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Chapter1 纪锴相当后悔。 他做得最错的事,大概就是那天没沉住气,往餐桌上怼了一把西瓜刀。 “行为艺术?” 大明星朱凌傍晚回家,顺手把某奢侈品限量款银灰色外套往衣帽架上一丢,修剪精致的梢闪过银粉耀眼的光泽。 …… 纪锴抬了抬眼,看向冰箱上的日历。 算来,这人已经整整两个月没有这么早回家了。 做艺人的,人红工作忙是好事。 问题只在于,有些人……到底是忙工作去了,还是忙着干别的什么事去了,或者是忙着“干”别的什么人去了,可就不太好说了。 低笑一声,幽幽点起了支烟。 “哟,这屠龙宝刀还拔不出来呢?”朱凌拔弄了几下矗立在餐桌上那纹丝不动的刀,“劲儿真大!怎么?咱家饭桌怎么惹着我熊宝宝了?” 如果心里没有鬼,别说平白看到桌上插把刀了。 就算看到他这么肆无忌惮在家抽烟,也早该嚷嚷了吧。 基本的行为心理学套路——人自己藏了亏心事,就没底气挑别人毛病。 “谁惹了我,你真没听人说起?” 大明星往机器里哗啦啦倒咖啡豆,一脸的无辜,“到底怎么了啊宝贝儿?” “今天,你在外头的‘宝贝儿’,找咱家里来了。” “……” “……” 某人面不改色。咖啡豆一颗没洒。 影帝啊这是。 到底是谁在网上天天追着骂“朱凌光有一张脸,演技完全是cosp1ay水准”的? …… 机器的轰鸣声传来,满屋飘香。 继而身旁沙狠狠一沉。 身材好颜值高、穿着深V黑T恤半露着好看胸膛的大帅哥在身边坐下,一手端着黑咖啡,一手地把纪锴整个人搂了过去。 身上是淡淡古龙水的香味,nete  summer限量版。纪锴记得他们第一次跟他相遇时,空气中弥漫的就是这种让人心动的夏天的味道。 那个时候的朱凌穷困潦倒。 这样一瓶香水,是他整整半个月的跑夜场收入。 但朱凌就是这样一个人。 即使吃不起饭也要追求品味,即使交不起房租也不肯向现实妥协。 一个空怀着满腔热情的落魄歌手——纪锴特别喜欢那个时候的他明明脆弱迷茫,却仍倔强地眼里有光的样子。 彻底沦陷的那晚,朱凌刚又被一家酒吧告知“以后不用再来了”,灰心地抱着吉他,背对着他躺在床上无声颤抖。 纪锴伸过手去,整个儿从背后紧紧抱住那人。温暖的肌肤贴着他略凉的肌肤。 半晌,他听到那人努力压抑的鼻音:“锴哥,也许我根本没有才华,也许……这一辈子都没人愿意听我唱歌。” “我听。” 纪锴收紧手臂:“你还有我。你写的每一歌我都喜欢,真的。” “朱凌你别怕、别担心,别想太多。你就好好写歌、唱歌。我养你,别有后顾之忧,别怀疑自己的才华。” “总有一天,你一定会大红的。” “你的歌会有非常多的人听到。会有灯牌,会有个人演唱会,会有好多粉丝在台下为你欢呼尖叫。” …… 人生一向充满讽刺。 偏偏朱凌最晦暗失意的那段日子,却是纪锴回忆起来最幸福的一段时光。 那个时候的朱凌,要多单纯有多单纯、要多一根筋有多一根筋。从来都不会说谎,更不会骗他。 娱乐圈是个大染缸。 早知道就不要倾家荡产送他一步步融进去。 每一次上镜,每一次曝光,每一点粉丝的积累,都一点点地消磨掉了他深爱的那个人,造就了眼前这个陌生的、顶着无限光圈的大明星。 朱凌开始背上各种各样虚假的“人设”,更从沉默寡言的单纯青年,变成了有名的“幽默”“傲娇”“逗比”“毒舌”。 渐渐,朱凌赚了不少钱,不用再靠他养活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锴哥”变成了“宝贝儿”,“宝贝儿”又变成了“熊宝宝”。 熊……艹。 嫌弃老子一身肌肉你直说!喜欢纤腰白腿的小鲜肉你早说! 你他奶奶的才是熊宝宝! …… …… “来来熊宝宝,快跟我形容形容!我在外头的‘宝贝儿’长啥样?要是个美人,我还真考虑去认识一下呢?” 纪锴翻了个白眼:“长得是真没话说,只可惜胆小如鼠。” “哦?” “他就那么点儿高,小蛮腰美人,皮肤特别白,染的一头金毛。”纪锴坐着比了一个高度,“门一开,我低着头看他,他抬着头看我。” “估计是想来找茬,却但没想到体格差距那么大,直接被我给吓得转身跑了。” “噗——谁叫我家熊宝宝生得威武雄壮,一身荷尔蒙爆表的魅力拔群!” 大明星笑得颠鸾倒凤,终于放下心来抿了口咖啡,继而伸手过来就想捏纪锴QQ弹弹的古铜色胸肌。 纪锴阴测测推开那人,斜眼威慑性地看了看餐桌上那力透桌背闪着寒光的刀。 “熊宝宝,你误会大了。” “肯定是私生饭又跟到家里来了呗!对不起,我以后一定更加小心注意!不然,我叫经纪人找个房子我们搬家吧?最近听说西城那边的新别墅区……” 纪锴摇摇头,阴测测一笑。 “不是粉丝。是你一直忘不掉的那个初恋白月光。叶氤。” 身边人的身子僵了一下。 但不愧是个具有影帝潜质的好苗子,一秒就恢复了笑意:“哦~是他啊?奇怪,虽然在同一个圈子,但还真没怎么联系过。” “想起来了,他肯定是来还钱的!” “……” “宝贝你听我说,事情是这样的,前几天我在路上碰巧遇上他。他车抛锚了助理又不在,我看他怪可怜的,就帮他叫了修理顺便垫了几千块。” “哦?”纪锴看了他一眼,“咱家大明星日理万机工作繁忙,这随随便便出个门,就能碰上‘英雄救美’这么高难度的事件?” “什么‘美’!不过是多年不见的熟人,顺手帮个忙而已!确实是点巧,但不也有句古话说是‘无巧不成书’么?” “嗯。所以,你俩的那本,是《红楼梦》还是《金|瓶|梅》?” “我去!熊宝宝你也真够损的!《水浒》!必须只能是《水浒》!” 呵,水浒。 梁山上要是有一个长成叶氤那样“清丽动人”的“好汉”,估计能写一本长的《淫浒传》? “是真的!我跟叶氤那都是高中时候的事儿了,你不至于吃这么久的陈年酒醋吧?何况,我跟他那时候也根本没有交往啊!” “就因为没交往,才‘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纪锴宝宝!”对方无奈脸,“你得相信你老公我!我承认,前年刚红的时候我是有点自我膨胀,惹你伤心难过了。但即使那个时候,我也没有去找过别人不是吗?!” “我真的已经知错改正了!你自己摸着良心说,我这两年~是不是非常乖的啊?” 平常总是高冷脸的帅气大明星出了嗲嗲的鼻音,还违和感爆棚地摆出了小狗爪放在脸边。 恶意卖萌是犯规的。 但确实成功卖出了纪锴的一丝动摇。 ……难不成,真的是自己疑神疑鬼、杯弓蛇影了? “其实熊宝宝,你偶尔能这样我倒是挺开心的。” 见纪锴表情有所松动,朱凌立马狗腿地抓住人家粗糙的手掌摩挲起来,并闪耀起一脸的情真意切。 “你吃醋的样子真的好久没看到了!都老夫老妻了还这么紧张,说明我在你眼里还有有点魅力的,是吧?” …… …… 后来纪锴每次回想起这天,都会叹服于朱凌经过多年演艺事业磨砺而大幅飙升的演技。 当年的耿直二货成精了。 如今人设巧、嘴巴甜、段数高。 竟在他生生往桌子上插了一把刀的情况下,仍做到了力挽狂澜。 反而衬得他巨蠢无比。在没有拿到实锤的情况下,过早地暴露了自己的怀疑。 导致那对狗男男反侦察能力直线up,更让自己的抓奸、离婚之路,丛生了不少魔幻现实主义的波折。 2.Chapter2 纪锴觉得那并不是自己的错觉。 这几天……好像一直有人在跟踪他? 是个男的。纪锴自己一米八三,那家伙比他还高。 大夏天的,又戴着个墨镜、棒球帽和口罩的全副武装——武装得太好了,反而异常醒目。 身材并不像他一样在健身房里练得紧实结实、前  |  凸  |  后  |  翘,但也是典型的倒三角,双腿笔直修长,一等一的模特儿衣架子身段。 ……不知道想干嘛。 纪锴也没多想。他毕竟又不是个娇弱的大姑娘家,就算跟踪狂比他高个三五厘米,难道还有打不过的道理不成? 要知道,健身房有免费泰拳。敢惹老子,一个飞毛腿把你踹西伯利亚去。 “前面这位先生,您的钱包掉了。” 嗯?低沉磁性的男声在身后不远处响起。纪锴一回头——我靠。 口罩倒是摘了,但这无比眼熟的帽子墨镜,不正是那位跟踪狂小哥么? 隔着墨镜,仍然能看出对方鼻梁高挺、嘴唇锋薄,完全是雕刻一般的立体五官结构。之前没机会离近看。没想到,这跟踪狂长得还挺好看的! 再低头一看对方手里,一只咖啡色皮夹子,上面印着谜之品味的成群小黄鸡。 ……还真的他的钱包喂! “真不好意思,多谢了啊。” “嗯。”那人点了点头,却只站着,也没打算走的意思。 纪锴当即很有点想脱口而出“你这几天为啥总跟着我”的冲动,可又觉得才接受了别人恩惠,不能这么不给面子是不是? 想了想。默默打开钱包,掏了三百块钱递给那人。 “收下吧!我身份证银  |  行  |  卡重要证件都在里面,感谢费是应该的。” 那人没接,却望了望旁边的咖啡厅:“有时间么?一起吃个饭。” 说罢,摘下了墨镜。 巨好看的单眼皮。 眼尾带了一点性感的上挑,目光沉寂的扫着这边。配着那线条冷硬的鼻子嘴巴,整张脸很有些金属质感加性冷淡风的高不可攀。 哎哟喂…… 这种冷飕飕的长相,配上那样无懈可击的身材,就连旁边街道上奢侈大品牌的御用男模简直都相形见绌了。 纪锴本以为朱凌已经是他现实中能找见的最好看的男人。 但眼前这个,真的比朱凌一点不差! “……”啊! 明白了!反应过来了!这错不了1oo%是搭讪啊! 没想到啊没想到!老子婚后没有放松自我,坚持不辍去健身房保持级劲爆的好身材果然是明智的选择。 看这魅力,看这霸气侧漏的荷尔蒙!都奔三的人了仍然是马路型男大杀器。难道这人是在大街上一见钟情不能自拔,才会偷偷跟踪? 然而,残念~ 这位帅哥!你来迟一步! “抱歉,”笑眯眯举起左手,露出白金戒指,“已婚人士。” “嗯,我知道。” 啥? “……希望不要很快离婚就好了。” 哈啊?! 呼啦啦,一阵盛夏的风吹过。 “……”纪锴觉得自己应该是听错了。 还是说,这人虽然长得不错却很没品。勾搭不成,马上就反过来咒人离婚被甩一辈子没人要? 无论如何,跟踪狂说话莫名其妙的一个男人。虽然帅,目测神经病人群。 少沾为妙。 *** “收工了!”“辛苦了凌哥!” “凌哥回家吗?开车载你?” “谢谢,不麻烦,”朱凌摆出职业微笑,“我还有点事。” 修长的双腿穿过无人的走廊,双子塔楼的另一侧连接着录播厅,人多眼杂一派喧哗。朱凌侧身低调往旁一拐,保安看见他墨镜下的脸,点点头未加阻拦。 …… 叶氤的休息室。 一头金灿烂,一双套着羊皮靴的白皙嫩滑的腿正软软勾在椅背上,悠闲地听着朱凌新专辑的歌,吃着从家里带的草莓小蛋糕。 这人从学生时代就是这样。 不用节食,各种甜品死吃不胖,腰围一尺九。得天独厚的明星体质。 朱凌轻声关上门,一扭落锁,面色不善。 “过分了吧?” 叶氤抬眼狡黠笑着,按下手机暂停键:“怎么,你家那位找你麻烦啦?” 朱凌的脸色又黑了几分。美貌青年却仍然一派悠闲欢乐:“真被找啦?严重不?有没有被家暴?跪搓衣板了么?” “叶氤。” “嗯?” “成  |  人之间的游戏规则——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你是知道的吧?” 用辞是犀利的,可语气神态却并不多么严苛。 朱凌始终是不太舍得苛责眼前这个纤细剔透的小美人。踱步过去,随意地靠在他桌边,看到地上堆满了的粉丝礼物。 叶氤最近……确实越来越红了。 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挑起一抹草莓奶油小蛋糕的霜糖。 甜而不腻,上好的新西兰奶油。比外面店里卖的好吃几百倍。 一盒四个,打包得一丝不苟。这卖相,这口感,难以想象这么梦幻的小玩意儿,竟会出自某长相冷硬的大公司少东之。 “那姓黎的也是真宠你。” 朱凌眼神幽幽,望着那小美男皮笑肉不笑:“要不要我哪天……也去你家敲个门,跟你那位黎大少爷打声招呼?” “你来啊~” 叶氤却一点不怂,双手捧脸,眼眸中甚至闪出了“期待”的光芒:“我又不像你结了婚,我随时都可以分手。” “呵,分手?我跟纪锴结婚三年,算上谈恋爱一共五年。可你跟那人多少年了?十二、十三年?不,你俩从小就认识——二十多年?” 叶氤扳起青葱手指:“六岁认识,认识二十年,交往十年。” “都在一起那么久了,人家大少爷长得帅、对你一心一意又有钱,你到底有什么不满?” “跟黎未都在一起十二年,”叶氤打断他,“比不上跟你在一起十二天。朱凌,我说真的。” 这句话没带一点儿玩笑的意味。 朱凌愣了愣,说不出话来。 半晌,懊恼地砸了一拳桌板,带得桌上兔子形的白瓷茶杯一震。 “现在说这种话……高中那时候又算什么?” “是你跑来跟我告白,结果一转头呵呵——你就跟那姓黎的在一起了!我还自顾自开心了好几天,就像个傻子!” 叶氤却比他更委屈,大大的眼睛里马上蒙上一层雾气。 “你还说我!既然也喜欢我,为什么不当场答复?我、我那个时候又不像现在……那时候满脸雀斑、又瘦又矮的,可你是什么啊!你是校草!我还以为你是肯定不会接受我的了!回家哭了好几天!” “我校什么草?”朱凌苦笑,“反倒是你!人家大少爷整天追在后面,开个豪车天天车接车送!我一个穷鬼,拿什么跟那种级富二代比?叶氤你知道你那事干的,后来给我造成了多大心理阴影?” “从那以后,不管谁来跟我表白我都怀疑!怀疑别人是不是在逗我玩,怀疑别人是不是马上就能转头去找更好的——我他妈……足足六七年最好的时光,就这么被你给废了!” “对不起~朱凌,都是我的错!” 叶氤心疼地扑上去,含着雾气抱着他的手臂。半晌,却又升起了些小小的不甘心:“但……你后来不还是结婚了?” 是啊……我结婚了。 朱凌想起家里那个粗暴爽朗的男人,想到餐桌里的那把西瓜刀。 话说回来,正常人……不可能徒手把刀怼进那么厚的实木里去的吧? 噗,熊宝宝还简直是天生神力啊! 不行,不行。 和小氤在一起,怎么可以想着家里的那个而露出笑容? “说起他……我昨天去找他,真的吓了一跳!” 叶氤幽幽抬眼,表情很是憋屈:“我还以为我敲错门了,或者来开门的是你家疏通下水道的水管工!朱凌你什么时候口味那么重了?” “……早就跟你说没什么好看的了,谁让你非要去看?” “我就想知道啊!到底是什么人,有什么样的魅力,才能让你愿意年纪轻轻就扯证定下来!” 可结果,门里的那什么生物啊? 叶氤本来想着,如果出来的是个媚眼如丝的绝色大美人,那他也就认了。 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开门的却是个怎么看怎么都像是个直男的高大糙帅的汉子,没品的黑背心、乱糟糟的小短裤,夹脚拖鞋。一脸低气压没睡醒状,眼神巨凶! 朱凌一直说,他当初不过是随便找了个人胡乱扯了个证而已。叶氤怎么都不信。 现在更不信了! 就算是随便找,也不至于找个这么吓人的吧! 3.Chapter3 如果是“随便找”,按照朱凌一向的审美和品味,确实不应该会找纪锴那个类型的。 所以,更从侧面证明了——当然不是随便找的啊! …… 自打经历了叶氤告白后立马转身和大少爷黎未都在一起那事,朱凌就染上了个坏毛病,变得过度地傲娇了起来。 以后任何再向他表白、说喜欢他的人,一概被设定了极为严苛的“考验”标准。 什么叫“考验”? 就是努力作、尽力作、使出浑身解数拼命作。 一旦别人受不了他的作天作地最后吓跑了,他就冷冷丢出一句“没有一个是真心的”,继续抱着吉他当愤世嫉俗的单身贵族。 就这么连续好些年重复着恶性循环,怎么也收不住。 ……治好他这个毛病的,就是纪锴。 朱凌毕业后立志投身音乐,习惯性经济拮据。实在没钱快要喝西北风了,也只得放下身段,在一条种满梧桐街道的一家快餐店打打零工。 那家店那么巧,刚好就在纪锴家楼下。 两人第一次见面,双双眼睛一亮。 互相觉得对方长得真心天上有地上没的特别诱人,自然而然地开始了隔着收银台的各种小暧昧、小粉红的眉来眼去。 正常地吃了几次饭、约了几次会,在一个很热的蝉鸣夏天午后,纪锴闲闲叼着个冰棍儿,一副半带着玩笑的表情问他:“我上次听人说,你整天断粮,房租都快付不起了。” 朱凌有那么一丝丝的不爽。 “既然这样,干脆搬来跟我住怎么样?我家条件还行,冰箱食物充裕。你考虑下?” 朱凌默默更不爽了。他从来都是特别有骨气的那种类型。 虽然穷,但自尊和自负远高过常人。 这要是换成别人——换成任何一个不是纪锴的人,敢用这种死不正经的表情和语气在他耳边说这种话,妄图勾搭他回家的同时还要顺便打击一下他的赚钱能力,真的,早完蛋八百辈子了! 连“被考验”、进入后补席忍受他作妖的资格都没有。 朱凌暗自腹诽,他是真搞不懂这男人粗暴直白的套路。 还摆出一副“好心收留你”的贱模样!手都没牵呢,也没亲亲抱抱,直接就叫人搬过去?如果真喜欢,起码认认真真花前月下表白一番“我喜欢你”吧?起码看老子的眼神要多点柔情蜜意吧?起码送个早饭吧!起码…… “考虑好没,来不来?”纪锴嚼完了冰棍儿,棍子往垃圾桶里“咻”地一丢。 “……”蝉鸣声骤停。 斑驳的树影下,朱凌一脸烦躁加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 自负自信自卑自傲的人生,第一次默默认怂。 朱凌悲催地现,他这次竟然不敢作。 不敢设置任何障碍“考验”纪锴。因为他怕纪锴会嫌麻烦,会反悔,然后一声不响也跑了。更怕现在不赶紧答应搬进去,可能以后都再没有这样好的机会了。 奇怪吧?自己也觉得非常不可思议——明明从以前开始就只喜欢叶氤那样的。柔弱、易碎的,让人想要保护的。 纪锴虽然非常非常帅,但这种比他高比他壮比他阳刚的类型,遇到之前从来敬谢不敏。 却不知道为什么。 从第一眼看到起,却莫名其妙就被各种正中红心。 交往之后,更是现了一系列直爽、不装、随和、省心、无敌性感等优点。 …… 于是同居,各种甜蜜,两年之后求婚——纪锴跟他求的婚。那时他还没爆红,因为是混娱乐圈的所以还隐了婚,但婚后也一直感情挺好。 每天各种腻歪、翘盼着下班回归温柔乡,一出外景三五天的更是想得不得了。连做梦都是自己家的熊宝宝最好摸、自己家的熊宝宝最好抱。 虽然录影拍戏常常都能见着成堆的大美人,也不是没有狂蜂浪蝶往身上扑的,但朱凌一直心智坚定、守身如玉。 要不是机缘巧合和初恋叶氤再次碰面,他真的很可能一辈子就守着自家男人过了。 然而造化弄人的命运,偏就要安排你“他乡遇故知”。 面对着那个占据了整个青春的巨大遗憾,最终还是压抑不住不该起的小心思、做了不该做的事。 *** 纪锴出门打酱油,拎着一堆市的大蔬菜小调料回家,路过街心公园的小石台阶。 “啪嗒——”一步没走好,夹脚拖鞋带子断了。 哎哎哎,糟糕,要倒要倒,老子的瓶装酱油…… 从背后被人大力一把拎住。 松了口气,刚要表达十万分的谢意,一转头哎哟喂,那个单眼皮的大帅哥!又是你这个跟踪狂? 这次纪锴决定单刀直入:“这位哥们,我真的已经结婚了!” “嗯,我知道。” “老子都结婚了,又跟你远无怨近无仇的,你天天阴魂不散跟着我,到底想干啥?” 风声卷过小树叶,孩子的隐约笑声从远处传来。世界一片安宁。 “……你过得幸福么?”那人望着他,没来头的问了这么一句。 呵呵。什么鬼问题?你难不成是央视派来街访的? “还行吧。” 转身要走,手腕却被那人抓住:“如果你的‘幸福’只是个谎言,你是希望赶快清醒,还是想要永远被骗?” 我说这位仁兄,你是不是《黑客帝国》看多了? “选一个!”那人却认真严肃,单眼皮下一双狭长沉静的眼睛定定盯着他。 “我选择死亡。放手。” “必须选一个!” 选你奶奶个熊!别以为你神经兮兮的,老子就不敢揍你! …… …… 阳光透过咖啡厅透亮炫彩的玻璃,照在桌上一片斑驳。 纪锴有礼貌地双手接过跟踪狂先生递来的名片。 “抱歉,我没印过这东西。不过我名字不难记的,纪锴。纪念的纪,金字旁的锴。” “不重要。” “……啥?” “抱歉,我说出来了么?”对方捏了捏眉心,道歉倒是及时且真诚,“昨晚没睡好,所以头脑有点混,对不起。” 呵,你确定你的头脑只是“有点”混? 黎未都。繁荣网络科技公司董事长、总裁、技术总监——名片上面如是说。 头衔还真多。 繁荣网络科技……说起来,是不是最近有个挺火的浸入式VR网游就是叫《繁荣》的?听说那家公司的总裁可赚了,人又帅又年轻,还是什么鬼排行榜前十的钻石单身汉? 不管这些了。纪锴习惯性掏出烟,忽然想起咖啡厅是禁烟的,一阵望天烦躁。 “黎先生,之前在公园里,你说你是叶氤的男朋友?” “是。” “你还说……我家朱凌犯贱整天骚扰、勾引你家那位。让我回去好好管管他?” “是。” 听说,当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的时候,“只要微笑就可以了”。 于是纪锴保持mmp的笑容,堵住心底嗖嗖漏进来的冷风。前几天叶氤本人找上门,他勉强信了朱凌的鬼话,今天换成叶氤的男人又找上门。 这下连鬼话都没得信了。 更操蛋的是——他竟然还要沐浴在对面男人那自、上、而、下、同、情、怜、悯的眼神中! 显而易见,荷尔蒙爆炸、向来以长得帅身火爆自居的他,在这个“叶氤的男朋友”眼里,已被华丽丽地盖章成了“朱凌家那个不受待见、拿不出手的正室黄脸婆”。 士可杀,不可辱啊! 4.Chapter4 短暂的沉默,对方低低哼了一声,带着万分不屑。 “你好像一点都不吃惊。” 狭长的眼睛一眯,往沙上一靠。双手闲闲抱在胸前,嘴角明显挂着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怜悯与嘲讽。 “也就是说,朱凌在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你早就知道了?” “根本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想管对不对?” “或者说……想管管不了?” 迎着扑面而来的咄咄逼人。纪锴用最后的涵养继续保持礼貌微笑,手里的餐叉偷偷捏弯了几度。 这位总裁。老虎不猫,你还真当老子病危了? 就问问你,长眼了没有!!! 你倒是仔细看看!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看老子这脸、这身段!这一上跑步机,半个健身房都要回头偷瞄的性感胸肌、腹肌、腰还有屁股! 想管管不了?你什么意思?老子哪儿比那个白斩鸡叶氤不如? 呵呵!算了算了不生气…… 对方毕竟是“叶氤的男朋友”,都喜欢那种不盈一握的小妖孽了,能有什么品位可言?! “两位先生~请问用点什么呢?” 绿裙子、扎着绿色蝴蝶结的服务员小姑娘拿着点单pad,适时笑眯眯飘过来。 …… 说起来,这是一家叫做‘绿野仙踪’的绿色主题咖啡店。 墙上用塑料绿叶装饰,绿色窗帘,桌椅也都是绿漆的。就连窗台栽种盆栽的花盆,都用的是绿点点和绿条纹。 好绿好绿,满眼都好绿好绿。 纪锴快浏览了一下pad,森森然露出一抹狞笑:“我要青汁和抹茶蛋糕。请问你们店里还有什么别的‘绿颜色’的饮料和食物?” 这位黎总,你尽管瞧不起人。 但也最好不要得意得太早。咱俩到底谁更绿,还真不一定! “还有猕猴桃汁和……啊!我们店还有特制的开心果派。” “黎总,我就替你点这俩了没问题吧?绿油油的,应景。” 对方自然听得出他的讽刺,脸色如预期一般黑了半分。纪锴托腮眯眼默默欣赏,心情总算略微好转。 “对了黎总,前几天你家叶氤颠颠跑来我家按门铃这事,你是知道的吧?” 好整以暇,本想给这位高高在上的总裁一个华丽的下马威。却没想到黎未都黑沉的眼里没有任何波动,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 “……”这么淡定、这么波澜不兴,倒让纪锴有点难接话了。 抹茶蛋糕适时端了上来。餐叉心不在焉地在绿油油的奶油上搅了几下,脑子被店里缓缓响起的音乐前奏占了过去,随口叨叨了几句废话。 “所以讲道理地说,就算他们俩真有什么,恐怕也不存在谁单方面勾引、骚扰谁的问题。两边肯定是都是有责任的。” 那是朱凌的新歌。 缓慢、低沉、深情,好听。名字叫做《亲爱的》。 才出一个月,已经拿了不少奖,实至名归。不管是旋律还是歌词都相当温柔深情。 记得那天晚上在家里开庆功宴,他看着他的眼睛,说纪锴宝宝,亲爱的,这歌是写给你的。 烛光下、气球中,纪锴对着朱凌笑得豪气万丈。转过头去卫生间,却偷偷用清水抹了一把脸。拿了副平光镜,把略红的眼睛遮起来。 结婚三年,认识五年。 也容易、也平顺,偶尔有的时候……也有磕磕绊绊的不易,但大体来说可谓非常幸福。 纪锴五大三粗,平常也是没有什么小女儿态的心思。 但午夜梦回,有时候看着月光下那人恬静的睡脸,会突然觉得岁月静好,觉得能跟朱凌结婚真的是走了八百辈子的好运。 现在,却突然不知道他这个“亲爱的”,到底是哪个“亲爱的”了。 “确实是两边都有责任。” 对面黎未都点了点头,打断了纪锴的感伤:  “我们两个也有责任。” …… 纪锴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老子听见了什么? 虽然早就知道社会上有种主流价值观,叫做“婚姻或恋爱一旦出了问题,双方必定都有责任。”“没有魅力让对方对你一心一意,出现小三先要反省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 但,那不是跟“小偷为什么不偷别人只偷你”“强x犯为什么不强别人只强你”差不多脑残的思维回路吗?! 你家野男人来按老子家的门铃好不好,凭什么老子这个受害者要“也有责任”? 这位跟踪狂总裁,你确定不是在搞笑? 认真看了黎未都两眼,对方的表情无比严肃认真——没有半点反讽的意味。纪锴兀自点了点头,实在没忍住,“噗”一声不给面子地笑了出来。 “你能不能不要一边吃、一边喷?”  黎未都眉宇间皱起了满满的嫌弃。 “坐没坐相,吃没吃相。你在家里要也是这样,那就怪不得朱凌不愿意跟你待在一起。” “啪。”叉子彻底弯了。 说谁一边吃一边喷呢?虽然盘子里的抹茶蛋糕已经被搅得稀巴烂了,但根本还一口还没动过好不好! 纪锴狠狠瞪了黎未都一眼,愤愤然叉起一大口绿色奶油,用一种极其凶残、夸张的“故意膈应你”慢动作吃进嘴里。 观察着对方的嫌弃度缓缓加1,加1,再加1。 嗯…… 卧槽!好苦。为什么这么苦! 在那抹茶的苦涩滋味浸透整个口腔时,纪锴才突然想起来根本只有朱凌吃抹茶,他对这口味从来无爱——为什么要因为它绿就点它? 赶紧抿了一口青汁……这玩意儿什么鬼!味道好奇葩! 是可忍孰不可忍!好端端的下午,平白受尽了“叶氤男朋友”的无言鄙视不说,还要忍受满口腔抹茶的苦和青汁的草味? 老子招谁惹谁了? …… 对面的盘子里,开心果派一动没动。 形状怪怪的,黎未都从第一眼看到就翻了个白眼,那表情总结出来就两个字——“丑拒”。 “黎总,呜,你东西不吃是不是?不吃给我!” 实在是急于洗刷口中的苦涩,直接强势一叉叉走,不管不顾狂塞了三四口——呜,甜!这才是正常蛋糕该有的味道! “……朱凌赚的也不少,你又何必过成这样?” 对面男人的目光,已经默默由嫌弃1oo%调成了嫌弃12o%。 纪锴皱眉闭眼,满嘴都是美味的开心果奶油,顺手抢过对方的果汁,沉浸味蕾享受懒得理脑残! …… 吃饱喝足,黎未都付了账。 不但付了账,还叹了口气打包了两个开心果派,让服务员装了可爱的小纸袋递给纪锴。 “你跟我来。” “干啥?黎总那么贴心,难不成还要开车送我回家?” 黎未都的嘴角神经性地抽了抽:“送你回家也不是不行,你先跟我去下隔壁商场。” “去商场干嘛?” “我带你买身衣服。” “……啊?” “买几件像样的,买回去了你记得穿!别整天邋邋遢遢的叫他瞧不起你,不把你当回事!” 啥? “你本身的衣品,实在也太……”单眼皮的男人满脸的不耐烦,伸出修长的手指,似乎想要轻蔑地扯一扯纪锴那件令人不忍卒睹的黑色地摊货小背心。 却在距离他胸口两厘米的地方打住了——质感实在太差,让他难以下手。 “说这是地摊货,恐怕都侮辱了地摊货。” “……” “朱凌又不是没有钱,你干什么要替他省?就不能买点好的?还是以说他现在的身家,每个月连这点钱都舍不得给你花?” 纪锴很郁闷。 是真的很郁闷! 且不说总裁大人你莫名其妙就预设出“老子需要朱凌养”这件事,咱就说这件小背心—— 它确实是地摊货没错!但就是这样又薄又透的地摊货,才更能显得老子肉质紧实、前  |  凸  |  后  |  翘好吧! 这叫不装x地走地气满满的性感路线! 你个不懂欣赏的僵尸脸跟踪狂变态土豪,你知道个熊? 5.Chapter5 黎未都阴沉着一张帅脸,拽着某人走进某高级男装订制。 一心想着快点完事快点走人、早死早生。 银灰色装饰的高冷风奢侈品店,配着落地的金茶色玻璃墙面,冷冰冰直直照映着他一身笔挺精致的西装革履。 清冷风钻石高端品的身边,却突兀地带着这么一个地摊货黑色紧身背心、破裤衩的掉价货色! 最恶劣的是——还拖拉了一双坏了一半的夹脚拖鞋!那画面简直太美没人敢看! 好在店员一个个训练有素,面对这样粗糙的客人,也硬是挤出来灿烂热情的笑容。 …… 不懂啊,不懂。 想当年朱凌在学校里,怎么说也是数一数二受欢迎的“校草”,虽然人穷但志不短,又有才华,品味更是从来不俗。 当时也有一水有钱有貌的男女追他,他都没有同意。搞得黎未都还有点佩服他的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 怎么会最后跟这种空有长相身材、毫无气质更没内涵的城乡结合部货色结了婚? “哎呀!这位先生,您身材真是太赞了!怎么练的啊?” “哎呀呀您看啊!您咱们店这件衣服简直就是为您量身定做的!您的身段和我家模特儿一模一样!不,比我家模特儿穿上还帅!” “真的好有气质啊!我要激动得跳起来了!待会儿能让我们拍张照片,出去做店内的宣传吗?” …… 店员,果然都是为了销售量可以出卖灵魂的生物。 黎未都闲闲陷在柔软的沙中,听着试衣间里传来的夸张赞美声,兀自皮笑肉不笑。 另外几个小店员也十分周到,马上端过来一杯刚泡好的热茶。 与此同时,纪锴也大步流星从试衣间里走了出来。 “怎么样?老子帅么?” 黎未都刚抿的一口茶差点没喷。 人靠衣装。 这句话原来是世间真理? 灰色西装裤服服帖帖,上衣扣得恰到好处、出挑的裁剪将整个肌肉的形状包裹得完好。头被店员往后稍微梳过,还给配了个假的质感平光眼镜。 明明走进去的时候还是个刚进城没几天的糙土的肌肉民工,走出来的时候——请问,您是哪间大学来的归国访问学者? 黎未都忽然想起来,之前董事会那边是不是有人提议过……想把这家私人订制男装品牌买下来? 可以买啊! 连一个这么没救的人都能化腐朽为神奇,投资一下肯定稳赚不赔! 真的,左看右看和之前完全都不像是同一个人了——如果他能不要自顾自脱了西装松了领带,还咬着领带在镜子前面摆出那么自恋的睡眼惺忪起床pose的话。 “你以后在家,就给我穿这样。听见没有?” 在家穿这样?纪锴呵呵,老子神经病啊,在家西装革履的?! “这套要来,从头到脚都要,包起来。再带他试几件别的。” “好嘞!”店员一看这挥金如土的架势,纷纷欢呼雀跃。纪锴则在旁默默回忆了一下在试衣间里看到的西装上衣吊牌标注的价格。 “黎总,这间店的衣服好贵的。” “我买单,你别管,尽管拿。” “……” 行!您老既然愿意当冤大头,我自然没意见! 试衣间里,小店员一边不断拿新衣来给纪锴比划,一边小小声满眼的羡慕。 “这位客人,那个是你男朋友吧,好帅好有气质哦,而且好疼你啊!” 呵呵,是挺帅。只可惜,人家是小妖精儿的男朋友。 “是吧是吧。羡慕我吧?”这么腹诽着,脸上却露出白牙邪魅一笑,“他对我特好,而且特别舍得给我花钱!我就算搬空你们店,他也都照单全买,眼都不会眨一下!” “这样啊!那先生你等一下!我家还有和围巾很适合你!哦哦哦对了再试试个帽子!” …… 黎未都刷卡的动作很帅。 纪锴大包小包,默默心算了一下价格,陡生罪恶感——真的可以白拿人家那么多东西? 算了算了。你情我愿。何况是叶氤的男朋友,这钱不帮忙花点,最后也要给那按门铃的小妖精给花走了。 这叫为民除害。 小店员星星眼端了杯茶给他:“先生,偷偷问啊,你男朋友干什么的啊?好有气势,刷的可是黑卡啊!” 纪锴微微一笑:“他当然是霸道总裁嘛,不然哪来那么多钱?” “呀~真的!这么帅又年轻的总裁!那先生您是做什么的啊,你们怎么认识的啊?啊我知道了!您这身材,您肯定是模特儿对吧!” “不不,我就只是个普通工地搬砖的。” “……” “说起来我跟他,可能也是命中注定的缘分吧?有一天我们在上面施工,一根竹竿掉下去正好打着他的头,他一抬头,我俩就对上眼了。” 小店员被忽悠得一愣一愣:“那……还真是缘分呐。” 是呀,的确是个千古流传的佳话呢! …… 出了店门,大包小包抱都抱不住,黎未都阴沉着脸帮忙提了一半。 “黎总,多谢。” 单眼皮钻石土豪男若有所思般叹了口气。 “也不是我要说你。你一个大男人的,也还年轻又有手有脚的,别总想着一辈子指望别人,有空也要自己去找点事去做!像你这样一天到晚东游西逛、无所事事的样子,朱凌回去看了你怎么能不烦?” “……黎总。” “嗯?” “你是哪只眼睛看到我不工作、每天游手好闲的?” “哪只眼?”黎未都冷冷一笑,“我都跟踪你那么多天了。你整天除了买菜、去市,出街瞎溜达,你还过干什么?” 呵呵哒。 纪锴觉得自己是不是该顺路从书店买本《刑法》条文回家研究研究——现在这世道,难道连“跟踪你好多天了”这种事,都可以这么光明正大、毫无障碍地说出来了啊? “黎总你能不能给我解释下,你怀疑的是朱凌和你男朋友有暧昧,那你成天跟踪我干嘛?” 正常人的思维逻辑,就算要跟踪不也应该跟踪朱凌或者叶氤才对吗?” “我本来觉得你说不定能管管他。” “……” “不过,呵,看你这样子也管不住,算了。” “……黎总,恕我直言,你是不是脑子有猫饼?” 黎未都:“可能我们两个都有病吧。” “你自己有病别扯上我!” 两人斗着嘴下了楼,却不知道角落处一个戴帽子的男人正严阵以待,在用大炮筒对着他们无声地刷刷狂拍。 拍完,闪身进了那家高级定制男装店。 …… 周亦乐,资深娱记小头目。 麾下的“见光死团”,人称“娱乐圈第一八卦天团”。 自带撞破奸|情体质,妥妥的天生狗仔。上次某男星在国外和他老板秘密结婚,这事没人知道,周亦乐也是给自己放假刚好旅游参观到那座偏僻小镇的静谧教堂——直接一手酷炫信息头版头条,你说巧不巧! 今天,他也只是休假来和朋友吃饭。 没想到又扑面遇上这么劲爆的一幕!繁荣科技的黄金单身汉黎未都,带男人在高端订制品男装买衣服!? “搬砖的?” “嗯,是他自己说他是工地搬砖的啦。怎么说呢,手确实挺粗糙的,皮肤好像也不是太注意保养的样子。”店员如是说。 周亦乐皱眉沉思。 之前总有人传,这繁荣科技的老板黎未都和他力捧的那个小美人叶氤有千丝万缕的暧昧关系。他作为职业狗仔的第六感是信的,但无奈那两人住的那高档小区实在防守太严,一直拍不到实锤。 今天……怎么又冒出来一个糙帅的搬砖汉? 不过,管他呢。至少明天的新闻有的可写了! 震惊!敢信?奢侈品男装店狂买高端订制!揭露性感民工搞定总裁的十个小秘诀! 多么爆炸的八卦头条! 6.Chapter6 修长干净的手指拧暗了开放式厨房的灯光。 餐桌上精致的瓷碟四拼一,多了一盘色香味俱全的鲜笋炒肉,琉璃彩灯投下一片温馨璀璨。 黎未都解下围裙挂好,低头仔细洗了洗手。擦干水珠时,门铃适时响了起来。 “叮咚——” 家里只要有灯亮着,叶氤是一向懒得掏钥匙的。 一只粉红色的小盒子被举到眼前,房门外是叶氤弯着眼睛甜甜的笑意。 “对不起啦,今天路上遇到了个熟人耽误了些时间。给你的补偿甜品!” 每次,只要回家比预期的时间晚,叶氤就会随身带一个小蛋糕回来“补偿”他。 大概人类的思维模式普遍都这么运转的吧—— 会做蛋糕的人,一定也喜欢吃蛋糕。 黎未都确实会做各种各样甜美、可爱、高品质的糕点。甚至还专程去法国著名的烘焙学校学习三个月,基本上已具备世界甜品大师的雏形。 但这么做的唯一原因,是叶氤喜欢奶油小蛋糕。 黎未都不爱一切甜食。 十几岁的时候生过重病,从那之后肠胃一直都很脆弱,只要吃外面店里卖的加入了低劣奶油的甜点,就一定会痛得整夜难眠。 “谢谢你小氤,我很开心。” 这件事在很久很久以前,他曾告诉过叶氤。 只是叶氤从来就不会记得。 …… 一桌好菜,叶氤东一勺子西一筷子,明显的心不在焉。 “怎么了?我还以为这些都是你爱吃的。” “抱歉啊,”叶氤托腮叹了口气,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我今天下午的时候在外面实在饿了,就跟同事一起吃了点工作餐。” “外卖的盒饭?” “不是啦,是正规餐厅!”叶氤说着,已经预先伸出一只白皙的手捂住耳朵,果然—— “外面的店没几家会给你用好的、新鲜的食材,更不会控制油盐和糖分。既然饿了怎么不打电话给我,我可以做好给你送过去的!又或者……” “等你做好都几点啦!未都,”叶氤撒娇脸打断碎碎念,“偶尔一次啦~” “跟你一起吃饭的同事,我认识么?” 叶氤愣了愣,空气陡然凝滞:“……你不认识。” 几秒的沉默,黎未都轻笑了一声:“但演艺圈里统共就那些人吧,说不定我听过呢?” “普通同事而已,不红的。” “叫什么?” “未都,你总是好多没必要的问题啊!” 黎未都垂眸闭嘴。 叶氤有着人畜无害的清纯面孔,和一双清澈透亮的小鹿眼。因而就连不耐烦、不客气时抱怨的表情,都显得满是委屈无助,让人没办法生他的气。 “既然不饿,多喝点鱼汤吧。对了,这个周末在B市举办科技年会,我那两天可能没办法在家陪你了,没关系吗?” 叶氤的双眸瞬间闪亮亮起来:“所以,你周六晚上不会回家了?” “……你要是想我回来,我也可以回来陪你。” 甜腻腻的奶油蛋糕在口中融化,黎未都皱着眉吞下去,激起胃部一阵抽搐。 “不用不用!”叶氤连忙摇头,“那么重要的年会你作为ceo怎么能不去?虽然是有点寂寞,可我没关系的。” 但,那明显不是寂寞的表情。 反倒像是小孩子听说家长要出门,想着终于可以偷偷开电脑玩一会儿游戏的兴奋。 黎未都戳着蛋糕,并不愿意这样无端地恶意揣测。 “其实不去也没关系的。” “……” “我本来也不想去。要不是卫轩和戚扬他们非吵着拉我一起……” “卫轩和戚扬?”叶氤像是翻了个白眼,低头吹了吹鱼汤,“你还真是有耐心,到现在都还忍得了他们两个哦?” “……” “姓卫的一天到晚单那张葬礼脸就够叫人糟心的了吧,感觉总跟有人欠他十万八千似的。戚扬就更是……自以为红,就事多精贵得要命,一起吃个饭还这不吃那不吃的,矫情。” 黎未都默默没说话。 那两个人……是他最好的哥们儿。 “还有未都,今天这个鱼汤味道是不是太淡了?不像你平时的水准哦?” “嗯,我去帮你加盐。” 地中海的透明海盐,亮晶晶的粉末一点点融进奶白色的浓汤里,被吞噬淹没、不见踪影。 开放式厨房正对餐桌。黎未都缓缓抬起眼来,只见叶氤的手指在屏幕上轻快地跳跃着,笑脸被投射的光照得亮亮的。 “……小氤。” “小氤!” 叫了好几声,叶氤都没有听到。黎未都勾了勾唇角,眼底却缓缓染上了一抹晦涩。 “小氤,你这是……在回谁的信息呢?笑得那么开心。” 叶氤如梦初醒,手一抖,手机磕在刚端上来的热鱼汤碗边,汤汁倾倒了一整张桌子。 *** 朱凌连着两星期在国外录新歌mV。回来这天,偏偏是……结婚纪念日。 纪锴拎着一早订好的庆祝蛋糕,在家门口歪着头踌躇寻思了好久。 不然,今天就先放宽心好好庆祝一下,明天……再找他摊牌叶氤那点破事? 唉…… 摇摇头。“摊牌”或许是个太过于上纲上线的词汇。 毕竟一切都还只是捕风捉影——朱凌和叶氤的事,不止他没有实锤,黎未都也没有。 “有的时候并不一定需要什么‘证据’吧?” 那天咖啡厅里,黎总如是说。 “朝夕相处的人有否猫腻和反常,很多时候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动作就足够说明问题。我就不信你真会一点都没有觉察。” 一句诛心。 可当纪锴终于打开房门,看到一地的蜡烛,以及一脸疲惫窝在沙上等他的大明星。看到朱凌见到他进来时如同被点亮一般的笑容,以及背后的一捧巨大的玫瑰花时—— 他突然开始怀疑。 怀疑是不是一切都只是自己在没事找事、大作特作。 “熊宝宝,结婚三周年快乐!” 接过那一大捧馥郁芬芳,把头埋进湿漉漉带着水珠的花瓣中。红玫瑰浓郁的味道,让纪锴想起两人第一次度过的那个情人节。 那时候,朱凌一天的生活费才只有紧巴巴的三十多块。 却花了二十块钱,给他买了支玫瑰花。 【其实不用浪费的,情人节的花价那么虚高……】 纪锴都有些替他肉疼了,可朱凌就只是微微一笑。 【锴哥,如果我一直都没本事给你别的,起码这一点点心意不能再少你的。】 从那之后,每一年的纪念日、情人节,玫瑰花都成了必不可少的项目。这样想来,朱凌完全没变过,始终都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好男人、好爱人。 修长的手指摸了过来,蹭到脸颊上触感有些奇怪。 纪锴皱眉抓住朱凌的手腕,现他手尖上正绕着一只创可贴。 “怎么回事?怎么受伤了?” “昨天拍外景时候蹭的,没事啦。小伤而已,我在努力为我家熊宝宝挣过冬口粮呢,值得的!” 纪锴不解:“什么过冬口粮?” “嗯……”朱凌看起来有些困困的,眼睛却明亮着星辰,“因为‘熊宝宝’到了冬天,不都是要去冬眠的吗?我这儿先帮你攒好口粮,到时候就不用愁了?” 眼眶突然一热。 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被一句玩笑给狠狠感动到了。 如果他真的是森林里的一只熊…… 那么寒冷的冬天来时,孤零零窝在山洞里,他会希望朱凌能在他身边。 他一定会好好珍惜他。抱着他,用一身温暖的棕色皮毛包裹住他。只要有他在,就不会寂寞,不会不安。因为有他在的地方就是他最心满意足的归宿。 都在一起这么久了。 就算原本是个废弃的村落,如今也该逐渐砌好坚固的高墙。叶氤又算什么?叶氤的男朋友又算什么?难道单凭什么他们露个脸、胡言乱语挑拨几句,他就要怀疑自己的家人? 细腰黄毛小弱鸡,单眼皮自负破土豪! 说不定根本就是那俩人自己过得不好,就见不得其他人过得好!一对神经病故意来使坏,凭什么要搭理他们? 7.Chapter7 炎夏晚上夜风习习,打开通窗,白色的蕾丝窗帘羽翼般飘舞。 黑胶唱片机放着浪漫的音乐,纪锴领步,在烛光漫影中拉着爱人缓缓起舞。 朱凌虽然没有学过跳舞,但舞蹈才华极佳,上次还上了什么与星共舞的节目狂吸了一波粉。而纪锴其实不太会跳,于是嘻嘻哈哈跳没一会儿,就暴露了狼子野心——把爱人按在了墙角,贴着的肌肤炽热着,眼神也不安分地燃烧着熊熊欲|火。 良辰美景,眼看着就要洞房花烛。 朱凌的手机却在这一刻不贴心地响了。 那是一个没有存名字的号码, 而纪锴很不幸地正在含情脉脉、深情款款地望着朱凌,以至于对方眼底那一瞬间的紧张与慌乱,根本无处遁形。 铃声是那温情的《亲爱的》前奏,配上朱凌沉着脸按掉的慌乱,无端讽刺。 对方又打,锲而不舍。 朱凌余光偷瞄纪锴,手有些抖,最终不得已接起:“喂?我在忙,有什么事情明天再……” “……你说什么?你慢一点!别急!你别哭!他打你了?为什么打你?你怎么样伤得严不严重?” “小氤你冷静点!你在哪?你别动,别做傻事,站那别动我马上来!” 夜幕黑沉,突然陡生一股寒意。仿佛凛冬将至。 …… ……他叫他“小氤”。 不是好久不见了么? 不是虽然都在圈里,但是一直“没联络过”么? 朱凌挂了电话,匆匆抽过衣架上的外套。那外套的件缝了碎钻的高档品,在夜色中熠熠生辉。 这个人……身上总有那么一两处是闪闪亮亮的。 纪锴闭了闭眼,想着自己如果真是一只可以冬眠的熊就好了。就可以看不到听不到,从此眼不见心不烦。 大长腿“咣当”踏住门框。 一米八几的汉子像个门神,抱着手臂一派悠闲,将棕红色大门堵得严严实实。 “结婚纪念日,你这大半夜的是要去哪?” “锴哥,“朱凌额角冒出冷汗,“我……有点急事,你先在家乖乖等我,我处理完了马上就回来!” 纪锴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眼神一暗,果断就两个字。 “不、行。” …… 不行,你哪都不准去。 结婚纪念日,一个电话就要出去找外头的野男人,想翻天啊? “熊宝宝,我知道是我不对!但是你今天真的……就先别跟我闹好吗?特殊情况!我真的、真的处理好了马上就回来,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是啊?特殊啊?那你跟我说说看,怎么就特殊了呢?” “锴哥……” “叶氤被人打了是吧?直说呗,我都听见了。” 朱凌一时间整个人都慌乱了起来。 “锴哥,请你理解一下。叶氤他说不定受伤很严重,我得赶快去看看!” 说着就去抓门把,被纪锴一把拨开:“就算他被人打了,又关你什么事?” “……” “你是他什么人?” “锴哥……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跟叶氤什么都没有,但这件事我不能不管。我、我先走了,回头再来跟你好好解释!” 纪锴不再说话,点了点头,抬腿闪人。 朱凌连忙匆匆开门,却陡然听到身后桌子古怪一声响,耳背一热。回头一看,那把他试了几天都拔不出来、嵌在桌子里纹丝不动的西瓜刀,纪锴竟然一只手就把它拔|出|来了!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天生怪力? …… “纪锴,你、你要干什么?你、你冷静点?” 一把刀冷飕飕架在朱凌脖子上,触感实在太生猛。 想想眼前男人也一向生猛、难以预测,朱凌背后一寒,一时间磕磕巴巴说不出话来。 “带我一起去。” 纪锴面带微笑,一派轻松无赖——毕竟他其实是拿西瓜刀背对着朱凌的颈子的。 “要我理解你可以,咱一起去找他呗。” “锴哥!都说了……别为难我好不好?我真的一会儿就回来!” 纪锴保持微笑,断然拒绝:“今天,要么你带我一起去见见小妖精,要么咱俩现在就玩儿完。你敢丢下我踏出这个门一步,这个家你就永远不要再回来了,我也不会……再傻逼兮兮地等你回家了。” 朱凌脸色骤变。 嘴唇抖了抖,眼中闪过一抹震惊委屈,仿佛他才是那个无辜的受害者。 “锴哥,你、你先别生气好不好?你别说这种话,我听了……会很难受。” 声音软了下来,虚中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讨好。他平时唱歌、广播,甚至给女粉丝录早安铃声,都没有这种简直像是害怕吓跑了什么珍惜小动物般温柔如水的声音。 持刀的男人却没有半分动容,只是兀自皱眉。 更用空闲的那只手从口袋里悠闲拿出只烟,单手点了,皱眉猛吸几口。 “小美人被家暴了是吧?” “呵,不知道和老子这一路菜刀加闪电比,到底哪边更暴力呢?” …… …… “朱凌,朱凌!呜呜……” 看到那台熟悉的银灰色奔驰sLk缓缓停在路边,夜风中坐在小台阶上哭的小美男一把鼻涕一把泪站了起来,一头扑到朱凌怀里。 “他好可怕!黎未都他真的好可怕!你带我走,快带我走!那个家我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纪锴从车窗往外仰头看,路边赫然一座金碧辉煌的大楼在夜色中熠熠生辉。 地点真的……绝赞啊! 正在本市某著名奢华情侣主题酒店大楼楼下! 呵呵呵呵呵。你被家暴了,随便找个马路边上哭,就这么好巧不巧天时地利人和,也真是牛逼! 不服不行。 晃悠悠从另一侧下车,车门“砰”地重重一声响。 狠狠瞪了自家男人一眼,将矮瘦白小妖精整个从他怀里一把拎出来。 “干啥呢这是?当老子头七了还是怎么的?” 叶氤完全没想到朱凌家的那位也会来,那一秒脸色可谓好看至极。 “我看看啊,哪儿有伤?”纪锴皮继续笑肉不笑,拎着小美男的胳膊翻来覆去,“被家暴了不都该是浑身青一块紫一块、鼻歪脸肿的吗,我看你除了哭花一张脸,其他地方都好好的啊!这家暴暴的是内伤是吧?牛逼啊!你男朋友武林高手啊?” “放手!好痛!你弄疼我了!朱凌,朱凌你管管他啊!” “纪锴!你快放开他!” 纪锴放了手,叶氤眼里全是泪花委屈巴巴的,呜呜呜地抓着朱凌的胳膊就只顾抹眼泪。刚才手臂被他抓过的地方,竟赫然留下了五道深深的青紫色的印痕。 我去!这天生的碰瓷体质吧! 纪锴差点没给叶氤跪下。 这尼玛……他刚才根本就没用力!这要是叶氤就这么举着这手臂去验伤,是不是他都要被认定为施暴者? “小氤你冷静点,别哭了,你没事吧?别怕,快跟我说,黎未都他怎么你了?” “他、他自己跟别人约会,被狗仔拍出来都见报了!我说正好,我要跟他分手,可他听我这么说马上就疯了——大吼大叫摔东西,把我关到房间里锁了门不放我出来,还想抢我的手机不让我叫人,呜、呜呜呜……” “朱凌,朱凌,我真的好害怕,黎未都他、他脑子根本就不正常!” “他有家族遗传的暴力倾向!我再跟他在一起,迟早有一天也要被他杀掉的!” 朱凌每听一句,眉心就更是担忧纠结,脸色也更黑一分。 而纪锴抱着手臂挑眉站在旁边,却只觉得惠风和畅、耳聪目明、身心清爽。 ……可见伺候那位自以为是的神经病僵尸脸土豪,也并不是件十分容易的差事。 叶氤小美人的“豪门阔太”人生,果然未必有他想象中每天只要花花花吃吃吃买买买就可以的酸爽。 该! 8.Chapter8 轮胎的急摩擦,一辆纯黑的Land  Rover  suV亮着灯直冲过来,在路边急刹猛停。 纪锴非常意外。 因为今天的霸道总裁黎未都,竟然是“非西装革履”的状态。 应该是出来得非常着急,就连额前的头都没有装模作样地梳上去,完全不是之前高高在上、俾睨众生的姿态。看着年轻了好几岁,整个儿只像是个刚工作不久、焦头烂额的青涩上班族。 普通白格子衬衫,居然还扣错了一只扣子,袖口散着,豪华袖扣不见踪影,没系领带。 脸上戴了个黑框眼镜,把好看的上挑单眼皮遮在下面,整个儿低调普通得一塌糊涂,要不是标志性的身高和大长腿,看起来简直像是另外一个人。 …… “小氤!我到处找你!别再让我担心了好吗?” 喜闻乐见,总裁的眼里只有小美人。 喜闻乐见,小美人的眼里只有别人家的老公。 “你、你不要过来!我不会跟你回去的!” 黎未都愣了愣,眼中一片无辜。“小氤,你怎么了?”整个人反而快步上前,一把将叶氤捞进怀中,不顾叶氤尖叫死命挣扎。 “你放手!快放开我!朱凌,朱凌!” “……” 纪锴虽然没有瓜吃,但也觉得一把西瓜刀作用颇大——竟带他当街围观活体“霸道总裁与他的小娇妻”。 只见小娇妻扭动嘤咛,一副“你残忍你冷酷你无情你放手我不听”的标准动作,而霸总则一脸慌乱,把脸埋在他肩头,一副被“磨人的小妖精”折腾得欲哭无泪的心疼无助脸。 “对不起小氤,真的对不起,吓着你了都是我的错,你听我跟你解释!” “行了,姓黎的你省省吧。” “……” 人家好好的豪门狗血剧,不知所谓的“第三者”偏偏要在这个时候刷存在感。 朱凌不但刷了存在感,还刷出了高度帅度。镶钻的袖口一个流畅无比的动作,揪住黎未都的后襟,重重把人家霸道总裁整个人扔了出去。 “叶氤已经跟你分手了!你以后少纠缠他!” 黎未都踉跄着起身,眼镜甩了出去,好看的单眼皮重见天日。略微上挑的眼中一片微红。 “我和他之间……不关你的事!” “关不关我的事,我都不能眼睁睁看你欺负他!你们家族遗传的神经病暴力狂倾向别以为别人不知道啊——你爸当年不就是在外面玩女人,回家后‘失手’打死了你妈?” “……”纪锴一愣,吃瓜路人听到这话都感觉有点扎心。 黎未都原本还面前维持着平静的眼底,更像是突然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戳得粉碎,瞬间崩溃疯狂。 然而朱凌还在继续叨叨:“是,没错,你爸是有钱,赔了你妈娘家一大堆钱获得不起诉!但我绝不会让小氤再遭遇那样的……” 果然,话没说完,直接被狠狠一拳朝着面门猛砸了过去。 朱凌后退了好几步,耳朵轰鸣、眼冒金星,却马上知道反扑,两人就这么在僻静的大街上厮打成一团。 其实很难看。 一个大明星,一个公司总裁,两个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在半夜无人的大街上为抢一个小妖精像是低等动物一样你厮我咬。 叶氤哭着弱弱去拉架,纪锴则翻了个白眼心说都是傻逼,干脆事不关己在一旁抱着手臂吹凉风。 然而,眼看着朱凌都要被揍成猪头了。 再怎么说毕竟是自己家的,这……不然还是去拉一拉?正要上前,忽然听见黎未都闷哼了一声,捂着胃弯下腰去。朱凌可不管三七二十一总算逮到了报仇的机会,马上揪着对方的肩膀用膝骨一顿狠踹。 “呜……” 五下、八下,黎未都身子软软的早就失去了反抗能力,朱凌却不肯放过 “朱凌!行了!” 着实是总裁的那张脸已经看着白得很难看。纪锴常看新闻,知道有这么打架一个不小心把对方脾脏打爆裂死了人的。 “住手!行了朱凌!打出问题来怎么办?” 可朱凌却早已打红了眼,根本就听不见他的声音。 纪锴无奈,为了控制事态不得已,只能“啪”地一巴掌照朱凌就扇了过去。在空旷的夜色中,响彻了回声。 “让你停,你聋了是吧?” “不揍你一顿还给你脸了是吧?” “朱凌你最近都已经不是皮痒欠收拾了,你他妈根本是欠楔!” 朱凌整个世界都在嗡嗡作响。但等眼前一片漆黑退散成彩色的斑点时,竟看到自己家的男人正在扶那个黎未都。 “纪锴,你……”睁大眼睛摇摇晃晃,突然觉得身上和唇角都疼得好厉害。 “你什么意思?你、你帮着他?” 什么意思?赶快送人去医院查查,不想让你明天从娱乐新闻头版头条突然蹦跶到社会新闻头版头条的意思! “疼……”单眼皮总裁双目紧闭捂着腹部,喉咙里出一声低涩的呜咽。 疼?这不废话么!朱凌刚才那几下可没一下是悠着点的。 “想吐……咳咳,呕。” 卧槽,别真把什么脏器打出问题来了吧? 纪锴忙让黎未都整个人靠自己身上,顺手拍抚顺着他的背:“呃,黎总,黎总,你还好么?还能走么?要不要我背你?” “姓黎的,你给我少装死装柔弱!” 朱凌眼底一红,只觉得火气蹭蹭上头,一把将黎未都从纪锴身上扯下来:“刚才不是还很横么!不是还有本事欺负叶氤么!有种来啊,再打啊!你装什么装?” “朱凌够了!别闹了!快把车开过来!他情况很不好,我得马上送他去医院!” “去什么医院?他死不了!姓黎的你别给我装死,你别以为我真不敢把你——” “啪啪——”又是两巴掌,纪锴再度以暴力强势控场。 “给、我、去、开、车!” 一侧胳膊突然一阵难以名状的酸麻。纪锴一侧脸,现竟然是叶氤扑了上来满脸怨恨,正含泪用没什么力气的小粉拳捶他手臂。 “你凭什么!凭什么打朱凌!” “呃。”纪锴努力思考“凭什么”?凭我打我家里人关你屁事?痛—— 卧槽!简直无语,这年头还兴咬人的啊?老子今天可没洗澡,你不嫌脏啊! 大手一挥,反手轻而易举把柔弱小美人整个儿推倒在了地上。 然而他忘记了,人家小美男可是碰瓷特效加持1oo%的。 倒地直接自带七百二十度大翻滚。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不是被人推了,而是被卡车给撞了呢! 目瞪口呆。 “纪锴你干什么!”  叶氤的膝盖流血了,殷红的雪水淌下白皙如玉的腿格外扎眼,估计但凡是个人都要怜香惜玉之心大起。 “小氤没事吧?给我看看!这……纪锴你怎么回事,疯了吗?快跟他道歉!” 纪锴低下头,看看自己手臂上也在向外不断渗血的那圈牙印。 这就是人生——人家西子捧心,你他妈东施效颦,也不怪和待遇一个天一个地。小美人永远柔弱美丽、楚楚可怜,你特么生得五大三粗的谁理你啊? “……不好意思我刚没听清,你说让我给他干什么?” 抬起眼,对着眼前结婚三年、熟悉又陡然陌生的爱人,纪锴不怒反笑:“你再说一遍?” “你、你跟他道——” “说完。” 一阵夜风吹过,朱凌吞了口口水,只觉得背后透心一阵凉。 纪锴勾着唇微笑,看起来肆意潇洒又玩世不恭。 但毕竟一起生活了这些年,他是了解纪锴的——这人就只有在轻度生气的时候,才会摆出一本正经“生气的脸”。等到气得很严重的时候,则反而会开始像这样阴森森地笑起来。 ……上次看到他这样笑,已经是两年前的事情了。 9.Chapter9 上次看到他这样笑,已经是两年前的事情了。 那时候的朱凌,因为一单曲被知名歌手在演唱会深情翻唱而突然获得了瞩目,新歌一跃彪到了排行榜,从一个无人问津的小透明一夕爆红。 一时间通稿宣传不断,人也沉溺在鲜花和赞美中膨胀得一个头两个大。 “你看看吧,早就说你会红会红,干什么要那么早结婚!?” “宣传都说你单身。你长得好,男友女友粉那么多,要是被爆出来结婚的事对你前途影响多不好?何况现在的你啊,想找什么样的没有?”经纪人每天在耳边如是抱怨。 整天被这种话洗脑,导致朱凌渐渐也有点信了这个邪。 心里就开始不太平衡了。回到家后,也开始看纪锴各种不顺眼起来。 各种没事找事、挑刺、冷淡、寻衅,纪锴好脾气一直忍他。直到某天,或许是终于忍到了一个爆点,突然间什么也懒得说了。 就这样自顾自笑了几声,摔门走了。一夜没回家。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也都没回家,就这么音讯全无。 朱凌隐隐觉得好像是自己的错。却倔着一股气心说谁怕谁,你爱回家不回家!我现在什么身家你什么身家,难道还要我去找你求你不成? 于是也拎包出门,一心投身工作,两个人大概两三个月没见面。 两三个月,少数在家,多半在外。 渐渐现自己半睡半醒间,经常会下意识收拢手臂。然后触及一片空荡荡的,被惊醒后辗转反侧、再也睡不着。 身边……本来应该是有个人的,一个让他觉得温暖安心的人。 那人的身材很棒,腰腹摸起来精壮柔韧又弹手,整个身子总是又暖又滑腻,简直是健康活泼与性感情|色的完美平衡。 他本来……应该是有个家的。 有个喜欢他的人在家等他,看到他会露出笑容。 …… 爆红之后的几个月,逐渐适应了新的人生阶段,朱凌也逐渐从虚名和掌声中清醒了过来。 在外面有多么受欢迎、多么花团锦簇,回到家面对没有一丝人气的房间时,就有多大的心理落差。 自问他追求的到底是什么?事业?金钱?梦想?但事业金钱梦想又是为了什么? 还不是为了和爱人家人在一起过得幸福快乐。 时隔三个多月回到家,还是四壁徒然空荡荡的。没有半点纪锴回来过的痕迹,落了一层浅灰,冷得他一点都不习惯。 打开电脑,最近的搜索里,居然跳出来一条叫做“离婚协议书应该去哪个机构领”。 当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那种如遭雷击、心里空了一块失魂落魄的难受感觉,他至今都记得。 快要失去的时候,终于意识到那个人对他来说有多重要,于是马上动所有资源去找,各种上门态度真诚认错反省。推了大半个月的工作,每天认认真真、小心无比地跟在身后努力哄。 也是那次,他对纪锴整个人都有了崭新的认识。 原来……那个人平常对他无限度溺爱、纵容,可醒过来翻过脸的时候,却也可以果断地挥剑断情丝、不留半点情面的。 原来尊重是相互的。 作过头了,踩着人家底线,人家也并不是非你不可。 …… 如今,那种糟糕无比的感觉随着爱人嘴角的那抹笑意,又铺天盖地落回了身上。 “熊宝宝……” 他的声音开始涩、放软:“你别生气,我们大家都冷静一点好不好?这样,你先、先带他去医院,我先上楼去给小氤找个住的地方,然后我马上去过找你!其他什么话……咱们回去再说?” 纪锴不依不饶:“刚才好像是说让我道歉是吧?行,对不起二位,都是我的错可以了吧?” “锴哥,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呜……” 黎未都摇摇晃晃,眼看着已经站不住了。纪锴“啧”了一声,干脆一把把整个人捞了给抱起来,大步往车子那边走。 187的男人啊……就算单有骨头也着实不轻,还好平日里勤加锻炼。 身后朱凌还在纠结:“纪锴!我、我……” “行吧,不废话了!我干我该干的事,你干你该干的事去!” “锴哥!那,我一会儿就去医院找你!你等我啊!” …… “难受……呜……” “行行,知道知道。”车子在无人的街道上疾驰,纪锴腾出一只手,帮黎未都捂上抽搐的胃部。 “没事,没事啊。你再忍一下,医院马上就到了嗯?” 声音低沉温柔,人却一路不爽地猛踩油门。 奶奶个熊你算老几? 凭什么老子还要送你去医院,老子到底造了什么孽? *** 医院急诊部,土豪单间。 纪锴简直服了,这苦逼总裁果然是个脑子有问题的——他前后一共就问了一句“黎总,你真打叶氤了么?”。 他觉得这个问题的答案,完全可以是简单直白的“打了”或者“没有”。 黎总却明显被这个问题给刺激到了。 本来捂着腹部半死不活躺着,看脸色都入土一半了,却垂死病中惊坐起,整个人差点摔到床底下去。 “我没有!我怎么可能?咳……咳咳……” “他……当着我的面删信息,所以我……咳,声音大了点……他反锁了房间不让我进去,我才会砸门,吓着他了是我不对,可是……” “……” “黎总。” “嗯?” 你要演情深深雨蒙蒙,也在叶氤面前演啊? 在我面前演有什么p用? “你说完了没有?说完了的话,我在想能不能……先替我把这支狂犬疫苗给报了?” 说着,伸出仍带着牙印和碘伏消毒印记的古铜色胳膊,手中白色账单上清清楚楚,破伤风一针,十七块四毛四。 “毕竟,我手上这几口都是被你家那条吉娃娃给咬的。加上车费精神损失费什么的,一起算三十吧?” 黎未都唇角抽了抽,刚才的委屈情绪已然抛之脑后。 ……市井小民的人生他不懂。 他只记得,买衣服那天,他刚谆谆教育过眼前这个朱凌家的地摊货色原配。 好心跟他讲,想要留住爱人的目光就要学会修身养性。实在做不到,起码也要努力装得高端大气上档次、温柔贤惠有内涵一点。 不要时不时就暴露出那种遭人嫌弃的庸俗、小气、心无大志抠抠巴巴的居家过日子态! 事实证明完全白说!这人简直没救! …… 破伤风的收费条又“哗哗”在眼前被晃了晃。 黎未都努力忍了忍,没忍住:“你真连这区区几十块钱都缺?” “黎总,这不是缺不缺的问题,这是你方责任的问题。咳,虽然前几天才给我买了好贵的衣服,但咱们一码算一码好吧?” 不说衣服倒也罢了——黎未都闷哼一声,胃又气得火烧火燎起来。他今天这一身,居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地摊货背心! 换了一件比地摊货黑色小背心更难看的地摊货迷、彩、纹小背心! 好几万的衣服白买了,简直烂泥糊不上墙! 本来还想谢谢他把他送到医院,算了……呜!妈的疼得躺不住了! “黎总,是不是真的很疼?” “……” “黎总,黎总,要不要我帮你叫护士?” 叫护士有什么用!药也吃过了点滴也打上了!医生都说忍一会儿等药效进来就好了! “你……出去。” “……” “钱我会给你报……加倍给你!烦,别在我眼前晃。呜!” 虾子一样侧卧蜷缩在床忍着抽痛,一只温暖的手,却忽然从背后不轻不重地隔着被子覆在他肚子上。 黎未都人一僵。纪锴一只腿踏在床上,几乎抵着他的后背整个人弯过腰来,一脸认真,感觉就像是下一秒便把他整个人捞过去抱住一样。 他、他想干什么?黎未都有些凌乱。 “你别动。你让我放一分钟。” “……” “朱凌的胃也不好。他以前一疼起来我就这么帮他捂着,很快就不疼了。他总说我这方面有特异功能。” 黎未都好气又好笑,从没听过这么扯淡的伪科学:“朱凌哄你逗你玩的话你都能信?” “……是真的有用。” 是真的有用才有鬼了! 秒针一格一格地转过,一分钟过去了。 竟然真不疼了。 这是巧合。 只是巧合!是刚才输液的药起了作用! “黎总,你就承认我有特异功能呗?” “……你把手拿开!” “哦。” “呜……”艹! 就在纪锴的手拿开的一瞬间,腹部陡然一阵爆痛。黎未都手掌几乎捣进了内脏中,感觉整个人连脑子都空疼,冷汗涔涔沾湿枕巾。 “你看吧。” 那只手压了回来,像是濒死的鱼一样大口吸着空气。平复呼吸后面色难看,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 “我可能是真有特异功能。” “……你走。” “啊?” “你走开,别烦我!我才不需要……” “黎总,你跟叶氤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也总这样啊?” 纪锴笑而露齿。时隔好几天,终于找到了报一箭之仇的机会。 【坐没坐相,吃没吃相。你在家里要也是这样,那就怪不得朱凌不愿意跟你待在一起。】 “自大、别扭死倔又口是心非——确实挺招人烦的,也怪不得~人家叶氤不愿意跟你待在一起。” “……” “……” 手下人的身子僵住了,空气中出现了诡异的静谧。半晌,不正常地颤抖起伏起来。 纪锴愣了愣,心说不是吧…… 总、总裁……你不是、不是开你个玩笑就把您给弄得悲伤逆流成河了吧? 弱弱推了黎未都的肩膀一两小下,那人红着眼、满是怨怼地回过头瞪他,虽然没哭但是也快了,像是一只充满了气强忍着的河豚,随便一戳就要全盘崩溃炸掉。 哎,这也太不讲理了吧? 纪锴觉得真心滑稽——你那天当面骂老子坐没坐相吃没吃相市井没气质没衣品没内涵活该遭人嫌弃的时候,老子可是内心mmp,脸上笑嘻嘻的啊! 给足你面子了吧?没当场哭给你看,没让你下不来台吧? 所以,我说你什么了啊?怎么就难以接受了! 所以黎总你原来是个外强中干的玻璃心啊?这样看,那跟你家小美人还真是天生一对,都天生碰瓷党是吧! 10.Chapter10 “纪锴,纪锴我终于找到你了!你怎么不接电话,我快急死了!” 朱凌扶着病房门框大大喘了几口气,又是口干舌燥、又是眼眶带雾一片凄惨兮兮状。虽然形容憔悴,整个人倒还是一如既往地闪闪亮。 “我一层一层地找……生怕错过!还好找到你了!锴哥,都是我的错,你别生气好不好?” 电话? 纪锴想了想,出门的时候好像根本就没带手机。 “今天的事情,我回家会跟你好好解释的,我跟叶氤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你千万别多想!” “你小声点。” 虽然是深夜又是独立病房,但也不是没有医护人员来来往往。而且朱凌还是个明星,都有值夜班的小护士一个劲往这边看了——他到底有没有点自觉? “好,好,只要你不生我的气,要我怎么样都行。” 朱凌忙不迭点头,目光一晃,定格在纪锴手臂上一圈已经青紫的牙印上。 “熊宝宝!” “熊宝宝,这、这……疼不疼?我、我马上帮你叫医生!” “行了!”纪锴单手挥开他,“已经处理过了!” “熊宝宝我该死,刚才居然没现你受伤了!你多揍我几下吧,我就在这任你处置!” …… 呵呵。这朱凌,哄人的功夫果然一等一。 黎未都静静躺着,眼中红色褪去一半,嘴角闲闲勾起一抹不屑嘲讽。 连家里的纯摆设原配都舍得这么一往情深的下死手哄,也怪不得叶氤会被他的花言巧语给骗了。 “熊宝宝,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你原谅我好不好?” 声音低哑可怜,竟然带了隐隐哭腔。 黎未都一愣,毕竟跟朱凌高中同校过的,这人什么性子他不是不知道——哄人也就罢了,哪有哄着哄着还把真感情给哄进去的,难不成眼前这原配玩意儿才是他的真爱? 又或者,娱乐圈混了多年,已经这么会演了? “……要秀恩爱还是秀智商,都离我远点行么?吵死了。” 朱凌直到这一刻才突然现,病房床上居然还躺着个人! 还好死不死正是他多少年的宿敌。 “他、他怎么也在这?” 他不在这谁在这?我大半夜的没事干是送谁来的医院?纪锴白了朱凌一眼:“人家被你打的胃出血住院观察,幸好没有大事,不然朱凌你不仅演艺事业完了,说不定人生都要完!” 朱凌却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房间中灯光、地面都一片惨白,他只呆呆看着纪锴覆在黎未都肚子上的那只手。 心里眼里,都像是深深扎进了根钉子。 …… 纪锴被生拉硬拽出病房,拉到没人经过的消防楼梯。 朱凌这两年公认的演艺事业的第一次突破,是那爆红上了排行榜的歌。而第二次突破,则源于他在一个高品质高流量的电视剧里饰演了个反派男二号。 那是个阴暗又凄惨的反派冰山偏执狂,深爱女主,可恨又可怜。 在这个角色之前,朱凌常常因“演技1o穿地心像是在念ppT”而屡遭群嘲。但在成功演活了这个角色之后,颜粉、歌粉、演技粉蜂拥而至,秒从“花瓶”变“三栖实力派”。 此刻幽暗、委屈、阴鸷、嫉妒到几欲疯狂的眼神,同剧里的那个人简直一模一样。 “纪锴,你怎么能这样?!” “你怎么能、怎么能用平常疼我的办法去疼别人!?” 什么?什么玩意儿?我疼谁了? 纪锴后脑撞在冰冷的墙壁上,迷惑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卧槽你说黎未都啊? 呃,我对他那真的只是最低级别的人道主义救济而已吧? 朱凌却不依不饶,眼眶通红,满眼恶狠狠。 “纪锴宝宝,你是我的!是我的啊!你是我家宝贝!像刚才那样的照顾,那样的揉揉……都是我专属才对的!你怎么可以给别人?” “……” “我不准你、不准你再靠近那个黎未都!” 在那一瞬间,纪锴的理智多少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嘲讽的声音的——你不准我靠近黎未都,你自己跟叶氤又是怎么做的? 但理智以外的地方,却一下子轰然塌陷。 不想承认也没办法,那弥漫全身的心软心疼……怎么也不能是假的。 就像为人父母,哪怕千错万错赖利头儿子也是自己家的最好。爱人就更是如此,哪怕明知是拿起一块黑布蒙上双眼,也还是拼了命的想要偏袒护短。 ……谁也不是不会受伤,谁也不是不会生气。 但反正纪锴皮糙肉厚,很多时候宁愿自己委屈,也不想看朱凌委屈难过的样子。 …… “熊宝宝你根本又不是不知道……” “我跟你说过的!我高中的时候特别讨厌一个富二代人渣!就是那个人,就是刚才那个姓黎的!他从以前开始就这样,在学校里就是这样,就知道抢我东西!从以前开始,就不断、不断地抢我东西!” 一阵夜风漏进脑子,把意识形态吹到冰凉冻结。 纪锴呵呵一声自嘲,整个人从圣母状态果断恢复了清醒。 “朱凌,黎未都他都抢了你什么?” “……” “说啊?怎么不说了?” 朱凌整个人都傻了,纪锴更简直是无语—— 是啊,他抢了你的什么呢?无非是抢了你的叶氤。 干!你还真有脸在我面前说啊? “行了,你先回家吧。” “锴哥……” 人生突然擦去了满满爱和甜言蜜语的假象,又变回了一只泄了气的皮球,纪锴一把拽出自己被那人捏着的胳膊:“你现在那么红,在这种地方闹,万一被拍到影响不好。要是不想回家,去叶氤住的宾馆陪他也行,随便你。” 消防门轰然一声,身子被大力抓回来压在墙角。 “锴哥,我以后再也不管叶氤什么事了!以后再也不跟他见面了,你别赶我走!” 肩头重重埋着朱凌的脸,耳边是他低哑的嘶吼,声音带着严重的哭腔,纪锴眼里的清醒逐渐淡去,又开始意志不坚定起来。 但那或许是上天眷顾吧—— 就在又要上当的最后关头,临门的手机铃声一脚将他踹回了清醒的现实。 叶氤小美人的夺命连环ca11,来得总是那么及时。 朱凌故伎重演,黑着脸挂了一次两次三次,对方仍旧锲而不舍。 “接啊。” 摇头。 “接!” 朱凌崩溃脸,终于很不情愿地接了起来。 “今晚……我不能过去,你自己早点睡吧。” “你别哭了!我是真的、真的不能再过去了。小氤……你要知道,现在的情况已经够复杂了!我不想让纪锴再误会,你肯定也不愿意让黎未都误会的对不对?所以我们还不如……连普通朋友都不要做,就当做从来没有认识过!” “……小氤?” “他说……如果我现在不去,”挂了电话,朱凌一脸茫然,“他就送三十二楼跳下来。” “是是是,那你快去你快去。” “纪锴宝宝,我……” 走到这一步,真的是连故作轻松都太难了。但纪锴还是深吸了一口气,露出了平和的笑脸。 “快去吧。他要真跳了,你我都担不起这个责任好吗?” 11.Chapter11 娱记周亦乐觉得自己的人生真是八卦之源欢乐多。 是怎么样的撞破奸|情体质!竟然连大半夜牙疼过来看急诊都能撞到大新闻! 先是在走廊,和一个匆匆而过、身形修长的低檐帽的帅男擦肩而过。 等等等……朱凌?! 好像真的是朱凌哎!他深更半夜来医院看什么病呀?跟谁来哒?有没有什么奇门八卦可挖,哎呀哎呀失误了,这次是真的没带小炮筒啊! 好在爪机在手,天下我有。 皱眉咬着嘴巴里的镇痛棉花,鼓着腮敬业无比地几步猫着腰哧溜一声追过去。跟到拐弯处,却已经不见了朱凌的身影。 咦,奇怪了,老子的水准应该不止于此啊? 周亦乐暗自腹诽,不甘心地又向前走了两步,却猛然在一间独立的半掩门的病房前停下脚步! 没看错吧! 那不是、不正是那位霸道总裁的民工帅哥?! 上次的总裁x民工专题,不管是小报的销量还是网站的点阅量,都十分令人满意。 当然周亦乐还是很有操守的,给素人民工兄弟的脸打了个重重的厚码,只留下让人喷血遐想的小背心好身材。 然而图片打码,心中高清无|码! 职业狗仔术业有专攻,对这号八卦中心的人物,就算是素人也一样果断过目不忘! 何况这位素人实在是很帅、很抢眼的,就更不会忘啦。 再定睛一看,那位民工坐在床边。而床上半躺着歇在床上的那位,果然还是那位钻石王老五黎总啊! 果断静音关闪光,拍拍拍,拍拍拍。 后续直击!霸道总裁深夜急诊入院,民工情人彻夜看护!感情升温! 手还放在人家胃上面帮忙按摩,感觉好温油好有爱哦。虽说应该是很不相符的两个阶层的人,却又莫名配一脸的感觉。 真是世间有真情,世间有真爱! …… 纪锴真不是故意一夜没睡的。他很想睡,非常非常很想睡。 实在也是那个黎未都是个人才。 在他被朱凌揪出门去那十来分钟里,居然疼到从床上滚下去,满身冷汗说不出话来,硬是让医生无奈给他上了支杜冷丁。 有钱人家的大少爷……果然十分娇气啊! 后续就彻底麻烦了。整整一夜,他都得帮那位黎总捂着,一放手那人就翻来覆去要死要活。非要医生给他再戳一针。 严格意义上,杜冷丁可是du品啊亲! 不忍心业界精英被毒坏了脑子从此走上不归路,纪锴只能硬着头皮伺候了人家一整晚。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第二天白天,才终于有了根本性的好转。医生又给开了点药,点头表示黎未都观察结束,可以收拾行李把家还了。 纪锴挂着憔悴的黑眼圈,买了点粥和菜包子上楼。黎未都则垂眸面无表情,修长的手指掏出他Burberry经典黑的钱包。 “黎总,给报狂犬疫苗就行,几钱的早饭您就不用再给我钱了!” 何况,土豪您这是没事数钱玩呢,还是打算把那一沓红的都给我? “收下吧。” “黎总,疫苗加精神损失三十就行,你这给的有点太多了!” “你照顾了我一晚上,算我付你的护工费。” 护工……红红一小摞,目测三五千,纪锴虽然不清楚一晚护工价应该是多少,却听人说过一晚上找鸭子的嫖资水准。 总觉得好像又被看扁了。张口想理论,又有点懒得和八成脑子有坑的病弱土豪计较。 “你待会儿……会直接回家吧?” 纪锴皱眉点了点头,下意识又想要去裤兜掏烟。 娘希匹,医院也禁烟。 这日子没法过了! “回去好好过。我想,朱凌他多少应该还是在乎你的。” “……” “像朱凌这样的条件,你肯定也不想轻易跟他离婚。回去别太闹,给他个台阶下、见好就收吧。以后体贴点,好好收拾自己、没事别吵架。我待会儿也要去接小氤,以后我们两个都多管管他们,叫他们少见面就是了。” 纪锴愣了愣。黎未都这番话实在是槽点多如狗,他甚至不知道该从哪里吐起。 然而,这竟还没完—— “你叫纪锴是不是?” 哎哟,谢谢您呐还记得我名字!不胜荣幸! “反正你也不上班,回去以后,多花点功夫多盯着点朱凌不好么?” “……” “干脆做他助理,以后他去哪你就跟去哪,把他看紧了,不给他任何在外面乱搞的机会。” “……” “你怎么不说话?” “黎总,我真没有别的意思。” 纪锴努力使自己显得无比诚恳:“我就只是……单纯不太喜欢和脑残聊天而已。” …… …… 气氛无比僵硬吊诡。 纪锴开着车,副驾坐着精神不振的朱凌。 车后座载着黎未都,以及刚被黎未都从酒店里好哄歹哄才哄回来,仍然在低声啜泣的小美人叶氤。 一夜没睡的“原配”开车着,旁边默默坐着他的“老公”,正在无言送疑似“豪门小三”,以及“豪门小三的男朋友”二人组夫夫双双把家还! ……果然是脑残儿女多奇志。 纪锴承认自己如今也沦为了脑残之一。 快中午时从医院出来,他出于同情提出开车送病弱的黎总回家,结果人家总裁却非要去酒店接他的小娇妻! 敲开酒店房门,开门的是同样挂着重重黑眼圈的朱凌。 直接无视目露凶光的黎未都,只一脸着急、语无伦次地抓着纪锴解释拼命“我真的一夜都只是在陪着他说话而已,我们什么都没做!” 虽然很想砍人,但综合屋里叶氤一双肿得像桃子的眼睛,“什么都没做”这话纪锴其实是信的。 毕竟,朱凌要是真做了什么,两人开开心心春宵一度,小美人恐怕还不至于委屈成这样。 …… 实在是故事的走向过于魔幻,纪锴怎么样都想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叶氤想分手这一点毋庸置疑。 真不知道黎未都到底做了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惹着他了。反正小美人几乎是铁了心,打算挣脱自己的豪门金主男友的金丝笼。 只可惜,金丝雀想跑,金主却不愿意轻易放过他。 反正小说里普遍都是这么写的——你逃啊,你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你叫啊,叫破喉咙也没有人会来救你。继而总裁和他的小娇妻虐恋情深地互捅一堆刀子,最后再抱上床剧烈运动一下,差不多也就没事了。 纪锴并不很在意那两个人的闹剧最后会怎样收场。 他只是怎么也想不通朱凌在这个剧情中的角色定位。 实在太奇怪了。 你要说他无辜、说他只是个看不过眼初恋被人欺负、挺身帮忙却遭误解的无辜善良好青年,纪锴肯定是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会信的。 可是,你要说这是出轨实锤吧…… 在酒店里,叶氤都掉了那么多晶莹剔透的鳄鱼泪了,用楚楚可怜哀求的眼神直勾勾盯着朱凌,朱凌倒好,自始至终把关系撇得门清,只一个劲劝他“不要任性”“回家好好过”,又实在不太像是小美人的奸|夫。 想不明白,纪锴只觉得脑仁突突疼。 只想赶紧送身后那两个脑残货色回家,找个地方喝杯最烈的酒,然后倒头睡他个天昏地暗。 12.Chapter12 黎未都的小区环湖揽山,各种独立别墅。一路风景优美得让人心生怨怼,绿化好到柏树枝头甚至有棕色的小松鼠在活泼地跳来跳去。 尼玛,好东西都让神经病和小妖精独占了。 朱凌倒也心比天大,车子在黎未都家门口的栅栏小花园前缓缓停下来时,他居然一个人在副驾睡了,睡得昏天黑地,完全没有醒来的迹象。 小美人赌气先进了房子,摔门巨大一声。 “那黎总,我也回去了。你和你家叶氤……好好过哈?” 其实不好好过也没关系,只要别再来打扰老子就行。 希望就此别过,青山绿水永不相见吧。 黎未都点了点头。垂眸转身吱呀推开花园的小白门,纪锴却又鬼使神差叫住了他。 “等等黎总,我最后再诚心请教一句,叶氤他……真有那么好?他到底哪点好啊,你们都那么护着他?” 朱凌一直有个忘不掉的初恋白月光,这事纪锴婚前就知道。 那个时候他既不以为意也没计较过,只觉得朱凌提起那人时既青涩又愤愤然,多少还带点委屈的样子非常可疼可爱。 朱凌空间里,一直收藏着叶氤的照片。 虽然只有三张,一张是毕业手册上的一存证件照,一张是几乎看不清脸的整个年级集体的毕业照,还有一张是抓拍在背景里模糊的侧脸。但朱凌就这么供着、常年舍不得删。 纪锴同样纵容了他。 毕竟谁也都年轻过——纪锴自己虽然没有初恋白月光,但是好基友里面有人是有的。 他听过基友对初恋各种极尽美好的描述,大概能够理解朱凌缅怀青春的心情。 可是,等后来叶氤也进了娱乐圈,成了个肤白貌美的小明星,当朱凌对着小妖精那无糖小饼干的广告呆时,他就没有那么宽厚了。 说不嫉妒、不狠狠翻白眼肯定是假的。 否则也不能在打开家门后,第一次看到叶氤真人时就一眼认出来。 …… “你不了解小氤。他其实心地很善良、也很单纯。”  黎未都说这话时,声音温柔。 “……” “只是太容易相信别人,经常上当受骗,所以得一直有人在身边好好看着他、保护他才行。” 纪锴则整个儿风中凌乱,陷入拉格朗日式震惊并陡生破坏欲。 明知道眼前的小白门小白栅栏和后面的小太阳花都是别人家的,还是好想冲上去踩踩踩! 善……? 叶氤充其量,也只是“长得善良”而已吧? 哪个哭闹着威胁别人家老公说“你不来我就要跳楼”的人能是善良的?他见过的最绿茶的存在都没脸干这种事吧! 纪锴从来没有一刻如此觉得上天不公。 老子才是真善良无害好不好!人品也板正得很!无奈却长了一张凶了吧唧的彪悍脸,于是分分钟没人管没人问,没人在意老子好不好。 正沮丧着感受来自这个世界深深的恶意,黎未都又补了一句。 “而且,当初在一起的时候我答应过他,要一辈子对他好。” ……呵呵。呵呵。 典型的痴情霸道总裁人设——“这个世界上我只宠你纵你对你一个好,别人在我眼里都是piece  of  shit”。呵呵哒,望天,有人真是天生命好,嫉妒使我丑陋。 然而,真的抬起头望向黎未都的脸,纪锴却愣住了。 “噗”地一声不给面子地笑出声来。 ……因为他终于意识到,那并不是一句动人的情话。 哈哈哈,哈哈哈。 绝!对!不!是!好!吗? 正午的阳光打在黎未都的脸上,让他立体的脸庞几近透明,更显得俊美如铸、眉目冷峻。但纪锴分明看到,那单眼皮下狭长好看的双目中,正“闪出一丝诡异的光”。 形容不好。 反正就不是“正常人”眼里会出现的光彩。 让人轻易联想到什么条橙子、孤儿怨、电锯惊魂、蜡像馆之夜等等一系列惊悚片。 结合叶氤之前的那句“总有一天要被他杀掉”的言论……呵呵。 突然心里就平衡了。 叶氤是他家朱凌念念不忘的白月光,个子小小、腰细细、皮肤白白,整个人感觉甜丝丝亮晶晶轻飘飘的。 正牌男朋友长得既帅又有钱,又一门心思只对他好。 典型玛丽苏小弱受人人爱设定。让纪锴简直怀疑那货是不是小说里的白莲花穿出三次元来祸害众生了。 哈哈哈哈,结果恶人自有恶人磨,被一个神经病缠上了啊! 有钱又怎样?帅又怎么样?对你好又怎样?半夜躺在这种人身边吓都吓死了吧!一想到那小美人每天回家,都要要直面这种变态变态、无尽关爱的“一辈子对你好”眼神有多么心塞心累,纪锴就感觉从今往后在睡梦中都能笑醒过来。 “你笑什么?”黎未都脸色一沉。 在他背后,阳光透到小花园中,清绿的叶子一颤一颤。 “啊,我?我……噗,我笑黎总您长得好看呗。” “……” “站在你家院子这些向日葵前面……嗯,特别显得精神。” “……” “是真的好看!黎总您不但帅,还帅得独树一帜。去演电视剧肯定比朱凌红!” 对方缓缓转过脸,表情古怪地看了几眼阳光下金色灿烂的向日葵,薄唇无意识抿了抿。 黑色琉璃珠一般的眸子微光一闪,继而飞快地皱眉垂眸,冷硬并略带烦躁的脸颊上微微浮现出一抹不协调的微红。 哎哎? 等等! 刚才那一瞬间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这位黎总不就是个瞧不起人加僵尸脸、变态兮兮的跟踪狂外神经病土豪吗? 不就是个被照顾了一夜还不承人情,持续嘲讽力全开的级白目男吗? 难道,只是外壳冷硬而已…… 内里软萌可捏? …… “你等一下!” “嗯?”纪锴手指转着车钥匙吊坠,挑眉回过头。 “你还没吃午饭吧?” 总裁大人站在门口台阶上,表情十分别扭:“辛苦你那么远送我们回来……要不要进来吃点东西再走?” 不了我…… “冰箱里有昨天刚做的寿喜锅。” 呃,寿喜锅? 13.Chapter13 纪锴其实也知道,那句邀请多半是句假客套。 但谁让时间正好是午饭点过了大概一个多小时。他是真的饿了,肚子咕咕叫。 何况“寿喜锅”那三个字的魔性,吃过的人都知道。 纪锴当然也知道这样不太对。 朱凌还在副驾上睡,叶氤又锁了房门不肯出来。他跟黎未都双双立场十分尴尬,加之互相重度diss看不顺眼,根本就没话可说。 上菜前,木质风格装修精致的空阔土豪客厅里始终弥漫着一派溶不开的凝滞尴尬。 与装修风格多少有点格格不入的,是身后整整一面墙上摆满了各色各样奇形怪状的杯子——一整墙的杯具哇,果然是多么神经的人就有多么神经的装修方式。 不过话说回来……今天也算是开了眼。 锅碗瓢盆乒乓响。霸道总裁竟然亲自为他下厨,穿上灰色小围裙在开放式厨房忙里忙外,既分分钟违和却又有点奇异的反差萌。 动作技巧纯熟,牛肉的滋味溢出来,真心好香好香! 从坐立难安的小尴尬逐渐变成敲桌砸碗期待中。 热腾腾的锅子很快上桌。 昆布和木鱼花煮出来的滋滋汤汁带着一些微甜,半熟的牛肉沾着新鲜的生蛋汁挑逗着味蕾。白嫩的烫豆腐、吸满了浓郁汤汁的的大白菜、香菇、魔芋丝, 纪锴烫得坐不稳,却只闪着一双饿狼般绿的眼睛,筷子飞动如梭。锅里的食物呈几何状递减,香味四溢的汤水也不放过,后来连锅底都差点没给舔得锃亮了。 “……爽!” 五星级餐厅大厨水准! 大吃了几斤以后,整个人放空脑袋舒了口气,陷在真皮沙里揉了揉满足的胃,“人生无憾,再有点小酒就彻底完美了!” “有梅酒,但你待会还要开车。” 下次如果不开车的话……黎未都这么想着一怔。不,当然不可能再有下次了吧。 …… 房子还是空荡荡的,落地玻璃窗透下午后安静的树影斑驳。 叶氤的房门依旧紧闭,悄无声息像是住了一只鬼魂。 这儿明明是两个人的“家”。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黎未都现两人都已经默契地不再会说出“我们回家吧”这样的话。 取而代之的,永远是指代模糊的“我们回去吧”。 大概彼此心照不宣,“家”应该温馨舒适、充满爱和包容的地方,而不是一座让人喘不过气的冰窟,让住在里面的人变得越来越不再爱笑、越来越麻木地沉默。 黎未都之前一直都在盘算着要不要把这房子卖了算了。 大概是设计采光有问题,总让人感觉阴沉。既空又冷,压抑得难受。明明落地玻璃窗洒进大量的阳光,屋子里的空气却始终暖和不起来。 直到这一刻,直到沙上窝了一个吃饱喝足正在懒洋洋幸福回味脸晒太阳的大活人,才突然现,隔着玻璃照在肩头的阳光不仅温暖、甚至有些灼热。 于是本该因为叶氤的冷漠而心乱如麻、郁闷躁狂的他,也就这么安安静静坐在了沙对面,目不转睛地围观起别人吃饭。 全程观赏了整整半个小时,没有一秒钟的厌烦。 朱凌家那口子吃起饭来……全程好香、好幸福的样子。 明明只是普通的锅子而已,却被他吃出了一种究极美味的错觉。甚至黎未都这种胃明明还在隐隐作痛的人都被他带得有点饿了。 而且,是真的能吃。 这可是两人份的寿喜锅!一般来说,像这么一锅,黎未都和叶氤两个人吃每次也都会有剩。 结果却被纪锴一个人有滋有味汤底包了场。 连汤都喝得精光,只意犹未尽留下一桌子鸡蛋壳。 ……也算是给他捧场了吧? 毕竟还从来没有哪个人吃他做的东西会吃得那么声情并茂、热火朝天,吃完之后还一脸想着下顿状,不断往开放式厨房台上偷瞄。 这人跟着朱凌到底是有多受罪?朱凌平常是有多克扣他? 怎么每次都跟馋了一辈子的饿死鬼似的? …… 纪锴搓手加偷瞄厨房,确实恨不得黎未都还能再凭空变出一锅好吃的来让他打包带走。 毕竟,吃完这次可就没下次了!那么好吃的锅子! 唉,想来叶氤也真是,不知足。 是神经病又怎么样?人生统共不过吃、睡两件大事—— 黎未都的饭货真价实地好吃到让人第一口时差点没哭出来,就算是个又穷又丑的神经病,要是没结婚时遇上,纪锴也会认真考虑把他娶回家。 何况又帅又有钱的神经病呢? “呵呵黎总,您这手艺是真的没话说,完爆我在日本吃过的那个级贵的什么店。” “您老要是不去演电影电视剧,没事去开个餐厅露一手,肯定也分分钟米其林在册啊!” 抹了抹嘴,纪锴森森记得刚才就靠夸了黎未都一句帅,这么好吃的寿喜锅get。那要是再多夸两句,说不定黎总脑子一抽,真能让他搬空那座土豪兮兮的巨大银灰色双开门冰箱? 不知道那里面还有多少美味佳肴。 …… 黎未都并没有如他所愿打开冰箱。 只是坐在沙上垂着眸,带着些青涩、又好像有些困扰,缓缓地笑了。 因为穿着普通的白衬衫又没弄头,整个人此刻本来看着就异常年轻。 在落地窗透过的璀璨阳光中忽然露出笑容的时候,落了满身的白色、金色光晕,简直像是北欧壁画里的青年神明。 纪锴心中默念了一句“奶奶个熊”。 没想到平日里傲视群雄、天妒人怨的毒舌白目总裁,切换了回家模式后,居然摇身一变就成了个穿围裙会做饭、笑容干净的暖男。 如此分裂,如此高对比度。 有一个男朋友相当于有了两个男朋友。白赚一个。 这简直是暴殄天物啊!像这种极品白菜,居然被叶氤给拱了!? 好汉无好妻懒汉娶花枝,故人诚不欺……算了算了算了,也不用心理不平衡,像朱凌那种又帅又浪漫又贴心身材又好的,不也是被自己莫名其妙给拱走了? ……前提是,“疑似出轨”事件不成立的话。 突然很有点想问一句眼前这位黎总,关于你家那位大概率搞外遇的事情……你就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它过眼云烟了? 想了想,综合之前他让自己“回去给朱凌台阶下”的言论,以及千辛万苦哄叶氤回家的行为,好像确实是没打算继续追究下去的意思。 呃……现在的有钱人都这么高风亮节了啊? 但黎未都笑起来挺好看的,纪锴并不想破坏了这画面,于是忍着满肚子腹诽没有问。 毕竟,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想法、活法。 也许人家土豪总裁就是爱上了一匹野马,不介意头上一片草原。他理解物种的多样性,更无条件尊重别人的选择。 只是,换做他,感情这事儿必须黑白分明。 绝对不接受欺骗、隐瞒和不明不白的灰域,更没有所谓的“委曲求全”。 朱凌和叶氤到底怎么回事,等他回家就算拿刀架在朱凌脖子上也一定要弄清楚。 学鸵鸟一样埋头于粉饰太平的自欺欺人里,实在不是他的性格。 14.Chapter14 回家的路上,朱凌醒了。 伸出一只手来,摩挲着纪锴放在方向盘上的手。继而紧紧抓住手腕。像是怕人跑了,像是只有这样才能在心底夯上几分真实和安心。 “你别乱动,我开车呢。” 朱凌“呜”了一声,从喉头深处出了委屈的声音,像一只被欺负了的小奶猫。猫爪子还是可怜兮兮地拨弄着他的手腕。 纪锴的心思一片烦乱。 期待着眼前的道路没有尽头。不想回家,不想听朱凌解释出的一堆有的没有的。 ……实在是怕了。 怕朱凌习惯性智商不足,那些“解释”又让他听出什么不该听到的破绽,然后一切玩儿完。 更怕的却是——即便找不到破绽,他也无法做到完全相信身边这人了。 到底是为什么?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要是时间能回到刚刚认识的时候该多好。 没有伤害,没有猜忌,没有任何乱七八糟的破事,看到他的脸时只有满满的温暖甜蜜,根本不会想到谎言和背叛。 进楼道掏钥匙开门时,背后一重。 朱凌紧紧抱住了他,温热的气息轻蹭他的脖子。 “锴哥,你别不说话。” “我和叶氤真的什么都没有,我只爱你一个,你要怎么罚我我都答应。别不理我。” 纪锴甩不开他,只能身上挂着个人转动了门锁。开了门,冷不防腹肌被窜出来的小黑影一记暴击。 “老爸~~~!小叔!你们终于回家啦!” 一个软软暖暖的少年从怀里露出笑脸,小太阳一般灿烂。 “哇,真是的!你们两个又合体虐狗了!至于吗?自己家大门口的还要搂搂抱抱腻个没完的!” “小、小琰?你怎么回来了?”纪锴愣住,“呃,你们夏令营已经结束了?” “昨天就结束了好吗!?” “……” “呜!你和小叔果然都把我忘了!昨天下午还是南叔他们开车来接的我!带我去吃了海鲜自助,去了星辉游乐场玩夜场,昨晚也在他们家睡的,你俩一个电话都没打给我!还是亲儿子吗?” “南叔和李叔都开始认真讨论收养我的问题了!这样下去‘云养儿’真要养成别人家的啦!” 纪锴汗颜。 眼前的孩子叫朱琰。今年十五岁,开学高一。 十年前,朱凌的哥嫂不幸在一次车祸中去世,留下这个唯一的儿子由爷爷奶奶抚养。纪锴和朱凌结婚后,考虑到朱凌母亲年纪渐长、精力有限,就把这个小侄子接到了他们家里。 渐渐的,朱琰还称呼朱凌还是“小叔”,却改口喊了纪锴“老爸”。 …… 纪锴家楼上,住着一对医生x画家的和谐夫夫。 按照“南叔”雷南雨的说法——“纪锴,你还记得你刚搬来时请我去你家做客那次么?你家红木地板擦得反光,可是鞋柜里既没鞋套、也没拖鞋。” “你自己穿个凉拖在屋里晃来晃去。还一脸热情地招呼我‘快进来’‘快进来啊’啊,我想了半天都没想到我要怎么进去。” “待客之道尚且如此。可以想你俩能把小孩照顾成什么样。” 纪锴真的不是不关心儿子。 实在是天生性格过于是大大咧咧、得过且过,对别人对自己都是如此。 朱凌工作又忙,导致小朱琰被楼上那对看不过眼的夫夫直接承包。 自打和楼上邻居开启“共享养儿”模式,朱琰裤脚也不皱了、型也变帅了、在好饭好菜的滋养下连皮肤都变好了,夏令营结束也有人接了。 “抱歉抱歉,实在对不起啊小琰,我是真的给忘了!” “呜,”少年噘嘴,一对黑猫眼转了转,“那,罚张五十的吧?” ……也多亏了这孩子是小天使,收了零花钱就从来不记仇。 要是换成其他玻璃心的孩子,遭遇这三年间因为纪锴心大而导致的各种艰难困苦,估计是没办法欢乐地一边喊着“老爸”一边小兔子似在他怀里蹭来蹭去了。 家长会忘记出席。“老爸,被老师骂了,二十。” 生活费忘了给。“十天的延迟利息,三十。” 从不像别的家长一样提醒你天冷要加衣、下雨要带伞,以至于少年各种落汤鸡、雪人状回到家里。“五块精神损失费。” 只要放假回家住,每天早餐的烤面包必混入一只煎焦了的荷包蛋。“老爸,一只一块,咱们按月结吧。” 网上所有“千万不要让老爸带小孩”的新闻,感觉每幅图都是纪锴人生的真实写照。 即使如此,父子关系依旧良好,完全是上天眷顾。 …… 常有人说,孩子是一个家庭的粘合剂和烟火气。 “纪锴宝贝儿,小琰,小叔今天亲自下厨,做你们最喜欢吃的那几样哈!” 炉灶蓝火亮着,出滋滋的响声,笨重的刀工笃笃作响。 “哟,小叔~我去个夏令营,你都学会做饭啦?” 朱凌摇了摇头,动作帅气地抽过黑色围裙,指尖不知在哪里蹭的闪闪亮亮:“现学现卖不行?你们相信我。我每一步都严格照着菜谱来,不就是手工劳动而已吗,能有什么难?” 看吧,“家庭”可怕的稳定性。 如果是情侣——和前任白月光纠缠不清,为了那小妖精把人打到医院,更别说疑似出轨。每一件单拎出来都是极其严重、随时可以爆炸分手的事件。 但有了个孩子,真的完全不一样。 进门前,纪锴已经做好了破罐子破摔的心理准备,想到了彻底玩完等一切让人绝望的可能性。 可一见小琰,对着那张天真的笑脸,却又只能生吞下所有的玻璃渣,装得好像什么事情都没生一样。 最后,一家三口竟然和和气气坐下来吃起了晚饭! 作为第一次下厨,朱凌做的不错。 不难吃,虽然算不上色香味俱全,但有几道菜还真挺香的。 …… “锴哥,小琰这次开学以后要回家来住了。我也会减少工作量,经常回家陪你们两个的。” 朱凌是左撇子,坐在纪锴左边。无比自然地伸出右手,握住纪锴戴着白金戒指的左手。缓缓十指交扣,手心滚烫捏紧不放。 当着孩子纯洁闪耀的目光,他笃定纪锴有所顾忌。于是更得寸进尺地凑了过来,一双桃花眼眼眯起,用磁性的声音贴近他的耳朵低低诱惑。 “咱商量个事吧。锴哥你答应我、答应小琰,咱把烟戒了行吗?我还想跟你一起,一辈子活得长长久久的呢。” “……” “等过几年赚够了钱,我们就到南方的海边买个小木屋。你不是一直最喜欢海边了?” “到时候我每天上树给你抡椰子榨汁喝,你就每天埋在沙子里舒舒服服晒太阳就行。只要咱们都健健康康的,哪样的日子指日可待吧。” 又虐狗!对面的少年深吸了一口气,一双大眼睛盈盈满载羡慕地看过来,小脸满溢着“对甜蜜爱情的无限向往”。 而纪锴只恍惚了几秒,裤兜里的烟已经被尽数没收。 他是在大学里学会的抽烟。 遇到朱凌之后,曾为了他戒过一次。成功戒掉了整整两年半。 只是婚后……在朱凌刚红那段虐心的日子里,又忍不住开始猛抽。 直到现在。 “老爸~老爸~你是不是跟小叔吵架了啊?”朱琰突然放下餐叉。 “……”纪锴愣了愣。他还以为他表现得挺开朗,小琰是怎么看出来的? “你自从回家就没怎么说话呀。哎呀老爸~我小叔他是祖传的没脑子,你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千错万错肯定都是他的错,你大人有大量就让让他吧!他其实爱你的,偶尔脑残别跟他一般见识的,嗯?” “说谁脑残呢熊孩子?”朱凌瞪眼,握紧纪锴的手,从桌子下面踩了那孩子一脚。 那孩子笑得更大声:“是真的啦老爸,小叔他再惹你不开心的时候,你就默默念叨‘我选的,我得认’,心理就平衡啦!谁让你明知道他脑子有坑,还贪图美色跟他结婚?” 厨房的门上,挂着纪锴几年前买的彩虹生器。 在夕阳之下摇晃着,闪耀得饭厅里一片温馨的色彩斑斓。纪锴突然眼眶一热,一口饭堵在喉咙里咽不下去。 在回家路上、在车上时,明明已经想好了要破釜沉舟、豪情万丈,黑白分明天不怕地不怕。 可是。 胸口酸胀,身子被朱凌温柔地拽了过去。拥抱,细细的亲吻痒痒落在耳边。 “熊宝宝,我承认我脑残,下不为例。你就看在小琰的面子上,原谅我最后一次好不好?” …… 手机铃传来,一声又一声接连不断—— 就在朱凌用无比真诚的眼神投入12o%的真情实感,飙戏正飙到人生巅峰的那一刻。 大明星这次倒是异常果绝。 皱眉,拒接,当面拖黑。十五秒一气呵成。 “锴哥,从今天起,我的人生里再也没有叶氤这个人。黑名单永不解禁,我用人格跟你保证。” 15.Chapter15 晴空碧日的盛夏,树影倒映在落地玻璃上一片明晃晃的碧绿。 “等开学哥几个就分在不同学校了,手机联系周末继续开黑哈!” “那拜拜啦!” 网吧门口,一伙少年嘻嘻哈哈四散开来。雪白的林荫道上,和朱琰同路往家走的,是他的同桌兼好基友夏天。 高材生夏天一直都是朱琰努力去抱的一根级大粗腿——要是中考前没有这位学霸的特别辅导,凭他自己的实力绝对没有能力能考上这所离家近的重点高中,更别说得到暑期夏令营的资格了! “我听说夏令营结束那天,你爸没来接你?” “别提了,他给忘了啦!”朱琰仰起头,望着漫天碧绿的法国梧桐,“他人就那样,大咧咧的忘事精!” 蝉鸣阵阵,叫夏天的少年放慢了脚步,夏末的阳光正打在他一双极好看的眼睛上。 “朱琰,你还好吧?” 我挺好的啊!朱琰一头雾水。 话说,学霸你、你为什么总要用这种“略表同情”的眼神看着我? “哎呀~夏天你是不懂我的家庭关系啦,那天是干爹他们接的我!晚上还去了星辉游乐场,用抽奖券抽到了一只巨大的毛熊,回家我小叔还给我做了吃的,我爸还补了我精神损失费,巨赚!特别开心!真的!” “……是吗?”夏天眼中的担忧并没有缓解。 唉。 说来说去,这一切都是班主任造的孽! 升入初中后,新班主任是个师范刚毕业多愁善感的妹子。 读资料读到朱琰是个“孤儿”,马上心疼担忧得的不得了,背着他给其他同学开了好几次班会,让他们“多多帮忙照顾朱琰同学”,更是三番五次耳提面命他的同桌夏天。 朱琰很是郁闷,一直努力笑眯眯跟班主任妹子套近乎,想要表达“老师,我挺好的,真的没你想象中的那么惨”的意思。 结果,却被理解成了“坚韧励志强颜欢笑明明带着一身伤痕还要拼搏奋斗的好少年”。 真的不是那样…… …… “听我妈说,你爸他好像也从来都没有去探班过你小叔。” 这位夏天大帅哥的父母,也都是演艺圈的人。 爸爸是个著名导演,妈妈当年曾是个百万销量的导师级实力歌手,现在却迷上了演戏,没事总爱去各个电视剧里客串个好妈妈或者恶婆婆一类的角色,最近更正巧在和朱凌合作一部轻松都市爱情剧叫《魔都情缘》。 “我爸要怎么去光明正大探班啊?夏天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爸和我小叔是隐婚的嘛!” “那……他们最近感情还好吗?” “相当的好!”朱琰想到家里两人的日常虐狗,眨了眨一双黑猫眼竖起大拇指,“天天在家秀恩爱!腻得我啊~~~噫~~~” 夏天微微蹙眉,神色中略闪过一丝犹豫。斟酌了一下言辞,不着痕迹地悄然提醒道: “前阵子听我妈说,你小叔他在片场非常受欢迎,有好多粉丝当着面就疯狂往上扑。” “哈哈,那太正常了!别说我小叔了,你自己不也是天天下课有妹子堵门口?人帅是非多嘛!” “我的意思是……你回去最好跟你爸说说,有些事情有备无患。就算是隐婚,也应该去多片场探探班露露脸、震慑一下,这样有些跃跃欲试的人也许自己就能知难而退了。” “哎?”朱琰悠闲地踢着路面上的石子,“但上次你不是跟我说,你爸总去探班你妈,搞得你妈很不耐烦还了火?” 夏天叹道,“你想啊,我妈都四十好几的人了,还有那么多人虎视眈眈。你叔可还正当年呢。” “你……到底什么意思啊?难道有人在追我小叔?” 朱琰终于正经脸回过头来,视线却直直越过了夏天而望向他身后,整张脸的喜悦瞬间点亮了起来。 “啊啊!街角那家冰淇淋店终于开门了!走走走,去吃啊!” “……” 【小天,最近你那个同桌小琰他还好吧?放假你要多约他出来玩,多关心关心他哦?】 暑假的某天,某天老妈一边在化妆镜前戴耳环一边这么问。 【怎么了啊老婆?你说的是朱凌家的那个吗?】在一旁喝茶的老爸忙凑过来。 【就是他!之前不是说朱凌已经偷偷结婚,跟结婚对象一起办了收养手续么?可最近我看朱凌跟那个叫叶氤的……就是那个没什么作品,但是在各大综艺上最近还挺红的那个小明星你知道吧?】 【怎么,他们两个搞婚外,被老婆你火眼金睛撞见啦?】 【也不算撞见,但是……我之前跟朱凌不是一起在外面拍戏吗,那个叶氤啊,每天收工都来找他,进了房间就一晚上不出来的!唉,年轻人想玩我知道,可你说他家这情况,万一婚姻出了问题可怜的不还是那孩子吗?】 “夏天!你最喜欢的巧克力榛子!我请客!有没有好吃的!” 口中被塞满了凉凉的丝滑甜筒,夏天暗自皱眉。都提点到这一步了,朱琰却还是傻笑着毫无危机意识。 这真不太妙了。 …… c市影视城,《魔都情缘》拍摄地。 鸽子扑棱着翅膀从窗外的蓝天扑棱飞过。双腿修长的帅气男人靠在摄影棚休息回廊的窗边,裤子上不知在哪里蹭得亮闪闪的,正认真地复习待会儿要拍的台词。 “朱、凌。” 熟悉的声音,朱凌拿着剧本的手一抖。白皮肤金的美青年正背着手,笑吟吟自上而下看着他。 “你、你怎么会在这?” 叶氤晃了晃手中夹着心形曲别针的文件夹:“《魔都情缘》请我客串三集的分量,我就来了呀~” “……” “倒是朱凌你最近怎么了?电话也打不进去,信息也不回的。要不是每天都能够fo11o你的动态,都要以为你是不是被人拐卖了呢。” “……” “啊,我知道了!最近肯定是被你家那位彻底严防死守了对吧?”金小美男微笑着环顾了一下四周,俏皮地朝他眨了眨眼睛,“但他应该没有丧心病狂地跟到这里来吧?” 说罢,整个人往前一跃,笑着挤开朱凌紧贴着坐在他身旁。 窗边本就不宽敞的艺术藤椅晃了晃,叶氤顺势整个上半身都柔若无骨地往朱凌怀里一靠。 如果是以前,朱凌一定会温柔地搂住他。 可这次,大明星却像是受了惊的袋鼠一般一下从椅子上窜了起来,手中的剧本忙乱之中散落一地。 “我刚想起来导演找我,我得先走了。” “朱凌。” 叶氤脸上微笑缓缓凝固,一把扯住他精致的袖扣:“你是在故意躲我?” 16.Chapter16 歌曲《亲爱的》的前奏缓缓响起。 朱凌挣脱叶氤扯住他的那只手,切换职业微笑:“王导是我。对,好的,明白,我马上就过去。” “抱歉,真得走了。” “朱凌!你等一下!” 大明星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头。叶氤苍白着脸咬着嘴唇,颤抖着拨通了朱凌的号码。 朱凌的手机换了新款,应该很好用,至少接别人的电话无障碍。 至少在这一刻之前,叶氤都不愿意承认原来真的只有他的号码打不进去。 “你换号了?还是把我拉黑了?是他逼你这么做的?” 无人的走廊,安静得听得到滴水声。 “可是朱凌,你为什么要听他的?你爱的是我不是吗?!” 滴答滴答,好像血水落在地上,叫嚣着不甘心。 “你不是说,说跟他在一起只是习惯?那天在海边,是你亲口承认你从十七岁那年就一直喜欢我的啊!你说那么多年都没能忘掉我、说我们的重逢是‘命运的安排’!” “那些话,难道都是骗我的么?” 朱凌终于缓缓回过头。 阳光从走廊一侧满是青草的落地的玻璃窗打外进来,让他身子的一半凸显在明亮中,另一半则淹没在阴影里。整个人显得既俊美神秘,让人看不透、摸不清。 “叶氤,有件事……我从一开始就跟你说的很清楚了吧?” 声音冰冷而理性、几乎像是从森然洞穴里传来的一般。叶氤一个寒颤,明明是很熟悉的人,却在这一刻显得异常陌生。 “我是绝对不会离婚的。” “……” “可、可是为什么?” “我不明白啊?朱凌,你为什么要赔上一辈子,跟一个你不爱的人在一起?” “这不是爱不爱的问题,”朱凌的声音平稳,像是在叙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你要知道,我跟纪锴不单只是登记结婚了,我们还有一个儿子。我跟他在一起是在经营一个家,不是单纯谈恋爱你情我愿那么容易的。” “我……”叶氤啜嚅道,“我也可以帮你养儿子的。” “……” “我也可以跟你一起经营一个家。” “你跟我说过小琰的事情。我能理解你要照顾他不容易,我可以跟你一起养他!我保证会比那个人做得好,就算你不想让我再工作,马上退出娱乐圈我也可以!” “朱凌,我别的什么都不要,我只想要你。我只是想跟你好好在一起而已!” 单薄的身影被透过窗户强烈的阳光烈烈炙烤着,感觉就好像马上即将融化了一样。 叶氤到了这一步,已经感觉整个人站在了悬崖边上。 迎着黑洞洞烈烈崖底的风放上了全部的筹码。什么前途、自尊,为了爱情一切统统丢掉。他以为他牺牲如此,朱凌一定会动容。 却没想到,竟只换来那人一声轻笑。 “真是跟你说不通。” 不…… 为什么……到底哪里错了? 明明前阵子还那么要好不是吗? 明明半个月前躺在酒店雪白的大床上,朱凌还用手指细细量了一圈他手指的粗细,说是要在生日那天定做一枚代表爱的钻戒送给他。 怎么一下子就毫无征兆就全变了? “朱凌!朱凌你等一下!” 叶氤追上去,气喘吁吁急得差点摔倒。在双腿绊着的一瞬间,所幸抓住了朱凌的胳膊。即使如此,双膝却还是磕在了冰冷的大理石地砖上一片乌青。一堆小鹿眼立刻沾染上了委屈的泪雾。 对。一定……一定是自己太幼稚,太不懂事了。 他才会生气。 是了,一定是这样! “我明白了,你不想离婚!我理解了!” “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去敲门,不该在你结婚纪念日打电话过去。朱凌,那我、我以后会乖好不好?我当一个不争不抢的恋人,不会再有任何不切实际的期待,这样都不行吗?” “都这样了……还不行吗?我只是想跟你在一起而已!” “我从十六岁那年、从见到你第一眼就喜欢你,我比他早了那么多年!他运气好我认了,我不跟他抢,我成全他!可是,就分给我一点点的爱都不行吗?” 叶氤越说越委屈,感觉整个人都要被眼泪淹没。一声叹息在耳边回响,再度睁开眼睛时,朱凌皱眉垂眸在他面前蹲了下来。 他似乎有些纠结为难,阳光打在他用蜡一根根仔细梳上去的头上,辉映着耳上小小的钻石钉,映着星眸一片璀璨闪亮。 “小氤,跟我这种人……何必呢?” “你仔细看看我。我早已经不是高中时候你喜欢过的那个人了。” “我变了很多。你还和那时候一样纯洁、简单,但我已经变成了一个既糟糕、又混蛋,而且很没救的成年人了。” “……” “我从来没跟你说过吧?认识纪锴那年,正是我人生最低谷的时候。” “父亲刚刚去世,我妈又因为打击过重变得疯疯癫癫的,我的事业、人生一塌糊涂,整天用酒精麻痹自己,整个人都彻底废了。” “遇到锴哥后……是他在我一无所有的时候无条件相信我。拿出所有存款、甚至不惜卖了房子,一路支持我、鼓励我,才让我重新振作起来。” “才成就了现在的我,才有你了今天看到的朱凌。” “明明在那时候就都想好了的。以后我红了,一定要加倍回报他、疼他,对他好,挣的钱都给他和小琰花。” “可是,等我真的红了,却……” 往日种种浮现,朱凌像是兀自了会儿呆,继而摇了摇头。再度抬起眼时,目光已换回一片残忍的无波无澜。 “我已经做错事了,不能一错再错。更不想再食言、再继续委屈他了。” “……” 叶氤单薄的身子晃了晃。 嘴唇轻颤,脸上、眼里的光华逐渐暗淡,直至不见。 “委屈他就不行,委屈我……就可以,是吗?” “……” “所以,你跟我……就只是玩玩而已?我对你来说,就只是你无聊时候的消遣?!” “小氤,是我对不起你。” “你别碰我!朱凌你骗人!我才不信!你明明是爱我的!呜……你抱我时候的身体不会说假话!你明明就是爱我的!” 纤细的手腕被捏住,双眼被阳光晃得什么都看不清。 窗外,鸽子扑棱扑棱飞了一大堆,连同小教堂的钟声轻轻敲响。一下又一下。 “是。但我们的时间错了,你知道吗?” “错得离谱!我已经有他了,已经有家了!我必须对他负责任,对我的家负责任。我们两个……早就已经错过了,早就已经不可能了!” …… 钟声淡去。叶氤像是无法呼吸一样啜泣了几声,认命一样地垂下头去。 早就……错过了? 一声叹息,朱凌修长的手指在青年金色的上轻轻抚了抚。 “小氤,像我这样的人,真的不值得你爱。” “我们以后……还是别再见面了。忘了彼此,好好珍惜身边的人好吗?” …… 走廊上一片死一样沉寂。 叶氤仍一个人跪在冰冷的地上,豆大的眼泪委屈地不断往下掉。半晌抬起头,红着不甘的双眼用颤抖的手拨通了一个号码。 久久的忙音那边才终于接起,声音慵懒犯困:“喂,小叶子?你也真是会挑时间,知道现在美国是几点?凌晨三点哎!” “呜……呜呜……潜潜……呜,朱凌他要跟我分手。” “怎么会这样呢?” 床铺吱呀响了几声,青年抱怨的声音无奈地传来:“我之前是不是教过你交往节奏的来着?谁让你不听我话那么早跟他上床!现在好了,轻易到手了,果然不珍惜你了是不是?” “呜……呜呜……” “好了好了小叶子你先别哭!上次你不是还说你们相处得挺好的么?” “我们的事……被他家里人觉察了,他现在想选那个人。呜,潜潜,我怎么办?好不容易才又见面,我不要跟他分手!” “叶子,我下星期回国。” “呜……嗯?” “这次回去可能就不走了。你放心,以后有我在你身边,保证有办法让朱凌离婚、乖乖跟你在一起。” 17.Chapter17 一大清早,打开冰箱冷藏格,囤做早饭的市半价“凡尔赛宫廷玫瑰纯天然现烤谷物麦切”大面包,不见了。 朱凌昨天半夜出了门,赶着去c市拍戏,想必又被他给拿走路上吃了。 纪锴揉了揉饿得空荡荡难受的胃。翻了个大白眼——你也给老子留几口喂! 那么多又吃不完,一声不响全拿走,都不想想老子早饭要怎么解决?切一半也好啊! “叮咚——”门铃响了。 纪锴只觉得一声声钻脑子。如临大敌整个人骤然紧绷,余光森森然就瞟向厨房寒光四射的刀架。 …… “妈呀!救命!吓死个人了!” 开了门,门口一脸惊恐地站着个穿着奶牛围裙,正挨家挨户征订新鲜牛奶酸奶的推销小哥。 小哥十分绝望。 一大清早已经连着吃了好几家闭门羹了,但举着几十厘米大砍刀来开门的凶神恶煞疑似黑社会的大帅哥,人生还是头一回碰上好吗! 呜,不订牛奶就不订牛奶呗……总不至于光天化日的,卖个早餐奶混口饭吃小命也能交代在这? …… 纪锴一脸迷茫,最后拿着一张盖了章的鲜牛奶征订单回了客厅。 头有点疼。呆呆拉出椅子坐下,想起了那天。 同样的大清早,同样的拉开冰箱现早餐面包不见了,同样的门铃响。 拉开一看,是一个身材纤瘦、打扮得感觉马上要去参加时尚聚会一样的时髦小帅哥。 贴身的白衬衫,上面扣子低到胸口,下面扣子高到腰际,露出来好多白|嫩|□□油一般的肌肤。深色裤子,休闲款小西装,左手上一堆丁零当啷乱七八糟的东西,耳朵上还一颗闪耀的钻石耳钉。 生了对女孩子般的杏眼,在那张略显傲娇的脸上,尤为盼顾生辉。 纪锴至今不认为那是错觉——拉开门的瞬间,对方精致的脸上绝对带着气势汹汹来找茬撕逼的摩拳擦掌与跃跃欲试。 只是,在看清他脸的一瞬间,先是像被雷劈了一样,继而摇摇晃晃陷入了自我怀疑的层层风化。 纪锴明白人。故意嘴一歪眼一斜,流氓气质分分钟彪了个十乘十,虎背熊腰往门外一探,就吓得小美人连着倒退了好几步。 …… 叶氤。户口本上的“另一半”心里永远忘不了的那抹“初恋白月光”。 着实是长得和广告板上一模一样。 纪锴本来以为那早餐饼包装袋上面的美貌一定多少p得他亲妈都不认识,可事实证明人家就是肤白貌美天生丽质,经得起三次元考验。 朱凌以前说过,叶氤这名字很有意境。 “氤氲”的“氤”,很衬那个人。 氤你妹。 纪锴真的是……从第一次看见这名字,就觉得很像高中时学过的某种不可描述刺激性化学气体。 氨气,看着就像叶氤他家亲戚。 纪锴的人生信条,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后面半句没说——人若犯我、虽远必诛。 小美人那天跑得快其实很明智。 毕竟纪锴虽然自认为善良且厚道,但这些属性也都埋着带逆刃刀锋的,揍人的时候,并不会因为你是个肤白貌美小妖精儿就会怜香惜玉。 …… 早餐这件事对纪锴来说很重要。 或者说,民以食为天,一日三餐对他来说都严重影响心情舒畅度。 所以虽然默默气了个半饱,仍不能影响要吃到好吃的决心。 果断下楼去早市。十块钱的汤包油条鸡蛋汤,喝了个心满意足。 但就如同通宵后闷下一整杯浓咖啡还是遮掩不了浓浓的倦意一般——心情整体来说还是有点don。 一朝被按铃,十年有阴影。 按说朱凌那天都拉黑保证了,这件事应该翻篇。 但,真的翻得过去?纪锴只能说老子尽力吧。 心累。好在纪锴是个十分擅长自我情绪调节的人。 朱凌刚买了一辆银色宾利,正静静停在小区地下车库。 …… 女人心情不好就逛街买衣服,男人心情不好就开豪车瞎溜达。 都是减压的好办法。 但是那一天也不知道怎么倒霉催的,纪锴承认因为心情烦躁车是稍微快了点,可也没过道路限。 结果开到某大道路口绿灯的时候,一直在前面平稳行驶的一辆挺帅的黑色Land  Rover突然急刹,他刹车跟着踩慢了半秒,果断追了个尾。 “……” 人行横道的红灯仍亮着,几个背着书包不遵守交通规则的小学生你追我赶,嬉笑着从前面风一样散去。 Land  Rover就是在躲他们,也是够倒霉催的。 双双下车。路虎男西装革履,头往后梳着,脸很帅、单眼皮,下巴抬得高高的。 这情况,应该叫……啥玩意儿相见分外眼红来着? 黎未都爱车被撞本来就黑脸憋着一肚子不爽,自打看到从宾利上下来的居然是那位纪锴大神,分分钟黑线捂脸感叹了一声孽缘。 马上就要入九月,天气转凉,这人身上穿的总算不是各种激凸地摊货小背心了。 但……这件印了硕大黑白doge脸,并正在迷之微笑满满精神污染向他看过来的级地摊货T恤又是怎么回事?! 余光看向已然车灯撞变形的那辆崭新宾利。 你开个好车,你穿成这样?! 又是夹脚拖鞋! 你是有多离不开夹脚拖鞋?! 也好,非常好!看等交警来了,算不算你这双破拖鞋的全责! …… 大中午,两个人双双空着手从4s店走出来。 没叫交警,纪锴乖乖认了全责。只是没想到Land  Rover剐蹭了那么一点的修理费居然将近二十万,幸好买了车险。 “他会不会怪你?”黎未都皱眉问。 “……多少要被说两句的吧。”毕竟撞坏的可是辆新车啊。 “要是真有什么难处,也可以不走保险。” 不走保险,十来万你替我担? 看黎未都那一言难尽的小眼神,竟还真有点那个意思。总觉得这位黎总恐怕又默默脑补出了一个长长的苦情剧——什么黄脸婆原配撞坏了车子,回家被嫌弃遭毒打之类的。 虽然已经习惯他这奇葩的态度了,还是有点哭笑不得。 “你,今天又没跟朱凌在一起。” “呃……” “上次都教过你了让你多盯着他点,又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没有他你能开上那样的车?不要总是犯傻!” 是是是,没他我确实开不上宾利。 无力吐槽。 …… 大中午的,饥肠辘辘。好在有土豪请客吃附近的豪华日料。 这家店纪锴早就瞄了好久,就是太贵一直没舍得来。 难得有机会再一次海宰霸总一顿出口冤枉气,市井小民果断海胆炖蛋再来一份,鹅肝寿司再来一份,极品三文鱼腩也再来一份,吃得幸福满溢腾云驾雾几乎升仙。 对面黎未都倒好,无视一桌美食当前面,先打电话关心小妖精儿。 “都快一点了,你现在想起来问我吃没吃饭?” 日料店的隔间实在安静,安静到纪锴甚至能把电话那头叶氤阴阳怪气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其实总裁一路都在给叶氤打电话,只是没有打通而已。却也没反驳,而是很有耐心地继续问:“吃了什么?” “我说,你每天除了‘吃了什么’、‘睡了没有’,是不是就找不到任何别的话题了?” 黎总居然还“嗯”了一声。 “你一个人在c城,我有点不放心。” “有什么可不放心的?我一个大活人,旁边跟着助理、经纪人,丢得了吗我?拜托你,没事的话能不能不要一天到晚就知道查我的岗,烦不烦啊?我今天很忙的,没事别再给我打电话了,挂啦!” 纪锴一口照烧赤贝,酱汁满满咯嘣脆。 心里感叹黎总和小妖精的神相处模式——这都能忍?反正如果朱凌敢这么不耐烦地挂他电话,他肯定马上就掀桌了。 这是世界的神奇之处,就在于一物降一物。 谁能想到一个既做饭又装x的土豪金主,竟然在家过得这么憋屈。 啧,也算那小妖精能耐! 果断出击夹走了最后一只芝士焗蟹宝:“这么巧,叶氤也在c城?” 黎总的眼神登时凌厉:“朱凌也在?” “呃,你别激动!”纪锴又夹走了最后一块鹅肝寿司,一口下去,嗯!简直想站起来跳舞。 “影视基地在那,都去拍戏也很正常……呜嗯好吃!没事的,说不定根本遇不到。” 黎未都阴测测勾起一抹笑。 “难得今天天气还不错,要不要一起去探探他们的班?” 我没事干了?纪锴果断摇头。 霸道总裁伸出手放在餐桌上,目光挑衅:“我赢了你就跟我一起去,怎么样?” 纪锴就呵呵了,扳手腕?我能输给你个病弱娇气土豪? “……” “……” “走吧。”黎总淡定脸起身,准备结账。 这不是真的。 “不服,再来!你给我坐下!” 砰。 “邪了门了!换左手!” “……”这不科学。 黎未都摇头起身:“中看不中用。” 纪锴低头看看自己的双手,默默怀疑起了人生。 18.Chapter18 纪锴真心怀疑这位黎总是不是有毒,为什么一遇上他就准没好事。 第一次碰上拖鞋断了,第二次见面医院里折腾一夜,第三次撞见……呵呵,刚才是谁说今天天气“还不错”的? 车子堵在高公路上,大暴雨倾盆而落。 前面的长龙一眼望不到尽头,缓缓龟挪动,已经在高上寸步难行整整四个多小时了。更不要说一滴一滴的水滴,正从头顶上方源源不断落下来,直落得纪锴胸膛贴透。 被拐带上贼车的男人心里默默问候了身边黎总的先人十八代。 “我说师傅,你这车子……怎么还带漏雨的啊?” “真是对不住,”司机师傅苦着脸赔笑,“我也没想到。上次出来的时候明明还好好的。” 纪锴无言以对。余光往身旁瞟了一眼,心理登时平衡了不少。 因为,如果说他这边还只是滴漏而已,黎未都那边就简直就是露天大敞篷的效果了。 雨水哗啦啦浇灌下来,弄得整个人一身上好西装泡了汤,还不知是气得还是冷得一直抖抖抖,直让纪锴心里暗笑落毛的凤凰不如鸡。 “你车防水条整个都偏斜了!”心情阴郁的土豪怒伸手出窗,上下摸了一把,“啪”地狠狠一拍,“是不是从买车回来就没保养过?这怎么能不漏雨?呵,廉价车就是……” 被纪锴果断一把捂住嘴。“师傅对不起哈,开玩笑呢,见谅。” 黎未都怒目。 他眼睛本来就生得好看,整张脸被纪锴遮得只看得到眼睛的时候尤为明显——当然,如果那双赏心悦目的眼睛能间歇性停止喷火的话。 “嘘,淡定。”纪锴凑在耳边小声哄他,“别乱说司机坏话,一会儿人家不高兴给我们扔路上怎么办?” “这还不都他妈是你害的!”努力压低声音,难得文雅人黎总也彪出了脏话,“我都说了去租个好点的车上路,你非要坐路边的破出租!弄成这样,你……你赔我衣服!” “噗。” “你还笑!” 纪锴本来不想笑的。但实在是……黎总本来从头到尾都像是刚从河里捞起来的惨样就够好笑了。翻车鱼一样气鼓鼓憋了半天,最后居然认真憋出来一句巨没气势的“你赔我衣服”,实在是哈哈哈,哈哈哈。 一边笑,一边整个人往车门那边挤了挤,拍了拍身旁的座位——这边雨小。 黎总虽说整天看啥啥不顺眼、一幅全世界欠他债的模样,但终归脑子不傻,最后还是嫌弃脸挪动了他的大长腿,心不甘情不愿地挨着纪锴坐了过去。 一靠近,骤然被肌肤隔着湿衣服紧贴的极高温度给吓了一跳。 好暖。不,好烫! 皱眉略带疑惑地看向纪锴,那张脸可叫一个容光焕、精神抖擞,绝对没生病、更没烧! 所以,这、这只是人家自体热的功效? 想想自己一年四季总是手脚冰凉,因为这个经常被叶氤躲闪抱怨——都是男人,他好歹也是被各种空运纯天然有机物喂养大的,体质上竟还比不过这个朱凌家的、整天在市买垃圾食品吃的…… “嘿嘿,暖和吧?” 嘿嘿你个鬼啊嘿嘿!暖和有什么用?暖和能当饭吃?怪不得被朱凌喊成“熊宝宝”,这么暖又这么大一只,不是个深山熊是什么?呜…… 一阵强烈的暖意贴着背心弥散全身,黎未都整个人都瑟然狠狠抖了一下。 竟然是那人伸出一只手“啪”地放在了他的背上,人则转过头,很潇洒地托着腮看向窗外。 ……好、好暖。 总裁抽了抽嘴角,一脸烦躁地悄悄把冰冷的身子又往人家身上靠了靠。 “两位客人,”前面的司机师傅苦着脸回头,“你们看前面真走不动了,这儿虽然离c市远,但是a城就在旁边,不然下一个出口两位先拐下去吧住一夜吧?不然这路况,可能到明天早上都要堵在这高上了。” …… 雨实在太大,竟然连a城市里都有不少道路积了水。 车子曲了拐弯,好容易才停在市中心宾馆门前。 “抱歉啊两位,店里两小时前停电了,目前刷卡机还不能使用。” 黎未都已然在濒临骂娘的边缘,拿着一张土豪黑卡约等于一张废纸。 “黎总,你平时不是钱包里常备三五千的么?” 某没眼色的人还问——是!是常备三五千!但我三五千那天给了谁?之后做项目加班很忙,黎未都一直没来得及出门去取钱,谁想到会遇上眼下这种奇葩情况! “你们!好歹也算挂了个五星级的名,就没有什么预防措施?” “有的有的,”前台小姐忙指向楼道里微明的应急电源,“但是当时可能没有考虑周到,所以没有覆盖到刷卡机,抱歉啊先生,像这种大雨……本市之前好多年从来没遇到过呢。不过不过~应该还是可以手机支付的!” 黎未都掏出手机,无奈娇气外国货进水已黑屏死透。 “……” “……”纪锴默默掏出他那只坚|挺无比的国产爪机。 商务标间房费标价1245,一查余额,刚好还有……998。 不慌。悠悠然点进基友聊天大群,请求247块钱众筹。 十秒之后银子叮咚到账,整齐划一地爱心飞吻,各种备注“预付嫖资”、“包养锴哥”、“填鸭饲料”。 还是自家亲基友们果然给力。 …… 酒店前台虽然不让刷卡,一楼男宾部买衣服倒是可以挂账。 又是熟悉的设计,又是那家眼熟的高端订制! “我们家只是进驻酒店而已,管理理念不一样的。黎总您持有的是我们店钻石VIp卡会员,挂账完全没有问题~” 实在是衣服全部湿了个透,酒店烘干机又无法使用,于是两人只能从内到外、从头到脚又新买了一整套。 纪锴觉得这简直可以作为自己将来漫长后半生的谈资—— 话说,当年有个小妖精扭啊扭的到老子家敲门。老子一怒之下施展浑身荷尔蒙迷倒了他的土豪男友,让那制杖给老子连买了两次贵的衣服! 咳。不管事实如何,故事一定是要这么说的。 进了房间,纪锴先给住在楼上的画家君雷南雨去了个电话。 说明情况今晚回不了家,请他帮忙照顾儿子朱琰。 国产进水手机虽然没挂掉,却也毛病百出,比如此刻通话自带免提效果——于是电话里孩子甜丝丝一口一个“老爸”,旁边的黎未都听得一清二楚。 挂了电话,土豪总裁一脸可怕的天真:“你和朱凌还有儿子?怎么生的?” “……” 问这话时,竟还疑惑地上下打量了纪锴几眼,目光几番流连在他微凸的胸肌上。 对!老子胸大,所以能逆天受孕,还他妈能奶孩子!这黎未都出门是不是从来不带脑子的? 等等!纪锴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好像也挺蠢的。 刚才为什么要众筹两百开双标?! 为什么要跟他住一起?直接众筹一千多开两间房,眼不见心不烦难道不好么? 19.Chapter19 热水澡很舒服。 纪锴哼着小曲儿,心满意足洗完,一伸手,呃……忘了拿新买的换洗睡衣进来。 “黎总,不好意思,能不能麻烦你一下……” “不能,想也别想。” “……”帮忙拿个衣服而已,怎么就想也别想了? “我不帮人搓背。” 你妹啊。 黎总送睡衣进来动作很谨慎。 从开启一条缝的门里飞伸了一只手进来。扔了就躲,好像生怕纪锴会突然大开浴室门把他拖进浴室里吃掉一样。 嗯?纪锴挑眉,这贞洁烈夫的反应还真他妈有意思。 那件睡衣怎么说呢……目测不是普遍意义上的睡衣。不分上下身,统共一条带子系在腰上,一走路露出大腿根,相当的风骚。 但怎么办呢?男宾部睡衣统共就这一款,没得选。 纪锴推门出来,路过门廊的镜子认真欣赏了一下自己诱人的身姿,耳边刺耳地传来黎未都不耐烦“啧”地一声。 奶奶个熊轮得到你啧么! 愤然抬眼,土豪却并不是在啧他,而是拿着一只插在墙上的吹风机,正在兀自阴云密布地皱眉不爽。 大哥。 二十分钟前你先洗的! 从洗完就开始摆弄那个吹风机,现在老子都进去又出来了,你头还是湿的呢? “怎么了,不会用?” “这吹风机坏了!”黎未都没好气,“什么破店!以后再也不来了!” 第一,要是真的坏了可以打电话叫前台来换,那么长的时间您老都只顾着怨天尤人去了? 第二…… 纪锴把吹风机拿到手里,按了按钮确实没风。但墙壁显示的这插口是屋里唯一的应急电源,理论上应该不是没电。 啊! 左试右试,吹风机终于“嗡”了一声——怪不得刚才一直觉得把手的地方松松的有点儿怪怪的呢,原来捏紧就能上风了! 和普通的吹风设计是不太一样,也不怪没脑子总裁找不着。 嗡嗡嗡,嗡嗡嗡,热风滚滚吹出来。 “黎总,给,好了。” 嗡嗷……到黎未都手里,瞬间死掉。 “黎总,你要捏住这儿。” 嗡嗡,嗡嗷…… “捏住啊你!一松开当然就熄火了!” “捏住还怎么吹?” “捏住怎么就不能吹了?一边捏着一边正常吹就是了啊!”话说大学浴室里的公共电吹风为了预防浪费好多都是这样设计的吧? “怎么一边捏一边正常吹?是要我玩杂耍?” 呃,黎总你……当年一定上的是什么高端大气只使用24k金吹风的圣艾利斯顿大学吧? “坐好。” “你、你干什么?” 我能干什么? 看那土豪僵硬着身子,一脸的巨型防备怀疑状。纪锴就想不明白了——在这位黎总眼里,他的人设到底是得有多伤不起? 苦情黄脸婆。 兼精虫上脑饥不择食的人形泰迪? 耳边缓缓回响起了一歌,歌词欢快地唱着“掀起了你的头盖骨……”。真的,如果能撬开黎未都构造神奇的脑子,那里面一定是个异常疯狂的世界。 懒得解释,不客气地推了一把黎未都示意他坐正,嗡嗡嗡捏响了吹风机。 …… 粗糙的指尖在微长的头里面,有些粗鲁草草了事般地快撩过。 黎未都棺材板脸低着头,感觉热辣辣的风吹着后颈。突然,也不知道触到了哪一点,一阵细微的电流陡然激起了一股奇异的战栗,顺着头皮走下来,直接爆炸到全身神经。 整个人狠狠一个激灵。 热风拂面,随着指腹紧贴着头皮一下下轻触、撩拨,胸闷、耳鸣。 头脑开始涨,眼前景物开始抽象。像是呻|吟一样羞耻的声音生生从齿缝里倾泻而出。还好吹风机声大掩盖了一切。 黎未都咬牙屏息,嫌弃万分地皱了眉,打从内心坚决抵制这等低劣的诱惑。 然而,视线里又不幸赫然出现了一双蜜色的大腿。 纪锴绕到前面,心不在焉帮他吹刘海。于是直接满眼修长结实、形状完美的腿不断地晃晃晃。 呼吸困难…… 恨恨抬头,刚把视线从腿上移开,又不幸对上睡衣里若隐若现的饱满胸肌。 …… 黎未都是个游戏公司的老总。 此刻仿佛一个苦逼的npc小人,从悬崖上落下去已经磕掉了一半的血,然后又被山崖下的小怪围殴,血条见红之后,再被赶过来的Boss一击k.o。 吹风机声音淡去,整个人气若游丝。 “……你,到对面坐下。” “嗯?” 纪锴不明所以,大咧咧在床上坐下。 “腿!腿给我并拢!” “……” 可恶啊!故意的吗?! 在车上时把手伸到他背上乱摸,洗澡又故意让他送睡衣进去!现在又…… 所以,是寂寞熟|妇在家备受冷落,想要在外面找寻安慰? 还是说,想要勾引他来报复朱凌? 黎总脑中飞马走兽。纪锴则拿着还有余温的吹风,兀自猜测着对面土豪又在寻思啥,怎么表情又开始伤不起了。 难以形容。反正各种欲言又止的样子,一张脸憋得千变万化,已经都不是“胀气的鱼”这么温和的形容词能够描述的状态了。 不过……低头看看自己,确实坐姿不雅。胸露一半,大腿根也叫人看光了。 忙掖了掖衣服,不好意思地笑了。 屋子里明明灯光昏黄暗淡,黎未都被那抹笑容刺目晃眼到想哭。 简直……日了狗了。 黎未都从小的家教和生长环境,使得他用词一向高雅文明。但在这一刻,那四个字已经不能更贴切。 …… 说良心话,朱凌家那口子,虽然衣品1o得让人想报警,但长相……真心不能算难看吧。 底子还是不错的,要是认真打理一下…… 朱凌也是!怎么不知道帮他好好弄一下? 算了算了,有些人可能就是那样的吧,明明有好东西在手上,却硬是没有自觉。 管他的。 ……睡觉!赶紧睡觉! 往床上一栽,滚烫的呼吸贴着丝质的枕巾热得难过。 疯了。 居然满脑子都是腿、腿、腿! 作为公司总裁,黎未都这些年来可没少被人投怀送抱各种勾引过。毕竟他们公司出品的游戏《繁荣》一直都是真人秀的大热节目,娱乐圈豁得出去的美人又多,腿好看的也不少,各种狂蜂浪蝶的野路子他都开过眼。 从来都是一副冷漠脸的不为所动。 甚至气得有几个勾搭不成的小贱人到处宣传他说不定根本x无能。 所以,刚才到底怎么回事?! 不就是个大腿而已?还是别人家已婚妇男的腿,有什么可看的!赶紧睡觉! …… 屋里灯已经熄了,外面继续暴雨不停,昏天黑地伸手不见五指。刚准备睡,旁边纪锴的手机突然亮了,铃声是朱凌一蛮红的歌。 黎未都翻了个身,空气中飘荡着他隐隐的不满。 纪锴则抱着被子爬起来望向屏幕。唇角缓缓勾起,融了一丝显而易见的宠溺。屏幕的光点盈盈照进他微眯起的双眼,侧脸的轮廓很好。 “锴哥。” 朱凌的音色一向极有辨识度,无论是歌曲还是说话。 “嗯,工作结束了?今天这么早?” 纪锴的声音也在空荡的房间里缓缓扩散起开来。 低沉、浸透着一种朦胧的柔和,隔空击打在听的人的皮肤上又是一阵强烈电流,附带起惹人心扉颤的战栗酥麻。 不、一、样! 这和黎未都这一整天听到的这人的声音,完、全、不、一、样! 他他他……对着朱凌的时候,音色居然会变得那么沙哑、温柔!就好像电话那端接是一个要他哄的小婴儿一般,简直又暖又宠又溺! 艹……滚! 谁要听你们两个起腻!烦! 好在纪锴也清楚不能扰民,拿起手机掀开被子下床,就拖拉着鞋往门边去了。 “锴哥,我想你了。” 一句话,沾染着寂寞的夜的冷涩,简直十二万分的真诚。那头的影帝,最近演艺水平越来越炉火纯青。 纪锴低低笑了,同时开门出去。 电话的声音被墙壁阻隔了几秒,“咔擦”一声门锁响,那人又跺着脚被活生生给冻回屋里来了。 …… 进了水的手机,仍然是免提公放效果。纪锴朝黎未都打了一个“抱歉”的手势。 “锴哥,我没骗你,我是真的想你了。”  朱凌低沉磁性的声音絮絮一清二楚,带了些莫名的怅然失落。 “嗯,知道。我知道。” “你都不想我!”电话那边突然委屈。 纪锴懵圈。 “你要是想我,你要是想我你不会说‘我知道’,你会说‘我也想你’!” “呃,”纪锴连忙哄,“想想想,我当然也想你。” “我提了你才说,一点都不真诚!” “……” 旁边黎未都简直要疯了,抬手用被子捂住耳朵——朱凌撒娇无理取闹,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比这更让人不能忍的事情! 然而,接下来的走向却更出他的忍受范围。 电话那头竟然、竟然毫无征兆地出现了压抑的哭腔!一向骄傲自负、不可一世的朱凌不知道在委屈个什么鬼,叫人登时浑身不舒服。 “锴哥,你都不想我,都不关心我!你都不知道……我现在一个人躺在房间里,空荡荡的,有多寂寞!我一直在等你电话,你都不打给我!” “但是,不是你跟我说的你赶戏忙,让我没事别找你,等你打给我就好了么?”纪锴大概也很少见他这样,声音里满是无奈,“朱凌,你怎么了?是工作出了什么事还是谁欺负你了?你不是正在影视基地拍戏呢吗?” “嗯,我是在拍戏啊。但我想你了!我想你了,我想你了不行吗!” 纪锴哭笑不得:“好好。乖,工作这周末就结束了对不对?你再忍几天,一收工我就开车去接你回家,好不好?” 那边涩然哽咽,纪锴甚至可以想象到朱凌拼命点头的傻样子。 “锴哥,我好想见你。” “……知道知道。” “要是不下那么大的雨,我现在就想直接回家。我什么都不想拍了!只想跟你、跟小琰咱们三个在一起……” 纪锴忙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的一角。外面继续着瓢泼暴雨,一点也没有小下去。 “朱凌,我这边没事,不急着挂电话。告诉我到底怎么了?你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跟我说,我会陪着你,别憋着,嗯?” “锴哥,”那边涩然道,“我刚才做了个噩梦。” “梦都是反的,别怕。” 电话那边一阵默然。半晌,声音才再度响起,带了些小心翼翼的试探。 “锴哥。你还记得那天吗?就是……就是咱们结婚后第一次过年,回家看我妈那回。” 纪锴愣了愣。 暗夜之中,整颗心猛地收紧。 20.Chapter20 “结婚后的第一次过年”,正是朱凌刚爆红时那段作天作地、极不正常的日子。 大年初一,两人带了一整车的年货去看朱母,车子开到老家楼下,后备箱打开,朱凌只冷冷扫了一眼,就一个人空着手潇洒地往楼道里走。 纪锴喊住他,说一个人肯定搬不动这些的,结果人家大明星回眸带笑不笑、不阴不阳眯着眼道:“熊宝宝你那么壮,你都搬不动难道我能啊?” 那年老家还没换新房子,六楼没有电梯。 那天出门又早,纪锴没来得及吃早饭,一路晕车本来就头昏想吐。撑着一个人把沉重的礼品全扛上楼,累得气喘吁吁。 对此,朱凌没有半点心疼的概念,还顺嘴补了他一刀。 “有那么夸张吗,要不要这么矫情啊?” …… 结婚和恋爱不同。 纪锴进入婚姻前,也是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的。 领证了、有了家,又有了可爱的儿子要养,以后的日子当然不可能还总像结婚前一样眼里只有神仙眷侣一样的甜甜蜜蜜。 只要在心里默默把对幸福、对生活、对爱的期待度给调低一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像这样偶尔的委屈,忍忍就过去了,总不至于因为这种小矛盾就矫情地去闹别扭、离婚吧? 所以,就算以后只会越来越得不到重视,越来越不会被善待心疼,越来越被习以为常就好像空气一样…… 但,这或许这就是一切平淡的婚后生活真相? 毕竟,都已经结婚了。还能怎么样呢? 委屈也罢、不甘心也好,没有原则性问题,日子倒还是能继续相安无事地过。 却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以“相当心大”而自居的他,却被这件小事扎了根刺。 那以后再面对任何困难时,总是会想起朱凌说他“矫情”时冷漠的脸。未免再被讽刺挖苦,干脆赌了气当那个人不存在,一切自力更生。 就这么憋着,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会爆—— 那是一次根本鸡毛蒜皮的小吵架,原因都记不清了。 只记得吵得越来越凶,两人越说越激动,当朱凌愤然掀桌控诉“你不爱我了”的时候,纪锴直接冷脸,把过年那天的旧账一翻,一句“对,我就是没那么爱你了”狠狠扔回朱凌的脸上。 时至今日,他都忘不掉朱凌那一刻震惊委屈的表情。 …… 旧事重提。纪锴不好过,朱凌压抑不住的哭声更是从电话那端嗷嗷地传来。 “……锴哥,我到现在都忘不了那句话,你都不知道我有多难受!” 哽咽、委屈,一塌糊涂。 “呜……是,我那时候是自私,是不懂事让你伤心了,可是,可是锴哥!你那个时候为什么不当面狠狠骂我一顿?” “如果我说错话、做错事,惹你不开心,让你生气了,你当场教训我让我不就好了?为什么要憋在心里?” “我现在真的、真的好害怕……像这样的事情还有多少?我做错的,惹你失望的事情还有多少?你现在是不是一点都不爱我了?” “明明那天之前,我一直都以为我们很幸福。” “在你说出‘没那么爱我了’之前,我一直以为我们在一起非常幸福!” …… 那天吵完后,两个人默默和好。 纪锴没有为自己说过的话道歉,私底下却无比后悔。从那之后,绝口再也不想、不提那天的事,对朱凌的态度比从前更加温柔呵护得多。 以至于后来的两年,两人都几乎像是刚坠入爱河的时候一样柔情蜜意、如胶似漆。 一度以为,经历过这磕磕绊绊,彼此都更学会了珍惜、懂得了如何去爱对方。 ……直到叶氤按门铃事件。 恍恍惚惚,黑暗中膝盖“砰”地一声磕在酒店的柜子上。一阵钻脑子的剧痛从膝盖直冲头顶,眼泪差点飙出来。 真的,只差一点点吧。 …… 如果这通电话打过来的时候,没有按门铃的小妖精,没有那天街上大打出手的一锅粥。 那么他现在一定会在家,窝在温暖的沙上。捂着被负罪感啃咬的心脏,全心全意地用无尽的思念温柔包裹住朱凌。 相信那样厚重的爱和思念,一定能治愈曾经的一切小伤口和小矛盾。以后的日子里,继续甜蜜宠溺温柔,继续把朱凌捧在手心里都怕化了。 可是。 现实却是什么呢? 黑暗中,酒店房间精致的小壁灯出昏黄的光,微明、美丽而讽刺。 纪锴觉得鼻子有点酸。 如果,他还能继续像曾经一样完全地、毫无保留地信任自己的爱人,那他现在根本就不可能在这里。 不可能鬼使神差答应跟小妖精的男朋友来个“空降探班”,最后沦落到在暴雨中共处一室。 …… 电话那端一声玻璃碎裂的响声传来。稀里哗啦。 “朱凌?!” “呜……我没事。是瓶子……不小心打了。” “你喝酒了?” “是,我喝了!我整整灌了一瓶红酒,才敢打电话问你刚才那些话!” 纪锴抬起手腕,蹭了蹭烫的双眼:“你胃不好,少喝点。” “我不管!熊宝宝你都不爱我了,你都不想要我了,我还不如喝死算了。” 有很多时候,纪锴都觉得朱凌都好像是一个可爱却作闹的孩子。一会儿融化你的心,让你想要把他揉进怀里,一会儿又把你气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当然爱你。” 虽然这份爱最近变得有点儿让人难过。 “你和小琰两个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了。别没事糟蹋自己听见没?地上的玻璃渣别不要去捡,当心扎手。别胡思乱想,快点上床睡觉。” “锴哥……” “你乖乖的,明天我就去c市找你。” 那边的声音像是突然被点亮了:“你会来吗?熊宝宝,你真的会来?” “雨一停我马上就去。” 朱凌鼻音吸了好几声,像是终于破涕为笑:“那锴哥你一定要来!我等你,你不能骗我?” “好好,你快点睡,别耽误了工作,嗯?” …… 房间里恢复了寂静。 黎未都木然望着漆黑的天花板。 一直以来,他都理所当然地以为,纪锴和他是一模一样的。 上赶着喜欢别人,贪恋那一点点的奢侈的温暖无论如何都舍不得放手。最后只能一退再退、忍让无止尽的轻视、冷漠和作天作地,束手无策。 才会每次都忍不住。 像是轻视、怨恨活该找虐的自己一样,找准一切机会疯狂怼人家。 不。事实证明他错了,简直错得离谱。 他是没人爱。可别人,却是都有人爱着的。 刚才电话里,朱凌一字一句、患得患失的心情,黎未都并不认为那也能是戏。 既然如此…… 【黎哥,我本来真不想说的。可是他们两个实在太明目张胆了,整个剧组的人都知道!】 既然已经有了心爱的人,又那么幸运地还结了婚。为什么还要那么贪心不足,抢别人的东西? 不明白。 有很多事情,黎未都想不明白。 朱凌就像是上天眷顾,总是轻易就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高中时,明明又穷又蠢,除了会弹会唱会笑会耍宝,别的本事啥也没有。却只要抱个吉他坐在操场,马上围三层星星眼的崇拜者。 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感觉完全不需要努力似的,好运就总能降临到他头上。偶尔做错事情,也总能用卖萌耍贱的方法圆润地蒙混过关。 再看自己,豪车上学、管家接送,严谨、认真,永远名列布告栏成绩单的第一位。 却总是形单影只。 最后,就连认真捧在手心里呵护多年的宝贝,也被朱凌轻轻松松粲然一笑就拐走。 “其实,那都只是吵架时的气话而已。” 黑暗中,纪锴的声音闷闷传来。像是在跟他说话,又像是那自言自语。 “我心里……没那么想过的,真没那么想过。我从来没要伤害他。” 黎未都默默无言。好虐,简直难以呼吸。 看吧。真的所、有、人都爱朱凌。所、有、人都对他一心一意! 逆天了。 “……现在说这话又有什么用?” 怀着一丝不甘、一丝恶意,缓缓地用他那低沉清冷的声音幸灾乐祸:“有些话,一旦说出来伤害就造成了。就好像砍人一刀一定会留疤,就算再怎么后悔也于事无补。” 纪锴僵住了。 黑暗的房间里明明看不到脸,那种讪讪的心塞感觉却很清晰。黎未都有些得意。 【未都,你知道吗?】 【其实,我知道只要经常回复你的信息,就会让你好受很多;也知道稍微对你温柔点你就不会那么难过。但是,我就是不愿意那么做~】 叶氤说这话时,大眼睛闪烁,清秀的脸上仍挂着他那近乎天真的笑意。 那一刻,黎未都明白了原来心脏骤痛会是一种控制不了的生理反应。 艹…… 上一秒还拿着刀,得意洋洋想戳别人的脊梁骨,下一秒,一直拖着不好的伤口怎么就突然莫名崩开了? 不出声音,自作孽不可活。胸口渗血像在被凌迟。 而邻床坐着的纪锴并没有现任何异样,还在一派认真地继续讨教:“但是黎总,就没有什么办法能逆伤害么?如果我非常、非常地诚心地道歉呢?” 黎未都如同一条搁浅的鱼,努力停止无谓的翻腾,以没有一丝颤抖的声音答道:“没事的,吸取教训,‘下次’别这样就行。” “但你刚才不是说……” “我的意思是,‘下次’,等你换‘下一个人’的时候,好好对他,不要再在吵架的时候口不择言就行。” “……” “……” “哎你这人!”纪锴好气又好笑,一个枕头砸了过去,“怎么我就该换下一个了?要换也是你换吧?讲道理黎总,咱们都别自欺欺人、也别争斗气输赢——是叶氤单方面缠着朱凌,你心里其实应该是清楚的?” 黎未都冷笑了一声。 “朱凌花言巧语哄人骗人的本事,你又不是没见识过。这件事他绝对干净不了,惯犯了,你还是小心点为妙。” 黎未都说完这话,坐等纪锴反驳。 屋子里却陡然一片安静。 当然,在纪锴的感官里,世界并不安静——正有一辆绿皮火车哐当哐当呼啸着从他头上开过,激起一阵剧烈的耳鸣。 他愣愣盯着手机屏幕。 人生的大起大落,真的是无比刺激。 真的。 21.Chapter21 纪锴觉得最近这一个月,自己就像是一条破船,经常都漂流在飓风飘摇的海上。 每一次,都刚以为要风平浪静时,黑色幽默地又给你玩起立竿见影的波涛汹涌。而这次,更是直接飙成了灰黑色十五级龙卷。 刚才的那通电话,那么叫人心疼。 朱凌听起来,几乎是没救地在爱他、依赖他。 不仅纪锴彻底买账了,连旁边那瞧不起人的土豪都深信不疑。怕是以后再也不敢高高在上,嘲讽他黄脸婆没人要了。 然而,然而。 这才挂电话没到三十秒。 纪锴觉得自己也是手贱。挂了电话后,习惯性地翻了一眼通讯软件。 一条新的朋友验证。 小小的Q版卡通头像,没有填写验证信息。 因为,并不需要验证信息。 Q版头像里的青年,金、白肤。五官绘制得无比传神,一目了然就能看出来是谁。 纪锴默默感慨自己的幽默感。 因为这一刻,划过脑海的竟不是愤怒、激动或其他类似的情绪,而是柯南的脸。没错,就是柯南那张半片眼镜反光的脸。 穿着蓝色小西装,气场满满地伸出的右手——“凶手就是你”。 …… 被小妖精儿找上,敲门算第一次,这算第二次。 基本上鬼都能猜到通过验证之后的各种俗套狗血的小三逼宫后续——聊天记录、礼物、旅行合影、床照?或者还有别的什么惊喜? 纪锴并没有给他通过验证,这还真不是怂。 因为,就这一个头像,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 …… Q版的脸,把小妖精整个人画成了一只人畜无害的小兔子,画风眼熟得叫人心酸。 纪锴返回去,默默点开自己的头像。 一只Q版卡通的“熊宝宝”。 相似的构图和设计,一模一样的彩铅风的拟人动物水彩。那分明是住在楼上的画家,小琰“干爹”雷南雨独有的笔触。 反应过来的时候,电话那边已经出现了几声“喂”。 “纪锴,怎么了?哈哈,小琰已经睡了,我跟李铭心这次真的没带着他又疯到半夜,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不好意思啊南雨,那么晚了,又打给你……我问你件事啊。” “嗯?” “朱凌他是不是找过你,让你给一个叫叶氤的小明星,画过一个兔子的头像?” “哦,你是不是说那个金的、白白的小男生?”那边连片刻的犹豫都没有,“有啊,就上个月啊。朱凌说工作上遇到了个同事是我的绘本粉,拿照片让我帮忙画了一份Q版做生日礼物。怎么了?” 怎么了。 怎么了?纪锴想杀人了! 真心想杀人! 结婚第一年,生日那天。他至今记得朱凌那天穿什么样的衣服、买了一堆什么样的礼物。其中就有一件,就是花钱找楼上那位当时还不熟的插画家雷南雨画的一只萌萌的“熊宝宝”。 一眼就能看出是萌版纪锴的脸。 混上了小熊爪、圆耳朵,憨态可掬。 纪锴甚至清晰记得那天朱凌搂着他时的温度,以及身上nete  summer的香气,还有眼中闪着狡黠又璀璨的星光。 “雷先生真会画,和我眼里的你一模一样。” “……” “哎,熊宝宝你怎么了?” “去厕所。” “等、等等等一下!锴哥,锴哥不是吧?你哭了?来来别哭别哭给我抱抱,哈哈哈至于那么感动吗?” 纪锴也觉得丢脸,毕竟他一直以硬汉自居。 但大概是那图实在是太可爱了、太软萌了,触动了那颗完全粗野彪悍的糙汉心深处潜藏着的某块细腻的小土壤。 第二天,他在阳光下把那图小心拍下来,修剪保存。从此所有通讯软件、各种注册app的头像甚至屏保壁纸全部都是这只小萌熊。 那个小熊,从此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的无价之宝。 是朱凌花心思给他弄的、特别的、世上独一无二的东西。 就算是偶尔吵架置气,一翻开手机看到它,通常也就直接气消了一大半了。 呵。 呵呵。 真他妈牛逼、真他妈过分啊!原来连这种“心意”都可以无限复制的?! 是他妈把老子弄哭了一次,感觉特别有意思、特别惊心动魄、特别有成就感是吧?尝到甜头了,于是就编纂成撩汉套路了,对谁都玩这一招?! 真的,不是一般的崩溃。 …… …… 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不容玷辱、不能亵渎的东西。 纪锴想起小时候姐姐坐在床头给他读《小王子》,说小王子有一朵玫瑰花。 他是那么地爱她。从来没有一秒钟怀疑过,她就整个宇宙独一无二的那朵玫瑰花。 却没想到,最后现那花儿根本随处可见。 于是站在玫瑰园里,小王子终于伤心地大哭起来。 ……已经够了。 嘈杂的声音戛然而止。纪锴挂了电话,平静地像是割裂了同整个世界的联系。 烟。老子需要烟。 ……还去个屁的c城。 还过个屁的日子! 蠢啊。居然还心疼你,想着要过去好好陪你几天,还在认真反省我平常是不是对你太凶了,是不是口无遮拦让你伤心难过了! 简直操了蛋了! 纪锴深吸了几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努力去换位思考——这是他跟朱凌的约定,生气的时候多站在对方的角度和立场上考虑一下,于是他想着如果换成是自己,这件事他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会去做么? 一边说着“我爱你”“我想你”,一边把他所有本该独一无二的东西ctr1+V一遍给别人?! ……不可思议。 太分裂了。正常人谁会做这样的事情? 纪锴觉得自己几乎已经不认识现在这个朱凌。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他个臭小子小子妈的到底还有心吗? 骗。 你骗,骗到老子头上! 还当着老子的面,还和那小妖精一起演戏装无辜。不知道背地里怎么笑老子呢吧? 烟! 拿起房卡,纪锴在袋子里摸出刚买衣服匆匆套上。衬衫、西装裤——外套呢? 开了个小壁灯一看,我去,黎总盖着呢! “你冷?” “冷。” 但是,明明有毛毯为什么会冷?纪锴觉得自己真牛逼,现在居然还能有办法思考这种细枝末节的问题。 “艹!你把酒店的毛毯压在身子底下,就盖个被套,你不冷谁冷!你以前住过酒店吗?” “……” “不然黎总,你干脆也别睡了吧。”还睡你麻痹,漫漫长夜,一块儿起来嗨啊! 黎未都并不想嗨,但他还是起来了。 能明显感觉到纪锴在犯抽,总之还是……稍微跟着看着点? …… …… 酒店大堂。黎未都靠着沙,慢慢地喝一杯热咖啡。 “不管是回s市还是去朱凌那,高还堵着,雨又那么大。你就算现在想走,也根本走不了。还是先回房间吧。” 纪锴叼着烟,像是啥也没听见。一身西装的他可以说是非常帅,引得前台小妹不断往这边看,即使额角青筋在突突跳,都无法掩饰整个人精神抖擞。 他正聚精会神,在一张便签纸上刷刷写些什么 黎未都凑过去一看——白纸黑字的“自大,幼稚,任性霸道,小孩子气”。登时膝盖一疼,总觉得这些形容词套在自己身上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但纪锴在骂的是朱凌。 一条一条写,罗列出了十多条“罪状”后,开始咬笔。 “还有,多得很呢。”黎总难得唯恐天下不乱,“我知道个网站,你要不要上去看看?” 纪锴第一次知道,朱凌居然有专门的黑粉专站,而且粉丝居然有三万?! 这就呵呵了——死忠粉有没有三万还难说,黑粉已经那么活跃了? 站内各种帖子、各种狂喷。把朱凌贬得一无是处。什么情商低、傻逼还艹腹黑毒舌人设、三角眼、演啥都一样、口水歌、全靠吼、衣品差、腿不直…… 纪锴觉得新世界的大门都打开了。奋笔疾抄,余光顺便瞄了一眼,站主:“骑着我的小羊羊”。副站主:“黎少爷”。 “你?” “嗯。” “……”我说,你好歹也是个青年富豪榜上的“黎总”吧,也真是有够闲得无聊啊? 转眼间,抄满密密麻麻一整张纸。终于舒了口气,叠起来,塞进胸口左边口袋。 “泄完了?” 纪锴抬起眼,勾起了一抹有点儿危险的笑:“泄?” 不是泄? 纪锴摇摇头:“这些,是我以后提醒自己绝对不能原谅他、也绝对不会跟他复合的‘理由’。” “……” “写下来,才能长记性。以后意志不坚定的时候拿出来看看,当初到底为什么离开他。” “离开他?”黎未都皱眉,有些诧异。 纪锴笑笑:“嗯。不离,难道还留着过年么?” 手中的烟头已经快要烧尽,黎未都夺过,轻轻按在旁边的烟灰缸里。不得不承认,他是有点敬佩、甚至羡慕那人眼中一点都不拖泥带水的破釜沉舟,只是…… “离婚,可不是儿戏吧?” “确实不是儿戏,”纪锴伸直了腿,“何况我们还有一个儿子。” “……” “可是怎么办呢?他没给我别的选择吧?事都做尽了,我也不想委曲求全硬拖着,到时候还要我的宝贝儿子目睹我们两个撕成一团的丑态。” 黎未都突然现,纪锴想得非常远。 那是他这种没结过婚的人无法企及深度和维度。而且,居然好像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就已经下定决心了——笑容和神情里带着些疲倦,却已然有了沉着冷静的心如死灰。 “你先别太冲动,”那样的眼神,让黎未都觉得自己的安慰无比苍白,但还是礼貌性地劝慰了几句,“他到底有没有有做对不起你的事情,还不一定吧?” “黎总,玩过彩票么?” 黎未都非但玩过,还中过,但不明白纪锴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刮奖的时候,如果已经刮到了一个‘谢’字,你还会把它刮完吗?” “会。”因为强迫症。 “我就知道你会。”纪锴苦笑一声,无奈摇摇头,“可是,明明都已经知道结果是什么了,真的还有必要非再看上一眼才死心么?” “……” “证据”这东西,只要想要,怎么可能找不到?何况还有小妖精上赶着送上门。 只是纪锴觉得没必要再深究下去了。 他是自内心不想知道深究朱凌和那个人到底干了什么、更不想研究糟心的细节。咬咬牙赶快掐断、掐死,还能留点念想。 好歹也是整整五年用尽全力爱过、曾经想过要好好守护一辈子的人。不想最后弄得太难看。 22.Chapter22 冷飕飕的大堂里,纪锴又拿出一支烟。 刚要点,桌上手机屏幕忽然亮了起来,一个没见过的号码。 一瞬间还以为是小妖精见没通过验证,直接电话上门了。 登时满脑子鸡血,接起来就准备怼,对面传来的却是一个浑厚的男声:“Boss!Boss你在哪?一区服务器刚才崩溃了,急需抢修!” 什么Boss?纪锴直直愣了两三秒才反应过来,把电话递给黎未都。 这就是国产手机的牛逼之处,双卡双待。 直接接收了土豪那挂掉手机无处安放的sim卡,就是那么任性。 …… “纪锴,你再买一次试试,这次应该可以了。” 凌晨两点,五星级酒店房间,大开的日光灯下,正并排开着两台大屏电脑。 这边黎未都屏幕上一堆奇形怪状的代码,并开着语音远程和属下联络着。那边纪锴则在画质极佳的《繁荣》网游界面,正鼠标操纵着女侠一蹦一跳在拍卖行里尝试交易。 “不行,还是无法购买。” “奇怪了,不可能啊?” 起初,纪锴真心觉得这是极其不人道的。 老子难过啊喂!老子都他妈那么难过了! 虽然硬撑着没怎么表现出来,但是真的,满脑子都是那只再也不是独一无二、跌落神坛却还在傻笑的Q版熊宝宝,至今看整个世界都还有点抽象。 结果,黎总丧心病狂不顾他死活不说,居然还拉做苦力,帮忙抢修他们公司出品游戏的新漏洞!?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夜幕褪去,白昼初现,系统终于恢复运转。 纪锴突然又觉得,他或许该谢谢黎未都。 真的,要不是一整夜盯着网游里的短裙女侠,使用“轻功”各种上房揭瓦,并幸灾乐祸没心没肺地乱点npc看台词呵呵呵傻笑。这一夜,到底要怎么熬过去? 哭又不能哭、吼也不好吼、睡更睡不着。难道要数一夜天花板上的几何图形,彻底体会什么叫凄凄惨惨戚戚么? 现在好了,不知不觉天亮了。 白天总不至于像夜一样难熬。纪锴去洗手台拿凉水洗了把脸。镜子里的男人眼眶黑、有点憔悴,但明显更帅了。 是真的更帅了。 纪锴觉得自己大概就适合这种有点儿困倦、又潇洒不修边幅的造型。对着镜子左看右看,挤出一抹笑,嗯——无懈可击。像老子这么帅气性感,都恨不得跟自己组cp,就算将来回笼投放市场,也注定是一等一的抢手货。 到时候朱凌啊,你就守着你的小白斩鸡,咬着小手绢盯着老子的好身材,默默后悔去吧! 纪锴那边自顾自对镜帅成十二分男神。 可同样熬了一夜黎总的样子,就完全跟“帅”字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了。 “呃,你还好吗?” “嗯。” 嗯个p,根本就是“非常不好”好吧? 脸色又青又白,跟刚从墓地里挖出来的僵尸似的。 酒店的自助早餐其实非常好吃,光是那个鲜虾蒸糕,纪锴就回去拿了三次。而黎未都只勉勉强强吃了半只煎蛋就不行了,回房路上踉踉跄跄,捂着胃部一副要吐不吐的样子。 “你不是烧了吧?”进了门,纪锴手背探了探黎总的额头,“不烫啊。只有胃难受?你这胃病恐怕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吧,带药了吗?” 黎未都恹恹倒在沙上,摇了摇头。 纪锴帮他盖上毛毯:“这样,你写药的名字给我,我出去帮你买。” …… 雨还是不小,不过最近的药店就在两百米开外,纪锴直接问前台小妹借了把伞就跑去了。 “呃,进口药?” “是啊,先生您写的这个药,好像是要快一百美金一瓶的。像我们整个a市,恐怕都买不到的呢。” 纪锴翻了个白眼,觉得自己应该预算到是这种展开才对。 “那……先给我先来点普通的胃药?” 普通的胃药,黎总不肯吃。 纪锴默默想起以前姐姐养的那只小土狗。宠得不行,用进口狗粮把嘴喂刁了,普通狗粮居然摇摇尾巴不屑一顾了。 那神情,那嫌弃,和眼前的黎总惊人地相似。 是!就你金贵! 普通人胃不好都能正常吃药,朱凌也照吃,怎么就你大少爷不行?德性! 烧了开水,直接按倒硬灌。 却没想到黎大少是真的普通药品不耐受。没过多一会儿,不仅没止住疼,直接嘴唇都有点白了,整个人窝在沙上瑟瑟抖,看起来不仅疼得厉害好像还冷。 但,怎么会冷?两只毛毯已经都盖在你身上了,普通人早被捂死了好吗? 手伸进被窝去一探,艹。 确实冷!皮肤冰一样,毛毯里全汗湿了到处黏黏的,能不冷么? “算了算了,咱去还是赶快医院看看吧,你这盗汗盗的,太不正常了。” “我没事……忍一会就好了。”黎总声音闷闷的,“我讨厌医院。” 讨厌医院?纪锴记得上一次听这话,还是从四岁的小外甥口里。 黎总哟!你都快死了,还闹什么小孩子别扭! 懒得理,一把将人粗暴地拽了起来,也不顾反抗喊疼各种不服——总之,不能死老子手上,不然倾家荡产赔不起。 187cm,真的是只有骨头就足够死沉。何况都那么死沉了,还特么的可着劲儿挣扎! 酒店门口,出租车已经在等。好容易废了九牛二虎的功夫把人弄上车:“师傅,去你们这最好的医院!” “好嘞。” “不要,不去医院,”快死的黎总从喉咙里勉强挤出几个字来,“去华新二期小区……城东的那个。” “呃?”纪锴愣,“那是哪儿?” “我家。” 哈啊? “家里……应该还有药。” 纪锴看神经病一样看着黎未都,有点心疼,一只手放上去帮他熨帖着抽搐的胃部:“您老这不是疼糊涂了吧?这儿可不是s市啊!” “知道,我妈……住这儿。” 呃,你妈? 你妈……不是已经被你爸给打死了么?记得那次为小妖精打架时朱凌说的,黎未都当时也没否认。如果不是事实,一般人都会否认的吧? 但这话纪锴可不敢继续细问。 …… …… 黎未都的母上,目测是铁板钉钉的没死。 不然,就只能说明纪锴见着鬼了。 但那实在太不像鬼——脸蛋红扑扑的,身材娇小,看起来很温柔。虽然确实上了年纪,却莫名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轻飘飘感。特别是此刻双手交叠在胸前,用闪亮亮少女心爆棚的的眼神看向纪锴的时候。 “未都已经睡着啦?” 纪锴点点头,轻轻拉上房门。 “辛苦你了,刚才在里面照顾了他那么久,真是太麻烦你啦!吃水果吗?来来来坐!” 纪锴礼貌性地点点头,走了几步,回头却现阿姨正在原地站着,偷偷星星眼欣赏他的臀线ing。 “……” “呀~真是不好意思!但是~谁让未都每次带回家的朋友,一个比一个帅呢?阿姨原来以为戚扬和卫轩已经没法越了,原来还藏了个你呀!叫纪锴是吧?是模特儿吗?身材真是没话说呀!” 阿姨,您还……真、真活泼。 “这身材!唉!真羡慕你能那么健康啊!你看未都他整天都不知道照顾自己,弄得那么瘦又病怏怏的。你以后去健身什么的,拉着他!逼他一起去,不去打电话给阿姨,阿姨叨叨他!” “……” 这位阿姨,着实是热情且有才华。 吃个水果而已,直接摆了一整盘不说,还颇具艺术美感。苹果削成兔子形状、火龙果雕刻成小刺猬、哈密瓜直接削成小黄鸭。 “阿姨这刀工不错呀,学过?” “哪能呀,嘻嘻……就自己闲得无聊喜欢刻东西而已嘛。哎我拿给你看看哈,我昨天用萝卜头刻的小脑斧!” 一只橙色、有些干纹、惟妙惟肖的胡萝卜小老虎落在掌心。 纪锴愣愣地,眼前缓缓浮现起了小时候的那个家。不大的七十平米房子,油烟的厨房、昏黄的灯,姐姐的样子已经模糊,清脆的声音却仍清晰地响在耳畔。 【爸妈,你们快看哇!看小锴用萝卜头雕了个小老虎!】 【哇,雕得还真不错!】 【哈哈哈也不错啊,将来上学没出路,还能去做个木匠混饭吃哈哈哈。】 手机铃响,将纪锴从回忆总扯了回来。一时间忘了装了黎未都sim卡,更忘了免提公放的事情。 青年声音从对面传来,响在整间客厅:“未都,你现在在家?” 旁边的黎未都妈妈第一个反应了过来:“小氤?是小氤吗?” “阿姨?怎么是你?” “小氤,未都他……” 黎未都妈妈的话没有说完,就被叶氤打断了:“我有急事找他,你快让他听电话!” “小氤你听阿姨说,未都他病了。胃疼得动不了,才躺下。你有什么急事先跟阿姨说?” “什么?”电话那头声音瞬间提高,满是急躁,“算了算了,阿姨你会操作电脑吧?我在家里电脑上放了一单曲demo,你帮我找出来给我手机行吗,我现在急用!” “电脑?可是小氤,未都现在我家,在a城,不在s市啊。” “不是吧?搞什么!没事乱跑什么?阿姨你让他听电话!或者直接跟他说,叫他赶紧开车帮我回去拿!a市离s市也不远,不堵车也就一个小时车程吧,来得及的!” 纪锴目瞪口呆。 都说了,胃疼,站都站不起来了!小妖精你是选择性耳聋? “阿姨你就跟他说,说今天导演给我介绍了万里大哥!就是那个洛予辰还有林宝妮他们几个的制作人!他说喜欢我的音色,愿意听一下我的demo!这对我来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那个人可是业界有名点石成金、捧谁谁红的!!” “今天下午他就要走了,还有两三个小时,我必须亲眼看到他收下我的demo才行!否则像这种随口的许诺,对那种重量级的前辈来说别说隔一两天了,可能过一两个小时就会变卦的!” “小氤,”黎未都的妈妈咬了咬唇,努力平静了呼吸,“那孩子……未都他刚才差点疼得昏倒,你都不关心一下他病得怎么样么?” “……可他那不是老毛病了么?每次也都那样不是吗? 黎母愣住了,纪锴更是风中凌乱,青筋突突开始跳——虽然这是别人家的家事,但听得老子这暴脾气哟! “小氤,你……听阿姨一句话吧。” 片刻的沉默后,黎未都的妈妈缓缓道:“你现在确实年轻、好看,有好多人喜欢、有好多人追捧。你确实有资本仗觉得什么人都配不上你,可以任性地随便挑、随便选,随心所欲去追逐各种新鲜的人或事。” “但是,总有一天你会明白,就算你再怎么骄傲,也不该去随意伤害别人,更别说是真心爱你,一直再旁边默默保护你的人。” “未都是真的很喜欢你,也很珍惜你。” “如果你多少还有一点爱他,就对他好一点;如果不爱他,也请你跟他好好说清楚,不要再吊着他。” 纪锴在一边听着,阿姨不愧是阿姨,说起话来娓娓道来、以理服人。没想到电话那边叶氤冷笑了一声:“阿姨,恕我直言,你本来就是叔叔后来娶进门的,根本也就不是未都的亲妈,不必装得那么关心他吧?” 女人愣了愣,好看的眼睛里漫上一抹雾气。 哎哟尼玛。 纪锴受不了了:“来来!阿姨,给我!我来跟他说!” “叶氤是吧?” 纪锴靠近手机,脑子里过的是梁实秋先生《骂人的艺术》——古今中外没有一个人不骂人。骂人是一种情感的泄,尤其是愤怒的时候。 他自认为平常是有点损,却不是一个刻薄的人。 但这一刻完全处于,强忍着没有在叶氤和他的祖宗之间加各种各样的动词,把话说成这样已经算是足够克制了。 “你是脑子被淹过了,还他妈进的都是一百度沸水是吧?” “他在这边疼得都快死了,你是耳朵被黄鼠狼叼了还是良心被鸡踩了?讲真的,人家黎总就算不是你男朋友也是你金主对吧?狗还知道对主人摇尾巴呢,你这小白眼狼倒是真有意思啊?” 23.Chapter23 “你、你是谁?”小妖精那边,直接被一连串不带换气的反问句给弄蒙了。 “你猜?” “我猜什么猜?你,傻逼吧你?” 纪锴气定神闲。吵架要义第一条,人参公鸡,一定要戳到别人的痛处——而想戳到痛处,必须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就像叶氤刚才一句“你不是亲妈”直接把阿姨给弄哭。而类似“你傻逼”之流的骂街,根本没用。 于是,现在这状况就对他很有利了。 因为他实在是听过小妖精不少故事,网上更看过一些黑历史,而小妖精那边根本不知道他是谁。甚至给了他充足的时间循序渐进,而不是一上来就直接高能。 “哎叶氤,我问你啊,你凭什么在这儿嗷嗷叫的、指示黎未都给你干这干那?” 电话那头小妖精立刻跳脚:“我叫我男朋友做事,要你管?” “是哦,你男朋友啊?都有男朋友了,还挺好意思在外头勾三搭四的啊?还专挑结过婚的勾搭,贱不贱啊你?你勾搭就勾搭吧,有事让奸夫给你做牛做马啊?整天有事钟无艳没事夏迎春的,你当你齐宣王啊?不想想你配吗?” “你到底是什么人!” “小妖精,真心奉劝你一句啊,有本事当金丝雀,就拿出点金丝雀的职业素养来。拿人家手短知不知道啊?还是说你已经拿黎未都的早就拿到高位截瘫了,所以自己动不了,才只能差使人家干这干那的?” 这一刻,旁边黎未都妈妈的神情已经变了。 擦了擦眼泪,指尖拍拍,默默崇拜。 那边叶氤大叫一声:“我知道了!你就是被拍到的那个贱人对不对?” 嗯?纪锴皱皱眉,不知道他在说啥。 “你跟黎未都偷偷好多久了?还骗他给你买衣服,说,你怎么勾引他的?花了他多少钱?” “哎哎哎,”纪锴提醒他,“你这人到底怎么回事?自己不检点还反咬一口?不要脸程度简直就跟开了无敌似的,突破老子对傻逼的最高忍受力。黎未都也真是倒霉,难不成上辈子挖你祖坟了?居然还能忍你那么久,我也挺佩服他吃苦耐劳、为民除害的精神的。” “你——” “我什么我啊?话说回来,就准你花他钱,就不准别人花他钱啊?凭什么啊?神逻辑啊?我以前一直还在想,黎未都好吃好喝伺候着你,你个小妖精为什么还那么瘦。今天终于想通了,又不要脸又没心没肺的,体重轻不是应该的么?” 嘟嘟嘟—— 对面挂了。 纪锴大为不解。居然挂了,这就挂了? 太弱了吧?老子还提到你什么整容、学历造假的传闻呢,这火力还没开到百分之十呢好吗?赶紧追着就给打了过去。 响了好几声,小妖精才终于接了,可能是趁着挂电话冷静了一下,这次来个先制人:“不要脸的贱货!倒贴好玩是吧?偷别人的东西很有意思是吧?你既然这么想要黎未都,那正好,我不要了,打包送你算了!反正你就是穷疯了,一定要捡别人用过的对吧!” “等等,你等等!”纪锴喊住他,“你的意思是,同意跟黎未都分手了?哎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小妖精你可别转脸不承认哈,也别跑!来来,有种就当着他的面,再好好说一次!来!” 叶氤:“本来就是他缠着我不放,你要是不怕自取其辱,倒是去当面问问他啊?看是他不愿意分,还是我不想走?看你倒贴贴不贴得上?” 猖狂,真的猖狂。 纪锴大步往卧室去,头脑里回响着“被偏爱的永远有恃无恐”,流行歌曲诚不欺我。 可能外头动静太大,卧室的门“吱呀”自己开了。纪锴差点直接撞上黎未都那张苍白阴郁的脸。 再没二话,一手大力揪住黎未都的胳膊,一手就把手机怼黎未都鼻尖:“跟他分手,跟小贱人分手!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分!” “他刚才说什么你都听到了对不对?这都能忍?是男人就他妈有点骨气,别作践自己!你再磨叽,信不信老子先一巴掌也给你糊墙上去、扯都扯不下来?” 结果,那位无可救药的蠢货黎总哟,呵呵。 低垂着单眼皮,翕动着没有血色的唇,对着电话低低说了一句:“叶氤,我……明天去找你。” 纪锴一腔怒火“蹭”如火山爆。脑中瞬间疯跑过一万种弄死黎未都的方法。“砰——”一拳直直砸在他耳边的门槛上,砸裂一层漆皮。 其实有点疼,却不足以平息烈烈燃烧的怒火。 真的,要不是看这姓黎的都快死了,这一拳一定直接照脸上去。打得他那高挺的鼻梁彻底回炉重铸! “黎总,你是不是真疯?脑癌还是颅骨骨折?还留这小妖精干什么?白天辟邪、晚上避孕啊?你真的还好吧黎总?虽说人的智商是天定的,但蠢就算了,还特么执迷不悟是怎么回事呢?” 妈的太气人了,气得反而笑了:“算了算了,不然你俩还是好好在一起百年好合吧,真的你俩特别配!你也是够贱的,跟他半斤八两,估计就算经济危机你们也贵不了,正好天生一对!” “未都~你看看你这都交的什么朋友啊?” 电话那头,叶氤扬起娇嗔的语气得意洋洋:“别吵了,赶快去帮我拿demo吧!要是因为你弄迟了叫我错过那么好的机会,我记你一辈子的哦!” “拿你个砖头锤子!”纪锴狂吼一声,“小狐狸精你给我记住了,三人者恒被三之,出来混迟早要还,你他妈直接原地爆炸去吧!” 一声巨响,手机砸在墙壁上,支离破碎。 在短短一两秒炸脑子的舒爽泄之后,纪锴又默默开始心疼,好歹也是花钱买的,因为神经病和小妖精给砸了确实不值得。更别说相册里还有一堆照片,都是宝贵的回忆…… 仔细想想,好像也都是和朱凌相关的回忆。 没了也好。 算了,我还是滚了。跟你们这群牛鬼蛇神真的扯不清。 “……你也不听我把话说完。” 黎总缓缓蹲下身去,捂着抽搐的胃,动作艰难地帮他捡起手机:“我是说,明天去找他,然后跟他当面分手。” “……”卧槽。 你不早说!白瞎了老子手机?! 纪锴接过一堆手机渣渣,满脸的怀疑:“你、你真会乖乖跟他分手?那电话分就是了,干嘛还当面分?” 黎未都抿嘴垂眸,露出一抹苦笑。 “你别哄我!别到时候见了面又舍不得!” “不会。” 黎总声音虽轻,却挺坚定。站起身,人却晃了晃。 “哎!哎?黎总,黎总?!哎——” …… …… a市最好的三甲医院。 天色已暗。黎未都在里面输液,纪锴在外面凳子上靠着。累、困、饿、头大。 被病弱土豪折腾了一下午加一晚上,忙得甚至没时间想去仔细捋清自己那一摊子烂事、怎么跟朱凌摊牌,怎么跟小琰说明这一切…… 唉。叹了口气,先沉住气吧。还有三天朱凌才收工回家,还有充足的时间思考怎么彻底拍死他。 走廊那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黎未都妈妈拎着一大包药急急跑了过来。 “呃,怎么那么多?这不止胃药吧?”还都是洋文名。 “这几瓶是未都常用的胃药,剩下这些……是安眠、和抗抑郁的。” 纪锴有点儿懵,一直都觉得那位黎总神经兮兮的又有点阴郁,好像有病来着,没想到是真的有病?! “阿姨,我刚才是不是不应该骂他?万一刺激着了……” 阿姨微笑,摆了摆手:“纪锴啊,你喜欢未都对不对?” “……”石化。 “……”继续石化。 “绝对没有这种事的,阿姨!”绝、对、没有好吗! 中年女子一脸温良,紧握住纪锴的手拉他坐下:“你是个好孩子,阿姨能看出来你是真心对未都好的,阿姨能放心把他交给你。” “阿姨,真的不是!您、误、会、了!我那个……” “未都他其实是个本性很好、很善良的孩子,就是有点死心眼。不过阿姨都看出来了,那孩子应该也挺喜欢你的,只是现在还有点没走出来、没有真切的感觉到你的好罢了,你一定、一定要对他有耐心。” “阿姨!我真的——” “谢谢你啊纪锴,幸亏有你。未都以前遭了不少罪,还好遇上了你。” 我说阿姨,您怎么就听不进我的话呢? 然而,这还没完。 “未都他……还没有跟你说过我们家里的事吧?” “……” “刚才叶氤说的没错,我确实不是未都亲生母亲。我呢,是他爸爸的第三任妻子。” 阿姨!其实你们家的事情,我真的、真的可以不用知道的!纪锴汗颜,可对着阿姨真诚善良又掏心掏肺的眼神,简直骑虎难下。打断也不是,不打断也不是。 “未都的妈妈,是他爸爸还没家时候的糟糠妻。” “因为忍受不了他爸爸在外面花天酒地,最后闹到精神分裂,在未都六七岁的时候就走了。他爸爸没几天就娶了第二任妻子。但那个女人虐待未都,很快也离婚了。” “遇到未都爸爸的时候,我才刚刚大专毕业。真的是特别年轻,什么都不懂,别人说什么我信什么,就那样稀里糊涂地听了他的甜言蜜语,跟他结了婚。” “刚到那个家的时候,未都还小,身上好多旧伤,也不肯说话,真的很可怜。我花了大概一年的时间,才让他信任我、明白我真的不会伤害他。” “……” “叶氤……是家里清扫阿姨的儿子。” “未都小时候经常生病、精神状态也不太稳定,非常依赖叶氤。但那个时候的叶氤也是比较善良、单纯的,也愿意陪着未都。” “可是后来长大了,却好像变了个人。或许是未都太过宠着他的缘故,要什么就给什么,不要的也拼命给。让他很早就有了优越的条件,被人羡慕、变得虚荣,更把未都对他所有的好都当成了理所当然。” “我也劝过未都的呀。” “就算再喜欢一个人,也不能像那样没底线地宠着。可是怎么办呢?未都根本不听我的呀。他说喜欢一个人,就是要把所有最好的都给他。其实这也没错呀,可是……” “好笑的是,连叶氤妈妈都狐假虎威,明明是按月拿工资的,叫她擦个玻璃都要被她阴阳怪气地骂一顿。没搬出那个别墅之前,真的不知道到底我的女主人,还是她是女主人。” “谁知道呢?也许她也是未都爸爸的情人之一吧。那个人没了女人根本不行,换了三任妻子还是沾花惹草本性难移,没有片刻消停。” “我曾最多一周见过他带四个不同的女人兜风开房,你说可笑不可笑?一开始也哭过、也闹过,但是没用呀。未都妈妈的下场在那里摆着,我想着,我总不能以后叫我的孩子也要没人养、被人欺负呀。” “所以我早早搬了出来,虽然没有正式和未都爸爸离婚,但其实早就各过各了。未都一直都特别恨、瞧不起他爸爸,从小就跟我说,他一定不要跟他爸爸一样,一定要找到一个值得珍惜的人。” “然后,一辈子只对那一个人好、只爱着那一个人。” …… …… 纪锴踏入病房的时候,心情有些沉重。 “……你还抑郁症啊?” 黎总一脸不服:“偶尔心情不好而已,我没病!” 好好好,你没病。纪锴“啪——”地在他身边坐下。病床吱呀呀。 “你这身体,明天还真不一定能出院。” “……” “但不管啥时候出院,出院后就会立刻去跟小妖精分手,不会变的吧?” 黎未都垂眸:“我知道该怎么做,不用你操心。” “哎等等姓黎的,你这态度不太对劲啊?”纪锴当即心急手痒。不能打,这黎总跟瓷做的似的,万一打坏了……但是,能掐!!! 怎么之前没想到这一点?马上逮着胳膊就狠狠捏下去,一扭—— “你干什么?疼!” “疼是吗?你还知道疼的啊?!” 黎总很震惊,好看的眼睛都生理性地红了:“疼!是真的很疼!放手你疯了吗?你到底想我怎么样?我分!本来就会分的你干什么快住手!你有毛病吧你个暴力深山熊!!” “……真分?” “你是不是无处泄,只是想找个由头掐着我玩?” “……” “……” 床铺再度吱呀一声,锴哥叹了口气又坐了下来。一副过来人的表情,拍了拍黎未都隔着单薄的白衬衫被掐得一片青紫的地方。 “黎总你啊,总有一天是要长大的。” 黎未都龇牙咧嘴加巨型不爽——你什么熊意思? 24.Chapter24 “我的意思是,黎总,总有一天,你得要学会像个成年人一样,去‘分析’、‘处理’和‘解决’问题。”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蒙着眼睛自欺欺人,以消磨感情为代价无限制地妥协。弄得别人、自己都崩溃。” “都已经不爱他了,却非要自虐、死活不放手,有意思吗?” 意料之中,黎总气得差点拔了输液管:“你胡说什么?你凭什么说我——” “你早就不爱叶氤了。关于这一点,其实上次吃寿喜锅的时候我就该提点你的。” “我、我……你!” 不然你倒是说啊?“我爱他”,别虚。纪锴想笑,有点同情地看着黎未都。 “你最终是没办法欺骗自己的。同样,你的眼神,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和表情,也没法欺骗别人。” “……” “黎总,不怕你笑话,其实在昨天以前,我每次想到朱凌的时候都还是会不自觉地想要微笑。尽管他有时候挺蠢、会做些让人哭笑不得的事情,尽管偶尔也有难过的回忆,但当你爱着一个人的时候,那种柔软的感觉是骗不了人的。” “你对叶氤,剩下的恐怕只有不甘心,以及一些执念、或者说是压抑的怨念罢了。” “却又舍不得伤害他,最后只能一次次次伤害自己。这样的感情真的很糟糕,久了说不定真的哪天要去杀人。” 黎未都听到这简直都要疯了:“你说谁要杀人?纪锴你是不是有毛病?出去!你给我马上走!” “就你那天那眼神,黎总,不是我说,杀人犯看到你都要吓哭。你有没有想过?确实你是一直在对叶氤无底线妥协没错,但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宽容和原谅,都是以折磨、消耗自己作为代价的。你一直忍,终有一天要物极必反。” “再纵然自己在这个无底洞里越陷越深,到时候的痛苦只会是现在的千倍万倍。更糟糕的是,你身体里的细胞,会彻底铭记这种感觉。” “你会变得再也不相信爱情、再也不相信任何人,一辈子也没办法幸福,最后只能孤独终老。” “……” “我这么说不是在咒你,我想表达的意思其实非常简单——好好跟他分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这个世界上像我这样的好男人还是很多的,你现在需要的只是拓宽眼界,去看看那片广阔的森林而已。” 黎未都沉默着,眼神直勾勾。 直盯得纪锴毛骨悚然,才突然冷着脸嗤笑了一声:“像你这样衣品的‘好男人’?那我还不如孤老终生算了。” 纪锴愣了愣,理了理黎总的逻辑:“哦!我的意思当然不是说让你找我!” “哎哟,黎总你想什么呢?老子就算离婚了,又哪能轮到你?我是说,‘别的’好男人还是很多的。还有我衣品招你惹你了?老子帅爆好不好!刚才还有漂亮小护士问我要电话呢!人缘比你好多了!” “你今天人模狗样,还不是因为衣服是我挑的?” “黎总说笑了,我衣柜里件件精品,哪个不比这个上身效果好得多?” …… 跟黎未都在病房斗了半天嘴,输赢参半。 纪锴出来时反正是血槽已空、步履虚浮,到门口居然又被阿姨揪着,谈了大半夜的心。 简直是憔悴枯槁。 第二天早上天气放晴。纪锴打道回府前,又过来医院看了一眼黎总。 “其实吧,我是真的、真的不建议你再去见叶氤一面了,根本没毛线必要,节外生枝的。但……勉强也能理解你吧。” 昨晚,阿姨拉着他,灌输了不少黎未都的细枝末节。 “你知道吗?未都那孩子啊,骨子里其实很古板的,特别注重所谓的‘仪式感’……过端午包粽子、初一包汤圆、冬至包饺子。就算是没有人跟他一起过,这些事情他还是都一定要做一遍的。” “他总说,日子是要‘过’的。那如果不这么做,又怎么叫‘过’呢?” 综上所述,就算是分手,该走的“仪式”也必须当面走,没辙。 “黎总。” 但,真的好担心这货见了小妖精又跪下啊!好怕昨晚的苦口婆心都喂了狗哇!刚才在门口阿姨还求他来着:“纪锴啊,你可一定、一定要好好劝劝未都啊!” 怎么劝?纪锴想了想,把前襟口袋里折着的那张纸掏出来,撕了一半递给黎未都。 “虽然都些是朱凌的坏话,但你先拿着,意志不坚定的时候拿出来看看。” “……” “我知道你喜欢小妖精很多年,刚分手的时候,肯定觉得这辈子不会再爱任何人了。” “也许过了一段时间也还是会难受,会觉得浑身疼,会在噩梦里惊醒,会对整个人生心存怀疑。” “但你相信我,不会永远这样的。” “时间是最好的解药,而且你要这么想——这并不是你的错。爱一个人通常只会有两种结果,要么他就是你生命中的那个人,要么他就是你生命中的一堂课。” “虽然你这堂课贵了点、内容也坑了点。但好歹也算有了点经验,以后遇上比他好的人,你也就知道怎么拿捏分寸,抓住机会。” “然后,总有一天,一定会有一个特别好的人出现在你身边。” “你们之间会很甜、很暖,不会再有伤害和欺骗。他会知道心疼你,会特别特别爱你。绝对让你重新相信生活,相信这个世界上所有可能的美好。” “……”纪锴停了下来。 大学时的演讲社算是没白参加。几句话,居然把人黎总给煽哭了。 那么大个人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一样,动不动就委屈。动不动就像个受气包,唉…… 行吧,那你哭一会儿吧。 …… “话都说这份上了,要是还没分掉,黎总,你就最好祈祷这一辈子都别再在s市的大街上碰到我吧。不然见一次打一次,我不逗你。” 黎未都也是一贯的头脑清奇。闻言,居然红着眼抬头问纪锴:“那我要是分了,你没跟朱凌分怎么办?” 纪锴简直服气:“咱俩这又不是赛跑!又不是比谁撑得久谁就能赢!更不是中学女生约好一起去找老师告状好吧?” 黎总:“……你好像常有理。” 本来就都是老子有理!纪锴懒得跟他继续抬杠:“行了,我得去赶车了,你好好休养、争取早点下床哈!” “纪锴!” “嗯?” “你离开朱凌以后,赶紧找份工作。” 我去!老子如今在您老心里不是黄脸婆、不是人形泰迪了,却还是无业游民呐?!纪锴无言回过头,只见黎总一脸真诚的忧国忧民:“实在不行,来我公司也行。我不会亏待你。” “没事黎总,马上夏天就过了,搬砖工地也该开工了,别担心我肯定有活儿干的,饿不死。” “……” 走了两步,又转回来。 拿起黎总病床枕头旁边放着的新手机,输入自己号码并往自己手机上打了一个。 “当然,万一真喝西北风了,还得仰仗黎总您多多关照啊。” …… …… 翌日,c城影视基地。 这都一整天了,还是没有通过验证。 叶氤有些不爽——潜潜说了,不怕正室扑上来撕你,就怕正室比你还沉得住气。 叹了口气放下手机,自顾自伸了伸裹着纱布的雪白脚踝。 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昨晚拍戏时不小心扭伤了脚,没想到朱凌那么紧张他。又是抱他回房又是帮他冰敷,一整夜陪着他,刚才更是不怕麻烦,出门帮他去影城外好远的地方买想要吃的寿司拼盘去了。 “叮咚——” 叶氤单脚跳着,一脸喜色开了门:“哇!买到啦!今天的限定是鳗鱼?” 朱凌没回话,脸色看起来有点凝重。 …… “脚受伤了?怎么都没跟我说?” 熟悉的声音幽幽传来,叶氤这才看到朱凌身后一团阴影里还站着一个人! “你、你……” 脸颊烧起来,仿佛有种被抓包的羞耻感。转念一想,人家光明正大的又没做什么! 倨傲地抬起手来,不肯给黎未都扶。 难得黎未都这次居然没有坚持,没有用一贯的独占欲将他整个圈起。而是自顾自点点头,擦身而过大大方方登堂入室,往那张两米大床上一坐。 伸开大长腿,从身旁茶几上拿起一只天鹅形状的杯子。 “这茶杯倒是挺有意思的,待会去前台问问能不能送我两个?” 叶氤被朱凌扶着在沙坐下,又听黎未都冷笑了一声:“大明星,作为已婚人士,是不是还要有点避嫌的自觉才好?这样频繁出入别人男友的房间,被传了绯闻可就不太妙了?” “你、你已经管不到我和谁来往了!”叶氤脸颊滚烫,“你那‘新男友’都已经骂到我这里来了,你还有什么资格再出现在我面前?朱凌,我已经跟他分手了,再也没关系了!” 黎未都默默坐着。 既没有激动、神情也不阴暗,叫叶氤好不适应。 “我们的事暂且搁置不提,我今天来,是有话想跟朱凌说。” 朱凌突然被点名。心底一阵毛,靠着沙一脸的戒备。 “你,以前跟戚扬挺熟的吧?” “……” “怎么可能不熟呢?这些年那么多部食没营养的脑残偶像剧,要么他给你演男二,要么你给他当男二,别人讨论起来,也总是把你们放在一起。” “但是,戚扬因为上一季参加了《繁荣》直播而大火,现在已经拿到主频道新剧男二号的角色了。” “著名导演执导,金枫奖同名小说改编,在黄金时段播放,收视保证。等冬天一开播,马上会跃居实打实的一线男星。听说现在已经有一堆电影剧本在供他挑选,专辑的事情也敲定了。” “羡慕吗?” “其实像这样的机会,你也可以有。” “……” “只要你答应从今以后不再跟叶氤见面,咱们之间一切过节两清。我还可以推荐你,让你参加我们《繁荣》下一季的直播赛季。” “下一季的阵容,梁翌、洛予辰、戚扬、林宝妮、米莉、卫轩……都是自带级流量的大当红。还没进入宣传期就一直挂着大热话题标签,我说什么意思你明白吧?” 黎未都边说,边眯起眼,将那玻璃杯在阳光下高高举起。 突然却好像手一滑,杯子“啪”地一声掉在地毯,摔折了天鹅颈。 “相对的,我也可以毁了你。” “叫你再也演不了戏、不了专辑、就像这地上的杯子一样摔成稀烂。明星本来就是这样一个东西,热得快凉得也快,你应该比我清楚。” “黎未都你……”叶氤声音尖利,“你威胁他?” “嗯,我就是在威胁他。你看,他在犹豫呢。还不明白吗?对这种自私透顶的人来说,跟他的大好前途相比,你,根本一文不值。” “朱凌你别听他的!” 叶氤一把抓着朱凌的手,含泪一副要哭的可怜模样:“你是在吓唬你,他做不到的!他没有那么大的权力,他只是想骗我们分开!” “我好歹也是《繁荣》的老板。” 黎未都站起身,走到两人面前,影子在沙上落下一道阴翳,“谁能上《繁荣》直播,我、说、了、算。” “……” “……” “好安静啊。” 安静得甚至听得到午后窗外的蝉鸣,这么漫长、让人犯困的沉默。 黎未都想笑。耳边的幻听出现了朱凌的心声——“好想答应他”、“好想抓住难得的契机”,“可是怎么办呢?初恋就在身边,根本抹不开面子啊”! “叶氤,说真的,我就算再怎么样不合你心意,至少也比他值得依靠吧?” “如果离开我,你觉得他真会乖乖跟你在一起?他真舍得他那个‘家’?会不会几天玩腻了,转身就嚷嚷着‘家的温暖’?” “在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人对你会比我更好。” “跟我回去。” “!” “黎未都你放开他!!!” “……”真的是很讨厌。 朱凌这家伙,身上总是带着不知道从哪里蹭来的亮闪闪的金粉,像这样被他抓住手腕,那些粉末都蹭他身上去了,才新买的衣服又得送洗!烦! “你,有什么资格让我放开他?” “朱凌,你是能保证会为他离婚,还是能保证会对他负责?” 缓缓抬眼,黎未都目光幽幽,阴森嘲讽挑衅全开。 “看吧,连一句承诺都不敢说。” “也太虚伪了吧?只打算把人骗到手,就放着不管了?” “你少他妈废话!”朱凌被激得头脑一热、脱口而出:“我会对小氤负责,你给我放手!” 黎未都挑了挑眉。好整以暇,似乎在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朱凌也就干脆豁出去了:“你有本事就整倒我!来啊?我不怕你姓黎的,我警告你,再让我看到你缠着小氤不放,当心我还送你去住院!” …… 在朱凌的印象中,黎未都这人神经极其脆弱。听到这种话一般就直接崩了,随后必是一场肢体恶战。 可是,为什么? 眼前的男人反而笑了,隐隐含着些近乎得逞的阴险和愉悦。 “既然你这么坚持,我明白了。我同意分手,也保证以后不会纠缠,叶氤也就拜托你照顾了。” 朱凌懵了,还在捉摸那抹诡异笑容的意义,就看见黎未都缓缓地、状甚悠闲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个手机。 一只正在通话中的手机。 “纪锴,你都听见了?” “嗯,都听到了。” 窗外一片灿烂的秋光,黎未都已经好几年没有这么身心舒畅过了,眼前朱凌天打雷劈的表情,真的是……哈哈,哈哈哈。 作为一个游戏公司总裁,这辈子也没机会演过戏。没想到第一次挑战影帝竟就能瞒天过海。 电话那头,纪锴的声音无波无澜地传来。 “朱凌,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就早点回来办手续吧。我成全你们。” 25.Chapter25 (注:本章锴哥线倒叙1天,  有小天使没注意产生了混乱,  特此提醒。“第二天”黎总出院才直播通话。) 人类通常会有个不怎么好的习惯——劝说别人的时候,  总能头脑清醒、口齿伶俐、站着说话不腰疼。 可落回自己身上时,  却往往会走回“旁观者清、当局者迷”的怪圈。 …… 那天出了医院,纪锴一个人坐大巴回s市。一路靠着玻璃窗。 大巴曲折盘桓在山林之间。夏末的山本该绿意盎然,  但今年的秋寒来得着实太早,层林间竟已悄然点缀了些浅红深黄,殊色斑斓的,像是一卷油画。 纪锴望着窗外,  想起结婚第二年冬天。 朱凌在北方的一个城市拍戏。本来已经确定没法回家过年了,  剧组却提前杀青。年关春运,机票火车票早已抢售一空,无奈朱凌偏要回家,就去买了全程十二小时的长途大巴票。 纪锴心疼他,  却拗不过他的坚持。除夕那天开车去s市客运站接人时,  本以为连日的工作加一路长途,他的宝贝一定早就累得筋疲力尽、憔悴不堪。 可见到人时,朱凌却整个儿是精神抖擞的。 星眸闪烁、俊朗如常,  连同毛领子上雪水化开的水珠一起闪闪光。 …… 【熊宝宝你不知道,  我坐了一整夜加一个白天,看到了好多不可思议的景色!】 【我看到大雪漫天、鹅毛一样,  沿途好几个小时,  凌晨一两点天都不是黑的,  整个世界被大地的白雪反光成一片淡淡的粉红色。】 【路边的秃树上挂着柿子,  是那种北方的沧桑遒劲,明明一片叶子都没有,却气势非凡——车开啊开,积雪开始越来越少,等开到淮河、开到长江以南,雪就完全化了,有些树上甚至还见得着绿意。】 【我那时候高兴啊,坐都坐不住!】 【想着每多绿一点,就能离我家熊宝宝更近一点。等到了s市,一定就春暖花开了!结果,哈哈哈,虽然今天s市也很冷,但熊宝宝你来接我了,还拿了大衣来,好暖和,活着真好!我真的好幸福!】 回家一路,朱凌都抓着纪锴开车的手腕,兴奋得像个少年。 问他累不累,他说不累。说是就好像是小时候春游一样,满心怀着期待,那一路根本不是疲倦的旅程,而是整整十二个小时思念的甜蜜。 【而且最后,我见到你了不是吗?】 【锴哥,熊宝宝,我回来陪你过年了。】 【我好想你。】 …… 那天的每一个细节,都还历历在目——朱凌的声音、笑、气息、以及身上淡淡古龙水味道。更记得自己坐在他身边,默默听着他兴奋的描述时,那一整颗被温柔和酸涩填满的心。 一生一世。 在那一刻,没有分毫犹豫、没有一丝怀疑。 朱凌,我和你,我们。曾经像做梦一样美好。 如果是在婚后才终于遇见了真爱。你完全可以光明正大叫我放手。 我会难过,但一定会诚心祝福你——每个人都有自由选择想要幸福的的权利。但是,绝对不该有一边放肆去爱、一边又贪恋家的温暖的贪婪。 贪心不足,是容易遭天谴的。 从胸口掏出那撕剩下的半张纸。字迹潦草、有些已经难以辨认。但也不太需要辨认,反正终究也不过就是构成了一个力透纸背大写的“人渣”而已。 人渣。纪锴从来没想过,他竟有一天要用这个词形容朱凌。 形容当年那个像是太阳一般耀眼,爱音乐、执着、眼里带着梦想的青年。 …… 掏出钥匙,旋转,开锁。 不过两夜未归而已。整个家里却莫名弥散着一种异常安静而陌生的气息。 就像是提前预知了某种曲终人散的结果似的,所有象征温馨的东西,温暖的小圆凳、橘红的小壁灯、柔软的大抱枕,都在冷冰冰躺着装死。 小琰现在就在楼上,在“干爹们”的家里,应该刚吃过午饭。那孩子精力旺盛,是从来不用睡午觉的。几天不见,其实挺想他。 但,纪锴没办法去接他。 不能让他知道自己已经回来了。 视线掠过整洁的窗台,拂过磨砂玻璃的书架,缓缓落在摆放电脑和打印机的组合书桌上。 拉开抽屉。 里面静静躺着一只旧手机。漆黑、诱惑、像潘多拉的魔盒。 半个月前,八月十日,结婚纪念日。 按照往年的惯例,纪锴一定会提前杀猪宰羊、准备一桌丰盛大餐,再用一星期左右的时间,筹划礼物和惊喜。 但很不幸,今年的结婚纪念日前,偏偏生了一系列闹心事——小妖精来敲门,朱凌妈妈做阑尾手术,黎未都也找上门。纪锴应接不暇,最后礼物实在来不及想,只能买了个刚出的新手机送给朱凌。 朱凌是数码控,倒是挺开心。旧的那只换下来后,就丢在这抽屉里没管。 …… 纪锴从没翻过朱凌手机。 说起来惭愧,这和什么“尊重另一半隐私”之类高大上的议题并没任何关系。 纯粹就是对自己的魅力1oo%有自信,觉得就算你工作的地方小花小草多如牛毛,又能有哪一个能比得上老子的好身材、爆棚荷尔蒙和高颜值? 结果,整整三年,朱凌倒是没被各种美艳动人的狂蜂浪蝶撩倒。 却剑走偏锋,拐了一只芝麻香油的小白斩鸡。 但凡你找个帅点的、气质好点的,一眼就能把老子活生生比下去的,老子还敬你是条汉子! 小白斩鸡,你在逗老子?! …… 充电,耐心等待。 几分钟之后,旧手机自动开了机。 纪锴从没翻过朱凌的手机,却随时都有查看的权利——指纹锁有他的,密码也全知道。朱凌说过,“熊宝宝想看随时都可以看”,本来纪锴没想过要行使这个权利,无奈命运弄人。 这不?一下子就突飞猛进到了“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时刻! 理智翘着鼻子嘲讽:那天是谁大言不惭说过刮出个谢字就不再刮了的?这不,还是贱兮兮地回来继续刮了么? 纪锴也在想,自己是不是有病。 都到这一步了,居然还怀抱着一丝没有完全掐死的希望。 万一,一切都只是个误会。 万一,叶氤真就是雷南雨的级粉丝,拼命央求朱凌给他弄个画像,而朱凌就只是无奈地做了个顺水人情。 哈哈。还上什么班做什么研究,干脆改行去当编剧算了。 …… 点进通讯软件翻了一圈,居然没有找到那只碍眼的小兔子头像。皱眉一寻思,啊!打开黑名单,兔男郎赫然躺在那里面。 还真给拖黑了,没拉出来?! 把小白兔从黑名单里解放,呵呵,马上寻获海量聊天记录。 不过三个月而已,整整七百多页。纪锴记得也跟朱凌有过疯狂信息聊天的时候。那是五年前,他们刚热恋。 …… 作为一个笑容温雅、总爱端着绅士风度的男人,朱凌是个典型的“走心派”,享受的是恋爱的甜美和浪漫。 虽然也走肾,但完全不是那种只走肾、吃相难看的野狗类型。 所以聊天记录里,并不存在任何不堪入目的图片或对话。 而是满屏风趣的揉捏、甜蜜的戏弄——在纪锴面前总是摇着尾巴、伸着爪子的小狼狗,在叶氤面前居然尽职尽责地扮演起了一个温柔强势而一往情深的小言总裁形象,一如既往地演技在线,严格履行了所有“霸道总裁爱上我”的义务和桥段。 日常撩、送花、礼物、车接车送、惊喜、嘘寒问暖,并经常性强势地“不准这、不准那”。 还别说,朱凌平日里除了敢管纪锴抽烟这一件事,其他的还真不怎么敢管。 不知道跟小妖精比,这算是幸运还是不幸? 随手往上翻了几页,朱凌给小妖精一歌词,《掌心的星光》—— 这就尴尬了。同样的歌词,同样万能的粘贴复制大法,朱凌你是不是就只会这一招? 小妖精也是挺脑残,人家说给他写的他居然就信了,还回复了大段大段的鲜花、星星和感动,典型被人骗了还要给人数钱地傻白呆! 你他妈都不仔细看看歌词的? “三年前,那个夏夜”,三年前那个夏夜!那时候特么有你吗?按照你空间的记录,你特么正在魔法南韩修你那张妖精脸呢吧? 纪锴真心后悔,他就不该看。“熊宝宝”被玷污了还不够,还要糟蹋蜜月旅行的那个夏夜?朱凌,老子艹你大爷的! 三年前,尼泊尔地界、喜马拉雅山下。因为空气清澈污染少,整个夜空遍布璀璨、清晰如画。夏夜躺在帐篷里,两人看了一夜的星星。 朱凌伸出手说锴哥你看,星光都映在了我手心上。 …… 那天晚上在医院病房里,纪锴出于同情帮黎未都暖胃。朱凌整个人都要气炸了,抓着他满脸委屈地质问“你怎么能用疼我的办法疼别人?” 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巨大的讽刺,简直黑洞般的讽刺。 更讽刺的是,手指不受控制,这绝对是被黎未都传染上了强迫症,一般人不小心挖到了尸骨,传说中不都是会赶紧埋起来、再在上面种上花的么? 为啥他却拼命想要继续挖挖看,看看下面还能不能挖出个万人殉葬坑来? 结果,还真让他挖到了。 循着聊天记录找到衣柜,一顶闲置的昂贵黑色礼帽下面,压着一张薄薄的|票。 Lu家高端珠宝私人订制。钻石戒指,还刻了字——‘y.  forever’”。 开票日期是上个月,交货日期是下个月。 y。两个字缩写都特么是y。 纪锴也有戒指,但他的婚戒是白金的,毕竟是男人和男人结婚,也没有钻戒求婚的道理。于是,恭喜小妖精终于有了一样他没有同款的东西,跟朱凌玩出了他没玩过的新花样! 口袋里,碎了屏的破手机适时响了起来。 朱凌的电话早不来晚不来,时间掐得如此精准,仿佛有心电感应。 纪锴现真的,在特定情况下任何人都可以是影帝。接起来的声音平静无比,没有质问、更没有歇斯底里。 “锴哥,昨天不是说要来看我的吗?” “……”完全忘了还有这一茬了! “没事、没事的锴哥!我本来就想说,其实你不用过来了。” “……” “c城这边本来地势就低,高公路又都淹了多不安全。你正好在家多陪陪小琰,别叫咱们儿子真被楼上那对给骗跑了。反正我后天就回家了。好想你,你在家洗白白乖乖等我,嗯?” 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甜蜜,如此分裂且震撼人心的人设,让夕阳中坐在窗边哑然失笑。 他甚至可以想象,朱凌身边的小妖精,此刻正怎样柔若无骨地依附着他。要是自己还像过去一样心大,没眼色地坚持过去探班,恐怕就要真的尴尬了。 “熊宝宝,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纪锴想说话的。他还想尽职尽责地配合朱凌的演出,但一句“我也想你”,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等你回来,朱凌,我有话跟你说。” “怎么了锴哥?” “没事的,回来再说吧。” 那边低低讪笑,声音有些虚:“熊宝宝你怎么突然好严肃的?不要吓我!” 纪锴这边也笑了——还真不是吓你。 那天拿刀戳在桌子上是吓你,拔刀威胁你不准去找小妖精是吓你,这次……老子倒是想吓你,却再也没那个心情了。 在这世上,之所以有那么多怨侣在用力地争吵、吼叫哭泣、不留余地地说出决绝的话,互相指摘摔打丧心病狂,多半是因为还心存着希望。 还想着要争个输赢对错、分个是非曲直,让对方在乎自己的付出,心疼自己的难处。 而现在的他,却再也不会心存侥幸。 “真正离开的那次,没有疾风暴雨。关门悄无声息”。 …… …… “离婚?凭什么你要离婚!这不就直接把朱凌打包送外面的小妖精了吗?拖!敌不动我不动,敌动我还是不动!耗!把他们耗死、耗残废、耗他妈爆炸!” 基友的烧烤店。包间、啤酒、烤串。 一大桌劝分的,纷纷看神经病一样看着外科医生李铭心。 “看什么看!我说的有错?凭什么纪锴就要那么高风亮节、送别人上位?要我说,拖死他们!拖死死死!” “心心,你出的什么馊主意?”店主赢健端上烤羊腰,“要咱们锴哥杀敌八百、自损一千啊?” “一命换两命!值!要换成是老子,老子这日子就不过了!下半辈子专心跟这俩贱货死磕到底!让野鸳鸯永无宁日!” 一桌人无语,默默为他家里那位二货太阳花小画家点了只蜡。 “心心,听说你当年追求南雨追了整整二十年。是不是……要是追不到的话,你也就打算死磕一辈子了?” 外科医生眼镜白光一闪:“废话,不然呢?” 卧槽,可怕! “心心你这人啊……自己走弯路撞南墙,就不要想着再带咱锴哥误入歧途了呗!跟人渣死磕有什么意义啊?锴哥你千万要摆正态度,别在贱人身上耽误宝贵光阴,你绝对值得更好的!” 李医生翻了个白眼,仰头闷了半杯啤酒:“我也就是气不过……哎哎,那边那只伽刚特尔,婚姻法是你强项吧?” 桌对面,正在狂喝羊肉汤粉丝,大只、形象酷似《植物大战僵尸》里那只“伽刚特尔”的左研左律师放下碗。 别看长得五大三粗,人家可是s市有名的金牌离婚律所合伙人。 “保存好证据,火协议离婚。”左研说话一向简洁,并直切重点,“他是明星又隐婚,肯定不想闹得人尽皆知。情况对你非常有利,直接叫他净身出户。” “净身出户!对对,叫他净身出户!千万不能便宜了小狐狸精!”饭桌上马上群情激愤、一片欢呼。 纪锴堵住了一边耳朵,往左律师身边靠了靠:“左研,其实我想问你的是……” 左研:“原则上也可以先离婚,财产在离婚后再划分。但最好能在离婚前敲定,以免夜长梦多,将来他翻脸不认人。” “不是……” “如果是想让我代理你打官司,也不是不可以。但话说在前头,第一点,我收费很贵。可以给你打折、但没办法给你全免,大家都是要赚生活的这点希望你理解。” “第二点,我左律的金字招牌可不因能为他砸了,如果咱俩联手,那就必须不要命地搞死朱凌。你说的那些聊天记录、戒指,一切证据必须给我、到时呈堂,然后再申请调开房记录,坐实铁证叫他倾家荡产、身败名裂。” “只是锴哥,那小白眼狼可是你当年卖房卖车、家务全包,用尽办法捧出来的。亲手毁掉,你到时候可别心软。” 纪锴汗颜:“其实我想问的是小琰的事!” “你要是想抢孩子,也不是不能操作。”左律师推了推眼镜,“收养手续是你们一起办的。从法律上来说,你和朱凌同为那孩子的监护人,只要能证明你比他更适合抚养朱琰……” 纪锴很无奈:“孩子是人家家的,虽然父母不在了,可奶奶和其他亲戚都还活着,我再喜欢也不能去抢啊。” “……” “我只是担心,小琰爸妈死的早,好不容易才有一个家。他又那么愿意相信、依赖我。你现在要我去跟他说,说家散了,说他以后又要无依无靠了,你让我怎么说得出口?” “停,”左律师无情打断,“纪锴,不好意思,请先考虑你自己。” “……” “人先是‘自己’,然后才是某段亲密关系的一部分。关键时刻一定要自私一点,多为自己打算——这么说可能有点不符合现在普世的、伪善的价值观,但事实就是如此。” 店主又送来烤香菇、烤年糕、烤韭菜,顺便评论:“哟,咱伽刚特尔看来这几年坚果墙真没少啃,有挺多宝贵的人生经验啊?” “你们别忘了,我可是个离婚律师。” “这一类的例子天天都有——‘为了父母’‘为了孩子’‘为了责任’苦苦维系一段关系,搭上一辈子的幸福,最后把自己逼得崩溃、抑郁甚至癌症,终于想通却已经为时晚矣的情况的我见过太多了。无数事实证明,一个人如果不能先爱自己,根本不可能好好去爱别人。” “所以纪锴,你应该知道要怎么做。” “……” 纪锴愣愣的。心脏像是突然被一道强光戳透了天窗,瞬间豁然敞亮。 “即使你很爱那个孩子,即使将来或许要面对他不理解你、恨你、甚至再也不愿意见你的伤心局面。但是,这不是你的错,这是朱凌的责任,后果不该你来承担。你尽力就好、问心无愧就好。如果实在不行,记得一点。” “任何人与人之间的缘分,都是一样的。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 脖子被人勒住,手臂、胸膛被揉揉拍拍,一帮基友纷纷起身,左一个右一个挤过来,给予肉体安慰。 “锴哥,无论你怎么选择,我们都支持你。” “像你两年前没离成,我们鄙视你一小段时间后,还不是继续支持你了!” “所以别怕,别有后顾之忧。大家永远是你坚实的后盾,随时需要、随时都在。” “要陪随时叫,要咱揍他,也都一句话!三年血赚死刑不亏。” 纪锴已经没有了家人了。 所幸,基友还都是亲基友。讲义气、够意思,愿意在他难过的时候陪他喝酒、替他出谋划策、一起骂尽天下负心狗。 …… …… 纪锴本来,真的从没想过要联合基友团一起收拾朱凌。 毕竟,一人做事一人当。 就算再怎么气、再怎么想最后一次家了个暴,你也不能仗着自己有一群健身房认识的一米八几壮汉亲友团,就欺负朱凌绣花枕头人缘又不怎么好。 但人算不如天算。 那晚喝完酒,一群人嘻嘻哈哈、前呼后拥送纪锴回家。 进了家门后,又群魔乱舞、借着酒疯干出一系列或有逻辑或神经病的事,然后东倒西歪,在床上、沙上、地板上、浴缸里睡了。 第二天被黎未都电话吵醒的时候,所有人都是n脸懵逼状。 26.Chapter26 黎未都在电话那头说了些什么,  纪锴起先完全没听清。 还在宿醉中,  有些许耳鸣,  而且似乎丧失了部分昨晚的记忆,  正在努力试图捞回些被酒精侵蚀过的断片和空白。 免提效果的破手机被左研抢去。 律师职业病,按了个录音键放回桌上,  高举一只手指,示意所有人噤声。 纪锴一个人继续迷惑——老子昨晚到底干什么了?怎么整个家满眼像是被盗贼团打劫过一样,到处翻箱倒柜、一地糟乱? 朱凌的衣服、鞋子,全被从衣柜鞋架里扯了出来,  扔得到处都是。有的甚至挂在冰箱上还有……吊灯上? 零星有那么一两个片段,  一伙人一起哎嘿嘿嘿、酒疯满屋子打砸抢来着。 都喝神经了吧。 …… 在仿佛遭受龙卷风灾害的一地残骸中,有几样东西整齐地码放着。 一整叠的离婚协议书。 不仅一丝不乱,连字都签完了。纪锴翻了翻,居然还每一张都签过字了! 当然,  是不是本人签的可就难说了。 有的倒像是他的字体,  其他有些则存疑。还有一看就是烧烤店主赢健那蚯蚓爬一般的歪歪扭扭的字迹,还华丽丽鬼画符着“骗子朱凌,离婚!” 拿给赢健,  赢健完全没印象啥时候写的——这、这要是昨晚有人趁乱塞给他一张欠条,  不也一样都签了? 协议书旁边,有条不紊地摞着暧昧聊天记录的副本、戒指票一系列森森然的“呈堂证供”。大概又是律师的职业病,  还故意和餐桌上那条之前被刀戳开的大口子整齐排成了一排。 ……都是人才。感觉万事俱备,  只欠摊牌。 纪锴说实在的,  沉住气了那么多天,  也已经快到极限。 正想着要不要干脆拿着协议书直冲到c市,直接扔朱凌脸上算了,电话那头,适逢朱凌和小妖精这对野鸳鸯伉俪情深的直播渐入佳境。 人生的黑色幽默,有时候就是那么的精准、及时——你正想找桥呢,有人直接就在那头帮你铺了条路。 “干……” 烧烤店主气得像只紫的茄子,屡次沉不住气捋袖子要跳脚,被左研面无表情往沙上硬拖硬按。 好容易挨到纪锴说完“我成全你”,整个人一张大脸狠狠往手机屏幕上戳了上去:“卧槽朱凌你他妈有种!有种你今天就给老子回来,看老子用串韭菜的铁签子钎死你!” 群情激愤。以至于朱凌反应过来之后“锴哥、锴哥不是这样的”的解释,完全隐没在一堆鬼叫怒吼之中。 左研:“你事先跟小妖精的男朋友商量好了?” 纪锴摇头,黎未都头脑一向绝非常人可以揣测,鬼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反正这几天一锤又一锤,他已经全然没在怕的了。 真正铁板钉钉的罪证,在旧手机里,在戒指票上。至于刚才那段电话,不过刚好罪加一等而已。 黎未都那边挂了电话之后,朱凌开始不停地往纪锴手机上夺命连环ca11。 “接啊!锴哥咱不怂!老子骂死他!” 纪锴摇了摇头。任由碎屏上不断闪动着朱凌的来电,也不关机,就任由他煎熬着。 老子这几天也挺煎熬的,一报还一报。 …… “你们,还真不走啊?” 瓜果壳落了一茶几。 整个家经过昨晚的折腾,本来就已经乱到神仙难救,被几个大男人又糟蹋两小时后,已经呈现出一种彻底放飞自我的状态。沙一半堆满杂物、一半挤满人,左研甚至无处落脚只能坐在饭桌上。 很让纪锴有种自己的家绿色植物太少,已经被巨型伽刚特尔们攻下了的错觉。 左研:“我就不走了,正好今天休假。待会等朱凌回来,法务方面的争执还可以当面解答。我日常咨询收费是一小时一千五,你就当是友情白赚吧。” “……” “那,我也就不走了吧,”烧烤店主嘿嘿讪笑,“我店里都晚上才开门,白天也没啥事做,我就待你家吧,你当我不存在就行。” 赢健的那家烧烤店,Led灯牌常年循环着一句“羊肉保证新鲜,不鲜你劈脸呼我”的蜜汁广告语。纪锴今天可算看出来了,这店主应该确实是个实诚人,不像左研还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人家偏不。 就是想看热闹,干脆堂堂正正说出来。 “你们几个呢?”纪锴送客脸望向其他几个人,“公务员都敢翘班?不合适吧!” 几个人被盯得一身汗:“走!走!走!我们走!上班!” 推推搡搡刚走没一小会儿,叮咚—— 卧槽!“不是说走了么?!” “楼下碰到卖水果的,看榴莲不错,知道锴哥喜欢,给锴哥扛了两个上来。” “老子从来不吃榴莲!” “我们吃,我们吃!锴哥,有喝的么来点儿?” “……”找错对象,交错朋友,人生一败涂地。 纪锴无话可说。 然而,仅仅十五分钟后,才现两瓶盐汽水换来的战斗力。是值的。 …… c城跟s市车程一般是两小时。 朱凌也算是一秒钟没耽误,两小时零十分。他脸色惨白、风尘仆仆赶回来了。 从第一眼看到家里面风卷残云般的情况之后,就已经彻底懵了。 他开始意识到这次事件的严重性。 以前不是没见过纪锴生气。但是,像这样桌椅全砸了、连地板都磕得掀起来、相框粉身碎骨,整个家一片狼藉的情况,从来没有过。 不仅之前三年都没有过,按照朱凌对于纪锴整个人的理解,永远也不可能会有才对。 纪锴很能打,偶尔也有点暴脾气。但在一起五年,所有矛盾争吵的结局,都是“搬上小板凳,锴哥跟你讲讲道理”。 最严重不过拿刀捅了次餐桌,从来没有这么歇斯底里,更别说家里还多了一群门神一样的人? 这是要玩真的。 朱凌脸上不表,心里却瞬间慌成一团。 虽然回来的路上就一路疯般地心急、难受了,可他满脑子想着的都是,这次可要怎么哄、哄多久才能哄好。万万没想到,纪锴这次好像是真的不打算跟他过了。 …… 不,冷静。冷静。 没道理、没道理因为一个电话就不过了的! 纪锴了解他!该知道他只是气不过、只是被黎未都坑了,他该知道的啊! “刚好来得及耶~”基友群中,就数公务员江小白是个真小白。 常年以“没眼色”著称,也不知道这种人是怎么活着混入公务员队伍的。今天,更是把小白精神扬光大,见人进门,马上低头看了看表。 “民政局五点半下班,现在不到三点半。刚才不是说了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解决吗?我听办事窗口的说过,都是早上去排队的,下午的时候反而没什么人了,正好。” 朱凌感觉从被背后狠狠扎了一刀,几乎吐血。 本来还想着一定要保持冷静的头脑,在一瞬间就崩了弦。脑子里不断跳跃着“民政局”、“今天解决”这几个词儿。缓缓转过头,凶狠、怨毒,望向沙上一脸无辜的小贱人—— 老子跟你无冤无仇!在那幸灾乐祸什么! …… 纪锴的朋友里,朱凌说实话只喜欢雷南雨一个。人又热心,又从不搬弄是非。 左研自以为是、总喜欢在别人的家事上指手画脚,赢健就是个胸大无脑卖羊肉串的。至于刚才说话的小贱人……朱凌终于想起他是谁来了! 一年前,在纪锴生日会上见过一次的,全程蠢蠢欲动、卖萌装傻!摇着大尾巴直往纪锴身上贴的不就是他! 头脑轰然作响,四目相接,那小狐狸精似乎被他吓到了。盈盈上挑的眼角一转,无辜又可怜兮兮地叫了句“锴哥~”!朱凌火气“蹭”就上来了,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沙一把把人提起来,恨不得分分钟咬死眼前这小骚货。 “小狐狸精,一年不见,道行渐长是不是?能耐了是吧?你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在我家坐着?” 江小白瑟瑟抖,像一朵风中小白花满脸楚楚可怜的无辜:“锴哥,锴哥……吓人!你、你管管他?” “朱凌,不关他的事,放开他。” “我说放手——!” 朱凌被吼得抖了一下,气势瞬间就塌了。缓缓转过脸来,既震惊又茫然:“锴哥,你、你护着他?” 纪锴一下子就想起了结婚纪念日的那天晚上,他被小妖精咬后反手把小妖精推倒在路边,朱凌过去查看时一脸心疼的模样。 不信抬头看,天道好循环! 江小白其实是个直男,却是他们这一伙人里唯一一个无论怎么练都练不出肌肉的。天生肤色雪白、皮肤细嫩,又喜欢戴个小红耳钉。一点不像机关单位直男公务员,确实像个骚里骚气的小妖精。 有些人真心有意思。转了个视角,一下子就知道小白莲花不对劲了? 森森恶意袭上心头:“我就护着他,怎么了?” 朱凌登时像是被临头浇了一盆水的落汤鸡,又像是哑巴被灌了一整碗黄连,整个人苦得天崩地裂,却又不敢作。 就那样憋得浑身抖:“锴、锴哥,我知道你生我的气。” “但是,你听我解释好不好?那通电话的内容不是真的!我和叶氤之间,真的什么都没有!” “你只听见了声音,没看到到底生了什么!你不知道黎未都那副高高在上的表情有多可恨!他那么得意,一直说能弄死我、要弄死我,我是太生气了气疯了才会口不择言的!” 半晌没等到回答。只能低着头委委屈屈伸出手指,勾了勾那人的衬衫角,没有被拂开。 希望的小火苗“蹭”就燃了起来,朱凌壮起胆子,偷偷去看纪锴的脸色。眼神并不冰冷,虽然没有平日里那么温暖柔软,但应该还不至于没有挽回的余地? 本来、本来就不该没有挽回的余地啊。 一通违心的电话而已,就把家搞成这样,还带人来合伙欺负我。朱凌突然好委屈好委屈,这么想着,眼眶刷地红了。 “我真的……对你是一心一意的,锴哥,我对这个家是一心一意的。我说错了话,惹你不高兴了,可是锴哥,你明明知道那都是气话的对不对?我已经在反省了,你都知道就别再吓唬我了好不好!” 朱凌本来也没想哭得不像样子,可是越说,越觉得委屈爆棚,眼泪就越是控制不住。他要被吓死了,真的要被纪锴吓死了,这种感觉不好、非常不好,简直像是浸入了一场无法解脱的噩梦! 耳边缓缓响起纪锴平静的声音,“是,我了解你。” 朱凌抹了抹眼泪,还以为世界要骤然回暖了,登时从心如死灰眼切换成小狗眼,就差没摇起尾巴。 “正因为我了解你,所以,累不累啊?” “……” “你不累我都替你累。朱凌,咱们能别演了么?到现在都还想着能骗我啊?” ……演?朱凌愣了愣。恍惚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智商不高,消化了好一会儿,还是不明白什么是“演”,不知道纪锴到底什么意思。骗?他哪里骗了? 身子被一推,背贴在了冰冷的墙壁上。登时不敢动。 因为眼前纪锴的样子变得好可怕,明明面无表情,眼中却有种阴鸷、默然、近乎残忍的冷厉。 可是为什么,我已经知道错了!为什么不原谅我?我不是你最喜欢的、最宝贝的、永远宠着的、永远独一无二的……? “你听好了,朱凌,我只说这一次。” “我们两之间的关系,到此为止。你既不用再试图解释什么、也不要想着混淆视听,我不会再相信你,从今往后,再也不会。现在、立刻跟我去把手续办了,咱们或许还可以好聚好散。” 朱凌懵了,在那一瞬间像是被什么剧烈的钟声给震晕了。竟是货真价实地无法出任何出声,只会拼命、拼命地摇头。 办什么手续?不办! 锴哥,锴哥,不好玩了!你再这么吓我,你再…… 袖子被一把扯住,整个人被生拖硬拽着往门口走。即使是拉扯之间,朱凌注意到纪锴仍然刻意躲开了指尖的接触,就好像他的皮肤上有什么惹人讨厌的病菌一样! 不,纪锴,熊宝宝,我不相信! 膝盖磕在倒着的椅子腿上,“咚”的一声巨响。那人明明听见了,却不在意!还是继续毫不留情地大力拖拽! 眼看已经把人拽过大半个客厅,朱凌急了,用力气甩开他的手,却被整个而揪住领子再度狠狠压回墙上。 迎面是高侵略度雄性的炽烈气息,那再不是他的熊宝宝,而是一只眼神凌冽,扑过来要吃他肉、喝他血的可怖生物。 27.Chapter27 然而纪锴其实并没有愤怒。 不过是动作粗暴了点、表情凶恶了点,  目的很明确——只为逼朱凌乖乖就范。 不愤怒。因为该宣泄的、该失望的、该痛彻心扉的煎熬都已经过去了。消化在基友团的陪伴中,  跟黎未都打《繁荣》的忙碌中,  以及这一屋子七零八落的泄中。 他现在要的很简单,  赶快离婚。 头也不回地走出这段无可救药、充满欺骗的关系。 朱凌又一颗眼泪掉了下来,阴在衬衫上一片淹死人的水渍。大歌星终于找回了声音,  表情很悲伤:“锴哥,你到底怎么了啊?为什么突然、突然就变成这样了?因为那通电话你就不要我了吗?我都解释过了……你不相信我?” “是不是、是不是我又做错什么了?” “可是锴哥,你答应过我的,前几天晚上通电话时你答应过我的!我要是再做错什么,  你一定会当面跟我说的,  不生我闷气!” 纪锴“呵”地一声笑了。 你不提“那天晚上”还好。要是没有那天晚上,老子还真不知道结婚三年的爱人能有丝分裂得那么精辟、那么彻底,那么令人指。 好累……懒得再废话。也许是这几天的折磨突然在这一瞬间达到了压垮一切的程度,只感觉特别疲惫。 “你们几个,  谁能来帮我顶一下?” 旁边亲友团摩拳擦掌、早就等着一拥而上了。赢健直扑上餐桌,  把早打好的一干“证据”直接拍朱凌脸上。左研则在一旁帮忙填离婚协议书签字之外的协议部分,其他人帮找户口本的找户口本,驾着朱凌拿身份证的拿身份证。 “自己看!哪儿错了,  跟小妖精打情骂俏这聊天记录比市政府历年会议记录都厚,  你是失忆?!” “戒指都买了!还刻字!都你就放过咱锴哥、跟小妖精去天长地久去呗!” 纪锴扶着墙,有些虚,  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心脏跳动得不太正常、头也晕得很。他有点奇怪,  老子不至于这么脆弱的吧…… “锴哥,  没事吧?坐、坐我这!要不要喝点水?” “锴哥,  你该不会是受打击太大……” 江小白:“别胡说!锴哥只是因为没吃饭!” “!!!”纪锴像死了一半又突然活了。 是、是啊,从昨天早上,直到今天下午他滴米未进!烧烤光喝酒了!卧槽!害老子差点以为老子也不过是个被失婚打击成一朵零落娇花的凡人!原来,只是因为没吃饱? 赶紧离,赶紧的赶紧的! 晚上和大伙去好好吃一顿去! …… 随后的时间,在纪锴饿得晕、直冒冷汗的记忆中过得飞快。 身边就像一处恶劣的舞台剧,朱凌舌战群儒、在铁证面前拼命抵赖。跟按理说很能吵的律师、羊肉摊主,以及躲在他们背后各种白莲神逻辑的公务员一锅粥。 要是真能有一锅粥该多好啊! 好想吃点什么。 冰箱里早就空空如也,纪锴也不好正离着婚呢出去买饭,眼巴巴盯着闹钟——都四点半了,卧槽!再一个小时民政局下班了,真心不能再拖了! …… 回光返照,用最后的力气把朱凌暴力从家里拖出来的时候,纪锴才现,原来这才是打蛇的七寸。 不该吵吵那么久,从一开始直接往外拖就对了! 一个在屋里哭、吼、摔、狡辩、埋怨甚至恼羞成怒的男人,被扯到晴空阳光下的瞬间,立刻闭嘴老实。 几乎所有的明星,哪怕再帅再亮丽,也总有街拍丑照、素颜丑照一类不在状态的时候。 但朱凌没有——他就是这么一个形象管理做到极致,就算下楼扔垃圾也要全副武装、打上蜡、打扮得完美有型的男人。 小区门口,大榕树下安静极了,根本一个人也没有。即使如此,朱凌还是觉得有一万个无形摄影机正对着他。而他居然没戴帽子、没有墨镜,就这么红着一双眼,当即慌乱就好像没穿衣服一样无处遁形。 不敢开口回去拿,只能强撑着抹了抹眼泪、理了理头、收紧唇角,换上一张完全冷硬、严肃的演出脸。 一共三台车。 第一台车子刚开来,马上就乖乖躲进去了,甚至不用暴力押送。 所以说,偶像包袱重,有时也有它的优点吧。 …… 车子开到小区门口,安全栏是放下的。 开在最前头的赢健“滴”“滴”按了好几声,保安都没空搭理他。 纪锴推开下车车门一看,保安同志正在小岗亭和人理论,根本无暇顾及这边。而跟他理论的那个人……身材高挑、大长腿、有点眼熟。 “呃,黎总?” “纪锴!”黎总难得这次见他竟像是见了亲人。大步走了过来,一扯,就把他整个人扯到了保安面前,手指在结实的手臂上戳啊戳,“看到没!看到没!‘纪、锴’,他就是纪锴!你现在再敢跟我说一句他不是你们业主?” 纪锴被戳得想揍人,无奈没吃饭实在没劲,别说抬不起手,连火冒三丈的力气都没。 保安委屈:“他啊?那、那你直接说找朱凌不就行了吗?” “我找朱凌那个玩意儿干什么?我就找他!” 纪锴有气无力:“黎总,你找我干啥?” 黎未都:“你们小区保安其实不错,尽职尽责。不是业主死活都不让我进,给小费都不行。你要不要跟物业提一下涨他工资?比我们别墅区的那些拿钱不做事的好太多了。” “…………” “锴哥!”赢健摇下车窗不喊,“马上五点了!民政局要下班了,你还离不离了?” 在那一秒钟的时间里,纪锴绝对看到黎未都脸上闪过一丝幸灾乐祸的微笑。转瞬即逝,又皱眉换上了一贯高冷、忧国忧民样子。 “还真离啊?” 去你奶奶个熊!你明知故问吧你,不想老子离你给老子打直播电话啊?人都在小区门口埋伏好了,你还给老子装? “话说黎总,你是怎么找到我家小区的?” “哦,我刚才从c城叫车,一路跟着朱凌的车过来的。” “……” “……”服了!真是服了!“黎总,你到底想干什么?总不至于……你给我直播分手,现在想围观我离婚?” “嗯。” “!”纪锴简直心力交瘁:“我这是正经去离婚!这真不是什么有意思的日子!你能不能行行好,不要在今天给我添乱?我下次请你吃饭行不行?” 黎未都抬起他的单眼皮,看了看堵在门口的那三台车:“反正你围观群众本来也那么多了,多我一个也不多吧?” “……” “纪锴!”左研开窗招手,“时间不等人,跟你朋友上车聊行吗?” 黎未都:“看到没,让我们上车聊。” …… 赢健要疯了。 他不知道外头那个帅哥是谁,但反正朱凌从看到那人的第一眼就精神失常了,嘴里骂个不停,狂拽车门,打不开又砰砰踹——不过反正他这车也就五万块买的,又快报废了,就让他随意折腾吧,安全押送到民政局前绝不放他下去就是了! 只是,好吵啊!自从那个帅哥跟着锴哥上了左研的车,朱凌已经进入癫狂状态。 左研车里放着歌。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纪锴上车的时候,正唱到“分手快乐分手快乐你可以找到更好的~” 黎未都憋出一声古怪的音节。纪锴无语问苍天。 左研:“谁啊,介绍一下?” “不重要!我只是甩不掉他,麻烦你当顺路运送货物吧。” “这么帅的货物啊?” 车子缓缓启动。黎未都隔着玻璃窗,成功与另一台车上朱凌四目相对。朱凌又凶又恨,黎未都这边则无论怎么努力也没忍住嘴角的上扬——你也有今天啊? 才三多个小时不见,就憔悴成这样啦! 你激动啥啊?张牙舞爪啥啊?黎未都得意洋洋,很有点隔着笼子逗丧尸的心情。来啊,来打我啊,你能打到我还是能咬到我? “不要挑衅!”纪锴看不过眼,拍了他一下。黎未都回过头,一脸真诚:“我什么也没做,对了,你是不是饿了?” 纪锴:卧槽!这都能看出来? “因为你这体质……不太可能生病,脸色那么难看就只能是饿了吧?我包里有吃的你吃不吃?是我妈早上做的饭团,很好吃,我的手艺都是跟她学的。” 纪锴其实是真的饿疯了。一听说有吃的,已经没有廉者不受嗟来之食的风骨了。本来想临表涕零一番的,拿到手里一看——饭团倒是好饭团,被人吃了一半的? “我是掰的,没有咬。你要不习惯,可以吃没动过的那一侧。” “……” “你不吃我吃了,正好有点饿。” 纪锴忙虎口夺食,心想老子也真是倒霉,怎么——嗯?好吃!怎么会那么好吃!这入口即化的紫米香甜,这恰到好处的蛋黄和肉松,这酥脆的黄瓜和炸虾,这神来之笔的美乃滋,黎未都的妈妈你的厨艺! 好后悔那晚没在您家吃饭啊!!! …… …… “还有二十分钟下班了,还能办么?别排队来不及吧。” 车子停在民政局门口,公务员江小白微微一笑:“看我的!” 说罢推门下车,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橘红色的牌牌往脖子上一挂。大摇大摆从民政局正门进,生怕别人看不见似的,还装忘拿东西来回了一趟。 胸前华丽丽五个大字一晃一晃:“江小白,纪委”。 是的,纪委公务员。 民政局最外面的咨询处最先慌了,信息瞬间蔓延整栋大楼:“怎么回事?纪委的巡视员怎么来了?之前没听打招呼啊!” “快快快所有群里赶快提醒一下,上班最后二十分钟打起精神!千万别擅离职守被逮着了!” 二楼离婚窗口,已经一个多小时没人了。办事员小姑娘正在无聊刷手机,看到提醒马上正襟危坐、严阵以待! …… “咱们民政局办理离婚,是建立在双方自愿、对离婚内容无异议的基础上,如果还有迟疑,二位要不要再回去考虑一下……” 因为坐在这个窗口,年纪轻轻就见识过各种千奇百怪的人间闹剧,如花小姑娘早已心态百年沧桑。 真的。每天来离婚的,有互殴的、双方家庭集体互殴的、撒泼打滚的、当场跳楼自残的。幸好他们窗口就二楼,要不然真得赔死了。 离婚原因也千奇百怪。为金钱、为小三、为婆媳不和,不举的、性冷淡的,更有甚者带着年轻漂亮的小三来和人老珠黄的老婆离婚,离完立刻恬不知耻地下楼去办结婚。 更见过畜生夫妻两人都不愿意要孩子,当着眼泪汪汪的孩子推卸责任大吵大闹。那次可把她气坏了,直接推台子出去把两个一通臭骂。 当然也有小年轻,开开心心来嘻嘻哈哈走,像是上街买菜一样轻松。 大家都是这样在一起的原因是爱,分开的理由却千奇百怪,扼杀婚姻的东西太多了。忠诚、价值观,还有很多微不足道的小事。 像眼前这一对……又不知道是什么故事,明明看着那么相配。 两个都很帅。其中那个戴着钻石耳钉、一直在掉眼泪的还莫名眼熟,总觉得在哪见过。目测他是不想离、被硬逼来的,这拿着笔都十分钟了,还死活签不下字。 美人掉泪,看得她都快怜香惜玉了。旁边眼神凶不拉几的西装成熟帅哥完全不为所动,只抬眼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还七分钟就要下班了,不会到时候就离不成了吧?” 这要搁平常,还真不好说!可是今天纪委的大大在哎,哪儿敢啊? “能能!只要你们还在这,就一定给你们办完,一定、一定!” 纪锴:“不好意思啊,耽误你下班了。” “……”小姑娘的脸一下红了! 因为,虽然眼神凶,可声音完全不凶!好温柔、好稳重的感觉——完蛋了。有点同情被逼离婚的那位了!这说不定……是人生理想型啊?怪不得那么难受舍不得! “锴哥,你真不要我了么?”朱凌的声音涩哑,又低又可怜,“可你们、你们在学校里教书的时候,学生犯错了,不都会再给一次机会么?” “我给你几次机会了?” 纪锴目光一寒:“还是那句话,你今天不签,明天十点,我直接拿所有证据去法院起诉。你的名声、前途不要了?真想把我逼到那一步?” 朱凌的身子震了震,好看的眼睛彻底灰暗了下去,像是彻底失去了光彩。笔尖颤抖签了字,眼泪掉在了纸上。 小姑娘接过纸,整张协议书都被染得泪痕斑驳的。不明白——刚才那番话,听起来似乎耳钉帅哥才是做错事的一方,但是他哭得那么委屈,应该有隐情吧,真可怜啊。 “不要!” “求求你,你别给我收走行不行?” 小姑娘都傻了,她才刚拿起结婚证。那个耳钉帅哥急得就好像她拿走的是他的命! “不、不收走的,盖章注销而已!你别哭了!” “那,能不能不盖?” …… 小姑娘心软得像一汪水。无奈她的主要工作就是盖离婚章,还真不能不盖! “你、你也别这么难过呀。”还回去的时候,见那人抽噎抖得厉害,实在不忍心劝了句,“离婚也不一定是坏事呀,以后肯定有新的幸福在等着你们呢。” “毕竟是曾经想要携手一生的人,还是……希望你们两位能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吧。千万不要心存怨恨,要想开点,等时间过了回过头来,相信你们一定都能真诚地祝愿对方幸福的。” 刚说完就有些后悔,觉得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 因为,耳钉帅哥哭得更惨了,另一个人的眼睛也红了。 “朱凌,我是真心希望,你以后能过得好。” “锴哥……” “希望你以后能过得好,希望我永远也不知道。” 小姑娘傻住了。这是祝福吗?这简直是心灵暴击啊。那人说完走了,留耳钉帅哥一个人原地大哭,她也跟着想哭了。 呜。上个班怎么那么难呀…… …… 民政局外,车里就只有赢健和黎未都两人。 “说来说去,原来你就是打电话的那个,小妖精儿的男朋友啊?失敬、失敬!” “前男友。”黎未都纠正。 至于其他人现在在哪……全一窝蜂去旁边一个有名的蛋糕工坊,抢订“庆祝离婚”蛋糕去了! “你们也真是集体不喜欢朱凌啊?” “怎么说呢,以前他没红的时候,其实大家关系都还不错的。可是红了以后吧,就,唉……一言难尽。你要说可惜也可惜,因为他以前对锴哥真挺好的。但以前再怎么好,出轨了也不能要了啊。” 黎未都:“刚才听说晚上你们一起吃饭。” “你想干嘛?” “带我一个。” “不太好吧!”赢健心说老子可不背这个锅啊!到时候不能随心所欲地嗨大家肯定怪我怎么带个陌生人来破坏气氛,“那个,黎总您不是什么总么?我那个小羊肉串馆子呀,呵呵,油烟荤腥,说实话不是您这么高端的肠胃能受得了的……” 黎未都:“我请客。” 赢健:“那敢情好哇!来哇!” 28.Chapter28 烧烤店主的羊肉馆子,  着实比黎未都想象中来得要小、且破旧不少。 当然,  作为一个只在高档餐厅用过餐的土豪,  黎未都并不明白其实能有一个大堂、里外二三十张桌,  雇员八名,生意红火,  还带两个独立大包厢的配置,已经算是烧烤摊中的凯宾斯基了。 至于他幻想中的那种金碧辉煌、高档会所一样点着熏香、吃着烛光孜然羊肉串配红酒的地方,恐怕也只能是异世界才有的迷之存在。 …… 刚才在车上,店主一听说他要请客,  马上对他如春风般的和煦温暖。 伸手热情洋溢道:“我赢健。” 黎未都感觉难以理解。虽说纪锴那人吧,  从第一眼看就能感觉画风和正常人不是太一样,却没想到连朋友都那么清奇——还真有人艹着如此正直的眼神,一开口就对陌生人这么直白地形容自己的么? 后来终于弄明白,人家是名字就叫赢健。 真的,  姓赢叫什么不好?只怕这起名的根本不是孩子的亲爹妈吧? …… “祝你离婚快乐~祝你离婚快乐~噢噢噢噢~” “离婚快乐~祝你快乐~锴哥可以找到更好的~” 烧烤店包间里,  两层棕熊艺术蛋糕上点着可爱的小森林树木形状蜡烛,旁边一群糙汉群魔乱舞。居然还分了声部,“嗷嗷嗷”“啊啊啊”的合声井然有序。 真的,  是群魔乱舞。 纪锴的朋友,  据说多半是健身房里认识的,所以一个二个身材倒是都没话说,  但看脸的话……就真的比较一言难尽了。 众人口中的“伽刚特尔”先不提,  黎未都真心觉得这群人完全可以组一个《植物大战僵尸》的真人团,  说不定能火! 先赢健的脸,  简直和游戏里那能吐刺儿的仙人掌一模一样。江小白弱弱的像小电风扇三叶草。李医生很有双豌豆的既视感。其他更有像寒冰蘑菇的、像火爆辣椒的,据说还有一个没来的画家,人称“小太阳花”。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这群妖魔鬼怪给衬的。 纪锴坐在他们当中,今晚的颜值果断显得特别特别的高。 黎未都觉得,这大概都要归功于自己挑的衣服好。 纪锴今天去离婚居然没又是小背心破T恤夹脚拖鞋,而穿了一身能显出好身材、大长腿、宽肩窄腰的高级定制,这人说不定是经历打击终于想通,决定彻底脱离地摊货审美,从此向成熟沉稳知性儒雅的高质感帅哥方面展,简直可喜可贺! 黎未都觉得自己用品位拯救了全世界。 …… 然而,纪锴“展”个鬼? 他只是从那天从a市回来之后,就一直心事重重没吃没喝、没洗没漱,加没来及换衣服而已! 现在一身西装束手束脚坐着吃烧烤,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穿的不像平常、再想想家里乱得不像平常、从今以后就要孤家寡人了以往的全部日常都不在了,很有点丧悴脸地举爪蹭了蹭身边的左律:“研啊,今晚我去你家睡怎么样?” 伽刚特尔·左律师:“锴哥,我能理解你这几天大起大落,孤枕难眠寂寞空虚,但杀熟总不是太好吧?” “……” “我诚心把你当兄弟,你却想睡我,把好好的朋友圈搞成炮|友圈,以后还怎么继续一起愉快玩耍?” 纪锴:“我想睡你家,不是想睡你!” 谁要睡你!老子要不是有家不能回,要不是小琰在李铭心家,要不是江小白跟父母住,要不是受不了赢健店里孜然味儿,能轮到摆设怪异、简直像是恐怖钟楼的的你家? …… 在朱凌归还钥匙之前,纪锴都不会再回到那个“家”。 免得一不小心碰上,又特么琼瑶连续剧,持续闹心。 几个小时前在民政局,朱凌死活不肯落笔签字,扯着他的衣角跟他哭唧唧忆往昔。 “锴哥,熊宝宝,没有你我怎么办?” “我到现在还记得,那年在快餐店,你第一次跟我说话……那时候是盛夏,下午两点没什么客人,蝉鸣声特别大。那天我真的、真的好开心啊,第一次觉得打工一点都不累,那么值得、那么让人期待!” “我从来没跟你说过,你可能也不会相信。但其实我从第一次看到你来店里吃饭,就一直在注意你了。每天都盼着你能来,你从来都不知道我一直躲在收银台后头看着你笑,最喜欢看你吃饭吃得特别香、特别狼吞虎咽的样子。” “让人看着你那幸福满足的样子,都能多吃下两碗饭。” “你最喜欢点鱼香肉丝盖饭、加一杯柠檬水。我天天嬉皮笑脸跟后厨大哥说你吃不饱,让他帮你多上点肉丝。一直在想什么时候你能注意我就好了,路过收银台的时候你能认真看我一眼就好了。每次找钱给你的时候,总想着哪一天能壮壮胆子摸摸你的手……” “锴哥,都是我的错。” “把事情弄成这样,都是我的错。” “你能不能不走?我再也不敢了,我不能没有你。能不能、能不能别离开我?” 能不能别离开。 民政局二楼背阴,傍晚有点儿冷飕飕的。纪锴只觉得钻脑子,突然很想最后跟朱凌再狠狠吵一架——把他按墙上问问他,是我吗?是我想离开的吗? 是我愿意离开的吗?一边说着“我爱你”、说着“不要走”,一边和小妖精把事情做绝,一个人生生精神分裂成两个人的到底是谁? 朱凌,是不是……我没好好教会你规矩。 三年婚姻,我是不是完全做错了。是不是太惯着你、太舍不得你受一点委屈,最后把你养成这么一幅没出息、没担当的样子。 好在,除了民政局滴答作响的挂钟催促着下班的时间截点,不断来催命的还有剧组每十分钟打进来一次的电话。 经纪人在那边苦口婆心,导演在那头骂骂咧咧。指责朱凌耍大牌,说全剧组的所有前辈都在等他一个回去拍戏,叫他八点之前必须滚回c城,要是回不去就永远别回去,以后再也不合作! 那位导演很有名,在娱乐圈根基颇深,朱凌并不敢得罪他。 于是简直苦逼透顶。这边抹完眼泪踉踉跄跄,那边还要收拾起稀碎的心,赶着打车回影视城拍他那完全不接地气的都市浪漫爱情轻喜剧。并且全程绷住、维持他一贯的冷酷帅呆形象,所有心塞崩溃自己生生憋着咽着。 走前,纪锴跟他约好,等他过两天收工回s市,再给他三天的时间。 三天内,朱凌要自己乖乖回家里,把属于他的东西全部收拾走,再把钥匙留在桌上。近期内为防难受、尴尬,为免各种各样的麻烦,大家就不要再见面了。 基友团的意思,朱凌做错了事,锴哥你怎么不让他净身出户呢? 关于这点,纪锴有自己的想法。 他刚跟朱凌在一起的时候,有自己的一套小房子和一辆小破车。三年来,朱凌是赚了很多钱,但那些钱也和他自己这些日子每天赶通告、秀场的辛苦,陪的笑脸受的委屈,熬的夜努的力息息相关。 现在要分开,纪锴并不想占别人的血汗钱。他只要两样东西,一是现在住的这套房,二是车库里反正朱凌也不屑开的那台二十万的旧迈腾。 想要这个房子,最主要的原因是楼上住着雷南雨和李铭心。 离婚的事情,至今还没跟小琰说。 总有一天要说,也不知道那孩子会是什么样的反应。纪锴想的是,就算小琰到时候再怎么生气伤心难过不解,也不至于迁怒他干爹们。那么,只要他还肯待在雷南雨家,楼上楼下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也不至于就这么断了缘分。 当然,作为地段和位置都属s市上佳的一处房产,这套房子可比纪锴原来为朱凌卖掉的那套要贵上不少。 但纪锴相信,朱凌并不会跟他计较这个。 事实上也是。朱凌二话不说,耷拉着小狗耳朵双手奉上:“锴哥,还有我、我的钱,我的所有存款你也都拿走!我统统都不要!” 但还是那句话,纪锴不想拿钱。 先,他自己也有工资。其次,他虽然不想日后便宜了小妖精,但更不愿意拿了这个钱,到时候被小妖精吹枕头风“看到没?他啊~也就是图你的钱而已嘛!” 纪锴知道自己大概还是有点钻牛角尖。 既然已经彻底分开了,临走还大言不惭扔了一句“希望你过得好,希望我永远不知道”,难道还会在乎小妖精以后抹黑自己?倒不如拿了大把银子,出去浪荡潇洒多实惠! 可他也清楚,一个很悲催的事实——朱凌以后过得好不好,他并不可能“不知道”。 人家是明星。 广告板、娱乐新闻、电脑、电视上,无处不在。 除非从此关门谢客、戒手机戒电脑做原始人,否则总得隔三差五总得被暴击一下又一下的吧? 特别是将来他真跟小妖精公开了,动不动就秀个恩爱上个热搜什么的,看了之后,真能特么一点不憋屈一点不难受? 纪锴认为公平起见。以后要难受,也不能让老子一个难受。 老子那么好,没有半点对不起你,你给三心二意玩丢了!你他奶奶个熊的,凭什么就不难受?必须谁都不能好过! 不欠你的。你没法补偿我,内心的愧疚感就不会那么容易退散。 赢健拿来菜单,纪锴嘻嘻哈哈接过,点肉串、点素菜,微笑嚷嚷着“赢健!老子要吃粥!快去给老子煮碗皮蛋瘦肉粥~”,暗地里却神光恍惚地在阴暗地幻想着将来的某个场景。 等到时候朱凌回来打包东西的时候,大概只会拿走他的一些衣服和化妆品。那人也不是个多细心的人,应该不可能想到要去冰箱旁边的药柜里,拿走他常年用的那些胃药。 自然也就不会现,在药品抽屉里,还有纪锴偷偷替他藏着的好几对袖扣。 朱凌这人爱打扮,尤其注重细节方面的精致完美。 买衬衫如果不换新袖扣,简直就没法活。 然而袖扣这东西吧,真的就和女生的绳、耳钉一样,只要摘下来,就算放在床头柜上也一定会多次离奇神秘失踪。 纪锴也是个粗枝大叶的人,但实在是朱凌这人在家因为急着出门找不到袖扣这件事抓狂跳脚的次数太多了,于是某次看到某名品店进了几款很别致的,就偷偷给买了下来。 想要下次他再抓狂,直接给他点惊喜来着。 结果,惊喜没给成,倒成了永恒的闲置物。 于是他开始妄想,不仅不能拿朱凌的钱,而且将来回去后一定要把那些胃药整理出来,连同那一小盒袖扣,一起寄给朱凌。 离婚后,小妖精那边肯定要使尽浑身解数柔媚笼络。搂着新欢,朱凌收到他寄的东西,恐怕起初并不会有什么太多的感觉。 但没关系,等再过三五个月,等新人变了旧人,等朱砂痣变成蚊子血,等哪一天早上朱凌起床现衬衫袖扣又掉一个并且找不到替换的时候,他就会有感觉了。 他会想,他弄丢了一个会帮他买这种小东西的人。 然后再过过,等他某天晚上又胃疼疼醒了,到处找不到药的那个时候,他就会心理崩溃了。会想起有人在家给他备药,会想起有人曾在夜晚紧紧抱着他、一夜不睡替他暖胃,会后知后觉自己曾经多么被上天眷顾。 …… 羊肉串上来了,粥也来了。 赢健别看人长得五大三粗,能开火爆小饭馆,自然也是有点独门手艺的。纪锴沉浸在yy中,一口羊肉串下去,整个人登时被麻辣鲜香的幸福感笼罩住—— 想啥呢?还给他寄药!寄个p! 人生如此美好,就算再委屈再不甘心,又何必再在已经丢了的东西上浪费时间精力? 朱凌运气好,人帅嘴甜有人爱,自然有小妖精把他照顾地服服帖帖!让他有药、有扣子、有热菜热汤有温暖。负心狗是永远不会真诚、永远不会知足、永远不会想起你的! 你盯着他,你就是自虐!还是抓紧时间找自己的第二春吧!这不?找老子的也不少! 真的是不少。 纪锴原来就知道自己抢手,直到离了婚,才现自己原来那么抢手!? 这刚出民政局没几分钟,事情就不知道被哪个大嘴巴捅了出去。从民政局到烧烤店的路上,统共也就半小时的时间,他竟连着接到了十几条或直接表白、或暗戳戳试探的短信! 那心情叫一个打了鸡血——老子就说!老子荷尔蒙爆炸是不是!在健身房脱掉外套在跑步机上喘的时候,半个健身房都在偷看!都、在、看! 你让小白斩鸡上去跑试试!跑死他会有人看?! 不足为外人道的是,行情好是真好,可勾搭他的对象们,却莫名有点迷? 十个里面至少有九个都是美人,却不是朱凌、黎未都、李铭心那一类帅高冷硬的气质美人,反而几乎都是白皮肤、大眼睛、轻飘飘、小小只,大致江小白、叶氤那一类。 短信的开头三个字是“锴哥哥”,结尾三个字是“么么哒”,自称是“人家”。 “……” 还有干脆简单直白的:“锴哥哥,求约求临幸,保证腰软不纠缠。紧、痒。mua~” 纪锴:有些人,是不是对老子存在着什么非常大的误解? …… 穿西装吃烧烤果然很不方便,羊肉串滋滋热油,一不小心就溅到腿上,赶紧起身去洗手间处理。赢健店里的卫生间灯光特别暗,从镜子里看着到处阴森森的,纪锴正挤洗手液呢,冷不防身后一张大脸轰然冒出来。 “卧槽!” “赢健你、你什么时候学会走路不出声的!吓死老子了!老子还以为厕所花子出来了!” 赢健:“咳,这么市中心的繁华地段哪有花子?说真的锴哥,你跟那黎总,怎么回事啊?” 啥?什么叫“怎么回事”? 纪锴知道黎未都也在。虽然他完全不明白为啥自家亲兄弟一起嗨的场子,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多出一个“外人”坐在他正对面。还全程很奇葩地把羊肉串、蘑菇、年糕一串一串剥到小碟子里,用筷子夹着假模假式地一点点吃。 简直佩服。估计,如果赢健店里有刀叉,黎未都还能给你表演一个西餐法吃羊肉串! “锴哥锴哥。据我观察,那个黎总他吧,对你应该是真心的。” “砰!”如同有人拿着两个铜锣在耳边狠狠敲了一下,纪锴心说老子刚才听见了啥? “你不然就收了他吧?至少给他个追求你的机会吧,他还挺帅的,反正也跟那小妖精分手了。小妖精抢你男人,你也抢他男人,很公平?” “赢健,”纪锴有点同情地伸出手背,蹭了蹭赢健的额头,“你今天是不是又用夹核桃的门夹脑袋了?” 他是在场。但老子全程没理他,他也全程没理老子。根本互相视作空气也能被你们找出奸|情的气息? “锴哥,你是没看群对不对?” “……” “卧槽你居然没看群!刚才那么长时间你真就光顾着吃了啊你?你错过了一个亿啊!你知道黎总吃饭期间给大家了多少钱的红包?所有人都在激情疯抢好不好!?” “……”纪锴隐约记得,刚才在饭桌上,气氛挺热烈。 时而爆一阵欢呼、时而又连连哀叹。但他太饿,只顾着吃了,还以为是哪个自己看不到的死角电视里正在播放着精彩的足球赛,没顾上那群人到底在鬼叫什么。 赢健掏出手机,给纪锴看。 纪锴:“卧槽!!!黎未都怎么进我们内部群了?” “因为他说红包啊。” “但我们‘吃药干架华东洪兴帮’不是需要一年以上考核期、并经过群内人员一致同意才准许添加新成员的吗?” “可黎总说了他要红包啊!” 纪锴:“区区红包就把你们拿下了?说好的好兄弟讲义气,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呢?” “没说富贵不能淫啊?” “……” “而且锴哥你看,黎总是真的大手笔!我这一小会儿,红包抽了一千多!左研手气好,直接三千多!我还没问江小白他们呢!咱们这可是十五个人的大群啊!这红包得是多肯花血本啊?所以黎总他……不,未都哥他对你绝对是真心实意的!” 纪锴在那一瞬间,彻底领悟到了什么是马偕尼罗式卧槽。 对谁??对谁真心实意! 你们这群人的脑补能力…… “真的锴哥,你还别不信!想啊,整个饭桌上他除了认识你,还认识谁?我们所有人跟他都是第一次见面,他为什么非要跟我们来蹭饭,又为什么要这么努力花钱讨好我们啊?还不是为了你!” “……” “你再想想,他为什么要给你打电话、又为什么要专程来围观你离婚?事实已经呼之欲出,他就是看上你了!很明显了!” “我觉得吧,他指不定是看上江小白了。”毕竟这一屋子人,只有江小白和那小白斩鸡是一个类型的白嫩嫩水灵灵。 嘴上这么说。纪锴心里其实还是有那么一点暗戳戳得意的。 有某个逻辑——说诡异也诡异,说不诡异好像也有点能够自圆其说道理——你费尽心思把属于我的给勾走了,但你家原来那个马上颠颠朝我跑过来了。刚分手立刻把你抛之脑后,可见老子的魅力比你无限大大大! 然而,纪锴也知道,这并不太可能。 是不太可能。 反正搁纪锴这儿,就算已经办理离婚、就算现在对朱凌的感情复杂到自己也搞不清楚了,但你要说马上就开启一段新的感情—— 总得要有个恢复期的吧。 大病初愈谁不得缓缓?大鱼大肉再香,又能吃得下么? 所以,现在就算是把个风情万种、富甲一方又霸道温柔的绝色美男扒光了送他床上,再把他这辈子从小到大所有的理想型和萌点全部堆砌在这个人身上,该不行、该硬不起来还是硬不起来。 而纪锴对黎未都的印象,说实话还算不错的。 虽然一开始非常差,但最近有所改观。 不管怎么说,土豪总裁虽然脑子可能是有点问题,但也不至于这么奇葩——被他那天医院一番说教煽哭之后登时幡然醒悟,突然惊觉哎呀纪锴这人原来这么博古通今、英明睿智,简直好喜欢好喜欢? 不可能的!一定有诈! 29.Chapter29 纪锴怎么也没想到。那一晚,  他最终的归宿,  竟然会是跟黎未都…… 共处一室、肌肤相触、彻夜未眠——在医院病房的土豪单间里。 “黎总,  你也真是人才!我统共认识你也就不到一个月吧,  你光在我眼皮子底下活生生住了三次院。你……纸糊的?” 黎未都抬眼不服:“我今年一共也就住了三次院!” 一共“也就”三次?你还想几次?好多人一辈子有没有那么荣幸三进宫,你怎么弄得跟医院是你家开的似的? 黎未都:“说不定是你风水有问题,  你反省一下自己。” “……”黎总你这就不地道了吧? 你哪一次住院没接受过老子无私的帮助,享受了春风般的温暖以后,还倒过头来怪老子?! …… 那天饭后,一伙人本来说去续摊kTV刷夜一展歌喉。 结果走到半路,  黎总他,  身子一歪,突然华丽丽就挂了。 幸好纪锴眼明手快拎住他,土豪总裁才没一头戳地上。 脸色鬼白被急匆匆火燎燎送到医院,李铭心还帮忙找了经验丰富的老名医生怕摊上什么大事。结果老名医推了推老花镜,  缓缓翻了个白眼有点不屑:“乱吃东西了吧年轻人?” 羊肉摊主赢健马上就急了:“这锅不能背!我家羊肉串都是百分百正规渠道、新鲜直送!何况其他人吃了都没事,  绝对、绝对不是食物问题!” 老医生慢悠悠,在电脑扫了一下黎总的身份证,拿着电子病历一条一条念:“神经性胃炎、胃溃疡,  像这么个情况还不知道自己注意点吗?饮食忌辛辣、忌高刺激性食品,  少喝酒!” 呃……然而这一晚上,辣、孜然、酒,  一条没少。 赢健默默想起刚才哼着小曲给各种烤串翻来覆刷一层又一层的暴辣鸡心辣椒面的愉悦感,  还有孜然粉仿佛不要钱的铺天乱撒。 但你可以选择不吃的啊! 未都哥,  不能吃这些你倒是提前跟我说啊?小店诚信小本经营的,  真给您老整挂了果断赔不起的哇! …… 纪锴想过,自己这晚可能要沦落到睡赢健的羊肉馆子二楼,可能要睡左研诡异的客厅,也可能要睡外头的酒店。 却没想到还有一个更伤不起的选项——睡不成。 怎么办呢?把病弱总裁一个人扔医院好像太不人道。 但亲友团这些天为他离婚的事也是出人又出力的,人家总也是要上班、开店,赚银子过自己小生活的。叫他们熬夜在这陪护第一天见面的黎总,同样不人道。 于是,就这么喜闻乐见地进入了“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节奏。 多么清新脱俗的离婚之夜,简直令人憔悴枯槁! “……凉。” “怎么可能凉?你开玩笑!” 纪锴觉得土豪总裁简直找茬,老子掌心明明温度高!倒是你那个破胃,隔着一件衬衫冰得跟刚从冷藏柜里拿出来似的。现在你抱怨老子凉? “戒指,凉。” “……” “还硬,硌得不舒服。你都离婚了,摘了吧。” 纪锴无奈,从被子里抽出手乖乖拔戒指,心里无限吐槽豌豆王子的娇嫩皮肤。戒指拿下来,无名指上出现了一道长时间不见阳光浅浅的白印,让他默然怔住。 “疼,你快点。” “……”卧槽。 纪锴真有点后悔轻易暴露自己那堪比x九胃泰的特异功能了。怎么感觉如今整个人在黎总眼里活像个人形暖胃贴? 把手放回去,黎总闭眼半躺着,目似瞑、意暇甚,一副受用的样子。 大概半分钟后:“你另一只手反正也闲着,两只手吧。” “!!”a#¥%*! 总裁这会儿脸色已经缓过来了,完全不是刚才那副快死的样子,医院给了四个白白软软的大枕头!头底下枕三个腰底下垫一个,整个人躺在那逍遥又快活!老子就活该在你床旁边别扭无比地伸着两只手、摆出咸鱼姿势杵一夜? 脱下来的戒指,被纪锴刚才随手放在了床头小柜上。 巡夜小护士来灌热水:“先生,贵重物品请收好,当心丢啦。” 纪锴也想收好,可他不知道该往哪放。 这身西装,唯一的真口袋只有左边胸口、心脏的位置。 三年前结婚时,他和朱凌藏着掖着,只办了个十几人的小型内部婚礼。 即使如此,对他来说那也是正正经经的婚礼。交换戒指之前,纪锴紧张得直冒汗,那白金的小东西就这么一直搁在心口的口袋里。 沉甸甸的,灼得整个心房一片温暖。 现在分开了。他不想回忆、更不想亵渎曾经把某个人、某样东西捧在心尖上的感觉。 …… 纪锴是经人提醒才知道,朱凌送叶氤的那枚戒指,|票上面那串贵得伤心的金额竟然只是定金。 本体还不知道多么天价。 妈的,简直想打人。你给小妖精买那么贵的戒指时,想过老子在家天天精打细算替你省钱的事吗?贵的馆子眼巴巴总想着有机会再去吃、稍微远一点的地方车都舍不得打! “对了黎总,你也给叶氤买过戒指?” “买过。” “多少钱?”一定要比朱凌的贵、一定碾压朱凌! “……我没给他。” 纪锴一愣:“为什么没给?” “他说,近几年不会考虑结婚的事情。” 卧槽!求婚戒指啊? “你原来还真打算跟他……?黎总,那他要是愿意,你们不就已经……不是!就小妖精那样的,你、你……”  是疯还是受虐狂啊? 黎未都垂眸:“我以前过誓,要一辈子照顾叶氤。我一直都不想食言。” 纪锴愣了愣,耳边响起黎未都妈妈轻细的声音。 【未都那孩子小的时候跟我说过,他一定不要像他爸爸一样。他说,他想要一辈子只爱一个人,全心全意、至死方休。】 医院苍白的日光灯闪了一下,照着黎未都的侧脸,暗淡、寂寞。 纪锴在那一瞬间被那种难过切身感染了。 当年认真的孩子,一心一意的少年。最终没能做成那个信守儿时诺言的自己,永远也不可能“一辈子只爱一个人”了。 纪锴突然有点可怜他。 从被子里撤出来一只手,伸过去,轻轻摸了摸他的头。 “黎总,对普通人来说,其实也并不需要做到‘一辈子只爱一个人’的。‘一次’只爱一个人就算胜利了,真的。” “一次只爱一个算什么本事?那不是应该的吗?” 是啊。 但是就是有好多人,连这都做不到呢。 “还有,你别摸我,手!手放回被子里!我不喜欢别人摸我头。” 语气冷硬,表情却莫名有那么一点点的慌乱可爱。纪锴忍不住一个恶作剧,直接把他的头揉成一堆乱草。 …… 后半夜一片安静,黎未都终于撑不住,睡了。 他睡着的样子,在纪锴看来要比醒着时讨人喜欢得多。 前额的头散着,又从霸道总裁变得像是个人畜无害的青涩暖男。纪锴也实在闲得无聊,掏出手机对准他。 黎总很上相。眼角有些上挑、睫毛好长,活像是个睡美人。 …… 第二天上午,纪锴熬得满眼血丝精神崩溃、黎总完全康复神清气爽。 左研、赢健前来探望,带了早饭水果,还上下帮忙跑出院手续。纪锴看到他们,这才想起来怎黎总红包的事情。 “我确实是想讨好他们,因为想跟他们做朋友。” 纪锴吓得整个人都不好了。你、你一个土豪难道还缺朋友?别真是想追老子什么的!不不不,一定不是那样的原因。 等等,说起来,他会不会其实真的是缺… “黎总,恕我直言,你是不是……没朋友?” “…………” 仔细想想,就他那性格,感觉可能是会沦落到即使有钱也没朋友的! 黎总:“我有!” “……” “你那是什么眼神?我真的有!不仅有,还有两个呢!” 纪锴啪啪鼓掌:“哎呀,是嘛!两个呢啊?真厉害啊,好多啊!” 黎未都气得脸颊一道绯红:“两个!两个已经很多了!” “……”这个时代,就连有两套房的人,恐怕都不太敢大言不惭地说出“两套已经很多了”这样的话。 纪锴默默思考,到底什么情况下“两个”已经“很多了”。吃两碗饭、养两只猫、买两个苹果,好像也都不能说“已经很多了”来形容。想了半天,只想到一个很诡异的场景—— 长着两根xx,或许倒真可以理直气壮地说,“两根已经很多了”? “黎总,我有点好奇,你看上我亲友团哪点了?” “他们……都不喜欢朱凌。” “……” “这种人很少。朱凌擅长笼络人心、讨人喜欢。整个高中乃至后来在娱乐圈里,除了戚扬,我还没听说有人跟他不对付。” “所以,你就跟那个戚扬做了朋友?” 纪锴记得黎未都妈妈夸他帅的时候,提过一句“本来以为戚扬和某某就已经没法越了”。 戚扬是个挺有名的男演员,纪锴对这个名字还是有一定敏感度的。 黎未都倒是承认得很果断:“所有不喜欢朱凌的人,都是我的重点择友对象。” 所以,你还担任了黑粉网站的副站长。 这什么奇葩理由!纪锴哭笑不得,你幼不幼稚! “对了纪锴,明天你有没有空?” “啥?” “我那两个朋友,你……要不要见见?” “……”为什么我要见他们? “你都把朋友介绍给我了,公平起见,我不也应该把朋友介绍给你么?而且,戚扬他们,也说是有点想看看你本人是什么样子的。” “为、为什么会想看我啊?!”你都跟他们说我什么了! 纪锴全身毛炸一遍。先!老子从来没把朋友“介绍”给你!是你自己硬要贴上来的!其次,这感觉不对啊……怎么好像有种互见双方亲友、不清不白的错觉? 黎总,我跟你其实根本没那么熟吧!你到底是什么逻辑! “你明天到底有没有空啊?” “不好意思,呵呵,黎总,明天九月一号,我要上班。” 黎总狭长的眼睛一亮:“你找到工作了?在哪?” “什么意思?我们纪锴一直都有工作的呀。”左研排队办手续回来,推门正好听见这一句。 “一直都有?” “你没跟他说,不就在x大……” 嘘——纪锴拼命给左研使眼色!别给我戳穿,老子还想看看老子能在土豪总裁心里搬多久的砖来着! 左研接受到了眼神,但很迷惑,幸好下一句话的转折也算是天衣无缝的机缘巧合:“对了正想问你呢,我侄子九月八号要新生入学了,你们新校区的宿舍楼修到底好没?” “快修好了,快修好了,我们这不天天努力修着呢么!” 黎未都:“你们这么好,还能接到事业单位的建筑项目?” 左研一愣,有点明白过来咋回事了。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误会? 转脸看纪锴,纪锴笑眯眯:“呵呵,那可不是吗?在学校里搬砖,可比在外头搬砖有保障多了,从来不拖欠工资的!” …… …… 随后几天,纪锴都是在左研家沙上醒来的。 左研喜欢收集西洋古钟表,整个客厅像是个古董店,充斥了类似八音盒、会动人偶一类的奇巧小玩意儿。让纪锴每一个早晨醒来,都有一种不知身在何处、恍如隔世的感觉。 也好。非常有利于分散注意力,尤其适合一个刚走出亲密关系的孤家寡人的“自我灾后重建”。 今年的秋天,来得特别早。 平常九月,学生报到的时候都是夏装,树木也一片新绿。结果,这才进入九月的第一周而已,满校园里已经落遍了金灿灿的树叶,有很多学生已经围着围巾,哈出的气都有了实体。 手机提示短信音响起。掏出来一看,您的银|行|卡又被转入了五万元。 这几天,纪锴每天都能收到五万元转账。 要不是普通个人转账的日上限额就是五万元,应该会更多。 都是朱凌打的。之前说要把钱“全给他”,竟然不是说说而已,每天坚持给他打。 前几天,纪锴还倔强地给他打回去。 没想到开学后,事情一多工作一忙,有几天就给忘了。这一不小心就已经拿了人家十五万,十分闹心。 完全不知道该咋办,只想要抽根烟。 x大校园是禁烟的。 不过校园往后门走的那条白桦路算是家属区,不在范围内。特别冷,秋风卷着落叶也没有什么人,烟火点了起来,刚抽两口—— 抬眼,余光看到一个人。 纪锴人生中最想要撤回的操作,大概就是那一瞬间。 朱凌不准他吸烟,至今身体最深处烙印着这样的习惯成自然。在看到熟悉人影的那一瞬间,身子先于意识让他下意识像是个被教导主任抓现行的不良高中生一样,慌忙就把烟给背身后头去了。 等反应过来,两个人相对愣着。 然后缓缓地,双双眼睛都红了。 艹! 纪锴心里遍布电影院里的3d末世景象,悔不当初!感觉就连大洪水迎面扑来、万厦纷然倾塌都没有他这一怂来得滑铁卢。 咬咬牙,憋出狞笑,悠闲上前声音平稳:“怎么回事?不是说最近不见面了么?” “锴哥,我、我是来道别的。” “道别?” “嗯,我刚接了个戏,是很难得的机会,和国际有名的大导演合作,但要去南美那边拍。” “……” “周期很长,大概三个月,下周就走。小琰你别担心,我安排了第一学期住校,李铭心和雷南雨会帮忙照顾,我妈妈也会过来照顾。总之,我们的事还没有跟小琰说,要不要说、要怎么说……锴哥你决定,我都认。” 所以,叶氤呢?纪锴想问,小妖精不跟你一起去?这刚能光明正大了,就要开启艰难的异国恋模式? 但他没问。朱凌跟叶氤怎么样,不关他的事了。 “南美那边不太|安定,你注意安全。” “嗯。” “……” “……” 两人就这么相对沉默了片刻,朱凌才像是鼓足了勇气一样、涨红着脸开口:“锴、锴哥,等我回来以后,你也该放寒假了。” “……” “到时候我们找个机会,一起带小琰去自驾游怎么样?” “……”这都是什么话。 朱凌没有听到回答,讪笑一声,看起来有点难受:“也是,现在说这个不太合适。没事,等三个月后再说吧。” “锴哥,等你再见到我的时候,我保证那时的我会和现在完全不一样了!等到那个时候,我再、我再……” 像是很多话想说,又不敢说。 “锴哥,总之,我、我三个月后回来,我们到时候见!” 30.Chapter30 南美,  三个月。 那可以说是朱凌人生中最漫长、最吃尽苦头的三个月。所幸后来电影大获成功,  他在演艺圈的地位也得到了飞跃,  被粉丝称为“化茧为蝶”“鱼跃龙门”。 但是,  那一切对他来说根本不重要。 在持续刺耳的掌声与苍白的闪光灯下,没有人知道,  他究竟失去了什么。 要是事先能预知这一走之后的结果…… 真的,就算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一定不会走。 一定会死乞白赖在他家熊宝宝身边。不要脸、不要命。每天去学校堵、去家里追,苦苦哀求,  尽一切全力拥抱、补偿。 那样,  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 朱凌有时候觉得,自己是不是就是命不好。 为什么上天偏要在他拥有一切、原本很幸福的时候,把诱惑送到他的面前。把他好好的人生戳得七零八落。 而他又为什么那么蠢,在该听经纪人的话的时候当耳旁风,  不该听的时候却乱听盲信,  最终选择了大错特错的那一条路。 去南美这事,完全是经纪人桐姐劝的。 “唉……最近真是惹着太岁了。本来谈好的综艺、新剧,全被戚扬抢了!” “我都打听过了,  他开的价格简直低到搞笑,  分明就是故意在压你针对你!小朱凌啊!你就是不听桐姐我的劝吧!” “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叶氤他是《繁荣》黎总的人!跟他千万保持距离、保持距离!” “你倒好……我这边还累死累活帮你牵线想着哪天能送你上《繁荣》直播呢,  结果你你你!搞到因为他离婚?把黎未都得罪得死了,  戚扬帮他高压,  看你怎么翻身!” “说到底,  你俩要是真爱,桐姐我也没话可说!” “可现在又怎么回事啊?离了婚这都一个多星期了,还整天熊宝宝、熊宝宝的。你要真那么喜欢你家那一位,那你之前又跟叶氤搞什么搞的啊?!” 九月初,面对严峻无比的形势,经纪人桐姐是真的要崩溃了。 等录影的区区半小时里,朱凌的妆花了三次,化妆师都不耐烦了!还有,这眼睛肿起来,根本遮都遮不住啊! 这待会他妈搞笑综艺啊!顶着这么丧一张脸怎么上啊! 又要像上次一样拿钱不敬业、当背景板被人吐槽啊? “哦对了,呵呵,叶氤还在外面等着你呢,你还是不肯见他?” 那个叶氤,说起来倒也是个不肯死心的主。 这都一个多星期了,天天带着便当死守朱凌。每次见了她都像见了亲人,分分钟围上来打听朱凌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好好休息,大眼睛里忽闪的担心加心疼。 只可惜,完全唱的是独角戏。 “……桐姐你就别理他了。” 因为离婚的事,朱凌怨上叶氤了,一面也不肯见。 桐姐觉得十分滑稽。 这明明一个月前,俩还好得跟一个人似的难舍难分呢!朱凌还翘班都要带着他吃饭逛街兜风买花呢,没觉得对家里那个有多重视、有什么愧疚之心啊? 然而这边一离婚,那边花心萝卜秒变情种。突然外面的花花草草全不要了,突然只要“熊宝宝”了。 男人心也海底针? 这么想着,就见朱凌又哆哆嗦嗦的,从口袋里掏出“那个小本子”在看。 这几天,他也不知从哪弄了个巴掌大的小记事本,没事就打开看。一看就哭。 桐姐这次实在是忍不住,她倒要看看她家二缺偶像青年到底在看什么! 垫着脚按着椅背凑近一瞧,掌心大小的记事本里夹着一片撕破的书页——应该是从本旧书上撕下来的,书页有些泛黄,上面黑色的油墨字迹十分清晰,一共就两句话。 【思嘉,我从来不是那样的人。】 【我不能耐心的拾起一片片碎片,把它们凑到一起,然后对自己说这个修补好了的东西跟新的完全一样。一样东西破碎了就是破碎了——我宁愿记住它最好时的模样,而不是把它修补好,然后终生看着那些破碎的痕迹。】 “……”呃,什么鬼?这不是《飘》么? 离婚把朱凌打击文艺了?突然开始研究世界名著了? 女人的香水味从身后袭来。朱凌撇了撇嘴表情委屈得要死,修长的手指开始抖。 “桐姐,我一直觉得,像这种书,剧情展慢、人名多又记不住。只不过家家户户书架上都有一本,我才也弄了这本摆在那的,从来都没翻过。” “但你知道……那天他是怎么欺负我的?” “他连话都不愿意跟我说!直接把我扯到书架旁边,把这本书扫下来,翻翻翻,就把这一段撕下来给我了!” “呜,他明知道我大学没毕业就出来工作,哪像他是副教授、又是民法研究院的研究员,读过那么多书,随便一翻就能翻出这种扎心的话来!他、他就是嫌我没学问配不上他,拿这种东西欺负我,呜……呜呜……” “朱凌。”桐姐很无奈。 从头到尾,都是你在欺负人家好吧! 然后你还委屈?而且,竟然还委屈得这么认真! 桐姐算是业界精英,只不过以前带别的偶像组合,这才刚刚成为朱凌的新经纪人半年。 朱凌的那位“前夫”,她只见过一次——记得人很帅,打扮得很随意,跟精致的朱凌完全不是一类风格。最重要的是眼神真诚,给人感觉很好,笑起来又特别有味道,有种既成熟又温柔的气质。 那也就是两个月前的事吧。 一次周边四天的外景拍摄,朱凌胃药没带,他专程开车过来送。她收下药:“来都来了,不见一面吗?” “没事,您带给他跟他说一声就行。他不是忙么?我在这打扰也不好。又不是回家看不到了,我先回去了哈。” 桐姐那天看着那男人的背影,很有点五味杂陈——小朱凌,你是运气好,才找到一个关心你、又宠你的好男人。 却还在外头作,别作死了到时候后悔。 【如果一个男人能无限包容你,连你的任性、虚荣和狂妄也照单全收,那么,他也一样能让你伤心得哭天抢地、不成人形。】 桐姐不知道是在哪里看到的这句话,却没想到脑中就这么FLag一立,朱凌还真的立竿见影就直接作狗带了! “小朱凌!算桐姐求你了……刚冷敷好的!” “你啊!婚作离了,现在也就只剩下事业了!难道事业也不要了吗!?” 戚扬最近实在炙手可热。他一带头孤立朱凌,几乎带动了半个娱乐圈的风向。照这么下去,吃枣药丸! “那就都不要了!”朱凌还在犯倔不知道事情严重,“反正我现在也什么都没有了,还不如死了算了!” 是,你可以死。 但老娘不能跟着你喝西北风呀!桐姐觉得她作为经纪人,必须雌起一把! “你个死熊孩子!脑子里就不能想点积极向上的东西么?‘什么都没有了’就去赚回来,前夫跑了就去追回来!哭有什么用,你倒是行动啊!” “桐姐你不明白,”朱凌更难受了,“锴哥他、他再也不会再原谅我了!” 桐姐眉毛一挑,声音提得比他还高:“谁说的!这还真不一定!” “……” “朱凌,你听说过一个情侣复合的理论……叫‘二次吸引’么?” *** 随后的时间里,桐姐快给朱凌讲了一个励志逆袭、破镜重圆的故事。 那是圈内的模范夫妻,著名妻管炎、没脸没皮的夏导和那对他爱搭不理的娇妻星姐(夏天的父母)年轻时的狗血事。 要看现在的夏导,那可是典型的妻奴。工资上交、俯帖耳,天天追着老婆跑,成箱成箱往老婆所在剧组送吃的,一点风吹草动紧张得要死要活。 可谁能想到,这位典型的无产阶级惧内主义者。年轻的时候,丧心病狂到单方面退过他老婆的婚来着。 “那个时候,是星姐先喜欢夏导的。” “夏导属于很有个性又有才华的那一挂,星姐特别崇拜他。有美人主动倒追投怀送抱,一般男人何乐而不为?所以,两人很快就在一起了。” “其实当时星姐也挺红的了,名声地位配夏导都不差。但是你知道,演艺圈嘛,导演面前哪又缺漂亮女明星呢?” “星姐那个时候又一头热、天天星星眼粘着夏导。人好多都是贱的,得来容易就不知道珍惜。夏导渐渐就开始嫌弃星姐不成熟、脑子笨、没灵气,甩人的时候也真挺狠的,婚期都定下来公开了,单方面在婚前一个月,说不结就不结了!” “那个时候,我姐正好做星姐的小助理呢。据说星姐整个人崩溃得不要不要的,也像你这样天天哭、夜夜哭。两个星期瘦了十来斤,工作也不想干了,日子也不想过了。天天喊着要去跳江。” “结果,你知道星姐喊完跳江之后是怎么做的?” “人家跑巴厘岛去了。反正是要哭,对着旧人往事走不出来哭,不如去热带对着阳光沙滩椰子树哭!” “其实从这里开始,逆袭的第一步就开启了。这一步的学名叫‘断联’,就是暂时和过去切断一切联系,先找个地方安静调整先好自己的心态——找出上次失败时的不足,专注自我的提升。” 朱凌红着一双眼睛,整张帅脸的一片傻白傻白的。 桐姐了解他。跟这货讲道理,他脑子一般是负荷不过来的,还是得摆事实—— “比如星姐,就在海边冷静思考了夏导到底嫌弃她什么,然后努力调整心态,改!” “嫌她不独立,那是胡扯,独当一面的女明星谁还能真不独立么?不过是太把他当一回事罢了。嫌她单纯天真,那就买上纱裙在海滩装妖艳贱货呗。嫌她没自己的生活,就努力有呗——总之,这个提升,可从外形、内在、生活品质、说话方式等各方面入手。” “像朱凌你,自己有什么问题,难道你自己不清楚?” “……” “我就问你,花心能不能收?见异思迁的坏毛病能不能改?” “能!能!”朱凌忙不迭,整个人差点从椅子上跌下来,“桐姐,我、我没有见异思迁。我爱锴哥,我只爱锴哥一个!跟叶氤只是一时迷惑,我、我……” 桐姐:“这话你跟我说没用。再问你,书读的少,没文化能不能补、能不能学?” “能!能!只要锴哥能回头,我什么都愿意做!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所以,”桐姐“啪”地在他面前扔下一个本子,“你好好看一下,这个电影剧本!” “题材很好、主题非常正能量。就是只是要去南美拍三个月,条件非常苦。其他人嫌累,戚扬也不会跟你抢。在他目前国内全方面碾压你、又故意欺负的情况下,这是你最好——或者说是唯一的选择了。” 当年,夏天妈妈在阳光沙滩晃荡了三个月,才平心静气回了国。 并不急着联系夏导,只每天各种吃吃吃、买买买、做蛋糕去滑雪,感觉人生精彩丰富、轻松快乐的美照。 事实证明,有些男人果然是非常贱的。 别人不把他当回事了,他反而暗戳戳开启窥屏模式。越看越觉得人家有他没他一个样,反而变得更美、更滋润了。 开始不爽、不甘心。两个月后一次颁奖典礼,星姐直接穿上大红色的深V战袍。全程漂亮明媚、活泼动人、风情万种、爱答不理,夏导直接被彻底闪瞎。 那个后悔啊、那一个肠子都青了啊,狗爬式认错求复合。 级豪宅赠送、大钻戒求婚、各种认怂认错、古堡梦幻婚礼,从此成为老婆奴儿子奴。从那以后二十年过去了,直到到现在都在星姐面前抬不起头。 朱凌听完星姐说的故事,全程羡慕到不行,整张脸又哭又笑又苦逼到不行。 “但你别只顾着看人家逆袭得成功漂亮,你知道星姐背地里对自己多狠?谁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江山坐稳的!南美这三个月,你除了拼命努力拍戏,空闲时间还得好好反思、读书、磨练自己,争取脱胎换骨!” “到时候,变成一个更好的自己。回到他身边让他震惊,让他再度被你二度吸引——朱凌你有潜力的,要对自己有信心!” “不过,要是真复合了,你下次可一定要好好珍惜人家了,别再犯错了哈!” 朱凌连忙捣蒜一样拼命点头。 半晌,却又有些迟疑:“但三个月那么久……他把我忘了可怎么办?” “呵呵,朱凌你这就不懂了吧?前任就像IFI,只要没有人改密码,永远都能连上。” “……” “……” 朱凌:“那万、万一有人改了密码呢?” “你傻呀,区区三个月,他上哪找个比你更好的去?” 朱凌一脸茫然:“……我又不好。” 桐姐吓得差点没把新买的口红砸了——那么自恋的一个人!居然破天荒说出这种话来?孺、孺子可教? “不不,你单论条件还是很好的!人帅、嘴甜、又肯努力不是吗?再说了,他本来就挺你的,那么果决跟你离婚,只是因为你让他太难受罢了!” “可我看他好像并不难受呀。”朱凌有些茫然。 “……” “他逼我离婚,你都不知道有多雄。一点也没有舍不得我,我哭着求他,他脸色都不带变的。” “我去,他肯定比你难受得多好吧!”桐姐要疯了,“你简直是……你还是赶紧的去南美吧!就你这神逻辑,再不好好赶紧大苦大难磨练一下,想追回他别说三个月了,再给你三年、三十年恐怕都白搭!” 朱凌闻言,又要哭了。 桐姐赶紧又拿化妆棉过去维护他脸上的粉:“行行行别哭别哭!回来妆花又了不好补!” *** 当朱凌的飞机缓缓升空,大半夜跟随信号灯的指示盘旋过黄海海域,转而飞向美洲大6的时候。他并不知道—— 他的熊宝宝,在那一刻,其实正在他飞机下面飘摇雨夜下的那片大海上。 跟他的人生宿敌黎未都在一起。一碗鱼汤、一条毛毯,被困在一只飘摇的小渔船中。 虽然还没有被“改密码”,但已无限接近“成功改掉别人密码”——只是那一刻来得很悄然,当时还没有人意识到。 纪锴坐在船舱离,很有种宿命的悲怆感,当然黎未都也有。 撞车、抓奸、被困、医院、睡不成的各种无限循环。两人好像从来没有哪一次见面,是能不出状况的。是能高高兴兴出门、平平安安回家的。 虽然多数几次,是黎未都主动找的纪锴;但也有那么一次,是纪锴自己追尾了黎未都的车。 所以这一次,又是谁的锅呢? 黎未都:都怪戚扬! 非吵吵着要见“小报上的那位让你治好脑残、成功分手的再造恩人民工哥”!要、要不是为了满足好友的好奇心,谁、谁没事干了会约他出来? 纪锴:嗯,都怪戚扬! …… 作为一个上班族,好容易熬到周末,本来打算睡个懒觉。 无奈一大清早就被不人道的电话吵醒,黎未都在那头态度冷倔倔地问“你……今天有没有空和我朋友见个面”的时候,纪锴的心里是被一万头神兽践踏过的。 “大哥!现在六点十五!” “……” “你自己失眠、神经衰弱求不祸害他人?” 黎未都:“我昨晚给你信息,你一直没回我。” “……”纪锴一看,还真有一条未读信息躺在收件箱里! 见什么面!不见!真心想要找各种理由搪塞,可无奈醒都醒了,何况黎总下一句话又是——“一起出海钓个鱼,去不去?” 纪锴其实并没有钓鱼这项兴趣爱好。 但要知道,所有男性的基因里都天然刻印着自远古流传下来的狩猎天性。像“抓捕食物”这种活动,本能地无、法、抗、拒! 当然,起床穿衣打理时,看着镜子里那个高大帅气、眼神犀利的男人时,心里更是抱定了另一重目的的。 ……确定是钓鱼? 黎总,您是真想钓鱼,还是想钓老子? 万一真是想钓老子,那正好,可以当面礼貌而不失坚定地好好拒、绝、这位黎总,叫他知难而退! 当然是选择拒绝的。 “有钱人又帅做饭还好吃,虽然是个神经病但是没关系?”不不不,连叶氤都知道神经病的无尽关爱接受不来,难道他傻? 出门,黎总直接把1and  rover开到他家小区门口。本来纪锴是满肚子心不甘情不愿,并做好十足的心理准备——黎总的朋友多半会和他一样奇葩。 戚扬那人,一度算是朱凌事业上的劲敌。 纪锴这些年可没少听朱凌黑他是多么多么虚伪、精分、恶毒的一个人。 然而上了后座,和这位传说中的“新晋一线男星”戚扬并排坐了两分钟左右。嗯……成功刷新印象! 完全不虚伪!有趣!无比投缘、相见恨晚! 有些缘分,真的第一眼后,就不用再多说什么——那位电视上比朱凌还要精致、还要有欺骗性的大明星戚扬,一身钓鱼用大裤衩、夹脚拖鞋、不装x不梳头,社会闲散人员状坐没坐相歪在后座。 一身上下目测绝不过一百块,衬衫还破了个洞! 明明是很高很帅、古铜色很野性的脸,看到他露出笑容时,却毫不介意地露出违和感十足的小兔牙,特别特别的萌。 两人初次见面,先第一时间认可了彼此的衣品。 继而,动作出奇一致地,双双摆出嫌弃脸看向驾驶位上那位西装革履、梳了头来参加钓鱼活动的那位黎总。 心领神会、一见如故。 纪锴已经好久都没有过这么开心的半天人生体验了——一整个早上,和新认识的好基友戚扬一起,一边疯狂吹牛、交流钓鱼技巧,一边旁若无人地吐槽diss黎总。顺便听戚扬八卦黎总的种种血泪黑历史。 黎未都幽灵一样在两人身后转悠,面色不善、又无计可施—— 纪锴估计那是因为毕竟他统共就两个朋友。 这戚扬直接占了半壁江山,万一不小心给得罪了,朋友圈哗啦一下又得少去二分之一,那实在也太过凄惨了。 …… 整个周六早上,阳光明媚空气暖溢,碧晴的海边好多漂亮的待租游艇。 戚扬和纪锴意见出奇的一致——海边除了游艇,还挺着好多渔家的破铁皮船,红色的漆、朱砂色铁锈,满载海产品的鱼腥味。比豪华游艇帅气多了、粗野多了、有男人味多了! 黎总拗不过那两个人,全程生无可恋脸。 看两个帅气地摊货男团靠着红锈船舷、蹭的一身油印子却毫无洁癖地开心钓着鱼。整个人忍着洁癖坐立难安、杵在甲板上不知道能干啥、该干啥。 中午时分,天色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有些转阴。 戚扬这坑爹玩意儿更是接了个电话,招手大喊了几声“不好意思以后再约”,就急匆匆划小皮船赶着上岸了! “啊啊真的对不起啊~~卫轩店里突情况,他不会开车,我得回去接送!” 纪锴:“……” 纪锴:喂! 纪锴:不会开车,难道不会打车? 找借口都不知道找个合理点的?开了四十公里来这鸟不生蛋的海边,你就丢老子在这苍茫大海上,跟这姓黎的大眼对小眼、尴尬独处? 不会是故意的吧? 故意制造独处机会——让黎总在这茫茫大海四下无人里,跟老子培养感情? 然后万一培养不成,还可以神经病把老子推下海,做得干干净净、神不知鬼不觉。 纪锴觉得自己可能脑洞有点大。 可他脑洞再大,却也没有老天爷脑洞大——就这么脑中小剧场了几分钟而已,只等着下一条鱼上钩之后就赶快找个借口收杆打道回府,却等到了滴答滴答几滴冰凉落在了身上。 ……下雨了。 居然!下雨了! 出门玩之前,三个人居然没有一个人看了今天的天气预报也是荒谬。但这却并不是最荒谬的点—— 最荒谬的点是,就在雨点稀里哗啦砸下来那一刻,刚才明明还能看得很清楚的海岸,转瞬淹没在这细雨迷蒙烟波泛滥中,没、没了。 纪锴十分淡定:“没事!我记得很清楚,岸边是那个方向!我们就把船往那边开!” 黎未都皱了皱眉,指着反方向:“我记得那边才是岸吧?” 纪锴:“……” 黎未都:“……” 纪锴:“不然还是别乱开?”万一开反了一头扎公海里去,倒时候搜救队都大海捞针那才真的惨了。 ……万万没想到,出门钓个鱼而已。 遇上黎未都这么个剧毒的体质,钓鱼都能活生生钓出趟海难来! 纪锴同时开始无比后悔——之前为了帅,非要选一条破渔船。 听说豪华游艇里面不但全方位遮风避雨,内舱里还有电脑电视、沙音箱,香槟和进口巧克力。就算困在海上暂时上不了岸,也可以吃唱享受、百事无忧。 然而,“帅气”的破渔船里有什么呢? 一只烧了一半的七十年代小煤炉。一口大黑锅,几个破碗,几只破油桶,几大罐淡水。下雨后海上温度骤降,船里唯一一块能御寒的大毛毯,却脏兮兮到让冻得瑟瑟抖的黎总咬牙拼死拒绝。 别的,真的啥也没有了。 海上手机信号不能说完全没有。 但可以说有也等于没有。明明有一格,却啥也不出去。 呵呵,人生…… 接下来数个小时,就连纪锴这种一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猛人都有点郁闷无措,黎未都更是直接陷入了精神恍惚。两个大男人在稍微有点漏雨的船舱里相顾无言。 没话可说的程度,让纪锴简直恨不得能跟那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少年派换换人生—— 真的。黎总交给你对付,老子去怼老虎。 咱俩双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周遭全黑了。没有星空,什么也没有。 纪锴万幸自己抽烟。 打火机一掏,起码把那破破烂烂的小煤炉给点了起来,终于有了一点光、一点亮。 然后,他现自己饿了。 晚饭时间到,肚子咕咕叫。 纪锴并不喜欢吃鱼。但眼下整个船上唯二可充作食物的,怎么看也就只有那么两种——他和戚扬之前钓上来那些海鱼,以及眼前这位黎总。 他决定还是先不吃黎总。 因为至少黎总能帮他干干活、刮刮鱼鳞什么的。修长的手指艹着他钥匙上那把小巧的瑞士军刀,很快以大厨的娴熟手法把鱼鳞处理了。 支起小黑锅、小炉子燃着最后半块炭,慢慢熬起鱼汤。 一会儿,四溢了香味。 “……没有盐。” 黎未都皱着眉用碗底尝了一点点。没有任何味道的鱼汤,确实再鲜也让人难以下咽,他想了想,似乎灵光一闪,从贴身脖子里拽出一个玻璃坠子,打开,晶莹的白色粉末滚落汤里。 在纪锴角度看来,颇有一种“服毒吧死吧大家都不要活了”的阴森诡异感。 “黎总!黎总你想开点?” “……” “咱离海岸线也不远,睡一晚等明天雨停了,说不定不用人救也能自己找回家,请至少不要这么早就绝望?” “……这坠子里,是地中海海盐。” “啊?” “旅游的时候,在地中海海边买的纪念品。” “呃,旅游纪念品,就这么吃掉了真的好么?” 黎未都看了他一眼:“地中海可以再去,难道你要喝没有味道的鱼汤?” 纪锴突然在这一瞬间,倒有点欣赏起这位黎总的清奇脑回路来。 …… 喝了汤,身子终于暖和了起来。 ——纪锴一个人的身子暖和了起来。 他也不知道这黎未都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就能做到始终如一的手脚冰凉、畏寒,在还算正常温度下一个劲冻得瑟瑟哆嗦。 但有一点纪锴已经有了经验。就黎总那体质,现在要是放着不管,一会儿绝对什么毛病都能给你整出来! 这茫茫四下的又没有医院,真给整挂了,怕又是一个海上恐怖故事。 炉里的炭火……眼看着也要烧灭了。 纪锴:“你过来。” “干嘛?” 黑暗中,黎总的吐息有些虚。 纪锴裹着那张大大的、有点扎人的破毛毯,十分温暖:“你过来!你这样一夜到明天就冻死了!” “我没事,我靠着炉子……” 火星明灭,炉里的炭火巨不给面子地在这一秒彻底熄了。 黎未都:“……” 黑暗中,静了几秒。摄人的男性气息,突然裹挟着烫人的温度扑面向他袭来。黎未都仿佛被猛虎扑食,一把被捞了过去,整个前胸紧紧贴上了某种让人战栗的温度—— “……”脑子轰然炸了。 像是被一万驾马车碾过,挫骨扬灰之后,世界恍惚不真实,周身弥散酥酥麻麻的余韵。黎未都感觉简直不可思议——不对,完全不对!男、男人的前胸贴起来不应该是这样的感觉啊! 怎、怎么可能是这样的感觉?结实,软,紧压又弹……完全不可描述的触感!不、不是!这不对!这是什么! 男人跟男人,不应该只是骨头和骨头撞在一起硌人?正常、正常人类的怎么、怎么会这么暖!这么滑那么弹! 冰冷的腿、脚,都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生拉硬拽着向温暖源蹭了过去。 黎未都并没有意识到。 却知道自己抬起了手,恍惚中感觉像是做梦一样,随便找了处别的地方捏了捏……也还是那样Q|Q弹弹的手感。 像是触电一样缩回手。人体怎么会、怎么会是这样的触感? 纪锴也很郁闷了——老子人道救济你,大胆刁民你居然趁乱,捏老子腰和屁股之间的肉? “奶奶个熊的,姓黎的你给我手脚放老实点!别以为情况特殊老子就不会揍你!” 31.Chapter31 纪锴一声吼,  黎总的手脚立刻老实了。 骤然安静的漆黑中,  只听得见海浪拍打船身的哗啦声,  一下又一下。 “……”纪锴默默反思,  刚才是不是声音太大、太凶,吓着人家了。 因为怀里的男人立刻不仅一动也不敢动,  就连呼吸声都几乎听不到了——本来骨头架子就够戳人的了,现在居然还硬起来了是什么情况? 呃,好像有点歧义。不是“那种”硬。 是整个人身体带四肢的僵硬——如果说之前抱黎未都的手感像是抱了只僵尸,那现在的手感,  则直接升级为成抱了个石雕像。 纪锴就不明白了,  黎总,您老用那么个直挺挺的晾晒咸鱼动作侧躺着,难道就不难受么? 暗自用了点力,想把这人的腰扳过来点,  却生生扳不动…… “黎总,  你别乱捏我就行,我又没说不准你动!” 说话间,脚背蹭了蹭对方的蹄子。哎哟喂,  僵还是其次的,  都这么半天了,人还没化冻呢? “……” 黎未都很崩溃。 他也不想僵、更不想硬,  但这一切都是他不能控制的! 被搂着,  额头抵着人家肩窝。气息吐纳出来,  瞬间会沾染上属于“纪锴”的气息和温度,  再扑面弥散回来,在整片黑夜里简直让人不得安宁。 黎未都想着,自己好歹也是刚刚吃过鱼汤的人。应该没有那么饿。 可为什么?从那人身上却散出来丝丝带着奶味的香甜,让他几乎压抑不住想要扑过去啃上一口冲动。 但他不能扑,更绝不可能造次啃别人。于是心脏深处,一群小蚂蚁只能细细、密密地啃噬着自己。 …… 温暖的掌心顺着胳膊、腰线,一路摸了下去。 黎未都一个激灵——不、不是说不准摸的么?你、你想干什么? 修长的大腿被捉住了。 黎未都万念俱灰,在那一刻甚至已经做好“羊入虎口”的心理准备。 呵……没什么可争的,认羊。在那种毋庸置疑的·肉食系野生动物面前,就算硬梗着脖子说自己其实也是个捕猎肉食系,并且是个体力极好的纯攻而并不是一只瑟瑟抖的绵花羊,又能有用?! 结果,野生动物只是淡定拎起一只羊腿,往自己身上一扔。 小船继续摇曳。 地上是一层伤不起、但好歹严实、密不透风的厚软塑料布。黎未都一只大腿搁在人家腰上,浑浑噩噩享受着滑到让人几乎搁不住的肌理分明。 刺啦啦的大破毛毯里,所有被纪锴蹭过的地方,都好像点燃了一般洋溢着舒服的温度。但果然还是他身上最软、最暖,最弹…… 一时忍不住,凉凉的胳膊也贼兮兮地搁了上去,纪锴没说什么。 指尖虚软无力搭在人家背部。想戳,但真戳了的话,肯定又要被吼了吧? 黎未都能保证“想戳”这个冲动绝对不是出于什么色|情的想法!就只是单纯地……很想戳!继而,默默怀疑自己是不是魔怔了。 耳边突然听纪锴轻笑了一声:“你这腿,也没几两肉啊。” “~~~” “~~~~~~” “~~~~~~~~~”是谁说好的不准捏!你、你又在那捏什么! 薄唇开始不受控制地抖抖抖,却说不出话来。 那群小蚂蚁则纷纷实现了越了物种的进化,开始结茧、羽化,变成小蝴蝶扑棱扑棱横冲直撞。 “黎总,说真的,我之前也算是跟你吃过两次饭,就你那食量……我家以前喂的猫都比你吃得多。以后多吃点肉,阿姨都很担心你身体了。” 猫……黎未都已然无法正常思考。 有一种强烈的错觉,他现在一开口,很可能会直接出小奶猫的叫声,而不是正常人类男性磁性低哑的声音。这太不妙了。何止不妙,简直男性尊严受血洗,快气哭了! 但他还是开口了,用尽全身力气出来的声音有点虚,但至少低哑粗暴。 “你……衣服。” 纪锴不解:“什么衣服?” 黎总像是呼吸困难,憋了好一会儿,才接着说:“我觉得你这个人吧……其实别的都还挺好的。就是,我、我给你买的那些衣服以后多穿!像这种贴身小背心什么的,有一个戚扬就够够的了!” 纪锴心说不是吧? 你从第一面嫌弃老子的衣品,一直嫌弃到现在,真就这么过不了这个槛儿? 他怎么能想到,黎总此刻整个人完全不在“衣品”的层面上——完全不在! 黎总满脑子想着的只有一个字……肉! 实在是纪锴那么一捏他的腿,身子顺势往这边一靠,大面积赤|裸接触的肌肉直接给他那脆弱的小心脏碾得稀碎!最后的理智只剩下一些残留的哀嚎…… 你、你是不是故意的?为什么不穿布料多一点的衬衫?为什么偏要穿这样? 再这样下去、再这样下去…… 纪锴:“黎总,你读过汪曾祺先生的《人间草木》吗?” “没。”只知道肉,不知道书! “是一本散文集,写世间凡俗、风土人情、花鸟草木的。汪先生文笔特好,那上面有一句话,我至今觉得别挺经典,我背给你听啊。” “——栀子花粗粗大大,又香得掸都掸不开,于是为文雅人不取,以为品格不高。栀子花说:‘去你妈的,我就是要这样香,香得痛痛快快,你们他妈的管得着吗’!” 黎未都:“……” 黎未都:“………………” 智商全面掉线,已然无法反驳!更可怕的是,不仅无法反驳,还直接掉入了那几句话的画面感里! 仿佛看到了一片花田、一树迎风招展的栀子花。就连海上潮湿冰冷的空气都弥散起了香氛,炽烈的、浓郁的,到处都是甜沁入骨的栀子花的味道。 …… 黎未都那晚本来没打算睡。 毕竟睡眠质量一向差到要死。常年神经衰弱,不但需要靠酒精和安眠药维系,还必须戴上耳塞、蒙上眼罩,在周遭完全、绝对地黑暗和安静里一只只数羊。 窗外的风声、甚至枕边人的呼吸,都可能吵醒他,让他再也难眠。 更别说眼下是在一艘风雨里晃荡着的破船上,还跟不怎么熟的男人手脚|交缠了。 却没想到,他这次竟很快就睡着了。 还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真的非常奇怪的梦。 梦见了小时候参加过的一场婚宴。那是二十多年前全城最好的香格里拉大酒店,以现在的眼光看,当然整个陈设都显得很土气。 他那时只有桌子高,新郎新娘穿着红色喜服在台上,宾客一片闹腾时,怀中有什么东西响了起来。 那时的移动电话块头还像砖头块一样大得惊人,他接了起来,对面传来焦急的、并不陌生的女人声音。 “未未,是我,终于联系上你了!是妈妈啊!你在哪,爸爸在不在你身边?” 妈妈? 黎未都有些愕然,回头看向台上——那个正在鞠躬,美丽、轻盈的女人,爸爸新娶的白阿姨,那个温柔善良、后来把自己养大的人,那才是“妈妈”吧! “未未,你到底在哪?旁边为什么那么吵?” “我、我在……”所以,是谁?是谁在叫我“未未”。 【让我们用掌声给这对新人最诚挚的祝福,下面请新郎新娘切蛋糕!】 “未未你在婚礼上?谁的婚礼?” 爸爸的婚礼。 “未未,你听妈妈说……” 可是,不是已经没有妈妈了吗?血流了一地,救护车走了之后,妈妈就再也没有回来。他们都说,妈妈死了。 “未都,未都!未都你怎么哭了?” 场景转换,移动电话消失了,宾客也不见了。恍然抬头,只见床前站着小小的叶氤: “未都你别难受。新的阿姨不一样的,不会再像上次那个一样打你了。别哭了,我也会一直陪着你的!我会一辈子陪着你,要是没有人爱你,我会代替他们爱你。” 黎未都自始至终很清楚,自己是在一场梦里。 想要醒,却无奈醒不过来。更可怕的是,他开始无法分辨眼前的一切是不是曾经生过的现实——在爸爸和白阿姨的婚礼上,真的有女人给他打过电话吗? 而那个时候的叶氤,又真的曾经说过会一辈子陪着他、爱他? …… 纪锴是被轻微的抽泣声吵醒的。 意识到是黎未都在哭,叫了几声,又伸手摸了身侧的手机点亮屏幕,才现怀中黎总双目紧闭皱着眉、咬着苍白的唇,并没有醒。 是得多心酸的梦,才能在梦里哭成这样。纪锴想起阿姨说过,黎未都童年过得并不好,正有些同情并想要把他往怀里紧一紧,却听到喃喃一句低吟:“……小氤。” 卧槽!这下彻底没法睡了!。 “哎!”“哎!”简单粗暴两下,大力把黎总给摇醒了。 “真不好意思,打扰你做噩梦了啊!” 早上跟戚扬一起钓鱼的时候,本来就听了一堆神吐槽——黎未都之前对小妖精多好?花钱捧他由着他作不说,还担心他吃不消给他做各种营养餐,每次收工夜深都会开车去路边等。花、礼物大批大批送,家务全包,宠溺纵容。 简直二十四孝男友也不过如此。 “黎总,还忘不掉小妖精啊?要不要听锴哥跟你讲讲人生道理?” 老子能跟你讲一晚上不带重样的,不收费! 怀里黎未都愣了片刻,摇了摇头。 纪锴心说完了完了,白天时戚扬还亲人一样拉着他的双手泪目呢:“多亏锴哥治好了我们未都多年的脑残!”这下彻底白搭! 治标不治本、小妖精病毒卷土重来了? “我没有忘不了他……不是你想的那样。” 黑暗中,黎未都的声音很低:“那天,你在医院跟我说过那些话后,我想了一天。开始很抗拒,可后来就渐渐想明白了,我是已经不爱他了,你说的没错。” “可是,有一些事情……我还是想不明白。” 【我也不明白啊,那叶氤到底哪儿好啊?】 戚扬说这话时,也是一脸的蛋疼。 【也是奇了怪了,你能说未都配不上他么?明显绰绰有余好吧!那么多年用心去疼、去宠,就算石头也该动心了啊?】 纪锴倒不这么认为。 毕竟爱这个东西,本来就是需要缘分的。你再好,别人也有可能不爱你。没辙。 “我其实很清楚叶氤为什么不爱我。我想不明白的是,我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又是为什么就变得不再爱他了?” “……”纪锴:“黎总,你为什么一定要想通这个?” “因为你过誓‘要照顾他一辈子’么?这牛角尖你还钻着呢?上次怎么劝你的你没听进去?你根本没必要再……” “因为,也许都是我的错。” 纪锴没多话,静待着黎总用他那异于常人的逻辑继续说下去。 “也许都是因为是我……没底线地对他好,把他给宠坏了。我妈妈以前劝我的时说过,无论是谁,像那样宠都会被宠坏。那如果,这一切本来就是我的错,到最后我不仅不爱他了,甚至还像你说的那样有点怪他,那我……” “黎总黎总黎总!”纪锴总算是听明白了,一个冲动,直接把人往怀里一捂,“你相信我!有人是宠不坏的。‘被宠坏’绝对是他自己的责任,呵…你这人也真是受虐狂的命,怎么会觉得是你的责任?” ……原来,还真有这样死心眼的人。 都被一个人伤透了心,还觉得他是世上最无辜的,笨不笨啊?也怨不得戚扬一脸怒其不争狂黑他“脑残”了。 黎总一头撞人家胸口,鼻梁生疼,忍痛不死心抬头问:“那……你见过不会被宠坏的人么?” 这个问题纪锴很难回答。 毕竟他自己好像也是宠坏了某人,但为了坚定刚才的立场,还是义正辞严道:“见过没见过这不重要!” “……” “反正下次老子再遇到喜欢的人,也还是要该怎么宠怎么宠!老子会对他很好很好,他要是还不知道珍惜,那也是他的损失!老子成熟稳重身材好,被这样宠着都不满意他还想找啥样的?天仙?” “同理,就像黎总你这样的,人帅专情会做饭,绝对是大批适龄单身青年终极理想型。小妖精不知道珍惜,绝对是小妖精的损失!比他好的男人到处都是,你赶紧抓一个回家吧,别再瞎想一些有的没有的了!” “……”黎未都其实还有很多话没说。 他知道叶氤不爱他,是因为有些怕他——毕竟他的妈妈有神经病,别人都说会遗传。更何况作为清楚黎家那个大宅子隐秘的人之一,叶氤很清楚,他还同时是暴力杀妻犯的儿子。 可是,纪锴“大批适龄单身青年的理想型”那句,还是让他嘴角有了一点上扬的笑意。 还好有他,好过了很多。 黎未都突然现,有这个人在身边,好像总能让自己觉得一切并不是那么糟糕。 回味着纪锴刚才那番话,想到他说“再遇到喜欢的人还是会宠”,不知道怎么的,竟默默有些羡慕起那个人来。 不知道那个人会是个怎么样的人。肯定比朱凌帅、比朱凌好。 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性格,会不会很小气、是个醋精。 因为如果,有一天那个人知道,曾经有这么一天,在他还没来及出现的某一天。在一条小船上。一个雨夜、一条破毯子,有人享受过他爱人的温暖拥抱,还被紧紧抵在怀里说了那么多温柔宽慰的话。 哈,哈哈,怕是会气到变形吧。 哈,哈哈哈…… 呵,为什么幻想中那个人的样子,突然变得比朱凌还面目可憎了啊。 颤抖的指尖动了动。 这一次,却不再是想要戳一戳的顽皮欲念。而是另外一种,像是源自心底的恼人的想要碰触的饥渴冲动,黎未都目光晦涩、不明白那是什么。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有次和纪锴去在美国游玩,路过小城镇的书摊,两人随便买了一本书。在火车窗边翻开时,一句话映入眼帘—— “有人认为,得知自己爱上某人的那一刻,应该是激烈的一见钟情。” “又或者是产生了想要跟他结婚生子、共度一生的冲动,是清晨六点的吻,是看到他侧脸想要微笑的那种幸福洋溢,也许真是这样的。但你知道我怎么想吗?” “我觉得,得知自己爱上某人的那一刻,是你想要触碰他、又颤抖着收回了手的那一刻。” 船舱内静静,满溢温暖。 黎未都数着自己心跳的声音,再度缓缓陷入安眠。等他再度醒来的时候,阳光普照,纪锴正帅气拉风地掌着舵,海岸线近在眼前。 32.Chapte□□ “所以就是说啊!为什么深情的人不能甜甜蜜蜜在一起算了,  还都他妈要叫薄情的渣渣欺负?要我说,  干脆让那两个出轨人渣自产自销互相伤害,  你们两个开开心心在一起,  不就皆大欢喜了吗?” s市中新区,一家叫做petty的宠物店内。 戚扬顶着乱糟糟一头鸟窝一样的头,  拎着烧水壶穿着挂洞老头衫、拖拉着鞋子从厅里“啪啪啪”路过。 黎未都本来靠着柜台,正看宠物店主卫轩喂猫。 闻言整个人一僵,“砰”地撞得柜子好大一声响。 “……” 戚扬他、他都知道了什么? 猜到了什么?还是我、我是心神不宁被他看穿了、总看手机被他盯上了?难不成他那天根本就没回去,而是躲在船附近全程围观了一夜? 不,  怎么可能啊? 黎未都的手机,  从昨天下午一直到今天早上,除了下属的汇报工作完全冷冷清清,没有接到一条重要的信息或电话。 有点沮丧…… 还记得昨天一早靠岸时,手机恢复信号的瞬间,  那一窝蜂几千条涌进来的群信息挡都挡不住。 “吃药干架华东洪兴帮”群,  里面左研、赢健他们差不多水了一整夜。 “锴锴锴哥呢?星期六晚上锴哥不上线?” “锴哥出来说话!” “锴哥失踪啦,被人拐卖啦!身材棒棒又能干活,谁买走谁赚啦!” “啊哈,  锴哥拐卖别人差不多吧?肯定出去艳遇了,  哼哼哼说不定骗到什么长腿大美人明早堵门儿去!” “锴哥,明天再不出现报警了哈~” 有人在乎、有人找、有人关心,  黎未都再默默然看看自己这边。 戚扬,  没有新消息。 卫轩,  没有新消息。 a市的妈妈白阿姨,  没有新消息。 完全就没有人现他一夜未归!这……就算真的海难了估计也没人救,更没人能想到报人口失踪! 人缘这个东西吧,黎未都开始认真思考自己是不是真的得开始广泛交友了。 目光一暗,修长的手指抖了抖,在群里了个红包。 决定了!以后每周六定时定点!这样万一出了什么问题,这伙人就算不想着他的人,也起码想着他的红包? 嗯!跟纪锴的朋友打好关系没错的!一伙人从建筑工到卖羊肉串的再到画家、医生、公检法样样俱全,博得他们好感,以后没坏处! 红包一下,瞬间炸出来一条条活鱼。 “哇,未都哥又红包了!” “未都哥好!未都哥好早啊!” “未都哥在哪儿呢?什么时候再出来一起浪?” 黎未都平静盯着屏幕信息一条条冒出来。不错。金钱果然可以买到朋友。 纪锴:“……” 纪锴:“你们……注意节操。” 江小白:“哎?等等,未都哥一出现,咱锴哥也出现了!感觉有内情!你们该不会……” 一个巨大“嘿嘿嘿”的表情冒了出来。 胡说什么!黎未都想皱眉,却突然现自己的嘴角竟然在不自觉地上扬,吓得果断换上别扭脸。 余光里,却见一道阴影投在手机屏上。抬头只见胸、性感的颈子、喉结……纪锴突然靠他特别近。 面对面,还伸出了双手,黎未都那一瞬间的感觉是马上就要被亲了! “项链。”结果,性感的唇缓缓轻轻吐出两个字。 ……啊? “你那个旅游纪念品的项链,刚才落船上了。呐,我给你捡着了,虽然只剩个玻璃罩子、里面也盐没了,但也许还可以装点别的。” 说着,双手擦过他耳际的碎,帮他把项链给他戴上。 “……”坠子垂下来,重重击中心脏。黎未都活有种被老鹰叼上了天忽高忽低飞了一圈,又安然放回地面的感觉。 “像这海滩沙子就挺不错的,还有彩色小贝壳。其实你说这地球上哪儿的海不是海,你在这弄一点,以后跟人家说这就是地中海的沙子人家也不会不信。” 纪锴大概不会知道。 他说完这句话后,从海边直到停车场黎未都一路都在低着头寻寻觅觅,盯着脚下细软、雪白的沙子,掠过无数小小的细碎贝片螺壳,想要找到那么一两只,能完整斑斓又正好装进他的玻璃罩子里。 却始终没有看到中意的。 纪锴那边都上车了,黎未都又不甘心起来:“你等我一下。” 傻兮兮跑到车后的死角处,从地上搓起些细小的晶砂往玻璃罩子里怼。 明明停车场的沙子手感比海边粗砺了不少,成色也黄、没有刚才的细白,更没有小贝壳,早知道还不如刚才随便抓一把…… 不符合审美。可装进玻璃罩的那一点,却又舍不得再倒回地上。 他说……让装一点。 黎未都也二十大几的人了,又不是什么青涩少年。虽然不想承认,但他大概已经知道自己现在这种既苦闷又有点脑抽的情况意味着什么。 但是,怎么会这样呢? 怎么会这样呢!那种……又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毕竟身材……身材像那样真的不行的!太、太那什么……会一直想摸!要是在身边放着,根本没办法集中精神工作了!身体恐怕也会很快搞垮的! 长相就更…… 啊啊啊! …… “是吧未都?”戚扬一张帅脸骤然近在咫尺,把黎总从思绪的飞马走兽中拉回现实,小兔牙显得有些险恶。 “……”黎未都再度清楚意识到,自己大概就是没头脑的兔子,已经跌进了一个出不来的胡萝卜大坑。 同样是靠得那么近,纪锴的温度、气息,分分钟就让他紧张得心脏都快蹦出来。 而换成戚扬后,嗯,内心毫无波动。 “你也这么觉得吧?不如让那俩出轨的凑一对、两个懂得珍惜的好好一起过日子呢,你说是不是?” 黎未都脑子都炸了:“我们才……我、跟他又没有什么!” 同时下意识往后一退,柜台上放着的宠物粮直接掉一地。幸好都整整齐齐拿封口夹封了口,没有散得到处都是。 笼子里还在阉割修养期的橘猫闻声而起,兴奋不已地撑着已经少了蛋蛋的娇躯,望向鼓鼓的妙鲜包。 “哈啊?”戚扬愣,“未都你在说啥?” 黎未都:“……是你先说的!” 戚扬指着黎未都背后那台关了静音、但画面还在动的电视:“我在说这放的电视剧啊,最近挺火的你没追吗?就女主和男主双双出轨还一副真爱感天动地的神剧,看得可气死我了!倒是你,刚才在说啥?” “……” “未都你怎么了?怎么脸这么红?卫轩卫轩,拿猫体温计来,看看咱们病弱君是不是又烧了?” 宠物店主卫轩正蹲在笼子前喂猫。 闻言抬起头,静静望看向黎未都,仿佛看穿了一切。 “戚扬,你那天见到的那个人,真的有那么好?” “你说谁?哦……你说治好咱们未都长年残障的那位民工大胸弟啊?怎么,不是那天第一时间回来就跟你汇报过了吗?本人帅爆啊!你失忆啦?等等,卧槽——什么鬼!” 剧集中场插播巧克力广告——朱凌的各种丝滑,戚扬当场孕吐脸。 “换台换台换台!赶紧的!看这人就烦!讨好导演乱改剧本,抢我男主戏份!现在被配南美去了吧哈哈哈该!” 黎未都:“说起来,戚扬你最近……都不用工作的?天天来店里摸鱼?” “什么啊!我这叫爱惜羽毛,不乱接广告代言烂剧。”其实这叫懒,但这不重要,“不说我,叶氤最近没再有脸找你了吧?” “……”其实,找了。 …… 昨天早上从海边回家,纪锴说想试试他这款1and  rover的手感。 黎未都于是平生第一次坐自己车子的副驾上,一开始还有点不习惯,调整了座位伸开大长腿后,一切显得那么悠闲自如。 原本,这里是叶氤的专座。放着他的毛拖鞋、喜欢吃的零食还有饮料。黎未庆幸前天洗车顺手把那些给收了,不然…… 海滨回程的路算是偏僻郊区,因而宽敞顺畅几乎没什么人。一路银杏参天,特别特别美。 “……待会开到市里,一起吃个早饭吧?我知道一家很不错的吃早茶的地方,我请你。” 黎未都原以为,美食诱惑在纪锴这里是百分百有效的。 毕竟之前那都什么情况了?就连刚彻夜打架、从医院回来寿喜锅他都吃得下,还有什么他不敢赴的筵席。 结果:“实不相瞒,今天都星期天了,我还得备……” 纪锴临时把“课”字咽了回去,差点露馅:“我还得准备准备明天搬砖的一些事宜。” ……搬砖有什么可准备的。 黎未都不开心。甚至开始默默怀疑,是不是自己太无趣,所以别人跟他待上一夜已经到了极限,迫不及待想要摆脱他。 叶氤以前也说过,他这人很没意思。 …… 正低落着,纪锴却忽然减,把车停路边了。 黎未都不解,却见那人眼角带上了些孩子般的笑意:“来,下来看看!” 下车之后,竟然是遍地如歌彩华。 秋天的银杏、枫叶,簌簌像是蝴蝶一样往下落。整个天地绚烂寂静,像是在无限延展、灿烂秋光下新海诚流淌着的浓郁画面中。 “我刚才就觉得了,这儿好像比秋枫山景区都要漂亮。果然啊。” 黎未都讷讷说不出话来。 缓缓地想着,那个人是有怎么一双现美的眼睛。却又觉得在这碧蓝的晴空,和一片红灿灿金煌煌掺杂着绿叶的无尽白色地面上,眼前的人好像才是这片画卷中最亮的一抹色彩。 本来郁卒的心情,突然再度变得闪闪亮起来。血液里有什么压抑的东西,几乎让他一向冰冷的皮肤都开始沸腾。 却什么也做不了,望着纪锴站在巨大的红枫下,踩着咯吱的乱红枯黄,突然很想拍他,拍下眼前这一幕。 恍惚拿起手机,定格、画面完美,刚要按下“拍摄”的那一瞬间。屏幕却变了。 来电人——叶氤? 黎未都愣愣地,十分意外。因为,就算是交往的时候,叶氤没事也是绝对不会主动跟他打电话的。分手后,更是一次没有找过他。 不过说起来,家里确实还有些属于他的东西没有拿走。几份证件、还有之前从车子里收拾出来的他的鞋子和手表…… 有些残念地看了一眼纪锴的背影,只差一点……刚才明明那么好的画面!叹了口气接起来,叶氤像是撒娇的声音在那头响起:“未都?你最近怎么都没有联系我?” 黎未都:“……” 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下一句。纪锴正拾起一片银杏在细细瞧,转头只见他一脸的为难。挑了挑眉,走了几步过来。 “叶氤,我们……不是分手了么?” “分手了也可以联系的呀。” “……”黎未都这下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分手后,一般都不会联系了的。” 两句回话而已,纪锴已经听明白了个七七八八,抬了抬下巴示意“黎总你要挺住,千万不要被糖衣炮弹攻陷”。结果也不知道黎未都怎么理解的,直接切下了免提。 就听叶氤软软的声音幽怨着:“分手了就不能继续对我好了么?未都,你所谓的‘喜欢’,也就不过如此而已么?” 卧槽——世上竟有这样厚颜无耻之人,锴哥听了想砍人。 却还没来得及手把手教黎总怎么回怼小妖精,“嘟——”一声,对方突然就给挂了。 纪锴喃喃:“这磨人的小妖精……是在想什么呢?” 等等,难道是、这叶氤难道是后悔了? 这是在放下面子,试着回勾黎未都呢? 所以,终于体会到被朱凌丢一边,又没有金主捧、没有好男人宠爱做饭接送之后日子的孤苦艰难了?作到尽头,想回头了? 哈,哈哈哈!又是天道好循环…… 你、你干嘛笑得那么开心?黎未都脸一红。 “黎总你为什么不笑啊?大仇得报啊!不开心吗?” “……” 按照纪锴的理解,世间上报复的基本法,好像也就只有两种。 一是直接手撕对方,毙前路、撤资源,整得小妖精在娱乐圈凄凄惨惨混不下去。不过黎未都这人念旧情,应该是做不出来那种事的。 幸好还有第二条,精神碾压复仇法。 那就是土豪总裁自己继续帅着、继续有钱。等小妖精离开他不久之后,突然现青黄不接,之前的生活水平也赶不上了、无条件爱着他的那个人也不伺候了,落差感飙升,开始贱兮兮要回头了。 “黎总,我跟你说,你呀,赶快的、赶快去找个好对象!” “然后在小妖精面前疯狂对那个人好好好。让小妖精知道,失去你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损失,而且他永远、永远也不可能把你要回去了!” “以后啊,他就只能眼巴巴看着你对别人好,咬着被角悔不当初,哈哈,该!” 真的是,想想就爽。 黎未都几乎没在听他在说什么,满脑子想的都是……你别笑了好不好! 那种带了点匪气的笑,实在是……灿烂啊。 感觉比阳光还暖,明亮得这儿明明落叶满地的,都不再像是秋天了。 …… 同一时间,一座小洋楼二楼阁楼,飞满的尘星被阳光照映得金黄。 一大堆打包的行李还没来得及拆卸,一个混血感十足、五官立体、梢微卷的青年正坐在窗台拿着抢来的手机,伸着破牛仔裤包裹的长腿大大翻了个白眼。 叶氤一脸蒙圈:“潜潜,你怎么给我挂了呀?” 沈潜:“小叶子,你是不是傻?!” 叶氤:“可是,是你让我给黎未都打电话的啊。” “我是让你打没错!但刚刚说好的,咱这通电话的中心思想是什么来着?” “是、是让黎未都他……继续当我演艺事业的金主啊!你说我不该分手,不能把大鱼轻易放走,就算在分手之后也得吊着他。我刚才不是完全就照你说的……” 沈潜:你照我说的都做了啥了啊喂? 老娘是要你说点甜言蜜语,勾起回忆!或者假装示弱,哄他继续关心你、对你念念不忘,卧槽你他妈也是真的能耐,硬生生给老娘憋出来一句“分手了就不能继续对我好了么”?! 搞得跟谁该对你好的一样啊!你是不是之前被他宠得生活不能自理、头脑也退化了啊! 真的,那个姓黎的要是还傻傻的没反应过来、还在脑子不好喜欢你也就罢了,万一清醒过来了,听到这句话还不哔了狗了?! “你待会儿再给他重打!老娘一句一句教你说!” 33.Chapter33 沈潜真心觉得,  有些人啊,  真的是扶不起的阿斗。 阳台窗边一片小植物的绿意,  阳光照映叶氤那张透明、可怜、惹人心疼的小脸——呵,  要是换成是老娘当初有你这么一张脸,有你这么一把好牌,  早就翻云覆雨、风生水起、要什么有什么了! 还用得着那么辛苦,一步一步忍辱负重挨到现在? 斜眼瞧了瞧镜子。 不过,反正镜子里面的那张精致的脸,现在倒是一点都不比叶氤差了。 想起曾几何时,  只能活在别人的影子里,  不起眼、没人在意。默默羡慕叶氤能被大少爷各种捧在手心怕化了,就连万人迷朱凌都在人群之中被他那特有的青涩、无辜的气息吸引。 然而,这世道……果然有得必有失啊。 看吧?从头到尾被保护、娇惯得那么好,一点点委屈都没受过。都老大不小的人了,  做事还是那么任性、幼稚,  可笑又没心没肺。把旁人羡慕不来的人生作得一塌糊涂还不知道反省,还有脸在这委委屈屈、哭哭啼啼。 底层人民是服气的。 “小叶子,黎未都他……真的有那么不好?” 沈潜最不明白的就是这点。 朱凌确实与众不同、确实诱惑、确实有一种罂粟花般叫人望之迷乱的独特气质。 但要说起那位认真、严谨、一丝不苟的黎大少,  其实也是一直都有好多人偷偷倾慕、崇拜着的。 只不过,  人家毕竟豪门公子难以高攀,又总是一脸严肃冷淡。再者所有人都知道他眼里只有叶氤一个,  也就纷纷不太愿意自讨没趣罢了。 沈潜是横看竖看左看右看,  都觉得叶氤脸上大写着“身在福中不知福”——他可能至今不知道吧,  当年在学校羡慕、嫉妒他命好,  背地里扎他小纸人的究竟有多少。 要是换成其他任何一个人能有他这独一无二的机会,能落到被黎未都宠着护着,肯定都会想尽各种手段、使出浑身解数疯狂笼络金主的呀。也就这叶氤邪门,居然抖抖羽毛、伸伸小短腿儿,就把金主给踹了! 无法理解。在沈潜看来这简直就像是疯人院刚放出来的神经病,正拿着整麻袋整麻袋的钱,站在顶楼往下疯狂撒币! 然而,叶氤却很有自己的道理。 “潜潜你又不知道!黎未都总是管着我,烦都烦死了!性子又抑郁、有时候又神叨叨的,跟他在一起好压抑,一点都不开心!你知道跟他在一起时是每个小时!每个小时都能看到他过来的‘问候’短信,我简直是……” “行行行!”沈潜连忙打断,懒得听他抱怨这些有的没的。 “好歹人从来没欺负过你对不对?给你资源、什么都给你了对不对?伺候祖宗似的伺候你对不对?这些好处占着有什么不好——在朱凌那边没给你百分百的承诺之前,你完全可以选择不分手的啊!现在搞得自己多被动,还得回头求人家!” “又不是我自己想求他的~”叶氤扁起嘴。 “我还不想让朱凌回来之后产生不必要的误会呢,要是朱凌知道我还跟黎未都联系着,恐怕会生气……” “拜托,小叶子!醒醒!睁开眼睛看看,黎未都一不捧着你,你最近资源都成啥样了!等朱凌三个月回来,看到你糊穿地心,才真的不会要你了好吗!” “……” “你真的觉得闪闪光的小明星叶氤,和没收入吃白食的小可爱叶氤,在朱凌眼中能是一样的吗?你问问你自己,他有那么爱你吗?能爱到那种不计较世俗的地步吗?” “现在的形势真的很严峻——你眼前一场恶仗!可你居然、唉!居然一点准备都没有就想打,我也真想给你跪了!” 叶氤疑惑地看着眼前人夸张的呼天抢地,弱弱眨了眨大眼睛:“可是潜潜……咱们前几天不、不是已经做了准备么?” …… 前几天,在沈潜的授意下,叶氤打电话联系了朱凌老家的许多亲戚。 告知了他们朱凌已经离婚的事情,并且按照指示,添油加醋地表示朱凌把房子、车子,还有好多存款都给了纪锴。 朱凌家的亲戚们原来多半四散在外省,在朱凌红了以后,纷纷沾光搬进s市,一群人都不怎么自觉,整天总能冒出来各种乱七八糟的破事麻烦朱凌,经常没事也能搅出事端来。 于是,如此一个消息,简直像是饼铛里扔了手榴弹一样在亲戚群中炸开了锅。 相约见面的餐厅,三姑六婆自四面八方6续登场,一大家子亲戚七嘴八舌脸红脖子粗,在包间里声讨得不亦乐乎。 “你瞧、你瞧这生猛的战斗力。”沈潜抱着手臂很是得意,“到时候抢房子,怕是要当场生撕了原配,啊哈哈哈!” 叶氤不明白:“潜潜,统共也就一套房、一台不到二十万的车,给那个人了也就给那个人了吧!我反正本来也不是因为那些东西才喜欢朱凌的,又何必那么小气?” “不,必须要回来。”沈潜目露寒光挑了挑眉,长长的睫毛在立体分明的脸上落下一层阴翳。 “小叶子你要拿出勇气、亲自出面,在朱凌家人的支持下,把那个人所有从朱凌这儿拿走的东西,一分不剩全拿回来!” “可我也没有多恨那个人啊,”  叶氤还在迟疑,“听说他本来就是拿死工资的,也就住那一套房,要是抢走了,他岂不是连住的地方都……” “叶氤!”沈潜怒其不争,伸出手指对着小美男的太阳穴一顿戳戳戳。 “拜托你搞清楚状况好不好!现在完全不是你恨不恨人家的问题——而是那个人,如果他想搞你,一个指头就能叫你永世不得翻身知道吗?” “我问过朱凌的朋友了。朱凌其实是舍不得那个人的。” “他根本不想离婚!错误也承认了、哄也哄过了,是那个人自觉烈性子非要跟朱凌离!那个人要是愿意回头,极有可能朱凌马上就能一秒不耽搁颠颠飞回来跟他复婚,到时候你才真的哭都没有眼泪了!” “所以,咱们现在要做的,是让那个人彻底对朱凌失望、心寒!” “再也不原谅、再也不想回到朱凌身边,让他们两个这辈子都没办法再续前缘!” “所以你不仅要狠下心来弄他,还要在朱凌家人的庇护下做得名正言顺!顺便获得他家人的好感,让他们觉得你才是真正向着他们家的。” “等三个月后,朱凌回来气也该消了,再让他家人好好做他的思想工作。以后你想进他们家门,就容易多了不是么!” 叶氤被一番话狂轰滥炸彻底弄迷糊了,歪头想了想,觉得有道理:“……潜潜,你果然好聪明,想得好周到!” 呵,沈潜谦虚地摇了摇头。 这算什么?以后还有多多“惊喜”等着你呢,敬请期待哟。 …… 纪锴有时候觉得,人生真他妈奇妙。 机缘、巧合、善恶有报。有时候可能真的老天爷都看不下去小妖精的作妖了,才会干脆把他放在闪闪光的舞台之上,让台下人携手默默围观他的精湛表演。 就在黎未都刚才接到的那通“厚颜无耻”的电话挂掉后不到五分钟,换纪锴手机屏显示一串陌生号码来电。 一接起来,呵,这么巧,又是小妖精! “总之……叔叔婶婶这边已经说过了,限你一星期的时间,请把朱凌掏钱买的房子车子统统还回来!” 突然变得硬气得很!和刚才乖乖轻柔的声音完全不一样了。 纪锴觉得好笑,一秒免提。 黎总,黎总!您不是程序员么?欢迎您亲自测评你家小贱人2.o作妖现场! 挂着玩味笑地晃了晃手机,却见黎总愣了愣,继而垂下眸,一副茫然歉疚的表情。纪锴心说呃……我就开个玩笑,又不是在迁怒你什么的,忙友好地伸出手去,把刚才拿着把玩的银杏叶递给黎未都玩。 黎未都默然接过那片树叶,下一秒,肩膀突然被搂住了。 微凉的秋光中,突如其来的温暖让人瞬间僵硬。纪锴搂着他,把他往路边带——那儿有一条落满杏叶的铁丝长椅。 ……应该是哥们儿的那种搂。但是,哥们儿的楼肩膀和情侣的楼肩膀,说白了又有什么必然的区别? 特别是,这么靠在一起坐在长椅上,就、就更像是一同赏秋枫的情侣了。 如果,不是还接着奇怪的电话的话。 …… 电话那头,叶氤还在一条一条罗列着纪锴拿走的东西:“朱凌还说过,他有一笔定期存在你那!一共13万,请你也一起还了!” 关于那13万,是沈潜从朱凌好友宁振那儿套出来的消息。 朱凌在跟纪锴结婚时,曾给他存了一笔131452的定存。叶氤想着就没好气,直接补了一句沈潜没教的:“要是没到期就提前取,有利息损失也没关系。朱凌说了,那点钱无所谓的!” 【哪怕房子车子不要,这13万的存款也一定要赶尽杀绝。小叶子记住,我们并不是为了要钱,只是为了彻底恶心他而已。】 ……这恶心的,其实还挺成功的。 反正纪锴是真心又想他那把心爱的西瓜刀了。 虽然不会真的乖乖给小妖精打钱,并且也不再稀罕朱凌那廉价的“一生一世”了,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朱凌会连这个都要跟小妖精说。 到此为止,整整三年婚姻的所有仅存美好回忆,彻底宣告玷污。 朱凌,不管是不是你本人的意思,你他妈都真的已经……老子以后跟你,再也没话可说了。 清了清嗓子,笑着回复小妖精:“后来朱凌还给我每天打五万来着,要不要一起给您转回去?现在好像还每天托经纪人贱兮兮打着呢,简直烦死个人,你能不能叫他别打了?” 小妖精估计从没听过一天五万的事,愣了一会儿,很憋闷来了一句:“你、你都还回来!” “行!没问题,就当给你俩二婚的礼钱吧(虽然并不会还)。顺便送一句新婚贺诗——长亭外、古道边、芳草天。真的,特别适合你俩,拿走不谢哈。” “噗。”那头沈潜全程监听,一下没忍住,差点没憋成内伤。 这前夫哥! 没想到还有点意思啊? 叶氤虽然听不懂,却也知道是被骂了,涨红了一张脸:“总、总之,朱凌家人还说了,还了钱以后,你就没事就不要再跟朱凌联系了!分手以后还巴巴给前任打电话的,都、都比摇尾巴的哈巴狗还贱!” 纪锴:“你还别说,自打分开以后,老子还真一个电话都没给他打过。” “倒是他,动不动喝多了就巴巴给我打电话、短信的,黑名单都拦不住。想你这么牙尖齿利的,怎么就不好好管管他呢?哦,忘了,人家估计也不会听你的,不然也不会迫不及待把你甩了跑南美躲着去了……” “你!总之你快点还钱!” 嘟嘟嘟——那边挂了。小妖精又临阵脱逃了。 纪锴倒也不着急。 缓缓转过头去瞧着黎未都,有种莫名的预感。接下来,黎未都的手机可能还会响,今天的小妖精说不定是打算把好多攒着的故事一天全出完,这场作妖大戏还远没到高潮。 十秒,二十秒,三十秒。 黎未都难得看到纪锴这么专注的神情。 不笑、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就那么静静盯着他手机等着。他知道纪锴笑起来的样子更好看,但现在整个人却仿佛有一种陌生的知性气质,陡然让人觉得新奇、看不够。 很准时。五分钟内,黎未都手机果然又出现了叶氤的来电。 “未都,是我,刚才我、我不小心腿扭到了,肚子……也好疼。很难受,现在家里又只有我一个人。呜,你……能来看看我吗?” “……抱歉。” 黎未都本来都打算挂电话了,一阵风吹过,手中的那片银杏叶弯折着轻敲指尖。他低下头,恍惚地盯着那片脉络完美的叶子,在看看身边给他这片叶子的男人: “其实,我现在正在陪新交往的男朋友看枫叶,过不去了。” 像是斗胆造次,又像是偷到了颗糖。其实很想看看纪锴的反应,自己却先移开了眼低下了头。 所以他没看到,旁边纪锴差点没跳起来——黎总在他心目中的形象竟一下子就光辉、高大了起来! 这、这活学活用啊!怼得直中要害啊!哈哈哈小妖精要吐血了吧。 “新、新交往……”叶氤那边确实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明显乱了阵脚,深吸了几口气,“哦,呵呵,你既然这么快都有新欢了,那我就不打扰……” “啧!”沈潜一个纸飞机砸过去,瞪眼。搞什么呢!不准退缩! 叶氤只能硬着头皮:“可是、可是未都,我、我真的好不舒服,肚子难受。记得以前在家里,我吃多了海鲜肚子疼,你都会……” “……都会半夜急匆匆去二十四小时药店给你买药,带你针灸、刮痧,给你熬中药,煮养生粥,总之一切以你为重,是吧?” 纪锴从黎总手里拿过手机。 “是啊,你也知道人家对你好?可是人家病了的时候,没力气做饭起不来床的时候,你又是怎么做的?” “不肯陪他,在外面玩到大半夜,回家给他带了个小蛋糕,你在他身边那么多年,难道就不知道他的胃根本不能吃街上那些劣质小蛋糕么?人家戚扬作为朋友都知道,你凭什么不知道?” “还特么从药抽屉里面翻找出一瓶过期药,隔着两三米扔人家床上——但凡有点人性的,相处那么久了就算没爱也有亲情吧?也有互相照顾的义务吧?真的叶氤,做事能像你这么绝的恐怕也算是濒危物种了。你知道为什么濒危吗?因为活着的基本都被人给打死了!” 说到这儿,真心都替黎总委屈。虽然确实也有一部分是土豪总裁自己脑残一根筋、不自爱任人践踏的锅,但果然……还是太委屈了! 叶氤那边声音有点抖:“……是、是你?” “嗯,是我啊。” 不是老子还能是谁?你才给我打过电话,这么磁性有辨识度的声音你现在才反应过来? 然而,纪锴没想到的是,叶氤其实到此为止,都并没有认出来他的声音——他所谓的“是你”,是因为听到了熟悉的彪悍骂人风格,他还记得这个人! 他、他不就是那天那个连珠炮似的怼他的,那个黎未都新搞上的小新欢?就是小报上爆来的不知道乱七八糟哪儿冒出来的肌肉小民工什么的! “呵,真没想到你就是‘新男友’啊?” “怎么未都的口味现在变这么重了,什么人都敢要?但是无论如何恭喜你终于上位了啊!不用在工地搬砖了,躺在床上伺候好他就行,日子变轻松不少吧?” 纪锴:“那可不是!亲爱的懂得疼人器大活好又会做饭洗衣,给老子买房子买车带老子到处玩儿,让老子买买买随便花,现在的人生真是既轻松又爽啊!真是谢谢你,这么慷慨无私愿意把这么好的人让给我。” “……”你、你都在说什么?!你、你手在干什么! 可能是纪锴说着说着有点兴奋,说到“器大活好”的时候,居然伸手在黎未都的大腿上摸了摸、又摸了摸,还拍了一下,黎总被调戏得简直窒息。 “所以,以后他就交给我来照顾了。你放心,有你这么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前任,真的是……后任随便干干都能分分钟拿走宇宙最优秀员工奖,真心谢谢您啊!哦对了,都分手了,以后别再打电话来了知道吗?” 叶氤:“你算什么东西,你凭什么管我给不给他打电话?” “喂……”纪锴很无奈,“刚才是哪个说的,分手以后谁给前任打电话谁就比哈巴狗还贱的?才说过的话就能忘,简直是天下之大,都大不过叶氤你缺的那块心眼儿。” “……” “……” “!!!” 别说叶氤跟被雷劈过一样彻底傻了,连在旁边全程监控的沈潜都愣住了。 卧槽?卧槽! 这、这对面怎么会是刚才那位原配哥?! 等等,难道拨错电话了?抢过来一看,号码没错啊!啊,所以说——原配哥现在跟黎未都在一块儿?! 为、为什么会在一块儿?等等,交了新男友?原配哥是新男友? 卧槽!你抢了人家朱凌,人家反手一招釜底抽薪,直接抢回你家金主黎未都?! 沈潜脑子飞快,分分钟已经脑补出了一整个曲折辗转、和现实不太一样但其实又有一些异曲同工之妙的换妻狗血故事。 ……换完好像更有钱了,这波不亏? 级牛人啊前夫哥! 34.Chapter34 挂完电话后的漫长时光里,  沈潜一边收拾屋子,  一边全程围观叶氤跪坐在地板上摔摔打打、拼命否认事实。 “在黎未都和朱凌为了我打起来的那晚之前,  那两个人明明连面都没见过!怎么可能突然就在一起了?!联手起来气我很好玩是不是,  真觉得我会相信有这种事?!” “那可不一定哦。前夫哥刚不是说,他跟黎未都早就认识?我听他话里话外,  好像还挺了解黎未都的。” 说不定,比你了解得还多。 沈潜伸出手,悠闲摆弄者窗台上新买的芦荟。 不但能细数出来黎未都不吃辣、常年手脚冰凉、除了那一种进口胃药其他胃药全没效。还清楚人家的兴趣是写程序和收集茶杯,戴着的项链是地中海旅游的时候买的,  做的鱼汤和寿喜锅都特别好吃。 “要是一点关系没有才奇了怪了吧?朱凌的前夫,  怎么可能知道黎未都这么多细节?” 一句话,把叶氤堵得半晌无言。好一会儿才又咬牙不甘心道: “不可能!在一起这么多年了,我了解黎未都!他所有的时间、精力全部用在了我一个人身上,根本不可能有空在外面瞎搞,  更没道理分手几天就喜欢别人!何况喜欢谁不好,  偏偏挑了他?” “你好像挺不开心的。” “遇上这种事谁心里能舒服?要是潜潜你的东西突然被人抢走了,你能开心?” 沈潜:“可不是你自己丢垃圾桶、不要了的东西么,怎么还叫‘抢’? “我丢了的别人也不准捡!潜潜你到底站哪边?” 沈潜于是乖乖闭嘴。耳朵长茧地又重复听叶氤叨叨了好一阵子黎未都十多年来如何如何对他百般呵护、怎样怎样眼里只有他一个,  之前投怀送抱的多好看的模特儿演员都有,  看都不带多看一眼的…… 忍了忍,真心想吐槽一句大实话——没多看一眼,  是因为人家没遇上前夫哥好吗? 前夫哥多大一个杀器?朱凌都拿下的猛人啊! 早在三个月前,  沈潜第一次从电话里听说朱凌居然已经结婚了,  也是异常震惊的。 按说,  像朱凌那么恃才倨傲的类型,绝不可能在三十岁之前定下来。说不定一辈子都不会结婚。 没想到,年纪轻轻的就被人收入囊中。而那位前夫哥搞定了他不说,最后还甩了他。 按照朱凌朋友的说法,“凌哥扯着我们嗷嗷哭,那叫一个悔不当初。喝完酒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的打,拦都拦不住……” 这么让人念念不忘,再加上刚才那怼人的气场。短时间融化黎未都那个高冷,真也未必就是不可能任务。 难以想象,会是怎样貌美如花、彪悍潇洒的一位世外高人。 不对! 沈潜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陡然转身回书架上翻翻翻,哗哗翻出一本旧的“惊爆总裁和小民工”专题小报。 “小叶子,如果说前夫哥和小民工真的是同一个人的话……你确定一下这身材,真是他吗?” 叶氤愣愣对着那张曾经看过、还以此找黎未都大闹过一场的小报。 整个人缓缓、缓缓地冒出一脊梁冷汗——这身高、这身材、这件黑色的小背心?! 是啊!这不就是那个纪锴吗!为什么、为什么以前从来没往这边想? …… 所有事情,直到这一刻,似乎才终于真真切切地串联在一起。 怪不得,黎未都那天来分手能那么淡定自若!朱凌还一直很想不通,黎未都怎么会有他家那位的电话…… 小报的脚注时间,在那次打架之前。他们确实早就认识了! 一阵死寂之后,空荡荡的屋子里忽然想起一声诡异的冷笑。叶氤眼睛一灭一明,第一次出现了几乎像是“斗志”的东西——强烈的、反复的怨念激起的斗志。 “呵,我要去找黎未都。我要当面拆穿那个纪锴!” “……” “别以为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还在朱凌面前装得那么无辜,其实早就什么都知道了!还哄着黎未都一起在背后耍阴招贱招?长着一张心大的脸——心机似海啊!骗得所有人团团转,够有本事的啊?” “我之前真是蠢,居然还有点可怜他、想放过他?呵,他以为他是什么东西?只要我回去……只要见了我,未都才不会继续被他骗!” 说罢,整个人已经气势汹汹拿了钥匙冲到门口。可真开门时,却又怂:“潜潜,你、你不陪我去?” 沈潜疯狂摆手:“我不去!而且劝你最好也不要去!” 还当自己在人黎未都那儿是个大宝贝呢? 真去了,大概率搞不过前夫哥还要自取其辱,说不定直接送人头! …… 然而,没辙,劝不住。 沈潜算是能劝的话都劝尽了。扯住叶氤分析利弊,摆事实讲道理说你要是还想要你金主,咱们必须忍辱负重详细制定计策、慢慢分解蚕食前夫哥的威能,不能冲动、不要着急。 只可惜,金丝雀当习惯了,一点受不得委屈又自视甚高。 窗外开始下起毛毛雨,沈潜的小火锅在空荡荡的屋里咕噜咕噜支起来。金针菇烫熟的时候,叶氤湿漉漉扶墙、跌跌撞撞回来了。 “呜……黎未都居然完全、完全被他骗住了!现在脑子一点都不清醒了!” 沈潜:为什么我丝毫没有感觉意外,反而有点想笑。 “我、我要告诉朱凌!一定要告诉朱凌!他不接我电话,我就换号短信、到他接为止!朱凌真的好傻,还一直觉得亏欠那人、还以为那个人会有多伤心?呵,才离婚不到一个月,人家早把他忘了,搂着黎未都亲得那么开心!” 沈潜一把摁住叶氤:“千万别!朱凌不会信你的!” “凭、凭什么不信!有报纸铁证,何况他们自己也承认了!亲都亲了——” 虽然,只是亲了个脸而已。 叶氤也不是三岁小孩,当然知道亲脸可以作假、可以是只为了气他故意秀他看。 但是不对。 黎未都那个眼神、那个无措惊喜、那嘴角一点点压抑不住的笑意、那种全然心底里像开了朵花一样整个世界都明亮了的开心劲儿,绝不是假装出来的! 要不是亲眼看到,叶氤都不敢相信。 那个人,从来只看着他一个。怎么这才几天,就着了别人的魔?! “让你别急着打!”沈潜再度按住他,“你打过去,朱凌百分百会觉得你在挑拨离间,对你还能有什么好印象?你先别急,我先去给朱凌那些个朋友说一说,由他们转达,说不定朱凌还多少会信!” …… 宠物店,黎未都低着头,继续一遍遍刷他那完全没有任何新消息的手机。 都一整天了。 简直是……昨天有多么惊讶雀跃,今天就有多么沮丧失落。 亲都亲过了,就这么放着我不管了? 昨天,在那片漂亮的枫叶道上,挂完电话纪锴神预测:“一会儿小妖精不出意外要杀到你家。自己一个人能顶住么?需要我出面去替你站个台、撑个场子么?” 黎未都其实并不需要有人撑场。 但又舍不得就这么放纪锴走,于是点了头,把人拐回家,给人煎了一份美味焦黄的吐司太阳蛋鲜虾三明治营养早餐。刚吃完,叶氤正好如期上门。 黎未都默默,把之前整理好的一箱东西搬出来给他。 充耳不闻叶氤激动地扯住他,无厘头叫嚷一堆“你上当了”“他只是想勾引你来气朱凌”“他、他只是想利用你,骗你的财、骗你的色”。 骗钱欢迎、骗饭欢迎、骗色也……勉强欢迎吧。气朱凌?哼。 但纪锴才不是那样的人。 吃饱喝足的锴哥随即出门,这次倒是没怼人,整场对话用词礼貌和谐、中心思想明确——“朱凌你留着就好。你的他我就收下了,你也不要生气,其实很公平。你都有朱凌了,也没道理一脚踏两船的吧?” 说罢,就自然而然来牵黎未都的手。 纪锴一贯掌心很热。黎未都被烫了一下,小心翼翼感受着心脏延伸至全身的那种既轻快、又堵滞慌乱的奇异感觉。继而意外地,脸颊突然被什么轻轻蹭了一下。 就在他家门口、在他的白色篱笆小院里,在那几株已经快要熟透的向日葵前。 时间,好像静止了。 叶氤气得要命,缓缓红了眼睛,含着泪脸颊气得绯红,狠狠摔下那一箱子东西。 黎未都却听不到他不甘心的一通指责、听不到滚落一地的零碎翻滚。满眼只有向日葵的金黄、微凉的秋风,整个世界仿佛通透一般的虚幻与灿烂。 那一瞬间,比什么都清晰地认识到——他是真的,真的喜欢上身边这个人了。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的就很喜欢、非常喜欢了。 也是真的、真的一点都不爱、也不怀念叶氤了。 就连他掉下眼泪,此刻看到也再没有任何感觉。整个感官里唯一灼热的,只有身边人握着他掌心的温度。 十指相扣,想要就这么一直握着,永远不放手。 …… 开车送人回去家的路上,黎未都一直憋着想问纪锴。你刚才亲了我,就一句解释都没有么? 怎奈何纪锴全程没提这茬:“黎总你刚才表现不错!稳、没心软、没给老子掉链子!哎你看到叶氨那气炸惊呆的表情没?只对他好的人被别人抢走,终于知道后悔不甘心了吧?让作天作地不知道珍惜,该!” “叶氤。”黎未都纠正,“他叫叶氤,不叫叶氨。” “小妖精也好,叶氨也好!老子愿意叫他什么就叫他什么!” “……” “总之吧,他如果还有点尊严的话,应该以后也不会再来找你了。也好,叫他弄清楚自己失去了什么也差不多了,你以后也别关注他了,那种人不值得你再为他浪费时间。我说这话好像有点多管闲事,但真的,你妈和戚扬之前都拜托我多劝劝你……” 黎未都静静开着车,阳光洒进车里,打在袖子上暖洋洋的。 那温度,让他想起上一次跟纪锴一起坐在漏雨的车里,那紧贴皮肤的温度。 突然很想往那人身边靠一靠,却找不到理由。一直把人送到小区楼下,目送他上了楼。那一吻还是没有任何解释。 而在那之后一整天,干脆就没消息了。 “……”黎未都当然知道没消息才是正常的。 毕竟是周一,人家一大清早在工地上辛苦搬砖。工作时少看点手机也好,别不小心摔下来受伤就糟糕了。 却还是有种昨日刚被君王临幸、今天就遭嫌弃被打入冷宫的失宠的凄惨后妃心态。 不知道,他中午都吃些什么呢?盒饭?不会那么没有营养吧! 抬头看了看时间,居然已经下午两点多了。暗自懊恼——怎么会没想到要约他午饭?赶紧约晚饭,带他吃好点补一补! 结果没几分钟,纪锴回复了信息:不好意思啊黎总,我今晚有约了。改天行吗? “……”有约,你跟谁有约?! 因为,要知道“吃药干架华东洪兴帮”可是有群规的,不准脱离集体搞小团伙!群内单约全部要跟大家报备,红包、并接受所有人的群嘲。 没有红包、没有群嘲,不是和群里那些人约的。 那是跟谁?!纪锴还有别的朋友?是什么人,帅不帅?近水楼台吗,该不会早就被别人盯上了? 正暗自炸着毛,戚扬一张报纸卷轻轻砸在他头顶:“未都,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这么大事儿,你一个字都不跟我们说的?” 在眼前展开的小报,赫然华丽丽的全彩第二版整页惊爆标题“霸道总裁x小民工更新第五弹——船船船船!” 还是熟悉的夸张描述,还是一贯的“有图有真相”。纪锴的脸部依旧厚码,只剩惹人遐想的好身材。八卦总是很有吸引力,一向云淡风轻的卫轩都默默凑了过来。 “自从‘总裁带你买衣服篇’、‘甜蜜深夜陪护篇’、‘a城五星酒店之夜篇’、‘医院见家长篇’之后,这又来新的后续‘从此总裁不早朝之船戏篇’!原来那天我走了以后,你们两个、你们两个居然一直在船上干到第二天早上才回来啊?这么猛!” 干…… 一个简单粗暴的动词,黎未都完全脑补出了罪恶感十足的香艳画面。脑子一热,差点没当场喷血。 “这可不是我说的,这是人家白纸黑字写的。” 戚扬指尖擦过报纸,露骨几行大字“疑似狂情激爱、火辣销魂一整夜”。 “…………”血、血槽! 这都谁……谁写的脑残故事?!还有,这是怎么拍到的画面! 到底是哪家小报的无良记者,没事干了大清早蹲在那么偏僻的海边?!精准拍的还正是纪锴帮他戴项链那一幕!打了码之后,活像是接吻前p1ay! “网上现在满屏讨论到底的都是到底民工x老板,还是老板x民工呢。” “……” “好像多数都认定精壮民工x爱哭小老板比较激情带感,但,我是绝对相信未都你的!话说,我能相信你吧?锴哥好像也挺攻……” “不过讲真,就锴哥那胸、那腰、那屁股,果然还是推倒之后口感手感更佳吧?再用点力给他活生生艹哭了,那低音炮嗓子求个饶什么的,哎呀啊哈哈,哈哈哈想想都……未都别这么小气呀,到底有多爽你倒是透露两句啊?” 说这话时,风靡万千少女的当红男星眼里正闪着不正常的明亮,嘴角上扬的弧度管不住地夸张,完全是一张猥亵痴汉脸。 黎未都整个人则呈魔方化碎裂:“戚、扬!你、你别乱说,我们、我跟纪锴根本不是那种关系!” “不会吧?这么香的一块鲜肉,放你眼前你没吃?那你一整晚都干什么去了啊?暴殄天物啊!” 黎未都浑身抖。谁、谁都跟你似的没节操?! “呃,难道说,锴哥不是你喜欢的类型?”  戚扬眨了眨眼睛,“哎早说啊!你不上我可上了啊!你知道我胸控得厉害,何况锴哥人还是狠狠甩过朱凌的男人,要是能睡了他,我一想到朱凌那张扭曲的脸呵呵……” 话音没落,前胸小背心被直接一把揪住,整个人后背贴上了墙壁的冰凉。 眼前黎未都双眼喷火:“纪锴不是那样的人!你跟朱凌的一切恩怨,不、准、牵、扯、到、他!” “……”哈,生气了! 我就知道!马上冲正在擦拭宠物杯的卫轩挤眉弄眼。 卫轩:“戚扬,我觉得你还是别逗未都了,再逗未都要炸了。” 戚扬哈哈哈摆摆手:“没事放心吧,我们未都又不是那么重色轻友的人~” 不是重色轻友的人?这眼看着马上都要为色杀友了!卫轩目光一转,冲店里热带鱼缸里鼓着气的小河豚努了努嘴。 卧槽,一模一样! 戚扬看了看那鱼,再看了看眼前黎未都,嗯,来自大自然的剧毒威胁! “哈哈哈,未都你、你别激动别激动。我就是看你从船上回来一整天都心神不宁的,想诈诈你……说真的,你是不是对锴哥有点动心啊?其实吧,我早就觉得你肯定能遇到一个你真心喜欢,也眼瞎喜欢你的。正好锴哥也单身,很合适啊!” “……” “要是你跟他在一起,我和卫轩都举双手同意!钓鱼那天你还记得吗,我故意跟他说我有点怕虫子,然后一路虫子都是他在弄。人真的特别好,在一起肯定也能对你好、知道珍惜你!” “所以说,你要是真对他有那么点那意思,正好我今晚上约了他来着。要不要一起?” “……” “我可以帮你们制造机会,多说点你的好话……” “所以,晚上约了他的人是你?!” 完全阴寒的声音,背后一团吃人般的黑火烧啊烧。戚扬一秒乖巧。卫轩则像看死人一样,同情望向小兔子牙男。 ……好啊,很好! 推了我的邀约,原来是答应了跟戚扬一起出去玩?! 你跟戚扬才认识多久?统共也就见过一面而已,就单约了?挺一见如故的嘛!像这种整天嬉皮笑脸、又会哄又会骗死不正经的男人到底哪儿好? 等等,说白了,戚扬跟朱凌不完全就是同一个类型的吗? 所以说,你是天生就喜欢这种类型!? 选衣服没品味,看男人更没眼光?!怪不得有长腿窄腰人又好,却年纪轻轻就成了失、婚、少、夫! 生气! 35.Chapter35 “嗯啊~锴哥,  不行了!你这也太猛了,  受不了了呀!” “锴哥锴哥锴哥求放过,  真的、真的不行了!啊~~~救命!” 纪锴:“卧槽,  戚扬你鬼叫什么呢?” “可是、可是真的要死了呜嗷嗷嗷!” 偌大的健身房,刺目的灯光,  照得地板反射出雪亮。 幸好这个时间是一般人吃晚饭的点,器材区只有零零星星几人而已。不然大庭广众跟这货为伍,纪锴老脸都要没处搁了。 ……不就刚给你卧推加了几斤哑铃吗?! 奶奶个熊的就哭天抢地,叫得像被老子强|奸了似的! 人与人真是天性不同——论咖位,  戚扬虽然之前好多年都跟朱凌难分上下,  但最近已经借着真人秀的大火得来的资源成功跻身准一线,强压了朱凌好几头。 按说,应该有点大明星的自觉。 现实却是此人全然没有朱凌身上那类假模假样的偶像包袱,约好了一起健身,  到点居然就穿这么休闲、挂着个毛巾,  跟刚从澡堂子里出来似的施施然来了。 也真是不怕有人盯着你、全方位偷拍你的邋遢变形照。 纪锴不知道是,在不远处的游戏区,有一个人刚偷偷拿手机无声拍下一张——妈呀,  戚扬今天这衣品简直都能报警喊人来抓,  这都敢大咧咧穿出门,也是真的猛士。 拍丑照前,  宁振刚刚讲完一通电话。 挂掉之前笑眯眯“好的好的没问题”,  挂掉之后一秒冷漠脸。 那通电话,  是叶氤的经纪人沈潜打来的。 生动讲述了一个十分狗血的故事,  让他感到既困惑又为难——我到底是该跟咱凌哥汇报“前夫与总裁的二三事”呢,还是汇报此刻眼前看到的精彩一幕? 【前任就像IFI,只要没人改密码都能连上。】 朱凌走之前的那顿送行宴上,醉醺醺一直这么叨叨着。 宁振看了看那正在认真指导戚扬锻炼大腿肌肉的帅前夫,真心觉得朱凌可能完全低估了现实的残酷性。 这个时代IFI真心重要。好多人没IFI不能活的。 要知道打算改你密码、一心蹭你IFI的人,简直如过江之鲫、前赴后继。 …… 宁振是带着特殊任务坐在角落的。 他最近的日常,就是每天准点准时来这家健身房,替不在国内的朱凌暗中观察他家“熊宝宝”的一举一动。 作为一个十八线都够不到的男星,宁振是真·闲。 虽然以他的自身条件,本不该是十八线开外才对。人长得挺帅,身材也好,演技过关、歌喉上佳、说话做事又不傻逼,没有任何显而易见死穴。 出道几年,公司也捧过他、也砸了一些钱。电视剧演了、唱片也了,风评都算不错,网站评分也并不低。 可没用,就是死活不红。 至今也都只能顶着“朱凌亲友”的名头,在一些综艺节目偶尔露露脸、赚点零花钱。 其实,亲友个屁呀? 说损友都心虚。宁振根本一点都不喜欢朱凌,但没办法。朱凌毕竟是他这只快要饿死的蛾子能见着唯一的光,就算撞破头也要往上偎。为了名、为了利,不得不啃朱凌剩下的那些资源、才能勉强住娱乐圈的边缘一点岌岌可危的地盘。 幸好,演技确实是过关的,这些年演朋友演得还挺像。 朱凌信任他,临走前还专程委以重托,拜托他在三个月内务必看紧他的“熊宝宝”。最重要的是,死盯一个叫“江小白”的小骚货,有什么问题随时汇报。 结果,“江小白”算什么鬼哟? 凌哥啊凌哥,野生的你死对头戚扬直接出现了! 现实世界森森恶意袭来——您老还在小米|加|步|枪、挖着战壕屯着粮准备打持久战呢,人家大规模杀伤性核武器直接怼你家门口了。 可见着了这么八卦的剧情,宁振却并不急着汇报。 怀抱着唯恐天下不乱的心态,想等等看,看戚扬到底有没有本事把人真给勾过去。 要真勾走了,不知道朱凌回来会是什么表情? 有点想看。毕竟已经看腻了那个半吊子货色逆天狗运,被歌神在演唱会上唱了他的歌结果一下子小爆。继而参演电视剧、参加综艺,各种差差差被人骂骂骂的,热度飙升一路红上去。 按照人品守恒原则,是不是也该被教一教做人了? …… 口渴,去门口冰柜拿水。在前台看到一个身材高挑、模特儿架子的男人:“……叫纪锴,很好认的,到底有没有?” 宁振动作慢了下来,仔仔细细打量过去。 说话的是个单眼皮的气质帅哥,辨识度高,就连那一脸的别扭样都十分与众不同。宁振总认为自己亏就亏在长了一张叫人记不太住的帅脸,默默一个羡慕嫉妒恨。 “有有!有!”客户经理赶紧迎上来,提醒还在犯晕的前台小妹,“不就那个人吗?黄昏时段跑步机活招牌那个!” “呀呀呀,”小妹眼睛一亮,“那位帅哥呀,他隔天五点到七点差不多都会来耶!先生办卡吗?我们店现在年卡正在打折,优惠力度……” “哦。他要是在你们家,我就不来了。” “?!”前台小妹同客户经理面面相觑。以前,都是别人看上了那个帅哥来办卡,只可惜帅哥已婚。这还是第一次听说是因为帅哥在这,就不想来了的。 “我看这们家设施好像挺新的。” “……” “后面还有那么大的绿地,是高尔夫场么?s市别家倒是都没听说有高尔夫,如果说是冲着这个的话……” 客户经理:“不好意思啊这位先生,绿地是旁边酒店的。高尔夫呵呵,咱店还真没有。” 宁振差点笑出声来,因为他确实瞅见那位单眼皮帅哥生生忍下一口老血:“算了,没、没有也没关系。你们店整体条件……还算说得过去吧,反正也不贵,办张卡也没什么。” “……”刚才是谁说的不办来着? 不止是长得别扭,人也别扭啊! …… 客户经理恭恭敬敬呈上办卡单,单眼皮帅哥填了几个字,人开始僵,气压变低眼神凶残状。 宁振循着他眼光往里一看,呵,纪锴正在矫正戚扬动作,各种扶手摸腿拍腰动作暧昧。全然没现这边有人正气个半死,空气里到处弥散着的醋醋醋酸酸酸的气息。 嗯。 大明星戚扬、刚才沈潜口中的“总裁金主”、红耳钉公务员小狐妖、单身律师男等一伙人,其他觊觎者,这儿还多了个身份不明的单眼皮帅哥。 朱凌这位前夫的人生,说不定比他之前没视镜上的那个扯淡无比、玛丽苏女主三婚头带四个小拖油瓶还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被各种王爷皇帝抢来抢去的破电视剧还要狗血纷呈! ……看来都是源于生活的啊。 十八线小路人摩拳擦掌、坐等大戏会如何进展。 然而,随后几天却奇了怪了,固定的时间,纪锴再也没来过健身房。 戚扬也没来,那个单眼皮帅哥也没再出现。 不止如此,就连江小白那群人,也一个都不见了。没人知道生了什么,去前台问不出所以然。 就这样过了冷冷清清的大半个月,终于有一天守株待兔、逮到了那只江小白:“哎,你好啊?最近好久没见你了!” 江小白根本不清楚他的谁,勉强笑了笑:“嗯啊。最近有点忙。” “说起来,之前经常看到你朋友的,怎么最近也没来了?就那个很帅的,叫纪锴是吧?我还想跟他请教怎么锻炼腹肌……” “锴哥他……出了点事。” “啊?” 江小白脸色有些凝重:“但没关系,现在已经好多了,应该过一阵子就能回来了。” …… …… 网上一直有个说法,人要是陷在一段难过的感情里走不出来,统共只有两个原因,要么时间不够长,要么新欢不够好。 纪锴用苦逼的人生经验帮这句话再添加一个选项——要么,是没被车撞。 真被撞上一下,那一瞬间粉身碎骨的剧痛简直是立马治愈各种脑残和不服。真的。 …… 醒来的时候,人半死躺在医院。 整个人说好听点是像个钢铁侠、说难听点就活像只大粽子。连着好些天头晕、虚弱,只能抽血、输液、僵尸躺,任人宰割。 万幸,话还能说得利索。 也没缺胳膊少腿、高位截瘫什么的。只是全身断了好些根骨头,万幸没伤及内脏神经,医生说可以养好。 即使如此,还是过了很长一段不能自理的人生。事实证明断的不是地方,完全起不来啊!这不?病床上头顶莫名其妙吊着个体操吊环一样的玩意儿,好不容易能动了,还得靠拽那玩意儿才能起勉强起床。 “这莫非是想让老子勤加练习、冲击奥运?” 车祸的原因,是雨天行驶在高路上时,旁边的小轿车突然爆胎整个侧撞过来。 至于在高路上的原因,则公认是戚扬的锅——天天念叨着旁边c城刚开了个温泉水上乐园,非要扯着他和黎未都,说大伙儿来个两天一夜放松之旅嘛! 结果,真·“放松”了。 医生说了,卧床期一个月,出院后恢复至少还要再来三个月。 纪锴算了算,这才刚开学两三个礼拜,病假请完一整个学期也刚好过完了,直接进入寒假,还能继续在家放轻松休养生息。 啊,简直是咸鱼一样的躺尸人生。 躺尸确实很轻松,但刚醒过来那几天也确实很不好过,纪锴庆幸自己命大、感恩救治及时有效是真的,可断骨、开过刀的地方总是三不五时这里痛那里痛,大半夜的屡屡疼醒的罪也还是要自己受的。 其实,倒也可以继续上止疼药。 但他怕那玩意儿有副作用,还一心想着好了以后继续龙精虎猛、彪悍过日子来着,可不愿意从此药物依赖变成一点风吹草动就不行了的娇花,所以宁愿挨着忍一忍。 好在每一个疼醒的夜里,都有人彻夜不眠,陪着他转移注意力。 “没事,我反正也睡不着。正好陪你说说话。” 纪锴听黎未都妈妈说过,这人神经衰弱、安眠药依赖。因此也劝了很多次,说黎总你赶紧回家补个眠吧,真的不必天天在病房陪床跟老子玩“猫的报恩”,特别是不用玩“夜猫子的报恩”。 你这样,真的会让老子很有压力! 但没辙,黎总坚持“那个时候是你救了我”,这几天全程他那有点吓人的认真眼神,持续以关爱残障儿童的眼神盯过来,吓得纪锴不敢多说什么。 其实,他是真不记得自己在车祸关头有“舍己为人、保护黎总”这么个行为。 但所有人都说他有。 “当时你俩不在后座吗?那车撞上来的时候,你一声大吼,一把就把我们未都给抱住啦!我的天你都不知道你当时那个果断啊、那个义无反顾啊。” 戚扬在病床边,几乎每天要把那个剧情手舞足蹈演一遍:“就是这么抱的!这么这么样儿抱的!啧啧啧那叫一个舍不得,绝对是真爱!” 纪锴浑身绷带躺着,无奈看他演。一般这个时候黎未都和卫轩都会别过头去,该削水果削水果,该整理床铺整理床铺,没眼看。 四个人一辆车、一起出的车祸。 那仨啥事都没有,好端端的。只他一个被撞成了傻逼,这什么狗运气。 好像因为旁边车冲过来只撞了后座,所以前排戚扬跟卫轩只是擦伤,而黎未都又传说中被他整个护得严严实实的,所以当然最后只挂了他一个。 其实那种危急关头,谁又有闲空想什么“舍己救人”啊!就算他真的抱住了黎总,肯定只是身体下意识的反应,就算那一刻身边坐的是小妖精叶氤,他都有可能脑抽去地护一把。 然而戚扬并不这么认为,最近每天在病房追着黎未都念叨:“人家锴哥都把你看得比生命还重要了,你肯定要对锴哥下半辈子负责的呀。干脆以身相许吧未都!锴哥,你好心收了他?” 纪锴:“……” 黎未都:“我最多、最多以饭相许!” 纪锴:“咦,那敢情好。原来还可以只拿优点、不拿缺点的?” 黎总听到这话时那个心塞的表情,纪锴至今想到就想笑。 但一笑,骨头又要疼。 大半夜的一疼,黎未都就会搬个凳子,坐到他床边握住他的手。 “我要是……也有你那种止疼的特异功能就好了。” 幽深的夜,只有窗户投进的星辉。纪锴却不知道怎么的,能清楚看到黎未都垂眸时微微苦涩的笑意,还有他眼睛里的雾气闪动。 那人伸出手来,蹭了蹭他的额头:“真的。你那么好,上天到底怎么想的,怎么会舍得让你受这样的罪呢?” 这些天,纪锴已经不止一次觉得,黎未都这个人其实挺靠谱的。 而且特别、特别温柔。 医院只管些危及生命的大伤,他脸上受伤那些细小的伤口,嘴唇破掉的地方,听说都是黎未都拿着小棉签一点点擦拭处理的。 车祸生后的很多事,其实现在想起都有些模糊。 纪锴只记得自己躺在地上,完全动弹不得,天又下着小雨,打在身上很惨很惨。 耳边嘈杂,戚扬带着哭腔的声音透着些绝望:“未都,根本止不住血,怎么办啊?” “你用力按住,冷静点别嚷嚷!” “呜……呜呜……可是,这他妈高路全堵了!咱们在这等救护车,多久才能到啊?到时候锴哥早就不行了,呜呜呜……” 根本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噩梦。冰凉的雨水打下来,滚烫的血水流出身体。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好冷好冷。 “戚扬,真的,你给我闭嘴干活!我刚才已经打电话叫了空急,最多三十分钟能到,没事的。” 黎未都的手,在纪锴的认知里,第一次是温暖的。 他俯下身,不敢抱他,不敢挪动他受伤的身体,只是紧紧握着着他的手。 梢蹭在耳边,轻声却坚定道:“别怕,我一定会让你没事的,相信我。” 纪锴迷迷糊糊,只觉得黎总真帅。特别镇定、特别帅。 又……特别好、善良温暖让人安心,像天使一样。 很久很久以后,他才知道,那人看着他一脸一身的血、手臂都被泥沙、碎玻璃擦得乱七八糟,却还在那自顾自傻笑,有多难受、多心疼。 不久后,当一架直升机出现在血色模糊的天空,盘旋着打算降落时,纪锴一个激灵,默默怀疑自己是不是差不多要完蛋了。 都出现幻觉了,这是挂掉前的回光返照? 妈的,老子还不想死啊。 电、电脑里答应过王教授的材料整理好了还没送,银|行|卡密码也没交代,遗嘱还没立,财产都是儿子小琰的应该不会有人来抢吧,还有手机里…… 手机。 呵,手机到现在,都还是用朱凌名字的“L”为图案划屏的。 到时万一作为遗物被朱凌拿着了,一世英名就彻底完了。说不定还要哈哈哈笑话老子,到死前都没能忘了他。 不能死。 要是就这么死了,这辈子到底算怎么回事的? 是吧朱凌,老子要是就这么死了,这辈子到底算什么。 要是没离婚,你还得给老子买坟哈哈哈。 要是没离婚,万一缺胳膊少腿了,你还有义务照顾老子后半辈子。 朱凌。 真的。老子要是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 贫穷限制了人类的想象力。 在纪锴的认知里,一般人再土豪也不至于能随随便便就叫来一架直升机吧——他不知道的是,这玩意儿其实就是个飞行版本的“12o”,救援价格每小时7万,肯付钱谁都能叫来。 一旦接到起飞命令两分钟内就能收拾完毕起飞,完美解决堵车和时间紧急的问题。整个s市范围内包括下设县2o分钟可达,机身1.5倍大的场地就能降落,危急时悬停也能接上伤员。 全名“空中急救医院联盟”,简称“空急”。对黎未都那种有钱阶层来说,这玩意儿的存在可能是常识,但在此之前,纪锴是真的从来没听说过还能这样搞。 于是,残念地想着“老子真的还不想死”,就被这么迅、有效地给救了。 上苍眷顾捡回一条命,整个心态简直涅槃重生,天空那么碧蓝、世界无比美好。纪锴赶紧把手机密码给改了,差点死了最后心心念念着的居然是朱凌?! 什么玩意儿,不值不值! 刚醒几天,他不被允许吃任何东西。 吊着营养液,每天接受同志们络绎不绝的探望,看着果篮堆满了窗台,可真心馋坏了。 再展几天,已经到了眼冒绿光想到一切食物都丧心病狂流口水的地步。每天白天的日常成了:“戚扬戚扬,我就隔着包装袋闻闻味儿,你别走、别走!给我看看也好啊!” 晚上就更是凄惨。 快死的时候没有走马灯。现在每天躺在黑暗里,却被各种食物循环走马灯。 越想就越委屈。明明一向是个硬汉的钢铁人设,那几天却因为饿、馋,又疼,半夜睡不着,常常躲在被窝里生无可恋掉眼泪。 黎未都就会拉着他的手,唱歌给他听。 黎总……唱歌是走音的,走到世界尽头那种。 基本上听一会儿就不想吃饭了,完美解决饥饿难题。 好不容易过了一星期,终于能进食,却又被规定这不能吃那不能吃。好在黎大厨技术绝佳,就算白粥也做坐的非常美味,纪锴一个人能吃一锅,舔得碗底锃亮。 等到可以放开好好吃饭后,住院的人生突然变得每天充满了期待。 美食使人快乐,黎总手艺棒呆。 等到黎未都妈妈白阿姨也来探望,自此食物的程度更是花式递进、每天幸福感冲破云霄。 简直可以拍一部纪录片叫《舌尖上的病房》。 36.Chapter36 黎未都之前就觉得,  纪锴的基友团好像挺靠谱。 事实证明也确实给力。住院这些天,  胸外科的那位李铭心医生可真没少跑上跑下的帮忙打点。每拍一张片子、每出一张化验单,  自己看过之后都还跑去各个科室,  找各种专家轮番看一遍才安心。 而李医生在家的那位画家爱人,则一力承担了带孩子的重大责任。 其他“华东洪兴帮”的成员,  等纪锴情况稳定下来后,也是每天探望者各种络绎不绝。 来了送了水果,慰问完毕之后还总不喜欢走。没事就磨蹭下来吹水聊天。 一个二个自带自来熟属性,早几天就跟戚扬吹牛神侃、打得一派火热了。现在更就连黎未都的妈妈白阿姨也被囊入八卦圈暴风中心。 以前每天过来,  泪眼朦胧、看看摸摸纪锴感叹两句“你可得快点儿养好身体”。现在每天来了之后面不改色跟纪锴打个招呼,  然后分分钟一脸星星眼转向基友团。 黎未都经常能看到病房门口的长椅上,流水的基友手舞足蹈不住狂说,她一个忠实听众,坐在铁打的观众席笑得前仰后合。 “阿姨你可是不知道!我们锴哥的淡定、心大啊,  那都是史诗级的!” “记得有一次坐公交吧,  就我,锴哥,还有左研我们三个。锴哥第一个上的,  掏钱的时候掏错了兜,  把一张一百的纸币当一块的塞进去了。” 赢健时至今日,仍能回想起当时司机那瞪起的牛眼,  以及反应过来之后“啊~”的那个幸灾乐祸脸。 “但阿姨你想,  咱锴哥什么人?在那种情况下,  气势上怎么能输?” “当然得稳住啊!锴哥当场稳如狗,  那真的是半点也看不出来心疼,就好像一百块钱对他来说不是钱似的!” 而跟在后面同样懵逼了几秒的他和左研也反应很快,马上一左一右、一唱一和起来。 赢健:“少爷,大少爷!您还满意吗?” 左研:“大少爷,您今天人生中第一次出咱们宅子。刚才在站台拿老爷用金丝楠木雕琢开过光的传家宝佛像换了这一百块钱,吵着非要试试看平民的交通工具。现在试过了,请问体验怎么样?” 司机:“……” “阿姨,您是没看到司机当时那惊讶、折服的眼神,哈哈哈!” “然后您猜怎么着?司机同志张了张嘴——” 阿姨期待状。 “说哎你们三位同志!那么大块头,堵门口干啥呢,往后头走往后头走!真是不懂事儿!哈哈哈……” 白阿姨跟着哈哈哈哈:“未都未都!你这些朋友真可有意思了,哎哟笑死我了。” 黎未都:“……” “每天那么多故事,真好!都是好孩子!你看看,你跟纪锴在一起现在多好呀,每天都能跟那么多朋友一起玩,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 然而黎未都哪里开心了?黎未都一点都不开心! 听了那故事,也完全没觉得那是什么“乐天”、“心大”,分毫没get到半分笑点,只觉得好心疼。 纪锴是不是总这样。再伤不起的事儿只心里装着,脸上瞎开心。 他不记得救他的事情。黎未都却清楚记得纪锴被抬上急救担架时血肉模糊的模样。意识模糊中,还在轻声念叨着什么。 黎未都俯下身,在一堆难以辨认的音节中,清晰地听到了朱凌的名字。 像是被临头浇了盆带油的冷水。 在短暂的死灰般湮灭之后,突然骤然升腾出了想要吃人的烈焰。心疼、愤怒、恼火、不甘心,整个头脑中只反复回荡叫嚣着一句话——我要让你忘了他,我一定要让你忘了他! 朱凌算什么东西?你救的是我,在你身边的是我!你念也该念着我,你怎么还想着他?! 我要让你看到我。 从今以后,只看着我。叫让他在你心里,蒸得连骨灰都不剩。 ……看着我不好么?他让你那么伤心难过,可我一定不会那样。 在那之后漫长的等待里,整个世界都暗着。 黎未都一直不爱承认自己有抑郁症。但其实知道自己应该是有那么一点儿,极偶尔作一下。可作起来那种难受无法形容,却都抵不过等待手术的那几个小时。 因为失血过多,纪锴抢救手术中还被下了一次病危通知。黎未都拿着单子的时候只有一个想法——万一他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就去弄死朱凌。 就是字面意义上的弄死。大家都别过了。 没有什么必然的逻辑,车祸不是朱凌的锅。但黎未都反正也习惯了向来活在一个神经病、没道理的世界里。纪锴要是真的出了什么问题,朱凌必须死,他也不过了,还过什么过? 好在,一切安稳之后,结果万幸。 纪锴脊椎旁边骨头断了三根,差点插进肝脏里,但毕竟没插进去。腿骨骨折,左手手骨直接断成三截。转入Icu住了两晚,再转入监护病房,最后终于被放回了普通病房。 黎未都也在连着几夜坐在床边、拉着那人的手哄他入睡的温柔如水后,默默从边缘杀人犯心态回归到正常社会。 纪锴浑身上下,统共只有右手没怎么伤。 却一直在抖,连勺子想拿起来都困难。 医生说,这叫创伤后压力心理障碍症,简称pTsd,源自于是那场车祸造成的精神阴影。 纪锴:“不不医生,我心理绝对健康!肯定是哪里搞错了。” 黎未都连夜翻了好多资料。看到有些材料里说有些人可能阴影到整个下半辈子都好不了,登时感心疼得难以呼吸,感觉又想杀人了。 结果纪锴倒好,大白天的跟戚扬哈哈哈:“哎你看我这抖的,像不像提前进入中老年,帕金森的感觉?” “像像像!”戚扬跟他完全在同一个没心没肺的频道:“哎,听说经常抖一抖减肥的!我平常还得自己主动抖,你这直接天然被动抖,羡慕。” 黎未都简直想揍人。 受伤开刀吃不好睡不好的,纪锴整个人短短几天瘦了十来斤了!天天换着花样做好吃的都喂不回来!结果戚扬这脑残,还有心情没事就去戳戳:“唉,绝世好胸都缩水了,感觉不能再爱了~” 纪锴:“摸可以。不!准!戳!捏也收敛点!” …… 那天在船上,他明明被要求“不准捏”,到戚扬这,就变成了“捏也收敛点”。 黎未都觉得好不公平。何以解忧?唯有做饭。 黎未都最近当起了全职煮夫,每天早上九点半,从医院准时出。 因为自己的郊区别墅太远,所以这些天去的都是医院不远处的左研家。楼下就有市,地理位置上佳。买好新鲜肉蔬上楼,再拿别人家的锅碗瓢盆一顿乒乒乓乓,在十一点半之前拿着热腾腾的好饭好菜回来喂养熊宝宝。 黎未都也不知道纪锴觉察没,反正他最近开始偷偷染指“熊宝宝”这个词。 知道那是朱凌专用的。第一次听见,还是在打架入院那次病房里,朱凌带着哭腔一声“熊宝宝”直接叫黎未都生生翻了个白眼,心说熊就算了,还熊宝宝,艹……朱凌都什么鬼眼光,这结婚对象也真是品味成谜。 那时候怎么能想到有今天。 迷上纪锴不能自拔,整个人不管是看他还是想他都心肝乱颤,脸更肿到不要不要的,默默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然后喂饭的时候就会默默恶意加得意,朱凌你个贱人。好好的熊宝宝,你不藏在家里好好疼好好喂。 还去搞七搞八瞎乱搞。你搞吧,花式作大死。以后他我喂了! 是真的“喂”。 毕竟纪锴一只手吊着、一只手pTsd,生活不能自理。 当然,喂饭也不是简单活儿。经常一边喂,还要一边跟纪锴斗智斗勇。 黎未都最近斗得不亦乐乎。 矛盾的焦点其实非常的简单粗暴——纪锴:“我想吃肉!为什么不给我吃肉?” 被批准可以吃肉的第一天。黎未都打开保温餐盒,分明看到了纪锴一瞬间巨型失望、然后努力振作、壮士断腕一般的尬笑。 可,怎么了?这不是很好的山药枸杞鸡汤么?香油浮着滚烫的,里面鸡肉鲜嫩金黄,又不是什么黑暗料理,看着还行呀。 “不不不黎总您误会了!您辛辛苦苦做的饭,我怎么会嫌弃呢?绝对不会哪有那种事,我很愿意吃,真的很愿意吃的!来来来快快快!” 黎未都放下勺子,冷脸逼问了好几遍,纪锴才残念兮兮:“我、我只是觉得,真的特别想吃肉。可鸡这东西……又不是肉”。 “……”等等,你再说一遍? 鸡不是肉? 黎未都觉得可能他们生活的不是同一个次元吧。鸡不是肉,那什么是肉? “红烧肉、糖醋排骨、番茄炖牛腩、炭烤羊排、红烩羊肉……才是肉。” “鸡和鸡蛋……在我眼里,其实算素菜。” 赢健插话:“几年前有个健身教练,教锴哥增肌的,给他规定食谱每天白水煮蛋、白水鸡胸肉的不停吃吃吃,锴哥吃了一个月之后疯了,整个人完全自我放弃状。来我烧烤店住了一个月改善伙食,从那之后就对鸡这玩意儿吧……” 黎未都:“……” 黎未都:“我的鸡汤不一样。你先喝喝看!” 勺子吹了两下,送到嘴边。 纪锴:“!!!” 很好喝,非常好喝,钻脑子的好喝。 无法形容那个味道,像是根本没放盐,明明很淡可鲜味全都出溢来了,简直唇齿留香。情不自禁想要第二勺。 黎未都又夹了一筷子鸡肉:“吃一口。就一口。不好吃再不逼你。” 纪锴:鸡肉都不怎么好吃吧。 特别是这种清汤寡水的……嗯,等等!好吃?! 这、这完全是鱼冻的口感是怎么做到的?!黎总,你是怎么把小柴鸡做得这么软、这么香、这么入口即化的? 黎未都森然一笑,让你挑食?我专治挑食。 第二天的午餐,黎总答应一定有肉。 结果,答应的肉——黎总秘制奥尔良烤鸡翅一盘。 纪锴:大骗、大骗子! 虽然烤翅看起来也油光闪烁、非常令人有食欲,但果然还是更想吃大口大口的红烧五花肉啊。 结果,烤翅好吃。一盘扫光意犹未尽。 第三天,黎总做了一道皮滑肉嫩睡了的白斩鸡,葱酱油,秘制沙姜末的蘸料。 又是先抗拒,然后被美味彻底折服不能自拔。当然,毕竟是“小白斩鸡”,纪锴对这玩意儿心理阴影可重了,总有种一言难尽的感觉。 吃你!叨你!叨吃叨吃叨吃! 黎未都:“现在还说鸡不是肉吗?” 纪锴无言以对:“是肉,是肉!但是黎总,咳……你是不是对鸡这东西有什么执念?” 再好吃也不能天天吃啊! 黎未都:“嗯,明天吃鱼。” 纪锴登时吓得整个人都不好了:“黎总,鱼、鱼我是真不行!鱼对我来说也是纯素啊!那个,还有你看你喂我饭还要挑刺也麻烦,还不如……” “清蒸鲈鱼,有利于伤口愈合。” “……”老子一天躺着就指着那一两顿好吃的过呢,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要给我吃素! “继续拒绝是吧?你随便拒绝。”黎未都冷笑一声,说出了一句纪锴曾在某美食节目里听过的、来自米其林大厨的骄狂无比的话。 “我会让你对你以前不吃的每一种食材,产生全新的认识和爱。” …… “再来一口。真好吃。怎么会这么好吃。” 传说中的松鼠鳜鱼。不仅好吃,还好看呢。而且刺也挑得干净,于是,大口吃鱼肉。 吃完满足脸:“黎总,但我……还是想吃红烧肉。” “就不给你做红烧肉。” 纪锴:“……” 结果,第二天—— “秘制茶树菇萝卜红烧肉。” 呵呵,就是这么没原则。 37.Chapter37 南美,  秘鲁都利马。 澄澈的天空总是又高又蓝,  照映在瑰丽的西班牙殖民时期大教堂顶尖。朱凌记得在家时纪锴曾经说过,  在地球的另一端,  有两处他这一生有机会一定会去的地方。 玻利维亚的“镜子之城”,和秘鲁的“天空之城”。 曾经还有几分不屑,  什么“天空之城”、“失落的神明居所”,多半只是噱头罢了。没想到纪锴读过那么多书还会上旅游营销号的当。 然而,但当剧组真的来到了被誉为“南美庞贝”的马丘比丘。 亲眼看到两座开阔山峰之间新绿环绕中的印加古迹,山峦的明亮与阴翳之间碧绿掩映的千万年前的建筑、神庙、花园、通道、梯田。被满目疮痍却无比壮观的辉煌古迹彻底震撼,  朱凌久久说不出话来。 天地寰宇下,  岁月失语,唯石能言。 渺小的他,在划过耳际的呼啸历风中,陡然化作一只小小蝼蚁,  一只既可笑又悲哀的蝼蚁。 沉浸在灯红酒绿、让人窒息的城市,  溺死在高强度高压力的工作中。 因为眼前纸醉金迷的苟且而无限膨胀,生出了乱七八糟的自私欲念。骄纵、欺骗、为所欲为,以为自己坐拥一切,  最后却把唯一重要的东西给搞丢了。 ……简简单单的,  不好么? 初心是什么?三年前没红的时候,是怎么想的? 那时想的明明是,  挣钱,  写歌,  等有事业、有钱了,  牵着锴哥的手,背着包一起看世界。走走停停,随时回,都能看到自家熊宝宝灿烂的微笑。 风声停止的时候,身子很冷。 朱凌垂无言,心里空荡荡的,明明太阳光照在身上,是那么灼人的温暖。 …… 这些日子,他一直在想着,等到回去了,等很久很久以后熊宝宝终于原谅他,他有好多话想跟他说。 想告诉纪锴,在异国他乡,他遇到了好多事情、看到、听到了好多新奇的东西。他把好多故事都攒在了随身的笔记本里,想要有机会一页页返给那个人看。 秘鲁的饭菜其实很好吃,因为很难得的是以米饭为主,和中餐有一定的相似性。据说十九世纪中叶,曾有十万中国劳工乘船跨越太平洋来到这里,再加上大量的日本、西班牙移民,让当地菜系色彩斑斓地丰富上了世界各国的口味。 秘鲁的人也特别淳朴可爱,有着拉丁民族的亲切友好、热情奔放。但整个国家由于贫富差距巨大,又不禁限枪支,抢劫之类的事情也屡有生。 特别是近些年世道不太平,极端种族主义横行。有一天好容易剧组放假,在利马市中心挤满了游客和商人的广场,朱凌就不幸撞上了恐怖分子驾车冲入人行道、拿枪胡乱扫射的可怕事件。 人群惊叫逃散,受伤的人倒在血泊中,近在眼前。 失魂落魄回到剧组,拿出手机愣了半天。最终没忍住,鼓起勇气给纪锴打了个电话,明明接通了,却被对面给毫不客气地挂掉了。 心塞、委屈、难受。 锴哥,锴哥你知不知道?当时那群歹徒离我好近,要不是被好心人拉进店里,我说不定也会受伤、说不定还会死掉。 你都不管我…… 这段时间我很努力,吃了好多苦,你都不在乎。 被导演狂骂,含着眼泪努力背剧本、跟在前辈屁股后面探讨学习,还熬夜读了很多书,明白了很多道理。 锴哥,我是真的改了,我会早点让你看到蜕变之后的我的。你是了解我的,到时候,相信你一定能明白我的决心。 朱凌并不知道,那天冷着脸摁掉他电话的人并不是纪锴,而是黎未都。 手机上还沾染着血迹。他的熊宝宝正躺在手术室里,生死未卜。 …… 剧组在南美遭遇恐袭的新闻,上了国内热度话题起码一周的时间,并受到了一波又一波的粉丝的担心和祝福。 然而,一切都被纪锴完美错过。 住院躺着没事做,又呈双手残疾状态,连手机都刷不了。按说除了吃吃喝喝看看电视新闻报道,并没有任何别的事可做才是。 然而不。 因为纪锴最近展了一项新的爱好,叫做“黎未都手的艺术欣赏”。 瞧,黎总正在剥橘子呢。窗台的阳光照着一芽又一芽晶莹的橘瓣,几近透明的修长指尖拈着,嗯,比什么鬼电视剧可赏心悦目多了! 纪锴以前,百分百不是手控。 要不是朋友圈里有个骨灰级的恋手癖左研律师整天叨叨着“手手手”的,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特别在意别人的手长得如何。 左研:“对我来说,手好看的话,那个人颜值就是满分。不是满分也是满分。” 据说,外科医生李铭心的手,就是左研心目中满分的手。 因而带得颜值也是他心目中满分的颜值。纪锴觉得这完全就没道理——拿手术刀的手是好看是诱人,但人家李医生的颜值本来也接近满分,再加上禁欲白大褂加持,呵呵,所以说来说去,果然还是脸好更重要吧? 手的萌点完全不懂啊! 最近,却突然有点开窍了。 事情的起因,是那天新来的实习护士小妹妹清早来给纪锴打吊瓶。 黎未都坐在床边,也是刚刚才给他剥完一个橘子。 静静地、眼睁睁看着经验缺缺的实习小姑娘戳了一次、两次、三次,都没成功戳进血管里。 纪锴也很无语,如果他的血管长得还不够明显,那谁的血管还能算明显?小姑娘颤巍巍准备戳第四针时,眼前忽然伸过来了一只手,把他的眼睛整个蒙住了。 清甜的橘子香味。突然之间,深埋在记忆中的一切再度历历在目。 …… 纪锴从小到大都很少生病。 印象中,因为自己的原因上医院的次处屈指可数。 能记起来的一共就一次,大概七八岁时,不慎把长了毛准备丢掉的牛肉干吃了,大半夜的急诊挂水。 那天是姐姐全程陪着他的,护士姐姐用碘酒抹在手背准备扎针的时候,姐姐用那双带着一点平价但清甜的橘子香水味的柔软的手,轻轻蒙住了他的眼睛。 “小锴乖,不痛的哦。” 确实不痛,何况纪锴本来也没在怕的。 扎好针之后,姐姐出去打了一杯热水给他,又从随身小包里拿了一包橘子味的软糖,塞给她一颗,甜甜的。 ……已经过去了很多年。 那不为人知的小城经过扩城、改建,早已经找不到原来古旧又充满人情味的模样。青青杨柳种满的河堤也被填上了,红砖瓦砾的小公园也被拆除了,小时候的一切都不见踪影。 但纪锴永远不会忘记,记忆中那不大但温馨的家。一家四口相亲相爱、充满烟火气的房子里总是欢声笑语,非常幸福。 鼻子一酸,低笑了一声:“黎总,你手好凉。” “……忍着。” 第四针终于成功戳了进去,果然还是不疼。液体的冰凉涌进血中,纪锴突然想起小时候问过姐姐:“打针的时候为什么要捂住眼睛?” “哈哈,原来小锴不怕的吗?那么勇敢啊。嘘,偷偷告诉你啊,其实姐姐怕打针、怕痛的,根本不敢看的呀!” 所以,纪锴瞅了一眼黎未都。 “黎总你……怕打针是吗?” 黎未都其实还真的怕。并且没想过会有人不怕。 尤其是小时候,一天到晚生病、时时刻刻住院打吊针。经常孤零零坐在病床上,一直想要一个什么人,能陪着他、温柔地从身后抱着他,挡住他的眼睛再给他塞块糖果,在耳边轻声哄他别怕。 只可惜,那样的人一直都没有出现。 所以后来他也不奢求了。只觉得有机会的话,他要好好这样护着自己喜欢的人,让那个人不要再尝受像他一样的孤单寂寞。 …… “……你,别抖!” 纪锴:老子也不想抖!可这不是帕金森了吗?老子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啊! 他的手指,如今正被那双被他盯了好几天的手捏在指尖。轻触、交缠。 黎总正在耐心帮他修剪指甲。 指甲刀是银色的,磨砂弧度流线型非常有设计感,一看就知道就和那些几块钱、十几块钱的妖艳贱刀一点都不一样。 也确实不一样。就连“咔擦”的声音都不一样,不知道剪完之后能不能飞升。 【我奇怪?你们这群不手控的人才奇怪好不好!那么好的手,那么美!纪锴你说实话,盯着看的时候真的不会生理性地脸红心跳吗?不会幻想那样一只手在你的衬衫里、摸你、让你舔?】 记得之前刚离婚住左研家那几天,纪锴几乎每天都能听到类似的言论,十分的崩溃。 “总之左研你就是看上黎未都了呗?看上了就看上了,还推给手?”连“想舔”都说出来了,简直色急□□裸了还有什么好不承认的? “根本不是一回事!唉!你们这群不手控的,真的少了好多人生乐趣!” “呵。” 那一刻,大概左研看他像看智障,他看左研也像看智障。 …… 而今回到现实。黎未都那双手指骨节分明、手指修长的手近在眼前。 完美的弧度、凸起、凹陷,以及无名指有颗小小的、诱惑的痣,整个病房里一片带着暧昧气息的沉寂。 【纪锴你总有一天会懂的!到时候呵呵,说不定会有比想摸、想舔更罪恶的想法!】 纪锴当时很是佩服:“还有比亲摸舔更高级的玩法呢?” 【比、比如,被那样的几根手指……强制深喉什么的。】 纪锴突然狠狠抖了一下。 这次不是pTsd的锅了。他就不该胡思乱想!然而好像……黎未都之前那个神经病的形象,配上左研描绘的那个画面,好像……其实还蛮…… 带感……的? 只可惜。 【未都他,应该八成x冷淡吧。】 【真的,我听圈里不少人这么说了。】 戚扬大概是典型的“友到深处自然黑”。 【你想啊,个子有个子脸有脸的,又自带赚钱和居家属性,还有什么可挑剔的?如果……不是那什么的技术特别烂,为什么会被人嫌弃被人甩?唉,真是那样可咋整啊!对了纪锴你不是有好朋友是医生,有没有什么偏方……】 偏方,说不定根本不需要。 毕竟都有那么一双让人浮想联翩的手了,就算是x冷淡,深什么的时候……也肯定有人能直接高潮的吧。 ……不行,罪恶罪恶! 再这样下去,分分钟要跟左研一样沉沦进手控的无底大坑了!连忙咳了一声:“黎总,这些天真的很谢谢你照顾我。还有,小琰的事,实在是多谢你。” …… 前几天,李铭心气喘吁吁跑下楼来:“糟糕纪锴,出事了!” 另一半雷南雨刚急急忙忙给他打了通电话,说是上午朱琰本来在家写作业,而他在家画画,结果门铃叮咚响了。 一开门,是个金白肤小美男。 雷南雨是见过叶氤的。他毕竟是个画家,之前朱凌又给过他这个小美男的照片,自己画过的模特儿又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然而,雷南雨各方面反应异常迟钝,也是众所周知的事实。 所以,等他终于想起来这人好像就是纪锴离婚的那个□□时,小美人已经越过他登堂入室。走到朱琰面前,把朱凌离婚的事添油加醋全部在孩子面前和盘托出了。 然后,熊孩子就哭唧唧从家里跑了。 纪锴:“雷南雨是不是特别着急?是不是还追他了一路?是不是还叫他站住、各种劝他好好谈谈?” “是啊!结果追丢了!怎么办啊?现在电话不接,人也找不到了!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 “你们太不了解小琰了,真的。这种情况,雷南雨应该跟他说,爱走走,走前记得带上门,然后晚饭不给你留了。” “……” “要是加上一句下个月零花钱扣一半,他多半就不会走了。真的。我太了解那孩子了,他跟他小……”他跟他小叔有些地方一模一样,天生戏精。纪锴这话生生吞了,没说完。 “总之,放心吧,等他饿了自然就会回家了。” 戏精方面像朱凌,没饭不能活的弱点却想像他。小小年纪不学好,净捡歪的地方长。 “希望……他能乖乖回家吧?”李铭心还是十分担心,“但这次的事,毕竟不是平常那些小打小闹的别扭,万一真的受打击做出什么傻事可怎么好?” 纪锴愣了愣,不说话了。 黎未都能从他眉宇间感觉到深深的不安,却又想不出要怎么安慰他。 挪了挪、往他身边靠了靠,摸了摸肩膀,突然灵光一闪:“纪锴,你家那孩子平常玩游戏么?” “玩的玩的!天天玩,玩得可疯了!”李铭心连忙接话。 一般都玩。 作为游戏公司老总,做过那么多市场分析、调查,黎未都又怎么能不清楚现在青少年的尿性? “那不慌。市面上所有比较红的网游、手游,我全部全有满级神装大号。你相信我,绝对没有网瘾少年抵御得了天上掉馅饼的交易诱惑。不管在哪个游戏,只要他上线,我就一定可以找到他。” 38.Chapter38 朱琰冲出门的时候,  内心至少掠过十七八个版本的夺门而出场景。 一会儿自己是那胸口契丹狼、含冤受屈的乔峰帮主,  一会儿又成了怀着全村希望踏上征途的屠龙少年,  同时还幻化成无数玄幻小说里忍辱负重、只等二十年后回来牛逼闪闪的主角叠加。 古人云:人生在世不称意,  明朝散弄扁舟。去搞条船!烟花三月下扬州!再从扬州下西洋,冲向伟大航路! 朱琰一直觉得,  他的身世从小已经注定了他的命运——所有父母双亡的男主角,上天必将补偿给他一段励志而妖孽的人生、令他成就一番大事业! 只可惜,怀着冲出寰宇的大梦,却忘了带钱包和手机出门。 “……”这就是人生。 在兜里勇猛地掏了半天,  凑出来二十多块零钱。只能穷兮兮在秋风中买了一根老冰棍儿,  然后磨磨蹭蹭去了网吧。 登入了《繁荣》的界面。 看着“王火火”的Id亮起来,《繁荣》的总裁黎未都嘴角扬出一抹不可名状的微笑。 …… 朱琰其实有三四个本命游戏,《繁荣》不能算他最喜欢的。 因为《繁荣》并不是个拼手的无脑点射或割草游戏,而是个比谁会更玩心计的经营权谋世界。作为一个单纯正直的青年,  朱琰总在这个游戏里被人无情地智商碾压。 好在,  低智玩家还有一条活路。 那就是不揭竿而起、不称王称霸,而是在这乱世中靠倒买倒卖加逃得快苟且偷生。运气好的还能像他一样,从此建立商号、家致富。 《繁荣》世界可倒卖的物品种类丰富,  但朱琰只爱倒卖武器。 主要因为魔教幽血宫门口摆摊收购兵器的那位精壮汉子熊老二,  无论是长相、衣品、身材、还是不二价的豪爽程度,都让他觉得十分的亲切。 “老爸,  老爸~” 黄衣服的小萝莉“王火火”在npc熊老二身边跳来跳去。 “我不相信啊!你们两个明明感情那么好,  怎么会突然就离婚了呢?” “老爸,  你总不是……真的被魔教少主给拐走了吧??” …… 关于武器商熊老二与幽血宫少主黎傲天的神秘八卦,  起源于《繁荣》论坛某天突然引爆炸性讨论、时至今日仍然置顶的一个热帖: 纯好奇,就是想问问,一个卖兵器的npc,为什么敢经常不穿上衣在杀人如麻的魔教门口摆摊,还不停地跟路人讲幽血宫少主黎傲天的隐秘私事,讲那么久还没被抓进去弄死? 一帖激起千层浪。 众人皆惊。是啊,此人艺高人胆大、注定不一般! 后来经过多重分析、猜想、研究、论证,熊老二终于被铁板钉钉成《繁荣》世界公认的“少主夫人”、“Boss床上的卖刀汉子”。 而今天一大早,朱琰也遭遇到一个金白肤男冲进家里,说了种种不堪入耳的话,声泪俱下控诉纪锴抢了他的男人,要让朱琰知道“整件事情的真相”。 朱琰听着只觉得荒谬,哪来的神经病?老爸那么迷恋小叔那个二货,还有闲工夫在外面搞你男人呢,你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 于是打断那人,问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 “你谁啊?” “小琰你别听他瞎说!”终于反应过来的雷南雨一步上前,果断一把将朱琰扯到身后。 “我说你……(想不起对方叫什么名字)你这人也是够了吧?勾引朱凌、闹到他们离婚还不满意?你找孩子胡说八道算什么本事?还有脸颠倒黑白反咬一口?” 朱琰:“离婚……” 叶氤:“又不是我要来,是朱凌的叔叔婶婶他们让我来告诉他真相的!还有,小琰你奶奶很担心你,叫你快点回家去,不要总待在别人家里麻烦人家啦!” 雷南雨:“小琰也是你叫的?!” 随后一堆唇枪舌剑中,朱琰只默默然想起不久前夏天面带担忧说过的几句话。 【我妈说,你小叔在片场非常受欢迎,有好多粉丝当着面就疯狂往上扑。】 【就算是隐婚,也应该去多片场探探班露露脸、震慑一下。】 所有的细枝末节勾勒起来,让他觉得自己真的好迟钝、好蠢。 …… “可是,小叔他明明都有老爸你了,为什么还会做那种事呢?我不懂,而且我觉得小叔也很爱你啊!” 黄衣小萝莉继续扭着腿,在根本不可能回应他的npc面前哀怨。 “还有,就算真的离婚了,又为什么要瞒着我?我已经不小了!也早就知道你们在闹别扭了。这段时间每天都是南叔和李叔来接送我,一问到你们他俩就扯开话题,我又不傻!” 只是,以前你们闹别扭,每一次都能很快和好的。 “你们那么好都能分开,我以后……恐怕再也不会相信爱情了。” 一道闪光袭来,小萝莉血量瞬间见底。 朱琰一秒鸡血进入备战状态,视角一切,卧槽!看错了吧——《繁荣》世界的Boss,幽血宫少主黎傲天,神他妈从宫里走出来了!? 这莫不是触了什么不得了的支线?朱琰一身冷汗,当即甩了几个大招过去,Boss的血一点没掉。 “……” Boss倨傲地丢给了他几只大回复药:“少年,带你去幽血极限地宫拿全服就一个的大橙武,去不去?” 卧槽。极、极限地宫?!全服就一个的大橙武? “但少主,就我这等级,地宫普通小怪戳一下我就死了?” 黎傲天:“我保护你。” “!!”朱琰想起前阵子才看过的一本小说,也是网游npc产生了自主意识,各种偏帮主角。 所以,这是要开金手指,从此成为网游大神的节奏? …… …… “呜呜呜呜……老爸!” 纪锴:“好了别哭了!我又没死!” 抬眼无奈望向黎未都,为什么?为什么要把他带过来?都说了多少次了,找着孩子、确认他平安让雷南雨去接他就好!千万别跟他说老子住院! 黎未都:凭什么? 凭什么你躺在这受了那么多天的罪,车祸一醒就念叨着给雷南雨打电话叫他帮你照看着孩子,生怕小熊孩子没人陪、饿着了。 而小熊孩子就该轻轻松松的、什么都不知道? 还什么“为了他的学业着想,不想让他分心”。 《繁荣》积分都那么高了,一看就是防沉迷系统都拦不住的熊孩子。学业?可快算了吧。说不定听了挑拨离间还要误会你怪你。不行!凭什么你要受委屈?再疼他也不行! “对了纪锴,你扣他半年的零花钱吧。” 朱琰:“!?” “都十五六岁的人了,打了半小时的游戏就答应跟人见面!还大咧咧吃人家的喝人家的毫无防备,说几句就哄上车了?我就问你,我要是坏人你怎么办?” 朱琰:“……但你是黎未都啊,怎么可能是坏人。” “你认得我?!” 朱琰:我去。这位黎总您……是不是完全低估了在自己家游戏里的火爆程度? 《繁荣》最大的公会叫“黎未都的后宫团”,会长叫“黎未都的小老婆”。游戏里只要有人抽到神驹“踏雪赤兔”,大喇叭恭喜的刷屏纷纷都是“今天抽到踏雪兔,明天能睡黎未都”,试问谁会不认识你? 对了,傲天少主,刚才答应我的大橙武呢? …… …… 一周后,纪锴吊着手臂出院了。 黎未都车子开啊开,越开纪锴越觉得街景好像不太对劲。 “黎总,这好像是要开去你家,不是我家?” “你一只手吊着,另一只手动不了,回自己家你能独立存活么?不说别的,能扭开水龙头么?” “……”开不了,存活不了。 “我家什么都有,你放心住。反正我最近照顾你也习惯了,要是缺什么、想要什么待会儿戚扬再去市帮你买。” 纪锴:“但黎总,这……多不好意思啊?” 确实是很不好意思的了!被人悉心照顾了那么多天,纪锴已然顶着“救命恩人”的头衔心虚得要死—— 喂饭也就算了,黎总最近为了陪他,连工作都拿到病房里来做!更别说前几天不能洗澡,还亲力亲为帮他洗头、擦身子? 前阵子重残,生活完全不能自理,也没有多么强烈地想要反抗,可现在……越想越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 左研、赢健等亲友团这段日子则果断把一切看在眼里,简直对黎未都的贤良淑德叹为观止。 “锴哥,绝对是真爱,你就从了吧!” “感觉已经不会有人会对你比他还上心了!你还在犹豫什么?” 纪锴有的时候也深深觉得,黎总,你整天对我这么温柔体贴,是不是真的喜欢上我了啊? 可有的时候又觉得,毕竟黎未都这人的脑回路十分异于常人,因长期缺爱而导致“被救后一定要以身相许”的雏鸟情节,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于是,暂时也只能敌不动我不动,暗中观察事态展。 …… 黎未都已经很久没能睡上一个安稳觉了。 整个人异常困乏,简直可以说是油尽灯枯,可躺在床上却还是无论如何睡不着。 辗转反侧,在窗户透进星月的清辉下,呆呆望着墙壁,怀着望眼欲穿的心情,想着那块墙壁后面、客房里睡着的人。 其实,一点都不想让纪锴住客房的。 但是能怎么办?总不能说“来跟我睡吧”?戚扬警告过他,能把人骗回家就已经是胜利了,能安心地知道他就在隔壁也已经很完美了! 其余的慢慢来,用时间、耐心一点点打动他,千万别急、别要求太多。 黎未都当然知道戚扬有经验、说的都对。垂眸紧了紧怀中的抱枕,往心口贴了贴,把它想象成或许总有一天能拥进怀里的人。 其实,好想现在就起床,抱着枕头去隔壁说冷、说睡不着。 纪锴人特别好。 就像在船上那次,对他那么温柔。说不定这次也愿意搂着他,分给他温暖。 但是不行。戚扬说了,万一操之过急把人吓跑了,以后就很难再重头一点点靠近他了! 最近,真的……整个人都不像自己了。 简直无可救药,明明有洁癖,却生生在家以外冷硬的床上心甘情愿住了那么长时间。每天喂纪锴吃东西的时候,还总想要帮他吃掉勺子上他没吃完的部分。 洗头、擦过身子的每一处肌肉时,更是强忍着想要摸、想要低头亲下去的冲动。 挑鸡骨头、鱼骨头,没觉得半点麻烦。 甚至一次聊着聊着天,纪锴吊完水直接靠着他的肩膀睡着了。黎未都就那样硬撑着,保持了整整三个小时放空一动没动。 ……是不能像这样喜欢的一个人的。 戚扬曾经严厉地批评教育过他。说未都啊,像你这种心理缺失、轻易就会彻底失衡又有点吓人的感情,是绝对不会有人想要的! 黎未都感到很绝望,他也不想这样。 他也想要能像戚扬一样潇洒、风趣世故又带点小邪恶小残忍。从来不给恋人压力,总是云淡风轻又收放自如。 但做不到。 这些天的不断积累,越来越多的喜欢,所有的感情已经像是被一个巨大的旋涡吸引、失控。可以清楚地感知到全部感性正在把自己疯狂推向那个人,理智也没有半点往回拉的意思。 怎么办?好喜欢他,一点都不想吓着他……要怎么做,才能让他也看到我? 突然,客厅里传来了轻微的走动声。 大半夜的,纪锴起来了。 …… 纪锴是饿醒的。 在黎未都家住了几天之后,他开始有意识地控制起晚饭的食量。 必须控制,谁让黎未都的饭菜实在太香了,稍一不注意就会让人放开肚子大快朵颐。然而,真的不能这么放飞,别回来养个没几天好不容易练成的肌肉没了不说,还肥了! ……再过两个月,朱凌就要回来了。 纪锴虽然没有任何要跟他再续前缘的意思,但也想着总不能到时候小妖精还是美美的,自己却变成一副伤残难看的熊样。 然后奸夫淫|妇相携嘲笑,觉得当初真是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这么想着,肌无力的手却摸上了冰箱门。 最近,右手的帕金森好了不少,不怎么抖了,但还是有点拿不起东西。 纪锴觉得很不科学。 又没伤着你!你踏马刷什么存在感! 几下终于拨拉开了冰箱门,黎未都的双开门冰箱里真·包罗万象。什么生火腿、鱼子酱松露、空运的野鹿肉,各种有机食品…… 只可惜,能即食的,只找到一只果酱夹心的粗燕麦面包。 大概不会太好吃,但至少顶饿。 就一次。 吃吧!就今晚一次,吃完明天就开始正式克制、节制! 就一口……嗯! 面包粗劣冻牙,但好在覆盆子果酱满溢味蕾,比想象中香甜得多。一口之后,情不自禁咬下了第二口,第三口。越吃越觉得饿到酸的胃得到了满足、抚慰。 不能再吃了,真的不能再吃了,但是……好饿,好诱惑! 诱惑。 一口突然梗着咽不下去。 这是怎么了?原来,一直在怪朱凌“禁不起诱惑”的自己,也并不是一个意志多坚定的人。 一块根本不算很好吃的面包而已,居然拿起就放不下了。 自己都这么没用,凭什么怪人家禁不起甜蜜蜜奶油小妖精的引诱。凭什么? 凭什么。 …… 铺天盖地的自我厌恶,被身后突如其来的人声打断:“你不是噎着了吧?” “咳……呜咳。”纪锴吓得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回头一看,这黎未都不但走路没声、脸苍白苍白的像个幽灵,这下可好,直接抓他偷吃抓了现行! “这有什么好吃的?” 面包被那人夺走,纪锴静待批评教育,但那人只是伸出手来,就像是牵习惯了一样、像是牵着自家的东西一样,理所当然就牵起了他那只无力的手。 “来,你来。” “别吃那种没营养的东西,我做好吃的给你吃。” 纪锴摇头:“不,我不吃了……” “我知道你在控制。没关系,我做点低卡但特别好吃的,你一定喜欢。” …… 黎未都家的厨房是开放式的。 灶台旁边,直接有个铁板。现在就是加热了铁板,滋滋作响地煎蘑菇。耗油、照烧酱汁、秘制作料,修长白皙的手指翻动着。 “鹿肉是不会长胖的,很鲜甜,卷着青菜吃特别香,你一会儿就知道。” “嗯……” “来,切一点先给你尝尝看。” 纪锴其实从刚才就根本没有在听他在说些什么了。叉子伸到面前,也只是下意识地咬住,果然鲜香甜美,入口即化。 但那些竟然也不重要了。 他在看着黎未都,移不开眼睛般像是梦游一样看着他。 这次,不再是手,而是他整个人。 从斜着的透下星辉的窗下,厨房的微明小吊灯间。看着他揉皱的白衬衫,没有系的最上面两颗扣子,形态完美的颈子,娴熟的动作,温柔而有些青涩的笑意。 以前,“黎未都”和“黎总”,在纪锴的认知里一直像是分裂的两个人。 “黎总”是那个强势、有些烦人又很难缠难缠的土豪总裁,而黎未都则是不会把头梳上去、不别扭、说话不带刺,有时会用黑框眼镜遮住熬夜憔悴的血丝,那个会做做各种各样好吃食物的无害好男人。 可是,就在刚才,本来是那个温和青年“黎未都”的那个人,却因为嫌刘海挡了视线,将手指湿了水,随便往上撩了一把。 结果“黎总”的气场彻底出来了。 纪锴看着“黎总”做饭的样子,忍不住想笑。 滋滋的香味很快满溢了客厅,纪锴笑眯眯无赖脸蹭在灶台边,戳戳着人家一边煎,一边不时投喂。正吃得无比幸福,黎未都忽然抬起头来:“你以后要是夜里再饿了,叫我起来就好。” “想吃什么,我都随时给你做。” 说完这话,就又低头下去煎东西了。 纪锴愣着,口中香糯的红酒鹅肝正在慢慢融化,满眼的笑意逐渐凝固,继而一点点逐渐变化成了别的什么有些深沉的东西。 迷惘,晦暗,然后又逐渐变得明亮。 窗外的星光,黯然失色。 nete&#o39;s  eet  s|mi1e. has  its  season  for  a  hi1e. Then  1ove&#o39;s  in  1ove  ith  me. …… 一好久不听的曲子,明明没有人在唱,那声音却无比清楚地在耳边低吟着,回荡在无比柔和的夜色中。 39.Chapter39 梦里,  满是银河星光。 繁星垂坠的草地上,  一片清扬歌声,  所有人都在快乐地唱歌跳舞。一只残破的小木偶走到面前,  可怜兮兮伸出小手。 它好像没有朋友,都没有人愿意握住它陪着他。可是怎么会呢?明明那么可爱。 于是纪锴一把抱起它,  霸气地转圈圈。 第二天早上醒过来的时候,阳光透过零落的枫树、那倾斜的小窗,明亮而暖暖洒在床铺。 “嗯……”一侧凹陷的床铺中,闭目躺着一个睡美人。 “……” 黎总睡着的样子一直都很好看。 除了微微上挑我眼尾、高挺的鼻梁和凌乱的刘海,  还有修长的手脚——他概算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典型。看着好像只有模特般的骨架,  但其实修长的臂膀还是有一些锻炼过的肌理的。 皮肤又很白,从脚踝到指尖,简直没有一处不完美。 ……好看是好看。 所以说,我都干啥了?怎么就同床共枕了?难道是美色当前没把持住? 纪锴按住脑袋,  开始努力回想—— 昨晚着实罪过,  吃完美味的秘制铁板烧烤,好像还喝了两口人家黎总窖藏的名贵小酒。黎总说没关系,干红又不会胖,  纪锴也就顺水推舟骗自己,  嗯是不会胖是不会胖。 可是,怎么就睡一块儿了? …… 幸好前夜只是小酌,  并没有之前那次宿醉的大段断片。加之环顾了一下四周,  这儿并不是他客房的那间床,  而是黎总主卧的床——啊,  想起来了! 昨晚吃饱喝足满意地打算回房时,衣角被黎未都拽住。 “纪锴,我睡不着。” 夜色中,黎未都像是微笑,又像是有些不安。眼睛像是揉碎了月光,黑色之中沾染着星宇的腼腆和璀璨。 “……你能过来陪陪我吗?就一会儿。” “你看,我都给你做吃的了,你就陪陪我可以吗?那次在船上、在你身边的时候,我第一次睡得那么熟。总在想,也许、也许你真有什么能让人安心的特异功能……” “……” 纪锴吞了吞口水,缓缓升起一股强烈的预感。 一股根本站不住、马上就要一脚踩空,然后掉进爱丽丝的兔子洞开始一系列疯狂旅程的强烈预感。 人虽然微醺,脑子却还在。 总觉得这很像是什么“先喂饱再xx”的既定套路,颇有一种被算计了的哀怨。 却又无法阻挡在看到黎未都低垂眼眸时,整颗心软得像是要融化、想要答应他一切要求的无可奈何。 “嗯。” 没什么可说的,大家也都是成年人了。 黎总,你要是真的喜欢我。 要是真的喜欢我……这反正也住都住进来了。这么多天也享受你悉心照顾了、卖身也还不起的住院账单也被你给结了、夜宵也吃了酒也喝了,该占的好处都占尽了。 难道还能再纯洁无辜地说,老子只把你当朋友,你居然想xx老子? 没那种道理的。 人情债肉偿,天经地义。何况对方肤白貌美大长腿,根本稳赚不亏。 当然,残存的理智偶尔还会冒出来一下,提一点建设性意见——比如说,纪锴你可长点心吧!眼前的这位,可是连那小妖精都知道要趋利避害的危险物种好吗? 前后统共也就正常了、温柔了那么几天而已,你咋就真这么艺高人胆大,把人偏执狂不当神经病啦? 嗯,这倒确实是个问题。 纪锴又看了一眼身边那位单眼皮的、好看温柔又贴心,会做饭会洗衣的土豪总裁神经病。 ……人生在世的,也总得准别人有个缺点吧? 理智:我走了,再见。以后请不要找我,勿念! “噼里啪啦——” 突如其来的爆竹声吓得纪锴整个人一哆嗦,没想到这等高档住宅区居然也会有人一大清早的就扰民放炮? 紧接着,鸣笛声、人声,大片喧哗。他才想起昨晚跟黎未都去散步活动筋骨的时候,好像确实看见了旁边的一栋小楼张灯结彩、贴了新的喜字的窗花。 哦哦,邻居结婚啊?看样子接新娘的车队来了。 …… 黎未都是被不断轰响的鞭炮声吵醒的,但一点都没有觉得不开心。 整个身体轻飘飘的,心口满是香甜满足,已经好久都没有这种类似“睡饱了”的感觉。 好像还做了梦,梦见一块夜空下的青青草地,有只小萌熊拉着他的手转圈圈跳舞。 脸颊边很暖和。抬眼一看,一只温暖的手正帮他遮着耳朵,掩盖住刺耳的嘈杂。 顺着胳膊看上去…… 一大早就心灵暴击! 纪锴刚睡醒头还有点乱的样子,实在是、实在是好帅!真的……感觉要是每天都能这样的话,长此以往注定要得心脏病的! 能在这种性感爆棚的行走荷尔蒙身边醒来……陡然有种中了十几亿的幸运轰炸感。 说起来,黎未都还真的中过彩票。 一注一百万,扣完税和手续费,还剩八十多万。但他并不缺那八十多万,所以并没有什么感觉。 跟几十亿是真的没法比。 视线下移,薄薄的睡衣下面,清晰可见肌理线条。黎未都又感觉像是错过了好几亿——昨天晚上躺在他身边,连爪子都不敢往他身上伸。 为什么不伸!说不定趁黑摸一把他也不会介意呢?凭什么戚扬摸得,我摸不得? 黎未都此刻想到了戚扬,却忘记了一件事。 戚扬……是有这座房子的钥匙的。而且昨天才答应过他,一早顺路帮忙带些市的新鲜蔬菜肉食过来。 窗外的爆竹声,完美掩盖了开门声,于是…… “未都都~锴哥~你们在哪呢?都吃过早饭了吗?今天刚好碰上有活的澳洲大龙虾,我就买来啦!” 爆竹声骤停。 黎未都:“等!等一下!戚扬你——” 已经迟了,戚扬“大”字站在卧室门口:“哈!”⊙▽⊙ 果断扔龙虾,掏出手机疯狂拨号:“喂喂喂卫轩吗?我跟你说!都搞定啦!卧槽还问搞定什么,未都啊!咱未都把锴哥拿下了!普天同庆呀,这都睡一起啦!来来来等我这就给你拍,还不相信?有图有真相的啊!” “都跟你说了!让你等一下!” 黎未都脸颊一抹绯红,掀被子起床——等等,我睡衣呢?! 戚扬:“啊呀呀你们赶紧穿好衣服,我不看我不看!不用解释了害羞什么啊,我反正是举双手双脚支持的!” 其实,黎未都那件系带睡衣,只是揉皱了落在床上而已。 但他一向浅眠,又总睡得很老实,从来没有出现过像昨晚那么沉、翻来覆去睡没睡相,以至于把睡衣整个儿给弄没了的情况。 吓得险些脑补了一整出根本没生的酒后乱x香艳剧。 …… 戚扬觉得,最近推广告推代言,各种翘班围观未都和锴哥的大八卦,真的是物所值。 看啊,今天又是鸡血沸腾、神清气爽的一天。先是一大早围观活体奸|情,后是一上午围观收拾极品,普通电视剧都不敢在一集里彪那么多高能核心。 精彩,有趣。 宠暖甜的日常,作为单身狗的戚扬已经快要没眼看了。一大早的坐看黎未都人|妻兮兮的又是帮穿衣、又是做早饭又是忙喂饭,从一颗颗扣扣子到喂前吹吹勺子,暧昧粉红得让人捶桌戳眼。 你们两个,咋还不去登记结婚呢? 正在感觉自己是一个多余的、雪亮的电灯泡时,纪锴接到了儿子朱琰的电话。 “老爸老爸,是我!怎么姑姥、叔婶他们都到家里来住了啊?把我的房间弄得一团糟了。” 纪锴愣神:“啥?” “老爸你果然不知道吗?他们现在全在家里住着,好像住了好几天了,到处打的是地铺!三舅奶家那个熊孩子小海还在我墙上乱涂乱画,我偶像海报都被他给撕了!” “呃,等等,小琰你意思是他们进咱家了?现在?怎么进去的啊?” 别说那个家现在连朱凌都已经没钥匙进不去了,就算以前,也没给过他那群蝗虫一样的亲戚钥匙啊?” “他们、他们好像把锁给换了?” “……”私闯民宅啊! 朱凌那一大家子亲戚,恕纪锴直言—— 在他家这一类的生物并不叫亲戚,而叫蚂蟥,文雅点儿的名字叫‘水蛭’。 就只有他的前婆婆,也就是朱凌妈妈一个,是个淳朴善良的正常人类。 虽然在朱凌爸爸去世后公认“神经”了一段时间,但也仅限于类似祥林嫂剥毛豆成天念叨阿毛被狼叼走的那种情况。现在已经好太多了。 除她之外,就只剩下没下限、没逻辑的一堆死不讲理只想吸血的寄生虫。 天天拿各种狗七八糟的事情“麻烦”朱凌,得了好处不感恩,一件事没办好跳脚就骂,战斗力又异常彪悍。 以前,朱凌委屈的时候,纪锴就凶脸一沉,帮他狂怼那群吸血鬼。 由于他看起来很能打,其实也确实很能打,亲戚们敢怒不敢言,最后只能自讨没趣灰溜溜匿了。 而现在,婚都离了,从此再无相干。纪锴当然是希望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人能离他生活越远越好。 但是,被人字面意义上的欺负上门来,都跑门里头来了,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报警报警。” 对付这种没脑子到去开别人家门锁的人,就应该直接实施降维打击手段。 脑子里过着非法入侵他人住宅,15日以下拘留、2oo元以下罚款或警告的处罚条例,果断掏手机报案。 凭什么不报案?老子两只手残了,打架斗殴吃亏!至于口头怼,拜托,谁要和脑残讲道理?他们只会把你拉到他们的1eve1,然后再用经验打败你。 车子开到小区楼下的时候,左研已经风衣叼根烟流氓律师状,在那等着了。 警察也已经来了,为的很眼熟,正在和左研说话。 纪锴一开始还觉得奇怪呢,怎么你们都听见风声了?想了想,低头往群里一看,呵呵,黎未都任务红包了。 “我们群里你一直没有见过的那位民警同志,老周周亦安。” 黎未都点点头,华东吃药群里是有个一直在潜水只默默抢红包的“警察老周”。 “哟,终于见到传说中的未都哥啦?实在不好意思啊我们这工作实在太忙了,今天也是正好出警出到这。之前锴哥住院也都出差在外没能回来看,不过未都哥确实照顾得好啊!你看我们锴哥这脸色!这精神气!嗯,锴哥恭喜你啊。” “……”等等,恭喜啥?你说清楚,你到底在恭喜啥!? …… “你、你这孩子心也太黑了嘢!你、你居然报警抓我们?警察同志,这是家务事你不要管的!他跟我侄子以前是婚姻关系的嘢!” 警察周同志:“您自己刚都说了,‘以前’是,现在又不是了,你们就这么撬人家家锁合适吗?这搁哪都是犯法的!” “可是!可那房子是我们家侄子掏钱买的呀!本来就应该是我们家的财产,他凭什么分走嘢?” 警察推了推材料:“看清楚了,房产证上写的他的名字。你们今天这事可大可小,还是赶快争取获得屋主谅解,罚款了事吧。” 亲戚群立马一片炸锅:“写的是他有什么用嘢,房子明明是我们家朱凌辛辛苦苦……” 周同志被他们“嘢嘢嘢”得毛,捂着耳朵去倒茶。换靠嘴皮子卖生活的律师左同志来讲理。 “先不说本来按照法律婚后财产就该一人一半,纪锴已经很让着朱凌了。就说五年前是谁卖了房,朱凌才有今天的?你们可不要白眼狼,说这套房就眼睛睁大,说起那套就装聋作哑了?” “他、他当年那套小,才三十多万嘢!” “五年前市中心三十多万的房,现在值多少钱?” “那不一样的嘢!” “左研,行了”纪锴拉住他,“不要试图跟傻逼讲理。” “你、你刚才骂我们是什么?我们是你的长辈!好哇,这一离婚露出真面目了嘢!” “不不,”纪锴忙解释,“我刚才那不是‘骂’,我那是‘定义’。不是骂各位傻逼,而是‘定义’各位是傻逼,不一样的。” “……” “定义懂吗,定义的好处是不需要证明。我说谁是谁就是。” “……” “不多说了,快给人警察同志签字吧,别瞎耽误时间了。你们把我家弄得乱七八糟,罚点款真的算便宜你们了。以后再敢来找事,就别怪我去媒体爆朱凌的狠料,叫他身败名裂从此翻不了身。” “你们一大家子都指着朱凌,朱凌要是不行了,三叔你姑娘那陪嫁的房子可就没影了哈?还有二婶你那个欠一屁股赌债的灾儿子…” 刚才还叫嚷着亲戚们陡然安静,各个脸色都不太好看。 半晌:“那……就算朱凌他是做错了事,俩人在一起哪能没有磕磕碰碰的,哪有随随便便就闹离婚了,还分财产的嘢!” 声音已经轻了,毕竟是欺软怕硬的典型,见刚正面已经不行了,气势顿蔫。 只有一两个,还在不甘心地絮叨:“朱凌平常对你还是很好的嘢!你能挣几个钱?能找着他不错了你!” “……” “你以为,离了婚,你这样还能找着比朱凌更好的?别做梦了!你一个五大三粗的男的,也就我们朱凌傻傻的……除了他,谁还会要你啊?” 卧槽……纪锴刚要回怼这神逻辑,旁边戚扬左研神同步指向某人:“他呀!他要呀!” 纪锴一看,众人所指的男人果然盘靓条顺,忙顺水推舟道:“忘了介绍,这我新男友。比朱凌高,比朱凌帅吧?对我也比朱凌好。哦,看到门口停的那车了么?我男朋友的。” 今天出来,他们开的本来就不是黎未都那辆低调奢华的1and  rover,而是戚扬新买的橘色跑,特别酷炫。 “……”朱凌家亲戚脸色一言难尽。 黎未都多么难得能有机会代理个几分钟的男友,忙清了清嗓,拿出正牌范儿:“就纪锴现在住的那破房子,你们想要就拿走吧。” 纪锴:“?!?” 黎总你疯了,你在说啥? “回去跟朱凌说,破玩意儿不稀罕。”说罢,还一往情深地看过来,挤出一抹反正在纪锴看来是假到不行的笑。 “亲爱的,这破地方还住什么住?不要了,回头我给你买金煌仙居新开盘的湖景别墅。” 黎总!你这台词……念得好生硬好生硬啊! 还有,那“破房子”可是老子唯一的一套房!你这样乱说,真被抢走了你负责吗?! “给你买,真给你买。”黎未都坐下来,一脸真诚(神经)地握住他的手,“下午就去看房,你看上哪座买哪座。” 戚扬在旁捂着嘴,唯恐天下不乱。 顺便快从手机里搜索出黎未都年轻富豪榜上的大头照,递给早已一脸懵逼的亲戚。 而纪锴此刻脑中飞闪过的,是前几天戚扬给他看的无良小报上那曲折华丽的霸道总裁和他的小民工系列剧情。 旁边亲戚们羡慕嫉妒咬牙,完全不能理解为啥这凶不拉几的男人不但迷倒了朱凌还能迷倒年轻富豪,各种陷入癫狂。 纪锴也很无奈,就那么浮夸的演技,你们居然真信了? 不过话说回来,被霸道总裁宠溺许诺“买买买”的感觉,确实还挺好的。 黎总,甜言蜜语把人捧得飘飘然,最后是要负责的你造吗? 40.Chapter40 纪锴总觉得,  这阵子时间过得飞快。 这种感知,  在拉开衣柜门的时候尤为明显。 衣架上还荡悠悠挂着几件夏天穿过没来及收的薄衬衫。而窗外,  却已经是枯叶飘摇、冷得连他都要开始打哆嗦的十二月了。 自打天气渐冷,  黎未都终于开始转变穿衣风格。 死气沉沉的深色西装革履,换成了英伦系的格子毛衣、小马甲、帅气的长风衣。 纪锴特别喜欢他现在这种风格,  真比丧兮兮的西装适合他得多了—— 小毛衣的柔软,给黎未都那种天然有点冷硬的气质终于添上了一点点暖阳的感觉。尤其是修长的手捧着书,在午后撒着阳光的落地玻璃旁读时,那副古典贵族的森森气质,  真的、真的就只缺一方燃烧的熊熊壁炉。 “如果你喜欢的话。壁炉可以装,  马上就能装。” 纪锴差点脱口而出一句“那就装!” 地暖、空调,哪一个能比冬天的小壁炉温馨更有情调?黎未都披着羊毛毯坐在壁炉旁看书,火光照映着他半张侧脸,旁边放着柴可夫斯基的钢琴曲《四季·壁炉旁》的场景……真的不要太梦幻。 肯定美得叫人移不开眼。 所以,  人家黎总人好看,  做饭又好吃,对你还温柔,你却选择了假模假式地搬回自己家?! …… 一周前,  拆了石膏、生活刚能自理的纪锴回家了。 其实他也不舍得走。但白吃白喝了人家整整两个月,  又被36o°全方位悉心伺候,好终于基本恢复正常了,  再继续赖着于情于理怎么都有点说不过去了吧? 刚好这段日子黎未都公司也新接了大项目,  之前为照顾他耽误下了不少工作,  近来整天被夺命连环ca11。 纪锴一个人大白天待在别人空荡荡的屋子里瞎转悠也总觉得怪怪的,  又想想熊窝都被那群亲戚糟蹋得一塌糊涂了,不回去整饬一下,难道就这么放着不管了么? …… 墙壁上的涂鸦,刷漆都无法补救,还好能用朱琰的各类海报遮遮遮。 剩下的狼藉,则叫家政清理队伍清理了整整一下午。焕然一新,专业又不贵。 朱凌家那群亲戚被警察罚款打之后,也不知道是怂了,还是小区的安保确实敬业给力。总之,偃旗息鼓了很长一段时间。 这让纪锴近来日子十分平静。没再遇到任何形式的打扰,又暂时不用工作上班,每天自由自在、混吃等死简直逍遥如神仙。 逍遥是假的。 各种心神不宁、无所适从的真的。 …… 纪锴并没想到,才分开几天而已,无孔不入的“思念”就开始折磨人。 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残留在心底、记忆各处的属于黎未都的温柔体贴,就开始惹人心烦地一次又一次入侵。几乎每一个小时,眼前都会数次浮现出那个人的样子。 骨指分明好看的手、涩然微笑的样开心,清早醒来时傻傻的迷惑和飨足,做菜时的娴熟和温柔。 更多的则是前几天,开车把他送到楼下,目送他上楼,好像被抛弃了一般黯然神伤的可怜样。 纪锴很无奈。简直既纠结,又想笑,又心疼。 黎未都好像还真挺难过的。 可是,回家而已,又不是说不见面了,而且事实情况根本就是明明还是每天都见面——怎么就搞得他的活像个地主恶霸。把人家良家妇男便宜占尽,吃干抹净之后甩甩尾巴就跑了? 以前,纪锴每晚总是一沾枕头就睡着的。现在则会良心不安——没有自己在身边陪着,黎总还能睡得好、睡的香吗? ……干脆杀回去算了。“你这儿老子住了”一句话占山为王。黎总他……应该也不会不欢迎的吧。 都这么几个月了。这么多甜蜜温柔和暧昧,总不至于从头到尾全是自己会错意? “果然是你说的喜欢壁炉?” 戚扬视频弹过来,人在黎未都家里,旁边一群工人正在叮叮当当一通乱砸。 “我就说他怎么突然心血来潮要修壁炉呢。还指手画脚看着,抹得一脸灰。之前坚持了二十几年的洁癖,我看遇上锴哥你,他啥毛病都没有了!” 纪锴“嗯”着,唇角不由自主往上翘。 “偷偷问一句哈,你俩……还不正式在一起等什么呢?你居然还什么劳什子回家,我真是服了!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跟小学生似的还玩你暗恋我、我暗恋你的戏码?抓紧时间说开吧!” 真的,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床都上了却没做,同居两个月手都没牵,进展奇葩得戚扬每天想摔电话。 “……”纪锴转过头,默默看看窗外。 小区窗子正对着院子中一颗高大的柿子树。冬天的枝头,结满了色泽鲜润的果实。 “你心里肯定也急,未都他更是整天一副欲求不满的苦逼脸,还磨蹭啥呢你俩?我要有你们这闲工夫,真的,别说搂搂抱抱赶紧上床了,估计婚都结了,这时候二胎都有了吧?!” “……” 然而,戚扬急归戚扬急。纪锴很清楚,这并不是磨蹭。 目前阶段的关系,正是在捅破最后的窗户纸之前最高形式的暧昧——“人人都觉得你俩有一腿。你俩也都知道早晚一定会有那么一腿,却又不知道到底那天何时会来”,于是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有蝴蝶在肚子里到处乱飞。 人生慢了下来。 像是突然被拉长,像是一条被无限重放的电影,不断回闪着各种心动的瞬间。 只等某天,黑暗中某个人忍不住先伸出手去触摸、掠夺、宣誓主权。或是在某个令人悸动的暴雨里,彼此心照不宣同时朝对方狠狠啃下去。凶猛、粗暴、气息交缠,一不可收拾。 纪锴压抑住躁动,等着那一天的到来。 就如同看着窗外青涩的小柿子,一天天饱满、变红、晶莹润泽而愈甜美。 可以摘取,现在摘取也已经很甜了。 但只要能再多克制住贪心一小会儿,那饱满的果实就快要再也承载着不住那么多的柔软、甜蜜而溢出来。在那一刻再将它吃下去,一定是让人连皮带骨都战栗、颤的甜腻。 …… 虽说回家住了,真的还是天天都会约会、见面。 就像今天中午,也已经约好了一起吃饭。 理由十分正当且高大上——后天十二月三号,戚扬生日。大家朋友一场,吃完之后一起逛逛街,顺便替戚扬挑选一下生日礼物,多合适? 就算没有人过生日,黎未都也总是能找出来各种各样的理由找他。今天看话剧、明天嘉年华,实在找不到理由了,还有一招百试百灵的“卖到了xx食材,做了oo大餐,来吗?还是我过去!” 纪锴各种“去去去”“来来来!” 晚上吃饱喝足懒洋洋的,天也黑了路又远,就顺理成章地在一方家中留宿下来。然而,一如既往同床共枕,一如既往相敬如宾—— 纪锴不主动,是因为医生说了,别以为你能走点路就算好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骨折还是要长期修养的。所以,从现在再往后推三个月,在规定的复健训练以外,禁止其他一切“剧烈运动”! 然而,黎总也不主动,他就有点想不通了。 有时候低头摸摸自己的胸——哪有像戚扬说的那样瘪了多少啊?复健训练又长回来了不少,每次洗澡出来时,镜子前几道没擦干的水流过那里的样子都挺值得一看的。 这样都能忍住不伸爪?莫不是如传闻一般,真的x冷淡? 真的冷淡可怎么办。老子能照顾到他的自尊、为了他压抑想要大口吃肉的欲望么? 嗯……纪锴对自己将来的人生充满了绝望。 …… 等待约会的闲暇上午,纪锴在家整理书架。 一本早年买的莫奈的画册,黎未都家也有一本一样的。更巧的是,画册旁边同样也有一册木雕鉴赏《Forrest  and  the  universe》(森与宇宙),就连摆放的位置都完全一模一样。 前阵子翻黎未都家藏书的时候,纪锴翻到这本真的非常惊喜。毕竟小众、又是难得一见的绝版书,他没想到会有人会和自己有同样的收藏。 那天黎总刚好收拾好早餐的碗盘,解下围裙走过来:“你喜欢这个?” 纪锴点头,指了指里面木雕森林里一只憨态可掬的小老虎:“这我以前也会雕。我跟一个老师傅学过好几年的木匠手艺,当年差点就成了个木匠了。” 要不是成绩太好,轻轻松松考上了大学还拿了全额奖学金…… 黎未都:“木匠也算是一技之长。” “……” “你想学吗?我介绍你去有名的匠人师傅那里学,好不好?” 纪锴有不祥的预感,忙笑呵呵抬起手:“黎总您说笑了,我这还怎么当木匠,不都残废了么?” “胡说什么,又不是不会好了!”黎未都瞪了他一眼,继而在他身边坐下,轻轻叹了口气。 “我当然也不是说,像你一样安逸地过日子就有什么不好。可是,每个人肯定都会有自己的理想,我这几天看你翻这些雕刻图册好像很有兴趣,真的喜欢的话,现在学也不迟。” “…………” 真的,自打纪锴住院,黎总就没少字里行间表达过对他这个“民工”受伤失去工作的深深担忧,前一阵子还偷偷问左研:“我听说,有个东西叫‘社保’?” 纪锴正好在旁边听见了。呵呵,“听说”有个东西叫社保。 像这种不用操心社保的有钱人,真是讨厌啊啊。 “那你说,现在像他这样不能工作的,社保要怎么办?不然我去帮他交?能不能一次性把这辈子的全交完?” 左研:“……” 纪锴非常郁闷。 觉得是不是不应该再继续p1ay搬砖工逗黎未都了。于是同一个屋檐下的两个月内,只要是能露出破绽的地方,纪锴简直是不遗余力。 跟黎总一起讨论新闻里的世界政治、国际形势,跟黎总讨论钢琴曲和音乐会。 跟黎总一起翻阅莫奈的画册,并对技法和画家的人生故事进行了深入研究。 末了还咳了咳:“说起来,黎总你那收集的一整墙的杯具里,有一只印的也是莫奈《撑阳伞的女人》吧?” 黎未都点头:“那是我几年前去华盛顿,在国家画廊买的纪念品。” “那么珍贵的画,怎么法国人没自己留下,却被美国佬给弄去收藏了?” “艺术品转卖他国,也算很正常的吧。” 是,是很正常。 但一个小民工整天跟你讨论这个,却很不正常好不好?! 纪锴是服气的。 这黎总平常明明纤细、敏感,可偶尔神经粗的时候也真是粗到一根筋地吓人。后来一个月他这假民工已经彻底放飞自我了,每天睡前跟黎未都看着窗外明月,从诗词歌赋侃到人生哲学。 别说莫奈了,现在都跟你关于卢梭对康德的影响问题展开激烈辩论了!黎总,你就真的一点都没觉得有问题吗?! …… 黎未都一点都没有觉得有问题。 以前和叶氤在一起的时候,好像两个人说话从来都说不到一起去。久而久之,面对面时的空气常常是一片凝滞的死气沉沉。 他一度以为,是因为两人认识的时间太久了、或者是自己太无趣所致。 戚扬:“才不是啦!只是因为未都你还没遇上那个对的、能打开你话匣子的人而已!” “哪天真找到那个命中注定的另一半,你俩之间肯定会有说不完的话。想停都停不下来!” 现在,遇到了纪锴,黎未都才终于知道原来戚扬说的是真的。原来一向沉闷的自己也可以跟某人热火朝天地一直聊,话题天南地北、无穷无尽,聊着聊着不自觉露出笑容。 ……好喜欢。 有他在身边,感觉每一天都过得好轻松、好充实。可明明那么好,为什么突然就要搬走呢? “我想了好多天,也想不出哪里惹到他了。戚扬,你帮我旁敲侧击问一问好不好?” 戚扬欲哭无泪:“未都,你真的……不考虑直接表白?” “……” “我觉得他八成、不不,九成也喜欢你——你直接表个白,请他跟你交个往顺便同个居,皆大欢喜,大概率直接拿下了!” 黎未都那一瞬间脸红了,表情的变化却几乎完全相反,整个人明明前一秒还是一个恋爱中纠结的颓废青年,下一秒却冷硬得有些突兀: “可万一弄错了,万一他只是把我当哥们,你负责么?又要拿什么来负责?” 戚扬:卧槽好怕怕。 “何况,我觉得,不追求就直接表白,会显得很没有诚意。我不想那样。” 戚扬:“…………” 好想血溅当场。你俩可真有意思,你俩确定是现代人?快让我死了吧。 “我是认真的。”黎未都的表情确实十分认真,“我想很正式、很正式地开始追他。戚扬你觉得呢?” 我觉得呢?!所以,之前那两个月简直像是新婚生活一样的照顾、宠溺、疼爱,在你眼里还不算“追求”哦? 硬着头皮把嘴里的一口蔓越莓汁生生咽下去,感叹自己的图样图森破——对啊,怎么差点都忘了呢?他们家木偶人未都一向如此的啊,那神一样的“仪式感”思维逻辑。 先喜欢,再追求,最后表白,然后才能在一起! 必须按部就班,一步都不能少。 呵呵,呵呵呵。戚扬头上隐隐出现恶魔角——等我回头再去煽动煽动锴哥。 看看能不能说动他,像同人站上那些小黄文里写的那样,受不了你的磨叽,干脆三下五除二先绑你上床,直接把你踩硬坐上去,分分钟给你吃透、榨干。 让你“追求”!让你跟个封建余孽似的进度慢成龟! 直接把你办了,欣赏你强迫症也被肉体治愈后的生无可恋崩溃脸。 哈哈哈,一定很有趣,想看的~ 背后恶魔翅膀扇啊扇,可人性光辉的一部分,还是让戚扬在和卫轩认真商讨后,连夜做出了一本《熊宝宝诱捕计划》。 黎未都拿到计划书,被封面手绘的熊萌到捂脸。 听起来很高大上的计划书,内容却很通俗易懂——和任何简单的追求套路一样,从三方面入手,“陪陪陪,饭饭饭,买买买。p1us搞定熊儿子。” 黎未都严格执行,每天求约会、做好吃的引诱、准备贴心小礼物。 p1us儿子那边也不放松,各种网游送装备、限量版乐高寄到家。戚扬提醒:“人家好歹也是高中生,别到时候玩物丧志成绩落后了锴哥到头来怪你,《黄x秘卷》《五年高考三年模拟》也一起送几套吧?” 黎未都:感觉会马上被拉黑吧。 …… …… 领带,钱包,衬衫,手表,领针。 各种各样可以充作生日礼物的单品。 璀璨玻璃柜台里,各种男士精品叫人眼花缭乱。纪锴暗自腹诽,黎未都今天的品味好诡异——怎么会突然变得跟朱凌那么的异曲同工? 拿条领带,镶钻。拿个袖扣,镶钻。看的所有单品无一例外闪闪闪,纪锴心说你平常穿衣也从来也不闪亮亮的啊? “戚扬特别喜欢带钻的东西,只是不幸有一次……” 不幸有一次,颁奖典礼钻石西装,居然倒霉地跟朱凌撞衫了。 从那以后咬牙忍痛割爱,按照他的原话“都怪朱凌那混蛋拉低了钻石的逼格”——好在现在朱凌不在国内了,于是戚大明星又走回了他那原本一闪一闪亮晶晶的道路。 …… 都好贵…… 纪锴虽说不穷,但这种价位这种逼格的店,他以前都是没底气来逛的。 不过这次是帮戚扬选东西,又有土豪傍身,试来试去倒是很有底气。前后走了几家店,有不少单品他穿上戴上都挺好看的,只是适不适合戚扬……就有点难以抉择了。 “Lu家有两层,很大很好逛。下面是饰上面是衣服,你先在这看着一会儿,我出去一下马上就回来找你好吗?” 黎未都当然是回去之前几家店扫货打包去了。 奉行“买买买”原则,但当面买给纪锴的话他肯定会很有负担——那就先买下来以后送,总之刚才试过那些都好适合他! 纪锴一个人慢悠悠,对着镜子比划着一只手表。这么高调这么闪,好像还真挺适合戚扬的。不过,Lu家?怎么觉得这个品牌有种隐隐的……熟悉感。 余光一瞥,镜子里倒映出一橱窗璀璨的男款戒指—— 卧槽!想起来了!朱凌送小妖精的钻戒,好像就是这家的? 这一秒脑子里才想起朱凌的名字,下一秒,耳边就听到有人问:“哎,朱凌他下周三不是就回来了?凌晨的飞机吧,咱们去接他吗?” 继而,是让人脊背毛的小妖精儿那有点儿软的声音:“当然要去啊!” “……”狭路相逢。 纪锴虽然其实还算是个半残,但一点也不虚的。 转过脸,森森然露出牙。 小妖精吓了一跳,好在镇静得还挺快。模样还是一如既往地鲜嫩水灵。只不过,刚才不还念叨着朱凌么,怎么身边又带着一个混血脸的美青年? “新欢么?艳福不浅。” 只可惜,美则美矣,气质什么的比黎未都可差远了。而且像黎未都那种单眼皮白皮肤,乍一看虽然寡淡,却越看越帅、越看越耐看。反而这种乍一看特别惊艳的类型,好多都禁不住细看。 沈潜被表扬了外貌,心里乐开了花。 主要是……表扬他的那个人!宽肩窄腰、高帅匪气,性感! 帅哥你谁?老娘天菜!完了完了完了。 身边传来阴冷的寒意,叶氤看那人的眼神带着不善,简直……像是在看仇人? 该不会!沈潜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人这身材。 呃,前、前夫哥? 41.Chapter41 沈潜人生中第一次觉得,  自己是不是跟错了东家。 曾几何时,  叶氤是他眼里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被上天眷顾的幸运小公举。幸运爆棚、独一无二。 在校园里,  因为清新脱俗而被冷酷霸道富二代少爷和潇洒倜傥万人迷的音乐才子同时喜欢。这个人见人爱的设定真的怎么看怎么眼熟,  活脱脱标准言情小说女主标配。 同样一如很多小说的设定,叶氤本人的长相并没有多么的倾国倾城。确实挺清秀,  也很灵动可爱,但离惊艳还差得远。 却能叫人对他死心塌地,可见其不同凡响的逆天桃花运势。 然而,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人比人该死,  货比货该扔。 当一身雪白如瓷的皮肤对上人家前夫哥健康的古铜色,  纤细瘦弱的身板对上人家线条完美的高大紧致结实时…… 嗯,高下立现。整个小美人明显出现了一种接近泡沫塑料质地的“低配”感。 反观前夫哥,人帅,气质优雅,  眼神柔和坚定。从领口到指尖无一处不整洁、利落、干净。 利落的灰色粗纺厚马甲配衬衫和深色领带,  经典的青黑色长风衣又让整个格调更上一层。 最让沈潜佩服的地方是——按理说,原配见小三,都是恨不得生撕了对方的。 而前夫哥眼中却既没有恨意,  也没有视而不见的冷漠,  就那么平平淡淡看过来,从头到尾大写了两个字“无感”,  像是看着一个普通的路人。 淡定帝。 完美游离于沈潜各种见过的各种固定人设之外,  不知道该归为哪一类。 感觉……就像是空降过来专砸玛丽苏小白花场子的。 …… 纪锴脸上很淡定,  心里却在得意自己今天帅、碾压小妖精。 一身从头到脚,  衣服是自己的,搭配却全是黎未都帮忙弄的。 也就是几天前吧,黎总带了一大堆好菜到他家,给他做了好吃的涮锅,吃完之后磨蹭着不愿意走,替他打扫了客厅,又开始一件一件整理他衣柜。 “咦,你好看衣服明明也不少啊。” 纪锴:啥意思,啥叫好看衣服‘也不少’? 明明全部都是好看的衣服!老子的品味谁敢不服?不买则已、买回家的每一件都是经典款好吗! “你看,其实这件搭这条裤子效果就会很好,这个衬衫的话,和这边这条领带很配。这样,我给你把能配成套的挂一起吧,你自己记好顺序,千万不要弄混了。” 纪锴:“……” 不知道为什么,很有一种家有贤夫、从吃饭到穿衣都被人彻底接管了的甜蜜的负担。 “你在笑什么?” 纪锴觉得自己最近真是彻底完蛋,一想到那个人就会不由自主露出笑意。被打断有点不爽,心说小妖精我又没笑你关你啥事。话说,你怎么还没走? “偷了别人的东西,还大模大样地开心,觉得很光荣是吗?” “……”纪锴这才现,小妖精好像在生气。 瞪过来的杏眼中满是怨念,已经自顾自地满脸通红。 真的,有些人类的思维逻辑着实叫人难以理解,咱俩到底谁抢谁你自己心里还不清楚吗?果然是……大千世界奇葩多? …… 其实,叶氤本来也没想跟他吵。 从几个月前那次按门铃被彻底惊吓起,再到那天打架见识过他的战斗力,已经天然对这个眼神凶恶的男人打憷。 今天又倒霉地在店里碰个正着,本来是想要拉起沈潜转身就走的。 只可惜,目光在那人身上多停留了一秒。 落在他手腕,正在试戴的那只深海蓝钻手表上。 “……”Lu家的席设计师今冬原创单品,价值千万的获奖作“雾海人鱼”。 惊艳的华丽设计、浪漫奇异的背景故事,几乎是一见钟情的喜欢,让叶氤从拿到新品画册的那一天起就对它念念不忘。 可惜价格实在不在他的承受范围,只能巴望着在参加慈善晚宴的时候借过来戴一戴。谁想到Lu家却因为他的知名度与品牌定位不符的缘故,不愿意将这只表出借给他。 不借就不借。 叶氤气不过的是,Lu家没有把表借给他,却借给了一个名气尚不如他、最近刚刚攀附上了有权有势干爹的小贱|货。 那晚,一向瞧不上眼的小狐狸精甩着大尾巴,大模大样、得意洋洋地戴着那块表在他眼前晃来晃去。气得他几乎吐血。 而现在,这个纪锴居然又戴着这块表刺激他! 要知道,Lu家席设计师的单品,一般连试都不会随便让人随便试。 就连朱凌到店都未必有刷脸试戴的本事,像这么个穷酸教师,又有什么资格随随便便把这种卖身都买不起的表戴在手上玩? 必定是黎未都的面子。 愤怒、不甘的火焰熊熊燃烧起来。怎么能甘心啊?自己的胜利果实被别人窃取了! 想想这几个月来受过的委屈——以前,有黎未都保驾护航,整天谁也对他和和气气的、半点不敢得罪他。 可一听说分手的风声,很多人趋炎附势的真面目马上暴露无遗。机会不再给他、好东西也不肯借他。这要是换了当初,你Lu家不借是吧?好啊,黎未都马上就会二话不说、简单粗暴地把它直接买下来,然后双手送来。 叶氤很了解那个人。 他就是这么一个死心眼。在喜欢某个人的时候,无底线无原则,掏心掏肺什么都愿意给。 原来什么都愿意给他,如今……什么都愿意给这个纪锴?! 可是,这些明明本该是他的才对!那么多年,他前后也花了不少心血,也哭过闹过吵过,才把黎未都调|教得听话、细心、又厨艺上佳。 结果,全是为他人做嫁衣裳,还偏偏便宜了他最不想便宜的那个人? …… “你少得意了!你才认识他几天?他只是还没在你这里暴露本性而已!” 叶氤控诉的声音带着激动,有些不稳。 黎未都修长的侧影倒影在店门前黑色大理石的墙面上,缓缓滞住脚步。 “……再过过你就知道了。他会跟踪你、会定位你去过的地方,会像是审犯人一样盘问你,会每天不停的电话、短信轰炸让你喘不过气!” “会想要从方方面面控制你,像是要把你关在笼子里一样。对,他一定会给你造笼子的,用金山银山,但你休想要从里面逃走!到时候可别怪我没有事先提醒你,都你自己选的!” 修长的手指颤抖着,无色的唇无意识地咬上去。黎未都自己并不知道。 心脏咚咚跳个不停,很难受,胸口又酸又涨。我是……那样的吗?他自问,我是他说的那样的吗? 无数不愿再想起的过往开始回闪。强迫症、控制欲强、没有安全感又是个跟踪狂,每一项指责,好像都并不是空穴来风。 可是,怎么办呢?他也不想那么敏感,也不想现、也不想深究。也想好好的、跟喜欢的那个人平平淡淡、简简单单的过过小日子…… 是不是,最近真的太开心了。 开心到将好多悲伤的事抛之脑后,开心到他几乎以为平凡的幸福触手可得。 却忘记了,自己有个神经病母亲,在基因上天然印刻了“不正常”的原罪。 是不是无论谁跟他在一起,最后都会厌弃他的不安和过度投入。叶氤以前明明也是很好的。很善良也可爱,最后却变得这么怕他、讨厌他。 那如果、如果纪锴将来有一天也…… 本来偷偷买了礼物惊喜,暗自开心。 可现在那份轻飘飘的心情全不见了,靠着冰冷的外墙,只觉得生无可恋。 店里,纪锴缓缓开口:“叶氤,你在背后这么说他。可你知道吗?我和未都在一起这么久,他从来没有说过你半句坏话。” “戚扬倒是说了很多,所以我很清楚你对他做过什么。你背叛他、伤害他,他却念着你小时候给他的恩惠,从来没埋怨过你。反而一度把你的所有自私行为,认为成他自己的错误。” “你说他不好,也许他是有缺点。” “但每个人都有缺点,你不喜欢他那样做,可以试着跟他沟通,可以让他改,可你都没有。那么多年,你有那么多机会,但你的所作所为,就只有一次又一次地伤害他。” “爱过像你这样的人,我替他觉得很不值。” “这句话阿姨以前跟你说过,我今天再跟你说一次。叶氤,也许你确实有资本肆意挥霍别人的感情。但在这个世界上,能找到一个愿意真心对你好的人真的不容易。即使你不打算珍惜,也请不要诋毁它。” “关于未都,我确实没现你说的那些缺点。但就算有,爱跟踪就让他跟,要手机就让他看,短信电话轰炸大不了我都回还不行吗?反正,随便你怎么说,我就是觉得他特别好。” “他特别好,我想珍惜他。” …… 沈潜全程定定看着前夫哥。 妈蛋。老娘本来是不相信爱情的,被前夫哥几句一煽,感觉又要相信世间有真爱了! 真的,被这种人爱着会是什么感觉? 肯定特别幸福吧,好羡慕。那个富二代……也真是狗运亨通。 继而,就看前夫哥目光一转,看向门外愣了一下,然后整个人大步走过去,把一个人十指相扣牵了进来。 沈潜上次见黎未都,已经差不多是七八年之前的事情了。 那时候大家还是高中生,黎未都还是个每天看着都不开心的富二代。后来听说自立门户了家,如今比起当年褪去了几分青涩,更高、模样更沉稳、更帅了。 跟前夫哥站一起好配。比跟叶氤在一起更配得多! 等等,现在不是花痴想这些乱七八糟的时候,刚才叶氤那些话全叫黎未都听见了吧!很不妙啊! 42.Chapter42 在娱乐圈,  金主这东西,  是绝对、绝对不能随便得罪的。 既然有本事给你资源,  自然有能力毁你前途。能成就你、更能轻易封杀你。 沈潜还记得朱凌去南美前那段每天被戚扬打压、截胡,  苦不堪言的日子。 连那种还算小红的二三线都差点落得青黄不接,叶氤这种十八线综艺咖还不知道瑟瑟抖,  也真是服了。 最不能提的是,当初叶氤还一度还打算去找黎未都理论。 说是看不惯他仗势欺人,放戚扬欺压朱凌,要去“讨个说法”。 “你别!你可快算了吧!” 沈潜死劝活劝,  颇有种亡国老臣颤巍巍“昏君、昏君呐”的无力感。 没了总裁威能加持,  叶氤最近本来就资源枯竭。沈潜还想着靠旧情借个光。结果呵呵,这叶氤还真是不怕死一样地拼命得罪黎未都。 感觉好像始终没能正视现实啊啊! 人特么都有帅气的高配新欢了!你再这么作真的会死的! “呵呵,误会、误会,黎总还有前……呃,  这位哥。刚才都是误会。” “其实小叶子他刚才吧,  想表达的意思只是说,黎总跟他性格不太合,只是这样而已。” “黎总您对他的好,  小叶子都记得的,  私底下总一直跟我念叨呢。只不过,可能小叶子想要的是梨,  黎总您却一直给他苹果。这并不是说谁做错了,  只是挺遗憾的缘分不够而已。对吧,  小叶子?” 凶猛眼,  偷偷狠捏了一把叶氤。懂点事! 纪锴:“不想要苹果的话,你还给他呀。” 沈潜:“……” “吃都吃完了,现在才说不要。不要一开始你就别吃啊?” “喜欢苹果的人有的是,你还给他他还可以送别人。像老子就特别喜欢苹果,来一车老子能给你吃一车!你有本事在这得了便宜又卖乖,你有本事把吃下去的吐出来啊?” 沈潜:前夫哥! 前夫哥我错了。当我啥也没说,求不怼! 视线弱弱一转,偷眼看向黎未都那边。呵,该说幸运么?黎总看起来对叶氤刚才的冒犯根本一点都不在意。 手被前夫哥牵着,整个人明显呈游离天外状。凝视宇宙中心般看着前夫哥,神情似喜似悲、似笑非笑。 …… 黎未都整个人,确实完全在另一个次元。 铺天盖地的强烈情绪,已经切断、掩埋了大部分神经脉络。并自动屏蔽了听觉、嗅觉以及触觉。 只有眼睛能动。 视线缓缓抚过眼前人利落的眉尾、眼角、鼻梁,落到唇翕动着的性感唇上。 突然升起了一种蚂蚁咬一般酥酥麻麻的冲动,想要扑过去,狠狠啃下去。 好像是在做梦。什么最好再也不要醒来的美梦。可掌心的温度却又坚定地传递着现实感,突然间整个人生一片光明。 一下子,变得一点都不艰难了。 曾经多少个孤独的夜晚,一个人蜷缩在黑夜中舔舐伤口。而今,却几乎要感谢所经历过的一切幸与不幸—— 毕竟,因为那样一件件机缘,缓缓牵动着命运里看不见的线,最终让他走到这里,遇见了他。 却又有些暗自难过。 黎未都觉得,在遇到他时,他并没有准备好最好的自己。 各种糟糕自负的样子,都被他见过了。真的远远不够好,不知道哪里值得他喜欢,每次想到就既纠结又痛苦。 不知道他能不能喜欢这样的自己。所以,才会在刚刚听到他说出那些话时,迸出几乎连骨头都被揉碎般的疯狂喜悦和感激。 珍惜……被人珍惜啊。 黎未都其实并不敢有这么高的奢望。纪锴能有点喜欢他就足够了,剩下的他来做就可以! 他别的本事没有。但是有很多钱,可以努力给纪锴任何想要的东西,更可以保护他、不让他吃苦受累…… 不让他受任何委屈。 …… “……你们两个,等一下。”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黎未都其实并没有完全回归现实。 总觉得再这么飘飘然,可能一辈子都回不到地面去了。 喜欢的人,也说喜欢自己。 从今以后,可以光明正大地牵着他的手。可以摸,可以……在他身边想腻多久腻多久。 真的太美好了,以至于黎未都拼命想去维持平日淡漠和严肃的模样,却觉得好费劲。 “你是叶氤现在的经纪人,是不是?” 沈潜一身白毛汗。 黎总……为什么表情这么古怪?嘴角还一直在抽抽抽! 好、好可怕! “听说你现在帮他接工作时,还总提我的名字。请以后不要再这样做了,可以吗?” “是是!”沈潜连忙小鸡啄米,“黎总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一旁的叶氤低低冷笑了一声。 他确实觉得很好笑。毕竟,这个人曾说过不止一次要一辈子照顾他的。 【我才不信。】 每次黎未都听到他说不信,总会微微垂眸,露出受伤的样子。叶氤却觉得自己很有道理:【除非你真的做到了,否则我干嘛要信?这种誓言多半都靠不住,我又不傻。】 事实证明,不信是明智的。 这不?才分手多久呀,就跟中了邪似的被那个人彻底诱惑了。 说起来,这纪锴到底什么本事?叶氤至今横看竖看左看右看,还是看不出他到底哪点好。 毕竟曾经在一起很多年。 叶氤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小动作的意思,黎未都都清楚。 眼神暗了暗,本来不想说的。毕竟是爱过的人,还想留几分情面。可是…… 黎未都回头看了一眼纪锴。 那人正在从手腕上取下那只试戴的表,指尖的动作至今还不太利索。 已经有过一次,没能好好保护他了…… 绝对不要再有第二次,绝对不要。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是你煽动朱凌家亲戚,让他们去纪锴家里闹事的。” 所幸,朱凌那群亲戚看着彪悍,但其实个个欺软怕硬,不敢来真的。 “我以前只是觉得你单纯、不懂世事。却没想到你能做出这种事。如果,再让我现有下次……” 现在回想那天,简直后怕。 万一真有那种脑子不正常、又不要命的亲戚,寻衅滋事弄伤了纪锴怎么办? 要是生那种事,他一定不会原谅叶氤。 更不可能会原谅自己。 …… 心头有些堵滞,不想再对着叶氤的脸,只转向他身旁的经纪人:“总之,你以后管好他。这种事一旦有第二次,你们两个我都不会放过。” 沈潜刚要点头,旁边传来不甘心的声音:“黎未都,你这话什么意思?” 沈潜忙拽:“小叶子,好了。不吵,我们回去!” “我不走!他凭什么说我煽动谁了?黎未都,你有证据吗,就凭空冤枉我!” 叶氤真的觉得非常委屈。 “未都,你现在……已经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是吗?已经迫不及待帮着他对付我了是吗?” “不觉得荒谬吗?你跟他才认识几个月?我们之间有多少年?” “别自欺欺人了好不好?你会选中他,只是为了做给朱凌看而已吧?他永远不可能像我一样了解你,你们两个在一起,根本就只是……” 把表还给店员,拽起黎未都一只胳膊,无视叶氤,直接大步往外走。 过去一直都想不太通,这个叶氤的脑回路里到底有什么清奇的坑洞。 很违和。一会儿看着心机似海,一会儿又好像挺单蠢无辜的。 直到刚才那一刻,纪锴终于明白过来。没他想的那么复杂,叶氤这个人,很可能就只是非常幼稚而已。 不明是非善恶,没有逻辑可言地幼稚。说话做事只考虑自己一时的情绪,听他讲话根本等于浪费时间。 ……也怪不得小妖精会对朱凌死心塌地。 这种习惯了被纵容的自我中心,永远长不大、所有人都得捧着我的思维方式,两人简直一模一样! …… 风风火火拽着人穿过商场走到电梯间,啪地按下负二层。 “纪锴。” “嗯?” “现在就急着回去了?顶楼新开的冰淇淋甜品……” 哦,是哦。 之前约的时候,确实说过买好礼物顺便去尝尝的来着。 等等,话说礼物也还没买到呢不是吗?!哎……黎未都的脸色好奇怪啊。 怎么又有点像某种会胀气的海洋生物了,好像还在抖。 身子忽然被狠狠一推,背部贴在了光滑的黑色大理石墙壁上。 无人的电梯间旁,刚好存在着一个小小的死角。骤然逼近的气息喷在脖子上,黎未都的声音从喉咙深处出,十分不稳。 “你刚才、刚才跟叶氤说的那些话……” “是真的吗?还是,只是说给他听的……只是那样说说而已?” 好紧张的样子,尾音颤成那样,不知道都要怀疑他是不是都快哭了。 ……其实,一半一半吧。 当然有故意说给叶氤听的部分,但这话纪锴现在可不敢说。 说了就完蛋了。说了可就不是黎总化身河豚气到炸裂能解决的问题了。 他可不愿意看浑身是伤的小木偶,在他面前生生碎成一片一片的。 所以,虽然本来没打算那么早让他知道,但……彻底安了他的心了的话,也是好事吧? 刚才,看到他站在店门口脸色苍白的模样,真心心疼坏了。不想他以后再被别人几句话就轻易伤到。 想抱抱他。总觉得就算浑身裂痕,抱一抱也肯定会好一些。 想到这儿,一不做二不休伸出手去,环住腰。 继而惊觉其实竟两人真的靠得很近,气息交缠,空气中充满紧张的暧昧。又刚好在这么完美、没人经过的小死角。 …… 没有瓢泼大雨,也没有雷声阵阵。 没有彩虹,没有流星,没有烛光和钢琴曲,没有电视剧里能够渲染情绪的一切。 跟想象中的月下或青草地上完全不一样。 但纪锴觉得那都没关系。 真的没关系,有你就行。 有你,就等于是在晴空下、在清林中,在四季间。因为从你的眼睛里,我能看到一切世间见过的、没见过的盛景。 不用再等了。时间刚刚好,你也刚刚好。 …… 纪锴怎么都没想到就在唇齿接触的瞬间,会被整个推开。 有点愣神,眼前黎总似乎没有生气,脸颊染上一抹不正常绯红的样子很好看,别扭得要死的模样也很动人。 他的唇角抽了抽,视线向下。 “……我、我喜欢你。” so?熊宝宝一头摔进了黎总的谜之逻辑的大坑,各种爬不出来。 喜欢我,但不给亲? 哦对!仪式感,仪式感!突然想起了白阿姨、想起了戚扬鄙视的小眼神,深感无力。 所以,要怎么个仪式啊? 不是要老子给你当场买戒指吧?现在就求婚是不是早了点? 继而,纪锴森森感觉到了来自变种河豚紧迫盯人的鱼目死光。 黎未都一动不动看着他。期待,期待。 “啊。” 明白了,这是在等回复? 靠……但是怎么回事。 说、说不出来!“我也喜欢你”这种羞涩的话,完全说不出口啊! 就不能爷们一点直接亲、或者直接脱衣服开搞吗?! 都、都踏马快三十的人了,为什么还要像幼儿园小朋友一样……纪锴吞了吞口水,感觉像是承受了上万吨这么多的打击—— 皮糙肉厚那么多年,一句“喜欢”,越憋,却越说不出来。 关键时刻掉链子,完了完了。这恋爱眼看着要谈不成了。 河豚再不炸,他自己都要原地爆炸了。 …… 就在他犹豫的当口,手腕被抓住了。 疼!疼? 身娇体弱的黎总居然也能弄疼他? 纪锴觉得,黎总很有可能是被他的长时间不回应直接气到了理智断线,总之,眼神一秒凶狠。 不及反应,双手直接被抓着举过头顶,两腿之间更是直接被黎总大长腿生生挤进来,死死压住顶着! 呃,霸道总裁标准强制动作。 真没想到老子有朝一日也能摊上这种待遇,所以这是要…… 唔。 嘴唇被咬住了。 虽然也就咬了那么一下下而已,随后的动作仍有些粗暴,触感却很软。 就这么被捏着手腕、压在墙上。温柔地撬开了牙齿,吮吸,厮磨。温腻,逗弄,淡淡的甜意弥散,心里像是软软的海绵被沾湿变得饱满沉重,又有些不明所以的迷惑。 刚才推开,现在又…?!黎总,你这到底算是什么套路? 不明白。好像喜欢上了一种很难以捉摸的奇妙的生物。 很快,纪锴现自己太天真了。 什么奇妙生物!什么会做菜的温柔好青年!果然是存在着没见过的本性的!是野狼吧这,月夜会变身的那种! 亲就亲,还没完没了了! 整个天昏地暗,从小清新迅进化成强掠豪夺,头晕眼花,不能呼吸,感觉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纪锴人生中从来没试过接个吻都能接到两腿软、后背湿透的地步,简直像是在商业街电梯间大庭广众里活生生搞过了一次一样! 刷新了三观。感觉到了对将来未知幸福的恐惧。 …… 电梯间的角落人是很少。 然而,总是逃不过善于现奸|情的眼睛。 叮咚。 小娱记周亦乐今天是来代生病朋友的班,扛着小钢炮直击Lu家新品布会的。 结果记错时间。下午五点点,看成下午十五点。于是提早两小时就来了。 刚喝完饮料走出电梯门,正在想哪儿能让我顺手扔下瓶子,呵呵…… 看到一对正亲得旁若无人,根本无暇顾及有人围观的火热情侣。 周亦乐举起炮筒,又放下。 觉得都这么近、这么独家了,还用高清是不是有点欺负人?手机画质就好啦! 以往,总裁与他的小民工系列虽然异常火爆,但总以“没有实锤”而被一些认真读者诟病。 “买衣服不能说明问题呀!医院也是,船戏也是,你们倒是拍个激吻或者床照实锤呀!” 周亦乐:转锦鲤,求锤得锤。 然而这次论坛的反应,却出乎了他的意料。 “那位好像不是民工哥哟,总裁换人了?” 不是民工哥是谁! “看衣服不像,小背心呢?激凸呢?” 大冬天的谁穿小背心?穿那么厚谁看得到激凸?! 43.Chapter43 小报刷刷印着,  论坛上火爆的讨论,  故事主角却始终一无所知。 早晨九点,  黎未都枕着冬日的阳光醒来。窗缝透着一丝清澈的冷风,  外几只小雀儿在枝头喳喳叫着。 手臂沉甸甸的。 有人正枕着他,额头抵着硬硬的肩骨,  睡得很沉。 和以前的“同床共枕”,完全不一样! 以前虽然躺在一张床上,但绝对是非常保守、克制的各占一边。各种想要摸的欲望,也都强忍着收回了手。 然而昨晚,  彻底进入新纪元。随便搂、随便蹭、随便往怀里按!皮肤炙热触感充实,  抱着他简直像是满怀抱了全世界。 好想马上去跟戚扬炫耀一番。 这个人,现在是我的“男朋友”了! 可以随便搂、随便亲,东蹭西蹭上下其手捏来捏去。他只会宠溺无奈笑,绝对不会生气。 不准你戳对不对? 我、可、以、戳!他现在整个人是我的了! 大型熊宝宝抱枕,  居家必备良品。生活质量从此大幅度提升,  简直相见恨晚、后悔没有第一时间看到时就抢着赶紧抱回家。 细碎的一声铃音,手机屏幕亮了。 黎未都拿过来瞧了一眼,几条广告而已,  并没有什么能打断他和喜欢的人消磨柔腻一整天闲暇时光的信息。 等等! 突然想起来,  他和纪锴之间,好像就只留过电话号码。 从来没有加过在任何通讯工具。 所以,  完全不存在现代情侣交往n部曲中最常见的“讯息勾搭”,  那些过你来我往、不厌其烦的聊天、斗图、暧昧、“你干嘛呢”、么么哒,  早安晚安! ……呜,  想要那些啊。 也想要几百页上千页甜甜蜜蜜的聊天记录,可以闲来无事无限回翻。 “黎少爷”通讯软件的签名信息,是常年不变的一片空白。 毕竟是个无趣的人,不知道该表些什么人生体会。可今早上却完全不一样了,只转眼看了一眼怀中人的睡脸而已,无尽的灵感和想象力就爆了棚。 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轻盈划动。“黎少爷”今天终于有了签名—— “熊宝宝的家属”。 左看右看,满心欢喜。 纪锴被蹭得迷迷糊糊,微微睁开眼睛,马上就被偷了一个早安吻。 “早。” 清早的黎未都刘海散乱像个少年,一双黑瞳亮闪闪的。意犹未尽,抿了抿无色的唇又凑上来补了一个。 揉了揉眼睛,纪锴彻底醒了。 “糟了!昨天是不是没给戚扬买礼物?” “……他不重要。” 戚扬明天生日,听到这话要哭的! “不,其实……他的礼物早就买好了。我叫你出去,只是想和你见面而已。” “……”骗我。 “早上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还吃什么?吃你行不行! 你就看起来很好吃!纪锴一大清早的,可谓已经怨念深重。 黎总你倒是看着神清气爽、龙精虎猛了,老子昨晚被你害得几乎一夜没睡! …… 各种想不通,昨晚到底什么鬼!? 老子这么成熟性感、风骚火爆的大活人洗得白白香香的趴你床上。亲都亲过了,您老也一脸甜蜜羞涩开心幸福了。 然后,特么就抱着老子,心满意足地睡了? 秒睡,睡得还香!传说中的失眠、多梦、神经衰弱呢! 黎总啊,不艹何撩? 纪锴当然也不是不能采取主动。 他主要是怕。万一主动献身失败,从此对自身魅力产生质疑事小,伤害了传说中x冷淡的黎总的自尊心,可就麻烦了。 …… 昨天下午,告白、亲吻后,默默牵手回家。 大概是一切来得太快太突然,疾风骤雨直接把人砸懵。两个人都晕乎乎的,揣着雀跃却又不敢相信一切的颠颠小心脏。 黎未都说不出话来,整个人如梦坠幻。纪锴倒是很想说点什么,可明明平时风趣成熟、幽默潇洒,这一刻却也好像被黎未都的小木偶病毒感染了一样,整个人呆呆呆。 真的,这恋爱要怎么谈。 快到别墅前,纪锴蹭着黎未都修长的手指:“咦?” “怎么红了,被蚊子咬了?”可是,大冬天的哪来的蚊子? “是小时候生的冻疮,每到冬天就会有些反复。” 纪锴不明白:“你不是富家少爷么?冻着谁还能冻着你?” 黎未都无奈。我小的时候,空调还都只制冷不制热的啊!s市又没有统一供暖,长得高、末梢循环差手脚不热我有什么办法! 这么好看的手,冻伤了可就罪过了。 纪锴于是抓着人家的两只爪,就往自己口袋里揣。现口袋里也并不很暖和,干脆抓起来笑着往脖子里塞。 冰凉的手掌贴着滚烫的颈子,暖流顺着胳膊缓缓融进心房,黎未都愣了愣,鼻子狠狠一酸。 喜欢,是真的喜欢。他也喜欢我,没什么比这更好了。 “纪锴……” “嗯?” “从今以后,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好不好?” “……”几只鸟儿叽叽喳喳飞过昏黄的天空,纪锴哑然失笑,眼前男人却一派风萧萧兮的严肃认真。 黎总,但您……不是霸道白目弯男癌患者么。 啥时候又变成封建时代三从四德的小媳妇了? 他并不知道,黎未都心里有多着急。 他是真的很想说点什么。让纪锴明白,自己到底有多喜欢他。 但他真的一点都不想重复以前跟叶氤说过的话,不愿意把任何过期的誓言,再在他的熊宝宝面前重说一次。 太廉价了。可是,过去这么多年里,他真的答应过叶氤太多事——就连“想要一辈子照顾你”这种话都说了,还能留给熊宝宝的简直少到令人窒息。 “……” “纪锴。除了你,我以后……不会再给任何人做饭了。” “就只做给你一个人吃。万一你哪天不想要我了,我也绝对不把答应给你的东西再给别人,要是、要是以后你还想把我捡回去,我、我还只做饭给你吃。” 找啊找,最后只找到这么一件小事。 越想越难过。能给他的,就只有这个了吗? 纪锴很明显地觉察到了黎未都的情绪变化。虽然不明白这人又在钻什么牛角尖,但当然是第一时间赶快摸摸、抱抱。 “黎总黎总,您可千万、千万别这么说!就凭你那世界级大厨的造诣,我哪舍得把你让给别人?” “何况人还那么好,又帅,又温柔善良。完全是终极理想型了!” 好像一向如此。 黎未都这人,缺爱缺夸到宇宙黑洞级别。 稍稍说几句好听的,就会高兴得要命;稍微对他好一点,更是一副恨不得付出一辈子报答你的模样。 ……到底是受了小妖精多少虐待哟? 于是,当夜就这么带着细细密密的心疼,抱着x冷淡的黎未都睡了。 只可惜,半夜,醒了。 活生生被自己给燥醒了。 纪锴百思不得其解——几个月前在船上,并不是没有过手脚交缠。那个时候怎么就能做到心无杂念? 而如今,窗口漏下的月色星光,皎洁地照耀在黎未都完美的颈线上,却让他盯着吞了好几口口水。 微微上挑的性感眼角,更是缓缓拉起了呼吸的率。 手指,轻轻在被子里握住那人的手,一块块数过性感凸出的指骨。 整个肚子,缓缓地像是有火在烧在燎。 幻想开始伸出触角,想象着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身体上的触感,想象他粗暴地掏出自己体内的一切狠狠揉搓。身体开始颤抖,硬,难受到想死,比犯了烟瘾还无法收拾。 恨不得立刻把他踹起来。扒光扑倒,再骑上去狠狠蹂躏。 前提是,能蹂躏得起来的话。 想想自己也这是悲惨。年纪轻轻二婚头,说不定下半辈子人生还只有口福没有性福。 算了,有口福就很不错了。 现在科技那么达,小玩具又那么多,万一真的冷淡……咳,老子再想想别的办法。 …… 翌日。 “不去!去什么去?我不去!你们让副总小陈去!” 电话那头嗷唠一嗓子,整个哭天抢地:“不要啊大老板,不要抛弃我们!您谈恋爱是重要,也要为我们公司上下着想哇!我们可都上有老下有小的啊!” 黎未都:不不不,我工作狂当够了,现在只想认真谈恋爱! 你们自己加油,副总革命上位也没关系,倾家荡产都没有我谈这场恋爱重要了! 这才刚甜甜蜜蜜把熊宝宝骗回家两天。你们居然跟我说有什么劳什子的网游科技万国展会,让我去欧洲参会两星期?不去! 44.Chapter44 然而,  却不是说不去就能不去的。 虽然是自己的公司,  可当天下午,  政府红头文件就追了下来。中心思想:请代表国家先进的VR网游黑科技,  让那群鬼佬开开眼。特别批注:为加强国际合作交流力度,公司骨干技术人员必全部参会。 繁荣公司最大的骨干技术人员——当年设计出系统的cTo,  兼董事长、总裁三位一体的黎未都,黎总很无语。 “纪锴,跟我一起去,好不好?” 沮丧了好一会儿,  智商忽高忽低的黎总突然想到其实是能诱惑熊宝宝贴身同行的:“包吃住!包路费,  包一切,带你去吃各国米其林!” 纪锴满脑子擦肩而过的美食,简直欲哭无泪:“你不早说,我护照刚过期。” “……” 本来九月份的时候还没过期。刚整理出来打算去换新证,  不幸车了个祸,  这茬就被搁下忘记了。 国内换证流程一般十到十五天,展会则是在一星期后,刚好来不及。 唉。香榭丽舍大街,  枫丹白露广场。勃艮第香槟,  法式焗洋葱汤,白松露扇贝……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注定无缘。 还要倒过头安慰黎总:“你也别那么一脸残念的样子了,  走前还有一星期呢。一星期能‘干’好多事情了。” “干”不了也没关系。正好古人云,  小别胜新婚。 说不定小别一下回来,  黎未都一时情难自禁,  洞房花烛夜get√。 “别担心我,我就在家乖乖等你回来。会每天给你打电话的,想视频也随时都行。” “不要,”黎未都苦着一张心塞塞的脸,从沙后面整个人泰山压顶抱过来,“太久了!我会死掉的!” “!!!”老子才要死掉了好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黎总,画风!注意你的画风!这、这是在撒娇? 都不象征性地傲娇一下了,直接开启撒娇模式? ……以后会成为常态吗?有点萌,心脏会受不了的! …… 纪锴怎么都没想到,就在黎未都离开前的短短一星期时间里,简直是幺蛾子漫天飞,各种高能。 当然,作妖主角另有其人。 他和黎未都的小日子,过得是相亲相爱又蜜里调油。短暂的分离在即,黎未都每天陷入要多舍不得有多舍不得状态,一头热拼命做二十四孝好男友,已经到了有点丧心病狂的地步。 大冬天的清早,天气总是很冷。 但纪锴每天睁开眼,总能在床上喝到黎未都准备好的热牛奶。杯壁冒着热气,温度刚刚好。一点都不烫、一点都不凉,从来没有一次失误。 如果想赖床,他还能后续变出各种好吃的。 田螺姑娘到这种的地步。纪锴的人生简直除了肉体饥渴以外,一切完美。 …… 在纪锴近乎完美的一星期中,十八线外的小妖精叶氤人生却前后连着上了两次主流媒体和热搜,经历了戏剧般的大起大落。 大起,是他大张旗鼓、抱着一大盒子的红色长茎玫瑰,跑去接机三个月不见的朱凌。 不得不承认,小妖精的颜值,打扮打扮确实好看。 金色的柔软头压在俏皮的金属装饰棒球帽下,粉色的唇紧张地紧咬。纯黑的羊毛双排扣短大衣,牛仔裤搭闪亮的铆钉靴,白皙的手抱着那么一串血红又热情的花儿。 远远看到那人,更像是电影里一样飞奔过去。 周遭闪光灯不断,就这么在大庭广众下高调地宣誓主权,笑得一脸幸福灿烂。 纪锴其实还真不是故意要fo11o关于朱凌的新闻的。 只是那天跟黎未都一起吃饱喝足、懒洋洋窝在毛毯里看肥皂电视剧等广告,随手换了个台,就正巧换到了这么一幕。 “有什么好看的?晒成那样,黑得都亮了跟换了人种似的。”黎未都脸一沉,按住他遥控器上的手,“咱不看他了,好不好?” “好,不看不看。”也不给你看美美的小妖精。 随即,就被黎未都推倒各种不负责任地亲而不艹。 几乎所有人都看到了叶氤玫瑰接机朱凌的新闻,几乎所有人都以为小妖精一定可以借着这一波操作小红一下。然而,仅仅在两天之后就来袭的巨变滑铁卢,完全跌破了各种观众的眼镜。 ……智商低这事儿,有的时候真是害人害己。 叶氤隔日和圈里的朋友玩真心话大冒险,愿赌服输,直播了一期整蛊节目。 可问题节目的内容是什么鬼——“小叶子给你直播飞|叶|子”?!(即抽da麻。) “黎总你相信我,小叶子他真的没有吸|毒!那只是普通的烟,效果都是演的!” 然而你标题是“飞|叶|子”啊!又吞云吐雾的当然果断被人举报了,而且立刻就被警察给抓了。 “……”纪锴感叹,自己自始至终没有“斗小三”,是多么明智! 幸好没有斗。 这要是斗了,到时候传出去,别人都说老子欺负智障儿童该怎么办?结果还斗输离婚了,真的,从此真的,退隐江湖不要再混了吧。 …… …… 同样的一周,刚回国的朱凌虽然只上了一次热搜,但鸡飞狗跳、水深火热、心力交瘁的程度,可一点都不比作进看守所的叶氤要少。 先,回国那天在机场被鲜花埋伏,是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的。 明明南美三个月,他撑着没有回过叶氤一条信息。 努力地啃了好多书、吃了好多苦、跟前辈探讨了好些“套路”。还在计划着怎么淡定又不着痕迹地制造机遇,以全新的形象一点点潜回熊宝宝的领地。 却在一夕之间,所有电视、网络,都在把他和叶氤当做准情侣来报道宣传了。 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家不能回,也不敢回。 因为不知道该怎么跟亲戚朋友们解释离婚、叶氤的事,更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小琰。却又急得火急火燎,想要赶快在纪锴那里彻底撇清跟叶氤之间的关系。 于是,某个辗转反侧的半夜,彻底不淡定了。 将桐姐的教诲抛之脑后,更忘了要佯装疏离和冷静。趁着夜色跑到原来的那个家——明明答应过纪锴,还过钥匙之后就不再去了,却还是没忍住,打破誓言按了门铃。 紧张,无措,慌乱。 想见他。特别想他。却又好害怕见他。 因为无法预测他会是什么表情,不知道他会说出什么话来……就这么千回百转、柔肠打结地在自己曾经的家门口抓耳挠腮、搓手顿脚。 结果,纪锴却不在家。 大半夜的,不在家能去哪呢?朱凌急得什么都做不了,第二天一大早,直奔人家工作单位。 行政接待的老师是一个月前才应聘到岗的,所以并不认识纪锴,更没搞清楚他之前出了什么事。 面对焦急的询问,只能在查过课表后公式化地告诉朱凌,纪老师这个学期请假了,没有安排课程。 朱凌懵了一会儿,忽然缓缓想起来,刚结婚那年矛盾很厉害的时候,纪锴也曾失踪过几个月。 后来听说他是一个人背起包,去了海边的某个城市散心。说是难受的时候对着大海喝一夜啤酒直到看见日出,心情会变得开朗很多。 果然,离婚的事,对他的打击还是很大的。 他这次……又跑去哪里了?我要到哪里去找他呢?他要是不回来了该怎么办? 失魂落魄地开着车,漫无目的满城市转悠,不知不觉开到纪锴很喜欢的一家街角的茶饮店,朱凌有些烦躁,很想去店里买杯清咖啡提神。 “叮当”的风铃声。阳光透过落地玻璃,清新的空气中,有一丝熟悉的味道。 朱凌眼睛一亮,他认得出属于那个人的味道! …… 纪锴一向喜欢这家店的幽静,以前空闲的时候,经常会来这家店坐坐。 尤其喜欢最里面靠窗靠墙的位置,那儿几乎成了他的专属,点上一杯热热的榛子茶,悠闲欣赏着匆匆来去的街景行人,享受着时间逐渐缓慢的步伐。 他今天,还坐在那里。 一贯的位置,不变的榛子茶。样子也和记忆中一点没变,还是那么成熟、沉稳、帅气。 抿了口茶缓缓抬起眼,那人似乎觉察到了有人接近。 不期然四目相对,隐隐的惊讶,缓缓放下杯子,露出了朱凌并不陌生的,有些无奈又很是拿他没办法的表情。 “锴哥,我、我回来了。” 呼吸几乎快要中断。整个人傻站着,眼神一刻也不敢从眼前人身上移开。 纪锴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只缓缓道:“南美三个月,你瘦了不少。挺累的吧?” “锴哥……不,我不累!” “……” “我不累,我、我只是好想你。我知道你可能不会相信,但我是真的……” “你过来。” 朱凌愣了愣,惴惴不安又不知道他什么意思。纪锴眼神凶了一点:“让你过来,你怕什么?” “……” “先坐下吧,我也想你了。” “!!” 一瞬间,整个世界骤然放起了烟花。 然后,朱凌就醒了。 …… 从床上一跃而起,像是领受神谕一样一秒钟不敢停地一路狂奔到那家茶饮店。 心脏几乎要从胸腔里蹦出来,浑身热血在他看到这些天日思夜想的身影时,更是僵硬过后骤然沸腾。 他竟然在真的在这里。 他真的在! 45.Chapter45 纪锴一个人坐在窗边,  长腿无意识地勾着对面的椅子脚。 午前璀璨的冬日阳光划过玻璃被割裂成数种绚彩,  再透过吊篮绿植,阴翳打在桌上。 晃了晃手里的咖啡勺,心不在焉地缓缓搅动着褐色的柔滑液体。漂浮在最上层的小猫棉花糖拉花正在一点点融化,整只猫变得越来越肥。 “先生,  您的开心果慕斯蛋糕~” 店员小姑娘戴着一串绿幽灵的手链,循着望上去,  是绿袖子,和一身似曾相识的绿色小围裙。 纪锴的视线从她身上缓缓转回蛋糕,  呃……是不是所有以“开心果”为主题的甜点,  都注定长得又绿又软塌塌的,  毫无颜值可言? 犹记小半年前那家叫“绿野仙踪”的店,  遭黎未都丑拒的、其实还蛮好吃的开心果派。 “噗……” 那个时候,  真心觉得黎未都烦死个人了。 既骄傲自大、神经病跟踪狂又瞧不起人,简直不能相信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那么讨厌的存在。 然而仅仅半年以后,  那个人在心里,  却已经像是眼前融进咖啡的棉花糖一样,彻底软化成一片甜腻温柔。 啊啊……想他了! 明明才分开两个小时而已,  怎么就这么想他! …… 黎未都现在应该已经到了看守所,  多半正在帮叶氤办理“取保候审”。 说不定,  正在用那只修长好看的手,  捏着钢笔在保释单上签下名字。 取保候审的意思,  就是交些保证金(只是押金,  最后会退),  让叶氤先回家待着等待案情清晰。 毕竟任何人在在彻底结案宣判之前,都不能被定义为“犯人”。交了保释金,人就不用再继续被关在那吃不好床不软的鬼地方受罪。 ……放自己的男朋友去保释前任,当然不是纪锴的初衷。 毕竟他也不想在“中国好前任”和“中国好后任”的年度大奖候选中拔得头筹,进而感动自己、感动社会、感动中国。 然而,连着数天,叶氤的妈妈都在各种花式上门各种求情、下跪、哭诉,实在是太打扰他跟黎未都在小别之前甜甜蜜蜜各种腻歪舍不得分离的美好人生了。 …… 纪锴记得黎未都曾经抱怨过,说他们别墅区的保安只拿钱不干事的,很羡慕纪锴小区的保安团队尽职尽责。 真的,他现在也万分同意,保安敬业真的好重要! 不然真是太烦了,尤其是这小别墅还不幸有一面墙弄的是落地窗。平常看着小院的向日葵和小花美滋滋,可一旦被人蓄意鬼哭狼嚎拍打敲,那就果断进入永无宁日的境地了。 “未都,阿姨知道你跟小氤已经分手了。但、但阿姨要不是走投无路了,也不会不要这张老脸来求你啊呜呜。” “未都,你就看在你们好过的份上,帮帮小氤吧?你就看在阿姨在你家工作了半辈子的份上,可怜可怜阿姨吧!” “未都,呜呜呜,呜呜呜……” 叶氤的妈妈,完全不是纪锴想象中、或者黎未都妈妈白阿姨描述中的那种非常讨厌的泼妇形象。 真要是泼妇反而好办了。 这样可怜兮兮、眼泪巴巴,让人容易燃起同情心的类型,才是真正难缠的对手。 “未都你看,天气好冷了现在。小氤在看守所里被子又冷又硬,冻得瑟瑟抖好叫人心疼。” “那孩子从小身体就弱,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况他本来就是被人骗……你以前那么护着他,现在也一定不会放着他不管的,对不对?” 楚楚可怜、柔弱无依的可怜样子,和小妖精简直异曲同工。 作为一个被外形限制从来走不了这条捷径的苦命人,纪锴对这种得天独厚的种族天赋,只能望洋兴叹。 然而,不方不方。 “黎总,不然你就看在过去交情的份上,帮他们垫付下保证金呗?” 小妖精连同家属可怜、无辜、需要关爱三连是不是?老子又不是不会善良、隐忍、大度三连反弹,果断一秒摆出圣父脸。 纪教授毕竟是辅修过心理学的,关键时刻完全清楚应该如何耍出小心机,从此碾压小白花,成为黎总心中那朵纯洁无暇、独一无二的盛世天山雪莲。 然而,黎未都一点也没有被他那假惺惺的善良隐忍感动状:“我不能去。” “……” “我不能帮他,我不想惹你不开心。” 纪锴心说也不带这样直白地拆穿老子的吧:“不不,怎么会不开心呢?我哪是那么小气的人,在说了人家妈妈天天在这哭,邻居看了影响也不好,你快去快回就行。” “你……真不介意?” 等等黎总,你这话锋听着是要转啊? “咳,不、不介意!老子介意什么?真不介意!”老子那么帅,还能怕你被小妖精勾回去不想回来了不成? “那好。” 古人云。自作孽,不可活。纪锴听到那句“那好”当即虎躯一震。 默默怀疑脸,黎总,你该不会是打从一开始就算计好了想去帮小妖精的? 连忙一不做二不休:“我陪你去!” “不用,我跟阿姨去,一会儿就回来,”黎未都顿了顿,一脸凝重认真,“正好,我也有些话想跟叶氤说。你放心在家,我说完马上就回来。” “……” 不太开心! 纪锴对着蛋糕戳戳戳、戳戳戳。 他其实一向没有到茶饮店消磨时光的小资习惯。 以前通常也只有心情欠佳的时候,才会来这家店吃吃喝喝甜食,自我安抚、自我消化。 今天倒也不能说是欠佳,但着实是很纠结。黎未都的清奇脑回路,不懂啊不懂! 都事到如今了,还跟小妖精有什么可说的? 你跟他不是连“分手仪式”也履行过了?还能有什么未竟之话?居然还不肯带老子去!有什么话是老子不能旁听的? 几大口把蛋糕囫囵吞枣,又在想自己是不是想太多了——说不定黎未都只是想去严肃训斥那小妖精几句。人家明天就出去欧洲了,今晚说不定还有最后艹到的机会,在这胡思乱想不爽个毛线? 打电话给他!你在哪、事办完没有,我去接你么么哒,不完事了吗? 等见了面外套一脱、领子一解,抱几下蹭几下,就不信你还能记得小妖精姓什么? 手指就要按下拨号时,余光却看到玻璃外正趴着一只头顶上有“王”字花纹,模样巨好笑的橘猫。 立刻就很想要拍下来,过一会儿拿给黎未都瞧瞧。 顿了顿,又回味了一下刚才的开心果蛋糕其实很好吃,想要给他打包一个。 完全没注意到,一个熟悉的人影接近中。 …… 朱凌并没有想要吓到纪锴。 但事实却是,他一出声,那人一抖,差点把整杯咖啡都扔了出去。 于是,久别重逢,马上变成了两人一起抽纸收拾桌上的残局的手忙脚乱。 “没事的、没事的两位客人,放着我来收拾就好!!” 绿围裙的小姑娘拿着抹布就冲到桌边。她好像认得出朱凌,一边树懒一般缓慢地擦桌,一边红着脸星星眼偷看。末了,还磨蹭着不想走:“先生要喝点什么吗?” “那,给我……来杯黑咖啡吧。” 朱凌是硬着头皮点的黑咖啡。 他在装逼,他有包袱,他承认。 毕竟小粉丝在,总不能直说“我其实想喝柠檬草莓汁”,或者“咖啡加糖加奶再给我拉个花”吧。 正暗自郁闷着,就看到纪锴的手下意识伸向了从餐桌边的茶盘里,拿起了一只奶油球。 心里猛然一喜,目光也跟着闪亮起来。 他手笨,总弄不开奶油球的封皮。 以前,也都是纪锴帮他开…… 纪锴被对面灼灼的目光烫到了,皱眉,低头一愣,“……”脸色缓缓黑了一层。 老子干什么呢?! 卧槽。陡然觉得今天自己状态很糟糕。似乎从起床就在不断犯脑残,先是白送了未都去找叶氤的由头,现在又踏马给朱凌撕了只奶油球? 不行了不行了,怕是连天欲求不满,失眠伤着脑子吧。 赶紧!赶紧回家了!未都这个时间在回程路上了,现在赶回去还能打打下手切个菜什么的,中午吃饱喝足抱着一起午休补眠! “锴哥,锴哥!”朱凌见他起身,忙拦住他,“就陪我喝杯咖啡,一杯咖啡而已!” “抱歉,我是真的有事。” “十分钟。不,五分钟。锴哥,我、我……就随便聊聊,就五分钟。打从我回来之后,咱们还没见过面……” 就五分钟,纪锴忍着坐了回去,将剥好的奶油球扔进面前已经冷掉的小半杯残咖啡里,举起杯子一口闷。 朱凌:呜……我的奶油球! “锴、锴哥,几个月不见,你怎么瘦了?” 纪锴眼一瞪,朱凌伸过来想要摸他的手陡然一缩。 “我还好吧。倒是你,去南美一趟看样子被折磨得不清。电影还顺利?” “顺利,很顺利。锴哥,我现在和夏导、还有好几位前辈他们关系都很好了,洛予辰还说要给我写歌……” 嗯,已经快一分钟了,纪锴低头看了一眼手机。 朱凌见状有点儿着急,连忙切入正题:“锴哥,其实那天机场叶氤来接我,我、我根本不知道他会来!” “……” “更不知道为什么还来了那么多记者。我跟本就没有、没有那样的意思!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那样……” 纪锴点点头:“没关系啊,你跟他现在都是自由身,就算公开也不能有人说什么闲话。你放心,之前的很多事,其实过去就过去了。我不会乱说话的,你们两个秀恩爱完全不用在意我。” “不是的锴哥,我跟叶氤其实根本就不……你听我解释!” “朱凌,你真的不用这样。其实,前不久我也遇到喜欢的人了,现在那人是我的男朋友。所以,我是真心实意的在祝福你们。” “……”男朋友。 “男朋友?” 纪锴点了点头,朱凌的整个背后一瞬间就被冷汗浸透了。 男朋友?什么、什么男朋友? 桐姐说过,他不可能那么快就找到别人。还有、还有……脑子一瞬间全乱了,努力回想着他在南美看的那么多书,以及向同行的偶像男星讨教的各种经验、套路、技巧。 却一片空白,浑身滚烫热,拼命压抑着想要恶狠狠询问那人是谁的冲动,告诉自己冷静、冷静。 冷静,他在胡说。对,对!他只是故意在我面前…… 这种情况在书上看过的,有话术可破! “下次,带你男朋友一起出来吃个饭吧。” 满心期待着对方卡壳、慌乱,却只看到纪锴垂眸笑了笑,像是货真价实地想到了某个人一样,眼睛里一片温柔。 “不行不行,他这方面特别小心眼。会气炸的。” …… 走出茶饮店,目送纪锴打车离开的身影,朱凌第一时间拨通了朋友的电话。 “哎呀凌哥,你一回来就巨忙,今天总算想起来找我啦?怎么,今晚给你接风啊?” 电话那头,宁振的声音带着轻松的笑意,朱凌双眼冒火、狂躁至极:“我让你这三个月替我看着他的呢!那个混账是谁!?” “呃,什么混账?凌哥你在说什么啊?” “纪锴!我家熊宝宝!这段时间谁接近他了?他说、他说他有‘男朋友’了是怎么回事?你怎么盯的。什么都没跟我说?!” “哦,哦!”宁振十分无辜。 怪我咯?纪锴那么久没来健身房,他每天去蹲守每天扑空,什么都监视不到,能有什么情报啊? 啊!对了—— “那个,我、我不是很确定,凌哥你听了千万不要生气。” “说!” “好像,好像是……戚扬!” “……” “他从你走了之后,就整天在健身房里缠着锴哥。我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认识的,但、但你知道他一直喜欢抢你东西……” 戚扬?戚扬! 朱凌差点当街把手机直接给捏爆。 开什么玩笑?他绝对不会让任何人抢走他的人,他的熊宝宝。 更何况,就算有人想抢,对手是谁都行——就只有那个戚扬,就只有他绝对不行! 46.Chapter46 沈潜曾经人听过一句话。“无知的人总是薄情的,  因为无知的本质就是薄情。” 他觉得,  叶氤大概就属于挺无知的那一挂。 因而一直以来对黎未都的种种挑剔和薄情,也就此有了比较充分的理论依据。 …… “小叶子,好了好了别哭了。你看,这不是已经能回家了么?黎总帮你交完保释金咱们就走,  知道你受了委屈,哭坏眼睛就不好了。” 这几天,  为了把叶氤弄出来,沈潜也算是前后拉关系求了不少人。 但真能够提供实质性帮助的,  根本寥寥无几。 保释金三百万,  他和叶氤没有那么多积蓄。朱凌应该有,  但叶氤死活不准他去打扰朱凌。 …… 那天,  叶氤抱着红玫瑰去接机朱凌,  当着那么多闪光灯和急着,朱凌摸摸他的头收下了。 可等到车子开进小区僻静处时,  又才一脸为难地表明了他真正的意思。 “真的很感谢你默默等我那么久。刚才有那么多人看着,  所以,我也没办法不给你面子。” “但小氤,  真的对不起,  我还是……想要我的家。还是想要试试看,  能不能想办法让锴哥原谅我。” 叶氤无比失落,  自打这件事后,  就等于跟朱凌堵上了一口气,  死活不愿意依靠他。 于是最后,  只能依靠前任黎未都。 “……但是抱歉,这笔钱,我并不打算无偿地借给你。” 一开始听到这句话时,沈潜还以为是什么经典小言的剧情重现。 富家公子替落难的贫家女赎身,理直气壮要求人情债肉偿。从此倔强的小金丝雀开始不甘不愿地被绑在金主身边的囚禁p1ay生涯,一番虐恋情深之后,现彼此原来是真爱从此皆大欢喜。 …… 然而,他果然低估了前夫哥看上的男人。 修长的手指,在那张黑卡上无意识地摩挲着。黎未都今天并没有像平时一样把头梳上去,而是散着刘海、又戴着一架黑框眼镜。 整个人看起来异常地年轻又青涩,反而平添了一丝儒雅温和的魅力。 “三百万的保释金。叶氤,我想向你要回一样东西。” 真的,已经怎么听怎么像是标准的霸道总裁剧本了。 就连叶氤似乎都做好了当那个“被强制的小娇妻”的准备,眼睛里含着泪雾,鼓起嘴像是生气、又像是在傲娇。 “我以前曾经说过,想要一辈子照顾你。” “……” “现在,我想要收回那句话。” “请让我收回那句话。否则,这三百万,我没法借给你。” 整个看守所里,一瞬间是死寂的。 只有阳光里跳动的弭乱灰尘,上下闪闪晶莹亮。 沈潜的心脏被这没猜到的神转折忽闪得咚咚直跳。 他其实并不怎么了解黎未都。 不过通过高中时候的一些事迹,还有后来叶氤长年累月的抱怨,还是大致可以推敲出知道此人究竟是有着如何认真死板的奇异个性的。 如今看来,是真的非、常、认、真啊! 爱你的时候,想着一辈子守护你的时候,比谁都要尽力、拼命。 而不再爱你、想把一切都收回去的时候,竟也要做得一丝不苟、慎重而干净利落。 …… 按照沈潜对叶氤的了解,他对这番话,应该并不会有什么触动才对。 出乎他意料的却是,此言一出,叶氤的眼泪竟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刷刷直掉。 叶母在一旁边等着很着急,戳了他几次:“小氤,你、你赶快答应他呀!” 叶氤摇了摇头,用手背恨恨抹了抹眼泪,通红的眼中更缓缓露出了沈潜几乎不能理解的凶悍。 ……什么情况。 叶母也很不解:“小氤,你们不是早都分手了,不过一句话而已,你先答应他啊?还是,你想跟未都和好了?你要是想跟他和好就快点求求他呀!你要是开不了口,那,妈妈帮你说……” 现在才想着和好?恐怕已经太迟了吧?沈潜暗暗想。 虽然现在知道人家的□□是又大又好又结实了,但伞底下都已经站了前夫哥,哪儿还有你的位置? 不过,小叶子走到这一步终于开窍了,也不算太迟吧。 沈潜还是太高估了叶氤。 “不借就不借!谁要你的三百万?黎未都,我很早之前就说过,我不需要你的施舍!” “……”喂喂。 小叶子!这话虽然说得可硬气、可扬眉吐气了,但你也好歹先看一下你所处的境况好不好? 现在真不是拿出勇气装坚韧杂草,表示不接受霸道总裁施舍的时候! 难不成你还想继续待在看守所里,被那群流氓和瘾君子们揩油?像你这么细皮嫩肉的,再待下去,真不是我说…… 然而,叶氤却像是魔怔了一样。整个人陷入一种过分激动的状态,脸颊都涨得通红。 “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黎未都,一直以来,你都把我当成宠物一样施舍、掌控。你根本就看不起我!” “……” “但我明明是一个人,不是你养的笼中鸟!我可以养活自己,从来都不需要你来照顾、你来拯救——我之所以进演艺圈展,辛辛苦苦靠自己的努力,就是为了向你证明这个!” 沈潜:不不不!小叶子,你完全搞错前后因果关系了! 你之所以能进演艺圈,都是他拿钱给你砸的啊!那不是你的实力,而是金主的爱啊! “……你有什么资格,装模作样地说什么要把之前的话收回去?呵,别开玩笑了,口口声声说喜欢我,说什么要照顾我保护我,可你什么时候真的保护过我?我在高中被人霸凌的时候,你有哪一次出现过?” 沈潜:霸凌现场是朱凌救的你没错。 但后来被黎未都知道了那群人居然敢欺负你,人家直接动用了校董的关系,把他们全部赶出了学校好不好,你还要人家怎样啊? “更不要说,你全家人都看不起我!你爸爸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是小狐狸精,说我穷、说我贪钱,说我不要脸勾引你!那个时候,你又为我做什么了?” 沈潜:他跟他爸刚正面了啊! 吼也吼了、桌子都掀了,都自立门户了,直到现在都听说不来往。还不够护着你啊? “所以,就别再装圣人自欺欺人了吧黎未都!” “你从来就没爱过我,也永远不会懂得什么是爱。你自始至终在做的,只不过是想要囚禁一个属于自己的玩物而已!” “就像当年你爸爸想要关住你妈妈那样——你本质上,和那个人是一模一样的。脑子有问题、暴力倾向,任何人和你在一起,都注定只会变得不幸!” 这并不是叶氤第一次说这种话。 连沈潜都知道,“父亲”的话题,是黎未都绝对不能碰触的逆鳞。 黎未都太恨他,最忍受不了的就是有人说他像他。 记得高中毕业那年,叶氤也说过类似的话,那大概是黎未都平生唯一一次对叶氤火。 沈潜全程看在眼里,看着黎未都像是受了伤的疯狂野兽一样,把人狠狠按在墙上,剧烈喘息着,似乎每一次呼吸都异常痛苦。 那时候沈潜甚至觉得,叶氤下一秒就要被他杀掉了。 而就是那样一句话,那样一句曾经让黎未都极度痛苦到差点疯的话。 时隔十年,从同一个人口中说出来,黎未都却只是愣了愣,微微红了下眼眶。 像是困扰地皱了皱眉,轻笑了一声点了点头。 “你说得对,也许,我是永远无法摆脱那个人的血脉。” “无论如何,还是谢谢你曾经陪着我,熬过了迄今为止不敢回忆的那段时光。” ……那段无比黑暗压抑的日子里,你曾经是我唯一的光。 曾经珍贵无价的东西,如今用钱“买”了回来。 本该非常心痛难过,却完全没有。 反而有些暗喜,终于拿回来了,终于“誓言”解禁。从此可以把那些宝物整理起来、重新折叠收藏好,等着有一天,全部送给如今温暖照耀着他的那颗小太阳。 也许,我确实如你所说,又有神经病,更有暴力倾向。 但是,我想那个人的话……也许不会介意。 他说他专治神经病。 好像打架也不会输。 他说过觉得我好,说想珍惜我。而我,想要相信他。 …… 走出看守所时,黎未都抬起头,看到天空清澈湛蓝。 吐息着寒冷的空气,步履轻快、整个人如释重负。开车一路轻快疾驰,直到经过市区时遇上了些小小的拥堵,漫长的红绿灯下将头侧向街边。 街角有间修得很漂亮的一家小茶饮店。玻璃的落地窗,各种琉璃花色的璀璨灯盏,角落里的那个男人,身形和动作都好可爱好眼熟。 和他的熊宝宝好像。 在那人的对面,还坐着一个男人。 …… “喂,黎总好,有什么指示?” “……我不去了。” “啊?!” “什么欧洲,什么展会,你们爱谁去谁去!我不去了!” “不不,等等!等等黎总!这是政治任务啊!是为了国家啊!咱能不能有点信仰、秉承一点核心价值观?” 繁荣科技相貌平平的陈副总崩溃脸,站在公司三十八层能俯瞰城市的落地窗前以头抢玻璃。 默默想起两个月前,他们网游开新等级《风雨幽血宫》剧本后,那位人设ooc得厉害的魔教少主黎傲天。 原来明明是个尽职尽责的大魔头,在新剧情里却基因突变,进化成了个屁大一点事就闹别扭、玩失踪,完全不顾一派教众死活的熊教主。 每天让护法陈某屁颠屁颠帮其善后、苦不堪言。 而自打这个新剧本出来之后,他们黎总也跟被诅咒了似的,开始各种无责任放养费尽心血建立起来的整间公司。 “……黎总。” “黎总?黎总!”蓝火烧着,锅里的杂煮美味正冒着诱人的香气,纪锴熊掌在黎未都面前晃了晃,“你想啥呢?!” 到底什么情况啊? 完全不能理解,怎么这人见完小妖精回来之后,就突然成这样了? “黎总黎总,你别放了!那是盐不是糖,你刚才已经放过盐了!” “……哦。” “卧槽,那是醋!不是老抽!行行行你让开你让开吧,剩下的我来做,你肯定累了,去沙看看电视歇一歇,嗯?” “……” 然而,“休息”并没有让情况好转。 小木偶好像完全坏掉了,而且越坏越严重了! 一整个下午加晚上,吱呀吱呀的直响,不是机械性地做食物、打扫屋子,就是各种长时间的各种放空、呆,叫都叫不醒。 纪锴简直悔不当初。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中午,在机场分别,黎未都仍然没有恢复正常。 到底怎么啦这是? 该不会……这是在看守所看到小妖精柔柔弱弱泪光盈盈,被撩拨起了旧情? 卧槽,老子那天真应该排除万难陪他去的!太相信自己的魅力了,没想到被人阴了一道? 不,等等。 难道哥的魅力真的还不如一只小妖精? 47.Chapter47 整整十二小时的飞机。 到达巴黎的时间,  是当地傍晚时分。 没有黄昏的夕阳,  没有童话般的色彩,整座城市正漫漫回荡在满地的雨水波纹中。 空气里瑟瑟阴冷潮湿,风声刮着耳朵叫人烦躁,口袋里的手机更是没电黑了屏。 好在主办方的人早就举着大大的名牌在门口焦急等待着,  后面还跟着不少慕名而来的小迷妹、小迷弟们。 “黎未都”和“繁荣科技”,在他们眼中,  简直是一股来自东方的神秘黑科技力量。 《繁荣》庞大无比的虚拟世界、仿真的人物、景物与自然光源已经叫人叹为观止。最重要的突破更是完美解决了晕眼问题,无限提高游戏时长上限,  这项技术国外迄今都无法模仿。 黑色礼车缓缓前行,  长腿的红衣性感美女殷勤地递上香槟。陈副总ho1d住全场,  以一敌n与接待人员高谈阔论。 黎未都却像是累了,  一言不靠着窗。金色冒着气泡的液体,  倒影着一张布满血丝的憔悴双眼。 忽然,对面的红衣美女用法语说了一句什么。 她身边坐着一个金碧眼的小帅哥。 正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  在兜里翻找打火机,  被她一嗓子吼得一愣,烟在手指上一转,  乖乖收了。 …… 在那次车祸之前,  纪锴玩烟的动作,  也异曲同工地潇洒自如。 先是指尖在盒底一敲,  在弹出根烟的同时刷地抽出,  烟身在空中华丽划一个圈,  整个儿一气呵成。 一抹明亮划过,  厚重成熟的性感烟草味,随即那么四溢在空气中。 “你看看你!身体刚好几天,就开始糟蹋?” 黎未都其实不太赞成纪锴抽烟。 但每当那人被他凶,露出类似顽童被抓包般的调皮笑时。他又再也舍不得责怪,甚至羡慕他手中的烟,能被他把玩,唇间轻触…… 好像很幸福,多半烟生无憾。 想他。 …… 临走的那晚,黎未都给“吃药干架华东洪兴帮”了海量红包。 并私戳每一个领了红包的人——“这两个星期,请务必替我照看好他。” 防火、防盗、防朱凌。 江小白:未都哥就你放一百个心吧。圣诞聚会、新年聚会,我们都会好好帮你管着锴哥的,绝不让他喝多! 黎未都:“!!!” 调出手机日历一看,这出差的时间段真他妈彻底哔了狗了——两周,完美覆盖圣诞节,连一整年的最后一天都不能一起过?! 不能一起跨年倒数,亲亲,放烟花…… 简直生无可恋。 …… 礼车没有直接回宾馆,而是带着黎未都一行直接去了主办方的酒会。 觥筹交错中,作为业界精英的男人冷漠脸全程如坐针毡被各种追捧,等回到宾馆,已经又是两三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 进房间第一时间插上充电器,踱来踱去恨这傻逼机器开机慢。 屏幕终于点亮,纪锴的信息来了一条。 “到了吗?” 数小时没有回信,却也没有任何追加信息。 “……”难道是等不到我就先睡了?都不担心我在巴黎跑丢、遇上劫匪或者恐怖组织的么? 黎未都玻璃心当场碎一地。 那天中午,要不是刚好行驶在单行道上,要不是绿灯亮起被后面车子的鸣笛声逼疯,黎未都绝对会就地停车,冲进那家茶饮店掀了朱凌的桌。 然而,等他开车绕回来的时候,茶饮店里两个人都已经不见了。 抱着天都塌下来了的心情回到家,纪锴却正在厨房切菜。 围着黎未都某天在市里脑子犯抽,买下的粉红色小熊围裙。 黎未都特别不能理解的就是——为什么一个恶俗又花样成谜的破围裙,被他围上,总会有一种莫名色|情的感觉。 想问他为什么去跟朱凌见面,又始终问不出口。 隔着车窗短短一瞥,他似乎好像还对朱凌笑了。 黎未都不能完全确定,但真的特别委屈,为什么要对他笑?不准对他笑! 你是我的,你是我的,是我的! 朱凌去死,朱凌去死,去死去死! 气鼓鼓抱着一只大方枕,蜷着大长腿窝在红色的丝绒沙上呆。这是一家艺术主题的酒店,墙上挂着波普风的名人画像,桌上则平放着一本法文版《挪威的森林》。 一片春天的原野,迎面走来一只可爱的小熊。 抱着它暖暖的身子,顺着长满三叶草的山坡咕噜咕噜滚下去。 “最最喜欢你了。” “到什么程度呢?” “就像喜欢春天的熊一样。” 啊啊。真的好想他。 …… 黎未都并不知道的是,七个小时的时差之外,纪锴那边根本一直没睡。 他在等黎未都给他报平安,但是没等来。 朋友圈一遍遍刷刷刷,倒是刷出了繁荣科技二把手副总陈某的状态。 “雨中的巴黎,好浪漫好喜欢~爱心爱心爱心”配图,雨夜霓虹街景九连拍。 “雨中的黎总,好帅~鲜花鲜花鲜花”配图,黎大Boss的各种大长腿背影,和回过头来又凶又不服的眼神九宫格。 所以,这不是平安抵达了吗? 却不回我短信?……欠教育! 等过两天,老子亲自过去好好收拾收拾你! …… 其实,早在一星期前听说黎未都要去欧洲时,纪锴就已经偷偷加急办理了护照和签证。 按照道理,最多再过两三天就该下来了。本来是想到时候空降过去,给他一个惊喜的…… 现在却有点自信心受打击。 万一,他最后还是觉得小妖精好,对老子所谓的“喜欢”,只是一时迷惑。现在热度过了,清醒了、想要反悔了可怎么破? …… 纪锴是个泰山崩于前都能睡着觉的人。 只是第二天醒得非常早。 冬季的早晨天色很暗,开了灯,匆匆洗了把脸,穿着新睡衣晃荡到客厅。 打开冰箱,金色的灯光照亮了保鲜膜包着的几盘不重样的营养早餐。心形的火腿、梅花形的胡萝卜、饭团上用海苔做了笑脸,简直像是豪华大酒店橱柜里的陈列品一样色泽诱人、精致丰盛。 小木偶就算再怎么心不在焉。 再怎么奇奇怪怪地程序错乱,还是会担心他一走,家里的大活人就犯懒不吃早饭。 ……留下这么多好吃的,难道不是爱? …… 纪锴眯起眼睛,对着蛋饼上那歪七扭八的笑脸,低声嗤嗤跟着笑。 真的,黎未都真的特别好。 让人有足够的动力排除万难、拼命挤进他的世界,再把他拉到身边,抱抱他的那种好。 感情这玩意儿确实不可强求,但绝非不可一搏。 不管怎么说,纪锴总觉得黎未都和小妖精既然能分手,那么冰冻三尺绝非一日之寒。而黎未都后来想要和自己在一起,也不该只是一时的感动或冲动。 就算一时半会不能完全忘掉小妖精也没关系。 老子会给你证明,老子对你比他好。 拿起手机,还是没有回复。想了想,删删改改开始编短信,可磨蹭了好一会儿,最后只剩四个大字。 各种版本的“我想你了”,其实都可以用这简单的四个字替代。 不着痕迹、更不掉面子。这四个字叫做——“你在干嘛。” 嗯。 就在短信送的同一瞬间,通讯软件端提示,收到了一封来自黎未都的语音讯息。 “你起床了吗?” “……我想给你打电话的,又怕你还在睡。” “起来的话,给我打通电话好不好?我好想你。” …… …… 很久很久以后,关于那天到底是谁更想谁、谁先给谁了信息的争论,一直都呈无解状态。 反正纪锴听到那段语音,缓缓溢起了满心的甜蜜。 黎未都那边,更是对着一句普普通通的“你在干嘛”,嘴角抽搐忍着上扬的弧度。 拨通黎未都的电话时,玻璃上几下轻响吸引他把目光转向窗户,纪锴愣了愣,看见一片银色的、暗暗的白。 …… 推开门,哈出的空气瞬间结成冰雾,一股清新的冷气扑面而来。 像是铺开了纯色的画卷,枯枝被积压得歪歪斜斜,远近矮矮的篱墙和灌木被盖了顶,像是一团团小小的圆蘑菇。 “我这儿下雪了!” 清早的路灯还没灭,雪花飞舞跟萤火虫似的,被照耀得特别好看。银月也还没落,挂在暗蓝色的天空中,月色很美。 “我这儿下雪了。”他又重复了一遍,觉得可能有点染上了黎氏特有的抽风神经质。 大概是因为月色真的很美,晨雪真的很白。 而我,迫不及地想要把这一切告诉你。 关于日本文学家夏目漱石把"I  1ove  you"翻译成“今晚月色很美”的典故,这么多年来,主流的解释都是“日本人特有的含蓄”。 纪锴也一直相信了那句话是“含蓄”的,直到这一刻。 突然觉得,不是啊,一点都不含蓄啊。 “雪很柔软”“月色很美”,这分明是世上最简单、最直白的情话才对。 我想你了。 只是听着你的声音,就觉得满心温柔。贪心地想要你此刻就在身边,跟我一起分享这无尽的雪色与月光。 大概就是那么喜欢你。 更有了不觉得黑、不觉得冷,不畏惧前程任何坎坷与波折、不安或迷茫的勇气。 “……过两天,我就去找你。” 还是忍不住,把藏着掖着的“惊喜”告诉他了。 听着小木偶一个人在电话那头团团转呆犯傻,东边的天空缓缓出现一丝朝霞明亮的粉色。 48.Chapter48 苦等护照下来的那几天,  纪锴也没耽搁。 呼朋唤友,  开展了如火如荼的“健身房身材复健计划”。 “锴哥还真是自律,明明身材都已经那么好了。” 好?毛线!纪锴摇头。 出车祸前那才叫“真好”!想当初那胸肌腹肌的手感……不能回想,简直残念到想西瓜刀砍人。 总觉得吧,等去了欧洲找黎未都…… 一起站在清朗的蓝空下,  满眼大教堂、冬雪、彩灯和驯鹿。就算是无敌级别的x冷淡,也没道理在这么浪漫的氛围中还保持萎靡不振了吧?! 【在遇到那个人之前,  老子还一直以为自己是x冷淡来着。】 羊肉摊主赢健现身说法。 哦,别看人长得又糙又凶,  人是有对象的,  对象还是位个高性劣但长得好的大美人。 【最烦被人招被人碰,  男的女的都烦。最后现,  咳,  还是人不对。】 纪锴觉得有一定道理。 只要撩拨的对,说不定人能胜天。 所以,  这几天更是勤加努力,  打算临阵把身体维持在好看又好摸的巅峰状态。 一次拿下黎未都,给他来个彻底食髓知味。 从此小木偶变身小狼狗,  夜夜笙歌指日可待。 …… 跑步机男神回来了。 健身房众斜视党,  深深感觉到了什么叫“冬天里的一把火”。 孤零零挂在一旁无人问津的电视,  此刻正播放着题目为戚扬和朱凌“双男主暗斗”的新闻。 纪锴瞥了一眼,  扭头不看。 之前只觉得戚扬最近好像挺忙,  一段时间没听着音信了。 因为从不关注热搜,  所以没有fo11o到最近吃瓜群众们喜闻乐见的“朱凌和戚扬撕逼反目”的各种作妖新闻。 不肯坐同一部电梯,  不愿上同一期综艺,宣传新剧各种冷脸“零互动”,拍摄现场互删台词抢戏服,总之连续性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 戚扬最近确实沉浸在跟朱凌互撕。一身鸡血、无暇他顾。 夏导恐怕是眼瞎。 南美之行,回来对朱凌的态度竟18o°大转变。以前各种瞧不上眼,各种嘲“马上就要糊”,三个月后却突然变成“这小子其实还是挺努力的嘛”。 还亲自推荐朱凌空降,到戚扬刚接拍的一部大制作民国剧担任男二。 这部剧是个大女主剧。 戚扬的“男主”人设放荡不羁又优雅情深。 只不幸,在剧情四分之三的地方,英勇就义,挂了。 而朱凌的“男二”,设定为女主吃喝嫖赌的渣前夫。剧情的最后却经过国难家仇的刺激后改邪归正,和女主患难见真情,he了。 一群脑残粉立即嗷嗷叫着“跟女主在一起的才是男主”、“朱凌演技比戚扬好”,汹汹前来撕番位。 戚扬觉得,朱凌应该是买了水军。 那个缺货哪有那么多粉丝。 冷哼一声,亲自上阵,秒删微博——“呵呵,有些人啊~本色出演”。 朱凌隔天记者会笑眯眯:“是在夸奖我演技好吗?话说回来,这戏其实吧,就没戚扬什么事。刚过一半就死了,有他没他不都一样吗?” 古风小镇中,镜头对准二人。 陈设是一方民国私塾,白天光下朱红色的窗,砚台纸墨散落一地。 戚扬饰演的教书先生一脸正气:“凌少,今儿不下烟馆子花柳巷快活,却来在下学堂找茬。您该不是真如外面传言所说一般,抽大烟抽得脑子出了问题?” 朱凌饰演的富贵人家大少爷眼一瞪,一把摔折了檀木扇子骨:“姓戚的,他是我老婆!” 戚扬:“戚某记得,凌少已经休妻……半年有余。” “休了妻,他也还是我老婆!也轮不上你!你也不看看你什么样子!他那样的大家闺秀、贤良淑德,就算急着再嫁,也不会看上你这么个穷酸虚伪、整天沾花惹草的龅牙货色!” 剧本明明只有“穷酸货色”四个字。 朱凌擅自加了那么一长串,导演也很无奈。但没喊卡,毕竟情绪还是很到位的,尤其那气得浑身乱颤、自顾自磨牙的样子,好逼真! 夏导说的没错,朱凌演技是进步了。 “凌少今天,看着颇为来者不善。” 教书先生挑眉微笑,被纨绔少爷一把揪住领子。 “善者也就不来了!再跟你说最后一次,姓戚的,他一辈子都是我凌家的媳妇儿!你敢再去找他,我叫我爹打折你的狗爪、打断你的狗腿!拔了你的皮拆了你的骨头,敲了你门牙!” 戚扬:???也没这句台词! 过分了吧,我兔牙招你惹你了了?! …… 周亦乐真心觉得,娱记这工作其实不好干。 很不好干!作为狗仔队“见光死团”小领导,一晚同时接到戚扬和朱凌两位小主“一起去吃饭”的邀约,可真是受宠若惊、瑟瑟抖,分分钟处在暴风中心。 该翻谁的牌? 正确的答案是,谁、都、不、能、翻! 无数宫斗剧用血淋淋的案例告诉你,现在站错队,将来是会被打入冷宫死无葬身之地的! “凌哥,真不好意思。请个假,我趁天冷,正打算去贝加尔湖拍蓝冰呢,叫小王过去成么?” 朱凌的回复,火药味浓得吓人:“没事,知道你要去戚扬那。” 周亦乐欲哭无泪:“都不去!真的,真去贝加尔湖看冰!明天就走!” 第二天,小娱记凄凄哀哀,背着重重的防冻大炮筒从sB市转国际航班。大冬天的西伯利亚,成天零下三十几度,普通手机相机都会自动关机,必须背这种坚挺的玩意才能拍到罕见的蓝…… 才能拍到有缘分的帅气民工哥。 …… 第一次,离这么近观赏民工哥,怎一个帅字了得。 就这么巧,他坐过道,民工哥就坐在他隔壁的窗边! 上飞机前,民工哥脱下了黑色欧风厚羽绒服,露出里面的衬衫和深色马甲。自从和总裁在一起后,真的……整个儿越来越有范,越来越不像小民工了! 当即脑补了一系列总裁教你穿衣服,各种嫌弃各种吼的暖甜小剧场。 ……真好,有人爱真好。 记得前几次放小报新闻的时候,还有同事无责任看衰来着:“可别一头陷进去,人家有钱少爷到时候玩腻了,被甩可是要伤心的。” 结果,不也一直都好好的…… 等等,民工哥今天怎么没跟黎总在一起? 抱着个背包,一脸凝重地坐着,眉心皱着看起来好像有些阴郁。 该不会……闹什么别扭了? …… 纪锴全程没有意识到身边人在盯着他看。 皱眉是因为担心,片刻不离抱着背包,是因为里面装着黎未都的胃药。 黎总已经出国一周有余。沿着英法德意等国绕了一圈过来,现在都已经跑俄罗斯去了,他这边才刚刚出。 为什么会耽搁这么久? 当然是因为那该死的申根签证。 纪锴之前完全没想过,大欧洲居然那么傲娇。一个旅游签证而已,要的材料真不是一般的复杂繁琐,罗列下来各种证明文件居然十好几条。 因为不想烦,找了一家代办,代办员还微笑着嫌弃脸:“最好有年薪十五万左右的税单,或者流水做财力证明哦?” 简直是赤裸裸地在歧视大学教师的低工资。 还好他有房产和车,在各种开证明、打印材料交上去之后,很快接到了陈副总的电话:“那个,锴、锴哥是吧?呜……咱们黎总要挂啦,你快劝劝吧!” …… 黎未都胃疼,已经疼了好几天了。 前些天还忍着,满心期待着熊宝宝来了就好了。能抱着他心疼揉揉,给他暖暖。 结果一天拖一天,签证搞不定。 到今天,心态彻底崩了。 还偏偏摊上俄罗斯这么个不可理喻的国度。 以前读世界历史,两次世界大战德国进攻俄国,最后都被冻得毛都不剩惨败回家。黎未都没当回事。 直到大冬天的去了莫斯科、去了圣彼得堡,来到贝加尔湖畔、西伯利亚第二大城市伊尔库兹克。 简直神他妈的西伯利亚! 一辈子没爆过几次粗口的黎总再度破功——这他妈鬼地方大冬天的希特勒都待不住,你让老子在这开会!你怎么不上天? 一身帅气西装加大衣,挨过了法兰西的雨、挨过了德意志的雪,败在了战斗民族的狂风呼啸下。 五星级酒店开空调完全没鸟用,冷。 冷着冷着就开始胃疼,带的药忘在柏林酒店里了,俄语又不通。整个奇葩的国度还大面积的没网,基础设施比国内落后二十年,在线翻译完全瘫痪。 至于毛子国的当地接待人员?呵呵,人家都是直接一大瓶伏特加,一路不系安全带喝酒加飙车的猛人。 胃疼是什么?从没听过这么娇弱的毛病! “……你说过要来陪我的,你骗我!” 虽然明知道,这一切当然不是纪锴的错。 无奈心态已崩。就像幼儿园吃不到点心哇哇大哭的小朋友,你就算拼命跟他解释说“是点心店送少了,并不是阿姨的错”,有用吗? 陈副总这几天,算是人生观不断刷新下限。 他们那位雷厉风行、杀伐果断的黎总——七年前刚创立繁荣科技时,他就是看中这人少年老成、眼里有光,有技术有担当有魄力,才心一横扔下了高薪主管的位置,跟他一起创业的。 多少IT精英,慕名加入公司,对沉默寡言偶尔又用眼神杀死你的霸总黎未都各种崇拜又闻风丧胆。 就是那么个人。 现在成天闹别扭,红着眼眶哼哼唧唧! 死活不肯去医院,胃疼难受又开不了会,蜷在沙角落一副被人欺负狠了的苦逼兮兮。 要是能长出耳朵和尾巴,也一定是往下耷拉着的。 副总陈某是个特别公私分明的人,从不探听黎未都的私生活。只是隐约知道他有个疼爱了很多年的男朋友,但对方好像不是很在乎他。 就连有一次在公司胃疼,一声不吭撑到昏倒都没有来看过他。 可前阵子,黎总来上班的时候整个状态都变了。春风得意、走路都飘飘然,某天拿着手机,完全掩藏不住兴奋地翻出照片给他看:“帅不帅?他特别好。” 还高中生一样颠颠跑去给保安队长看:“以后他进公司,千万不要拦!” 好傻。 以前总听人说,恋爱这玩意儿自带降智商的病毒。没想到连精明强悍的黎总都能被智力清零。 好像,还会让人变弱。 没人疼的时候,踢到桌角飙出眼泪,都能忍住一声不吭;可有人爱的时候,终于能对着电话各种带哭腔求安慰求抱抱,只有五分疼,恨不得演成快要生离死别的模样。 陈副总也不好拆自己老板台,只能陪他一起演。 …… 纪锴挂了电话,担心得不得了,更心疼得不得了。 正在急躁到底怎么样才能赶快到他身边,突然灵光一闪——俄罗斯……好像并不在申根签证范围内。 给旅行社打个电话一问,果然睦邻友好,签证什么的小意思,随去随走! “你到机场了吗?” “快登机了,你再忍忍,三个小时,我就到你那了。” “嗯!”陈副总眼睁睁看着黎未都突然像是开了外挂一样,濒死复活挣扎着窜起来。 “我要去机场接他!” “……” “没事,没事,不疼。他要来了,我肯定好好的。” 这难道就是爱的力量,陈副总真心感觉被闪瞎了双眼。 …… 一个那么小的破机场,出门居然打不到车。 纪锴自恃英语还是不错的,又辅修过些拉丁文,按理说走遍天下都不怕。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毛国人民:英语是什么,中文是什么,拉丁语是什么?能吃吗? 纪锴连比划带吼,老子要打车,问讯处小哥摇头又摇头。觉得很违和,毛熊国啊……感觉应该是老家啊,怎么会语言不通呢? 然后,一辆车在不远处停下。 他看到了他的小木偶。 可能真的是小别胜新婚,那人走过来的时候样子特别激动特别笨,居然全程同手同脚。 黎总,你的形象。 纪锴无奈,掏掏掏,压缩过的羽绒服掏出来抖抖展开,赶紧给人披上,又去摸胃药。这鬼地方那么冷!你还穿那么少,你不冻着谁冻着,喂…… 被整个儿紧紧抱住了。 其实并不怎么浪漫。他事先知道俄罗斯冷,所以裹着大羽绒服穿的真·像熊。而黎未都刚也被他罩上那么厚一件,抱抱整个呈熊抱状,笨拙拙的没有任何暧昧的感觉。 但垂着单眼皮,埋在厚重冬衣里面的样子,还是特别的可爱。 想亲他。 冰凉的手、冻红的鼻尖、脸颊和有些干唇,都想亲一亲。 …… 回程整个路上,纪锴的手从黎未都衣服里伸进去,暖着他冰冷的胃。黎未都则靠着他的肩膀,紧紧抱着他一只手,昏昏沉沉。 “黎总应该是太困了,最近连着好几天都犯胃病,也没休息好。” 陈副总擅长公务应酬,却明显不太擅长日常寒暄。车里安静了一会儿,咳了一声:“哈,说起来,我前天还问黎总为什么睡不着,结果你知他说什么?” “他说想你,所以睡不着。都不像我认识的那个黎总了,肯定特别依赖你。” “现在你来了正好,他终于可以安心睡了。” 纪锴觉得呼吸有些酸。 心底柔软的地方被什么戳着,绵绵有些疼。 那一晚,黎未都睡得特别不老实。 总在翻来覆去,还差点从床边上滚下去,被纪锴一把捞回来,就这样都没醒。 纪锴怕他是不舒服,有点担心:“黎总,黎总,胃还疼吗?” 过了大概一两秒,那人闭着眼睛搂过来。 “……不。” 这到底是醒了,还是没醒? “黎总?” 没有回应。 “到底醒了没有?” 没有回应。 “你爱我吗?” “爱。” 没有一秒钟的犹豫,继而蹭上来,搂住脖子亲了亲唇角,又睡了。 纪锴觉得这项梦游技简直逆天了。 …… 第二天清晨,连续数天的阴冷被驱散开。 金色的阳光透过窗子,洒在被子上一片明亮。 全身被温暖包围着,整个背部贴着别人弹弹的胸,被包裹着四肢交缠。手环过来,轻轻搭在他的胃上,连续数天的折磨在有了他的照顾后,一点都不痛了。 “未都,醒了?” 黎未都抖了一下,一瞬间心脏像是被电打了。慌乱想要转身,又想把整张骤然滚烫的脸埋进被子里,没出息到了极点。 ……未都。 变成未都了。 终于不再是黎总,变成“未都”了,那么突然。 “胃还疼么?要不要吃些什么?” 黎未都摇了摇头,嘴角微微抽搐,连同喉结都在微微颤。沉浸在一片小小幸福的飘飘然里,并看不到身后的人早就醒了,眼神清醒中带着一丝危险。 一点都不突然好吗。 ……撩死你。 你最好别有防备。 黎未都确实没有防备,还沉浸在一轮进攻的余韵中。他叫他未都了。那他……要叫他什么好呢? 正想着,温暖的身体忽然整个儿覆了上来。 纪锴先很有技巧性地啄了他一下,感受到了意犹未尽,才又轻触、继而深吻。身子缓缓压了下去,暧昧地磨蹭着黎未都胸口、腰腹。唇齿分离,顺着脖子吻了几下,在他身体战栗的地方刻意停留。 然后咬住耳朵,轻轻舔着耳后,感觉到整个人都舒服得放松了,手又顺势伸进睡衣,轻抚…… 呃。 这不是已经硬了么? 是谁说的性冷淡?害得老子还想着拿出浑身解数,以为要撩拨他多久。 纪锴当即毫不客气,眼中带了些笑意跨了上去,就在准备拽掉睡衣系带时,小腹部却被黎未都一只手抵住。 “别……我不想。” “……”都那么硬了,你说你不想?! 这也太打击人了,纪锴算是好脾气,压住不满循循善诱:“身体没力气?” 摇头。 “你不用动,我来就好。” 继续摇头。 喂…… “黎总,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规矩?”比如婚前不能做?交往满一两年才可以?“仪式感”那玩意儿平时也就算了,在这种情况下,完全就是巨累赘的负面技能! “这种事,”黎未都努力忍了忍,很艰难地开口,“必须跟很爱的人一起做。” “……………” 所以,意思是不爱我吗? 昨晚迷迷糊糊的时候,说好的“爱”呢? “纪锴,你别误会,我喜欢你,真的、真的特别特别喜欢你。” “……” “但我觉得,我还不够了解你。” 黎未都垂着双眸,有些不敢看他,却又忍不住想要偷眼看他。有些压抑的感情努力想要表达,却好像无论如何都表达不了。 好喜欢他。 可越喜欢,就越觉得惶恐。越喜欢,就越觉得好像对他的事情根本一无所知。对自己既生气又失望,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他只知道,熊宝宝特别好。 开朗、豁达,做事积极果断。身材好笑容阳光,又特别温柔。 却不知道他为什么能那么好,更不知道这么好的人,以前怎么会看上朱凌,而且好像真的很喜欢朱凌。 而自己又有哪里好,有没有比朱凌好。 从来没有问过,好想知道。 …… 纪锴无言以对。 黎未都的坚持,他好像有些能理解,好像又完全不能理解。 ……还是努力试着去理解。 毕竟,这世上能够先性后爱,和只能先爱后性的人,从来都有很多。甚至还有像戚扬、像左研那样只性不爱的,轻描淡写一句“谈感情伤钱”“老子没心”,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感情的事,身体的事。本来,就没有什么一成不变的标准。 各凭本心。 对纪锴来说,现在这种“喜欢”的心情,就已经足够他想要去尝试通过身体,去碰触黎未都的灵魂了。 他觉得这一切是水到渠成的。 喜欢,沉迷,然后自然而然渴望越来越亲密的接触。灵肉融合,然后顺其自然地一起生活、相处、深爱。 可是同样一件事,在黎未都的心里,好像要来得更加神圣一些。 以至于即使在荷尔蒙,多巴胺的干扰下,即使在这种箭在弦上的状态中,他仍然能忍着、身子颤也坚决不从。 大概对他来说,那样的亲密,绝不仅仅只是遵从欲望、想要碰触和亲密的欢愉。 而是像终生承诺的誓言一样慎重,甚至比誓言更加重要的东西。 …… “说吧,你想了解什么?” 行吧,老子可以再忍忍。虽然目测有碍身心健康,但谁让喜欢你……忍忍忍! 纪锴翻身下来,往他身边一倒。 至少,今天确定了你并不是x冷淡,也算是很惊喜了……就再忍忍吧。 “你问,我都跟你说。”纪锴想了想,“哦对了忘了件事,我走之前,你爸来找过我。” 黎未都垂死病中惊坐起。 49.Chapter49 纪锴的基友团里,  那位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羊肉摊主赢健,  好像有着相当不平凡的人生。 江湖八卦传闻,此人有一个神秘的豪门、据说还黑白两道通吃的大美人对象儿。 基友团曾多次采访过这位“黑|帮大佬的卖肉情人”,有没有遇上过“我给你五百万,你马上离开我儿子”的经典桥段。 “一直都特别想有来着。” “……” “真的,  ”赢健举着肉串,远目,  “谁好心给我五百万,我马上卷款跑路,  找个深山老林隐居起来,  一秒不耽搁。” 可惜的是,  他并没有遇上那样贴心懂事的准婆婆。 倒不是准婆婆大人抠门。主要准是婆婆也很苦逼。说到这一小段插曲,  这就不得不说赢健和那位阎王爷般的美人,  到底是怎么认识的了。 想当年,赢健老爸退休后去跳广场舞,  跟一位风韵犹存的大妈双双看对了眼。 老头儿也单身了十好几年,  拉扯一个儿子长大不容易,赢健并不反对他搞第二春。 问题是,  他怎么也没想到,  大妈的亲儿子竟会带着一群黑衣人堵了他爸,  在瑟瑟抖的小老头跟前摔下一箱钞票。 【给你五百万,  马上离开我妈!】 没错。有此殊荣,  得以经历支票打脸狗血剧情的人是他爸,  不是他! 至于后来上演的那段中老年夕阳红私奔佳话,  以及他作为儿子被黑恶势力报复,吃干抹净的苦逼剧情…… 说多了都是泪。 访问完大佬床上的卖肉壮丁,大家交流意见时,纷纷表示羡慕。 如此刺激人生,做梦都想体验上那么一次 “谢谢阿姨!” “好的阿姨,没问题阿姨!” “阿姨五百万太多了。我八折四百万就行,谢谢惠顾,好再来!” 以上台词,纪锴对着镜子瞧着里面自己那张满是王霸之气的帅脸,觉得恐怕这辈子是没机会用到了。 然而,命运就是那么的不可思议。 那天他黑色风衣下罩着一身运动装,锁了小别墅的门正打算去健身房,果断被门口光秃秃的枫树下一排黑色豪车墨镜保镖的大排场堵了个严严实实。 纪锴丝毫没有惊慌,甚至暗暗有些兴奋。 老子今天也是勾引有钱人家儿子的小妖孽,这辈子值了。 …… “坐吧。” 黎未都的爸爸,除了身高也很高外,并没有什么和黎未都特别相似的地方。 与他儿子那清冷寡淡、气质型的耐看不一样。老爷子生着十分立体的西式五官,眉间深深两抹沟壑,想必年轻时是非常惊艳的帅哥。 可惜现在老了,又略有些过于严肃,整个儿看起来倒像是一棵沧桑又阴森的老树。 黎未都经常性也严肃,也深沉。 但眼底始终是清澈而柔软的。不像眼前这个人,心大概已经被多年的风霜世故摧残得挺硬,戾气已经遮不住,生生挂在脸上,藏在老花镜下。 “是第一次来我们家吧?” 那是一座建在半山腰上、有泉有花、富丽堂皇的大庄园。车子光开上去就开了十几分钟,开进大门又蜿蜒走了好一阵子。 纪锴早就知道黎未都是个级富二代,所以一路云淡风轻,并没有被震惊到。直到进了屋子,愣愣盯着黎父背后那三层楼高的墙,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 整面墙上,挂着一张巨大的女人旧照片。 是一个单眼皮、细长眼的清秀女子正在跳芭蕾。 那张脸实在熟悉,纪锴总算知道黎未都像谁了! “没错,那就是未都的妈妈,是不是特别漂亮?” “她叫洛蕊,‘应为洛神波上袜,至今莲蕊有香尘’的洛蕊。是我的初恋,也是这辈子唯一爱过的女人。” 黎父摇头微笑,目露怀念的样子,总算少了几分凌厉。 “只可惜,我这个人啊,不知道轻重缓急。年轻时候天天忙着创业,忽略了她的感受。唉,后来后悔也晚了,她不在了,未都也因为这事怨恨我,不肯原谅我。” 女仆送上红茶和小饼干,黎父一直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说他这些年创下如此大家大业何等的不容易,感叹儿子不理解他、这些年父子反目让他多心寒头疼。 “那个叫叶氤的,未都跟他早就该断了。像纪教授你这样的多好,高材生又年轻有为,跟我们未都特别相配。” “……” “呵呵,对不起啊,叔叔稍微调查了你一下的背景。” 纪锴心里直呼真不愧是亲父子! 你“稍微”调查了我一下,你儿子“稍微”跟踪了我一下。 算了。明知道祖传脑回路怪怪的却偏要喜欢,怪谁? “未都那孩子啊,性子也跟他妈一样又倔又犟,从小就不让人少操心。” “身体不好,又根本不会照顾自己,以后啊,真都要靠纪教授你费心了,我唯一的宝贝儿子,就托付给你了,拜托了!” ……真的。 要不是见过白阿姨,听她吐槽过这位老帅哥伤不起的艳情史。 要不是黎未都对于父亲的话题从来只字不提。 要不是很久以前朱凌那句让人怎么也忘不掉的“你爸在外面玩女人后,失手打死了你妈”。 被豪门家长轻易认可,还被各种吹捧,就连纪锴一向头脑清醒,恐怕也难免飘飘然要上当。 送他出门时,黎父满是纹轮的手握住纪锴,目光慈祥中带着些落寞:“纪教授,再拜托你一件事,你……劝劝未都吧,看看今年能不能回家过个年。” “我一把年纪了,孤寡老人一个人守着个空荡荡的大宅子,实在是,唉……” 车子远行,黎父逐渐变成一个小黑点,孤零零的样子看着十分可怜。 …… “纪锴,你千万不要相信他!” “他就是个骗子。他说的任何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带有目的性的,你不要听!不要相信!” 肩窝被撞得有点疼,身体被紧紧抱住,黎未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他轻轻的抚摸下,才恢复了如常的喘息。 声音从颈侧闷闷传来:“你只相信我好不好?” “你是我的,你要站在我这边!不可以被他骗!你要是相信他,帮他一起怪我,我一定会难过到死掉的!” 黎未都自己说完这话,自己都愣了愣。 无法想象自己竟然变成了一个这么能撒娇的人。明明以前什么事都是一个人撑,就算真的难过到快要死掉,这种话也从没说出口过。 父亲蛊惑、操控人心的能力是一流的。 学生时代周围的同学们乃至同学家长,个个被他的小恩小惠收买,每天烦不胜烦地各种“好心”规劝他、不断把他的一举一动刺探汇报。 就连叶氤,知道那个大宅子里所有隐秘故事的叶氤,都一度被黎父装可怜的、装孤苦无依、悲叹愁苦模样所蒙蔽。 “生了那种事了,谁都不想的。我想叔叔他……一定也很痛苦,一定也有自己的苦衷,未都,你真的就不听一听他的解释吗?” 黎未都不听。 那根本不是解释,只是无耻的狡辩和颠倒黑白,他一辈子也不会信。 如今,那个人又可恶地瞄上了他的熊宝宝。 黎未都是真的怕了。 好不容易有了能抱着安心入睡的那个人,如果也被那个人蛊惑、也被他骗走…… 人好像永远是这样。 越在乎什么,越患得患失,最后反而越容易被那样东西伤害到。 所以,纪锴一直都非常小心注意着。尤其是黎未都这种敏感、脆弱,被棉花针刺了都会疼上好久的人。 他可一点点都不想在残破的小木偶身上再添伤痕。 而且你看,我跟你在一起,吃你的喝你的住你的。 都不能为你做什么,那么至少有一点可以做到,就是绝对不让你难过。 “未都未都。我保证,我只信你。他说什么都没用,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你说他是骗子,那他就是骗子。 你说不存在误会,就不存在误会。 “……”黎未都眼眶酸,紧紧抱着他的熊宝宝。 好软,好结实,好温暖。 即使什么都没问,他也说会相信他。好幸福好幸运。 “朱凌……也是个骗子。” 纪锴:“?” 怎么突然话题就转朱凌身上了? “我在高中的时候,就特别不喜欢他。不是因为他总跟我作对,而是因为他可以做到看着人的眼睛,光明正大地撒谎!” 是,纪锴承认,朱凌确实天生有撒谎方面的高级技能。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又出现了? 黎总的憋气鱼脸。 “……那天,我看到了。” “嗯?” “你跟朱凌在茶饮店里约见面!你还对他笑!” 纪锴吓了一跳,啥时候约见面了?“哦哦,那次啊。只是刚好碰到了而已,我誓我没笑!” 黎未都咬了咬嘴唇,低声出一声不满的咕哝:“以后不准碰到!” 这……好像有点难以操作吧,纪锴努力思考正确的处理方法:“这样吧,以后万一不小心在街上遇到他,我一定立刻给你打电话。开免提,都让你听着,嗯?” 黎未都一瞬间心满意足。 半晌,又有点惭愧:“我是不是……管的特别多。” 是不是像叶氤说的那样,让人喘不过气。 “是多。” “!!”QaQ “不过,我挺喜欢被人管着的。好久都没人管过我了,能被人管着挺好的。” 就算只是安慰也好,心脏也已经填得慢慢的了。黎未都紧绷的身子终于彻底放松下来。 缓缓伸展双臂,环住纪锴的腰身。 咦? “你、你好像比之前……” 腰部的肌肉好像全回来了,甚至,比走之前更弹、更好摸了! 腹肌的纵深也加沟了。啊~好像是在摸一盘奶油! “你现啦?”健身卓有成效,纪锴很是得意。 毫不客气地拿过他的手继续往下摸,再往下摸。 黎未都跟他拗,指间仿佛碰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瞬间缩回烫。双唇抖个不停,整个胃里不断忽扇忽扇。 “刚才明明都说了……还要再等等!” “噗,”纪锴笑了,“不逗你了。” 把人的手放回自己腰上,双手揽了过去抱住。 “未都,其实你家里的事,白阿姨跟我说过一点。” “但也就只有一点。有时间的话,你可以都说给我听。” “不是什么好故事,”黎未都垂眸,“我怕你听了会不舒服。” “不急。咱们有的是时间,可以一点点的、慢慢说。” 慢慢说吧。拎起一只凉冰冰的腿,往暖乎乎的身上一丢。 老子燥成这样都愿意等你,人生根本无所畏惧。 “……”黎未都眼中微明闪动了几次。 父亲疑似杀人犯,母亲疑似神经病,我好像也脑子有问题。 真的全说出来,是个人都会被吓跑的吧。 可是为什么,听了他的安慰,像这样被他紧紧抱着,却觉得好安心。觉得就算是神经病,熊宝宝也会努力接受,会陪着抱着,会留在身边。 ……我果然是病的不轻。 …… …… “朱凌,朱凌!准备热身,该你上场了!” 经纪人桐姐很无奈,某卫视大型圣诞前夜晚会,还算是蛮重要的现场。 这小朱凌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间就变得魂不守舍了? 朱凌也不想关键时刻不在状态。 但有时候,有些压抑住的东西突然决堤袭来,真的像是大海上的狂浪打下来一样分分钟让人找不到北。 刚才,通讯软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提示掉线了。 以前都是自动登录的,现在需要重新输入密码。 密码是拼音。纪锴and朱凌1225。 …… 当年,领证的日子是夏天,求婚的日子是冬天。 12月25日,白色的圣诞节,纪锴给他买了一枚他一直都想要的奢侈品牌戒指。 他又高兴,又傲娇:“送我戒指是什么意思?” “你说什么意思?” 朱凌后来好些年一直耿耿于怀。 别人的求婚有鲜花玫瑰满地蜡烛,他就雪景、别人家的彩灯圣诞树外加一枚戒指,连句像样的情话,连个浪漫的表示都没有。 更伤不起的是,那个牌子的戒指虽然贵,设计也独特,材质却是不锈钢的。 一枚不锈钢的戒指,就把他下半辈子套牢了。呜。 曾经甜蜜的回忆涌上来,果断全部变成了酸楚。他突然开始疯般地想念那枚戒指。 他是猪脑子,好像把它落在了家里,没有把它带走。 …… 在通讯软件里翻了几圈,没有翻到那只熟悉的熊宝宝头像。 不,不可能吧? 朱凌脸都白了,纪锴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不至于一言不就把他拉黑的吧? 卧槽!该不会是戚扬搞的鬼,让他把自己删了? 他们两个,现在正在一起么? 朱凌参演的这台晚会,原本请了戚扬来压轴,但戚扬推了没有来。 据说节目组收到的回复是——“我要和达令过圣诞。” 该不会真的是正在、正在跟他的熊宝宝过圣诞? …… 与国内没有时差的俄罗斯,贝加尔湖奥利洪岛。 温馨的小木屋里放了一颗小小的松树,挂满彩球满是圣诞的气氛,整座岛屿也沉浸在烟花和圣诞彩灯之下。 “为什么是‘aaaaa黎总’?” 纪锴洗过澡出来,水珠正沿着腹肌的形状往下掉。黎未都光明正大趴在床上玩他手机。 喂…… 算了算了,忍。没安全感的跟踪狂、窥屏狂一类的属性,以前又不是不知道。 纪锴坐到他身边,指着那一串“aaaaa黎总”:“因为很像你的脸。” “我的脸?” “因为在我眼里,你差不多就长这样吧。”纪锴打出一个=a=的颜文字。 “我不长那样!”黎总不开心了。 其实,aaaaa是因为a排在最上面,那样一来,你就成了我手机通讯录里面联系人的第一位了。 这么简单都想不到。 “我早就想问了,你这头像还真可爱。谁给你画的?” 黎未都特别喜欢那个小熊头像,总觉得特别传神,和纪锴好像。之前照顾住院的他,每天去左研家厨房做饭时,脑子里跳跃的都是头像里那只熊宝宝萌脸,还有各种妄想版本的花式投喂。 纪锴:“呵呵,您老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对呀,老子当初和雷南雨通电话讨论和小妖精有一样头像的时候,你不是在场么? 结果您老从头到尾没听明白是怎么回事啊? …… “换、掉!” “但是,换啥好呢?” “换什么都行,戚扬他们头像都用本人的脸,你也用自己的照片不就好了?” “我手机里没特别满意的自拍。” 黎未都分分钟拿起手机:“我给你拍,就现在!” “现在?现在不行吧?咱俩昨晚聊到大半夜,白天又在外头逛一整天了,我刚才看镜子满眼都是血丝了,黑眼圈也重。” “重什么重!我看挺帅的。来,笑!” “……” “笑啊?” “嘻嘻。” “正常笑!脸不要僵,就平常那样笑啊!” “……” 黎未都:“不然,我给你讲个笑话。” “哈哈哈,哈哈哈……”黎总讲笑话,想想那情景就觉得好好笑哈哈哈。 呃,怎么脸黑了。 原来刚才那句不是笑话本体么? 快门轻响,黎未都拿起手机看了看:“还不错,挺好的,等我给你剪成头像适用尺寸。” 不不不,纪锴想阻止。老子对自拍头像的要求很高的!起码也让我p一下…… 修长的手指点啊点,很快:“看,好了。” ……完全不像是在昏暗的小木屋夜拍的。 身后明明是圣诞树的彩灯,却被拍得好像背对着灿烂的霓虹。至于那个笑容……简直是巨大的骗局。 纪锴很确定刚才自己只是在笑一个不太好笑的笑话。 但为什么拍出来,却好像眼里带着璀璨的光、又温柔地在望着什么异常珍惜的东西。 “我拍照技术不错对不对?” 黎未都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纪锴:“明明是你拍的对象本身长得好,怎么拍都帅。” 最近,纪锴都是用这样的眼神看他的,他都见怪不怪了。 朱凌的手在颤抖。 他找到熊宝宝了,熊宝宝的头像换了。 刚才是一片空白,很快换上了一张笑脸。 那笑容让人看得心里一滞,到底是在看谁?他、他真的有新男友了? 那个样子绝不可能是在看戚扬,他眼光没有那么差,谁他妈看戚扬能看得露出那样极尽温柔的眼神? 签名也换了。 简短的三个字。 “他照的。” 50.Chapter50 圣诞、新年,  整整半个月的时间里,  朱凌像是一罐子蔫了的咸菜。一脸青绿色、软塌塌的,精神恍恍惚惚一闲下来就一遍又一遍地刷通讯软件。 纪锴一直没有更新。 除了换了头像,除了那一条扎心的新签名。 离婚四个多月、数着日子已经一百多天。很漫长,在某种程度上,  朱凌简直感谢那段把人折腾死的南美拍摄日程。 榨干他一切的精力,困住他胡思乱想的洪水猛兽,  否则真的不知道要怎么挨过来。 南美之行快结束时,同组有小明星把他叫出去,  红着脸向他表达好感。下意识拒绝时,  理由竟然是“抱歉,  我其实不是单身。” 朱凌一直都没有觉得这个理由有什么不对。 直到那天。 直到在茶饮店的窗边,  在那一贯的位置看到了想见的人。那个人却平静地对他说:“其实,  前不久我也遇到喜欢的人了。” 明明曾经那么熟悉的人,微笑却变得礼貌而生疏,  不像是在看曾经的爱人,  却像是在看一个多年不见的旧相识。 难受归难受,心乱归心乱。可时至今日,  朱凌仍然不信邪。 他自认为了解纪锴。戚扬那种人,  从长相到性格,  都绝对不是纪锴会喜欢的类型。 纪锴喜欢的类型,  容貌应该更偏俊美一些。他家熊宝宝从来不畏惧挑战,  还有点喜欢迎难而上,  所以最好能是个高挑、冷漠、别扭、感觉一般人难以攻克的大美人。 就像当年的他。 而不是戚扬那种没事就撩天撩地、一副轻浮态度的花花公子。 纪锴一直挺不屑那种人的。何况戚扬的长相在不笑的时候过于俊朗阳刚,  一笑的时候,露出兔牙又成了诡异的可爱系。两边都不是纪锴的萌点范围。 尤其,戚扬还那么黑。纪锴比较喜欢皮肤白皙的气质美人…… “所以就是说呀~谁能想到林宝妮后来会找褚导那种类型的谈恋爱呀,这还真要结婚了呢!” “林宝妮?她以前不是著名的颜控嘛!之前每一任都是小鲜肉、花美男,真没想到最后被我们长相平平的褚导拿下了。” “褚导也是牛人吧。不出手则已,一出手直接拿下影后。平常看着低调,典型传说中的‘安安静静吃三碗’。” “林宝妮是不是被前面谈的那个小鲜肉给伤狠了,就此转变喜好了?” “说起来米莉姐不也是吗?被那种巨直男癌的伤过以后,现在就只喜欢文质彬彬又温柔体贴的类型了。” 朱凌在一旁听着,句句扎心。 喜、喜好这玩意儿也能36o°大转变的么? 那熊宝宝该不会……原来喜欢认真、靠谱的,现在受了刺激,直接改戚扬那种游戏人间的了? “美亚姐,美亚姐!” 旁边的女演员起身准备去换裙子,朱凌忙叫住她。 “美亚姐,戚扬那家伙,最近是有什么新情况了么?” 女演员一愣,笑吟吟反问他:“你不是最近天天跟戚扬一起上热搜的吗?他什么情况,你不比我清楚?” 朱凌忙摇头。就是因为最近跟戚扬整天互撕。现在两边团队互相异常防备,严实得跟防洪似的,完全无法探听到任何敌方情报。 “我记得美亚姐您原来的经纪人小琴,现在不是在戚扬身边吗?没跟您说什么呀?不是传闻圣诞节都为了约会,放了人家卫视台的鸽子了吗?” “咦,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美亚姐皱皱眉:“不过,小琴她还真没跟我说什么,好奇怪哎。要是有的话,她确实应该早就跟我八一八了。” 所以,是有可能只是误会?锴哥他知道我最烦戚扬,所以故意拿他来当挡箭牌气我? 无论如何,这种挠心挠肺、双脚踏不到实地惶惶不可终日的感觉可真是不怎么好受。朱凌一夜没怎么睡好,第二天翻了翻日程表,奶奶个熊,同一个综艺节目好死不死又撞上了戚扬! 行吧,正好! 经纪人桐姐战战兢兢。 这个节目收视率特别好,又很适合朱凌的脾气感觉容易圈粉。她千辛万苦联系下来,生怕他家大明星关键时刻又跟她闹小孩子脾气。 然而很奇怪,那一整天,朱凌安静如鸡。 就连节目里戚扬的种种挑衅,都悄摸摸忍下来了。 她很欣慰,还以为自己家娃经过接二连三的打击终于成长、成熟起来了。却没想到节目结束后,她家大明星支走她,暗戳戳做了一件挫到不行的事。 朱凌开着车,跟踪了戚扬。 …… 冬天奥利洪岛,被蓝冰的贝加尔湖环抱着。岛上错落着各种各样迷你的小木屋,挂着小彩灯弥散着松木的香味。 岛上日照充分、阳光富足,一改伊尔库兹克市里连绵的阴冷。木屋自带冬暖夏凉属性,加持空调,暖和而温馨。 只有床,比较的残念。 虽然软蓬蓬、弹兮兮,也特别的舒服。但因为岛上最初的一批游客多来自日本,依他们的身材设计出的木屋床铺,全部十分统一地狭窄而短小。 身高一米八三的话,伸直腿根本就是不够睡。 一米八七就更…… 全部木屋都是两张单人床的模式。本来就挤到不行了,黎总还要撒娇,简直没天理。 “我不!” “乖。”纪锴循循善诱,“你看你,后背都贴墙上去了,昨天还差点落枕不是么?回你床上去吧。咱俩小床中间就隔一个床头柜,一米都不到!我伸手过去给你握行吗?” “我不!我要抱着睡!” “……” 抱抱睡,听着甜美的对吧? 【睡了两年之后,一个得了肩周炎、一个得了颈椎病。】 这是个笑话。但纪锴几天的经验已经可以确定,这个笑话绝对来源于生活! 正自顾自想着,身后人紧了紧手臂,闷闷憋出一句:“……你不喜欢我了。” 纪锴老脸一红。 黎未都这人真的……别扭的时候比正常人别扭,可什么“喜欢你”“爱你”“难道不喜欢我了”之类的话,张口就来的时候也总是让人猝不及防。 “说,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不是,哪敢。” “那就别赶我走。不抱着你,我睡不着。” 语气突然委屈可怜,纪锴一秒心疼,虽然心疼之余又有点想吐槽,您老之前二十几年没老子的时候,不也老实睡了? “……” 是睡了。靠安眠药和酒,还有各种奇奇怪怪的小药片睡了。最后把身体弄得那么差,尤其是胃,现在好不容易…… 唉。 纪锴一颗心又软成浆糊。 不行,不能总是心软啊啊啊!总结起来,上一段婚姻失败的原因,在某种意义上不就是因为你整天宠着纵着朱凌,舍不得管么? 明明是认认真真反思过的。以后遇到下一任,和下一任在一起相处,现不对劲的苗头一定要狠下心来教育,千万不要重蹈覆辙! 结果,却彻底艹蛋了…… 跟黎未都在一起何止重蹈覆辙,这种源源不断想要无限宠溺他、纵容他到汹涌澎湃无以复加的感觉,百万倍地变本加厉、一不可收拾! 完全说不出口—— 比如,干嘛整天对老子穿什么指手画脚的!别再给我买衣服了!什么?居然还想把我宝贝小背心剪了擦地? 还有,老子去健身房就喜欢坐地铁,真的不要你车接车送!老子就喜欢吃垃圾食品,为什么都给我藏起来?老子不想抽电子烟那个真的好逊! 最重要的是,请尊重隐私,不准随便翻老子手机! ……算了,反正打从心里也根本没在意。方便面不吃也不会死,手机你就随便翻吧,你开心就好。 这简直,彻底药丸。 每天的人生感觉充满了甜蜜的苦恼,让人想砰砰砰撞枕头。 …… 黎未都每天抱着熊宝宝,都能睡得特别甜。 第二天一早睁开眼睛,纪锴正在对着门边的落地镜打理型。指尖轻挑蜡,很粗放地磨蹭上去随便抓了几下,动作性感得过分。 “怎么,看入迷啦?” “……”黎未都脸一红,收回视线。 床铺窄小问题,最后的解决方法,异常简单粗暴。 纪锴把两张床中间的小床头柜给搬走了,把两张床合并在一起,终于宽敞了不少。 只可惜这么简单的办法,两个被恋爱清零了智商的人类昨天、前天、大前天,都没想到。 “吱呀——”身边的床铺陷下去一块,一大早就荷尔蒙爆棚的大帅哥,直接隔着被子跨坐到了黎未都身上。 你!又要干嘛! 黎未都不想承认。但这几天被纪锴这样“突袭”,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虽然约定好了暂时不做,但每天都能被扑倒调戏好几次,被他吓唬的感觉其实暗戳戳的各种雀跃。现在也是,心情一瞬间快要飞起来。 纪锴微微一笑。 眼中带着暧昧的促狭,指尖隔着被子,用力往下一压。 “我知道我帅。” “但真有那么帅么,一大早看我都有反应了?” 就算调戏,也不带这样上手还直戳人家脆弱核心的。黎未都“轰”地就炸了,语无伦次:“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去一下卫生间……” “别呀。”纪锴扭住他的手,笑意里又浮现出了一丝匪气。 “你、你又想干什么?” 纪锴笑得像是电视剧里的恶霸,一只手强硬伸进温暖的被子里。 黎未都一惊,狠狠一抖,恍惚想起了很久以前的某个晚上。 吹风机嗡嗡嗡嗡嗷。 那人指尖带着电流,贴着头皮一下一下梳理他满是水汽的头,令人恐惧的快感瞬间散到四肢。 而现在!又是同样那只手、只不过不再是由上而下,却是由下而上的了!!! “你别……” 耳朵被咬住,吹了一口让人酥麻的热气,喉咙颤抖着再也说不出话来。 黎未都欲哭无泪,他是很在意那件事,灵肉的结合对他来说需要身心双重的足够了解,真的……不想那么早。 但、但是。 如果你真的那么想要。 给你也可以吧,你、你要什么都给你。呜。 …… 恍惚记得以前,白阿姨经常在那个空荡荡的家里用大屏家庭影院看古早狗血剧。 每当女主哭诉“那一天,半推半就的不知道怎么就……”,黎未都就觉得假——这个世界上哪有“半推半就”这种事?明明愿意就是愿意,不愿意就是不愿意,谁也强迫不了你。 不,他错了。 就在这一刻,十二月三十一日晨,阳光晴朗,黎总深度被教育了到底什么叫“半推半就”、“身不由己”。 …… 纪锴全程瞧着他那英勇就义的模样,瞧得心满意足,终于“噗嗤”一声笑出声,亲了亲他的脸颊:“别担心,不要你做什么。新的一年快到了,给你展望一下将来的美好生活。” 顺便验验货。 嗯。说起来也是第一次货真价实的下手摸。黎总真的手感甚好,让人十分满意。 “!!” 黎未都咬着牙,扭着身子无声抖抖抖。看着想躲想躲,却被一把抵在床头动不了。 让人毛骨悚然的酥麻感觉泛滥四肢和背部,枕头都靠不住,身子像是违背了意识。全世界只有纪锴那滚烫的、有些粗茧的手掌。 身侧的温度、男人粗重的呼吸声氤氲的热度和湿度,整个观感晕眩混乱。 这是……这是什么感觉。 从来没有被这样珍惜、小心地对待过。真的、真的好…… …… 黎总看起来真挺享受的。 整个人紧绷着拘谨得要死,但好像……真的特别享受、特别舒服。 纪锴一边得意,一边又吞了口口水努力忍。天知道他是尽了多大的努力才忍着 冲动,没有干脆骑上去把货给直接收了算了。 不能那样。 贵重小动物,一定要百分百小心对待。他值得被人精心对待。 “呜……” 黎未都的声音特别好听。像是什么深沉乐器的音符,又带着一股子少年音,磁性而青涩。 纪锴现在好喜欢他的声音。他本来既不是手控、也不是声控,却在这一刻,喘着粗气忍着欲望想起车祸的时候,耳边那坚定的、清冷而让人镇静的安慰。 有如天籁,让他几乎破掉的心被收拢在温暖的手心。 而现在。 沙哑而诱惑的声音,和那个时候明明是同一个人,却一点都不一样。 黎总一向如此。可霸总可软萌,可依靠又可人|妻,简直是稀世珍宝。更何况——嗯,一刺激就抖得可怕,简直太好玩了。 对于暂时吃不到肉但级饿的人,闻着肉香流口水也是好的。 纪锴笑意里带着柔软的温度,就这么蹭着一点点香甜可口的肉渣聊以安慰,继续使出浑身解数温柔地心疼他的珍惜小动物。 黎未都闭目皱眉、喘息的样子简直性感到极点。 微微上挑的眼睛,忽然睁开了一半,明明身体已经开始濒临巅峰的抽搐,却带着迷茫的雾气和一些隐隐的难耐看过来。 他想要亲吻。 黎未都的眼神告诉纪锴他想要亲吻。而且很渴求,没有会死。 纪锴一边俯身下去,满是疼爱地亲他。 却再也不是以往蜻蜓点水的那种亲吻,而是撬开牙齿、长驱直入地侵略。 技巧这种东西,用学,也不用学。你不爱一个人的时候,再高的技巧也没有温度;可爱一个人的时候,真的能自内心、充满创造力地地玩出许多可爱的小花样来。 “……好多。” 略微得意一脸戏谑,其实显然有许多能让他更加羞愤的荤话。但纪锴看黎未都用手挡着脸,半躲进被子的模样,还是……算了。 明知道人家黎总纯洁,还这么坏是不是过分了。 这么想着,手却又狠狠揉捏了两把,不应期还去碰人家真是坏心眼到极点了。黎未都果然又抽了几下,出了好久以前听到过的那种奶猫一样无助的声音。 听得纪锴瞬间感觉,嗯,也许将来x生活有望和谐。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这日子过得简直可喜。钻回被窝,把熟透成虾子的男人扣进怀里。 “生气了?” 黎未都整个世界都彻底崩了。像是躺在云端,被子是软软的棉花,飘忽忽不知道该怎么办。 没想到不急着上床的人生是这样的。 感觉,比直接怎么样了还要刺激。 半晌,才想起来摇头:“……喜欢你。” “纪锴,我喜欢你。真的好喜欢你。” 纪锴很有成就感。伸开四肢,熊宝宝变树袋熊。 新年的最后一天早上,黎未都听着自己沉重的心跳,昏昏沉沉畅想着新一年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