你奢侈呀。” “别人点的。”阮思娴说, “不是我一个人吃的。” “谁来了啊?”司小珍关上冰箱, 转头又看见茶几上的煲仔饭,“怎么还有煲仔饭?” 阮思娴擦着桌子, 动作利索, 不答反问:“你怎么来了?把垃圾桶给我拿过来。” 司小珍依言去了, 还念叨着:“今天高架桥那边出了车祸,我看路况可能要堵上很久,又下了大雨,就干脆来你这里歇歇脚, 哎, 我刚刚还在外面看见我们北航的宴总了。” 阮思娴“哦”了一声, 司小珍又问:“他是不是还在追你啊?” 说完, 司小珍顿了一下,“难道刚刚你跟他一起吃饭?” “不是,怎么可能, 我跟他都说清楚了,只是他今晚自己喝多了跟我打电话,没见面。” 阮思娴把桌子清理干净, 往厨房走,丢下一句:“过来吃饭的是傅明予。” 直到她洗完手走出来, 司小珍还愣在原地,脸上一副“你他妈别逗我”的表情。 “你干嘛?” 阮思娴问。 “你干嘛?”司小珍反问,“傅总来你家吃饭?” “对,就是他,你没听错。” “他为什么过来啊?” 阮思娴一时没有回答。 为什么过来? 因为我觉得他想泡我。 “……聊工作。” “……?” 司小珍愣怔半晌,发出一个音节以表达她的情绪。 ——“啊?” “聊工作要来家里聊?” “不是,今天我太累了,他为了方便我。” 司小珍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想了会儿,揶揄地看着阮思娴:“傅总真是体恤员工啊。” 阮思娴一记眼神甩过来,司小珍立刻严肃地说:“那怎么好像你们都没怎么吃?” “这不是重点,今天气死我了。” “啊?什么?” 阮思娴拉着司小珍坐下来,和她说了今天发生的事情,并且解释了为什么这桌饭菜几乎没动。 她发现自己今天记忆力出奇地好,竟然把两人的对话逐字逐句给复盘了下来。 但是。 复述到后面,她声音渐渐小了,最后摸着胸口,小心翼翼地问:“我今天脾气是不是不太好?” “我不知道你脾气好不好,但是我觉得傅总脾气可真好。” 这会儿冷静地回忆,发现好像还真是那么一回事。 阮思娴又摸了摸小腹,“我是不是例假快来了?” 说完也不等司小珍回答,自己打开生理期记录软件看了看,还真是。 阮思娴悄悄咪咪地咬了咬指甲。 一旁的司小珍还在絮絮叨叨:“虽然他语气不太好吧,但是我觉得你就是把对郑幼安的不爽转移到他身上了,唉,我真觉得你就是……” 司小珍说到一半,看了看阮思娴的脸色,止住了话头,没有把剩下那四个字说出来。 别人不了解,但她自认为还是足够了解阮思娴。 她十四岁开始就跟父亲独自生活,十八岁那年父亲病逝,她就一个人去外地上了大学。爸爸留下的钱仅仅够她四年学费,生活费全靠自己打工。家里没什么亲戚,她又不愿意跟着妈妈过,这种情况下。 这样的环境逼得她要比别人更独立,也更难轻易相信别人,很多情绪总是一个人默默消化,对外表现出一幅岁月美好的样子。 可是这样生活久了,一旦遇到可以无条件盛放她所有情绪的容器,就放肆地把脾气一股脑倒进去。 所以司小珍觉得她就是习惯了傅明予总是无限容忍她,所以把对郑幼安的不爽,和对董娴的怒意,全都发泄到傅明予身上了。 也就是俗话所说的…… “你说完啊?”阮思娴等了半天没等到司小珍的下文,问道,“你说我什么?” “我觉得你就是……”司小珍突然加快语速,“恃宠而骄。” “你说什么?” “我说你恃宠而骄!恃宠而骄!” 话音落下,室内突然沉默。 阮思娴看着司小珍,两人四目相对,谁也没说话。 无言以对的几秒内,阮思娴感觉心里有一层浅浅的热浪轻轻地拍打了一下她的胸腔,又很快缩了回去,之余下一股若有若无的灼热感。 “你胡说八道什么?”阮思娴翻了个白眼,“会几个成语都迫不及待出来显摆了。” 司小珍耸着肩膀,也翻白眼干笑,“随便你,我今天不走了,我先去洗澡。” 走了两步,她又回头说:“我建议你可以看看《非暴力沟通》。” “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 “知道了知道了!!” 司小珍哒哒哒地跑进浴室,“砰”得一下关上门。 客厅里安静了下来。 阮思娴慢慢抬腿缩在沙发上,鬼使神差地打开百度,搜索《非暴力沟通》。 翻到目录。 第一章,“让爱融入生活”。 第二章,“是什么蒙蔽了爱?” ? 这什么书? 什么爱不爱的? 阮思娴怒关了网页,打起了消消乐。 一关打了几次也没通关,破游戏没意思。 阮思娴退出游戏,打开微信,刷了刷朋友圈,竟然第一次看见傅明予有了更新动态。 分享了一条链接——《亚洲最大机库在江城新机场正式封顶世航江城新机场基地建设进入新阶段》。 还真是冷静自持工作狂呢。 要不给他点个赞吧,今天毕竟因为姨妈要来了给他发了一通脾气。 阮思娴动了动手指,觉得好像诚意还不够。 虽然她平时总是对傅明予炸毛,但是一码归一码,今天傅明予确实挺无辜的。 于是阮思娴又发了个评论:【点赞】【点赞】【点赞】 她摸了摸鼻子,想着傅明予肯定不是会回复朋友圈的人,何况还是这么没有营养的评论。 等了一会儿,果然没有反应。 阮思娴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看过傅明予的朋友圈,也不知道他这种人平时会发些什么。 点进去一看。 五个月前:《世航召开春季航线产品推介会》 一年前:《世航HCC对外开放,揭开江城枢纽暑期高效运转的秘密》 两年前:《世航与卡塔尔航空签署合作谅解备忘录,达成代码共享合作》 很好,总裁人设不倒。 年纪轻轻28岁活出了48岁的姿态。 退出他的朋友圈后,阮思娴略一迟疑,还是给他发了个消息。 [阮思娴]:对不起。 对面很快回了消息。 [傅明予]:? [阮思娴]:今天心情不好,不是故意跟你发脾气的。 略等了几秒,阮思娴看见抬头那一栏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可是等了好一会儿,却等来他一句“在开会,知道了。” “……” 行吧。 - 第二天正好也是司小珍的休假日,反正人都已经来了,她自然不会放过阮思娴,拖着她出门。 阮思娴累,不太想动,于是两人下午便去看了一场电影。 出来后如司小珍所愿去吃了火锅。 “唉,好撑啊,逛逛吧,这会儿去卞璇那里她都还没开门呢。” “我想回家!” “大好周末,别扫兴。” 司小珍非要去楼下三层看衣服,见一家试一家,一次拿了四五件衣服进去。 等司小珍的时候,阮思娴坐沙发上玩手机。 打了几轮消消乐,刷了刷朋友圈,又看了看淘宝的物流信息,司小珍还没出来。 阮思娴无聊,又打开微博,把所有新消息全都刷了一遍。 有时候像是形成习惯了一样,刷完微博,她就会从“最近访问”里点进去看看郑幼安的微博。 就在昨天,郑幼安更新了一条微博,晒了一张明星签名照。 “啊啊啊啊啊!!!我妈去国外参展,竟然还帮我要了签名照!!!啊啊啊啊!!!我爱妈妈!!!!” 就在这时,司小珍从试衣间出来了,穿着一条黑色连衣裙,站到阮思娴面前。@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条怎么样?” 阮思娴关了手机屏幕,点头道:“可以。” “好,那就这条了,不纠结了。” 司小珍又跑回试衣间脱衣服。 阮思娴再次打开手机,没继续看,退出微博。 - 买完衣服去卞璇店里的路上,司小珍发现阮思娴似乎一直郁郁寡欢。 “怎么了?” 阮思娴慢吞吞地走着。 夜市喧闹繁华,油烟味四处蹿,充满了烟火气,也很能让人放松。 “没什么,有点累。” 眼看着已经快到了卞璇的店了,司小珍踌躇片刻,说道:“要不回去了吧?” 抬头便能看见卞璇酒吧的招牌。 阮思娴摇头:“到都到了,去坐会儿吧。” 司小珍迟疑地点头:“好……今晚有乐队表演,我们去停一会儿。” 一推开门,卞璇正端着托盘从她们面前走过。 “来了?快帮我去整理一下吧台,快乱套了!” 说完就走,毫不留情。 阮思娴和司小珍还真就老老实实去给她收拾吧台了。 大约十分钟后,卞璇笑眯眯地走过来,挤到司小珍和阮思娴身边,“今天请你们尝尝新品,还没面世,你们是第一个喝到的人。” 她动作极干净,调酒加冰摇晃,不一会儿便做出两杯橙色的酒。 “全新产品,日落大道,尝尝?” 司小珍率先喝了一口。 “这个多少度啊?” “唔……”卞璇想了想,“大概跟长岛冰茶差不多吧。” 司小珍差点没一口气喷出来。 “长岛冰茶?那可是烈酒啊!怎么这喝起来这么甜?” “怎么样,不错吧?”卞璇挑挑眉,“女客人一定喜欢,度数够了,口感又好。” “还行。”司小珍又忍不住尝了一口,转头问阮思娴,“你要不要尝一口?” 阮思娴拿过来喝了一大口,直到咽下去许久,才眨了眨眼睛,“这真的是酒?怎么这么甜?” 连续两个女生这么说,卞璇也有点迟疑,拿过来喝了一口,尴尬地说:“哦,我蜂蜜放多了……” “……” “……” “就当蜂蜜水嘛!美容又养颜!” 卞璇说着就要去倒掉,“算了,我重新做一杯。” “别浪费了,拿过来吧。” 阮思娴朝她伸手,“我也就只能喝这个口感的了。” 卞璇当然乐意,把酒给了阮思娴,又转头对司小珍说:“我再给你做一杯啊。” 不多时,乐队出来表演,酒吧的气氛热了起来。 司小珍端着酒,坐在吧台里跟着乐队哼唱完了一整首歌。 “哎,这次这个驻唱小哥哥有点小帅,就是个子矮了点,要是再高……”她一边说着一边看向阮思娴,“你怎么就喝完了?” 司小珍不可置信地端起她面前的空酒杯晃了晃,“这虽然喝起来像蜂蜜水,可是它是酒啊!是酒啊!” 这会儿说什么都没用了,毕竟她面前的人已经红了整张脸。 “嗯……有点好喝。” 阮思娴撑着下巴看着她笑,“你怎么不喝呀?” 司小珍:“……你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 阮思娴笑着摇头,“没有啊。” “你老实告诉我,有什么不能跟我说的?”司小珍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有些发烫,“是不是你妈妈找你了?” 阮思娴还是摇头:“没有啊。” 司小珍突然沉默下来,就看着阮思娴的眼睛,心里五味陈杂。 这句“没有啊”,听得她太心疼了。 “没事啊阮阮。”司小珍帮她理了理头发,“走吧,我送你回家。” “这就回去了呀?” “走吧,早点睡觉,不然头晕。” “嗯,好。” 阮思娴也不想多留,她现在只觉得头晕乎乎的,抓起自己的包站了起来。 司小珍伸手要扶她,她摆了摆手。 她还不至于一杯下去就走不了路。 但司小珍还是不太放心,打车把她送到了名臣公寓门口。 “你路上慢点啊。” 阮思娴朝车窗摆摆手:“嗯,你早点回去,到了跟我说一声。” “好。” 都到家门口了,司小珍也没什么不放心的。而且她见过阮思娴喝酒的样子,知道她虽然酒量不好,但是行动力和思考能力还是不会完全丧失。 而且她喝了酒就会变得软乎乎的,特别温柔。 目送着出租车驶离视线,阮思娴转身朝家走去。 今天夜里的风很舒服,路灯的光晕处还有很多小虫子围成一团飞舞,像小时候住的那条巷子,最亮的那盏路灯总是吸引了最多的蚊虫,阮思娴每次经过那里都会下意识绕开。 但有时候也会没注意到,一头撞进去,吓个半死。 就像现在这样。 阮思娴忙不迭退了出来绕开走。 两步后,她回头望了一眼。 小时候走路不看路,董娴总会轻轻拍一下她的脑袋,却从来不会骂她。 她一直是个很温柔的妈妈,脾气好到邻居家的小孩都很羡慕阮思娴。 从来不骂孩子,也不打孩子,更不会在考试拿到试卷后说一些不好听的话。 她总是很耐心地讲道理。 这样的妈妈,哪个孩子不羡慕。 所以阮思娴其实也很羡慕郑幼安。 一直都很羡慕。 - 坐电梯上了楼,阮思娴在电梯口扶着墙站了会儿。 她很少喝酒,并不知道其实酒后很忌讳吹风。 特别是她这种酒量不好的人,风往头上吹一吹,那股晕乎乎的感觉就更重了。 她低着头慢慢走到家门口,声控灯早已亮起,门口有一道背影。 阮思娴定睛看了看。 傅明予。 他怎么在这儿? 在阮思娴愣神的片刻,傅明予转身瞧见阮思娴,朝她走来。 在离她一步远的地方停下。 阮思娴正要开口问,他却突然俯身凑近阮思娴,近到阮思娴能感觉到他的呼吸。 “你喝酒了?” 傅明予慢慢站直,目光由上而下,目光里的阮思娴脸颊绯红,连双眼都是朦胧的。 “嗯。” “怎么又喝酒了?” 又? 今年一共也就喝过两次,一次是从飞行学员毕业的时候跟同学们聚餐,还有一次就是今天,哪里称得上“又”。 阮思娴垂着头没说话。 声控灯由于两个人的沉默而熄灭,眼前看不清了,便只剩嗅觉感应到的傅明予的味道。 阮思娴觉得这个氛围有点点奇怪,于是跺了跺脚,唤醒了声控灯,同时低声说:“心情不好。” 傅明予这个角度只能看见阮思娴垂下的眼睫毛,在下眼睑处投下淡淡的光影。 他放柔了声音,问:“怎么了?” “就是心情不好。” “还在生气?” 阮思娴抬头看他,眼睛雾蒙蒙的,双颊绯红,没了平时那股气势。 “你怎么在这儿呢?” “我给你发了消息,你没回。”@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噢,我没看手机,你找我有事吗?” 傅明予目光落在阮思娴脸上,一点点打量,发现她耳边头发上沾了一片落叶。 他伸手去摘,并同时问:“你是不是还在生气?” 他身上那股冷杉香味随着这个动作一同靠近阮思娴。 她微微愣了一下,傅明予的手腕在她眼前一晃而过,冷杉香味却久久弥留。 “嗯?” 阮思娴问,“我生什么气?” “郑幼安。” 阮思娴张了张嘴,心里突然被戳了一下。 同时也很疑惑,傅明予知道了什么吗? 她不解地看着傅明予:“我生她什么气?” 傅明予垂眸看着她,目光若有所思。 “那你这几天闹什么脾气?” ? 阮思娴仔仔细细地琢磨这句话。 生郑幼安的气? 闹脾气?@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难道…… 足足思考了好几秒,阮思娴脑子里一股热意涌上去。 所以,这几天傅明予一直以为她在吃醋? 吃郑幼安的醋? 吃他的醋? “你……上辈子是个盘子吗脸这么大?” 27号登机口 第二十七章 说实话, 这句话的语序、用词、逻辑都超乎了傅明予的日常涉猎范围。 所以当他明白阮思娴什么意思时,心中一口闷气上蹿下跳,太阳穴的青筋隐隐跳动。 而面前的人却看都没看他的脸色, 直接越过他, 扶着墙走到门口。 门上是密码指纹锁, 阮思娴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拇指按上去两次也没解锁。 她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指, 再按上去, 还是只有“滴滴滴”的报错声音。 她烦躁地在用脚尖踢了一下门,嘴里还念念有词, 就是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而且她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拿错手了。 看着她这幅醉态, 傅明予深吸一口气, 上前一步,手臂绕过她,握住她的右手,把她的拇指稳稳按了上去。 并且在她耳边沉声道:“嘴巴这么倔, 迟早给你撬开。” 于此同时, 门应声而开。 阮思娴在这道开门声中愣了一下, 回头问:“你说什么?” 傅明予没说话, 只是看着阮思娴。 顶头的灯光打在他脸上,眼睛却因高挺的眉骨遮挡,反而有了几分阴影。 从他眼里, 阮思娴看到了几分无奈与妥协。 “……” 片刻的对视,阮思娴确定自己刚刚没听错。 他怎么能说这种话! 他怎么好意思! “我迟早把你脑子撬开,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说完她便拉开门准备进去, 傅明予拉住她的手臂。 “阮思娴!” “哎呀你放开我!”阮思娴两三下挣脱他的手,蹬掉鞋子, 光脚走到冰箱前拿出一瓶矿泉水。 傅明予站在她身后。 房子里很安静,只有阮思娴仰头吞咽矿泉水的声音。 看见她脸颊绯红,光脚站着,心里再多的无奈只能任其上下沉浮,却没有发泄口。 “你还不高兴?” 她走到沙发上坐下,拎了一个抱枕,蜷缩双腿,头歪歪地靠着。醉意在眼里浮动,化作氤氲的雾气。看向傅明予的时候,嘴角也往下撇着。 “我是不高兴,但是不关你的事,听明白了吗?不关你的事,你可千万别多想。” “是吗?那你今天为什么喝成这样?” “嘴长在我身上还不能喝酒啦?而且我为什么要因为你生气啊?你是我的谁啊?你是我男朋友还是我老公啊?你真奇怪。” 傅明予眸色渐渐深了。 四周似乎变得特别热,他往一旁别开头,伸手扯松了领带。 而他正想开口说什么的时候,阮思娴抱着抱枕翻了个身,面朝沙发角落,把头埋进枕头里,背对着傅明予。 “我就是好羡慕郑幼安啊。”她的声音从枕头缝隙里传出来,“我好羡慕她啊……” 她的声音低低哑哑的,伴着几分醉意,听起来是从未有过的脆弱。 傅明予心头突然软了几分。 他走到沙发旁,弯下腰,身影笼罩在阮思娴身上。 “羡慕什么?” 阮思娴闷了好一会儿,声音才闷闷地传出来:“她们明明没有血缘关系,却可以天天在一起。” “你在说什么?” “我是亲的,却不要我了。” 傅明予听不懂,伸手拂开阮思娴脸颊的头发,柔声问:“谁不要你了?” “我妈妈啊……” 傅明予不知道她的话题突然绕到了妈妈身上,可是她的声音却带着一丝哭腔。 心里没由来的一阵堵塞。 “你……” 傅明予话没说话,阮思娴突然翻身,睁眼看着他。 两人的脸相距不到半米,阮思娴仰着头,而傅明予垂着头,四目相对,一时静默无言。 人在半醉半醒的时候倾诉欲最旺盛,很多醉汉抓个人就开始从初恋说到兄弟的女朋友。 但是阮思娴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对着傅明予说这么多,明明她今天连司小珍都没开口。 “你怎么还在我家里?” 看见阮思娴的眼睛,傅明予就知道,她又开始了。 刺猬又缩进壳里了。 “你又没关门。” “没关门你就进来,那银行白天也不关门呢你怎么不去抢啊?” 傅明予闭了闭眼,叹了口气,说:“阮思娴你能不能好好跟我说话?” “你到底走不走啊?” “我要是不走呢?” 阮思娴捏紧了枕头,下巴往窗户抬,恶狠狠地说:“我就让你做类自由落体运动下去,电梯都省了。” “……” 傅明予只能起身。 然而他走到门边,回头看时,见阮思娴躺在沙发上,抱着枕头,就这么闭眼睡了。 傅明予无奈地笑了笑。 还真是一点都不设防。 他突然掉头,回到沙发旁。 鼻子里再次闻到属于傅明予的冷杉香味,而阮思娴还没来得及睁眼看看他要干什么,就被打横抱了起来。 “你干什么!!!” 阮思娴伸腿乱踢,但傅明予力气极大,把她箍得很紧,任她挣扎也没松手,反而笑了下,“你有点沉啊。” ? “我沉什么沉?!我才一百零几斤!” “一百零几斤还不算沉?” “我身高一七二!” “我还一八七呢。” “都是一米多你嘚瑟什么嘚瑟!你放我下来!不然我报警了!” 说话间,傅明予已经走进阮思娴的房间,把她放到了床上,俯身撑在她耳旁。 “要睡就到床上睡,别挤在那么小个沙发上。” 听到这句话,阮思娴平躺在床上,头发乱糟糟的,愣怔地眨了眨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傅明予。 可是下一秒,却听他道:“摔坏了都对不起我出的双倍年薪。” ? 你这个又抠又狗的男人! “拿你点钱你就心疼得不得了,真是说你铁公鸡都侮辱了铁公鸡,人家好歹掉点铁锈呢你连铁锈都斤斤计较!” “……” 醉了还能这么思路清晰精准地攻击他,真不知道刚刚那弱小又可怜的样子哪儿去了。 傅明予今天第三次深呼吸,扯过被子盖到她身上。 “睡觉。” 阮思娴还瞪着他,但却没说话。 片刻后,她裹着被子翻身,背对他,丢下一句“走的时候记得关门。”@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半分钟后,整个房子的灯灭了,随后响起一道轻轻的关门声。 - 见傅明予下楼,还在等着的柏扬赶紧从车里下来。 “傅总,快十一点了,还回湖光公馆吗?” “回。” 今早出门前,贺兰湘专门叮嘱了今晚他得回去,明天一早要一同去医院看望一个长辈。 但是柏扬拉开车门后,傅明予却站着没动。 他摸了摸包,发现里面空的,于是问司机要了一根烟。 他站在路灯下,偏头点了烟,影子被拉得很长。 傅明予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白雾萦绕在眼前。 直到一根烟燃到尽头,傅明予才低声说了句“太难哄了。” 柏扬安静地等着,什么也不敢问。 自从知道傅明予今天从公司出来回名臣公寓,是来找阮思娴的,他便决定沉默到底。 这两个炮仗他哪个都点不起。 掐灭了烟,傅明予转身上车。 远处霓虹灯晕成模糊一片,影影绰绰的灯光映在傅明予脸上。 他闭着眼睛,眉间有隐隐的疲惫感。 车开得平稳,但他却毫无睡意。 到了这会儿,四周安静下来了,他才有心思琢磨阮思娴说的话。 快下车时,傅明予突然对柏扬说:“去了解一下郑幼安……还有郑夫人的事情。” 这突如其来的任务有些没头没脑,但柏扬也不敢问,点头说好。 - 到了湖光公馆,傅明予刚进门,便感觉四周气氛不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脱了外套,递给身旁的罗阿姨,并问:“怎么了?” 罗阿姨微皱眉头,低声道:“又不高兴啦。” 傅明予朝客厅走去,果然见贺兰湘坐在沙发上,背挺得很直,浑身写满了“我不高兴别惹我”。 那傅明予自然不去惹她,直接迈腿朝二楼走去。 但是祸躲不过,该来的总会来。 贺兰湘的声音幽幽传来:“怎么,回来了都不打声招呼,当我是一座雕塑吗?” 傅明予无奈停下脚步,转身道:“怎么了?” 贺兰湘端着面前的燕窝,慢吞吞地喝了一口,擦了擦嘴角,才开口道:“你说怎么有这样的人?” “什么人?” “就今儿晚上的私人拍卖会,谁都知道我是冲着月三林大师的画去的,我钱都准备好了,结果到了一看,哦,人家大师的画不在拍卖品里,你猜怎么着?” 傅明予解了领带,解着扣子,懒懒应付:“怎么了?” “董娴她早就暗度陈仓,私下把画给买走了!” 傅明予无心再听,转身继续上楼,“你也可以。” “你什么意思啊你?” 贺兰湘说着就追了上去,傅明予自然无法再走。 他叹了口气,说道:“这种事情已经不是第一例,既然是私人拍卖会,她也不算破坏规则,最多就是心思活络了点。” “哦,意思还是我的错了?怪我没提前想到?” 傅明予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想想还是算了。 “人家也没怎么,你看拍卖会的其他人有你这么生气吗?” 见他这幅样子,贺兰湘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什么态度啊?其他人?什么叫其他人?是不是你也跟你爸爸一样觉得别家的女人都乖巧懂事,就我不讲道理,就我无理取闹?” “没有。” 贺兰湘“哼”了声,打算放过傅明予。 而傅明予不知想到了什么,又道:“都一个样。” “……?” 贺兰湘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傅明予什么意思,对着傅明予上楼的背影骂道:“傅明予你这个不孝子!” - 关上书房的门,傅明予在桌前坐下,仰着头闭目养神。 手机滴滴响了一下,柏扬打来了电话。 让他去“了解”一下郑家的事情,其实费不了多少工夫。 只是平时傅明予不关心别人的家事,才一无所知而已。 傅明予接起电话,柏扬在那头把他了解到的信息一一道来。 “郑董和现在的郑夫人是二婚。” “郑董的发妻在生下郑小姐没多久就因病去世了。” “现在的郑夫人也有个前夫,不过也去世很久了。” 柏扬顿了顿,把自己查到的最关键信息说了出来:“郑夫人之前有个女儿,就是阮思娴。”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 傅明予心头突然猛地一跳。 长久的沉默后,傅明予挂了电话。 他再次闭上眼睛,将这些天的事情理了一遍。 其实不难,他只要知道了阮思娴与郑幼安的关系,便清楚了一切。 原来她不是嘴硬。 原来她这几天的情绪,还真的跟他没一毛钱关系。 尴尬倒是一瞬即逝,取而代之的却是一股莫名的焦躁,还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 傅明予抬手解开袖箍,“啪”得一下砸到桌上。 28号登机口 第二十八章 翌日清晨, 阮思娴在闹铃中醒来。 她睁开眼睛, 盯着天花板看了好一会儿才把神志给拉回来。 然而起身下床那一刻,不得不骂一句卞璇黑心卖假酒。 这头也太痛了吧。 走到客厅后, 她愣了愣, 差点就抬起了报警的小手。 映入眼帘的是掉在地上的抱枕, 东一只西一只的鞋子,沙发上的小毛毯歪歪扭扭地挂在茶几边上, 而她的包倒扣着, 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 不过几秒后她就恢复了理智。 家里这幅样子不是进贼了, 而是昨晚傅明予强行把她从沙发上抱起来时她给作的。 回忆从这里按了开启键, 阮思娴身体的感觉好像再不自觉地回忆。 看向沙发, 她想起傅明予把她抱起来时, 身体和他紧紧相贴, 挣都挣不开。 走到门口穿拖鞋, 又想起他从她背后圈住她,伸手握住她的手, 下巴在她头侧, 轻轻一扭头就看见了他下颌的弧度。 回头看房间, 她想起他俯身撑在她床上时, 被他的气息笼罩, 动弹不得,而他领口垂下来的领带在她眼前轻轻地晃来晃去。 嘶…… 阮思娴抱住双臂, 警觉地看向四周。 怎么每每看向一个角落,脑子里都会一帧帧地闪出傅明予的画面。 这狗男人是怎么做到把她的家弄得四处都是他的影子。 阮思娴赶紧穿上拖鞋走进浴室冲了个澡。 热水洗清疲乏的同时, 也一同带走了这几天的情绪。 昨晚酒也喝过了, 脾气也发过了, 闹也闹过了, 心里好像一下子疏通了一般。 事情还是存在,但却没什么堵心的感觉了。 她吹干头发,回到客厅开始收拾,在地上捡到一包烟。 拿起来看了看,里面只动了两三根。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 阮思娴把烟放到茶几抽屉里,关上的那一刻,她脑子里突然闪了一下傅明予抽烟的画面。 放松地站着,单手插着兜,头一偏,眼睛垂着,轮廓在火光中若隐若现。 还怪好看的。 嗯? 阮思娴突然愣了一下。 她根本没见过傅明予抽烟,脑子里怎么会浮现这样的画面。 这时,门铃突然响了,打断了阮思娴的神思。 她起身去开门,一个外卖员递过来一袋东西。 “您好,您的早餐,请慢用。” 有了上次的经验,阮思娴也没感觉多惊讶。 她看了小票,确实是她的名字,便收下了外卖。 里面是一碗青菜瘦肉粥,一杯热豆浆,还有两块枣糕。 唔…… 是她平时喜欢的早餐。 阮思娴喝了一口豆浆,清甜在舌尖萦绕。 她想了想,觉得还是要跟傅明予表示一下。 于是她翻到傅明予的微信,发了一句话过去。 【阮思娴】:早餐收到了,谢谢。 发完她也不期待大忙人傅明予会秒回,一边喝着粥,一边看着未读消息。 列表往下一拉,二十分钟前司小珍给她发了条消息。 【司小珍】:醒了吗?怕你睡过头难受,给你叫了早餐,记得吃哦。 阮思娴看着这条消息,足足愣了好几秒。 ??? !!! 不是傅明予点的???!!! 她立刻重新找到傅明予的微信,生死时速般撤回了那条消息。 然而就在她刚刚松开手指的那一刻,对面发来了消息。 [傅明予]:不是我。 [傅明予]:别多想。 阮思娴:“……” 谁多想了??? [阮思娴]:??? [阮思娴]:我发错了而已,不好意思。 [傅明予]:哦。 哦??? 哦!!! 怎么你还不信是吧??? 阮思娴顿时觉得这豆浆不甜了,粥也不香了。 傅明予这个人怎么这样? 明明昨天还是他在自作多情,怎么今天就变得好像是她自作多情了一样? 还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阮思娴越想越气不过,拿手机给早餐拍了个照发了个朋友圈。 而另一边,傅明予在病床旁站着,贺兰湘在跟她的表姐嘘寒问暖。 两人絮絮叨叨聊了许久,傅明予神思游离在外,盯着窗边探进来的树枝上的一朵花。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转过头,贺兰湘还说个不停,阿姨精神也挺好,感觉能立刻拔了针管跟她去米兰血拼三天三夜。 耳边全是他不感兴趣的话题,傅明予只好拿出手机看一看。 打开微信,界面还停留在和阮思娴的对话框。 对方没有回复,他便退了出来,看了眼朋友圈,右上角小图案正式阮思娴的头像。 他点进去一看,半分钟前,她发了一张照片,拍的是一顿早餐。 【谢谢宝贝的早餐,爱你么么哒】 傅明予知道阮思娴什么意思。 他眯着眼睛再次看向窗外,心里莫名烦躁。 目光再次回到手机上。 傅明予点进阮思娴的朋友圈,想看看这两天她是不是又发过什么内涵他的内容被他忽略了。 然而刚刚进去,阮思娴朋友圈相册背景便抓住了傅明予的眼球。 白底黑字,非常嚣张的一行字。 “又来看我了,承认吧,你就是喜欢我。” 傅明予:“……” 他关了手机。 朋友圈这种浪费时间的东西果然还是不看最好。 - 在发生了误以为早餐是傅明予送的这件事之后,阮思娴觉得这人肯定会逮着这个机会在她面前狠狠秀一把存在感。 然而这次她失算了,傅明予非常消停。 当然,或许也是因为他忙,总之他没再出现过。 两人再一次见面,是五天后的一个早晨。 阮思娴按时到了世航,准备她正式上任副驾驶前的最后一次航班。 清晨的世航忙碌依旧,阮思娴穿着制服,拉着飞行箱,经过飞行部大会议室时,门突然向内打开。 随后,脚步声响起。 阮思娴心里莫名觉得,多半是傅明予。 她停下脚步看过去,果然看到了他。 门后灯火通明,与会人员鸦雀无声,目送傅明予出来。 他似乎心情很不好,单手插着兜,眉头微簇,大步流星走出来,让四周的空气都冷了两度。 阮思娴就站在离门不到五米的地方,这个位置,势必要和傅明予打个照面。 两三步后,傅明予果然看见了阮思娴。 然而也就是视线短短地相交,正当阮思娴开口想打个招呼时,他却侧头去听助理说的话,不再看阮思娴。 一群人就这么走过了阮思娴身边。 当柏扬随后走出来时,脚步顿了顿,想打个招呼。可是看到刚刚傅明予都没什么反应,心想两人上次估计又闹了一架,说不定这会儿正水火不相容呢,还是别去点炮了,回头就给他原地炸成天边最绚丽的一朵烟花。 会议室里的人尽数离开后,四周又恢复安静。 阮思娴回头看了一眼傅明予的背影,眉头慢慢拧了起来。 她在仔细地回想,喝醉那天晚上,她是不是忘了自己干过什么得罪了他? 打了傅明予? 不对,应该打不过他。 骂得太过分? 应该没有吧,是他自已要跟进去还赖着不走,她说话已经很客气了。 还是说了什么伤他自尊了? 不是,阮思娴突然回神。 自己干嘛要在这里反思啊,傅明予这个人从来就不按套路出牌,她怎么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去分析他的行为模式? 而且他爱怎样就怎样,她又管不着。 她在心里暗暗骂了自己两句,拉着箱子大步走了。 - 今天这趟航班说来也巧。 阮思娴最后一次后排带飞,而机组人员正好又是她第一次带飞的范机长和俞副驾。 他们三个人在这期间组合过好几次,也算熟悉。 上了飞机后,范机长和俞副驾坐在前排,两人神情都很轻松。 今天江城飞临城,本场两段飞,航线熟悉,天气状况良好,一切都很完美。 准备妥当后,顺利起飞,半个小时后,飞机进入巡航自动驾驶状态。 范机长端了杯红枣茶,回头道:“小阮,下周你正式做副驾了,你可以跟飞行部打个招呼,第一次还是我来带你。” “哦,好。” 阮思娴点点头,又沉默下来。 “你在想什么?”范机长突然问。@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阮思娴踌躇片刻,说道:“你们说,一个男人突然就……” 说到一半,她瞥见一旁的俞副驾脸色不太好。 “你怎么了?” 俞副驾捂着右上腹,唇色一点点发白。 “嘶……我这儿有点疼。” 说完,他对范机长说:“我可能是拉肚子了,我去一趟厕所。” 范机长点点头,在俞副驾起身的同时带上氧气面罩。 离开了一个副驾驶,范机长便不再闲聊。 没过几分钟俞副驾回来了,范机长又摘下氧气面罩,继续刚刚的话题:“小阮,你刚刚说一个男人什么?” 阮思娴没回答,因为她刚刚在俞副驾进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他的不对劲。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阮思娴探身去问,“你脸色太差了,额头还有汗。” 范机长一听,也立刻去看俞副驾。 起身阮思娴说得还算轻的,他整个人已经坐不直,双手紧紧捂着右上腹,脸色惨白,豆大的汗滴从他脸上往脖子流。 “你怎么了?”范机长惊诧问道。 俞副驾的嘴唇也完全没有血色,张了张嘴,半天才说出话:“我不、不知道,我这儿突然疼得厉害,我可能坚持不到临、临成。” “你确定?”范机长再次问道,“严重到坚持不到临城?” 俞副驾自己也想了想。 可是下一秒,右上腹一阵剧痛再次袭来,他整个人都开始打寒战。 “我感觉不行……” 阮思娴拿纸巾帮俞副驾擦了脸上的汗,同时探了探他的额头。 “机长,他在发烧!” 范机长盯着俞副驾看了几秒,突然骂了句脏话。 “妈的,多半是急性胆囊炎,我老婆也得过。” 正因为范机长老婆得过这个病,所以他知道,严重时候这玩意儿是危及生命的。 几秒后,他说:“小阮,你跟他换位置,你坐到副驾驶来,然后叫三号乘务员进来照顾他,让安全员代替三号的位置,然后让乘务长问下乘客里有没有医务相关人员。” 阮思娴依然照做,过了一会儿,三号乘务员进来了,并且带来乘务长的话。 “本次航班上没有医务相关人员。” 身边的俞副驾还在痛苦的呻|吟着,范机长皱紧了眉头看了他几秒,终于坐了个决定。 “小阮,让乘务长通知客舱,我们现在备降抚都机场。” “好。” 不一会儿,客舱通知广播响起。 同时,阮思娴带上耳麦与墨镜,看向仪表盘,说道:“现在距离抚都机场还有大概三十分钟航程,预计落地会超重1.5吨。” 她说完,看向范机长,等着他做决定。 “嗯,可以降落。”范机长说,“准备备降。”@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阮思娴对此没有异议。 不论是现在俞副驾的身体情况,还是根据按照适航标准,她都觉得完全可以超重降落。 如果是她坐在驾驶座上,她也会做这个决定。 可是后面那个话都快说不出来的俞副驾却开口反对。 “不、不行,超重落地会造成不安全事件,不可以……” “你闭嘴!”范机长怒道,“我是机长我心里有数!现在已经是起飞重量下,只要速率控制在360英尺每分钟以下,怎么不能安全落地,如果出了事一切后果由我承担!” 可是他说完,俞副驾还是不同意,说自己还能坚持到飞机耗油低于最大着陆重量。 总之,他不同意超重降落。 范机长平时总是温言细语,但是到了这时候,语气是阮思娴从未听过的坚硬。 眼看着两人要争执起来了,阮思娴柔声道:“机长,耗油吧。” 这是个折中的办法。 范机长无奈地叹了口气,“行,你自己要坚持的。” 但是飞机上没有放油装置,他们只能想办法消耗油量。 阮思娴一直注意着仪表盘,等飞机降落到15000英尺时,她问道:“机长,现在放下起落架?” 范机长点头:“放。” 放下起落架并不是要准备着陆,他们只是想增加耗油量,尽早把油耗到最大着陆重量以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飞行高度在缓缓下降,而身后的俞副驾连呻|吟都快呻|吟不出来了。 阮思娴低声安慰道:“俞师兄,你再坚持一下,快了。” 身后没有应答。 范机长深吸一口气,说道:“小阮,准备使用减速板进一步增加油耗。” 阮思娴正要说好,身后那个没力气呻|吟的人却说道:“不、不行啊!” 范机长根本没理俞副驾,他在后面急得连连喘气,都快哭出来了。 世航规定,在使用减速板时发动机推力超过66%就算QAR三级事件。如果发生这种事,会严重影响俞副驾未来的晋级、升级、奖金、收入等。 虽然阮思娴也想骂一句垃圾规定,可是却不能真的视若无睹,但也不能劝阻范机长。 毕竟在飞机上,机长就是绝对的权利。 果然,俞副驾开始强撑着说道:“再减、再减就QA……” 还没等他说完,范机长就打断他:“你他妈给我闭嘴!我现在在救你的命!到底是你的命重要还是QAR重要?!” 也不知道俞副驾是实在没有力气说话还是妥协了,总之,后排安静了。 近一个小时后,飞机在抚都机场着陆。 当飞机在机务的引领下缓缓靠向廊桥时,阮思娴回头看了俞副驾一眼。 他的衣服已经完全被汗水打湿,双眼闭着,嘴唇微张,艰难地喘气。 飞机停稳的同时,救护车已经准备好,医务人员进驾驶舱把俞副驾扶了出去。 但是到了舱门口,他突然回头看向阮思娴:“帮、帮我个忙。” “什么?” 俞副驾:“我手机密码是六个8……你一会儿帮我给我女朋友报个平安。” 阮思娴点头说好,俞副驾才下去。 之前几次的飞行,阮思娴就知道了他这个习惯,每次落地一定会给女朋友发消息报平安。 范机长走了出来,目送俞副驾上了救护车,还不忘骂他两句。 不过好歹是平安降落了,阮思娴松了口气,去找俞副驾的手机。 给她女朋友打电话说明了情况后,阮思娴摸了摸自己的手机。 她刚刚打开网络,一个电话就打了进来。 电话号码没存,但是她知道是谁的。 世航一旦有航班出现临时变故,飞行部门会立即告知他,所以能精准知道落地时间并且打来电话的也就只有他了。 不过一想到今天早上他那副样子,阮思娴就不是很想接。 等铃声响了好一会儿,阮思娴还是接了起来。 “喂,傅总。” “落地了?” “嗯……” 那头沉默了片刻。 傅明予可能暂时还不知道是哪个飞行员出问题了,所以打电话过来的吧。 阮思娴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拇指轻轻扣着食指的指甲,正想说“放心,你的双倍年薪没事”,却听他道:“那返航立即交出详细事故报告。” “……???” 以为傅明予立刻打电话来关心真是太看得起他了。 29号登机口 第二十九章 一百二十分钟后, 飞机重新准备起飞。 由于抚都机场有世航基地, 很快便调度到了另外一个副驾驶过来。 下午七点,本次航班返回江城机场。 范机长收拾收拾便带着阮思娴去了傅明予的办公室。 “人怎么样?” 傅明予问。 范机长站在傅明予桌前, 如实回答:“急性胆囊炎, 已经手术了, 现在情况稳定。” “嗯。” 阮思娴跟在范机长后面,头微微低着, 全程听着范机长和傅明予交涉, 没有说一句话。 十分钟后, 柏扬敲门进来, 打断了片刻。 他开口前看了阮思娴一眼。 阮思娴注意到他的目光, 以为他这算是打招呼, 便朝他点点头。 柏扬抿唇, 走到傅明予身旁。 “傅总, 郑小姐来了。” 郑小姐?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阮思娴下意识就想, 一定是郑幼安。 她低头抠了抠指甲。 她怎么来了? 随后, 柏扬侧头瞟了阮思娴一眼, 然后走到傅明予身旁低语。 距离傅明予几米远的阮思娴听不见柏扬的话, 只见傅明予点头道:“知道了,你让人去安排。” 柏扬走后, 傅明予无缝对接, 又继续问范机长情况。 说到最后, 范机长说:“这次用减速板时发动机推力已经超过66%,我会承担责任。” 阮思娴猛地抬头看范机长。 他的意思就是, 这次备降造成的QAR三级事件算在他身上? 傅明予手里捏着一支笔, 沉吟片刻, 似乎是没接范机长的话,只是说道:“嗯,情况我知道了。” 报告到此为止,阮思娴跟着范机长走了出去。 从头到尾,阮思娴跟傅明予没有任何交流,甚至连眼神交流都没一个。 阮思娴是真的觉得有点奇怪,前儿还缠到她家里待了半天,任劳任怨,被她怼了半天连火苗都没冒一簇。 眼下看来,他的火苗终于被她给直接摁死了? 但是走到门口,却听到身后的人叫了一声“阮思娴”。 虽然叫的是阮思娴,但范机长还是下意识停下了脚步,看了看阮思娴,又看了看傅明予,目光来回打量一圈,随后扬长而去,还体贴的为他们关上了门。 本来阮思娴觉得傅明予突然叫住她没什么,但是范机长这么一搞,她莫名觉得没什么好事发生。 她转身问道:“怎么了?” 傅明予一边开电脑,一边说道:“今明两天之内,你应该会接到通知,公司即将启动今年的飞行学院全国巡回招募,需要拍摄一组宣传片,飞行部选了你上镜。” 阮思娴偏偏头,笑得很开心:“可以呀。” 上镜拍宣传片,代表企业形象,谁不乐意呀。 紧接着,傅明予又说:“掌镜摄影师是郑幼安。” 阮思娴有片刻诧异,但略微一顿便想通了。 郑幼安学的摄影,主攻人像,又跟傅家关系匪浅,让她来负责这次拍摄很正常。 阮思娴问:“怎么了?” 傅明予抬头望过来,眼神有轻微波澜闪过,垂眸道:“如果你不愿意,我让飞行部换了摄影师。” 我为什么不愿意? 如果我不愿意,你换飞行员就行,干嘛换摄影师。 阮思娴细细打量他,顿时明白了。 哦! 你又开始了是吧! 还觉得我吃郑幼安的醋是吧?! 这狗男人…… 阮思娴一副不解地样子看着傅明予,问道:“为什么不愿意啊?我很愿意啊。” 傅明予看着她的眼睛,确认后,轻轻地叹了口气,“好。” 当初让郑幼安来掌镜这次的宣传片,是傅明予当着郑幼安父亲的面答应下来的。 本不是什么大事,平时也是请个差不多的摄影师就行了,所以借此卖郑董一个面子没关系。 但知道阮思娴和郑幼安的关系是在这之后的事情。 他平时本来不管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不过项目启动后,他特意问了负责这一块儿的人。果然不出他所料,飞行部选了阮思娴上镜。 他想过,如果阮思娴不想和郑幼安有什么接触,他甚至可以言而无信换掉郑幼安,事后再以其他方式给郑董赔罪便是。 其实他明明还有另外一种解决的办法,就是让飞行部换掉阮思娴,重新选一个飞行员就行。 简单省事。 但他从头到尾竟然压根就没考虑这个处理方式。 而之所以主动事先问她,是他不想再在自作多情的基础上擅作主张。 但却又有一种莫名想在她面前表现表现的冲动。 可是阮思娴看起来确实丝毫不介意的样子。 完全不介意。 - 第二天上午,阮思娴果然接到了飞行部的通知,让她准备准备拍摄今年招生的宣传片。 虽然摄影师是郑幼安,可是自上次醉酒之后,她心中郁结已经疏散许多,就拍个照而已,也没什么。 只是今天气温又创新高,阮思娴又不得不穿着制服出门。 衬衫得扣得整整齐齐,西装裤密不透风,在太阳下转个身就像烧烤上翻身的小黄鱼。 偏偏这时候还不好打车,她从家里走到门口都没司机接单。 在门口等待的几分钟,阮思娴感觉自己已经五分熟了,喜欢生的人可以直接上口了。 宴安开车从停车场出来时,便看见阮思娴夹着飞行帽站在门口,面色烦躁。 他不知不觉踩了一脚刹车,在距离阮思娴十来米的地方停下。 上次夜里的一个电话后,宴安再没来过名臣公寓。 反正别人拒绝得明明白白,他再纠缠只显得难看,即便偶尔会烦躁不爽,但也克制自己想主动联系的欲望。 但是这一刻一瞥,第一次见她穿着制服,身姿挺拔,皮肤在阳光下白得发光,又莫名心痒难耐。 或许是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又或者是不甘心,总之,他此刻很难说服自己就这么视而不见。 足足停了三分钟后,宴安才将车缓缓开到阮思娴旁边。 “去哪儿?” 宴安摇下车窗问。 阮思娴回头见是宴安,愣了一下,“宴总?” “嗯,去世航吗?” 阮思娴点头,“我……” “上车吧,我顺路。”宴安说,“我要去机场基地,带你一程吧。” 见阮思娴似在犹豫,宴安咧嘴笑了笑,“不是吧,连我车都不愿上了?真是顺路送你一程,咱们不是说了做朋友吗?” 做朋友你大晚上还给我打电话呢。 阮思娴心里的吐槽没表现出来,只是笑了笑,说:“我打了车,马上就到了。” 宴安笑容消失,不耐烦地摁着方向盘,后面开上来的车在按喇叭催促。 “别磨叽了,上来吧,多大个事儿,回头后面的车要下车打人了。” 阮思娴抬头看了一眼马路,连个出租车的影都没有。 而后面已经有三辆车陆陆续续出来了。 阳光晃得刺眼,气温热得极其烦躁,她薅了薅头发,指尖就已经有了汗水。 行吧。 她拉开车坐上副驾驶。 在她低头系安全带时,宴安侧头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唇,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说出口。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到了世航大门,宴安缓缓停车。 阮思娴说了声谢谢,下车时,宴安却叫住她。 阮思娴撑着车门回头,“怎么了?” 宴安在车里吐了口气,憋了几秒,说道:“天气热,注意防暑。” 阮思娴点点头,转身朝里面走去。 身后的车开走后,她回头看了一眼。 这个宴安怎么感觉就,不死心呢? - 阮思娴和另外几个年轻的机长以及副驾驶一起到的。 这一次见到郑幼安,她穿得轻便了许多,短上衣牛仔裤,头发高高扎起,绷着一张脸在摄影棚里穿梭。 工作不多,但她却足足带了三个助理。 郑幼安一眼看见阮思娴,没在意,但走了几步,又突然退到她面前,直戳戳地说:“我们是不是见过?” 不等阮思娴回答,她又说:“哦,我想起来了,上个月在商务航站楼我们还想见过一面。” “嗯。”阮思娴点头,“是见过。” 郑幼安又上下打量阮思娴,似笑非笑道:“你应该很上镜吧,你们公司可贴心,人全都选好了,直接帮我省了不少事啊。” 听着好像有点介意飞行部直接把人给她拎出来了,不给她选择权,所以这夸奖听起来也不太像那么一回事儿。 身后她带来的助理突然暗戳戳地笑:“可不是,也不是看看是谁的公司,能不帮你省事嘛?” 郑幼安回头瞪她一眼,却是含笑骂道:“闭嘴!” 阮思娴秒懂了她们在说什么,不就是在调侃郑幼安跟傅明予嘛。 一边说着自己跟她没有关系,一边又尽心尽力地帮忙。 这个狗男人真不是人。 阮思娴努了努嘴,不知道该说什么,便安静地站着。 站着站着,心里又开始骂傅明予。 这狗男人真的太不是人了,前两天还假惺惺地问她要不要换摄影师。 虚伪。 渣男。 “来,过来化妆了。”郑幼安的助理突然朝阮思娴挥手,“那位美女过来一下吧,咱们让女生先哦。” 化完妆后就该开始拍摄。 阮思娴以前是空乘时也拍过世航的期刊,摄影团队也是外面请的,所以她自认为还算比较熟悉流程。 可郑幼安大概跟那些靠拍照吃饭的人不一样,光是在妆容上她就指指点点了许久。 一会儿嫌眼影重了,一会儿又嫌眉毛太粗了,别的男飞行员早就化好妆等在那里,而阮思娴却在化妆镜前坐了两个小时。 不就是招生宣传吗? 至于搞得像拍时尚杂志大片吗? 到最后阮思娴快坐不住了,郑幼安才勉强点点头,“就这样吧,马马虎虎。” 阮思娴:“……” 不是我说,你这小姑娘怎么跟你长相一点不符合呢?处女座的吧? 到了拍摄阶段,流程依然没有阮思娴想象中顺利。 光是打光板郑幼安就让助理们摆弄许久,一个姿势来回微调了几十次,阮思娴脸都快笑僵了。 下午五点,大家都以为快结束了,结果郑幼安一关相机,说:“走,我们出外景。” 阮思娴:? 不是,这位姐怎么回事?这三十八度的天你要出外景? 除了阮思娴,其他人心里当然也不太乐意。 “就几个姿势拍几张得了,出啥外景啊,不是有后期吗?” “那能一样吗?”郑幼安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似的,“后期P的蓝天白云跟实景能一样吗?我从来不用后期P。” 阮思娴无语凝噎,第一百八十次想告诉她这只是一个招生宣传海报系列,不是你拿来参展的艺术品。 另外几个飞行员一开始看郑幼安长得清纯可爱,眼睛都亮了,各个还殷勤得很,上去搭话要微信一连串操作,可是被折磨一下午后也开始游走在发火的边缘。 他们不说话,阮思娴也没表态,郑幼安看着他们,僵持半分钟,说道:“你们都不愿意是吧?” 得了,不跟女人计较。 那几个男飞行员烦躁地点头:“拍拍拍!” 郑幼安又看向阮思娴,“你呢?” 阮思娴抱臂,看了看外面的烈阳,皱着眉点头,“行吧。” 只要不是傅明予,事情再多也忍你。 郑幼安抬抬下巴,“那走吧。” 这一组室外照直到太阳快落山了才拍完,阮思娴的制服前前后后几乎湿了个遍,一口气喝光了人送来的一整瓶矿泉水。 而郑幼安翻出照片,自言自语道:“摆拍的确实没什么神韵哦。” 阮思娴:“……” 这位姐处女座守护者吧。 她没什么耐心再待在这儿了,看郑幼安专心致志地翻看照片,估计也没心思跟他们打招呼。 于是阮思娴拿起包准备告辞。 只是经过郑幼安身后时,听见她一个助理嘀咕道:“你这也太精雕细琢了点,就是个宣传片,又不是艺术大片。” 嘿,可算有个明白人。 郑幼安却说:“宣传片又怎么了,这是明予哥要看的,我得做到最好。” 阮思娴:“……” 她脚步没停,眉头却挤得更紧,比眉头挤得更紧的心头。 深吸一口气后,阮思娴还是没能调整好心态。 好,明予哥哦,今天这笔账我还是算在你头上了。 - 春江夜包厢,傅明予鼻尖突然一痒,食指抵抵鼻子,轻轻咳了一下。 “怎么了?空调开太低了?” 祝东说着就要让人进来,傅明予连忙止住,“没事。” “最近天气太热了,我上周就热伤风了,前两天才好。” 祝东端起面前的酒壶给自己和傅明予倒上,“你最近忙大事儿,可千万别把自己身体弄垮了。” 傅明予端着酒杯,目光落在上面,却像是在走神。 “哎,你要改革飞行品质监控,你爸和你哥知道吗?” 傅明予点头。 祝东又问:“他怎么说?” 傅明予眯着眼看祝东身后的屏风,漫不经心地说:“他们反对也没用。” 祝东笑了笑,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看来你要孤军奋战啊。” 他举了举杯子,“兄弟我精神上支持你。” 见傅明予不为所动,对这个话题的兴致不高,他又转了话题,“你猜我今天在世航门口看见谁了?” 傅明予抬了抬眼帘,没有接话。 “宴安那小子啊。”祝东说,“送你们公司那个女飞呢。” 他说着就笑了起来,“你说你当初费什么力气跟他抢人呢,反正都身在曹营心在汉,搞得人两个都折腾。不过话说回来,宴安的话也是不可信,说什么不追了不追了,我当初就说了,他能放下才怪,他什么时候为个女人喝过酒啊,那天我就看他不对劲了。” 见对面的人似乎是对这个话题也没有兴趣,祝东也无奈了,扣了扣桌子。 “你今天怎么回事?心情不好?” “没。” 祝东懒得理他,还是专心吃饭喝酒吧。 而傅明予垂眼,眸色幽深,沉默许久,忽而哂笑一声,端起了面前的酒杯。 - 阮思娴拍摄结束后她先回家洗澡换衣服,然后司小珍开车来接她,两人一起出去吃了饭,又把她送回来,一来一去耽误了不少时间,回到名臣公寓已是夜里十点。 路灯把她疲惫的身影拉得很长,走到门口时,又遇到几户人家遛狗,站在屋檐下看着狗玩耍。 阮思娴想绕都没得绕,在路灯下站了一会儿,见那几户人似乎短时间内不会走,她才极尴尬地出声,让他们把狗拉开。 那几个狗主人还觉得她奇怪,便盯着她看便拉走自己的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偏偏阮思娴经过的时候,一直金毛特兴奋地冲过来,把她吓得趔趄了一下。 眼看要绊一跤,肩膀却被人稳稳扶住。 阮思娴抬头,大厅亮堂的灯光下,猝不及防撞上傅明予的目光。 他好像喝酒了,阮思娴闻到一股酒味。 酒精让他的脸更白了,没什么血色,眼睛里却映着灯光,隐隐跳动。 阮思娴下意识问:“你怎么在这儿?” 说完阮思娴便后悔了。 他有房子在楼上,出现在这里很正常。 阮思娴兀自撇了撇嘴,觉得自己今天肯定是被晒得头晕了。 侧头时,又看见傅明予的手还扶在她身上。 阮思娴往一旁避开。 这个动作让傅明予眼神一沉,开口道;“我在等你。” 酒后的嗓音特别低沉,却又很清晰,阮思娴都不能说服自己是听错了。 她奇怪地打量傅明予:“你等我干什么?”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傅明予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转头看向一侧,让晚风吹向他的脸,影影绰绰的灯光掩盖了他眼里的部分情绪。 “你今天去哪儿了?”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到这个阮思娴就生气。 他的幼安妹妹为了在他面前表现,硬是折腾了她一下午,他还好意思问她呢。 “我能去哪儿啊,除了给你的摄影师拍照还能去哪儿啊?” 傅明予低头直视她,“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阮思娴不明白,“不是这个还能是什么啊?我今天就是在拍照啊,不信你去问别人。” 说完她又嘀咕道:“早知道人家就是为了你,我就不去掺和了。” 下巴突然被他的手指抬起来,阮思娴不得不跟他对视,神色却因为这个突然的动作窒了两秒。 “干嘛啊你?” “你今天跟宴安在一起?”@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对啊。”阮思娴别开脸,下巴脱离了他指尖的触碰,顺便还退了一点,“他顺路送我啊,怎么了?” 傅明予的手指落空,无处安放,指尖却在发热。 他看着阮思娴,眼里的不解渐渐不再压抑。 “为什么?” 为什么都这样了还能跟他有说有笑的,却要对他避之千里? “什么为什么啊?” 阮思娴说,“我都说了他顺路送我啊。” 说完,阮思娴有片刻的懊恼。 她干嘛要跟他解释这么多。 阮思娴扭头就走,“喝多看就早点睡吧傅总。” 傅明予突然拉住她的手腕,力气有点大,且他手心很热,让阮思娴莫名产生一种不妙的感觉。 喝多了的男人很危险,从古至今就是这样。 阮思娴回头瞪他:“干嘛呀!你连我跟谁接触都要管吗?你是不是管得有点多啊?你是我上司,又不是我爸。” 在傅明予片刻地沉默中,阮思娴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想法。 她慢慢勾起唇角,“怎么?傅总,你不想做我上司了啊?” “管这么多,想做我男朋友啊?” 如她所料,她看见傅明予目光渐深,喉结微微滚动。 还没等他开口,她又笑着说:“你不如做梦。” “……” 与阮思娴而言,没有什么时候比这一刻更爽了。 她嘴角笑意更深,甩开傅明予的手,扬长而去。 然而刚刚走出一步,手再次被人拉住。 这次力气更大,直接把阮思娴摁到了墙边。 他手掌的温度渐渐升高,呼吸也一点点拂在阮思娴鼻尖。 有点烫,还有点灼热。 “就真的……”他逼近,“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他双眼深邃,专注地看着一个人时,漆黑得像深海,暗潮涌动只在眸子。 阮思娴唇角的弧度慢慢消失。 就在这时,阮思娴感觉他的手又加重了力道,握得更紧了。 “你迟疑了,是吗?” 30号登机口 第三十章 “我迟疑什么?!我只是在想怎么骂你!怎么让你脑子清醒一点!” 傅明予笑:“是吗?平时挺能骂人的, 怎么现在就迟疑了?” “我说了我不是迟疑!还不允许我词库用光了啊?!” 傅明予的眼神告诉阮思娴,他明显不相信。 阮思娴的怒火彻底被点燃,抓起包就往傅明予身上砸, 还一边砸一边踹他。 “你自恋个什么自恋?你以为你是谁啊都对你有感觉!我只会见到狗才会心脏砰砰跳你懂不懂!” 傅明予退了两步, 被她打得狼狈不堪, 一把推开她说:“行了!我知道了!” 阮思娴还不解气,一脚踢到傅明予小腿上。 “知道了就给我滚!” 天刚蒙蒙亮, 阮思娴蹬了一下腿, 突然睁开眼睛。 她平躺着,盯着天花板, 胸口还在剧烈起伏着。 是啊! 她昨晚为什么不直接动手打他! 反正她说什么他都不会信, 只会固执地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那干脆就用行动告诉他。 而不是昨晚傅明予问完之后,她只是矢口否认,就跟梦里的场景一样,对于傅明予这种人来说根本没有力度! 他当时肯定没有相信她的否认, 不然怎么会什么都没说就松开她的手, 还让她早点休息, 然后转身走了, 根本不再给她继续否认的机会。 可恨她聪明绝顶的脑子就在这种时候卡壳,回家躺床上回想了一晚上怎么骂回去,却没有时光机能让她回到那个时候, 想再多都无济于事。 阮思娴突然坐起来,气冲冲地看了楼上一眼,不知道现在去打他一顿还有没有用。 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才五点,时间还早, 阮思娴又继续倒下去睡觉。 可是一闭上眼,她脑子里又出现昨晚的画面。 不行,越想越气,不知道还有没有什么补救的办法。 阮思娴又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拿着手机翻通讯簿。 昨晚司小珍夜班,这个点还没下班,不能给她打电话。 那就卞璇吧,她开酒吧的,经常忙到早上才回去睡觉。 电话播过去,一直到结束都没有人接通。 阮思娴又打了第二遍、第三遍……直到第五遍,电话终于接通了。 对面却响起卞璇暴躁的声音。 “姐!!几点啊!现在几点啊!你要是不给我说出个紧急事件出来我们从此就恩断义绝!” 被卞璇吼了一阵,阮思娴心有愧疚,气势下去了,捂着手机小声说:“你已经睡了啊?” “废话!我昨晚喝多了!” “哦……” “什么事!快说!” 阮思娴:“哦……就是昨晚,傅明予那个狗男人气死我了,他——” “怎么又是他!” 卞璇打断阮思娴的话,“你就为了这么个男人大早上扰我清梦?万一我昨晚带帅哥回家了呢?你对得起我吗!” 阮思娴也是刚刚醒,脑子都还没清醒,但是已经完全没了睡意。 “唉,你陪我说说话吧,我都快气死了。” 电话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卞璇坐了起来,深呼吸一口,强行平静了心态,“说吧说吧。” “唉,就是昨晚,傅明予……” 阮思娴说到一半,又被卞璇打断。 “为什么又是他啊姐!”卞璇无奈地长叹一口气,伸腿踢开被子,“你最近提他次数也太多了吧,我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 阮思娴愣怔一下:“有吗?” “没有吗?”卞璇干脆坐了起来,“来,我跟你说说,我没见过这个人,但是我跟他已经非常熟悉了好吧,下次不如你让他来喝酒,我请客,反正大家都这么熟了。” 阮思娴没接话,卞璇又接着说,“你自己看看,你一个几乎不发朋友圈的人,回来才几个月,发的朋友圈都是关于他的。” 阮思娴:“那也算?我都是在骂他好吧。” 卞璇:“那也没见你骂别人啊!来,我现在就翻给你看。” 她说着说着还真的打开了朋友圈,“拒绝微信的那个是说他吧,最后还不是加上了。野狗是说他吧,那首歌也是说他吧,哦,早餐那条不是说他,不过你看看你就发了四条,三条都是说他的。” 阮思娴:“……” 早餐那条也是发给他看的。 卞璇:“这样,我建议你辞职得了,放过自己也放过他,别成天给自己气出心脏病来,行吗?” 阮思娴“哼”了声:“我才刚刚结束带飞我怎么能辞职?” 隔着电话,卞璇无语地挠头。 现在什么睡意都没了,她做错了什么要遇到这样的朋友。 “说吧,昨晚到底怎么了?我倒要听听看了我。” 阮思娴却沉默了。 她感觉自己好像已经没有什么底气了。 “算了,你继续睡吧。” “……”卞璇憋气,“阮思娴我迟早跟你恩断义绝!” 挂了电话,阮思娴盯着屏幕,点进自己朋友圈,把这几个月发的内容一一删除。 可是删完了,她突然又有些后悔。 怎么搞得她心虚似的! 能不能一键恢复啊? - 什么叫祸不单行,就是阮思娴重新躺下准备补觉时,飞行部一个电话打来了。 这时候阮思娴才深刻体会到刚刚卞璇的心情。 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指定没什么好事,但很有可能是航班突然变动,需要临时调配副驾驶。 所以阮思娴即便很困也不敢多睡,利落地起身,一边接着电话一边往洗漱间去。 可是她还没走出房间,就听那边的人说,让她今天下午再去一趟世航,郑幼安要补拍几张照片。 阮思娴:“……” 她一屁股坐回床上,“为什么啊?怎么了啊?哪里拍得不对吗?” 飞行部的人说:“郑小姐说室外那几张表情不太自然,想补拍一下,就一下午,不会占用太多时间。” 阮思娴极其不想去,飞行部那边又说:“郑小姐比较精益求精,所以……” “能不能行啊?”阮思娴看着窗外的日光,说道,“我觉得我是拍不好了,换人吧。” 换人当然不行。 飞行部那边好说歹说终于把阮思娴劝动了,顺便也附带了几句吐槽。 他们也是头疼,觉得郑幼安要求实在太高了点,可是没办法,他们想着郑幼安是合作公司老板的千金,又是傅明予亲口答应让她来拍的,她的要求他们当然会尽力去办。 阮思娴轻轻“呵”了一声,“知道了,我现在出门。” 幸好今天早上气温不是很高。 阮思娴又换上制服,到世航门口时,另外几个被叫来补拍的飞行员也是一脸无语。 ——“真他妈羡慕老张啊,今天有航班,逃过一劫。” ——“烦都烦死了,大早上地我他妈正准备跟女朋友去钓鱼,这下我女朋友也生气了。” ——“诶你说搞艺术的是不是都这样啊?” 阮思娴心想,是的。 郑幼安这么龟毛,多半是被董娴影响的。 她以前也是这样,仿佛有强迫症似的,一张画里要是有一丁点别人都看不出来的细微瑕疵,她就能扔了重画。 一行人拖着不情不愿的脚步走了进去。 幸好今天化妆师也怕郑幼安再要她重复改装,用了十二万的心思,一次通过。 郑幼安点了点头,看着几个飞行员,想说点什么,最后只是张了张嘴,说她先去调试器材。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过过了一会儿,郑幼安的助理就提着几杯冷饮进来了。 清晨的气温渐渐升了起来,但是太阳还不算刺眼。 阮思娴等化妆师把她头发弄好,便拿着郑幼安买的冰咖啡往停机坪走去。 外面的各种设备已经摆好,郑幼安站在镜头前在摆弄着什么。 她旁边还站着一个人。 阮思娴眯着眼睛看了看,是傅明予。 他今天还挺闲呢。 阮思娴朝他们走去。 不过目的地却不是傅明予。 她经过他们身边,把咖啡丢进垃圾桶里,转身时,看见傅明予朝她看过来。 “来了?” 这语气,搞得他们俩好像很熟似的。 明明昨晚才闹了一场。 阮思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转身朝打光板走去。 但是没走两步,却听到身后的郑幼安说:“你看吧,这几张不太好看。” 三十八度高温谁能好看啊姐? 这就算了,她竟然还听到傅明予说:“确实不太好。” 阮思娴:“……” 她下意识摸了摸脸。 不好看吗?昨天化完妆她站在镜子前看了很久,明明就很好看啊! 阮思娴一路琢磨着这个问题,压根没回头,也没注意到郑幼安听到傅明予说的话时,脸色微变。 她关上液晶屏,抬头道:“我们开始吧。” 阮思娴按照昨天的位置站好。 每每看向镜头时,傅明予就站在郑幼安身旁,目光遥遥朝她看来。 傅明予确实觉得之前那几张不太好,完全没有阮思娴平时好看,还不如随便抓拍几张。 就像现在,她站在飞机下,穿着制服,臂弯夹着飞行帽,撇头看向侧面,就这样一眼,就比照片里僵硬地笑着好看多了。 似乎是感觉到他的目光久久停留在她身上,阮思娴回头,瞪了他一眼,随后又很不高兴地别开脸。 傅明予低头轻笑了声。 “你笑什么?”郑幼安突然问,“是哪里不对?” “没有。”傅明予回头看她,嘴边的笑意还未消减,“你拍吧,我看看就行。” 郑幼安点头说好。 阮思娴回过头时便看到傅明予笑着跟郑幼安说话。 还笑呢,笑得那么自然,敢情在太阳底下晒着的不是你! 阮思娴越来越不舒服,扯出的笑容也无比僵硬。 郑幼安从镜头旁探头,说道:“你要不先放松一下面部肌肉,现在笑得太不自然了。” 阮思娴真的试着去放松,可是根本无济于事。 她突然瞥向傅明予。 他笑得到是很自然呢。 “你让他走,我就笑得自然了。” “……” 郑幼安噎了一下,迟疑地转头看傅明予,“她是在说你吗?” 傅明予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看了阮思娴一眼,随即转身走了。 身旁几个飞行员这才小声说:“傅总在那里看着,我也浑身僵硬来着。” “不过我不敢这么说。” 敬佩之情完全流露。 而镜头那边的郑幼安多看了阮思娴两眼。 沉吟片刻,却什么都没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 拍摄结束后,已经是正午时间。 阮思娴没和那几个飞行员一起去食堂吃饭,打算回家吃。 傅明予的车就停在世航门口。 阮思娴远远看见,脚步微顿,想了想,从一旁绕开。 她现在就是很不想看到傅明予。 可是门就那么一个门,她才走出去没几步,那辆车就跟上了她。 傅明予摇下车窗,一股冷气便溢了出来。 “吃饭了吗” 阮思娴没理他,继续走。 车就继续跟着。 阮思娴无奈地停下脚步,“你跟着我干什么?” 傅明予面色不变,下车走到车旁,拉开车门。 “上车吧,我送你。” “你很闲吗?” 傅明予抬手看了眼腕表,“不是很闲,所以你赶紧上车。” “不用了谢谢。” 阮思娴不再理他,继续朝前走。 傅明予倒是不急不缓地跟了上来,在她身后说:“天这么热,你就打算这么走回去吗?”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自己可以打车的。” “现在高峰期。” “那我可以等。” “你在倔什么?”傅明予说,“怎么宴安可以顺路送你,我就不可以?” 阮思娴:“……” 他这个角度好刁钻我竟然不知道如何作答。 “你今天心情很不好?” 阮思娴回头,站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 “对啊,知道我心情不好就别惹我。” “我惹你了吗?我今天都没跟你说话。” 阮思娴长呼一口气,“你站在那里光是呼吸就让我生气。” 说完,阮思娴又继续走。 但她感觉傅明予还跟着她。 阮思娴回头道:“你又在干什么啊?我昨天晚上都说了,我对你没感觉。” 傅明予点点头:“我知道。” 知道你还缠着我! 不等阮思娴说话,傅明予又说:“那你今天生我什么气?” ? 对啊。 我在生他什么气? 阮思娴愣了一下,抬头见傅明予眼里点点笑意,突然反应了过来。 狗男人带我节奏! 31号登机口 第三十一章 一辆辆飞速行驶的汽车在高架桥上扬起灰尘, 从车窗折射进来的太阳格外刺眼。 车内有一股淡淡的若有若无的清冽香味。 阮思娴安静地坐在副驾上,飘远的神思被这香味吸引,她轻轻嗅了嗅, 有点好奇这个味道哪里来的。 车座前没有熏香, 后视镜上也什么东西都没有, 挡旁边的置物柜也没放东西。 她的目光渐渐搜寻至驾驶座,傅明予正好停在红灯前, 朝她看过来。 阮思娴:“……” 目光一对上, 她又别开脸,冷漠地看着前方。 她开始回想自己为什么坐在了他的副驾驶。 一定是被太阳晒晕了, 被傅明予气晕了。 这个男人太不要脸, 把她堵在世航门口, 大中午的人来人往,她不上车,他也不走,就眼睁睁让来往的员工看着。 他堂堂一总监, 未来一总裁, 能要点脸吗? 瞧那架势, 她今天要是不上车, 他大概能一路跟着她走到家。 “今天我可不是因为你生气。”阮思娴闷了许久,决定主动开口解释最关键的问题,不然傅明予又要多想, “天气太热了,我烦躁,谁来我都这个脾气。” 傅明予淡淡地“哦”了一声。 阮思娴皱眉看他:“真的。” 傅明予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波动, “嗯,我知道了。” 可是阮思娴怎么就这么不信他的话呢? 这个人是怎么回事, 就那么喜欢别人对他生气吗? 阮思娴憋着气鼓着眼睛看他,他却没什么反应。 把自己憋了半天,对方屁都不放一个,阮思娴选择闭嘴。 她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要再是开口,指不定又被他带进坑里。 累了,真的累了。 车内沉默了半晌,傅明予突然问:“你在想什么?” 阮思娴面无表情地说:“哦,我在想尽快去考个驾照。” 免得总是因为没车的原因被人拽上副驾驶。 傅明予如何听不出她的意思。 考个驾照,自己开车,免得他再用这种理由强行缠着她。 也不知道她上宴安的车时,有没有产生过这种想法。 他冷冷笑了一声。 “阮思娴,我比宴安到底差在哪里?” ? 阮思娴莫名地看着他,“你突然提他干什么?” 傅明予眯了一下眼睛。 他其实很不想问这种问题。 他甚至从来没有想过要拿自己跟宴安比较。 但是同样都被拒绝过—— “怎么你能心平气和跟他说话,能让他开车送你,我就不行?” 他转头看着阮思娴,“我和他哪里不一样?” 那当然不一样。 这句话差点就要脱口而出,幸好阮思娴临时刹了个车。 可是哪里不一样呢? 傅明予一定会追问她,但是她在心里想了一圈,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反正就是不一样。 正好停在一个红灯口,傅明予停下车,直勾勾地看着阮思娴,等着她说出下文。 阮思娴扯着嘴角道:“你比他帅,舒服了吧?” 傅明予又没什么反应,慢悠悠地收回目光,前头绿灯亮了,他踩下油门。 汽车飙出去,眼前的景物飞速倒退,车内又恢复了安静。 然而就在阮思娴以为她明显敷衍的回答已经让这个话题过去了时,却听见他轻飘飘地说:“哦,所以你怕你动心?” “……” “傅!明!予!” 身边的好好像又到了忍耐的极限,再戳一下就要炸了。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知道她会生气,但是傅明予听到她的反应,心里却溢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愉悦。 他淡淡地勾了勾唇角,不再说话。 十分钟后,车缓缓停在楼下。 阮思娴下车的时候都没有跟傅明予道谢,不过他也不在意,反正是他非要送她回家的。 傅明予就坐在车里,看着她大步走进大厅,直到人消失在电梯里。 手机突然响了一下,傅明予看了一眼,是郑幼安发来的消息,问他要不要看看今天拍的照片。 阮思娴的照片吗? 傅明予回:好。 收到这个消息后,郑幼安便把自己关进了暗房。 虽然现在胶片相机已经陆续停产,但郑幼安依然认可胶片相机对色彩的还原和图像清晰度,所以暗房依然是她心里圣地一样的存在。 她对摄影的要求高,好在家里条件优渥,经得起她随便造,家里镜头堆得跟山似的。 而她成绩也不俗,十三岁的时候家里就为她开了摄影展,十五岁出国留学,七年时间拍了不少作品,其中获奖不少,她的爸爸也以她为傲,逢人就要把她的成绩拿出来说一说,而朋友们也时常请她为自己拍照,眼里全是崇拜的光芒。 就连老师也几乎没有批评过她的作品。 自小养成的自信让她对自己的作品越发严苛,即便这次只是拍招募宣传片,她也当做是一次艺术片来拍。 可是傅明予却说什么? “确实不太好。” 已经过去了这么久,郑幼安每每想到这句话还是不舒服。 我说我自己拍得不太好是谦虚,你说我拍得不太好那就是眼瞎。 她越想越不服气,暗房里舒缓的音乐也不能缓解她的心情。 等照片洗出来,她独自欣赏了很久。 你们世航绝对没有出现过这么有艺术气息的宣传照。 绝对没有。 把扫描出来的高清照片发到柏扬邮箱后,郑幼安安静地等着傅明予的评价。 然而过去了半个小时,对方还没回应。 郑幼安忍不住又发了一条消息问:明予哥,您看了吗? 此时傅明予刚刚回到世航。 桌上放着刚刚起草的《飞行数据负面应用清单》,这是他最近最重要的工作。 看到郑幼安的消息后,傅明予回了个“稍等,在忙”,便去了会议室。 第一次召开关于改革飞行品质监控的会议,底下坐的股东代表都是持反对意见而来。 这场会议一开就是七个小时。 傅明予走出会议室时,天色已经黑了,窗外的路灯全亮了起来。 柏扬跟在身后,说道:“刚刚傅董打电话来询问今天的会议情况,现在回电话吗?” “不急。”傅明予朝自己办公室走去,“结果没有出来之前不用给他汇报。” 坐到办公室后,傅明予脱了外套,手臂搭在靠背上,懒懒地看向落地窗外的霓虹灯。 充斥在脑子里的各种争吵声慢慢散去后,傅明予揉了揉眉骨,突然想起了什么。 “柏扬,今天郑小姐是不是发来了新的照片?” 柏扬点头道:“早就发过来了,现在要看吗?” 傅明予:“嗯。” 郑幼安发来的照片很大,柏扬花了很长的时间解压。 等待的时候,他拖着下巴看进度条,眼睛似阖未阖。 真想告诉郑小姐,把阮思娴的照片发过来就得了,反正他们日理万机的傅总也没有精力看其他人的。 二十分钟后,柏扬在办公室里的显示屏里放出了郑幼安发来的照片。 傅明予呈放松的姿态坐在沙发上,握着遥控器,翻了几张还不见想看的的照片,便直接跳到目录,直接选中阮思娴的照片。 柏扬在一旁面无表情地想:果然。 也不知过了多久,柏扬快要原地入定时,傅明予才随意滑过其他照片。 但几秒后,他又翻回了阮思娴的照片。 柏扬转身悄悄打了个哈切,想下班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上前一步,说:“需要我把这几张照片发到您手机上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傅明予目光一抬,直戳戳地盯着柏扬。 柏扬顿时清醒了,什么困意都没有了。 然而下一秒,却听傅明予说了一个字。 “好。” 于此同时,傅明予打开了手机,几十条消息瞬间涌了进来。 他大致浏览了一遍,不重要的自动忽略,而看到郑幼安连着给他发了好几条时却有些好奇。 六个小时前。 “您看了吗?觉得怎么样?” 四个小时前。 “明予哥?” 两个小时前。 “傅总?您看了吗?” 十分钟前。 “傅总,您随便看看吧,提提意见也行[微笑]” 傅明予见她这么急切,就又回忆了一下那些照片。 照片选取的画面、拍摄角度、画面结构都很有特点,用光也很巧妙。 但精致有余,瞬间气氛不足。 总结来说,就是一组非常细腻的人像作品,但作为宣传片来说,却是本末倒置了。 不过这也不重要,招生宣传而已,拿去给郑幼安练练手也无所谓。 傅明予拿着外套起身,准备回家,同时给郑幼安简单回了两个字。 “还行。” 这条消息石沉大海,郑幼安没再回复。 上车时,司机问傅明予回哪里。 傅明予闭了闭眼,“名臣公寓。” 夜色浓稠,灯火万家,车窗紧闭,车内安静而凉爽。 傅明予解开领带睡了一会儿,在即将抵达名臣公寓时自然而然睁开了眼。 他微微侧头,看向窗外时,突然说道:“停车。” - 阮思娴搬过来几个月,却一直没有好好了解这附近的环境,直到今天晚上想自己做做饭了,打开地图找超市,才发现附近两三公里的地方有一条步行街。 她洗了个澡出门,慢悠悠地走过来,但人还没进超市,就看到一家花甲粉丝店门口排了很长的队伍。 往那边走了走,香味勾人。 阮思娴不知不觉停下了脚步,站在了队伍最后面。 有这么香的花甲粉丝,自己还做什么饭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排了快二十分钟了,队伍才挪动了不到两米,垫着脚尖看了看,店家又在准备外卖了。 阮思娴摸了摸肚子,开始思考要不算了,再等下去她就饿死了。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一下。 她打开一看,竟然是傅明予发来的消息。 [傅明予]:一起吃个晚饭? 他的名字一出现,又勾起了上午在车里的情形。 阮思娴现在回想,都还会觉得不对劲。 她为什么会说不出来他和宴安到底哪里不一样。 她也想知道为什么她就是不能心平气和地跟傅明予说话。 甚至在傅明予说“你害怕你动心?”时,她发现自己竟然真的害怕了。 这种感觉太令人烦躁,她一点都不想再去感受那种氛围。 [阮思娴]:不用了,我吃过了。 回了消息后,阮思娴呼了一口气。 但紧接着,他的消息又来了。 [傅明予]:我在你后面。 阮思娴呼吸陡然一紧,后背瞬间崩直。 这人怎么神出鬼没的! 没有回头看,阮思娴直接低头打字。 [阮思娴]:我后面是养猪场。 这种时候的感知特别灵敏,阮思娴感觉自己身后有人正在向她靠近。 但她始终没有回头看。 直到几秒后,一个大妈拎着垃圾桶经过她身边,回了店内。 傅明予没有走过来,但他的消息却过来了。 [傅明予]:最近确实想养猪。 阮思娴:“……” 32号登机口 第三十二章 门口的火炉轰隆隆地响着, 滚烫的石锅蹿着火苗,沸腾而出的香味弥漫着整个狭小的店面。 服务员利落地端走上一桌吃剩的碗,抓了一张油腻的抹布飞速擦着桌子。 “两位吃点什么?” 阮思娴看了一眼墙上的菜单, 说道:“酸辣的花甲粉丝, 多加点花甲哦。” 服务员又看向傅明予, 说话声音却没那么干脆了,“您呢?” 傅明予淡淡道:“跟她一样。” “好嘞!”服务员抬头朝火炉那边吼, “两份酸辣花甲!” 自从傅明予跟着走进来, 阮思娴便能感觉到四周的视线渐渐集中在他身上。 小店喧闹拥挤,充斥着烟火气息, 而傅明予气质矜贵, 面色淡漠, 与这里的氛围格格不入。 他完全不像是会出现在这种地方的人,倒像是店内墙角电视机里正在播放的电影的画风。 阮思娴也没想到他真的进来了。 十分钟前,撒谎被抓包的阮思娴表情平静内心却十分尴尬地看着走到她身旁的傅明予,听他问道:“不是吃了吗?”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阮思娴僵硬地说:“加餐。” 傅明予望着店内的环境, 问:“要不要换个地方?” 阮思娴心想我都排队这么久了怎么能换呢, 现在就算是米其林餐厅就不能把她从花甲粉丝的魔力里拽走, “不要, 我就想在这里吃。” 说完,她想故意问:“傅总,一起吃吗?” 十几块钱一碗的东西, 傅明予怎么可能吃。 况且这里的环境……反正说不上多干净。 然而没想到他却点了点头,“嗯,好。” 于是他就在阮思娴身旁安静地站了十分钟, 等店家叫号,他便跟着一起走了进来。 阮思娴觉得自己又给自己挖坑了。 她都能吃的东西, 傅明予怎么不能吃了? 谁比谁高贵还是咋的? 但是两碗冒着热气的花甲粉丝端了上来时,仔细闻着,花甲的腥味和醋的酸味十分冲鼻。 阮思娴看见对面的傅明予明显皱眉了。 果然还是下不了口。 阮思娴直接拿起小碗,盛了点汤,喝下一口,故意表现出一股大快朵颐的表情。 “真好喝。” 她看向傅明予,朝他扬扬眉,“傅总,动筷子呀,可好吃了。” 她就不信傅明予真会吃这玩意儿。 果然,傅明予虽是坐着,却离这桌子小半米远,拿纸巾擦了擦勺子,也学阮思娴的样子盛了小半碗汤。 但是端起碗时,他还是没能下口。 整个碗里充斥着一股劣质的香料味道就算了,上面飘浮的油又是什么东西? 他抬眼,对上阮思娴狡黠的目光。 放下碗,他决定转移话题。 “十一月公司将开始全国巡回飞行学员招生,你想去吗?” “我去干什么啊?” “宣讲。” 阮思娴“哦”了一声,挑出一颗花甲吃。 “我只是个副驾驶,宣讲都是机长去吧。” “没关系。”傅明予说,“有女飞行员宣讲会吸引更多女生报名。” 阮思娴突然抬头问:“怎么,你还想再招点女飞行员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从来没有考虑过飞行员的性别。”他目光缓缓在阮思娴脸上流连一圈,嘴角有隐隐笑意,“当然,如果是你这样的女飞行员,我不介意多招几个。” 阮思娴呵呵笑,“想近水楼台先得月啊傅总?” 傅明予没说话,把桌边的一个瓶子推到阮思娴面前。 “干嘛?” “你多加点醋。” ? 想象力这么丰富怎么不去写小说? 阮思娴把醋放回原位:“不好意思,我从来不吃醋,吃了会吐。” 傅明予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却依然没有要动筷子的意思。 阮思娴看了他几秒,从包里拿出消毒湿巾,仔仔细细地擦了一双筷子,递到傅明予面前。 “傅总,吃呀。” 傅明予接过筷子,顿了顿,说:“我不吃花甲。” “这个简单,小阮为您服务。” 阮思娴笑眯眯地把他的碗拉过来,仔仔细细地挑起了花甲。 虽然知道不怀好意,但是看见她垂下的睫毛扑闪,鼻尖沁着一点汗,嘴角弯弯扬着,傅明予还是笑了。 几分钟后,傅明予碗里的花甲全跑到了阮思娴碗里。 阮思娴把碗推回去,笑眯眯地看着他,“好啦。” 傅明予“哦”了一声,“我也不吃粉丝。” “……” “傅明予你找茬是吧?” “我吃粉丝会吐。” “好,很好。” 阮思娴拍手鼓掌,“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陪皇帝吃饭呢。” 直到阮思娴吃完面前的花甲粉丝,傅明予也没动筷子。 但却在她搁下筷子前去付了钱。 一共三十六块,傅明予给了老板一张一百的。 “不用找了。” “嘿嘿,您吃好。” 老板借过钱,笑开了花,心里却想有钱人真他妈会找情趣。 傅明予回头朝阮思娴招手。 “走了。” 阮思娴有点撑,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才缓缓地起身。 此时的步行街依然很热闹,行人来来往往,脚步却很悠闲。 五光十色地霓虹灯和嘈杂的音乐声交相辉映,路边有摆地摊的女孩在叫卖,一声声地拉缓了时间的流逝。 “刚刚多少钱啊?” 阮思娴问。 “你要给我钱?” “对啊。” “不用。” 傅明予继续朝前走。 阮思娴落后一步,在他身后撇撇嘴。 几十块钱的花甲粉丝被他说出了一股请了满汉全席的却又毫不在乎的装逼感。 可是下一秒,却听他带着笑意说:“你都说了我是养猪场的。” ——那哪儿能收你钱呢。 阮思娴原地憋了憋气。 两秒后,她还是没忍住。 “傅!明!予!” 傅明予回头淡淡道:“怎么了?没吃饱?” 阮思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才忍住没当街打死傅明予的。 是涵养吗? 是家教吗? 不,是法治和谐社会限制了她。 阮思娴的脚步快到几乎快小跑起来,但傅明予追上她轻而易举。 “好了,不逗你了。”他拉住阮思娴的手腕,“说真的,巡回招生你去不去?十一月十一号启动,第一站就是你的母校。” 阮思娴正在气头上,根本没注意到他说出了“母校”两个字。 “不去!双十一我只想趁着打折买你条命!” “哦?” 傅明予神情依然平淡,说出来的话却不堪入耳,“你想让我把命都给你?太快了点。” “……” - [阮思娴]: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阮思娴]:是女娲妈妈一时疏忽忘记给他捏脸了吗? [阮思娴]:是胚胎发育的时候一不小心忘了发育一下脸吗? 阮思娴一连串吐槽发出去,卞璇回了个打呵欠的表情包。 [卞璇]:又是傅明予? 阮思娴正在打字的手顿住。 编辑框里刚写了一行字——“傅明予简直就是个大傻” 她面无表情地删了这行字。 [阮思娴]:不是,看剧气的,绝世大傻逼。 [卞璇]:哦,我还以为又是你家傅总呢。 [阮思娴]:? [卞璇]:不然能把你气成这样的还能有谁? [阮思娴]:你。 [卞璇]:招呼客人去了,886 - 四天后,阮思娴飞行时间到达上限,照例休息,她提前就约了司小珍一起去郊外的小镇玩,司小珍对这种事情最积极,提前就订好了酒店。 然而就在阮思娴准备东西的时候,又收到了来自飞行部的消息。 明天上午例会下午培训。 行,生活生活,生下来就是要干活。 阮思娴浑身写满了认命地去了世航。 她一边打着哈切,一边和周遭的同事打招呼。@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嘴还没闭上,四周的人突然安静了一些。 阮思娴根据直觉看过去,一行人疾步朝电梯走去,为首的又是傅明予。 其他人似乎瞬间就虚化了,阮思娴盯着傅明予,心想你千万别过来惹我不然我真的不能保证我会在公司给你面子。 半分钟后,电梯门关上,四周的气氛又松了下来。 好,你今天保住一命要多谢了你目不斜视的习惯知道吗? 到了会议室后,飞行部经理迟迟没来。 阮思娴坐在靠窗的位置,撑着太阳穴往窗外远眺做眼保健操。 这一眺就眺到了郑幼安身上。 阮思娴眨了眨眼睛,清醒了几分。 她怎么在这里? 和她有同样疑问的还有傅明予。 他站在窗边打了个电话,收回视线时,瞥见了在楼下机库站着的郑幼安。 “她怎么在这里?” 柏扬上前道:“今年公司三十周年庆以及世界航展已经开始筹备,她是摄影师。” 今年世航三十周年庆与世界航展撞期,将统一筹备,加之ACJ31新机型入列,本次活动非同小可,宣传部从年中就划分专门小组筹备,傅明予从头到尾盯了下来,直到这个月进入收尾工作,他才放松了注意力。 然而这并不代表他对剩下的宣传工作毫不关心。 世航一直有固定合作的摄影团队,多年来从未交过让人不满意的答卷,这使得世航每年的宣传画面十分气派,在各类影像展览中独领风骚。 有了上次的招生宣传照片后,傅明予以为宣传部已经很清楚郑幼安的风格并不适合航空业。 但即便这样,他们竟然也擅作主张换了摄影团队。 傅明予半眯着眼,抬手将衬衫上的袖箍解下来扔到桌上。 “啪”一声,柏扬眉心也不随着皱紧。 跟着傅明予工作了两年,他知道这是他极度生气的表现。 “把宣传部经理叫过来。” - 下午六点,结束培训的阮思娴揉着肩膀走出来。 在公司里坐一天真的比在驾驶舱坐一天累多了。 同行的几个同事叫她晚上一起吃饭,她答应了,但是在这之前,她得去一趟卫生间。 16楼是飞行部,相对其他部门,人较少,卫生间也很少有人问津。 阮思娴一边看手机一边推门进去,还没经过洗手台,就听见某隔间传来一道极怒的女声。 “傅!明!予!有!病!吗!” 是谁?! 是谁?! 阮思娴竖起了耳朵,想知道究竟是谁! 在傅明予的地盘! 说了一句大实话! 33号登机口 第三十三章 这个卫生间只有两个隔间, 其中一个门开着没有人,另一个就是刚刚发出怒骂的那个。 正在阮思娴犹豫着是去上厕所还是先洗个手的时候,隔间突然从里面被推开。 一个女人气冲冲地走了出来, 跨到洗手台前, 夹着手机一边洗手一边说:“别别别, 你可别为他说话,我跟你说, 远远不止这些事, 算了,我现在还在世航, 我现在就带团队走, 我一刻也不留, 晚上你出来跟我喝酒我再跟你说。什么?你有什么事啊?你推了呗!一定要今天吗?行了行了,挂了。” 说完的同时她也洗完了手,半探着身子去拿纸巾,却一不小心让手机掉地。 “啪嗒”一声, 听起来很惨烈。 大概是人不顺的时候做什么都是坎, 她闭眼深吸了一口气, 甚至想一脚踩到手机上。 阮思娴也在一旁愣住。 居然是郑幼安。 郑幼安最终还是弯腰去捡手机, 直起身时,阮思娴已经把纸巾递到她面前。 她看到阮思娴时也愣怔着,半晌没去接纸巾。 这时候谁不比谁僵硬呢。 阮思娴想破头也想不到在隔间里骂傅明予的人是郑幼安。 而郑幼安肯定也很后悔自己迫不及待在世航吐槽老板结果被人家员工听到。 一股微妙的尴尬在两人之间蔓延, 无形之间笼罩着全身。 阮思娴率先打破僵局,若无其事地把纸巾塞在郑幼安手里。 “地上脏,擦擦吧。” “谢谢啊。”郑幼安一边擦着手机, 一边装作漫不经心地说,“你这腮红挺好看的, 什么牌子什么色号啊?” “……热的。” “哦。” 谁能想到,傅明予好歹一个航空公司太子爷,身高一八七,脸长在当代女性的审美点上了,却硬是凭借一己之实力打翻了老天爷赏给他的满汉全席,躲过了丘比特射给他的箭林弹雨,成功教育了当代女性看男人不要只看脸。 作为傅明予的下属,作为仰仗他的钱包生活的卑微员工,阮思娴一想到这点,就忍不住笑出声。 已经跨出卫生间一步的郑幼安突然回头,有些羞恼:“你笑什么?” 怎么又被抓包了。 阮思娴有点郁闷,但是好笑还是大于郁闷的,她握拳抵着嘴角,想遮住自己的笑容。 “我笑了吗?” 郑幼安这下不是羞恼了,是气恼。 “你是不是听到了?” 阮思娴憋着笑点头:“我不是故意偷听的,但是你实在太大声了。” 郑幼安鼓着眼睛看着阮思娴,阮思娴越发想笑:“我还以为是谁这么胆大包天敢在世航骂我们傅总呢,原来是你啊,我之前还以为你喜欢他呢。” “谁会喜欢这种出尔反尔的自大狂啊!”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阮思娴眯眼看她,“这样啊……” 郑幼安被她看得些底气不足,倔强地抬了抬下巴,“OK,我之前是有一点喜欢他,不过现在不可能了,谁会喜欢这么一个神经病啊!” 说完,她顿了一下,似乎是出于女人的直觉,她歪着头看阮思娴。 “你喜欢他啊?” 阮思娴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地干干净净,冷笑一声:“谁喜欢他那种自恋狂?我疯了吗?” 话音落下,小小的卫生间诡异的沉默了片刻。 郑幼安竟然从阮思娴的话里还听出了几分讨厌的意味。 她好奇地打量着阮思娴,问道:“真的假的?” 阮思娴觉得自己今天话是真的多,而且也没必要跟郑幼安解释,于是转身就要走。 郑幼安一把拉住她,“难得遇到一个讨厌傅明予的人,走啊,晚上一起喝酒去?” “……不了吧?” “走啊,我请客。” “不了,我晚上有约。” “什么约啊?重要吗?不重要就推了呗。” 看来这位姐还是属鸽子的。 但是阮思娴在这一刻确实犹豫了一下。 一方面,她对郑幼安的情绪一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探究欲总是不受控制。 另一方面,她真的好好奇傅明予到底怎么把这位大小姐得罪成这样的。 不知道是不是和对她一样,动不动就“你不如做梦。” - 走近卞璇的酒吧那一刻,阮思娴还处于无限迷茫中。 她也是想破头都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和郑幼安坐在一张桌子上喝酒,牵线人还是傅明予。 郑幼安面前的酒已经下去一大半了,而阮思娴的果汁还没喝两口。@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明明是你们世航的人打电话邀请我来拍摄,我什么都准备好了,而且本来最近还有个参展我都推掉了,结果现在他说换掉我就换掉我,凭什么嘛!” “又不是我求着要来给他们拍的,我也很忙的!而且我们两家什么关系,他连这点面子都不给我,是打我的脸还是打我爸的脸呢?我从小到大就没受过这种委屈!” 听到这边的动静,卞璇借着送小吃的机会过来,朝阮思娴眨了眨眼睛。 阮思娴轻咳一声,“我先去上个厕所啊。” 郑幼安烦闷地挥挥手,“快去快回,我心里闷得慌。” “哦。” 阮思娴朝卞璇一使眼色,两人一起去了厕所。 “谁啊?你朋友?我怎么没见过?” “郑幼安。” “听着有点耳熟啊。”卞璇掏了掏耳朵,突然惊诧地说,“你怎么和她搅到一起了?” 这个理由实在难以启齿,阮思娴咬着后槽牙,半晌才说:“傅……” 后面两个字还没说出来就被卞璇截断,“这也能跟傅明予有关?” 阮思娴半白着眼睛看她,“负责给我拍照片的是她,认识了一下。” “哦,这样啊。”卞璇讪笑,“我还以为又是因为你们傅总呢。” 阮思娴想走,卞璇又拉住她。 “不过她知道你是谁吗?” 根据这几次的见面,阮思娴断定她是不知道的。 “肯定不知道。” 这倒是让卞璇心里拧了一下,“你一直没去见过那边啊?” 阮思娴摇头。 卞璇心想,看来她妈妈也没在那边提过。 “你到现在也是跟你妈妈完全没联系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以为会得到肯定的回答,阮思娴却说:“也不是。” 她靠着墙壁,仰头呼了口气,“她一直在给我打钱。” 这次没等卞璇问,阮思娴主动说,“这些年她一直在给我打钱,两三个月就会收到一次吧。” “多少?” 阮思娴白她一眼,掉钱眼里去了吗? “没注意,零零总总,两三百万吧。” “……?” 卞璇倒吸一口氮气,“这就过分了啊你这个富婆,前年找你借钱周转一下你还说没有。” “我那时候是真没有。”阮思娴说,“我妈给我打的钱我一直没动过。” “不是,你为什么啊?” 卞璇早就想问这个问题了,“多少家庭父母离婚啊,这是很正常的,你爸妈好像也是和平分手吧?也没撕破脸,而且离婚四年才再嫁,这也没什么吧?你怎么就这么介意?” 阮思娴抬头看天花板,眼睛雾蒙蒙的,看不清情绪。 等了一会儿,她只摇摇头说:“不说这个了,我过去了。” 卞璇好奇,却也无可奈何,关于这方面的事情,阮思娴不想说,谁也撬不开她的嘴。 坐下后,阮思娴接着刚刚的话题问:“为什么换掉你?” “他说我风格不合适。” 阮思娴嘀咕道:“他一个学管理的,他能懂这个吗?” “对对对!”郑幼安手掌连续拍了几下桌子,“我打电话问他,他说什么太细腻不大气,搞什么呢?从来没有人这么说过我的。我去年去非洲拍的动物大迁徙还得奖了呢!不大气吗?他根本就不懂摄影!” 阮思娴摸了摸下巴,郑幼安又继续说道:“还有上次给你们拍照片,给的钱还不够我买个包的,他却说我拍得不好。” 正听着,阮思娴的手机响了一下,是傅明予发来的消息。 [傅明予]:你还没回家? 阮思娴一边点头说是,一边飞速给傅明予回了个“?” “还有还有,那次我搭他个顺风飞机去西班牙,十几个小时理都不理我一下,感觉就像把我当做、当做……” 她卡了半天说不出一个形容词,阮思娴补充道:“把你当做托运行李了?” “对对对!”郑幼安激动起来又开始拍桌子,“现在回想起来我都不知道我怎么忍的。” 同时,傅明予一个电话打来。 阮思娴看到来电心里莫名一慌,有一种背后说人坏话即将被抓包的感觉。 她立刻挂了电话,回了条消息。 [阮思娴]:什么事? [傅明予]:接电话。 [阮思娴]:不方便,你打字不行吗? [傅明予]:不行。 [阮思娴]:不行就算了。 “还有以前的事情,那可太多了。”郑幼安一张小嘴叭叭叭地说个不停,“以前一见面吧,每次我还没怎么呢,他就离我八丈远,那感觉真的……就……” “感觉他好像觉得你很喜欢他一样?” 郑幼安猛点头,五官全都皱在一起,“对对对!好像我非要跟他怎么样似的。” 这一点阮思娴深表同意,冷静地点了点头。 可是一个多小时过去,阮思娴已经开始强行忍瞌睡,忍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姐,你吐槽一个多小时了,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件事,傅明予他不懂得欣赏你的作品,他没眼光,他没眼力,他大猪蹄子。他对你爱答不理,你明天让他高攀不起,而我连晚饭都还没吃呢。 这就算了,郑幼安重复这么多遍后,竟然还趴着哭了起来。 “我从小到大就没受过这么多委屈。” 阮思娴一下子背都绷直了。 女人吐槽男人不可怕,可怕地是她还哭了起来,这样没个三四个小时别想收场。 清醒使得阮思娴立刻拿出手机给傅明予发消息。 [阮思娴]:不能算了,你现在就过来找我。 你弄哭的女人你自己来收场,凭什么要折磨我! 34号登机口 第三十四章 “你怎么开始玩手机了?”郑幼安泪眼婆娑地看着阮思娴, “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我?” “……我回个消息。” 阮思娴又困又饿又累,忍住想打哈切地冲动,起身道, “我去上个厕所。” “你怎么老是上厕所。” 郑幼安不满地皱眉, 又继续趴着哭。 阮思娴拿着手机躲卫生间, 给傅明予发消息。 [阮思娴]:你来了没有? [傅明予]:嗯。 [阮思娴]:快点! [傅明予]:别着急,还有几分钟。 催促完, 阮思娴上了个厕所, 不过几分钟时间,外面就有人趁机而入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远远看着, 看见一个穿花衬衫小脚裤的男人端着一杯酒俯身站在郑幼安面前。 “美女, 一个人喝酒啊?” 郑幼安抬起头, 脸上泪痕未干,看起来楚楚可怜。 男人一下子心都痒了,非常自然地坐到她旁边,凑到她耳边说:“哎哟, 美女怎么哭了?” 从小被保护着长大的郑幼安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脑子没转过弯, 愣怔地看着对面的男人, 衬衫晃得她眼花。 花衬衫对露出这种表情的美女简直毫无抵抗力,伸手就要去搂她。 然而还没碰到郑幼安的肩膀,就被人抓住了手臂。 “你干什么?” 花衬衫回头, 见阮思娴冷冷看着她。 嘿,今天有艳福,又来一个大美女。 “我正安慰小美女呢。”花衬衫笑着收回手臂, 目光黏在阮思娴脸上,“你们一起的啊。” 阮思娴不想在卞璇的店里惹出麻烦, 能动口就尽量不动手,于是她心平气和地说:“嗯,您这边有事?没事的话我和她要走了。” “别嘛,这才几点呀,一起喝两杯呗。”花衬衫说着又往郑幼安那边靠,“美女怎么哭了呢?失恋了?跟哥哥说说,哥哥开解你。” 阮思娴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抱着臂,说道:“我告诉你为什么,她今天打断了一个搭讪她的男人的腿,害怕坐牢,害怕得哭了。” 郑幼安:“……?” 花衬衫嘴边的笑僵住,几秒后,干笑两声:“嘿嘿,美女真会开玩笑。” “没跟你开玩笑。”阮思娴活动着双手,“我这方面经验比较多,所以她来找我出主意。” 说完,她歪着头看花衬衫,“你也一起出个主意?” 这要是还听不出来阮思的意思就傻逼了,花衬衫咬了咬后槽牙,抄起酒杯就走,低低念叨:“真是朵带刺的玫瑰。” 阮思娴只当没听见他的土味形容词,递了张纸巾给郑幼安。 “擦擦,眼线都花了。” 郑幼安接过纸巾,却捂住嘴呕了起来。 阮思娴一下子蹦起来,“不是吧,这么点酒你就吐了?我还以为你酒量多好呢。” 呕吐物在喉咙翻涌,郑幼安站起来往厕所冲,还不忘解释一句:“我是被那个男的恶心吐的!” 阮思娴大步跟着她过去,却被关在门口。 郑幼安可不想别人看见她呕吐的样子,那多丢人,进去后第一件事是打开水龙头来掩盖呕吐的声音。 阮思娴敲了敲门,“你还好吧?” “我没事,吐一会儿就行了。” 既然这样,阮思娴也懒得在这狭小的卫生间添堵。 傅明予就是在这个时候到的。 他推门而入,四周打量一圈,没有看到阮思娴的身影,于是往吧台走去。 正在擦杯子的卞璇一抬头看见他,双眼亮了亮,很快又觉得熟悉。 她偏着头仔细打量,突然恍然大悟。 傅明予突然出现在这里,卞璇可不会天真到以为他是来喝酒的,除了来接阮思娴还能干嘛。 “傅总?” 傅明予正好停在吧台前:“您认识我?” 那不可得认识嘛。 卞璇揶揄地笑:“你不认识我,但是我对你可熟了。” 正在傅明予疑惑时,阮思娴黑着脸走过来,死亡凝视着卞璇:“你没事做?” 卞璇立刻憋着笑意,装模作样地晃了晃杯子,“我去招呼客人。” 说完便屁颠屁颠地走了,吧台处便只剩下傅明予和阮思娴。 他琢磨了一下卞璇的话,大概是他想的那个意思。 所以阮思娴经常在朋友面前提起他吗? 他心情越发好了,低头注视着她,眼里带着笑意:“喝酒了?” “没有啊。”阮思娴嗅了嗅,“是你喝酒了吧?” 傅明予点头:“嗯,今晚有个应酬。” 阮思娴听到这话,问:“那你是中途过来的?” 如果真是这样,耽误了傅明予的正事,她还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要世航好她才好啊。 “不是,我已经回家了,找我什么事?” “哦,郑幼安在里面吐呢。” 傅明予顿了一下,“郑幼安?” “对啊。”阮思娴说,“她因为你在这儿喝闷酒,你要不把她弄走我今晚别想回家睡觉了。” 短暂的沉默后,傅明予的表情一点点冷淡了下来。 竟然是因为郑幼安把他叫过来的? 晚上应酬喝了不少酒,司机问他回哪里时,他下意识就选择了比湖光公馆更远的名臣公寓。 理由很简单,他突然有点想见阮思娴。 就像最近的无数次莫名冒出来的想法一样,没有为什么,就是突然想见见她。 虽然知道她对自己不会有好脸色,他也没觉得有什么,甚至觉得他有时候发脾气的时候还挺好玩。 至于为什么不能打字,因为见不到人,听听声音也好。 傅明予当时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想法。 所以当她说“不行就算了”时,傅明予的脸瞬间就黑了。 幸好,下一秒,她又补发了一条“你现在过来找我”。 坐在车上时,傅明予看着车窗外的霓虹灯,嘴角勾着淡淡的笑。 她果然还是想见我的。 而且还是酒吧这种地方。 喝了酒,想见的人是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可是人到这儿了,傅明予才发现,好像不是这么一会事儿。 他偏了偏头,问:“她怎么了?” 阮思娴没有注意到傅明予的表情变化,带着点调侃意味,说道:“你自己气哭的女人你自己去道歉,我可不帮忙,我要回家睡觉了。” 傅明予当然知道自己是怎么“气哭”郑幼安的,但他现在一点都不想搭理这件事。 原来阮思娴急急忙忙地把他叫过来,并不是想见他,而只是让他来收拾郑幼安的烂摊子,语气还这么事不关己,好像他完全就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也并不在乎他跟别的女人怎么样,甚至还刻意把她往别的女人那里推。 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很自讨没趣。 “我气哭的女人多了,自己要给我找事,我各个都要去道歉吗?” 说完这句,他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 看向阮思娴时,果然见她脸色变了。 傅明予皱眉,心里后悔,便放柔了语气:“我不是这个意思。” 阮思娴瞪着他:“傅总的词典里就没有道歉两个字是吗?” 傅明予承认阮思娴说的有一部分是对的。 自他成年之后,甚少行差错步,身份地位使然,道歉更是少之又少的事情。 然而在想起阮思娴后的几个月,他却几次想过道歉,可是每每看到阮思娴对他横眉冷眼,他很难去开那个口。 直到现在,傅明予才知道,原来那件事依然是她心里的一根刺,如果不敞开说了,这将是她永远的心结。 “我现在给你道歉。”他突然开口道,几乎没有多余的思虑。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阮思娴一瞬间没反应过来,只见他头微垂着,看着自己的眼睛,似乎在传达什么意思。 “以前误会了你,是我对不起你。” “你……”阮思娴有些不可置信,“你想起来了?” “嗯。”他继续说道,“能原谅我吗?不行的话你提要求,我能做到的都会答应你。” 阮思娴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她曾经幻想过无数次傅明予这个狗男人在她面前低声下气地道歉,然后自己无比潇洒地扭头就走。 可是真的到了这一天,心情好像跟自己想象中不一样,并没有那种大仇得报的感觉。 仔细回想,似乎是因为她已经很久没有回想以前的事情了。 但是最近每次见到傅明予,她还是会跟他唱反调,跟他对着干,但她很清楚,绝不是因为以前的事情生气。 好像就是一种下意识的幼稚行为,跟个小学生似的。 “你别不说话。”傅明予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要我怎么做才能解气?” 他一说话,阮思娴心里更乱了。 因为她觉得自己他妈早就居然就不生气了,这事儿说出来很没有面子! 正好这时候,郑幼安从卫生间出来了。 阮思娴皱了皱眉,说道:“你先把郑幼安送回去,她喝多了,在厕所吐了。” 傅明予心头重重压着,叹了口气,转身朝郑幼安走去。 - 把郑幼安拉到车门旁往里塞时,她还用力地挣扎着。 “哎呀!你别动我!我可以自己回去,我司机会来接我!” 她不进去,傅明予也没法动她,只能沉声道:“你安分点,别给我添乱了。” “谁给你添乱了?傅明予,我告诉你,我从小到大就没受过这委屈!”她手臂在傅明予面前划上了一道,“我郑幼安从此跟你恩断义绝,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不对,你走独木桥,我过阳关道,总之!我们以后互不相关!” 傅明予很烦躁,不想再跟醉鬼多说,便让司机过来安置她。 “把她送回去,安全到家了给我说一声,路上别放她下来。” “你不要假装很关心我的样子!我跟你说,我知道你一点都不喜欢我,你以为我就很喜欢你吗?你以为全世界都喜欢你吗?你可想太多了!多得是人不喜欢你!” 那句“多得是人不喜欢你”像一根针,突然扎了一下傅明予的心。 傅明予没再搭理郑幼安,直接转身回去。 于此同时,阮思娴坐在吧台边上,撑着下巴发呆。 偏偏这个时候,刚刚那个花衬衫不知道从哪儿买来了一朵玫瑰,猝不及防就递到了阮思娴面前。 “美女,朋友走了啊?一个人坐吧台?” 阮思娴看都没看他一眼,冷声道:“走开,别烦我。” 说完,她端起面前的橙汁想喝一口,那花衬衫却突然拿走她的杯子,咧着一口黄牙笑道:“心烦就更要喝酒了,我请你喝这里的招牌日落大道怎么样?” 阮思娴深吸一口气,转头看着他。 花衬衫垫脚坐到另一张高脚凳上,瞥见阮思娴白皙纤长的手指,一时心痒,伸手摸了上去。 “我最见不得美女发愁了,来,我们酒逢知己千杯少,先干个一杯?” 垂眸看了看她放在自己手背上的肥手,还不停地摩挲,阮思娴心底的怒火底线已经濒临崩溃。 “我最后警告你一次,我不想给我朋友惹事,但是你再骚扰我,我就不客气了。” 她抽出自己的手,盯了一眼花衬衫的啤酒肚,讥笑道,“真要动手,你绝对不是我的对手,你信不信?” 花衬衫自然不信一个女人能把他怎么样,笑嘻嘻地去搂她的肩膀,“哦?是吗?要动手吗?往哪里动呀?” 正好卞璇也过来了,见到这个场景,立刻冷脸道:“先生,请你放尊重一点,不然我就报警了。” 最后花衬衫是被卞璇黑着脸威胁走的。 阮思娴又转过身,继续撑着下巴发呆。 “怎么了?”卞璇见傅明予不见了,问道,“他走了?” “嗯,让他送郑幼安回家了。” “让他送别的女人回家,你可真是心大。” 阮思娴“啧”了一声,正想反驳卞璇,突然一只手伸过来,又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烦不烦?!” 说完,背后的人依然没有要走的意思,肩膀上的手倒是松开了,只不过又去抓她的手腕。 阮思娴完全忍不了了,心想我五十公斤臂推白推了?我引体向上白做了?不教你做人你就不知道不是任何女人你都能骚扰的? 她蓄力一秒,转身就是一巴掌扇过去。 “啪”一声,响彻整个酒吧。 卞璇手里的杯子瞬间掉地了,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而阮思娴愣在原地,半张着嘴,手掌还火辣辣地疼着,灼热感久久不散。 阮思娴整个人都懵了,脑子里嗡嗡响,连眼睛都忘了眨一下。 傅明予紧抿着唇,幽黑的眼睛紧紧盯着阮思娴。 他白皙的脸颊至下颌线慢慢浮现出一道红色掌印。 “解气了吗?” 35号登机口 第三十五章 阮思娴扬着的手还僵在半空, 脑子里半晌没回过神,萦绕着乱七八糟的情绪。 有震惊、有惊悚、有内疚,还有一丝……心疼。 那一道耳光声说大不大, 却吸引了周边的客人, 纷纷扭头看过来。 然后接二连三, 几乎全酒吧的客人都看了过来,交头接耳, 吃瓜的兴趣十分浓厚。 卞璇从这巨变中回神, 手边正好有冰块,立刻拿抹布包了极快地冲出来递给阮思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阮思娴心脏还砰砰跳着, 看见卞璇的动作, 也没多想, 抬手就要去帮傅明予敷一下脸颊。 可是他却偏了一下头,躲开了冰块,直直地看着阮思娴。 “你解气了吗?” 听到傅明予第二次这样问时,阮思娴原本已经冒到嗓子眼的解释又被压了下去。 她舌尖抵了抵下颌, 沉默片刻, 点头道:“嗯, 解气了。” “好, 我们两清了。”傅明予没有多余的话,甚至也没有多余的眼神,直接转身走了出去。 卞璇没太看明白这走向。 “不是, 你刚刚为什么不给他解释啊?你没想打他啊,是个误会啊!你在干嘛啊?他可是你老板啊!” 耳边是卞璇的叨叨,阮思娴却还看着傅明予的背影。 直到他关上门了, 阮思娴才说:“我跟他解释,说我打错人了, 我不是想打他,然后呢?我俩这事儿就没完了。” 卞璇似懂非懂地点头,“那你承认了,这件事就算彻底过去了?” “对。” 阮思娴也是这会儿才明白,原来傅明予之前突然对她转变态度,应该就是知道了那桩事儿。 只是这个人自傲惯了,许是从没想过跟她道个歉。 不过这些日子以来,他对她的纵容,其实也算是一种特别的道歉。 而且她发现自己好像已经不生气了,但这件事似乎又没有一个明确的断定点,与其这样纠缠不清,不如让这一巴掌作为一个契机,以前的事情就彻底翻篇。 “反正在我这里是过去了。” 卞璇是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她什么意思,看了眼时间,挥手赶人:“算了算了,你赶紧回去休息吧,明天不是还有航班嘛。” 阮思娴确实也累了,拿起包准备回家。@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然而她一推开门,却看见傅明予还站在路边。 傅明予的司机送郑幼安回家了,大晚上的,他也懒得再打电话叫人来接他。 他抬头看着远处的车流,而阮思娴这个角度,恰好能看见影影绰绰的灯光下,他脸上的巴掌印十分显眼。 “……” 我这一巴掌这么厉害吗? 等车的路口就那么一口,阮思娴也只得站到那里去。 感觉到旁边多了一个人,傅明予回头看了一眼,两人目光交错,却好像都不知道说什么,于是又默契地移开了视线。 一股尴尬突然就完完全全地笼罩了两人。 盛夏夜浓,晚风也带着灼热感,就露天站了这么一会儿,阮思娴就感觉身上已经开始出汗。 好在终于等来了一辆出租车。 司机在两人面前停下车,探头问:“打车吗?” 傅明予转头说:“你先?” 阮思娴:“你先吧。” 她说话的时候,目光还往傅明予脸上瞟。 傅明予别开头,不给她看。 “你先。” “你先吧,我可以再等等。” 一个打了一巴掌,一个挨了一巴掌,竟然还在这里谦让,也是挺魔幻的。 两个来回后,傅明予面色平淡地点了点头,拉开车门上车。 “去名臣公寓。” 司机说好,但又朝外问:“美女,你去哪儿?名臣公寓顺路不?” 阮思娴,傅明予这会儿大概不太想见到她吧,于是摇头道:“您先走,我再等车。” 司机“哦”了一声,正要踩油门,傅明予却透过车窗,遥遥望过来。 看了那么两眼后,他开口道:“一起走吧。” 他的声音很轻,几乎是气音,还带着些疲惫感,阮思娴几乎是凭口型听出来的。 “好。” 一路无话,直到回到公寓进了电梯,两人也没什么交流,密闭的空间里,比在出租车上更尴尬。 只是他们并肩面对电梯门站着时,阮思娴又不小心看到了镜子里傅明予的脸。 这人皮肤是不是也太白了点,五指山竟然这么赫然。 - 回到家里,阮思娴又累又饿,脱了鞋子便往洗漱间走。 正要脱衣服洗澡时,她瞥见洗漱台上一瓶精华。 是她一直喜欢用的精华,针对皮肤修复,功能很明显。 想了想,她拿着这瓶精华走了出去,经过厨房时,还顺便提了一桶冰块儿。 但是她站到电梯门外,才想起自己进电梯的时候倒是看见他按了16楼,但却不知道他具体住几号。 她直接给傅明予发消息。 [阮思娴]:你住几号? 等了几分钟,他都没有回消息。 阮思娴又问了柏扬,很快得到了答案。 两分钟后,她按响了1601的门铃。 走廊里很安静,阮思娴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又想到傅明予脸上的五指山。 他多高傲的一个人啊,可能在监视器看到是她都不会开门。 这个想法刚成型,面前的门却“咔嚓”一声打开了。 傅明予已经换了一身宽松的衣服,站在门口,瞧清了阮思娴手里的东西,目光再次回到她脸上时,眼神里有些难以描述的复杂情绪。 “来看我这个伤患?” “……” 阮思娴也不否认,直接把东西递给他:“你敷一下,明天会好很多。” 冰块倒是算了,傅明予看向另一只手,“这是什么?” “修复精华,效果很好的。” 傅明予扯了扯嘴角,拿过她手里的冰桶,淡淡说道:“我不用那个。” 随即转身回屋,门没关,阮思娴便跟着他进去,并说道:“真的很有效果的,我亲测!” 傅明予脚步一顿,回头看她,皱眉道:“你经常被人打?” ? 阮思娴:“……不是!我们以前有些航线高空辐射很严重,我的脸会泛红。” 傅明予直接把冰桶撂在茶几上,坐到沙发上,松散地靠着软枕,脸上没什么表情。 “那你帮我擦。” 阮思娴只是短暂地怔了一下,便直接走到沙发边,在傅明予身边坐下。 而傅明予看见她这么坦然地凑过来,反而有些不自然。 他紧抿着唇,别开了脸。 阮思娴自顾自捯饬着瓶子,挤出浓稠的液体摊在手心后,用另一只手的食指沾了点,轻轻往他脸上抹去。 只是指腹触及到他的皮肤时,阮思娴的动作还是顿了一下。 这么明显的掌印,一时半会儿可能没办法完全消除,他一个总监,明天还怎么见人。 感觉到她的异样,傅明予转头看向她,眯了眯眼。 “怎么,心疼了?” ? 这人怎么回事? “没有。”阮思娴立即说道,“我就是在想,我也不是断掌啊,怎么力气这么大。” 傅明予鼻腔里轻哼了声。 阮思娴再次抬沾了点精华,一点点,一处处,仔细地涂抹他的侧脸。 夏夜虫鸣起伏不断,一声声穿过窗户,伴随着傅明予的呼吸声传进阮思娴耳里。 她用力很轻,轻到像是挠痒痒,傅明予忍了几分钟,实在忍不住,皱了皱眉。 “我太用力了?” 傅明予沉吟片刻,“没,你继续。” 阮思娴“哦”了一声,下手却更轻了。 傅明予的眉头始终没松开,连呼吸也渐渐急了些。 阮思娴见状,动作又又又轻了。 最后傅明予实在忍不了了,开口道:“你是在涂药还是摸我?” 阮思娴:“……” 她突然稍微用力戳了一下他的脸,“你说呢?” 傅明予“嘶”一声,咬牙看着阮思娴,“你还是个女人吗?” “我要是个男人,这一巴掌下去,你可能会死。” 傅明予忽地一笑,凑近她面前,沉声道:“你要是个男人,我会这么纵容你?” 这一刹那,两人距离极近,能清晰地听到对方的呼吸声,也能看见对方瞳孔里倒映的自己。 阮思娴想着他那句“纵容”,被他喑哑的声音念出来,细细碾在耳边,久久不散。 阮思娴感觉,他不是在表达自己有多绅士,而是对她,只是对她,阐述两人之间的事实。 她没办法开口反驳这句话,因为这确实是事实,但她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幸好,她的肚子解救了她。 ——及时地发出“咕咕”两声。 - 第二天清晨,阮思娴早起执飞,下午返航,回家的时候在时候门口遇到几个同事,他们在闲聊,今天的飞行计划部的月例会竟然推迟了,具体原因不明,但好像是傅明予的安排。 阮思娴听到的时候,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掌心。 真不是断掌啊。 又过了一天,阮思娴再次听说,这个月签派部的例会也取消了。 她当时愣了愣。 不是吧?傅明予的脸这么娇贵,还没好? 直到第三天早晨,开完航前协作会出来时,远远瞥见了傅明予的背影,才松了一口气。@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看来已经好了。 她这次航班又搭了范机长,开完会后便和乘务组一起去食堂吃早晨。 桌上,大家闲聊几句后,阮思娴提到自己下周排到了一次教员带飞。 成为副驾驶之后,为了累积飞行经验,公司会根据航班情况为他们安排飞行教员带飞。 到时候,阮思娴就可以坐在驾驶座执飞,旁边则是飞行教员,全程监督指导并保障本次飞行。 在这之前,阮思娴也排到过教员带飞,所以这次不太激动,只是随便提了一下。 范机长也是随口那么一问:“飞哪里啊?” “临城。”阮思娴说,“这条航线我还比较熟。” “熟是熟,可是有教员在一旁还是不一样的。” 范机长虽然已经当了二十年机长,但是偶尔遇到教员抽查,或者教员为了方便,临时加个机组乘到他的航班,他也会紧张。 “那你看过这次是哪个教员吗?我看看我认不认识,要是认识的话我让他多照顾照顾你。” 阮思娴回忆了一下,说:“我不太记得清楚名字了,好像姓贺?” 范机长张着嘴想了想,“贺兰峰?” “嗯对,就是这个名字。” “他?”范机长惊诧,直接放下了筷子,“你确定是他?” “是啊,怎么了?” “那你运气太好了。”范机长说,“这位教员可不一般,空军出身,成绩卓越,退役后来了世航,那时候世航刚成立机队,他挺牛的,是当时的第一任首席机长,技术那可是没几个人比得了的,我记得有一年吧,因为塔台指挥失误,他架势的飞机和另一家空客320空中相近,差点撞上,连空管当时都给吓晕了,是真晕过去了,结果他硬是给扭转了局势,避免了一场空难,那时候还被航空局表彰了。” 范机长说起来,一桌子人都竖起耳朵听。 “而且这位老前辈厉害就厉害在,人家做什么都是最好的,后来转了教员,教学成果也一骑绝尘。”范机长说着说着叹了口气,“不过他后来女儿生病了,想多在家陪女儿,所以想要跟他飞就很难了,而且当时谁要是排到他带飞,都要炫耀炫耀的,而且四五年前吧,我好像听说他被聘请到国外的飞行学员去当教员了,我以为他不会出现了呢,怎么突然又回来带飞了……” 本来阮思娴激动劲儿都过了,但是范机长这么一说,她又兴奋了起来,完全没在意他的疑惑。 “是不是07年那次空中相近?我看新闻了,原来就是他啊!” “嗯。”范机长见阮思娴眼里全是期待,又沉下声音说,“不过他也是出了名的严厉,有一次带飞副驾驶,没飞好,他直接把人发落去飞本场五边了。” 本场五边也是一种带飞方式,不过却不执行航班,而是在机场开着空飞机练习起落。 没有副驾驶愿意走这么一遭,因为这就代表你技术不行。 旁边一个新空乘啧啧两声,“教员还有这么大权力啊?” “且不说教员有没有这么大权力。”范机长笑了下,压低声音说道,“你知道人家是谁吗?傅总的舅舅,傅董的小舅子,想把机长发落回副驾驶都只是一句话的事儿。” 说完,他又扭头看阮思娴,“所以你运气好是好吧,不过也一定要注意,他很严厉的,要是犯了低级错误,小心你也只能去飞五边。” 阮思娴连连点头:“我肯定好好表现。” 因为这件事,阮思娴一整天的心情都很好,下午返航时,拉着飞行箱悠哉悠哉回家,等电梯时还哼起了歌。 “我要飞得更高~飞得更高~狂风一样舞蹈~挣脱怀抱~我要飞得更高~飞得更高……” 但是电梯门打开那一刻,阮思娴缥缈的歌声戛然而止。 傅明予站在里面,手里提着一袋药,戴着口罩,懒懒地看着她。 “空管允许你飞得更高吗?” 阮思娴:“……” 她默默走进去,跟傅明予并肩站着,两人也没什么交流。 电梯缓缓上行,阮思娴瞄了两眼傅明予的口罩,又看了看他手里的药,问道:“感冒了?” 傅明予垂眸看她一眼,没说话,而是摘下口罩。 “你觉得我这样去开会,见我的下属,我的员工,很刺激?” 阮思娴:“……” 不是吧,三天过去了,傅明予脸上竟然还有隐隐的印子。 她这50公斤臂推还真没白推,引体向上也真没白做。 阮思娴看着他的脸,沉吟片刻,低声问道:“是不是很疼啊?” 傅明予似笑非笑地说:“疼,疼到我这辈子都忘不了你。” 36号登机口 第三十六章 你看这人, 嘴上说着“我们两清了”,但实际行动表明他还是很记仇的。 阮思娴觉得自己跟傅明予还是不能说话超过三句以上,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 所以为了双方的身心健康, 她选择保持沉默, 不然她不能确保自己会不会一时激情口吐芬芳。 不过在上电梯时, 她看了几眼傅明予手里的医药袋子,半透明, 能看出里面有几盒药。 所以说你直男吧, 脸上有印子吃药有什么用,还是要外用品最有效。 “我给你的东西你是不是没用?”阮思娴说, “你怎么就这么不相信我呢, 吃药肯定没有外敷有用。” 傅明予瞥她一眼, 看起来很不想说话的样子,半天才吐了三个字。 “肠胃药。” 哦。 难怪感觉他今天精神不太好,原来不是被她一巴掌打坏了,而是肠胃出了问题。 回到家里, 阮思娴翻了下外卖软件, 看了一圈下来, 发现附近的店都吃腻了, 没什么胃口,便打算自己下个厨。 冰箱里没什么菜,倒是有许多司小珍给她冻的饺子, 阮思娴拿了一包出来,烧开一锅水,下了十个饺子。 但是正要把饺子放回冰箱时, 她突然想起今天傅明予手里拿的药。 肠胃问题,那估计是经常吃饭不规律导致的。 她想到这里的时候, 已经在考虑再多煮一碗饺子。 可是当看见开水里的饺子嘚瑟地沉浮时,阮思娴却突然清醒。 自己还没吃饭呢怎么就饱了没事儿做,干嘛要担心他吃没吃饭,他想吃饭了只需要一个电话多的是人给他跑腿。 最终她也只煮了一碗饺子。 十五分钟后,滚烫的饺子出锅。 她饿得不行,拿碗盛出来端到桌上,却发现醋没了。 绝了。 她也是这会儿才想起,上周她拿剩下的半瓶醋清理过下水道。 目前只有三个办法,一是自己下楼买,而是找跑腿,三是上楼借一瓶醋。 饺子已经出锅了,并冒着热气。阮思娴衡量了一下三种方法,似乎只有最后一种能在饺子凉之前吃进口。 嗯,她兀自点了点头,并给傅明予发了条消息。 [阮思娴]:你家里有醋吗? 那边倒是回得很快。 [傅明予]:? [阮思娴]:醋没了,借点? [傅明予]:自己来拿。 阮思娴美滋滋地准备出门,但换鞋时,她心念一动,又问了一个问题。 [阮思娴]:你吃饭了吗? [傅明予]:还没。 行,还是念在那一巴掌威力太猛的情况下,阮思娴决定先把这一碗饺子让给傅明予。 然而她端着这晚热气腾腾地饺子站到傅明予家门口时,发现傅明予的司机也提着一个食盒过来了。 两人四目相对,阮思娴突然明白了什么。 同时,门“咔嚓”开了。 司机先阮思娴一步,递上食盒,“傅总,您的晚餐。” 傅明予接过食盒,又看向旁边的阮思娴。 目光在她手里的饺子上荡了荡,开口道:“不是借醋吗?” “嗯,对啊。”阮思娴目光坦然,“我端上来倒一点就走。” 傅明予没说什么,让她进了门,司机则自行离开。 “醋在厨房,你自己去找一下。” “哦。” 阮思娴端着碗走进傅明予的厨房,打量了一圈。 行,同一个公寓,同一栋楼,这户型还真是天差万别。 上次来的时候她都没注意看过,原来每层一号这么大,连个厨房都比她客厅大。 恒世矿业有限公司石锤了。 不过傅明予的厨房大归大,东西也都很齐全,但却完全是新的,连调味品都是未开封的。 阮思娴找到醋的时候还特意看了一下保质日期。 还好,没过期。 这时,傅明予走进厨房拿双筷子,经过阮思娴身边时,说:“拿走吧,我平时用不上。” “不用。”阮思娴说,“我倒一点就行了。” 说完她便拆了外面的塑封,捏住瓶盖随手一拧。 咦?@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么紧? 她又加了点力气,还是没拧开。 一瓶醋老娘还解决不了了? 阮思娴扭了扭脖子,握紧了瓶身,手上一使劲儿,就在瓶盖要开的时候——她却看见傅明予看她的眼神有点异样。 那种感觉怎么说呢,阮思娴觉得他满脸都写着“这他妈还是个女人吗?”的疑惑。 再联想到自己那一巴掌五指山至今还有影子弥留在他脸上,阮思娴的手不知不觉松了,心思琢磨着如何自然又不做作地摆出一副自己拧不开的表情。 “拧不开?” 不等她表演,傅明予就看出来了。 阮思娴点头:“嗯,太紧了这个。” 傅明予头歪着,低头看她,“那你一拳砸开它啊。” 阮思娴:“……” 还真的不把我当女人看哦。 她吸了吸气,告诉自己,这个人道歉了,你也打他一巴掌了,别再骂他了。 “傅总,我是个女人。” 傅明予“哦”了一声,“那你用你的小粉拳砸开它啊。” “……” 忍个屁。 “我小粉拳砸了你的脑袋!” 阮思娴一脚朝他小腿踹过去,可惜这狗男人好像知道她会使用调虎离山之计,嘴上说着要打人,动的却是腿。 他侧身灵敏地躲开了,同时还顺走了她手里的醋瓶。 他轻轻一拧,瓶盖开了。 阮思娴安静无言。 他把瓶子递过来,掀了掀眼帘,眉尾微扬,阮思娴感觉他似乎要拆穿自己假装拧不开的事情了。 阮思娴抬头看着他,等他嘚瑟开口。 “你不是喝醋会吐吗?今天想减肥?” “……” 这一刻,阮思娴发现,她总是想打这个男人,其实不是因为几年前那事儿。 而是因为这个男人只是非常单纯地、纯粹地——讨打。 讨打到她今晚的梦里都出现了他。 她梦见她来到了一个海边。 这里天很蓝,阳光很明媚,海水很清澈,海风很温柔。 她看见傅明予也在那里。 她冲上前踹了他一脚。 靠,脚好痛,这王八壳真硬。 - 次日清晨,阮思娴比平常早起了一个小时。 听说了本次带飞教员贺兰峰的事迹,她特地下楼晨跑一圈,希望以最好的精神面貌去见这位教员。 只一点,听说他是傅明予的舅舅,希望傅明予不是家族遗传性格。 可惜天不如人愿,阮思娴还没到签派部,路上就碰到几个飞行员,有人听说今天带飞她的是贺兰峰,就有人跟他聊了几句。 他们说这人严厉吧,还不是简单地严厉,他非常擅长从多个角度对副驾驶进行灵魂拷问。 比如有一次带飞,副驾驶看错了高度表,到了空域高度还在拼命爬升,贺兰峰就突然问副驾驶:“小伙子,你带氧气瓶了吗?” 副驾驶:“没、没有啊,怎么了?” “没带氧气瓶你还敢往外太空飞呢?” 听这个故事的时候,阮思娴还看到远处玻璃长廊里出现的傅明予的身影。 好,看来就是家族遗传性格。 阮思娴给自己鼓了鼓气,去办了飞行任务书,拿了当天的航空气象报,到航医和空管处签字盖章后去了会议室。 她是第一个到的,会议室里还很安静,她心无旁骛地看航图,直到乘务组的人来了才抬起头。 还没打个招呼,另一个人就进来了。 大家纷纷转头看过去,来人穿着制服,身材高大挺拔,仪表堂堂,神采英拔,一看就跟傅明予是有血缘关系的人。 不过他连脸上的皱纹都写满了“严肃”两个字。 会议室里都是女生,瞬间气氛便肃穆起来。 而贺兰峰走进会议室,一眼看到阮思娴,又看到她的制服,那一瞬间还有些惊讶。 不过几秒后,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竟然低着头笑了一下。 一屋子的人有点懵。 不是传闻这个教员特别严厉吗?特别难搞吗?怎么一来还没说话就先笑了? 大家不懂,也不敢问。 贺兰峰也发现自己似乎有些失态,拳头抵着嘴咳了声,“嗯,开始吧。” 整场协作会下来,阮思娴开始怀疑自己听到的传闻。 这位教员不是挺和蔼挺好说话的吗? 协作会全程没有打断她,还夸了两句她航图看得认真。 “走吧,过去吧。” 贺兰峰端起水杯喝水,门外突然过来一人,敲了敲门,就站在那里说:“今天机组名单有变化。” 所有人看过去,那人说道:“今天傅总要去奚城参加会议,但是那边大雾,航班飞不了,所以他先飞临城,你们这趟航班时间合适,他和柏秘书加个机组锁座。” 贺兰峰一口水呛到,弯腰猛咳,阮思娴凑过去帮他拍背:“您没事吧?” 贺兰峰摇头道:“没事,有点惊讶。” 阮思娴不知道这有什么惊讶的,经常有空勤人员出差,加机组是常有的事情。 不过阮思娴想到刚刚看乘客名单时,这趟航班只有一个客舱空座,傅明予和柏扬挤着坐? 门口那人看出了阮思娴的疑惑,又说:“傅总加驾驶舱。” 阮思娴:“……” 行吧,他想拿到合格证持有人特别批准进驾驶舱很容易,因为他自己合格证持有人。 - 只是当傅明予坐到驾驶舱后排时,阮思娴还是觉得气氛很奇怪。 她也是没想到竟然有一天会碰上傅明予坐在驾驶舱的情况。 带耳麦时,她往后看了一眼,他脸上掌印已经完全消失了。 而傅明予面色平静,接住阮思娴的眼波也没有什么表情变化。 另一旁的贺兰峰总是回头去打量傅明予,笑眯眯的。 “怎么跑驾驶舱来了啊?” 傅明予平静地说:“奚城大雾,航班飞不了。” 他不予过多解释,事实就是这样,能正常飞,谁乐意曲线救国,而他舅舅要怎么多想他也管不了。 贺兰峰确实是故意打趣傅明予的。 他参加机型改装培训后还没开始正式带飞,然而傅明予却主动跟他提了一下,说要给他排个班。 平时这种事情哪儿用得上傅明予亲自过问,贺兰峰就想,这次的副驾驶多半是他很欣赏的飞行员。 然而见到阮思娴的那一刻,作为男人,他明白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 傅明予在驾驶舱内很安静,一句话都没说,因为他一上来就闭眼睡了。 此时的阮思娴检查准备单,没有说话。 本来发现贺兰峰其实很好相处时,她的紧张感已经全部打消了,可是自从傅明予进来,她发现自己好像又没那么自在了。 嗯,他是老板,谁被老板看着工作不会紧张呢? 见阮思娴眉头却紧紧蹙着,贺兰峰笑着问:“你是不是特别怕我?” “嗯?”阮思娴抬头道,“没有啊。” “那我看你挺紧张的。” “教员在,连机长都会紧张。” “我看就是他们说我坏话了,不过你放心,我对女飞很和蔼的。”他笑了笑,何况还是不一样的女飞。 阮思娴点点头:“嗯,谢谢。” 说完这话,贺兰峰回头看了眼傅明予。 很好,还在睡觉,似乎完全没在意一样。 准备全程,贺兰峰也几乎没怎么说话了,全部交由阮思娴操作。 直到飞机推出时,他才严肃开口道:“在起飞滑跑中,由于风的影响,也要向下风面抵舵,不过不要轻易去压杆,只需在离陆瞬间,风大时稍有向上风面压杆的意识就行了,多了反而扰流板要升起,影响飞机性能及操纵。” 阮思娴点头道:“记住了。” “离陆后,飞机会自动形成偏流角,注意坡度修正。” “好。” “到时候注意将视线从外转移到驾驶舱内中,目势横侧不要带坡度,进入仪表也不要带坡度。” “好,明白。” “行,我就大概说这些,接下来你操作,我看着,有问题问我。” 阮思娴带上耳麦,与塔台联系,很快,飞机进入跑道,开始助跑,贺兰峰也专心致志地注意着阮思娴的动作。 推背感袭来的瞬间,傅明予缓缓睁眼,视线落在阮思娴身上。 他能看见阮思娴的侧脸,也能看见墨镜后她的眼神。 她专注地看着仪表盘,与塔台沟通,神情严肃,脸上没有一点化妆品的痕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但此时的她,有一种独特的魅力,傅明予从未在别人身上见到过。 飞机在高速助跑,风驰电掣,而看着眼前这个操控着飞机的人,傅明予感觉自己胸腔也慢慢胀了起来。 离陆瞬间,阮思娴唇角浅浅弯起。 傅明予目光久久不离,心跳也在那一刻漏了一拍。 他深吸一口气,却好像很难顺畅地呼出来。 - 半小时后,飞机进入巡航状态。 贺兰峰解开肩部安全带,活泛了一下筋骨,说道:“不错,你这次起飞很完美。” 能听到这位教员的一句夸奖,阮思娴怎么也掩不住笑意。 贺兰峰又没忍住回头去看傅明予,“你怎么一直睡觉?不给你的员工一句评价?” 傅明予睁开眼睛,淡淡扫过贺兰峰,“有你在,我哪儿有评价的资格。” 贺兰峰轻哼一声,突然对阮思娴说:“你有没有男朋友?” 听到这个问题,傅明予眼皮一跳,眉头皱了起来,可惜前面的人根本不会注意到他的脸色。 阮思娴愣了一下,“啊?” “我就随便问问啊。”贺兰峰说,“我们这个年纪就喜欢聊这些。” “噢……” 怎么那些同事也没跟她说这位教员在平飞的时候还喜欢讲八卦。 “没有啊。” “那你要抓紧啊。”贺兰峰说,“解决个人问题最佳时期就是副驾驶时期,以后当上机长太忙了,那可就不方便了。” “哦……记住了。” “回头我也帮你物色物色。” “噢……谢谢……” “谢什么谢,小事儿。”贺兰峰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了几下,往窗外看了几眼,又瞥了傅明予一眼,“你看我外甥怎么样?就后面坐的这个,长得帅吧,还年轻有为,单身哦,你考虑考虑他做你男朋友怎么样?” 阮思娴几乎想都没想就说道:“我觉得不怎么样。” 驾驶舱内突然沉默,并且陷入一种诡异的尴尬中。 贺兰峰摸了摸鼻子,讪讪地转过头,准备换个话题缓解尴尬。 就在这时,身后那人轻轻嗤了一声,“我做过你男朋友吗?你怎么就断定我做你男朋友不怎么样。” 阮思娴觉得好笑,直接说道:“我评价一个冰箱制冷效果怎么样还非得亲自进去冻两天是吗?” “是。” 37号登机口 第三十七章 当那个肯定地“是”字落下, 清清楚楚地传到阮思娴耳里,她才感觉到她和傅明予刚刚的对话有多不对劲。 连贺兰峰也斜着眼睛觑他们俩。 男女之间即便是初次相见的关系,被人硬凑一下都会变得尴尬, 更何况阮思娴和傅明予成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话题往这方面一扯, 气氛就莫名其妙变得微妙了起来。 况且这样的对话并不是第一次出现,阮思娴记得曾经她也问过傅明予, 你想做我男朋友啊? 不过当时傅明予没有回答, 而她提出这个问题也是一时赌气,并没有当真。 而现在, 傅明予好像就差明摆着说“你做我女朋友试试看就知道我怎么样了”。 当想明白这一层, 阮思娴自然而然的闭上了嘴。 但是当意识往那方面飘的时候, 就变得有些不受控制,一些毫无逻辑的念头冒出来,在脑子里乱蹦。 她发现,当那一巴掌打过去后, 自己对傅明予的坏情绪好像清档了一样。 没那么讨厌, 甚至许多时候还挺好的, 尤其是他的脾气, 好像特别特别好。 除了对她的无理取闹无限度容忍,很多时候,他所做的事情似乎早就超过了普通的男女相处的界限。 比如非要去她家里吃晚饭, 比如陪她去派出所,比如那天晚上因为她一条消息就去酒吧找她。 阮思娴甚至还回想到了电梯里他站在她面前挡住狗的这种小事。 她这时候不带情绪滤镜去看待傅明予,才反应过来原来早就不对劲了。 想着想着, 阮思娴看了一眼主仪表盘,上面冰冷的数据及时拉回了她的神思。 她皱了皱眉, 一脸冷漠地说:“教员还在这里,你别乱说话,不然即便你是老板我们也可以命令你离开驾驶舱。” 傅明予舌头抵着腮帮笑了下,扭头看窗外。 贺兰峰撇着嘴抖了抖眉毛,也不再说话。 一时之间,驾驶舱安静了下来。 驾驶舱门“扣扣”两声,乘务长打了PA进来。 贺兰峰清了清嗓子,接了PA,并说道:“大家喝点东西吧。” 驾驶舱门打开,乘务长进来,问道:“傅总,贺兰教员,阮副,要喝点什么吗?” 阮思娴和傅明予异口同声道:“咖啡不要糖。” 空气凝滞了片刻,贺兰峰憋笑,“我看你俩还挺有默契的。” --- 下飞机后,柏扬已经安排好司机,同傅明予直接前往奚城。 清晨的大雾到了中午还没消散,高速公路上的车流停滞不前,柏扬时不时看几眼腕表。 这段时间傅明予因为飞行品质监控改革这事儿长期熬夜,饮食不规律,肠胃出了问题,医生嘱咐一定要按时吃饭,但是看现在的情况,在会议之前是赶不上一顿午饭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偏偏今天是国际进口博览会,世界各大厂商前来招标,涵盖飞机发动机、航空器材、特种车辆、客舱设备、机上娱乐节目等,是今年世行的重要项目之一,预计又是一整个下午的与会。 如柏扬所料,两个小时后,他们踩点到达会议中心。 与会人员与厂商代表已经就位,现场人满为患,却也安静有序。 工作人员引着傅明予前往第一排的vip席位,桌面摆着傅明予的铭牌,他落座后,周围与会人员陆陆续续上来寒暄。 一只只手伸过来,伴随着对方的自我介绍,一个接一个没停歇过。 直到会议台上主持人开始调试话筒,最后一个交谈的人才离去。 傅明予坐下理了理袖口,面前又伸过来一只手。 抬眼一看,目光随即懒散地撇开。 “你怎么来了?” “什么叫我怎么来了?”宴安在傅明予身旁坐下,把桌上的铭牌扭了个方向对着傅明予,“我当然是代表我们北航来参会的。” 宴安的出现在傅明予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以前这样的博览会,宴家是不会让宴安作为代表出席的,通常是宴董亲自出马或是其特助上场,但是今年宴董身体不大乐观,宴安再游手好闲,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傅明予无心与宴安闲谈,一个眼神回应便已足够。@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而宴安也兴意阑珊,看了两眼LED屏上的内容,兴趣不大,还不如跟傅明予闲聊。 “听说你最近在做飞行品质监控改革?” 两人平时虽然不太对付,但是在工作上,两家关系深厚,他与宴安向来和平相处。 “嗯。” 自从前段时间俞副驾所执行航班备降抚都后,傅明予便开始着手做一件事。 他提出由世航开始,进行飞行品质监控全面改革,推翻沿用了二十余年的准则,在航空公司里也不是秘密,同时也激起千层浪。 但宴安并不意外,这件事早晚会有人来做,只是没想到会是跟他差不多大的傅明予,“你怎么突然想起做这个了?” 傅明予面色平静,似乎只是在讲一件无足轻重的事,“从我上任那一年就想做了,前段时间一个副驾急性胆囊炎备降事件是一个契机。” 傅明予说得轻巧,然而宴安不是不明白这事儿有多难。 QAR引入的飞行品质监控早期确实对于飞行员规范运行确实起到了积极正面的作用,并且让起步的航空公司有了管理的范本。 但是近年来QAR的滥用后果已经越来越明显,而这些影响已经远远大于它的正面意义。 例如频发的擦机尾事件,以及去年某飞机落地时候只剩20分钟左右油量的事件,几乎都可以指向了QAR的管理和处罚已经本末倒置。 究其原因,竟是因为飞行员担心受到QAR处罚,因而把一个简单事件恶化到严重事件。 在不少人看来,QAR应该用于技术分析和辅佐训练,而不是让安全监察部门用来处罚飞行员。 但却难以有人真正走出这一步,因其根深蒂固的使用历史与权威性,想要改革,就拿要出更有说服力的试行方案。 宴安持着悲观态度摇了摇头:“何必呢,费力不讨好,你玩儿不过那群固步自封的老古董。” 傅明予盯着LED屏,目光清亮,语气里却有十足的强硬,“话别说太早。” 他说完的同时,会议也在这时候正式开始。 --- 近六个小时的会议到结尾时已经是宴安忍耐的极限,他扭着脖子,眼皮沉得上下打架,转头一看,傅明予倒是一直没出现倦态。 台上的人已经开始说结束致辞,宴安百无聊赖拿出手机翻了翻,打开微博就看见世航官博一分钟前更新了一条动态。 他装出一幅办公事的样子,点进去看,是世航今年飞行学院全国巡回招生启幕的宣传微博,同时附上了九张图片。 最中间那张,他一眼便看出来是阮思娴。 打开大图看了许久,他没忍住,拿着手机问旁边的人:“你们公司这宣传照,有没有原图?” 傅明予目光一寸寸地上下打量宴安,随后别开头,淡漠地开口:“没有。” 宴安早就习惯了傅明予的态度,也没说什么,继续玩儿手机。 可是几秒后,他回味过来,刚刚那句话的语气不对劲啊。 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放下手机,叩了叩桌子。 “傅明予。”他挑眉,一字一句道,“我早就想说了,你是不是喜欢阮思娴?” “是。” 意料之中的肯定回答,连一点犹豫都没有。 宴安气笑,张了半天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傅明予,你真的、真的……”宴安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冷静了一会儿,回想起之前的事情,突然又笑了。 就阮思娴对傅明予那态度? 好歹跟自己还温和有礼,对傅明予简直就是…… “傅明予,阮思娴对你什么态度你不清楚吗?你跟这儿凑什么热闹?” 什么态度么? 就像那一巴掌一样,打过了,脸上的巴掌印消失了,两人的恩怨也彻底一笔勾销了。 但每每想起她,心里有时候会刺一下,有时候又痒一下。 与其这样不上不下,不如把它牢牢握住,到时候就知道她到底是变成一根针扎进去,还是化作一处柔软躺在心底。 傅明予扬眉斜睨着宴安。 同样的语气,同样的一句话。 “话别说太早。” --- “啊切!” 此时此刻,员工食堂的阮思娴突然打了个喷嚏。 食堂阿姨问:“姑娘感冒了?” “没有。”阮思娴擦擦鼻子,“可能有人在背后骂我吧。” 她打好了饭,端着餐盘找位置。 傍晚的员工食堂比平时人要多,除了空勤,还有许多文职人员也来吃饭,这时候竟然没什么空位了。 找了仅剩的一张桌子坐下,勺子却不小心掉地。 阮思娴弯腰去捡,刚伸手,勺子却被另一只手捡起来。 他抬头一看,岳辰笑眯眯地站在她面前。 “小阮,巧啊。” 自从阮思娴上次在伦敦偶遇他,一起吃了个饭,两人就再也没有私下联系过。 回来后,两人不是同一机型,没有合作的机会。而且他现在跟江子悦在一起,阮思娴就更刻意避嫌,偶尔在公司遇见,除了必要的招呼,多的一句话不说。 毕竟江子悦知道岳辰以前追过她,少些接触就少些瓜田李下的事情。 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这种时候,阮思娴只能礼貌地笑笑,“巧。” 岳辰那捡起来的勺子放到一边,问道:“这没人吧?” 阮思娴摇摇头,“你今晚的航班吗?” “对。”岳辰坐下,目光不经意在阮思娴脸上打量了一圈,问道,“你今天飞的哪儿?” 阮思娴言简意赅:“临城。” “噢,我老家。” 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有一点若有若无地尴尬,不过都被对方完美地掩饰过去。 “对了,年底我结婚了,回头给你发个请帖。”岳辰说了半天,这才是他的重点。 “恭喜啊。”阮思娴挑着餐盘里的辣椒,语气轻松,“几月份?” “十二月七号还是八号来着,我老记不清。”岳辰说着就笑了起来,“回头刻身上得了,不然每次问起来回家都要挨骂。” 阮思娴也笑,不过她是笑果然这世上还是有浪子回头一说,她是怎么都没想到岳辰这么花心一男人居然被江子悦给收得服服帖帖的。 两人各自笑各自的,不在同一频道上,直到一个副驾驶端着盘子经过,轻轻咳了一声。 岳辰抬头,不明所以地看着这个副驾驶。 他挤了挤眼睛,朝右边努嘴巴。 岳辰心里有不祥的预感,往那边看去,果然见江子悦黑着一张脸站在门口。 岳辰心里默默骂了句倒霉,跟阮思娴说了声告辞便端着盘子走了。 门口,江子悦穿着制服,等着岳辰朝她走来。 她已经在这里站了将近十五分钟了,而岳辰竟然一直没发现她,目光完完全全黏在了阮思娴身上。 两人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笑得可开心了。 她跟岳辰吃饭的时候怎么不见他笑,就知道低头打游戏。 “吃完了?”江子悦冷眼看着面前的岳辰,“怎么不再多吃会儿呢?” “你成天在说些什么。”岳辰平时最烦江子悦这个语气,就因为他以前女朋友多,现在见到他跟个女人说话就要问上半天,“你一会儿不是要飞吗?赶紧吃饭去。” “我吃什么啊吃,她吃饱了就行了,我不用吃饭。” 岳辰不耐烦地看着她,“你莫名其妙生什么气?合着我现在就是不能跟女同事说两句话?” “那也要看是什么女同事,她跟别人能一样吗?” “行,随便你怎么想。” “随便我怎么想?你让我怎么想?眼巴巴跟人躲角落里吃饭怕谁看见呢?” “我他妈要是怕谁看见还会跟她在食堂吃饭?我们不知道出去吃?你成天有病吧你。” 岳辰语气重,脚步更重,拔腿就走。 江子悦追上去扯着他袖子,“你几个意思啊?是不是早就耐不住了,心痒痒了吧?还喜欢她是吧?我知道你们男人就是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岳辰,你别忘了你是要结婚的人了。” “神经病吧你。”岳辰连话都懒得说,拔腿就走。 而江子悦一会儿有航班,没办法追上去吵出个结果,扭头看着还在慢条斯理倒餐盘的阮思娴。 其实从阮思娴回来的那一天,她就没再好好睡个觉。 一是害怕阮思娴知道了当年她传出去的消息,找机会报复她。 二是因为岳辰。 当年岳辰对阮思娴求而不得这件事一直是她心里一根刺,她太了解岳辰了,花花肠子多得很,只要不看着他就管不住自己撩骚的嘴,何况是他没追到的人,成天抬头不见低头见,所以最近她只要有空就查岗,常常查到岳辰跟她吵架她也不停下来。 可是这怎么防得住。 当她刚刚看见岳辰和阮思娴有说有笑时,这几个月积累的所有危机感全在这一刻爆发。 偏偏阮思娴倒完餐盘出来时,还笑着跟她打了个招呼,“你来找岳机长吗?他刚刚走了。” 江子悦冷着脸说:“我知道。” 见她表情奇怪,阮思娴也懒得再说什么,径直离开。 但是没走几步,身后的人叫住了她。 “怎么?”阮思娴回头,“还有事?” 江子悦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脸色和语气足够平静。 “小阮,我们俩都清楚岳辰以前追过你。”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阮思娴也不走了,慢慢转过身,等着她的下文。 “但是我们要结婚了,所以——”她抬头直视阮思娴,“希望你能跟他保持一下距离。” 阮思娴极力想忍,但还是没忍住笑出声。 “姐,你放心,你的宝贝疙瘩我以前看不上,现在更看不上,你就好好捂着吧。” 这样羞辱性的语言配上那副笑颜,江子悦怒极反笑,冷哼着点头:“是,普通的机长哪儿配得上您,您眼光高,您还坐什么副驾驶座啊直接坐傅总车里的副驾驶座啊。” 阮思娴扯了扯嘴角。 尴尬。 我还真坐过。 38号登机口 第三十八章 “啊切!” 走出食堂, 阮思娴又打了一个喷嚏。 她这次确定,肯定有人在背后骂她,多半就是江子悦。 这人也是神经病吧, 叫她离岳辰远一点。 她做什么了吗? 这大半年来她见着岳辰就躲着走, 连话都没说过几句, 还要她怎样?以后不着陆了就成天在天生飞是吗? 真想跟岳辰有点什么即便在天上飞也可以无线电聊两句。 说白了还是太看得起自己的男人,以为是个什么宝贝, 别人看一眼都想抢。也不想想岳辰在世航是什么风评, 谁不知道他,想正经过日子的女孩儿谁敢跟他结婚, 也不怕婚后直接省了买帽子的钱。 阮思娴觉得自己刚刚就不该那么直接地表达想法, 应该摆出一副楚楚可怜地模样对她说:“对不起哦, 我没想到你会误会,我跟岳机长没什么的,我们就是一起聊聊天叙个旧,以后我尽量注意和他少接触, 你千万别因为我和他有什么嫌隙。” 只消这一段话, 保证她今晚上鸡飞狗跳睡不着觉。 不过现在这样也好。 阮思娴知道其他同事都陆陆续续收到请帖了, 一直担心这江子悦会挨着情面也给她送上一份。 现在知道她这么忌惮自己, 还撕破脸了,就不用这个担心了。 这说明什么呢。 这说明江子悦正在用另一种方式赞美自己的美貌。 阮思娴想这些的时候,还不知道自己正在网上承受一波直接又粗暴的彩虹屁。 【现在宣传片还请模特拍吗?就不能用自己员工吗?】 两个小时前, 宣传微博刚发出来,有人在世航官方微博下评论了这么一条,小编专门转出来回复:不是模特哦, 这是我司的飞行员。 于是平时寥寥无几的官博评论立刻破了千。 【飞行员姐姐!我可以!我可以!】 【请问招募考核标准有颜值这一条吗?如果有的话,我不来了。】 【姐姐太美了吧, 快告诉我航班,我要去坐!】 【果然是在天上飞的,这是天上的仙女吧!】 【行不行啊……女司机都让人够呛了,女机长的飞机能做吗?】 【呵,有些屌丝还看不起女人,你妈生你就是为了让你歧视你妈的?你自己不撒泡尿看看让你去当飞行员你当得了吗?哦不对,我忘了飞行员不收残疾人,脑残也算残疾哦。】 【另外几位机长我也可!有人指路微博吗?】 经过一晚上的发酵后,微博转发了上万条,“世航女飞行员”不动声色地爬到了热搜榜前二十。 阮思娴早上醒来,手机差点卡掉。 平时寥寥无几的微博一下子涌入各种评论与私信,粉丝也迅速涨了好几天。 阮思娴还有点懵,根据大家的私信内容才找到根源所在。 但是评论太多,她也没办法知道这些人到底是怎么翻到她微博的。 她的头像是几年前在塞纳河边拍的半身照,微博昵称是乍一看带了那么点中二气息的“我和太阳肩并肩”,所以大家都确定这就是她。 阮思娴又打开私信浏览了一下,其中大部分都是女孩子发来的。 有说想认识的,有单纯来表白的,也有只知道发“啊啊啊啊啊啊啊”的尖叫鸡。 当然也有非常简单粗暴直接表达自己意愿的私信,通常只有两个字——“约吗?” 阮思娴就很好奇这种人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好奇心使她挑了一个出来点进去看微博,求生欲使她立即退出来并且全面拉黑。 被这么多陌生人吹了一通彩虹屁,哪个女人能不高兴呢。 阮思娴乐颠颠地截图,正要发给卞璇和司小珍她们看,屏幕却突然被一个来电打断。 号码她没存,但知道是谁打来的。 接通电话后,阮思娴没说话,那头也沉默了片刻。 “阮阮,今天世航官博上面那个女飞行员是你吗?” 阮思娴还坐在床上,盘着腿,歪着头“嗯”了一声。 董娴的声音一下子就软了。 “你怎么没跟我说过?我一直以为你还在做空乘。” “你也没问我。” 电话里传来董娴吸鼻子的声音,“阮阮,你实现了自己的梦想,妈妈很开心。” 阮思娴听了,心里没什么波澜,也没什么想说的。 她们每次打电话就是这样,总是无端沉默。 董娴也不明白为什么阮思娴慢慢就变成这样了,对她特别冷淡,有时候甚至还有一点敌意。 “阮阮,你今天过生日了,我给你做饭吃吧。” “不用了。”阮思娴说,“我约了朋友。” 数不清是第几次拒绝见面,董娴本已经习惯了。 但是今天不一样,网上的照片让她许久回不过神,更不敢相信那个对她沉默寡言的女儿已经变化了这么大,她特别想见一见她,“那我给你送一个蛋糕行吗?” “我朋友会给我订蛋糕,唉,先不说了,我要工作了。” 董娴吸气,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好,我不打扰你了。” 挂了电话,阮思娴又躺下去继续睡觉。 而另一边,阮思娴一跃成为世航宣传部kpi锦鲤后,官博赶紧趁着热度赶紧发了第二波宣传文案,非常有心地多配了几张阮思娴的照片。 傅明予翻看着微博评论,面色平静,却冷不丁轻笑一声,“还真是人见人爱。” 柏扬在一旁接嘴:“不瞎的都爱。” 傅明予看他一眼,对方立刻眼观鼻鼻观心,假装什么都没说。 他又点进阮思娴的微博,看了眼粉丝数,吩咐道:“告诉宣传部,适可而止,别过度消费她。” “好。” 柏扬说完就要去做,傅明予又叫住他,“东西都搬过去了吗?” “安排人搬了,今天下午应该就弄好了。” 傅明予点头,柏扬转身走了出去。 于此同时,傅明予的手机进来一个电话。 他皱了皱眉,有些诧异,不知道董娴为什么会突然给他打电话。@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阿姨,有事?” “不好意思打扰你一下,我是想请你帮个小忙。” “嗯,您说。” “今天世航宣传微博上面那位女飞行员,你能告诉我一下她今天的航班信息吗?我找她有点事。” “不好意思阿姨,我不能透露这个。” 说话的同时,傅明予已经把今天的航班信息调了出来。 阮思娴这个月飞行时间达到上限,今天休息。 董娴踌躇片刻,又问:“那你不用告诉我具体,跟我说一下她大概什么时候下飞机就行。” 傅明予笑:“阿姨,我手底下这么多飞行员,我怎么会清楚每个人下飞机的时间?” 说完又问,“你跟她认识?” 董娴“嗯”了一声。 傅明予道:“认识的话,你可以直接给她打电话,没有联系方式吗?” “嗯。”董娴假意承认,“麻烦你了,我先不打扰你工作了。” “好。” 电话里响起“嘟嘟”声,傅明予握着手机,屏幕自动回到那个小可怜的照片上。 --- 傍晚,乌云还没等到日落西山便席卷而来,隐隐有暴雨的倾向。 傅明予没让司机送,自己开车回了名臣公寓。 路上,豆大的雨滴便落了下来。 进地下停车库之前,他看见大门外停着一辆黑色保时捷,一个中年司机坐在驾驶座,而车旁边站着一个女人,一只手撑着伞,一只手提着一个蛋糕。 傅明予与董娴见面次数不多,雨天也使人看不清模样,只觉得眼熟,直到他上了电梯,才想起这个人是谁。 虽然对阮思娴和董娴的了解不多,但是傅明予大概能猜到,如果阮思娴想见她,董娴又何必专门打电话来问他航班信息。 只是没从他这里得到消息,她才又多费些周折,辗转去查她的住址。 傅明予的手指已经要触到16楼的按键,思及此,又往下挪了一点,按了14楼。 电梯缓缓停下。 门还没完全打开,傅明予便听到外面那人跑调跑到西伯利亚的歌声。 随着门缝慢慢变大,一袭红裙的阮思娴慢慢噤了声。 她咳了一下,掩饰自己瞎唱的尴尬,露出端庄的微笑。 “傅总下班了?” “嗯。”傅明予打量她,“今天心情不错?” “还行吧。” 阮思娴进去按了一楼,门缓缓合上。 当电梯开始下降的时候,她突然问:“你到底是上楼还是下楼?” “下楼。” “哦。” 阮思娴今天心情本来不太好,前两天卞璇的外婆生病,她关门回老家,现在都还没回来,只有司小珍陪她过生日。中途又接到了董娴的电话,她的关心说不上破坏了心情,但也谈不上喜悦,游走在中间地带,不上不下。 可是下午她又收到了网友们不计其数地彩虹屁,快把她给淹死了,感觉自己真的就是仙女下凡。 仙女自然不能为俗事烦恼。 这个时候不好在傅明予面前唱歌,但是开心是压制不住的,脑子它自己就开起了演唱会,手指也背在身后打着节拍。 但是老天爷总是会给下凡的仙女一点惩罚。 当电梯停在八楼的时候,阮思娴就有预感,二郎神派他的哮天犬来抓她回天庭了。 狗未到,声先到。 阮思娴的脑内演唱会瞬间断电。 所以怎么说还是有钱人好呢。 如果不是住独栋别墅,阮思娴根本不可能要求同一栋楼的住户不准养狗。 她默不作声地退到角落里,扶着栏杆,胆战心惊地与那只狗对视。 阮思娴的神经紧绷,手心发凉,余光却看见电梯门倒映的两人的影子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至重合。 他身上清冽的冷杉味道也越来越近——阮思娴的视线慢慢被他的身躯挡住,眼前是他的衬衫,他的衣领。 阮思娴抬头望着他,眨了眨眼睛,似乎没明白这个操作。 她就站在墙角,而傅明予的身躯几乎就把她缩在这个直角里。 只是跟以往不一样的是,他面对着阮思娴,而不是背对着她。 狭窄的空间顿时缩得连气息都难以流通。 他还低着头,直勾勾地看着她。 他的眼神又特别平静,好像就是在维持自己目不斜视的习惯。 但目光就是一动不动地落在她脸上! 阮思娴不行,她没办法这样跟傅明予对视。 她别开脸,心跳却还是不受控制地加快。 不是,你挡狗就挡狗,你面对我站着是几个意思? 狗是挡住了,可是你这姿势也太奇怪了吧。 早知道还不如直面狗呢,比直面狗男人轻松多了。 除了狗乱动发出的声音外,阮思娴只听得到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她垂眼的时候,傅明予能清晰地看见她眼睛上棕色的眼影和上扬的眼线,还有刷得格外翘的长睫毛。 他回忆了一下,似乎是这大半年来第一次见她化妆。 “打扮这么漂亮,去见谁?” 阮思娴:“……” 整句话的重点,她就抓在了“漂亮”两个字上。 而且她发现,今天成千上万的彩虹屁她都坦然接受了,还转发给司小珍她们看。 可是傅明予一句“漂亮”,她居然脸红了。 她低低吐出两个字:“朋友。” “男的女的?” 阮思娴声音更低:“关你什么事。” “随便问问。”他缓缓说,“男的女的?” 有随随便便就追问两次的吗? 阮思娴不想回答,可是头顶的阴影有一种压迫感,沉得她头都抬不起来。 “男的。” “哦。”傅明予似乎知道阮思娴故意这么说,又问,“那晚上还回家吗?” “不回。” “那我送你过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的语气太直接,根本就不是商量。 “不用了。” “你确定?” 电梯在这时候停到一楼,门缓缓打开,外面“啪啪啪”的雨声传了进来。 阮思娴:“……” 她出门前关着窗户,专心地化妆,完全没注意到外面已经开始下雨了。 狗主人拉着狗出去,刚走两步又愣住。 阮思娴生了些小心思,立即按了关门键。 等狗主人反应过来的时候,门已经关上。 可是傅明予还站着不动。 阮思娴伸手推了推他的胸,同时去按负一楼的按键,急促地说:“快走快走。” - 到了停车场,阮思娴坐上副驾驶,拉出安全带扣上的时候,突然想到什么,轻笑了声。 傅明予:“你笑什么?” “没什么。”阮思娴说,“就是觉得你的副驾驶坐着还挺舒服的。” “嗯。”傅明予点头道,“也不是谁都能坐。” 阮思娴别开脸没说话。 再接下去,这个话题的走向只有一个。 男人的副驾驶有时候确实有特殊的含义。 就在这时,司小珍突然打了电话过来。 今天暴雨,天气聚变,许多飞机航线要改,司小珍作为签派员走不开,必须加班。 “……” 也不是故意放鸽子,工作就是这样,阮思娴很理解,但也失落。 傅明予手搭在方向盘上,扭头看着阮思娴。 “朋友不来了?” 听起来还有点幸灾乐祸的感觉。 阮思娴扭头不说话。 傅明予开始解安全带。 “那回去吧。” 阮思娴没说话,也没有异议。 外面下着暴雨,她要是一个人在餐厅吃饭,今天还是她生日,那孤独指数也太高了点。 重新进入电梯,阮思娴气压底,早已没了出门时的兴高采烈。 她垂着头去按14楼,却突然被傅明予拉开手。 “跟我上楼吃饭。” 他也没等阮思娴回答,直接按了16楼。 行吧。 心情低落阮思娴不想挣扎,也不想说话。 她不想生日这天一个人孤零零地吃饭。 傅明予有时候也勉强算个人,凑合吧。 到了16楼,傅明予一边按指纹,一边解外套扣子。 门打开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什么,回头笑道:“你今天打扮这么漂亮最后还不是只有我一个男人看。” 阮思娴皮笑肉不笑地说:“是啊,便宜你了。” 进门之后,他直接脱了外套,搭在沙发上,穿着衬衫朝厨房走去。 阮思娴探头进去,“不点外卖?” “不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会做饭?” “还行。” 傅明予打开冰箱,看着保姆给他塞满的新鲜食物,问道:“想吃什么?” “满汉全席。” 阮思娴挑眉笑,“可以吗?” 傅明予没理她,伸手在冰箱里翻了翻,回头看着她:“长寿面,吃不吃?” 39号登机口 第三十九章 阮思娴靠在厨房门边, 因为傅明予背对着她, 她便肆无忌惮地打量。 等他转过身来拿碗筷时,她又移开了目光。 “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看过你的简历。”傅明予语气轻描淡写。 阮思娴鼻子里哼哼了声, “哦, 这样啊, 那您对员工都这么贴心吗?” 其实今天中午阮思娴就收到了来自世航人事部的祝福短信, 同时告知她有空去人事部领取生日礼物。 这是世航的传统, 每一位员工生日都会拥有的待遇。 “你是明知故问吗?”傅明予没抬头, 打开水龙头清洗青菜, 微弱的流水声和他的回答同时响起, “给每个员工做长寿面, 我是总监还是总厨?” 哦, 那她就是特殊待遇了。 阮思娴抬了抬下巴,嘴角翘起来,“那我还要加个鸡蛋。” 傅明予头都没抬,“嗯”了一声, 拿起手边已经准备好的两个鸡蛋, 磕了一下, 亮晶晶的蛋清与蛋黄滑进平底锅, 滋滋滋地响了起来。 料理台一个小锅烧着水, 平底锅煎蛋,洗菜池里堆了些青菜, 这些事情他做起来得心应手,看着慢条斯理, 却又干净利落。 没想到他说会做饭不是吹牛。 直到傅明予转身看了她一眼, 阮思娴才发现自己站在门口看得有些久。 可是目光都对上了,她不说点什么好像有点不合适。 她试探地走过去, “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你去客厅坐着,别在这儿看我。” 阮思娴的脚步顿住,随即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 呵,谁乐意看你。 但是客厅真的挺无聊。 傅明予这人也挺无聊。 这么大的客厅,除了必要的家具,什么东西没有,甚至连绿植都没有,唯一的活物可能就是阮思娴本人了吧。 就是这落地窗还不错,如果不是下大雨,平时站在这里看个落日应该挺舒服。 旁边还有一个躺椅和玻璃桌,如果晚上有点水果,夏天看个星星也不错啊。 她又往其他地方张望,几个房间门都关着,没什么可看的。 阮思娴在客厅无聊地晃悠了一圈,不知不觉又转到厨房。 她探了个脑袋进去,“好没好啊?你怎么这么慢。” “好了,你去餐厅坐着。” 傅明予端着碗出来时,阮思娴正拿着纸巾擦口红。 “你擦什么?” 阮思娴瞥他一眼,不太想和这种直男解释。 “吃饭不擦口红当下饭菜啊?” 傅明予:“挺好看。” 阮思娴:“……” 傅明予今天怎么回事? 发|情了吗? 怎么一次又一次这么简单粗暴地夸她? 她继续胡乱地擦口红。 “好看也不给你看。” 傅明予笑了下,把筷子递给她,“快吃。” 眼前的面条清香阵阵,金灿灿的鸡蛋配着几根蔬菜冒着热气,阮思娴胃里开始叫嚣,嘴巴却忍不住说:“这么多,我可能吃不完哦。” 傅明予:“吃不完扣年终奖。” 他的眼神反正就是明明白白地告诉阮思娴:别装。 阮思娴努着嘴,挑眉点头。 上一秒还说她好看,下一秒把她当猪。 “行,老板说了算。” - 十分钟后,一碗面下肚。 面对空荡荡的碗和傅明予的眼神,阮思娴不知道该说什么。 也许是她太饿,也许是这碗面味道确实不错,她给自己打脸打得响彻天际。 幸好就在她尴尬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 但接起电话时,阮思娴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了。 语气也挺僵硬。 “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 “不用了,我已经吃过了。” “天都黑了还在下雨,你回去吧。” 电话那头又说了什么,阮思娴叹了口气,扭头看见窗外的大雨,皱眉道:“行,等一下吧。” 挂了电话,她眉头也没松开。 她不想下去拿,可是董娴的意思是她不去拿今天就不走了。 这可太烦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阮思娴的目光最后落在傅明予,身上打量两圈,小声说道:“老板,有伞吗?” “你要干嘛?” “下楼拿个东西。” 傅明予朝窗外看去。 天上黑压压一片,豆大的雨滴毫不留情地啪嗒在窗户上,伴随着狂风胡乱飞舞。 “这么大雨你能去?” “嗯,所以我想请你帮我去拿。” “……” 沉默两秒后,傅明予颇有些无奈地站起来,“去洗碗。” “好嘞。”阮思娴几乎毫不犹豫就答应,但是看到外面的雨,又有点内疚,“老板慢点走。” 说完,两人分头行动。 厨房里除了这两副碗筷,其他的傅明予早就洗好了,所以阮思娴前后花了不到三分钟。 她走到落地窗边往下看,楼层太高,加之大雨,几乎看不清楚地面的情况。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傅明予才回来。 他身上的白衬衫几乎湿透了,紧紧贴在身上,肌肉线条若隐若现。 他收了伞,把蛋糕放在一旁的桌上,漆黑的眼睛看过来,睫毛上有水汽,紧紧盯着阮思娴。 “你可真是太会折磨人了。” 阮思娴背着手站在他面前,被他的眼神看得有点慌,立刻把藏在身后的毛巾往他身上扔。 “赶紧擦擦吧你。” 傅明予接住毛巾,擦了擦手臂,似漫不经心地说:“我今天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她了,你们认识?” “哦,我妈。”阮思娴顿了顿,“你们也认识的吧?” 傅明予:“嗯。” 阮思娴不奇怪,傅明予和郑幼安认识,那肯定和董娴也认识。 她没再说什么。 傅明予又说:“她刚刚问我们是什么关系。” 阮思娴一顿,突然有些紧张,“你怎么说的?” 这事儿就算不是董娴,换做别人,看见傅明予去帮她拿蛋糕,也会好奇两人的关系。 “我说我们是……”他似乎故意踌躇了一下,带着些许疑问的目光与阮思娴对视,“朋友?” “对。”阮思娴顺着他的话点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一样,“我们是朋友。” 傅明予把毛巾扔到一边,走到一间房门外,手握着门把,朝阮思娴一摆头,“过来。” 他这幅湿身的样子,声音低低沉沉地。 莫名有一种邀请进冰箱的感觉。 阮思娴站着没动。 “干嘛?” 傅明予:“那既然是朋友,我送你个生日礼物,你会收下吧?” 阮思娴觉得傅明予今天有些奇怪。 先是默不作声地给她过生日,又是直白地夸她漂亮,现在还要送生日礼物。 送礼物就送礼物,还要让她进房间。 以他的尿性,该不会想送自己吧? 阮思娴慢吞吞地朝他走过去,“送什么?飞机吗?” 傅明予没说话,把门推开,阮思娴眼前一亮,呼吸停滞了那么一两秒。 五十余平米的书房里放了四个两米高的展示架,整整齐齐地摆放起码两百架航模。 波音全型号、空客全型号、庞巴迪宇航挑战者系列、达梭航太猎鹰系列、霍克薛利三叉戟…… 全都有! 而且阮思娴走进了就能看出来,这些航模不是市面上出售的那种,全是独家高级定制超高精度还原,透过玻璃连驾驶舱里的仪表盘都看得清清楚楚。 阮思娴伸手颤颤巍巍地摸了一下材质,这质感、这手感、这精细程度……恐怕这些航模的寿命可以与王八比一比。 “喜欢吗?” 耳旁响起傅明予的声音。 阮思娴浑身颤了一下。 他故意的,他绝对故意的! 但是真的喜欢!喜欢!非常喜欢! 阮思娴心里的小人已经疯狂地旋转跳跃,但她要克制,不能在傅明予面前表现得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我还以为你送我真飞机呢。” “也不是不行。”傅明予低头,似笑非笑地说,“但是有条件的。” 这个人的眼睛好像会说话,阮思娴和他对视的时候心头猛地跳了一下,感觉他话里有话。 不,他就是话里有话。 阮思娴转身背对他,看着另一面展示架。 “这些都是你的收藏?” “嗯。” “真的送我?” “选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 阮思娴一会儿摸摸这个,一会儿摸摸那个,半天了还犹豫不决。 傅明予一直在门边看着她,等了好一会儿,见她纠结,又补充道:“我没说只能选一个。” 阮思娴回头看他,“真的?” 傅明予:“这房间里,你喜欢的,都可以送你。” 全都喜欢!这屋子里的全都喜欢! 这狗男人今天太是个人了! 他问:“都喜欢?” 阮思娴星星眼看着他,想矜持但又想诚实,于是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傅明予:“但我不行。” 花了两秒,阮思娴才反应过来他这句话什么意思。 ——这房间里你喜欢的都可以送你。 ——但不包括我。 ——我不能送给你。 看阮思娴瞬间恢复冷漠,傅明予静了两秒,然后开始笑。 还笑? 欠打。 阮思娴没忍住,一爪子朝他肩膀上招呼去。 但她虽然生气,其实根本没用什么力气,碰到的时候反而被他抓住手,攥在胸前。 “又想打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阮思娴不打算说话,挣扎了两下,扯不出来手,于是动腿。 只是她本来想踹他一下,却又被他感觉到动机,反而先发制人伸腿把她的小腿给抵住。 “还想动腿?” 阮思娴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傅明予越是反抗,她就越想动手动脚。 但是穿着裙子高跟鞋的她轻而易举就被这人压制。 两只手被攥着,大腿也被他的腿给别着,俯身一压,阮思娴便完全被摁住。 就在这时,两人突然诡异地沉默下来,以这种奇怪的姿势对视着,一动不动。 窗外暴雨如注,劈里啪啦,清晰且强烈。 而房间里灯光温柔,空气静谧,呼吸声和心跳声缠缠绵绵地盖住住了耳边的雨声。 她看见傅明予的眸光渐深,在灯光下反而显得更幽黑。 而他的气息在渐渐靠近。 阮思娴皱了皱眉,呼吸渐紧,手心在慢慢变热。 她不想自己看起来有什么异样,于是不躲不闪地对视,直到傅明予的脸微微侧开,靠在了她耳边说了句话。 他声音很小,几乎是气音,此时如果有旁人,绝对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你今天真的很漂亮。” 雨声猛烈,室内安静,这样直接的语言配上他低沉的声音,让气氛变得更奇怪。 像是剧烈运动过后的心跳,震得胸腔一遍又一遍地回荡着声音。 阮思娴的呼吸开始有些紊乱。 突然,天空一道惊雷伴随着闪电霹雳刺破夜空,房间里骤然一亮。 两个人像回过神一样,双双松开手,同时,傅明予退开一步,抬头往窗外看去。 阮思娴随手抱起旁边的一架哈维兰彗星,摁在胸口的位置,压制住心跳。 “我回去了。” 40号登机口 第四十章 阮思娴的床头有一排小探照灯, 平日里放着一些小摆件和熏香。 这些不是她的布置,是刚搬过来的时候司小珍觉得她房间太单调给她弄的。 今天拿了哈维兰彗星后,阮思娴找不到合适的地方放, 于是把这个位置腾了出来摆放。 巧的是, 探照灯的光打下来, 正好把航模的影子放大投射在对面的墙上。 阮思娴躺在床上,一睁眼就能看见那嚣张的飞机影子。 这影子就像傅明予一样阴魂不散, 即便关了探照灯, 窗外的路灯也会见缝插针地照一点轮廓出来。 阮思娴翻了个身,睡不着, 于是起身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地。 一系列操作后, 阮思娴觉得自己今晚能安心睡个觉了, 可是一躺下来,眼前伸手不见五指,感官却变得更清晰敏感。 在在这安静的房间,她耳边反反复复地萦绕着那句低低的“你今天真的很漂亮”。 一个男人, 反反复复夸一个女人漂亮能是什么意思, 还能是单纯地欣赏美的事物吗? 原本阮思娴一直只是猜测他的想法, 可是今晚她确定了, 傅明予就是看上她了。 天塌了地裂了,有人挨打挨疯了。 阮思娴扯被子盖住头,那人的微信又阴魂不散。 [傅明予]:你的蛋糕忘了拿。 [傅明予]:给你送下来? 阮思娴算是明白了。 狗男人不仅是看上她了, 今天还见色起意了,现在正心痒痒。 现在就敢把她摁墙上,真让他上家里来岂不是得摁床上? 看来就是那一巴掌之后, 这男人腰杆也挺直了,说话也有底气了。 大晚上的还想进她的家门, 哼,也是想得太美好。 [阮思娴]:我不要了。 [傅明予]:那我处理了? [阮思娴]:随你,我要睡了。 [傅明予]:等等,明天早上几点飞机? [阮思娴]:干嘛啊? [傅明予]:送你。 - 第二天清晨六点,阮思娴睁开眼,伸手摸了下灯的开关,光亮起的那一刻,哈维兰彗星的影子出现在墙上。 阮思娴盯着影子看了会儿,看起来好像神志还没清醒。 过了一阵,手机闹钟响了,阮思娴回过神,心里暗骂一句“狗男人”。 ——梦里也来骚扰我。 她坐起来拉开窗帘,模模糊糊看不清。 这雨下了一晚上还没停,今天的航班可能又要大量延误了。 不过即便这样,阮思娴也得准时到机场。 起床简单洗漱后,吃了个早饭,准备好所有东西,阮思娴拖着飞行箱准备出门。 傅明予很准时,阮思娴打开门的时候他正要按门铃。 “早饭吃了吗?” 看见傅明予的那一瞬间,阮思娴觉得他好像变了个人。 衣冠楚楚地站在她面前,完全没有昨晚靠在她耳边低沉说话的模样。 反而是阮思娴有些不自在,“嗯”了一声。 “走吧,今天下雨,路上会堵车。” “哦。” 到了一楼大厅,傅明予的司机已经把车停在外面。 柏扬拿着伞过来递给傅明予。 他接过伞,撑开,虚揽着阮思娴的肩膀。 “走吧。” 同时柏扬接过阮思娴的飞行箱,直接放进后备箱。 阮思娴觉得不对劲。 你这动作是不是也太自然了点? 怎么就这么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还有柏扬你这个觉悟是不是又太高了点? 你好歹做出一点震惊的表情啊?怎么你老板当着你的面就这么泡女人你都没点反应? 柏扬并不想做出什么表情。 他昨天千辛万苦地安排人把那些金贵的航模从湖光公馆搬到名臣公寓,期间还要对付贺兰湘的盘问,他很累。@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路上果然堵车了,阮思娴怕迟到,看了几次时间。 柏扬心里也有事,观察了路况后,吩咐司机绕行,同时回头道:“傅总,今天航班可能没法顺利起飞,我先通知一下?” 傅明予点头,同时想到什么,转头对阮思娴说:“我今天要去一趟美国。” 阮思娴眨了眨眼睛。 “十天后回来。” 阮思娴一动不动。 所以呢? 傅明予见她没话说,笑了下,“跟你说一声。” 这怎么听着像是在报备行程呢? 朋友之间需要报备行程吗? 可是傅明予一副坦然地表情,好像没觉得哪里不对。 行吧,你觉得朋友之间是这样的那就是这样的吧,虽然你从头到尾干的就不是朋友之间干的事。 到世航门口时,果然比阮思娴预计的时间晚了十分钟。 司机要往停车场开,阮思娴计算着从那边上电梯再去会议室大概要多绕几段路,于是及时叫停。 柏扬下车帮她取飞行箱,阮思娴接过后几乎是小跑着进了大楼。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二楼玻璃长廊一个空乘看着阮思娴跑了进来,回头道:“诶?你们看见了吗?” “什么?” “阮思娴啊,这大清早的她居然从傅总的车上下来的。” “……?”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人已经进来了,你们看那边,那是傅总的车我没看错吧?” “什么情况啊这是?” “不是听说她之前还是空乘的时候就……” 不过一上午,这个小八卦就在乘务部流传开来,到了中午,食堂开饭,伴随着饭菜香,几年前的绯闻又被挖了出来。 这次可不是虚无缥缈地猜测,是有人实打实看见的。 还有人说,其实这不是第一次看见阮思娴上傅总的车了,前不久在世航门口就看见过。 十天过去,这些绯闻传得有些变味。 但这些流言短时间内还没有传到当事人耳里。 ——如果阮思娴今晚没有参加一个机长的生日聚会的话。 在去的路上,她还接到了傅明予的电话。 “在哪儿?” 阮思娴已经走到了餐厅门口,“你回来了?” “嗯,你吃饭了吗?” “没。” “那等我?” “不要,我有约。” 傅明予笑,“你还真是忙。” 阮思娴跟着服务员往包厢走去,脚步轻快,“是啊,我饭局不比你少。” “结束了我来接你?” 阮思娴脚步顿了一下。 “我今天跟同事们吃饭。” “怎么了?” “你确定要来接我?” “我见不得人吗?” 阮思娴被噎了一下。 你可见得人了,你比谁都见得人。 “随你。” “地址发我。” - 与此同时,包厢里的气氛正热闹着。 今天的寿星叫林弘济,在世航工作几年,是个年轻机长,特别热情好客,只要跟他有过接触的人都能迅速成为朋友,所以不管哪个部门他都混的熟,过生日的时候直接拉了个大群吆喝,有飞行部的,有乘务部的,还有机务部和签派部。 由于人多,他订了个大包厢,里面一共三桌才勉强坐下所有人。 约的时间是七点,阮思娴六点五十分还没到。 “几点了,阮思娴不来了吗?” “谁知道呢,说不定跟傅总约会去了。” “看你这酸的语气,人家约会又怎么了?” “谁酸了,表达一下敬佩而已,这都几年了,也算是铁杵磨成针了吧,换我我可没这个毅力。” “你们这说的有鼻子有眼的,难道这事儿是真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还能有假吗?都不是第一次看到她从名臣公寓出来了。” 倪彤本来在吃瓜,但是听到这句话,还是没忍住开口:“有一说一啊,阮思娴她自己就住在名臣,我去过她家里。” “住名臣?那她挺有钱啊。” 有另外的空乘插嘴道:“就算阮思娴倒追又怎么了,这年头还不准女人倒追啊?” “对啊,男未婚女未嫁的,谁追谁无所谓啊。” “这是倒追的问题吗?这是倒贴吧。” 就在这时候,包厢门被推开,阮思娴走了进来。 靠门的那一桌倏然安静,全都抬头看过去。 这一桌大概有一半的人心里都咯噔一下。 不管阮思娴是怎么搞定傅明予的,总之他们现在关系不一般,要是得罪了她,随便吹吹枕边风他们就没好果子吃。 这边的氛围变得奇怪,另外两桌人刚刚虽然没在八卦,不过大概也听到了些内容。 林弘济作为今天的东家,有点尴尬,但不得不出来打圆场。 “小阮来了?要不要坐我们那桌去喝酒啊?” 阮思娴根本没听到刚才的八卦,看这一桌确实没位置了,于是问:“还有我位置吗?” “有,挤一挤就得了呗。” 林弘济带着她过去,几个副驾驶搬着椅子挪了个位置出来。 但这一桌的风水也不是很好,对面就坐着岳辰和江子悦。 江子悦虽然没参加刚刚的话题,不过这些天她也听到不少。 看来自己还真是小看阮思娴了,这副驾驶,她还真坐了。 不过有了这些传言也好,至少岳辰不会再眼巴巴地盯着阮思娴了。 有林弘济活跃气氛,大家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吃饭喝酒划拳,一晃眼就过去了两个多小时。 酒足饭饱后,有人隔着端了一杯酒过来找阮思娴,先是夸了她一通今天特漂亮,又非要敬她一杯酒,好听的话接二连三。 彩虹屁吹得震天响,在座有几个听不出来是奉承。 原本也没人戳破,可是江子悦发现岳辰因为这句话看了阮思娴好几眼,便抓着这个机会学着刚刚那人的语气说:“阮副现在爱情事业双丰收,人逢喜事精神爽,能不漂亮吗?” 林弘济好不容易扯回来的气氛,又被江子悦一句话打回解放前。 谁听不出来她什么意思。 岳辰皱眉:“吃的还堵不上你的嘴吗?不会说话就闭嘴。” 别人怎么说都无所谓,但是岳辰这么护着阮思娴,江子悦的火气一下子上来了,原本她没打算说阮思娴,只是想提醒一下岳辰别觊觎不该觊觎的女人,可是这男人偏偏跟她反着来。 只是到底是公开场合,她下谁的面子也不好下自己男人的面子,矛头便又对准了阮思娴。 “我是不太会说话,不过忠言逆耳,小阮,我们这么多年的同事了,还是要提醒你一下,男人地位越高就越难把握,可别大意了回头什么都没捞到,你听说咱们之前认识的那个姑娘了吗?孩子都怀上了,要嫁给钢铁实业的公子哥了,结果怎么着,最后还是没结成婚,现在带着孩子谁还敢接盘。” 气氛降到冰点,连林弘济都不知道怎么圆场。 阮思娴本来还在想他们几个小嘴叭叭叭地说什么呢,可是现在江子悦把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她再听不明白就有点傻了。 偏偏这时候她手机还震了一下,又是傅明予发来的消息。 [傅明予]:我到了,你还要多久? 她飞速打字,回复:您可别来了,免得人家又以为我勾引你:) 这条消息发出去后,她把手机一丢,抬头看着江子悦。 “江姐,有话就直说。” 江子悦别开脸,阴阳怪气地嘀咕:“我说什么你还不明白吗?” “我明白什么?说我勾引傅总吗?” 江子悦正要开口,岳辰猛地拍了一下桌子。 “行了,你没事做就回家去,人家过生日,你在这里说些什么东西?” “你跟我吼什么吼?岳辰你几个意思啊?”江子悦现在也不管什么面子里子的了,护一次就够了,还护两次,“你别忘了你是要结婚的人了,跟这儿护着谁呢?” 不对,你们怎么吵起来了? 我这儿的话题还没扯清楚呢? “你们要吵回家吵,我们先把话说明白了。”阮思娴说,“江姐,几年前你就叭叭叭地说我勾引傅总,怎么现在要结婚了还不消停,我说你对我私生活怎么就这么感兴趣呢?” 岳辰闻言,诧异地看着江子悦:“是你说的?” “你这又是什么眼神?” 不管阮思娴说了什么,让江子悦生气的总是岳辰的一举一动,“是我说的又怎么样?现在大家不是事实看在眼里吗?” “什么事实?” 包厢门突然被推开,先是靠门的那桌瞬间安静,紧接着,整个包厢都鸦雀无声。 所有人全朝那边看过去。 没人知道傅明予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他就站在门口,面色沉静,视线淡淡地扫过这里的人,看不出情绪。 但往往就是看不出情绪才是最可怕的。 众人心脏猛跳,倪彤连手里的瓜都没拿稳,一个不注意掉地上摔地稀烂。 傅明予的目光最后落在阮思娴身上,比起生气,更多的是烦躁。 挨了一巴掌才稳住的局面,可能又要被这群人搅乱了。 阮思娴知道傅明予来了,也没那么震惊,只是心情不太好,看都没看他一眼。 室内气氛落针可辨,傅明予的脚步声也被无限放大,一步步地,踩得人心惊胆战,生怕他就走到自己面前了。 然而傅明予只是走到阮思娴身边,朝她伸手。 “吃完了吗?我送你回去。” 阮思娴憋着火气,拍开他的手。 傅明予收回手,微俯身,问道:“他们说你勾引我?” 阮思娴冷笑一声,没理他。 “你没跟他们说是我在追你吗?” 41号登机口 第四十一章 头顶灯光打得透亮, 照得在座几个人脸色惨白。 直到这个时候,大家才反应过来,接二连三面面相觑地站了起来。 江子悦还愣着, 被岳辰一把给拖了起来, 她趔趄了一下, 手撑在桌上,面如土色, 双唇也慢慢失去了血色。 包厢外异常喧闹, 人声鼎沸,饭菜酒香靡靡萦绕, 把包厢内本就沉默的气氛衬托地更令人窒息。 许久过去, 没人说话, 连一声衣服摩擦的响动都没有。 林弘济手里还端着酒杯,不上不下的,嘴巴张张合合,半晌, 吐出两个字:“傅总……” 傅明予原本俯身靠在阮思娴面前, 单手撑着桌子, 闻言眼皮一掀, 凉凉看过去,林弘济便闭了嘴。 室内气压更低。 自从傅明予说完话就一直默不作声的阮思娴突然拿起包站了起来,低着头推开傅明予的手往门口走去。 经过靠门那一桌时, 刚刚讨论她的那些人齐齐往后退了一步,生怕挨着她。 但是阮思娴走到门口,突然回头, 低声说道:“林机长,那个……今天没想过把你的生日搞成这个样子, 对不起。” 林弘济快哭了,你别cue我了,真的与我无关。 而阮思娴越过门走出去时,众人的目光迟迟没有收回来。 怎么阮思娴的气焰突然就低了下来?说话声音都细细小小的,而且如果他们刚刚没看错的话,她耳朵还红了? 这是在傅总面前装柔弱? 傅明予没有立刻跟出去,那只被阮思娴推开的手垂在裤边,转了转手腕,抬眼看向这桌人时,眼里情绪难辨。 “看见了吗?” 没人明白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只觉得脑子里被抓住了一根弦,扯得腮帮都僵住。 紧接着,傅明予下一句话出来时,那根弦突然断了。 “你们就是这么给我增加难度的?” ——虽然听着有那么意思无奈的感觉,但更多的是明明白白警告的意思。 刚刚阮思娴在场时候,他的语气里还有那么几分温柔,而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与神态都异常的平静,平静到没有温度,像暴风雨前的深海,暗伏着巨浪。 傅明予只丢下这句话,转身出去。 林弘济想追出去说点什么,可一来迈不动腿,二来不知道该说什么。 包厢内再次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打破这一局面的是最边上那桌的一句话。@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阮思娴脾气好大啊。” 众人如梦初醒一般,纷纷朝倪彤看去。 倪彤还处于目瞪口呆地状况,眼神茫然,“搞什么呀,原来是傅总在追她啊?” 她感觉自己就是个傻逼,曾经还去叫阮思娴怎么追男人。 她说出来,自然就有人接嘴了。 “我去……还以为是倒贴了个炮友关系,结果是这样,现在怎么搞……” “咋办啊?她刚刚有没有听到我们说的话啊?” “卧槽,我今年还想升乘务长,卧槽卧槽卧槽!” “到底谁先瞎传的啊!没搞清楚事情就传得沸沸扬扬,现在好了,我们一起陪葬。” 众人纷吵中,江子悦紧抿着唇,指甲陷入掌心,呼吸几乎是一丝丝地溢出来。 岳辰突然抓起面前的酒杯往地上砸去,“砰”得一声,包厢又安静了下来。 玻璃渣弹到江子悦脚背上,她骤然抬头,不可置信地盯着岳辰,表情几乎濒临崩裂。 “现在舒服了?”岳辰脸涨红,延伸到脖子,额头青筋浮起,“让你闭嘴你没听到,就你有嘴会说?!” 江子悦眼睛里几乎瞪出红血丝,尖声吼道:“你还是个男人吗?!大不了我辞职,怕她干什么!” “你他妈!”岳辰气到已经扬起手,举到头顶的时候身旁众人一哄而上要拦住,他自己也在这瞬间恢复理智,手重重落下,掀翻了旁边的凳子,“你要走自己走,别他妈拖累老子!” 岳辰他们这种飞行员还和阮思娴不一样。 阮思娴并非航空公司培养,合同较松,但岳辰这一类是高中被选拔上的那一刻就签了航空公司,定向培养,高昂的学习费用全由航空公司掏腰包,所以合同签得很死,几乎没有跳槽的可能性。 即便要强行跳槽,违约款也会赔到他倾家荡产。 如今江子悦得罪了顶头上司,难保不会牵连到岳辰。 公司是换不了的,只能任人宰割。@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往小了说,以后航班全排短途,每天本场几段飞,飞行总时长中,最累的起落时间比例直接大幅度飙升。 抑或跟空管那边说一声,流控的时候全把他的航班挪后起飞,人磨在驾驶舱了不说,没有起飞就没有时薪。 往大了说,直接寻个由头降为副驾驶,若是再绝一点,落个终身副驾驶也不是不可能。 岳辰越想越后怕,就看刚刚傅明予在阮思娴面前温言细语的模样,这些他不是没可能做出来。 他自己就清楚,一个男人为了心爱的女人能做到什么份儿上。 特别是当这个男人处于高位,手里有权有势时,能做的事情太多了。 岳辰能想到这些,其他飞行员又如何想不到,全都开始为自己的前程担忧。 而这个时候,倪彤又出来打破僵局了。 她先是跟着一起后怕,冷静了一下,又说:“应该还好吧……?”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看向她,聚光灯太亮,她退了一步,哆哆嗦嗦地说:“我之前也……那啥……反正就是跟她不太愉快吧,她也没把我、我怎么着……” 现在重点是阮思娴吗? 重点是傅总! 众人懒得理倪彤,再度开始担心自己的前途。 而另一边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傅明予走出去时,阮思娴一个人拎着包脚下生风走得飞快。 “阮思娴。” 傅明予在后面喊了一声,见前面的人不动,便两三步跨过去抓住她的手腕。 “你……” 话没说完,傅明予声音一顿。 他低头去看阮思娴的脸。 阮思娴垂着脑袋,发现他的动作后猛地甩开他的手,继续往前走。 狗男人。 臭狗男人。 心理默念了几句后,阮思娴的手腕再次被抓住。 她转身挣扎了一下,“你放开我。” 没抽出手,只能抬头瞪着他。 “这事儿我会解决。”傅明予说,“以后绝对不会再有这种传言,先消气?” 她还是瞪着傅明予,不说话。 她心里想的根本就不是那件事。 傅明予:“先上车,送你回家,一会儿会下雨。” 说完,他回头看,司机一直缓慢开着车跟着他俩,此时正停在他们站的路边。 趁他不注意,阮思娴抽出手往他后背拍了一巴掌。 傅明予只当她还在为那事儿生气,转身摁住她的肩膀,严肃地说:“我说了,这件事情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接着路边的灯光,傅明予才看清阮思娴的脸红的像熟透的苹果,还隐隐约约蔓延到了白皙的脖子上。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谁都没有先说话。 大约十余秒,阮思娴突然又给他肩膀来一巴掌。 力道说重不重,但说轻也不轻,是带着情绪在的。 傅明予皱眉,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的耐心正在一点点被消磨。 “你说句话。”他垂下眼帘,“是不是还要给我一巴掌才解气?” 阮思娴握了握拳。 她虽然不知道自己现在看起来是什么样,但却感觉脖子以上全被一股自己散发的热气笼罩着。 简而言之,她觉得自己的脸一定红透了。 “脸伸过来。” 傅明予自然不会真的把脸伸过去。 他只是看着阮思娴,漆黑的眸子里神色难辨。 又是一阵沉默的对视,和刚刚一样,阮思娴突然伸手,掌心触碰到傅明予的侧脸,给他摁到一边去。 “你干嘛非要在那儿说那些!” 丢下这句话后,人立刻往路边走,飞快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这一“巴掌”摁过来,像猫爪一样,竟有些软绵绵的感觉。 脸颊还有阮思娴掌心的余温,傅明予伸手拂过,透过车窗看见阮思娴隐隐约约的侧脸。 片刻后,他低头笑了下,转身上车。 司机默不作声朝名臣开去。 后座宽敞,傅明予交叠着腿,解开袖口,同时侧头看了阮思娴一眼。 阮思娴挤在最边上,面对车窗,但却从倒影里发现了傅明予在看她。 “怎么了?” ?! 你还好意思问?! 阮思娴恨不得抬腿就把他踹下车。 怎么我平时看起来日天日地所以你就以为我不会害臊吗? 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还全都是同事的场合突然来一句“你没告诉他们是我在追你吗?”,这是人干的事儿吗? 虽然知道傅明予就是看上自己了,但是这种事情私底下说说还好,当众说出来简直就是大型表白现场。 换哪个女人不羞耻?! 自从傅明予在包厢内说出那句话,阮思娴的胸腔就一股脑儿涨了起来,整张脸都开始发热。@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跟江子悦吵架的时候都没这个情绪起伏。 而狗男人倒好,面不改色心不跳,还若无其事地问她一句怎么了。 猛吸一口气后,阮思娴平静下来,正要心平气和地说话,那人却又开口:“我今天说的都是认真的。” 阮思娴:“……” 两人中间明明隔着一整个空座位,阮思娴却感觉四周十分逼仄一般,连同傅明予的气息好像都萦绕在她身旁一边。 “哦。” “哦?”傅明予侧头看她脸红的样子,觉得好笑,“你这是同意的意思?” “同意?你可别太自信了。”阮思娴笑听到什么笑话似的抬了抬下巴,冷哼道,“你倒是试试看,要是被你追到我就跟你姓。” 话音一落,阮思娴突然一噎,脑子里嗡得一下发麻。 前排司机突然咳了一下,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笑她。 靠…… 阮思娴后悔得闭上了眼。 今天到底是脑子被烧坏了,还是心智全都臊得藏了起来,这么智障的话居然都说出口了。 又成功给自己添了一份羞恼。 “你说得对,追到了当然……” “傅明予你闭嘴!” 42号登机口 第四十二章 十月的尾巴一扫过, 天气变急速转凉。 进入十一月后,路边的树叶肉眼可见地变黄,空气开始干燥, 而路上甚至有行人穿上了羽绒服。 同样在变化的还有阮思娴的工作环境。 她最近一直忙着F1(第一阶段副驾驶)考试, 平时见缝插针地看书, 有时候坐在驾驶舱等流控都要拿出手机来看两眼。 考完试那天,她从考场出来, 看了眼时间, 还早,于是去员工食堂吃饭。 打了饭端着餐盘找了个空座位, 刚吃了两口, 就感觉有人朝她走来。 阮思娴抬头, 见是一位认识的副驾驶,于是拖了一下自己的餐盘准备让一点位置出来。 谁知道那个副驾驶一看坐着的是阮思娴,立刻咧着嘴笑着说:“小阮下午好啊,咦?你打的这个排骨我怎么没看见?我再去窗口瞅瞅。” 可能他去西伯利亚的食堂窗口打排骨了吧, 总之这一去就没有回来。 阮思娴后知后觉回过神, 这段时间吧, 她在公司里的情况就是——千山公的飞绝, 万径雄性踪灭。 不管单身不单身的男同事全都跟她保持着微妙的关系,恨不得在脸上写着“我们只是纯洁的同事关系”。 连她在朋友圈分享个链接都没有男同事给她点赞了! 行吧,阮思娴算是明白了, 傅明予只需要一句话,就在她身上打上了“傅氏所有”的标签,直接从根源上切断了情敌的产生。 只要她留在世航一天, 这个公司就没别的男人敢跟老板抢女人。 真是……好一个光明磊落地追求方法呢。 但是这个“傅氏标签”也不是没有好处。 比如这段时间她一直飞长途,看了眼任务表, 接下来一周也是这样。 但凡飞国内航线的驾驶员都希望能飞长途,除了时薪高以外,休息时间也更长。 就连平时的流控好像也发生着细微的变化,阮思娴发现自己排队的时间越来越短,并且常常被优先调到跑道上。 这样一看,这个标签上面好像还明晃晃写着“傅明予请各部门对持照人予以便利和必要的协助”。 阮思娴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一本行走的傅氏“护照”。 她甚至想去质问傅明予,这样干不合适!滥用职权! 可是转念一想,这也不可能是傅明予吩咐下去的事儿,怪只怪互联网太发达,一句话只需要过一道卫星通讯就能传遍全球,更何况这还是只是一个公司。 不管是这些人的避嫌也好,见风使舵也好,都像一双双无形的手,把阮思娴和傅明予锁了。 这种氛围,让阮思娴想到高中那时候,也有个男生给她公开表白,弄得沸沸扬扬,全校皆知。 而且那个男生还是个酷炫的校霸,平时在学校里张扬跋扈,连老师都管不了他。所以当他告白后,平时给阮思娴献殷勤的男生全都躲得远远的。 学校就那么大,两人平时总会偶遇,再加上有一方刻意为之,阮思娴就觉得怎么走哪儿都是这些人。 偏偏四周的人还老起哄,搞得他们俩好像已经有了什么似的。 那时候阮思娴每天都被这事儿搞得很暴躁,每次看到别人揶揄的眼神或是调侃的语气,她都想冲上去揍人。 可是现在呢? 阮思娴拿着勺子,搅弄碗里的汤。 她好像没有特别暴躁……也没有想揍人的冲动。 傅明予于世航和当初那个校霸于高中有什么区别吗? 没有。 都是横行霸道地头蛇。 阮思娴想,大概是因为傅明予是她老板吧…… 正想着,面前突然搁下一个餐盘。 阮思娴寻思着哪位同事这么大胆要舍命摘花了,心里还有点高兴,觉得自己的魅力压过了傅明予的淫威。 可是抬头一看,坐她面前的却是倪彤。 倪彤坐下来时,神色有些不安,东张西望了一番才开口道:“那个……就是……有个事儿……” 阮思娴放下筷子,抬起头,“你直说。” 倪彤不想来说这事儿,但是她心里惦记着许久了,不说出来心里过不去。 只是食堂人多口杂,她踌躇许久,问:“你吃完了吗?要不我们出去说吧?” 阮思娴打量她两眼,一口气把汤喝完,“走吧。” 两人走到食堂外,但人还是多,于是倪彤把阮思娴给拉到大楼一处楼梯间。 “就是……我师父昨天被要客投诉了。” 阮思娴:“然后呢?” 倪彤眼珠子乱转,说起话来也没有底气,“就是,你知道普通乘客投诉的话,公司要核实才看有效或者无效,但是被要客投诉就直接有效了,然后就……” 阮思娴看了一眼表:“我给你一分钟时间,你不说完我就回家了哦。” 倪彤倏地紧张,立刻像豌豆怪一样叭叭叭地吐了出来:“就是那事儿其实也不是多大事儿以前遇到这种情况最多就是停飞一段时间可是我师父却被开除了我觉得这个可能是傅总的决定但是好像有点过分了我也知道我这个请求有点为难但是你能不能跟傅总说一声不要直接开除留点情面行不行?” 阮思娴:“?” 阮思娴花了半分钟把倪彤的话在脑内断句。 伸手拍了拍倪彤的肩膀,“不是,是不是我平时做了什么让你误以为我是个善良大方不记仇的小仙女?” 倪彤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又难堪地涨红,嗫喏半天,说道:“哦,我知道了……不是,主要是就因为上次那事儿,现在岳哥好像也跟我师父闹掰了,她都快三十岁了,如果她再没了工作,她可怎么办啊!” 说完,她正要转身走,身后却传来一道尖锐的喊声。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倪彤!你在干什么!” 江子悦手里拿着一沓文件,是人事部返回来的社保文件等。 她站在楼梯上,文件被她捏得皱巴巴的。 阮思娴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么直接地露出了凶狠的目光。 人还没动,一沓文件先砸到了倪彤身上。 倪彤被吓得猛退到角落,惊恐地看着江子悦。 “不是……我只是……” “谁要你来求情了?你吃饱了找不到事儿做吗?”她说完,又转头看着阮思娴,“你放心,你牛逼我惹不起,真以为我不做空乘了就活不下去了要舔着脸求你?做梦!” 阮思娴摊手:“我可什么都没说啊。” 她觉得也是很烦,明明她从来就没拿睁眼瞧过岳辰一眼,但从头到尾就被江子悦当做假想敌,到现在直接给撕破脸了。 至于吗? 江子悦站在楼梯上,颇有些居高临下的感觉,睨着阮思娴。 “你别太得意,真以为自己就是总裁夫人了?还差得远呢。” “打住打住。”阮思娴觉得这事情还是要说清楚的,“我跟傅明予可什么都没有啊,我现在单身哦。” 阮思娴只是在澄清事实,而然在江子悦耳朵里就变成了“我还没答应他呢他就要这么护着我我有什么办法”的炫耀。 “所以说你年轻,真以为别人追追你就是把你捧在手心了。男人不都一个样,现在看你新鲜跟你玩玩儿,过了新鲜劲儿谁还记得你是谁?” 好烦啊。 阮思娴想回家了,不想跟她说话了,需要一句话止住话题。 “明白明白,这年头别说生米煮成熟饭了,就算煮成爆米花,该跑的一样跑,是吧?” 话音一落,如阮思娴所料,江子悦的脸色果然变得很精彩。 想什么呢,9012年了,谁离了男人还活不了了。 执照在手,到哪儿不能开飞机,真当只有傅明予家里有大飞机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况且她和傅明予八字还没一撇呢。 为了避免下一场嘴炮,阮思娴及时溜了。 虽然江子悦的话没在阮思娴心里留下什么痕迹,但她还是默默骂了傅明予两句。 狗男人,断她桃花不说,还给她招惹是非。 正想着,狗男人就发消息过来了。 这几天傅明予一直很忙,几天内飞了几个城市,阮思娴几乎没见过他,也没主动联系过他。 都是他时不时打个电话过来。 打电话就打电话吧,但也没什么正事说,都是说一些零碎的琐事,而且每次说不了几分钟他就挂了电话去忙。 但是每次接这几分钟的电话,阮思娴心里都觉得怪怪的。 就是因为没聊什么正经事,反而显得不正常。 合理怀疑他在温水煮青蛙。 [傅明予]:考完了? 阮思娴边走边给他回复。 [阮思娴]:早考完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没等他回复,阮思娴又问。 [阮思娴]:江子悦是你开的? [傅明予]:江子悦是? 阮思娴:“……” [阮思娴]:就是那个空乘!那天跟我吵架那个,你金鱼记忆吗? “是我开的。” 熟悉的声音响起,阮思娴的脚步突然顿住,抬头一看,傅明予在夕阳下站着,周身仿佛镀了一层淡淡的金光,显得他的五官特别柔和。 而看见他双眼的那一刹那,阮思娴心头猛跳了一下。 跳什么跳?你跳什么跳? 人家不就承认了是他开的吗?又没说是为了你,给我停下,不准跳! 傅明予:“回家?” “嗯。” 傅明予朝她伸手,“走吧,我送你。” 他的一举一动太自然,阮思娴反应过来时,手已经抬起来快要放到他掌心了。 就说这个人在温水煮青蛙吧! 为了不让他看出破绽,阮思娴顺势嫌弃地拍开他的手。 “天气好,我要走路。” 说完就朝大门走去,傅明予默不作声地并肩跟在她身旁,司机开着车默默跟在后面。 阮思娴的步子迈得有些机械,而傅明予一直配合着她速度。 “傅明予。” “嗯。” 阮思娴觉得这事儿得问清楚,不能跟他一样自作多情。 “你开了她,是因为我吗?” 傅明予似乎觉得她这个问题问得很奇怪。 如果不是为了她,几千人的乘务部,他哪儿有闲工夫去管其中一个寂寂无名的空乘。 “不然呢?还能为了谁?” 阮思娴愣怔片刻,心里有些酥酥麻麻的感觉。 她其实明白,这事儿对傅明予来说只消一个眼神的功夫,底下自然有人为他处理地干干净净。 他并不需要花多少力气。 可是她还是感受到了那么一丝不讲道理的偏护。 哦,不对,在那之后,她悄悄跟几个熟悉的空乘打听过,确实没有任何人敢再提那些流言了。 即便是私下。 那几个空乘告诉她,每个部门的领导召开例会的时候,专门强调过,如果再有这些流言蜚语传出来,全都去人事部领辞退金,世航不差那点钱。 好吧,不只是一丝丝偏护。 她抬头看傅明予一眼,“傅总,你公私分明的人设有点崩啊。” “妹妹,你好像没点自知之明啊。”傅明予转头看她,“你一次次在我头上撒野,竟然还觉得我公私分明?” “啪”得一下,阮小青蛙好像在无形的打脸声中坠入了温水中爬不起来了。 43号登机口 第四十三章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阮思娴发现, 她居然被那一声“妹妹”叫得有些脸红。 而傅明予却浑然不觉有什么不对。 一把年纪了还玩儿哥哥妹妹那一套,丢不丢人。 阮思娴没说话,却突然加快了脚步。 初秋的风不太温柔, 吹在脸上有点瑟瑟的感觉。偶尔踩到几片落叶, 发出“沙沙”的声音, 被两个人的沉默放得无限大。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阮思娴突然停下脚步。 “你干嘛一直看着我?” 傅明予笑得无赖:“你不看我就知道我在看你?” 阮思娴:“……” 好像还真是这么个道理。 阮思娴瞪了他一眼, “不走了, 上车。” 可是上了车坐好后,阮思娴还是感觉傅明予在看她。 “你到底在看什么?” 她都这么说了, 傅明予便不再看她, 转而看向前方, 却云淡风轻地说:“我在看你到底脸红什么。” 像被戳破伪装一样,阮思娴浑身的刺立刻竖了起来。 “你眉目下两个窟窿是长来喘气的吗?” “……” 阮思娴理直气壮且凶巴巴得让傅明予都觉得他是瞎了。 车内气氛再次陡然降低。 突然,阮思娴的手机响了一下。 她拿出来看了一眼,犹豫片刻, 挂掉。 没半分钟又响了起来, 她还是挂掉。 等第三次响起来的时候, 她直接按了静音没管了, 但嘴里还是没忍住嘀咕一句“烦死了”。 傅明予注意到她的动作,问道:“谁?” 阮思娴不想说,随口道:“没什么。” 越是敷衍, 傅明予越是觉得不对劲,目光在她身上来回打量一圈,似乎感觉到了些别的东西。 “前男友的电话吗?” ? 阮思娴觉得这男人脑回路有点不正常, 他是从哪里嗅出来这是前男友的电话的? “怎么,你前女友没事儿会给你夺命连环call吗?” 傅明予哂笑, 没接她的话,转头看窗边。 接下来的一段路,两人谁都没说话。 电话是董娴打来的。 自从生日那天她知道了阮思娴的住址后,还来等过一次,不过那天阮思娴刚好坐司小珍的车回去,两人便没碰面。 而今天她一直打电话,估计是又来了。 果不其然,当车开到名臣门口时,阮思娴看见了那辆保时捷。 夕阳投射锃亮的车身上,晃得刺眼。 还好她今天坐傅明予的车回来,不然出租车在门口停下,势必要碰一面。 她转头看了眼傅明予,他完全没注意车外的情况,盯着车窗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车开到楼下后,阮思娴一边拉开车门,一边说:“我回去了。” 傅明予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 阮思娴关上车门,还没走到台阶上,车便启动,朝前开去掉头。 吃了一嘴尾气的阮思娴莫名其妙地看着傅明予的车。 - 打开家门,阮思娴看到司小珍坐在沙发上,差点儿没吓得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 “你怎么来了?” 司小珍本来着急地打着电话,看见阮思娴完完整整地站在面前了才放下心来。 “你怎么回事啊?我刚刚一直给你打电话都没接,还以为你出什么事儿了。” “哦。”阮思娴一边换鞋一边说,“手机关静音了我没注意。” “吓死我了。” 司小珍指指冰箱,“我今天看超市蓝莓打折,就多买了些,已经洗好了给你放冰箱了。” 说完,她又不满地皱眉,“还好我有你家密码,不然你冰箱发霉了你都不知道。” “我最近没在家做过饭。” 阮思娴进房间换衣服,司小珍也跟了进去,本想闲聊两句,却一眼看见床头的航模。 司小珍立刻跪到床上去拿。 “你小心点!”阮思娴衣服脱到一半,冲过去拍了一下司小珍的手,“很重,别摔了。” 司小珍没管她,双眼放光地捧着航模,仔细打量,“这是德产哈维兰彗星吧,好精致啊,哪儿买的?很贵吧?” “不要钱。”阮思娴转过去换衣服,背对着司小珍,声音小小的,“送的。” 司小珍惊叹这架航模的精致,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才眨着眼睛问:“谁送的呀?” 阮思娴感觉她眼神里好像知道了什么,又觉得不可能,于是敷衍过去:“朋友送的。” “这位朋友姓傅?” “?” 看见阮思娴有点震惊又有点心虚的眼神,司小珍就知道自己说对了。 “机翼上面刻着他名字呢,想骗谁。” 这个阮思娴还真没注意到,她把航模拿过来,翻了个个,才在机翼下面看见“FMY”三个字母。 这狗男人,送个刻了他名字的航模,太不要脸了。 阮思娴放下航模就往外走,司小珍跟在她后面问,“什么情况啊?” “什么什么情况?” “你别跟我装啊,又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了,害什么羞。” 阮思娴越走越快,打开冰箱拿了瓶水喝,面无表情地说:“谢邀,人在太空,刚下飞船,没信号。” 司小珍:“你这样就很没意思了,你把他睡了吗?” “……” 阮思娴差点没一口水呛死。 “你这个人怎么回事?” “那不然你干嘛躲躲藏藏的?” 司小珍靠在冰箱上打量阮思娴,反正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也不追问了,“我觉得还挺神奇的,上次卞璇跟我说你在酒吧打了他一巴掌,他竟然没杀了你,现在这是追你呢?” 阮思娴没说话,默认。 司小珍便更好奇了,“不是,我说他这是什么情况啊?你不是挺讨厌他的吗?” 阮思娴嘟囔道:“是讨厌他。” “对啊,我就更不理解了,要是你讨厌的人也讨厌你,这才是正常的,说明你们是一路人,可是你讨厌的人喜欢你,这说明——” “说明他还挺有眼光的。” “……” 司小珍无法反驳这个逻辑。 由于阮思娴像一只撬不开嘴的闷葫芦,这个话题也没继续下去,两人聊到最近的假期,阮思娴说她想去周边玩儿,司小珍却要去一趟临城。 “我大学校庆,大家顺便搞个同学会,我得去一趟。” 说到大学,阮思娴想起昨天宣传部的一个同事还问她参不参加这次的招生宣讲,理由跟傅明予说的一样,有女飞行员参加才会吸引更多的女生。 阮思娴倒是有时间,只是觉得休假不想去干别的,就想在家里待着,于是拒绝了。 然而事情的转折,源自第二天的飞行任务。 飞行部又给阮思娴排了教员带飞。 阮思娴和教员有说有笑地上了飞机,等客人都上来了,乘务组相应关闭舱门。 这时,阮思娴的耳麦里突然响起机务的声音,她脸色一变。 跟教员对了下眼神,两人立刻让乘务组打开舱门下了飞机。。 机翼旁边,几个机务分散开来,弯着腰四处寻找着什么。 其中一个机务摊开手心,里面放着两枚硬币。 阮思娴差点没当场晕厥。 现代科学社会了,是哪个撒币在这里撒币?! 就在刚刚,机务检查情况的时候,在这架飞机的下面发现了两枚硬币,所有人顿时如临大敌,开始仔细搜查。 这种情况以及不是第一次遇到,大家都很头疼。 通知乘务组广播询问后,没人承认。 于是机组一边寻找还有没有其他的硬币,一边调出监控。 录像显示,一个中年男性乘客在进入客舱前,趁着安全员和乘务员不注意,朝着机身拋了几枚硬币。 由于监控录像看不清具体撒了几枚硬币,乘务组把那位乘客叫了出来。 中年男人穿得人模人样的,还戴着个大墨镜,人出来了也不愿意摘下来。 他承认硬币是他拋的,一共拋了四个。 教员直接在一旁气笑,话都不想说。 阮思娴感觉头顶冒着烟儿,鼻子里呼出的大概也是白烟儿。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静。 “您为什么要拋硬币?” 墨镜男丝毫没有愧疚心,理直气壮地说:“祈福。” 阮思娴就知道是他妈的弱智理由。 “您祈什么福呢?是安检让您不满意了还是您觉得这个停机坪看起来像锦鲤池?” 谁都听得出来阮思娴的语气已经极力隐忍着怒意,而墨镜男浑然不觉,原地磨叽了几秒,转头跟身后的安全员说:“主要是吧……我刚刚在廊桥上看见是个女司机,我不放心啊,女司机多坑啊。” “……” 神他妈女司机。 大概是气到极致,阮思娴反而异常平静,一句话都没说,跟安全员挥了挥手。 安全员立刻报了警,墨镜男瞬间就嚷嚷起来了:“这咋还报警?!我怎么了我?你们干什么啊?” 一个机务朝他冷笑:“您不仅要进局子,要是发动机得拆下来检查,你就等着赔款吧,也不多,几万块而已。” 说完,安全员直接把他架了出去,墨镜男的嚷嚷声渐渐消失在廊桥里。 剩下的两个硬币没在地面上找到,机务用摄像探头伸到飞机发动机内才看到。 但是由于位置太靠内,还真是只能拆除发动机的部分零件进行操作。 连机务都没忍住骂脏话:“操,今天又要连夜加班。” 这趟航班自然要取消。 乘客们怨声载道地下飞机的时候,傅明予也来了。 他绕机看了一圈,最后站到发动机前,眉头紧蹙着。 机务跟他说了具体情况后,他拿摄像探头看了眼,阮思娴也俯身过去看。 两人靠得极近,阮思娴没注意其实她只要动一下,脸颊就会蹭到傅明予的下巴。 “你说九年义务教育是不是没普及好啊?”阮思娴看见那两个硬币的影像,想象着发动机启动后被损坏的模样,感觉心口都在疼,“这要是起飞了得多惨烈啊。” 傅明予慢慢移动探头的位置,低声道:“你还挺心疼。” 阮思娴:“废话,我能不心疼吗?” 傅明予轻笑:“你家的飞机吗你就心疼。” 阮思娴:“……你是ETC吗这么会自动抬杠?” 傅明予没说话,收了探头的同时食指敲了敲阮思娴的头。 “航班取消了,回去休息吧。” 阮思娴也直起身,一转头,看见身后一排人全都看着他俩。 怪不得刚刚感觉四周那么安静呢。 - 阮思娴当然没有真的回去休息。 警察来了,正在询问情况,阮思娴得在场。 但是整个询问过程,墨镜男就一直在强调他不放心女司机才拋硬币祈福的。 女司机女司机女司机……阮思娴实在听不下去了直接起身走了。 回到世航大楼,阮思娴拖着飞行箱走得飞快,气冲冲的样子直接吓退几个想来询问情况的同事。 倒是有几个不知情的宣传部的女同事结伴下楼吃午饭,在电梯里遇到阮思娴,跟她打了个招呼。 “小阮,下飞机了?” “没呢。”阮思娴说,“航班取消了。” 航班取消是时有的事情,几个司空见惯的女同事也没多问,聊起了别的。 “最近不是校招高峰期吗?嘉实大学那边学术报告厅档期排不过来,改到大礼堂了,我看了他们那个LED屏,尺寸不对,我得重新做PPT。” “你这个还好,我们做海报的才惨呢,允和大学报告厅不够用,直接给提前了两天,我海报还没做完呢,今晚得熬夜加班了。” 说到允和大学,那个人回头问阮思娴:“小阮,你不去宣讲会啊?你母校诶,回去搞搞多风光啊。” 她们说的是今年世航飞行学院巡回招生的事情,要去各大高校宣讲,招收在校大学生,作为大改驾学院培养。 阮思娴之前说过不想去,可这时候同事再问,她满脑子都是那个墨镜男嘴里的“女司机”,一时气不过,当场就答应了。 最好全招女生,满天女司机,吓得你一辈子别坐飞机。 - 单真到了宣讲会这天,阮思娴还有点紧张。 她大学的时候学的基础物理,很少有机会上台,直面黑压压的人群时,心里一直打着鼓。 当她拿着话筒上台,报告厅里的男生瞬间沸腾了,还有人拿出手机拍照。 阮思娴清了清嗓子,正准备说话时,又看见傅明予从后门走了进来。 今天中午傅明予跟她说过,下午有空,等宣讲会结束了来接她。 阮思娴就不明白有什么好接的,公司明明有统一派车,你来接我,是想公然搞特殊还是嫌我身上标签不够重? 来接就算了,没想到他居然进来了。 隔着老远,阮思娴朝他拋过去一个隐晦的白眼。 傅明予接住了这个白眼,但表情毫无波动,就低调地站在角落里安静地看着她。 简短的讲解完毕后,轮到学生提问。 男生特别踊跃,一开始的问题还算正经,到后面就开始跑偏。 “姐姐,你单身吗?” 这个引起底下一片骚动,阮思娴咳了声,简洁明了地说:“是。” 话音落下的同时,阮思娴下意识朝傅明予看去。 他单手插着兜,目光遥望过来,被头顶的灯光截断,看不清眼神。 那个男生又接着问:“那姐姐你考虑姐弟恋吗?” 阮思娴:“……” 面对又一波哄笑,阮思娴严肃地说:“我不喜欢弟弟。” 那个男生也只是热情了点,人还是比较单纯,在四周的哄笑中讪讪说道:“哦,喜欢哥哥啊……” 时间有限,宣讲会到此结束。 最后一个环节是现场递交简历和提问,阮思娴他们被团团围住,抽不开身。 但她抬头看了傅明予一眼,见他沿着最边上朝前排走去,跟她指了一下前门,示意他在那里等。 大约二十分钟后,学生才纷纷离场。 宣传部的同事在收拾东西,阮思娴没什么事,正准备走,却被一个人叫住。 “阮思娴?” 那道声音有些不确定,直到阮思娴回头,那人才欣喜地走过来。 “真是你啊,我刚刚在后面看了很久,还以为看错了。” 这人叫谢瑜,是阮思娴大学直系学长,毕业后保送本校研究生,现在又读到了博士生。 两人自从毕业后就没见过面,所以一开始谢瑜在后排凑热闹的时候只是觉得眼熟,不太确定。 “你现在是机长了?厉害呀!” 阮思娴连连摆手,同时脸红:“没有没有,我只是副驾驶。” “之前不是说你当空乘去了吗?怎么现在都成飞行员了?” 两人从这个话题聊起来,谢瑜很好奇,话题就有些止不住,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二十多分钟。 直到宣传部的人把东西都收拾好了提醒了阮思娴一下,她才回过神。 “那我先走了?” “行,你忙。” 临走前,谢瑜主动说留下联系方式,于是两人又加了个微信还留了电话号码。 阮思娴握着手机朝前门走去,连脚步都有点小雀跃。 走着走着,她又摸了一下自己的脸。 刚刚跟他说话的时候还算镇定吧?没有表现得很兴奋吧? 这可是谢瑜诶,当年学校的风云人物,在贴吧要凉不凉的时候,他凭借一己之力带动了允和大学吧的流量,其中还有他的专题楼,里面全是他的各种照片。 走到前门,阮思娴忙着给谢瑜的电话号码改备注,用小臂碰了碰傅明予。 “走吧。” 傅明予垂眼看了一下她的手机,径直走了出去。 允和大学有门禁,只有公务车能开进来,而傅明予来接阮思娴是私事,所以他的车停在外面。 两人并肩朝校门走去,阮思娴一路走走看看,感慨着几年没回来,学校变化居然这么大。 旁边傅明予冷不丁出声:“刚刚那个是谁?” “啊?”阮思娴愣了一下,“谁啊?” “跟你说话那个。” “哦,瑜哥啊,以前的学长。” 傅明予淡淡地说:“挺帅啊。”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确实。”阮思娴说,“当年公认的校草,也不知道现在学校有没有比他帅的,反正我读书那会儿他最出名,偏偏人家学习还好,年年拿国奖,又是校篮球队的,这些都不算什么,他唱歌太好听了,每次学校文艺演出他都是压轴。那会儿他一上台,底下的尖叫声能把人耳朵振聋。” 傅明予掀了掀眼皮,没说话。 阮思娴还在自顾自感慨:“后来听说有明星经纪公司要签他,我还以为他要去当明星了,没想到他竟然一直在读书,真的一心扑在研究高速对撞机上了。” 她四处看了看,“在学校待了这么多年,也不知道收割了多少茬少女心。” 傅明予拿出手机看了眼消息,同时问道:“你也被收割过?” 阮思娴突然有些紧张,急忙道:“你别胡说啊。” 她眼神闪躲,语气里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味。 她确实曾经有那么一点点……喜欢过谢瑜。 那时候凡是审美正常的女生谁不喜欢呢。 但是人家有一个从高中就谈起的女朋友,时不时来学校查查岗,阮思娴能怎么样呢,连QQ都不敢去加一下。 这么多年过去了,校草还是校草,没有被学术薅成阿哥,阮思娴莫名有一种欣慰的感觉。 毕竟比起美人迟暮,英雄谢顶同样是令人扼腕的事情。 允和大学的桂花开了,在夕阳下一簇簇地闪着金光,特别可爱。 而傅明予一路上没说话,阮思娴自然也不会自言自语,沉默着走到了校门口。 这时候正是上课时间,人不多,校门外的小吃店却全都张罗了起来。 闻到熟悉的花甲粉丝香味,阮思娴有些馋。 要说最好吃的还是允和大学门口的花甲粉丝,她心心念念了好几年,但又不至于让她为了吃这个专门跑一趟。 但是今天都到这里了,她就有些忍不住。 “等等。”阮思娴叫住傅明予,“我想吃花甲粉丝。” 傅明予从手机中抬头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转头朝那家店走去。 这家店还是跟以往的布置一样,狭小又拥挤,每次都坐不下几个人。 阮思娴见傅明予一直看手机,好像很忙的样子,于是说:“要不你先回去?我一会儿坐公司的车回去。” 傅明予拉开一张凳子,拿纸巾擦了擦,说:“不用。” 行吧。 阮思娴叫了一碗酸辣花甲粉丝,问傅明予,他说他不饿。 于是阮思娴只能自己一个人埋头吃。 期间傅明予一直看手机,没什么表情,也没说什么话。 阮思娴吃到一半,问:“你要不要尝一点?我给你挑花甲。” 傅明予看着手机没抬头:“不用。” “……” 不是,你不想来就不来,干嘛这么不情不愿的,搞得好像我在强迫你似的。 阮思娴被傅明予的态度膈应到了,胃口消失了一大半。 她拿纸巾擦了擦嘴,说:“我吃饱了,走吧。” 傅明予闻言放了一张一百的在桌上,起身就走。 阮思娴望着他的背影,眨了眨眼睛。@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还真是有病病哦? - 上车后很久,两人都没说话。 车开出校园外的减速带,驶入公路。 阮思娴看着速度表,面无表情地问道:“你今天很忙吗?” 傅明予撑着方向盘,淡淡道:“不忙。” “不忙你开这么快?” “快吗?还行,没有高速对撞机快。” “……” 你一开四个轮的跟原子对撞机比速度? 你怎么不跟你家飞机比高度呢? 阮思娴懒得理他,扯了扯把她腰勒得不舒服的安全带,同时手机响了起来。 她拿出手机一看。 “……” 董娴又打电话来了。 阮思娴不是很想接,正要挂掉时,突然感觉汽车猛地偏了方向。 她侧头去看傅明予,只见他把车停在路边,同时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你想接就接,我下车。” 车门“砰”得一下关上,同时手里的电话因为无人接听自动挂断。 狭小的车内空间顿时变得安静而诡异。 阮思娴看着路边傅明予的身影,迷茫地眨了眨眼睛。 44号登机口 第四十四章 这会儿车正停在一个居民区的路边, 行人不多, 四处安静地只有汽车鸣笛声。 阮思娴透过车窗看着傅明予的侧影,孤零零地站在那里, 嘴里含了根烟, 打火机“嚓”地一下亮起火光, 他偏头点燃,白烟在他脸前袅袅升起。 在她疑惑的时候, 傅明予回头看了她一眼, 目光对上, 很快又若无其事地移开。 ??? 阮思娴趴在窗口, 满脑子问号。 这男人怎么回事? 我接个电话怎么了?哪里来的莫名其妙的脾气? 同时, 手机铃声再次响起。 阮思娴下意识又想挂掉, 幸好她多看了一眼, 是银行打来的电话。 是推销理财产品的, 阮思娴聊了两句没什么兴趣,就找了个在忙的借口挂掉。 同时, 傅明予回头来, 食指与中指之间的烟才燃了一半。 阮思娴感觉他有话要说, 于是把车窗摇下。 可是两人对望了半天, 却没人开口。 等到那根烟缓缓燃到末尾, 傅明予才掐掉,转身上了车。 系安全带的同时, 他开口问:“这么快聊完了?” 阮思娴觉得很莫名其妙。 我跟理财推销员有什么好聊的? 阮思娴今天被他突如其来的爱答不理膈应够了,不想再忍了。 反正你不想搭理我, 那我也不烦你。 思及此, 阮思娴便要开门下车, 但是手碰到安全带的时候, 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她抬头细细地打量着他,脑海里的念头渐渐成型,眼里也慢慢浮现出浅浅的笑意。 难怪他今天整个人不对劲呢,他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这车里好酸啊! 车里一个人沉着脸,另一个人却若无其事地笑着,对比太明显,低气压的那一个便更烦躁。 傅明予缓缓发动汽车,开到空旷的大道上,眉梢微抬,目光聚焦在前方红绿灯上,似漫不经心地说:“聊个电话就这么开心?” 开心? 是你太好笑了好不好?多大的人了吃个醋跟小学生似的。 “你吃醋了?吃电话推销的醋了?” 他不说话,而阮思娴嘴角都快咧到耳朵了,怕旁边的人看出她肆意的笑容恼羞成怒杀人灭口,于是弯下了腰,双手捂住脸。 但即便这样,她的笑意还是从指缝里漏了出来。 阮思娴不知道的是,从傅明予的角度来看,她这种欲盖弥彰的行为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反而是在添火加柴。 傅明予脚底一用力,汽车突然加速,由于惯性,阮思娴“砰”地一下回弹,跌靠在座椅上,别在耳后的刘海猛地散开搭在眼前,整个一披头散发的狼狈模样。 ??? 阮思娴呆滞地看着眼前的几根头发,被震得久久缓不过神。 你这是什么鬼脾气?是你在追我还是我在追你? 还没上位呢就这个脾气,上位了岂不是要上天? 有你这么追人的吗? - 直到回到名臣公寓,阮思娴也再没跟傅明予说过一句话。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等她摔门下车后,傅明予直接把车开了出去。 柏扬还在世航大楼等他,关于飞行品质监控改革的最后的执行会议将在明天举行,届时公司全体高层与会。 时至今日,事已成定局,但持反对意见的人依然存在。 柏扬瞧见傅明予黑沉沉的脸,心下忐忑,战战兢兢地把明天的会议流程给傅明予过目。 傅明予接过,同时手机响了一下,于是他便把流程单放在一边,去查看信息。 祝东发来了几条关于秋冬换季临城机场新增航线的消息,想跟他找时间聊一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傅明予回了个“好”,退出对话框时,看见朋友圈那一栏有小红点。 他鬼使神差地点进去,果然右上角出现了阮思娴的小头像。 “给你点阳光你就灿烂,给你点洪水你就泛滥,给你件棉袄你就出汗,给你个破兜你爬里面就下蛋!气死我了!” 傅明予盯着这一段文字看了半晌,也不知是觉得好气还是好笑。 这条朋友圈在骂谁,不用问也知道。 阮思娴也认为,傅明予应该很清楚。 可是两分钟后,她发现一个熟悉的头像出现在点赞列表里。 点赞? 还点赞? 阮思娴怎么就从这个点赞中读出了一股“朕已阅但朕不care”的感觉。 还有没有一点自知之明啊? 我在骂你啊爱新觉罗·明予! 除此之外,卞璇也评论了一条:你又在骂谁呢?[疑问][疑问][疑问] 还没等阮思娴打字,司小珍就抢先回复卞璇:还能是谁呢? 卞璇:又吵架了啊? 司小珍:吵什么啊吵,打情骂俏呢。 卞璇:把朋友圈当恋爱基地,屏蔽了啊。 司小珍:我也,受不了了。 阮思娴:你们在说些什么鬼东西? 阮思娴:这是打情骂俏吗? 阮思娴:这是真情实感地辱骂好吧?他今天简直就是个神经病! 卞璇:我们说是谁了吗? 司小珍:我们说是谁了吗? 接下来的两天,阮思娴没见到傅明予的人,他也没再打过电话和发过消息。 醋劲还挺大呢。 阮思娴再一次见到傅明予,是两天后飞行部大会议室的门口。 那天下午她返航后拖着飞行箱经过那里,看见黑压压的人群走出来,有些人面露高兴,有些人却紧缩眉头。 为首的傅明予却神色淡然,看不出情绪,唯有眼底淡淡一抹倦色。 这群与会人员离开会议室后便各回各的办公室,而傅明予身后跟着柏扬和几个助理,朝另一边走去。 两人隔得远,傅明予根本没注意到阮思娴。 周边的几个同事在小声议论,阮思娴从傅明予身上收回视线,凑过去问:“你们在说什么?” 范机长:“你没看群里聊天啊?” 阮思娴摇摇头。 范机长说:“飞行品质监控改革不是说了几个月了吗?最后结果也一直没定下来。” 自从几个月前俞副驾因为急性胆囊炎病发备降后,世航所有飞行员都在默默关注这件事的进展。 但也只是关注,并未报太大期望。 曾经也有人提出过改革,但由于人力物力与现实情况的阻碍,最终不了了之。 而这次操持这件事的人是傅明予。 不是他们不信任,他的工作能力大家是看在眼里的,只是觉得曾经胡特助都没做下来的事情,傅明予显然不会有太大的突破。 况且这次改革连傅董都持中立态度。 有人指指会议室的门,接着说道:“本来好像说是昨天的会议要定下来了,结果开了七八个小时,一直有人反对,然后今天又再次召开会议,也不知道定不定得下来。” 一顿七七八八的议论后,范机长最后总结发言:“得了,别猜了,这也不是我们能决定的,回头就知道结果了。” 说完,他转身离去,负着手嘀咕:“要是傅总真的推翻了旧的制度就好了,唉……” 阮思娴回头看了一眼玻璃长廊,傅明予颀长的身影若隐若现。 她看了好一会儿,隐隐觉得,傅明予这段时间确实瘦了。 难怪感觉他今天看起来很累的样子,连续两天长时间会议,你还是人吗? 阮思娴咬了咬手指,再次朝玻璃长廊看去,傅明予的身影已经消失。 - 两个小时后,两份文件的出炉炸沸了世航飞行部的所有员工群。 一份是《飞行品质监控管理规定(2019试行)》,一份是《飞行数据应用负面清单》。 阮思娴仔仔细细地看完这两份文件,回到微信对话框时,几个群的聊天记录全是“99+”,大家的兴奋可见一斑。 毕竟飞行员因为QAR受到的变相处罚已经太多案例,甚至某些事故都归因于QAR事件和处罚对于飞行员心理造成阴影的后果。 如今改革方案一出来,彻底抛弃了沿袭了近二十年的以罚代管的做法,换来了一个良性安全的环境,谁能不兴奋呢。 同事群里的画风慢慢变成对傅明予的歌功颂德,连转发的朋友圈连接都不忘感恩傅总,也不在意他根本看不见这些,就是打心底地感谢。 阮思娴就觉得自己那条激情辱骂在一堆赞扬声中显得有点画风诡异,于是偷偷摸摸地删了那条。 想了想,还有点心虚。 傅明予没日没夜地为了他们这些飞行员的工作环境做改革,跟一群老狐狸斗智斗勇,人都累得瘦了一圈儿,她还在因为他一脚油门跟他赌气。 这样一看,光是删了那条朋友圈还不够。 于是阮思娴转发了一个同事转发的关于这次飞行品质监控改革的链接。 正要按发送键的时候,阮思娴顿了顿。 光是转发,傅明予可能看不出来她的诚意。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怎么办呢? 总不能跟群里那些人一样狂吹彩虹屁吧? 她坐着想了半天,在第七次刷新朋友圈时,看见范机长也转发了那个链接,她扫了一眼范机长附上的文字,觉得还算中肯,实实在在地夸奖了傅明予这番作为,中肯又诚恳,傅明予应该能感受到吧? 于是阮思娴又随手复制了范机长的原话。 发出去后没几分钟,傅明予就点了赞。 阮思娴看着他的头像出现在点赞列表,勾唇笑了笑,心里的负罪感顿时烟消云散。 下一秒,傅明予发来了一条消息。 这是这两天傅明予第一次主动给她发消息。 [傅明予]:永远爱我? [傅明予]:永远跟我? 阮思娴:? 这男人在发什么骚? [阮思娴]:你在说些什么鸟语? 傅明予没回她了。 阮思娴继续给他发消息,势要问出他发骚的原由。 [阮思娴]:你发错了? 等了会儿,还是没回应。 阮思娴越发相信他是发错了。 这么暧昧的话说来就来,也不知道是在跟哪个女人调情。 狗男人居然养鱼塘?! 阮思娴气得咬牙齿,打字的时候手指几乎要戳烂屏幕。 [阮思娴]:你群发的? [阮思娴]:发给别的妹妹的哦? [阮思娴]:傅明予,你鱼塘可真大呢:) 三条发出去后。 阮思娴等了一分钟,傅明予迟迟没有回复。 好,狗男人果然是养鱼塘被抓包了。 去我黑名单里躺着吧你! 阮思娴气得冷笑,正要拉黑他时候,他终于回了一条消息。 他发来了一张截图,是阮思娴刚刚转发的链接,上面她附文洋洋洒洒一百多字,预览界面都装不下。 而他点了“展开”,截图后,专门把最后两句话标红。 阮思娴看到这张截图,天灵盖顿时尬得发麻。 ——“我们世航没有等到更大的事故来推动QAR的改革,毕竟那些事故可能没有哪个飞行员或者公司能够承担得起!世航的做法才是真正把QAR用于飞行品质监控的正确做法,这样才能真正做到对飞行技术的提高和航空安全的提升,而不是用QAR事件来处罚飞行员这种低级手段,大好的工具被滥用了。好比给士兵一把利刃,士兵却用来滥杀无辜。傅总辛苦了!永远爱您!永远跟您!” 阮思娴:“……?” 她刚刚随手复制的时候只觉得范机长夸得真情实感又朴素,甚至都没看完就直接复制了,却没想到范机长在最后来了个更真情实感又质朴的表达。 五十多岁的男人了为什么还是这么骚??? 在阮思娴尴尬之际,傅明予又发了消息过来。 [傅明予]:下次复制走点心。 阮思娴:“……” [傅明予]:还有,我没其他妹妹。 [傅明予]:只有你一个。 45号登机口 第四十五章 只有你一个。 阮思娴盯着这句话看了很久, 感觉心里有一股灼热的膨胀感,撑得胸口闷闷的。 这男人直白起来还真是眼睛都不眨一下。 当然阮思娴也不知道他在打字的时候是不是真的一点波动都没有。 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机组的人已经走远, 只剩她一个人还在大厅。 手指在屏幕上轻敲了一会儿, 阮思娴打下几个字。 [阮思娴]:吃晚饭了没? 发出去的那一瞬间, 阮思娴有一点小小的紧张。 这两天她跟傅明予没见过面,也没说过话, 她觉得两人之间隐隐有一种类似“冷战”的感觉。 但是她现在算是主动求和了吧? 阮思娴等了半分钟, 又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阮思娴]:傅总? 没等到傅明予的回应,反而等来了董娴的一条短信:阮阮, 接电话, 有急事。 收到短信后不到一分钟, 董娴就打了电话过来。 看到来电显示不是傅明予,阮思娴有一阵轻微的失落,接起电话的时候,语气也有些无奈。 “怎么了?” 董娴:“你姨妈病了, 刚做完手术, 你来看看?” 阮思娴抬手看了眼时间, “在哪儿?” “市三医院。” 阮思娴的姨妈是董娴的亲姐姐, 叫董静。 原本是一个小学招生处的主任,后来董娴再婚后,她也辞去了小学里的职务, 去郑家的酒店集团做起了市场。 董静以往在招生处就混得好,但到底庙小,等她去了更大的平台才真正展现实力, 混得风生水起。 阮思娴到市三医院的时候已是傍晚七点,秋天夜来的早, 医院的热闹在这静谧的夜里显得格格不入。 阮思娴根据指引到了心外科住院部,董娴在病房门口等她。 算起来两人几年没见面了,看见阮思娴穿着制服走过来的那一瞬间,董娴眼睛有些酸。 朝她走去时,脚步也有些虚浮。 “阮阮……” 她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阮思娴直入主题的话打断。 “姨妈怎么样了?” 董娴原本想说的话卡了一下,指指病房。 “还没醒。” “嗯。” 阮思娴绕过她走进病房,看见董静躺在病床上,手背上还挂着水,护工在一旁忙碌着杂七杂八的事情。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灵感应,阮思娴一走到床边,董静就醒了。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见阮思娴的那一刻,还有些懵。 “姨妈。”阮思娴俯身靠近,“好些了吗?” 董静是凌晨因为心脏压塞进的医院,立即安排了手术,早上已经醒过一次,这会儿精神恢复了一小半。 “阮阮来啦?” 她笑了笑,打量着阮思娴身上的制服,笑道:“听你妈妈说你现在是飞行员了,还真是。” 阮思娴小时候没少去董静家里玩儿,那时候她还没结婚,也没孩子,把阮思娴当做自己的亲女儿看待。 后来董娴离婚,阮思娴一个人跟着爸爸过,跟董静的接触就淡了下来。 毕竟她不愿意去,董静也不好总上她家来。 到后来董静去郑氏集团做市场,常年在国外待着,两人几乎就没见过面。 “怎么好好的进医院了?”阮思娴问。 “好什么呀好。”董静挥挥手,让阮思娴靠近一点,“这些年日夜颠倒跑业务,身体早不行了,你也不说找时间来看看姨妈。” 阮思娴和董静聊天的时候,董娴就一直站在身后,也不说话,默默地看着两人。 十来分钟过去,阮思娴感觉董静说话有些力不从心,便打算走。 董静看出来她的意思,连忙拉住她的手,“阮阮,姨妈再跟你说些其他的。” “嗯?” 董静看了一眼身后的姐姐,叹气道:“你看当初你爸爸妈妈离婚,你不愿意跟着妈妈走,后来你爸爸去世,你妈妈让你过去一起生活,你也不愿意。姨妈知道爸妈离婚对孩子有心理影响,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也长大了,应该能理解你妈妈当初的选择。婚姻啊有时候由不得自己,感情没了就是没了,再过下去也是互相折磨。但父母总是爱自己孩子的,你就别再拗着了,妈妈就这一个,你还上哪儿去找另一个呢?” 董静说这话的时候,阮思娴回头看了董娴一眼,她拧着眉头,眼睛红红的,和她对上目光的那一刻,鼻尖一酸,眼睛立刻润了。 阮思娴转回头,继续听董静说话。 她无非也就是劝阮思娴别跟董娴赌气了,即便要赌气,这么多年也都够了。这年头这么多离婚家庭,也没见过像阮思娴这样跟妈妈老死不相往来的。 阮思娴一声声应着,不管姨妈说什么,她都说好。 直到董静又累了,眼睛快睁不开了,阮思娴才离开。 “姨妈,你好好休息,我改天再来看你。” 说这话的时候董静已经睡着,没有回声。阮思娴拿着自己的东西出门,董娴跟了出来。 “阮阮。”走到病房门口,董娴叫住她,“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我自己打车。”阮思娴转身面对她,“还有,以后你也不要来我家外面等我了,这样很烦。” 听到那个“烦”字,董娴才明白,原来她刚刚一口口答应地好好的,都是在哄她的姨妈。 她松动的表情一点点崩塌。 阮思娴从包里拿出一张卡,塞到董娴手里。 “这是这些年你给我打的钱,我一分都没动过,你自己留着吧。” 董娴没接,卡落到地上,也没人去捡。 她盯着地上那张陈旧的卡,挤压了十多年的不解与无奈全在这一刻爆发。 当初离婚的时候她不是没考虑过对孩子的伤害,但一段婚姻走到尽头并不是她一个人的错,那时候阮思娴年纪小,不懂事,她可以包容。但是现在阮思娴都二十几岁了还这样,她实在无法理解。 “阮阮,你为什么就不能接受我跟你爸爸离婚的事实?我承认,当初为了照顾你的心情,我和你爸爸从来没有在你面前吵过架红过脸,突然说起离婚,你可能接受不了,可是那段时间我们的变化你真的看不出来吗?” 阮思娴舌尖抵了抵腮帮,没有说话。 她当然不觉得离婚就一定是错的,可是董娴怎么能这么理直气壮,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是在阮思娴十四岁那年离婚的,她上初三。 初三下午要比初一初二多上一节课,每天下午六点放学。从学校到家有二十分钟路程,但还有一条小路,只需要十分钟,不过中间要翻一道矮墙。 阮思娴那时候皮,和她同行的另一个小姑娘不愿意翻墙,她就每天自己走小路。 她家在一条老巷子里,面北是朝向大路的通道,面南是一条小径,平时没什么人,翻过矮墙后再经过一片废弃的工地就是这条小径。 记不清具体是哪一天,阮思娴背着书包跳下矮墙,刚经过工地就看见她妈妈从一辆奔驰车上下来。 她躲在废弃的板房后面远远看着,直到董娴拐进小径,她才出来。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阮思娴陆陆续续见到过几次那辆奔驰车。 有时候他们会在那边停很久,两人在车里不知道说些什么。 有时候那个男人会下车,打开后备箱拿一些东西给董娴。 阮思娴从来没看清过那个男人的模样,只觉得是一个有点胖有点老的男人。 还有一次,她看见那个男人给了董娴一个小盒子,董娴收了,放进包里转身回家。 阮思娴随后到家,趁着董娴做饭的时候去翻了她的包,发现是一条项链。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阮思娴家里穷,没见过什么珠宝,但凭她自己的猜测,这东西应该价值不菲。 所以董娴不知道,离婚不是阮思娴的心结,这才是。 过了没几个月,董娴跟阮思娴的爸爸提出离婚。 离婚拉锯战维持了几个月,期间董娴搬了出去。阮思娴不知道她住在哪里,也许住在那个男人家里。 后来阮思娴的爸爸终于同意离婚了,问阮思娴,她想跟着谁过。 阮思娴想都没想就直接说跟着爸爸过。 然后两人面对面坐了很久,没说话。 最后董娴起身说:“好。” 阮思娴当时说不上心理是什么感觉,她以为董娴会跟她谈很多,会劝她跟着她过,可是她就说了个好。 过了好几天,家里已经没了董娴的一事一物,阮思娴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啊,我果然还是被抛弃了啊。 阮思娴久久地出神,最后被董娴的一句话拉回来。 “阮阮,我跟你爸爸离婚,不是我一个人的错,你这样对我不公平。” “我爸是穷,是没本事,但至少我爸对你一心一意。” 阮思娴就丢下这么一句话,转身就走。 董娴迟迟反应不过来,不明白阮思娴这句话什么意思,怎么就扯到“一心一意”上去了? 等她清醒过来时,阮思娴的身影已经消失在电梯里。 - 走出住院部,天已经全黑了。 阮思娴站在路边等车,盯着车流发呆,没注意到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在了她面前。 郑幼安摇下车窗,抬了抬墨镜,确定是阮思娴后,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阮思娴回神,看了她一眼,郑幼安又问:“你生病了?” “没。”阮思娴说,“我来看看亲戚。” “哦,我也是来看亲戚。”郑幼安问,“你那边怎么样啊,没事吧?” 阮思娴看着郑幼安,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想,如果当时她没看见那辆车,或者董娴那时候再强硬一点,可能她就跟着董娴走了,现在跟郑幼安或许是好姐妹。 “没事儿,你快进去吧。”阮思娴说,“后面有车来了。” 郑幼安走后,阮思娴招了一辆出租车,司机问她去哪儿,她想了想,报了卞璇酒吧的地址。 到了地方后,发现今天是周末,客人特别多,卞璇忙得脚不沾地。 阮思娴坐了一会儿就回去了。 期间手机一直在响,她烦,就关了静音,还想着什么时候换一张电话卡。 到名臣公寓时还不到十点,她走得很慢,路上还遇到了一个遛狗的老太太。 吉娃娃凶得很,朝着阮思娴大叫,把她吓得连连退了好几步。 老太太见阮思娴眼睛都红了,立刻把狗抱起来道歉:“哎呀小姑娘,不好意思,我这狗就是凶了点,不咬人的,你别怕。” 阮思娴没说话,一路小跑进电梯。 十几秒电梯上升的时间,阮思娴没来得及整理好表情就到了。 她拉着飞行箱,一边朝家里走,一边揉眼睛。 声控灯应声亮起,一抬头,看见傅明予站在她家门口。 “你去哪儿了?” “你怎么来了?” 两人异口同声,而傅明予说完这话,看见阮思娴表情不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慢慢走近,俯身靠近阮思娴的脸闻了一下,“你又喝酒了?” 这次阮思娴没否认,低低地应了一声,然后越过傅明予去开门。 她走进客厅,放下飞行箱,傅明予也跟在她身后,就站在电视旁边。 “我忙完看见你消息,给你打电话没人接。” “哦,我没看手机,对不起啊。” 阮思娴转身,看着傅明予,嗓子突然痒了一下。 刚刚她只随手开了玄关处的灯,透到客厅里,影影绰绰得照在傅明予身上,显得这个人好像是不是真实存在的一样。 可是即便这样,这个人站在那里,竟然就让阮思娴产生了一股想要抱抱的感觉。 阮思娴摸了摸小腹。 可能是最近处于排卵期,催产素分泌过旺才会产生这种感觉。 多喝点水加速新陈代谢就好了。 她望着傅明予,开口道:“傅总,我想喝水。” 傅明予看着她的眼睛,试图从她眼里看出些什么。 几秒后,他放弃,转身去厨房倒了杯热水。 出来时,阮思娴已经脱了鞋坐在沙发上,蜷缩着双腿抱着膝盖。 傅明予把水杯递给她。 阮思娴接过,一口气喝光,最后还呛了一下。 傅明予坐到她旁边给她拍背,两人之间只有不到一拳的距离。 当他伸手拍到阮思娴的背时,手臂形成一个圈,环在她身上。 手掌轻轻落下时,好像把她抱住了一样。 但下一秒又抬起,环绕感随即消失,随之而来心里空落落的。 每一秒,阮思娴都想抓住那种转瞬即逝的怀抱感,多想他别把手抬起来,就那样放在她背上。 “你怎么了?” 傅明予没等到回答,低头去看她,她反而把脸彻底埋在膝盖里了,整个人像一个缩在母胎里的婴儿,“要抱一下吗?” 阮思娴:“……” 她还没想好怎么说,傅明予突然伸手揽住她,把她的头摁在胸前。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阮思娴当然无话可说。 她现在很没有安全感,想要有一个怀抱去放纵地依赖。 而他的怀抱温度刚刚好,还有一股清冽好闻的味道。 阮思娴有些贪婪地嗅了两下,脸紧紧贴在他胸上,起起伏伏地有些痒。 屋子里静谧无声,窗外又开始飘雨。 秋天的雨比春雨还要来得缠绵,稀稀疏疏地穿过树叶,发出一阵阵细碎缱绻的声音,和傅明予的呼吸声纠缠在一起,难分彼此。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场雨停了,外面的万家灯火渐渐熄灭。 阮思娴感觉几根细碎的头发被傅明予的呼吸拂到她脸颊旁,有些痒,于是挪了挪位置。 头顶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别蹭了,再蹭就要收利息了。” ? 阮思娴一秒抬起头,“什么利息?” 她直起腰看傅明予,他的手自然就滑落到了她腰上。 傅明予偏了偏头,垂头看着她,“比如,亲一下?” 46号登机口 第四十六章 他说这话的时候, 嘴角有浅浅的笑, 看起来很不正经。 阮思娴愣了一下,抬手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脸颊, 随即跳下沙发。 “你倒是想得美。” 傅明予慢慢站起来, 颇有些无奈的感觉。 “行, 欠着。” 你倒是很会给自己找台阶下。 阮思娴转身没理他,拿起空的水杯放到厨房水槽清洗。 傅明予跟在她身后, 伴着细微的水流声, 问:“不难过了?” 阮思娴使劲擦着杯子, “嗯”了一声。 “那我回去了。” 阮思娴低着头, 几不可闻地说了声“谢谢”。 傅明予没听到, 但是走到半路, 又掉转头问:“明天下午有空吗?” “怎么了?” “陪我出去一趟?” “去哪儿?” “朋友聚一下。” 阮思娴转头望着他, 虽然没说话, 但眼里明显表露出一种“你跟朋友聚为什么带上我”的询问。 真不懂还是装不懂呢。 傅明予转了转脖子,叹息声拉得很长。 “别人有老婆的带老婆, 有女朋友的带女朋友, 我不想一个人去。” 说的还挺可怜。 “哦, 这样啊。”阮思娴转身继续擦着杯子, 眉梢微抬, “你可以不去。” “……” 傅明予低头看她,不确定自己刚刚是不是在她嘴角看到了浅笑。 “季度奖金双倍, 去不去?” 阮思娴重重放下杯子,“砰”得一下, 做出了一副“你以为我会为了钱屈服?”的气势。 短短沉默几秒后。 “明天几点?” 没错, 我就是没必要跟钱过不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两点。”傅明予慢慢倒退出厨房, 朝她抬了抬下巴, 笑道,“我来接你。” - 秋天的雨断断续续,夜里又下了起来,缠绵到早上,雨势连带气温一起降了下来。 阮思娴难得睡得这么不安稳。 临近黎明那会儿她做了个梦,梦境破碎毫无逻辑却又互相牵连,一个个场景像走马灯似的从她面前闪过,并未身临其境,反而像个观影人。 先是看见小时候常常翻的那道墙轰然倒塌,砸碎的却是家里属于董娴的梳妆台。 一转身,又看见董娴拿着调色盘,恍若未闻地坐在窗前画着油画。 阮思娴走近了看,那副油画竟然是长大后的她的模样。 梦境最后的记忆到这里就模糊了,阮思娴睁开眼睛时,墙上的时钟已经指向八点。 她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没心思沉浸在梦里的情绪,立刻下床洗漱。 今天早上有个安全培训,不出意外应该会进行到中午。然而傅明予说的时间是下午两点,她本来还想提前起来打扮一下,现在看来是没时间了。 不过紧赶慢赶,她还是在十二点半回了家,给自己留出了一个半小时的时间。 一个半小时实在不算充裕,光是洗个头再吹干就花去了半个小时。 化完妆后便只剩堪堪二十分钟,她却站在衣柜前犹豫不决。 今天又降温了,天气软件提示注意保暖,但阮思娴来来往往翻了几件大衣,不是觉得这件太艳就是那件太厚,穿着跟个熊似的。 她最后选了两件出来让卞璇和司小珍参考。 [卞璇]:这么郑重要干嘛去? 郑重吗? 好像是有一点。 她就是莫名产生一种今天不能随随便便素面朝天出门的感觉。 [司小珍]:约会? 本来阮思娴已经打上了“不算”两个字,但想了想,又删掉。 [阮思娴]:挣钱。 发完后也不管那两个人发来的一连串问号,阮思娴放下手机,决定还是自己做选择。 从内搭到外套,明明有精致又亮眼的新款,但阮思娴却下意识选了适合秋天的素净颜色,觉得不能让人看出她的精心打扮。 但藏不住的小心机却落在了香水和首饰上。 最后她又在鞋子的选择上犯了难。 鞋柜在玄关处,阮思娴一眼扫过去,有些纠结。 她是想穿细高跟的,但不知道今天是个什么场合,需不需要走路。 一时迟疑,门铃便响了。 阮思娴顺手开门,推出去一点,门便被外面的傅明予接手拉开。 视线一点点延展,仿佛一卷画轴被慢慢铺开,看到阮思娴全貌时,傅明予眼神定了定,眸光渐深。 “干嘛呢?”见他不说话,阮思娴朝他勾勾手,“帮我选双鞋子。” 傅明予的目光一寸寸地从她身上挪开,最后利落看向鞋柜,随手指了一双黑色细高跟。 阮思娴看向那双鞋子嘀咕:“你眼光还挺贵。” 一眼看中她最贵的鞋子。 傅明予低声道:“我看上的什么不贵?” 阮思娴一边穿鞋一边问他:“你说什么?” “没什么。” 傅明予见她只有最后一道程序,于是退出去一步给她让位置。 阮思娴穿好鞋子拿上包,关门的瞬间瞪了一眼他的背影。 狗男人,别以为我没听见。 扣扣搜搜的,多一份季度奖金看把你心疼的。 - 一阵风呼啦啦吹过,路边枯黄的树叶纷纷扬扬落下,乌云却被吹散不少,阴沉连日的天空透了一丝光亮出来。 还是华纳庄园顶层那间包厢,祝东把玩着手里的筹码,没忍住打了个哈切。 身旁的女朋友拍了他一下,“昨晚又熬夜了?” 祝东耷拉着眼皮没说话,算是默认。 坐他对面的纪延看了眼手机,“我哥不来了,临时有事儿。” 祝东一下子清醒,摸出手机,“那我叫宴安。” 他们这几个并非游手好闲的二世祖,各个都有工作忙,本身闲暇时间就不多,祝东又因着秋冬航线增加的事情来回忙了许久不见休息,其他几个人也不见得多有空,所以今天要是凑不了一桌放松放松,谁都意难平。 纪延听祝东要叫宴安,便问:“他有空吗?” “他个挂名总监不干实事的有什么忙的?而且最近单着,也不用陪女朋友,叫他来呗,免得傅明予逮着我们赢钱。” 话音刚落,宴安果然秒回消息,马上就来。 祝东安心等傅明予,看了眼表,嘀咕道:“怎么还不来,化妆俩小时吗?” 半个小时后,一辆卡宴才缓缓停靠在华纳庄园门口泊车台。 高架桥上出了个小事故,堵了会儿,比预计时间晚了三十多分钟。 阮思娴下车,看了眼时间,“这么早做什么?” 傅明予:“打牌,会吗?” 那你们还挺无聊的,还以为什么娱乐活动呢。 “这有什么不会的?不就是概率论的问题嘛。”阮思娴说,“只是很久没玩儿了。” 傅明予硬是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了一股雀神的骄傲感。 进入大厅后,阮思娴和傅明予并肩随着侍者朝电梯走去。 顶层有一道幽长的壁画长廊,为了凸显意境,只有壁灯照亮,昏暗静谧,脚步踩在地毯上也发不出声音。 郑幼安从侧面包厢出来,一眼瞧见疑似傅明予的背影。 她脚步微顿,还想仔细看看,那两人却转角进入另一条通道。 为什么是疑似呢。 因为她看见旁边那女人转角时露出的侧脸,似乎是阮思娴。 这样一想,她又开始迷茫。 旁边那个男人应该不是傅明予吧? 可是她不至于连这个都看错,也不是随随便便拉个男人都能有傅明予的身形。 那旁边那个女人不是阮思娴? 郑幼安越想越迷茫,不知道是自己眼花了还是记忆出现错乱。 另一边,侍者推开包厢的门,祝东他们一抬头看见傅明予,正想说两句话,紧接着身旁又出现一个女人,打招呼的话顿时咽下。 祝东和纪延的目光在傅明予和阮思娴身上不着痕迹地打量一圈,询问的意思很明显。 “来啦?这位是?” 傅明予信步进入,扫视着座位,不咸不淡道:“朋友。” 说完,他回头问:“坐哪儿?” 阮思娴:“随便。” 他指了个正北方的位置,“你先来?” 意思就是直接让她上场了。 阮思娴在这一包厢人目光的打量下有些不自在,低声道:“我手生,先看看吧。” “好,你坐旁边。” 侍者立刻抬了张椅子过来放在傅明予旁边,角度和祝东身旁女朋友的位置一样。 坐下后,祝东说:“介绍一下?” 傅明予手臂搭在阮思娴椅背上,盯着祝东:“阮思娴。” “哦,阮小姐。”祝东起身伸手,“祝东,傅明予的发小。” 阮思娴被他这突如其来地郑重搞得有些懵,但面上不露,镇定地跟他握手,随后他女朋友也朝阮思娴点点头。 之后纪延自然也起身打了个招呼。 有些事情不用明说,他们自然都懂,没有多问的必要,一个个都泰然自若,给了阮思娴一个轻松的环境。 但这是他们自认为的。 阮思娴怎么可能感受不到那股暗流的气氛。 只是既然决定来了,提前就已经预料到了情况。 傅明予看了眼钟表,问道:“还有人呢?” 纪延:“宴安马上就到。” 阮思娴:“……?” 她端端坐着,不动声色地在桌底踢了傅明予一下。 搞事? “宴安?”傅明予轻咳一声,为了表明自己也不清楚情况,刻意问,“叫他了?” “我哥临时有事儿,找个备胎。”纪延问,“怎么了?” “没事儿。”傅明予点头,“无所谓。” 话音落下,又被踢了一脚。 傅明予侧头看她:“想吃点什么?” 阮思娴笑得端庄,却眼露凶光。 咬着牙道:“不用了,谢谢。” 祝东轻笑,“还挺客气。” 被这么一打岔,阮思娴立刻恢复正常表情,心里却已经砍了傅明予一万次。 等宴安的这几分钟,傅明予拿出手机翻了翻,往下一滑,几分钟前有两条来自郑幼安的微信。 [郑幼安]:你在华纳庄园? [郑幼安]:我好像看到你了。 两人自上次酒吧事件之后,再也没见过面,更没有过私下联络。 郑幼安好奇得不得了,但碍于没有阮思娴的联系方式,不然她怎么也不会主动给傅明予发消息。 傅明予看到这条消息,虽不知道郑幼安什么意思,但也没打算回。 他看手机的时候没避开阮思娴,内容被她瞧得一清二楚。 退出对话框后,他切了个页面,身后却响起一道凉悠悠的声音。 “不回吗?” “回什么?”傅明予随手把手机递到阮思娴面前,“你来回?” 他的语气好像让帮忙端杯水一样,自然到掺杂了点迷惑性,阮思娴都接过手机了才感觉到不对劲。 我来回算怎么回事? 她把手机丢回去,“自己回。” 傅明予直接把手机反扣到桌上,低声道:“我哪儿敢。” 两人一来一回的对话落在其他人耳里,都心知肚明地不说话。 几分钟后,门再次被侍者推开。 虽然阮思娴早已有了宴安会来的心理准备,但她没想到一同进来的还有郑幼安。 看清对方的脸,几人皆是一愣。 片刻后,他们之间弥漫出一丝丝诧异、震惊、尴尬,难以形容。 他们四个之中情绪平静的大概只有傅明予一人。 阮思娴表情几乎僵硬。 这玩意儿是什么修罗场? 宴安久久没动,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 比他更难以置信的是郑幼安,盯着阮思娴眼睛都不眨一下。 纪延对这奇怪的氛围浑然不觉,只以为宴安见到傅明予带了一个陌生女人来有点好奇,便起身招呼:“你怎么才来?” 又问旁边的郑幼安:“你们一起来的?” 宴安心里问候了傅明予祖宗十八代,脸上却强装云淡风轻,“刚碰到了,她说过来坐坐。” 郑幼安跟祝东和纪延也认识,没人多想。 自然也没人知道她是来看看刚刚那个女人到底是不是阮思娴的。 这会儿人见到了,确定了,郑幼安却更迷茫了。 “那一起坐坐吧。”纪延让他们赶紧落座,又说,“这位是阮小姐。” 目光在傅明予身上溜了一圈,勾着唇角别有意味地笑道:“傅总带来的朋友。” 笑你妈。 宴安用力拉开椅子,紧紧盯着对面两人。 而对面两个一个看手机,一个端着杯子喝水,没人回应他的目光。 傅明予是懒得理他,而阮思娴是不知道摆出什么表情,只好喝水。 郑幼安坐到宴安旁边,目光在阮思娴和傅明予之间来回打量。 “朋友?” 傅明予从手机里抬头看了郑幼安一眼,又瞥了一道阮思娴,才开口道:“不然呢?” 阮思娴依然只是抿了抿唇没说话。 郑幼安却是半信半疑了。 纪延都介绍了是朋友,又没说是女朋友,她觉得阮思娴应该也没那么瞎。 可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时间不早了,祝东催着赶紧开局。 看似和谐的一个麻将局,阮思娴也尽量保持着表情正常,可她却能明明白白地感受到时不时来自郑幼安的目光。 别看了,姐。 求你了,表情快绷不住了。 虽然跟郑幼安相交不深,阮思娴却被她看出了一股背叛的心虚感。 而宴安倒是不像郑幼安那样情绪外露,但他连着杠了傅明予几把,似乎也是一种尴尬。 早知道有这两人在,傅明予就算给她十倍季度奖金她也不来。 阮思娴发现,真的就只有傅明予一个人泰然自若,一边打着牌,还一边问阮思娴冷不冷。 这环境谁还冷得起来,脚底都在发热好吗? “不冷。” “嗯,这里暖气开得低。” 说着又丢出去一张牌。 “清一色对胡!”宴安“啪”得一下倒牌,“给钱。” 傅明予一笑,把筹码推给他,“宴总今天手气不错啊。” 宴安皮笑肉不笑,“输了就给钱,别话那么多。” 这人还虚伪地还一口一个朋友。 朋友能带到这场合来? 又是几把过去,傅明予手机突然响了。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对阮思娴说:“我出去接个电话,你来替我。” 说完便起身出去,看着空落落的座位。 郑幼安立即看向阮思娴,那股不对劲的感觉越来越浓。 朋友能带到这场合来? 幸好傅明予出去后不久,郑幼安也被自己的朋友催。 她今天来这边本来是有自己的聚会,临时看到傅明予和阮思娴,心里好奇得跟猫抓似的才过来。 “我朋友叫我了,我先过去了。” 郑幼安走后,阮思娴轻松多了,那位姐审讯似的目光终于跟着她一起消失。 阮思娴长舒一口气,摸起一张牌。 “胡了。”阮思娴倒牌,“清一色。” 纪延和祝东利落地拿筹码,“成,初次见面,小小见面礼。” 宴安挑挑眉,默不作声地把筹码推了过来。 然而阮思娴的手气似乎就只在这第一把,之后连连受挫。 等傅明予接完电话回来,手里筹码所剩不多。 “你来?” “不用。”傅明予就站在她身后,双手搭在她椅背上,“坐得有点累,你继续。”@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阮思娴心想也怪了,自己明明手气挺好的,今天怎么就这么背。 她还不信这个邪了。 接下来几把,阮思娴格外认真,却还是免不了输的命运。 傅明予在她身后笑,“妹妹,技术不太行啊。” “这手气轮不到我展现技术。”阮思娴心思渐渐扑到了排面上,没注意到傅明予俯身,单手搭着她的椅背,脸靠在她脸庞,伸手指了一张牌,“这个。” “你别说话,我自己来。” 阮思娴选了另外一张丢出去,立刻被宴安面无表情地杠下来,随后再摸一张起来,云淡风轻地倒牌:“杠上开花。” 阮思娴:“……” 傅明予扭头看宴安,笑意盈盈地说:“宴总也不说让着点儿?” 宴安笑,“傅总缺这几个钱吗?” 而阮思娴盯着这张牌,心中懊恼得要死。 怎么就忘了这个牌面还没出现过呢,明显有人攒在手里的。 失策。 新的一局开始后不久,祝东让他女朋友上场,正好也有侍者端了新鲜的果盘进来。 傅明予拿水晶叉子叉了块儿橙子递到阮思娴嘴边,“吃点东西。” 平时傅明予这种自然地动作就容易让阮思娴回不过神,更何况她现在手里码着牌,下意识就张嘴吃了。 这个细微的动作大概只有她一个人没注意到。 旁边祝东的女朋友也有样学样地说:“我也要。” 祝东叉了块儿苹果,还没喂到人嘴里,瞧见阮思娴丢了张牌出来,立即说:“胡了胡了。” 他女朋友双眼一亮,苹果也不吃了,立即倒牌。 阮思娴深吸了口气。 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祝东笑眯眯地自己对女朋友说:“快谢谢傅总今天给你买包。” 祝东女朋友立即傅明予笑:“谢傅总啦。” 傅明予笑笑没说话,而阮思娴心里却一诧。 这堆筹码就能买个包? 资本家们都玩儿这么大? 这把牌输的筹码拿出去,就彻底空了。 阮思娴抬头看傅明予,“还继续吗?” 傅明予转身从侍者的托盘里拿新的筹码:“继续。” “又输了怎么办?” 傅明予觉得好笑,把玩着手里的筹码。 输就输,还能怎么样? “不然呢?输了你自己付钱?” 阮思娴:“……?” 我不是帮你打吗?怎么还要我自己来? “不是,你们玩儿这么大,我输得起?剥削中产阶级?” 不等傅明予说话,祝东女朋友抢着说了句:“这个简单呀,输了亲傅总一口抵一万。” ? 现场气氛一下子热了起来,大家都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阮思娴藏在头发里的耳朵瞬间红了。 偏还有人附和,“我看行,谈钱多没意思啊。” 傅明予垂眸看阮思娴,筹码在他手里转动,发出轻微的声响。他的目光说不上多温和,反而有一种淡淡的挑衅在里面——你怯了? 阮思娴嗓子一痒,转过头不去看傅明予。 心里情绪百转千回,理不出个滋味。 正好这时,郑幼安又推门进来了,见气氛怪异,问道:“怎么了?” 没有人说话。 但她这一打岔,反而给了阮思娴回旋的余地。 她推倒面前的牌,说道:“我也不一定会输。” 在众人暧昧的眼光包围里,阮思娴摸了最后一把牌。 有了不一样的赌注,大家的兴趣顺便拔高,几乎是步步为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军师在布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唯有宴安的情绪与别人格格不入。 这都两次了。 宴安在心里骂娘。 已经两次了,他看上的女人都倒向傅明予那边。 傅明予就是老天爷给他设置的情劫吗? 这一把牌的时间似乎被拉得无限慢。 眼看着桌面上只剩最后几张牌了,形势还不明显。 傅明予却捏着手里的筹码,慢条斯理地坐到了后面的沙发上,放松地靠着,随手端起桌上的酒。 宴安突然丢出一张四筒,阮思娴愣了一下,立刻收过来。 “杠。” 纪延看着桌面上的牌,扭头问宴安:“你放水?” 宴安皱了皱眉,“打错了。” 阮思娴不知道他们这个情形怎么算,身后的傅明予的声音却遥遥传过来:“落地无悔。” 宴安情绪复杂地转身看了傅明予一眼,心里冷笑。 装什么君子。 既然这样,阮思娴就心安理得地收下这张牌。 摸了一张起来,思忖许久,丢了出去。 一直不动声色的祝东女朋友倏地倒牌。 “清一色,嘿,不好意思了这位姐妹。” 整个屋子瞬间安静了,连摆钟的滴答声都十分清晰。 几道目光齐齐聚集在阮思娴身上,虽情绪不一,却足够灼人。 郑幼安不知道怎么回事,也随大众看着阮思娴。 阮思娴坐着没动,身后沙发上的人似乎也没动静。 阮思娴几乎是被这气氛给推得转身。 傅明予懒懒地靠在沙发上,浑身松散着,挑了下眉。 也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原因,他的眼神变得有些迷离,似乎在刻意勾引人。 47号登机口 第四十七章@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阮思娴站起身, 朝傅明予走去。 她个子高腿长,这两三米的距离只需要跨个几步,但她却走得极慢。 身后的几个人只当她是害羞, 饶有兴味地看着她的背影。 只有沙发上的傅明予清晰地看到了阮思娴的眼神。 她直勾勾地看着他, 装饰过的眼睑在昏暗的灯光下才看出有细碎的亮片, 带了点儿金光,和眸子的微光交相辉映。 看起来很美, 但就不是那么温柔。 待她走近俯身时, 两人对视,目光在那瞬间交锋。 阮思娴的眼神仿佛在说“你今天要是敢起什么鬼心思你明天就出现在草船上。” 片刻后, 傅明予抬起手臂, 筹码摊在掌心。 “去吧。” 阮思娴笑着从他手里抓过筹码, 说道:“谢谢傅总,我也不好意思白拿,要是输了算在我奖金里吧。” 傅明予瞥了她一眼,轻笑。 绕八百个圈子最后不还是他出钱。 阮思娴拿着筹码转身, “继续啊, 时间还早, 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 大家瞬间觉得有些幸灾乐祸, 来来回回地瞟着傅明予。 本来以为傅明予带来的这个“朋友”,实质上就差个前缀了,可惜现在看来还差得远。 落座后, 阮思娴刚摸上牌,突然叫停。 “等会儿,我上个卫生间。” 她起身指了指傅明予, “你不要动我的牌,等我自己来。” 包厢内有独立的卫生间, 阮思娴关上门后,祝东和纪延都幸笑着看着傅明予。 看见没? 人家不买你的账。 在座唯有宴安实打实地笑了出声,不过是冷笑而已。 他把牌码好了,转身问傅明予:“傅总,你看这就是有钱的好处是不?” 傅明予没理他,起身把托盘里剩下的筹码放到阮思娴桌上后又回了沙发上。 - 牌局上有时候忌讳中途打岔。 比如阮思娴去上了个厕所,回来后大家就怀疑她去换了一双手。 用了一个小时,清清楚楚给大家安排了一场“逆风翻盘”的戏码。 活像一个没有感情的金钱收割机,全程只见她一把接一把地胡牌,杀伐决断,毫不留情。 每次见她她收钱那副目露精光的模样,祝东和纪延甚至隐隐觉得,她这是在报复。 牌局结束,阮思娴一清账,得意洋洋地说:“全赢回来了。” 傅明予眉梢微抬,开口道:“厉害。” 话音落下后,室内微妙地沉默了。 事情最后发展成这样,祝东和纪延他们也没想到,而祝东的女朋友甚至隐隐感觉到今天自以为的帮忙,可能帮了个倒忙。 众人起身,一起往餐厅走去。 祝东问郑幼安要不要一起,她没有拒绝。 她只是越来越迷茫。 去餐厅的路上,她扭头小声问宴安:“他们到底什么关系啊?” 宴安歪着脖子看手机:“就你看到的那样。”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什么样?” 宴安抬头看了眼前面傅明予,冷声道:“你什么时候见傅明予带女人出来打牌随便她输?” 这句话打破了今晚所有的迷惑,给郑幼安讲得明明白白。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前面并肩行走的两人。 说好了男人都是大猪蹄子,结果有人啃得比谁都欢???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难道是现代击退情敌新战术? 宴安侧头看了她一眼,见她表情崩裂,连步子都慢了下来。 想到她跟傅明予的那些事儿,以及今天非要跟着他过来坐一会儿,宴安顿时明白了她这时候的心理状态。 “不开心了?” 郑幼安扯了扯嘴角,“我有什么不开心的。” 就是感觉到了一股背叛而已。 宴安眯了眯眼,“但我不开心,妈的。” - 打了一下午牌,不说多费体力,但也是脑力运动,饭桌上的气氛就轻松许多。 大家知道傅明予这边的进度跟他们想象的不一样后,也不再打趣这两人。 听着他们闲聊工作上的事,阮思娴全程不参与话题,专心吃饭。 但她还是能感受到时不时来自郑幼安的死亡凝视。 阮思娴是真的被她盯得有些心虚,只好假装没看到。 但是当她准备夹块儿卤猪蹄吃时,对面那股眼光凉飕飕的,盯得她胃口毫无。 刚放下筷子,郑幼安撑着下巴看着她,开口道:“怎么了,这猪蹄不合你胃口吗?我刚刚看你吃得挺好的呀。” 阮思娴沉甸甸地眼神递过去,“还行,我吃好了。” 身旁的傅明予回头看她,“不再吃点?” 阮思娴勉强扯出一个笑:“不用了,谢谢。” 纪延见状,又让侍者给阮思娴上了些饭后甜点。 他年龄在这之间最大,从小就充当着哥哥的角色照顾众人。这边见阮思娴吃好了,又想到宴安今天一整天没怎么说话,吃饭的时候又一个人喝闷酒,于是问道:“对了,宴安,你和世航那个女飞怎么样了?追到了吗?” 阮思娴被这一口昂贵的椰汁燕窝噎住。 傅明予不动声色地看了纪延一眼,而对方还浑然不觉有什么不对。 上次祝东女朋友生日聚会他没来,不知道情况,此时还真情实感地关心着朋友的情感状态。 “什么情况呀?”郑幼安随口一问,“你还追过世航的女飞?” 祝东听到他们问这个,也没在意,这种问题没什么好避开的,只是觉得揭开宴安的伤疤有点可怜,于是帮他回答:“都是过去的事了,不提了。” 宴安冷不丁被cue一下也是很无奈,一大口酒喝下去假装醉醺醺地没听见。 但是现实告诉阮思娴,钱不是这么好挣的。 祝东话音刚落,她女朋友又问:“对了,阮小姐,你在哪儿工作啊?” 阮思娴:“……” 人生中第一次这么羞于说出自己的职业。 “哦……我在世航工作。” “做什么的呀?” 郑幼安突然眨了眨眼睛,抢答:“她就是世航的女飞啊。” “……” 现场的气氛因为郑幼安的这句话突然凝固。 几道视线刷刷刷地射到阮思娴和傅明予身上。 她捂嘴,“啊”了一声,直接挑破掩藏在空气里的尴尬。 阮思娴僵硬地笑着,而桌下的手狠狠地掐傅明予的大腿。 傅明予按住她的手,面上却平静无波,看向郑幼安。 “是啊,我好不容易招揽进来的女飞行员,怎么了?” 言下之意非常明确,潜台词的态度强硬,郑幼安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后这个话题在宴安喝得脸红脖子粗“扑通”一声栽桌上时戛然而止。 - 这顿饭在所有人的强颜欢笑中提前结束。 阮思娴走出大厅时,一股冷风吹过来,她终于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同时卞璇和司小珍在群里问她今天怎么样,她回了一句话。 “挣钱不易,大家以后节约点。” 上车后,阮思娴和傅明予分坐两边,中间仿佛划着一条三八线。 她郁闷地盯着车窗,一言不发。 就不该一时鬼迷心窍答应傅明予来这个饭局,她有这个时间干点什么不好,非要来体验一遭人间修罗场。 傅明予从车窗倒影里看见阮思娴的神色,问道:“累了?” “十倍。”@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什么?” 阮思娴倏地回头盯着他,“十倍季度奖金!” “这么贵?” 贵? 阮思娴想当场打爆他狗头。 本来她不是真的跟他要钱,只是想表达自己今天遭受的非人待遇过于惨烈,拿季度奖金作为尺子的话应该是十倍。 而他居然嫌贵?! 阮思娴严重怀疑他的家产都是抠出来的。 她懒得理这个扣扣搜搜的男人,转过头去继续窗外的路灯。 半分钟后,阮思娴手机响了一下。 她拿出来一看,是来自傅明予的微信转账。 还真是她十倍季度奖金。 [傅明予]:今天辛苦阮小姐了。 给他全部退回去后,阮思娴低头打字。 [阮思娴]:那看在傅先生还算爽快的份上,给你打个0折吧。 [傅明予]:那阮小姐现在可以转过来跟我说句话了吗? 阮思娴抬眼看见窗户里自己的倒影和傅明予的倒影重叠着,但也能看见他在笑。 心里莫名有些慌乱,感觉这一转过去就会落入什么深渊。 [阮思娴]:我睡会儿。 发完这几个字,她头靠在车窗上,立刻闭眼。 由于华纳庄园在西郊山上,公路盘旋蜿蜒,司机开得慢,车速十分具有催眠效果。 十来分钟后,阮思娴真的昏昏欲睡,头随着路径的弧度开始左右摇摆。 突然,一股温热靠近她。 意识模糊时,她下意识趋近温暖,头一偏,便靠在了旁边那人的肩膀上。 傅明予的手缓缓穿过她的背和坐垫之间的间隙,将她固定在怀里,不再随着路途摇晃。 车慢慢开下了山,闹市灯红酒绿。 傅明予一垂头,发现她的脸近在咫尺,五光十色的霓虹透过车窗,像一颗颗小亮片在阮思娴的脸上跳跃。 他闻到了她身上的橘子香味,几根头发绕他在脖颈,痒痒的。 好像是一种最原始的驱动力在作祟,当他回过神时候,已经在她额上落下一吻。 明明只是蜻蜓点水的吻了一下,竟然也产生了一种偷香窃玉的感觉。 想到这里,傅明予自嘲一笑。 他抬起头,试图转移注意力打消心里那股自嘲感,扭头看向窗外。 没有感觉到怀里的人如鼓的心跳声。 48号登机口 第四十八章 额头的温热像烙印一般久久不散, 连带着脸颊的温度也在急剧上升,让这个浅浅的靠头拥抱也变得不一般。 阮思娴感觉自己越来越难装下去。 如果傅明予回头,会看见她的睫毛颤抖得不像话。 偏偏他身体的温度让人眷恋, 臂弯的弧度却又恰到好处, 没有桎梏感, 坚硬却又有一股温柔的感觉。 最多再一秒。 阮思娴想,她快装不下去了, 胸口里充斥着一股热流, 正在沸腾,横冲直撞, 快要冲破胸腔。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紧紧皱了皱眉头, 正要睁眼时, 车里响起一道手机铃声。 傅明予的手机。 他另一只手拿出手机,放到耳边,轻声说话。 阮思娴趁他注意力在手里那边,轻轻地吸了口气。 “嗯?病了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傅明予姿势不变, 却低头看了一眼阮思娴的睡颜, 声音变得更低。 “好, 我知道了, 等下就回来。” 简单两句话后,他挂了电话,车内继续归于平静。 这一打岔, 阮思娴胸腔里那股紧绷的感觉慢慢松了下去。 虽然心跳依然不正常,但却比刚刚平复不少。 耳边是傅明予平稳的呼吸声,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香味。 阮思娴保持着靠在他怀里的姿势, 却感觉到他的手在她肩膀处收紧了力度。 那股紧张的感觉又因为他掌心的温度卷土重来。 同时,他侧头, 下巴轻轻擦过她的头顶。 阮思娴不知道自己这时候为什么这么紧张,甚至比刚刚那个额头的吻还要让她难以自持。 明明昨晚有比此刻更亲密的拥抱。 窗外有起起伏伏的鸣笛声,在此时竟然也像缱绻的音乐一样,有一种静谧平凡地悦耳感觉。 虽然心情难以平复,阮思娴却不受控制地想这段路,再长一点,再长一点。 她开始回想今天发生的一切,慢慢给自己找到了一个理由。 或许是因为今天这个怀抱,没有安慰,没有汲取安全感的渴求,单纯就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相拥。 最原始的,最直接的情愫的表达,像一对相恋许久的恋人,自然地靠在一起。 她又长长地吸了一口气。 鼻腔的呼吸已经不能保持大脑的氧气。 傅明予这个男人有时候太要命了,他的温水来得太自然,让人感觉不到进攻感,却在不知不觉中沦陷。 她甚至难以想象,自己竟然有一天会这样靠在他怀里,还被他亲了一下额头。 并且丝毫没有抗拒,甚至还在心里回味了一遍又一遍。 直到她感觉到车慢慢停了下来,应该是到了名臣公寓的大门。 想起他刚刚接的电话,阮思娴觉得不能再装下去了,他家里有人病了。 阮思娴慢慢睁开双眼,傅明予没有发现,只是平静地看着前方。 她轻咳了一声,慢慢直起上半身。 “醒了?”傅明予侧头看她,气息拍在她脸上,手臂也自然地放开了她。 阮思娴没看他,转头盯着窗外看了两眼,想起他刚刚接的电话,家里应该是有人病了,等着他回去,于是开口道:“就送我到这里吧。” 司机听到阮思娴的话,回头看傅明予。 傅明予却只是说:“送进去。” 阮思娴抿了抿唇,没说话,看着车窗里自己的倒影,悄悄摸了摸脸。 车通过闸杠,缓缓开到了楼下,阮思娴的表情也调整到了最自然的状态。 阮思娴开车门的同时,感觉傅明予也开了另一侧的车门。 她连忙说道:“送我到这里就可以了。” 傅明予手臂撑着车门,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只是绕到她那边,“我送你上去。” 行吧。 阮思娴沉默着跟他走进电梯厅。 等电梯的时候,阮思娴手指不受控制地抓紧了背包的肩带。 她发现安静下来的时候,情绪又开始不稳定。傅明予就站在她旁边,如往常一样不怎么说话,但又仿佛跟往常不一样。 好像就是因为那个额头上的吻,阮思娴感觉他现在什么都不做,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即便他的意图早就明说了,却从来没有这样明确的亲密动作,男女之间独特的亲密动作。 ——直到电梯门打开,傅明予竟也跟着她走了进去。 “你还要上去吗?” 阮思娴问。 傅明予垂眸笑道:“你今天怎么回事?我不可以上去吗?” 即便不说是想送她到家门口,他也住楼上,怎么就不能上去了? “不是,你家里不是有人……” “嗯?” 话音落下,两人同时沉默。 看见傅明予探究的眼神,阮思娴别开脸,由于说漏嘴的心虚,眼神不知道该落在哪里。 电梯门无声关上,四周的空气一下子变得逼仄。 阮思娴感觉到傅明予在一步步逼近她。 “你没睡着?” “……” 阮思娴无言以对。 傅明予单手插着兜,欠身靠近,浑身的气压无形地包裹着她,垂眸看下来,眉宇抬着,眼神渐渐地变得直接,隐含着什么意思。 没办法了,圆不回去了。 阮思娴抬起头,昂着下巴,“怎么,你偷亲我还有理了?” 傅明予只是深深地看着她,没说话,嘴角却噙着笑。 阮思娴大概明白了他眼神里的意思。 那你也没有反应,甚至还一直装睡,这是代表不排斥对吗? 自己都没有想明白的事情被他直接戳破,一股热气上涌,阮思娴不知是羞还是恼,一脚朝他踩过去,他不躲不闪,甚至一点表情变化都没有。 傅明予俯身,靠得越来越近。 阮思娴被他逼到角落,背靠着电梯墙壁,冰冷的大理石也变得炙热。 没有人按电梯,狭小的空间停滞着没有动,空气似乎都凝滞着。 他一说话,气息立刻缠绕了过来。 “那我还想得寸进尺一下,可以吗?” 以询问结束,却没有任何询问的意思,低头就亲了上来。 傅明予轻轻碰了一下她的下唇,浅尝即止,感觉到她下意识往后缩时,他睁开眼,看见她闭着眼睛,睫毛在轻轻抖动。 停了片刻,阮思娴慢慢睁开眼,对上他的目光,那一秒,她反应过来,他刚刚那一下只是在试探她的态度。 而此刻的停滞,是他在确认她的眼神。 阮思娴不知道自己这时候是什么样的眼神,只感觉自己心都要跳出来了。 她没想过今晚会这样。 没想过会有这样实质性的接触,出乎她的意料,完全不在掌控之中,可是大脑和身体又完全不跟她讲道理,完全被傅明予牵着走。 她半张着嘴,想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而傅明予却抽出手,捧着她的脸,完全不再克制地吻了下来。 带着点酒精味的气息一股股蛮横地灌入。 不知楼上哪户人家按了电梯,两个人正在慢慢上升,却没有感觉到四周的变化。 阮思娴背贴着电梯壁,头脑与身体的失重感同时袭来。 ——直到电梯门突然打开。 又是十楼,那个牵着拉布拉多地老太太看着电梯里的情形,目瞪口呆,立刻按住了活蹦乱跳的狗。 阮思娴瞬间清醒了,用力推着傅明予。 他却岿然不动,只是回头扫了一眼。 眼神嚣张又无所顾忌,吓得老太太老脸一红,拖着狗后退:“打扰了,你们继续继续。” 狗不愿意走,还在往电梯里蹦,老太太拽着绳子使劲拖。 “狗东西!走!走!走!回家!” 阮思娴:“……” 阮思娴看着傅明予的下颌线,见他缓缓地转过来,下巴在她鼻尖蹭过,低头吻了一下她唇角,“妹妹,给我点回应。” 他的手指拂着她脸颊边的头发,指腹细细擦过,竟然又想吻过来。 阮思娴脑子里的理智终于被老太太的“狗东西”拉回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狗东西! 49号登机口 第四十九章 这感觉太魔幻了。 阮思娴回家后, 靠着门发了好一会儿呆。 她居然跟傅明予接吻了。 到现在她还感觉自己周身充斥着他的气息,耳边似乎还萦绕着那种声音。 她的大脑就像不受控制一样,被原始的荷尔蒙驱动着。 电梯门开的时候, 虽然她被傅明予挡得严严实实, 但依然能想象门外的老太太看见他们时露出的地铁老爷爷看手机表情。 阮思娴想到这里, 双腿一软,差点跌坐在自己家里。 这太要命了, 傅明予究竟给她下了什么蛊, 吻起人来花样百出,完全招架不住。要不是最后她踢了他一脚, 他可能都没想过停下来。 酒精上脑了吧。 也不知道今晚他是喝多了还是清醒着。 阮思娴慢吞吞地走进客厅, 经过一个带镜子的柜子时, 瞥见自己的口红所剩无几,原本的正红色变成了一层淡淡的橘红色,乱七八糟地抹在唇边的位置。 似乎又在提醒阮思娴她刚刚跟傅明予干了什么。 阮思娴换了衣服,躺进浴缸, 泡了好一会儿澡, 手机响个不停, 滴滴滴地烦死了。 她随手抓起来看了一眼, 是司小珍和卞璇在群里闲聊。 司小珍在群里发了几张韩剧截图。 [司小珍]:呜呜呜,这个电梯吻,我心动了。 阮思娴:“……” 她放开手机, 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感觉到还在震动,于是又拿起来看。 别说, 那张截图里的姿势和他们今天还真有点像。 男主角也是穿着西装,把女主角堵在角落里埋头吻着。 连背影都跟傅明予有点像。 [司小珍]:呜呜呜, 这么甜甜的拥吻什么时候轮到我,我姿势都摆好了。 阮思娴:“……” [司小珍]:呜呜呜,想要一个把我摁在电梯深吻的男人。 阮思娴:“……” 阮思娴至始至终窥屏没冒泡,躺在浴缸里,心跳还没缓下来,热气萦绕,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她感觉自己今天被傅明予亲得神志不清了。 - 今天白天天气不好,乌云层层摇摇欲坠,大雨要下不下,到了晚上,月色却拨开浓雾,露出一弯钩子出来。 傅明予走到楼下,拇指擦了一下唇边,月光下,指腹上的口红残余有淡淡珠光。 司机还在路边等着,他上车后,抽了一张纸巾,将嘴上的口红擦干净。 嘴上残留的口红转移到白色纸巾上,浅浅一片红色。视觉的刺激瞬间带来感官的回忆,傅明予揉了揉脖子,又回想起刚刚的一幕。 电梯门快要再次关上时,阮思娴好像如梦初醒一般,下意识就咬他一口,力气不小,嘴角到现在还有些疼。 而她双手撑在他胸前,喘着气恍惚了好一会儿,脸红到脖子根了,才说道:“你家里有人病了你还不回去还想这样那样傅明予你到底还是不是个人!” 也不知是好气还是好笑,傅明予揉着手里的纸巾,嘴角笑意浅浅。 “去湖光公馆。” 之前贺兰湘突然给他打电话,说豆豆病了,半身不遂,快死了,让他赶紧回去看看他的狗。 她的语气不耐,尖锐的声音有些刻薄,听起来不像在说一只宠物,反而像是指责傅明予弃亲生儿子不顾一般。 凭借傅明予对贺兰湘的了解,能预料到今晚不好过。 半个小时后,车停在别墅门口。 傅明予刚一推开一楼大门,豆豆就活蹦乱跳地冲了过来。 他弯腰摸了摸豆豆的头,信步进入客厅,却不见贺兰湘身影。 罗阿姨过来接过他脱下的外套,朝他指了指二楼。 傅明予也没在意,先去拿了一杯水,站在窗前慢慢喝着。 半杯水下肚,楼梯上便传来那道熟悉的声音。 “你还知道回来啊?你还知道你有个家啊?” 傅明予回头说道:“这身衣服不错。” 贺兰湘却不买他的账,双手抱臂站在楼梯上,高度使得她在气势上占了上风。 “原本我以为你忙着,见不到人影也就算了。但是你叫人把航模全都搬走是什么意思,是彻底要搬出去住了吗?”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傅明予抬眸,没否认。 他似乎是有这个想法。 正好这时候罗阿姨拿着傅明予的外套上楼,准备去工作间清理,经过贺兰湘身旁时,那股属于女人的香味幽幽传来。 贺兰湘一笑,“我就知道,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人影肯定是有女朋友了,我要不是给你打个电话你可能连回家的路都找不到了是吧?” 想起今晚那个没有被拒绝的吻,傅明予对“女朋友”这个说法不置可否。 贺兰湘款款走下来,在离他一米远的地方停下,视线慢悠悠地从上至下扫视。 “这本来也没什么,但是前不久你脸上那巴掌印……” 傅明予眉宇一抬,“柏扬告诉你的?” “这还用柏扬跟我说?”贺兰湘声音顿时拔高两度,“你是我生的,我还不了解?你真当你戴个口罩我就发现不了了?你有本事二十四小时戴着呀你吃饭别摘下来啊。” 傅明予只觉得脑子沉,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正要转身上楼洗澡,却被贺兰湘拉住。 “你不解释一下被谁打的?是女人吧?”她想,没有男人会用巴掌招呼上去,于是指指自己的脸,说道,“这会儿又有女朋友了……你该不会是……乱搞男女关系吧?” 贺兰湘觉得自己想得太对了。 一边计划着搬出去住,成天不着家,身上还有香水味,一边又是挨巴掌,除了男女关系混乱,没别的理由了。 “傅明予我告诉你,你可不能干这种事儿啊,我贺兰湘丢不起这个人。” 傅明予揉了揉眉骨,实在不知道怎么跟自己这位想法时不时歪到西伯利亚的母亲交流。 “情趣,你别管了。” 贺兰湘愣了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傅明予什么意思。 “啊。” 那你们年轻人挺会玩儿。 - 夜凉如水,秋月洁白,透过窗帘照进房间,洒下一片朦胧的光影,静谧而柔和。 而傅明予的梦境却不似这夜晚这么柔和,夜里的场景再次重现。 他又看见了阮思娴氤氲着水汽的双眼,比这月色更朦胧,模模糊糊地映着他的倒影。 她双手抱着他的脖子,下巴蹭了蹭他的下颌,动作被放得极慢。 他垂下眼,看着她衣服上的肩章,纽扣,目光一寸寸移动到腰间…… 半夜梦醒,傅明予睁眼看着窗外,月光正透亮,弧度弯得像她嘴角的笑。 他长呼一口气,起身去洗了今晚第二次澡。 - 清晨五点,闹钟准时响起。 阮思娴睁开双眼,盯着天花板,眨了眨眼睛,好一会儿才拉回神思。 浑身还有些热,她拍了拍胸口,立刻起身下床去洗漱。 不管当天有没有飞行任务,她的晨跑都是雷打不动的习惯,除了维持身体素质意外,还有让人平心静气的作用。 一个半小时后,阮思娴出现在世航大楼。 每天清晨总是最忙碌的时候,空勤人员拉着飞行箱从各个通道而来,滚轮碾出的声音繁复无序。签派部门纸张满天飞,飞行计划部此起彼伏的电话声更是从不停歇。 阮思娴在路上碰到了本次机组的成员,一起朝会议室走去,耳边有哈切声,有闲聊声,纷纷杂杂,而这些声音却在她看见傅明予的身影那一刻瞬间飞到真空里。 傅明予似乎也有感应一般,站在玻璃长廊尽头,扭头淡淡望了一眼,随即继续往电梯走去。 他身后还跟着许多人,并未注意到他这个细微的动作。 但阮思娴知道,他在看她。 大概是因为昨晚的原因,现在光是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在人群中对望一眼,阮思娴都觉得不那么简单。@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脸颊的温度又开始不正常。 干什么呢。 能不能镇定点。 不就是接了个吻吗? 不就是舌头打了一架吗? 有什么好脸红的? 他都面无表情什么事儿都没有,你脸红个什么?! 她轻轻咳了一声,抬脚朝会议室走去。 下一秒,手机就响了。 像是有什么预感似的,她拿出手机一看,果然是傅明予的消息。 [傅明予]:返航落地后给我发个消息。 看看,人家多么淡定。 - 机长今天来得早,已经签好飞行单,顺便连油都加好了,所以大家一到齐就直入主题。 天气良好,航线熟悉,没有要客,所以这场协作会时间很短,结束后,一行人准备登机。 由于时间还早,有个空姐拉着阮思娴一起去航站楼买吃的。 今天是周末,航站楼人特别多,郑幼安和董娴款款走向头等舱休息室,憋了一晚上的吐槽花了十分钟还没说完。 “本来我对傅明予的讨厌只有七分,但是那天晚上跟她一起喝酒,她吐槽得比我还精准,弄得我对他的厌恶一下子上涨到十分了,结果她却迅速跟傅明予在一起了,这是什么套路?她故意的吗?是我见识太少了,原来还可以这样击退情敌的吗?” 董娴一路上听郑幼安的吐槽,虽然不知道她说的是谁,但也觉得只是小孩子之间的把戏,不太放在心上。 “过去就过去了,你何必再放在心上。” “不是,我想不通啊,我感觉自己被耍了啊。” 董娴放慢脚步,慢悠悠地睇她一眼,“你是不是还喜欢傅明予?” “开什么玩笑。”郑幼安翻白眼,“我现在觉得宴安哥哥都比他好。” 董娴轻笑,“不都一样吗?宴安的花边新闻少了吗?只是一个闹了出来,一个藏得好而已,都不是什么好人。” 郑幼安闻言,有些心虚的闭嘴。 当初她被傅明予气到,发誓这辈子都跟他势不两立。可是她爸爸却觉得这算不上什么大事儿,甚至觉得傅明予做得无可厚非,跟两家利益关系比起来,这简直就是小打小闹,非要逼着她继续跟傅明予来往。 郑幼安觉得吧,不管傅明予这人在长辈眼里有多好,侮辱她的艺术造诣这事儿就是三观的问题。三观不合是绝对不可能走到一起的。 可是她爸爸又老在她耳边念叨,让她放下点身段,傅明予真的挑不出什么毛病来,错过这个村就没了这个店。 她受不了了,就造了那么点……小谣言,以精准打击傅明予在她爸爸心里的形象。 比如她说,那次一起去西班牙,傅明予看见那些桑巴女郎就走不动道,跟人家眉来眼去,后来非不跟她坐一辆车,谁知道车上有什么人呢。 同时又说,他跟公司里的女职员好像也不清不楚的,她去世航拍摄的时候就有看到过。 这种似是而非的事情说出来,有那么点意思,加上郑幼安又是个乖乖女,她爸爸没觉得她撒谎。仔细想了想,傅明予这身份这长相,好像这才是正常的。 没有感情可以慢慢培养,但他不相信什么浪子回头的故事,不管两家联姻利益多大,也不愿意女儿嫁这么一个人,这事儿也就算了。 但郑幼安的爸爸是个嘴巴极严的人,从来没听他说过别人家的闲事,最多也就是跟董娴说一下,而董娴也是个不爱说是非的人,所以这种谣言肯定不会传出去,所以郑幼安才敢这么干。 “反正我觉得很过分。”郑幼安又把话题绕回去,“我当初那么信任她,都没见过几面就跟她吐露心声,结果她到好。” 走到头等舱休息室门口,迎宾小姐向她们问号,郑幼安闭了嘴,随意打量了一眼,在一旁的饮料档口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脚步立刻停下。 “啊!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 董娴回头,“什么?”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就是她啊,我刚刚说的那个人。” - 因为傅明予的关系,阮思娴已经很久没有长时间等过流控了,经常都是客人上完就差不多推出飞机,所以她今天也是进了驾驶舱就关机。 下午返航后,天色已黑,有下雨的趋势。 她一开机,许多微信消息接踵而来,一条条看了回复了,拉到下面,是傅明予早上给她发的那条。 阮思娴想了想,给他回了个“吱”。 傅明予让她去地下停车场等一会儿,他马上就过来。 阮思娴看着这天气,可能二十分钟内就要下雨了。 这段时间她几乎已经习惯了傅明予接送她,于是转身去了停车场。 世航高层停车位专门划分了一块儿出来,平时人不多,很安静。 阮思娴坐电梯下去后,不知道傅明予的车位在哪儿,便站在电梯厅里玩儿手机。 刷微博的时候,进来一条短信,抬头栏直接预览内容。 董娴:有事跟你说,接一下电话。 阮思娴平时接董娴电话完全看心情,但真有事的时候,她也不会执拗,比如上次她姨妈生病的事情,如果她没接,可能至今还不知道。 几秒后,董娴的电话果然打来了。 阮思娴接起,直接问:“我过两天就去看姨妈。” “不是跟你说这个事情。”董娴刚刚下飞机,刻意避开了郑幼安,在卫生间打的电话。 “那什么事儿?” 董娴沉吟片刻。 她跟阮思娴连最基本的日常交流都难以维持,这时候突然说那种事情,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但是今天听郑幼安说阮思娴跟傅明予的关系,她在飞机上想了好一会儿,还是决定跟阮思娴聊一下这件事。 “你跟傅明予……在一起了?” 阮思娴闻言一愣,另一只手握紧了飞行箱的拉杆。 “郑幼安跟你说的?” “你跟她认识?” “她都跟你说这个事情了,我们能不认识吗?” 董娴吸了口气,语气越发柔和,“是她跟我说的,我也是今天才知道。” 阮思娴心头莫名有些堵。 今天才知道的就给她打电话,语气这么小心翼翼,是生怕她抢了郑幼安的男人吗? “你了解傅明予吗?我的意思是,他的条件可能确实比较吸引女生,但是有些事情你不一定能了解到,可能他不是那么适合你……” “你又很了解我吗?你怎么知道我们不适合?”阮思娴听到这话就有些生气,也不想跟董娴聊这个话题,“我二十几岁了,有自己的判断力,你不用跟我说这些。” 董娴微怔:“你先听我说……” “你不用说什么,我们就是在一起了,我也不需要从别人嘴里了解我男朋友,就这样。” 阮思娴直接挂了电话。 然而因为这通电话引起的情绪还没平复,心里又乍起另一层波浪。 ——她透过面前的大理石墙面,看到自己身后站着一个人。 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 回想起自己刚刚说了什么,阮思娴脑子“嗡”地一声响,突然有一股想要原地去世的冲动。 她僵硬着没动,身后那人也没动。 手机突然响了一下。 [傅明予]:我在停车场偷听了一段对话。 阮思娴:“……” [傅明予]:那个人好像是我女朋友。 阮思娴:“……” [傅明予]:看那个背影,似乎是你。 阮思娴:“……”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最后的倔强,阮思娴硬着脖子回了一句话,卑微地希望打破这一尴尬僵局。 [阮思娴]:看背影就知道是我,可真是父爱如山。 消息发出去后,没有回复,她却感觉到身后那人在朝她靠近,俯身凑到她耳边,一股熟悉的冷杉味道袭来。 “不管你说的是不是气话,反正我当真了。” 阮思娴:“……” 她依然背对着傅明予,脖子都没转一下。 他的呼吸就缠绕在她脸庞。 像昨晚一样,缠缠绵绵,带着点他的味道,有些痒,还有些蛊惑人的作用。 许久,阮思娴才开口道:“不是……气话。” 50号登机口 第五十章 开车门, 上车,坐下,系安全带, 一切都很正常, 又那么正常。 阮思娴慢吞吞地坐下, 姿势标准地像在上形体课。 她偷偷瞄了一眼旁边的傅明予。 傅明予上车比她慢一刻,他抬着脸, 一手撑着方向盘, 一手扣上按上安全带,轻轻一声“啪嗒”, 车子同时也启动。 他扭头看阮思娴:“你在看什么?” “……” 阮思娴僵硬地收回目光, 平静地说:“你脸上好像有东西。” 傅明予抬手摸了一下脸颊, 摊开掌心看了下,什么都没有。 他只是笑了下,没戳穿阮思娴。 车慢慢开出停车场,来到地面。 阮思娴能看见不少下班的同事急匆匆地往门口走去, 有个人站在保安亭对面的绿化带台阶上, 发现这辆跑车, 假装漫不经心地朝副驾驶看了一眼。@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一眼就正好跟阮思娴的目光对上。 对方好像也没什么特殊的表情, 非常自然地移开了视线。 阮思娴像做阅读理解似的从男人眼神里读出了些意思。 ——“噢,傅总又送女朋友下班了。” 阮思娴心里那股落不了地的虚浮感再次加重。 太不真实了,她甚至感觉自己在臆想。 明明年初的时候她看见这个男人还在每天炸毛, 恨不得在脸上刻上“我不想见到你”六个大字。 而她的生活好像突然就被老天爷生拉硬扯拽到傅明予旁边,还霸道地给他们扯了条红线,也没问当事人同不同意。 难以想象, 身旁这个人竟然是她男朋友了。 “男朋友”三个字意味着很多,把两个人绑为一体, 生活里的各种事情都会纠缠到一起。 一起吃个饭逛个街散个步也就算了,最不一般的,只有情侣之间才会做的事,比如接吻,甚至更深入的行为,都变成一种顺理成章的事情。 想到这里,阮思娴突然有一种头皮隐隐发紧的感觉,心好像爬升到了嗓子眼儿,从脖子到胸腔的部位都酸酸涨涨的,有些找不到北。 深秋的天黑得很早,不到七点,夜幕已经完全降临。 这条路不是回名臣公寓的路。 阮思娴侧头看开车那人,“你要去哪儿啊?” 傅明予不紧不慢地踩了一脚刹车,停在红绿灯,“想吃什么?” 阮思娴:“嗯?” 傅明予转头看她:“不该带我女朋友去吃个晚饭?” “哦……” 阮思娴对这个“女朋友”的称呼还是有点儿不习惯,特别是看到他的眼睛时,还有点恍惚的感觉。 身份变了之后,阮思娴感觉他眼神看起来都不一样了。 特别直接,还有点勾人。 她张了张嘴,本来想说去吃花甲粉丝,但是话到了嘴边,又变成了“你想吃什么?” 傅明予没说话,就那么看着她,眼里浸着点笑意。 阮思娴被男朋友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转过头,看着前方的指示灯,说道:“西厢宴?” 他好像挺喜欢这家。 - 十分钟后,阮思娴发现路况不对劲。 这是朝着名臣公寓旁边那条步行街去的方向。 她转头瞄了傅明予一眼,“不去西厢宴吗?” 傅明予看着后视镜,利落地把车停进路边停车区,“你不是喜欢吃这个吗?” “哦。”阮思娴开始解安全带,“就还行吧。” 她嘴角翘了翘,打开车门下车。 车子靠右停的,阮思娴这边正对着那家花甲粉丝,她和傅明予同时下车,不过他得绕几步才能走到这边来。 明亮的路灯下,她看见傅明予拿出手机接了个电话,眉头蹙着,走到她旁边,顺势就牵住了她的手,自然地好像两人已经相恋几年了一般。 明明也才刚刚确认关系不到一个小时。 ——砰砰。 掌心的温热触感袭来时,阮思娴的心跳又乱了两下。 傅明予低声和电话那头的人交代一些事情,感觉到握着的那只手有些烫,于是回头看了阮思娴一眼。 对上目光,阮思娴虽然心里发慌,但也回了一个“看什么看”的眼神回去。 傅明予笑了下,牵着她往里走去。 “嗯,让工程技术提供飞机的故障保留信息和机务运行限制信息给你,你来主控……” 傅明予的声音飘得有些远,阮思娴的注意力就在那只牵着她的手上了。 他的手掌很大,有些粗粝,那股属于男人的骨骼感觉覆在她感知敏锐的手上,让她有点心猿意马。 她发现,当脑子里一直想着这个人的身份是她男朋友后,四周就变得特别安静,显得她的呼吸声和心跳声明显了很多。 - 由于还没有到饭点,甚至普通的下班时间也还差点儿,所以这家店出奇地没有排队,店里只有稀稀拉拉几个客人。 阮思娴今晚是真的想吃花甲粉丝。 寒冷的深秋夜里,还有什么比一碗热气腾腾的花甲粉丝更诱人呢。 老板竟然还记得傅明予和阮思娴这个搭配,当他们两人走进来时,眼里露出一股“我这到底是有多好吃竟然吸引这种看起来就是霸道总裁的人来了第二次”的迷惑感。 “两位又来了,今天吃点什么?” 阮思娴一边擦板凳,一边说:“老板,你还记得我们啊?” “记得,当然记得。”客人不多,老板有了闲聊的兴致,双手在腰间围裙上擦拭两下,“天仙一样的两位哪儿能忘呢。” 阮思娴被老板夸得有些高兴,笑眯眯地点了一份酸辣花甲粉丝,还特意嘱咐老板多放点花甲,可以多付钱。 “不用,多给你加点就行了,下回你再来。”老板又去问傅明予,“您呢,吃点什么?” 刚刚柏扬发来了几份待签发的MEL\\CDL项目单,比较重要,傅明予不得不在这个时候抽出时间看手机,头也没抬地说:“跟她一样。” 老板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几分敷衍的感觉,顿时明白原来不是他这里味道太好,人家只是陪女朋友下凡而已。 老板应声走了,阮思娴坐到傅明予对面,只见他盯着手机,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于是伸腿轻轻踢了他一下。 “你在干嘛?” 傅明予抬头看她一眼,带着些安抚味道地说:“机务部季度汇报需要我处理,你等我一下。” 我等你干什么。 阮思娴托着腮抬头看店里的电视机。 刚刚进来时,他们后面那桌的女生就注意到他们了,这会儿约莫听到了些他们的对话,于是拿筷子戳了一下自己的男朋友。 “你看看人家男朋友,一看就是个精英都愿意来这种小店陪女朋友吃饭,我叫你出来一趟还要一哭二闹三上吊。” 对话不轻不重地飘进了阮思娴耳里,她不动声色地看过去,见那个男生摇头晃脑地打游戏,漫不经心地说:“那你也不看看人家女朋友长什么样。” 女生被气得狠狠揪了男生一下。 趁着傅明予低头看手机,阮思娴的目光慢悠悠地落在傅明予的侧脸上。 在心里一边又一边告诉自己。 这是你男朋友,你自己亲口承认的男朋友。 还挺好看的,不亏。 想到这里,她又抬起头看电视,但嘴角悄无声息地弯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傅明予回完消息,抬头就见阮思娴在笑。 “笑什么?” 阮思娴垂眸睨了他一眼,“没什么。” 他又说:“你今天挺开心啊。” 有吗? 阮思娴抿了抿嘴唇,继续看墙上电视机。 “你看错了吧。” 傅明予放下手机,没说话,顺着阮思娴的目光回头看了一眼电视里的内容,皱了皱眉头,随即收回视线。 “电视就这么好看吗?” 连新上任的男朋友也不多看一眼。 阮思娴拖着下巴,注意力已经不在电视上面了,但还是强装云淡风轻没话找话。 “还行吧,这女明星今年突然就红了,感觉很多电影和节目都有她,以前都没有听说过她,我之前连她名字都记不住,叫李什么树什么来着……” 傅明予:“李之槐。” 傅明予冷不丁的一句补充,让阮思娴愣了一下。 她垂下眼眸,揶揄傅明予,“你还挺关心这些女明星啊。” 傅明予一副“随便你怎么说”的表情。 “那你觉得她长得怎么样?” “还行。” 还行? 阮思娴觉得傅明予这人是真的没有一点求生欲。@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怎么能在女朋友面前夸另外一个女人还行? “哦,是你喜欢的那款吗?” 傅明予抬头看她,目光淡淡地,“我喜欢哪一款你不知道吗?” 他好像猝不及防间接表了个白? 她刚刚就一直在想,她跟傅明予之间是不是却了点儿什么。傅明予好像从来没有正面表白过吧,也没问过她是不是喜欢他,直接跨过这道程序接了个吻确定了个关系。 听到这句似是而非却又有指向性的话,阮思娴发现自己心里还挺开心的。 正好两碗花甲粉丝端了上来,一股酸辣的味道顿时充斥在两人之间。 她拿起筷子说:“我给你挑花甲吧。” 傅明予远远盯着那碗东西,“不用。” 阮思娴自顾自地开始挑花甲:“男朋友都屈尊降贵下凡陪我了,就让我为你服务一下吧。” “那你还不如直接喂我一口。”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怎么,女朋友不好意思了?” 阮思娴手上动作一顿,慢慢捏紧了筷子,眯着眼睛看他。 所以有时候就是不能太把傅明予当人看待。 “我还可以负责以后一日三餐都亲手喂你,顺便每两个小时帮你翻个身,这感天动地的爱情你要试试吗?” “翻身?这个我可以帮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