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承诺
“师父，不要死……”
精致的阁楼里，一个男人跪倒在床边，床上躺着一名女子。
陆始渊望着女子，用颤抖的声音再度重复了一遍：
“师父，不要死。”
与之相反的是苍千雪，她此刻的神情异常平静，清冷的脸上没有流露出一丝恐惧，仿佛面临死亡的人并非她一般。
只是那张俏颜终究泛着异样的苍白，让她长久以来冷艳、高贵的容颜多出一分罕见的脆弱与娇柔。
“小渊……”苍千雪薄唇微启，轻轻呼唤着，“你我不是说好了，离别之时不要难过的吗？”
陆始渊缓缓摇头，声音嘶哑：“我做不到。”
“多愁善感。”苍千雪低声道，霜冷明眸之中，眸光早已柔成一团水。
魔道之人，确实不应该有过多的情感，这在大多数情况下只会是一种拖累和负担。
但话虽如此，魔道也是人，自然也有着常人的七情六欲，只是在平时会无比克制，不会轻易显露出来。可一旦变得虚弱，平日的克制消失，反倒会变得正常人更渴望感情，饶是苍千雪也不例外。
眼睁睁看着以往杀人不眨眼，面对正道大能都毫不畏惧的陆始渊，此刻在她眼前展现出如此脆弱的一面，苍千雪的内心只余柔软。
她从身侧缓缓抬起一只雪白的柔荑，轻抚上陆始渊俊朗的脸庞，轻声道：“为师大限已至，这是既定的命数。”
陆始渊放在身侧的双手攥紧成拳：“如果不是那群人伤了师父的话，大限才不会提前……”
苍千雪叹了口气：“你忘记对为师的承诺了吗？”
“记得，当然记得！”陆始渊赶忙回应。
他一点点咬紧牙关，似乎在吞咽着深沉且浓郁的恨意：“让我不要再对那些正道出手……”
苍千雪微微一笑：“他们的目标是为师，为师一死，你就不必担心再被他们追杀了。”
“从你拜我为师以来，悠悠数载，从始至终被世人厌弃、正道共诛，苦了你了。”
陆始渊正要说什么，苍千雪一根纤指贴上他的唇，堵住了他接下来的话语。
“本座纵横一生，快意恩仇，从不计较世人目光，是非曲直任他们评说，本座只做自己。但在大限将至之际，本座却蓦然醒悟了，冤冤相报何时了，今日我杀他，明日他的亲朋、师门便来找我复仇，如此循环往复，是一个无休止的轮回。”
“为师没有脱出这个轮回，我只希望，你以后不要踏上跟为师相同的道路……”
苍千雪深深望着陆始渊，她的声音也越来越微弱。
似是说完了想要说的话，她微微阖上眼眸，过了片刻，在一脸苍白与淡然中，悄然离逝。
陆始渊清晰感受着苍千雪生命的逝去，嘴巴微张，再也合不拢，那挺直的身躯也仿佛被抽出了脊柱，一瞬间弯折下来。
就在陆始渊因自己师父的死悲痛万分，此地突然响起一道轻松、惬意的声音：“终于成功了……”
对此，陆始渊没有任何反应，好像没有听到这动静一般，仍旧跪在那里，陷于沉痛之中，一动不动。
就看见一道有些透明的东西从苍千雪的身躯里轻飘飘的荡出，竟是她的灵魂。
“嗯~”
苍千雪从粉唇里发出轻轻的哼声，双手交叠着举过头顶，慵懒的舒展着自己的娇躯。
这般模样，既没有原本清冷、凛然，不可冒犯的魔主风范，也没有半分方才对陆始渊不舍和温柔的师尊之态。
无论细看还是粗看之下，都俨然是一个逢场作戏、玩弄感情的妖女。
苍千雪伸完懒腰，笑意盈盈的低头注视着陆始渊。
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终于让他答应永远不会对那些正道出手了。
为了“感化”他，她可是费了好大的功夫呢。
“完成的很好。”
苍千雪的脑海里忽然响起一个声音，她没有感到意外，只是唇角微微勾起，把玩着自己的手指：“当然，我有失败过吗？”
“没有。”那声音回答，“但你不得不承认，陆始渊确实是你穿越了这么多个世界以来，最难攻略的一个反派。”
闻言，苍千雪不由得点了点头，继而妩媚一笑：“那又怎样？现在不还是成了我的一只乖狗狗？”
说着，她的魂体抬起一只脚，玉足移动到陆始渊的下颔处，晶莹的大拇指上挑着，像是想把他的脸抬起来。
可惜，她不是血肉之躯，灵魂自然触碰不到他。
那个声音顿时充满了无奈：“好好好，你厉害。”
苍千雪收回那条长腿，语气变得无比遗憾：“只是可惜，这么听话的乖徒儿，从未尝过他师父的滋味。”
那声音揭穿她：“我看分明是你想尝一下吧。”
“系统，你真是越来越会损人了。”苍千雪娇笑出声，“但你说的没错哦，确实是我这个当师父的，想要尝一尝我这乖徒弟的滋味呢……”
谁让陆始渊的容颜，能排进她攻略的所有反派里的前三，就连性格、行事风格之类的，也全都对得上她的胃口。
虽然一开始，他的性格不出意外的是每一个反派都有的乖僻与古怪，但在她的调教下，最后还是变得听话下来。
而且陆始渊的反差是最大的，在外人面前越冷血无情，在她面前就越乖巧，可爱的不像样子。
主要还是因为她这具身体原主的性格，让她不能刻意去诱惑陆始渊，不然就算是崩了人设，而不经意的引诱，对他这根木头也着实没有什么作用。
系统一眼就看出她在叹惋什么：“有什么好可惜的，下个世界有比他更好看的。”
苍千雪盯着陆始渊的脸庞，暗暗感叹：
这可就不见得了。
“行吧。”她终于收回目光，“那就走吧，去下一个世界。”
“嗯……等等。”
“怎么？”
系统的语气带上了一些狐疑：“任务没有显示完成……”
“又出BUG了？那就等一会儿好了。”苍千雪眉头轻皱，又舒展开来。
她不急于这一时。
正常情况下，在陆始渊说出那句“我不会再对那些正道出手”之后，任务的进度就应该达到100%了。
她的这个系统名叫“反派感化系统”，顾名思义，就是要感化反派，让他从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转变成不再胡作非为的人。
感化成功了，她就能获得积分，然后在系统商场里购买各式各样的东西。
但这只是苍千雪以前完成任务的方式，现在的她有了更简单的做法，只要让反派承诺永不对正道出手便足矣。
这算是系统的一个漏洞。
可只是口头上的承诺，又如何保证他们真的能做到呢？
这就要看他们对苍千雪的感情了。
无一例外，这些人到最后都爱她爱到死去活来，口头承诺近乎成了跟血契相当的东西。
为此，苍千雪可是把大部分积分都花在提升自己的容貌、气质等方面上了，比如“倾国倾城卡”、“柔情似水表情包”，以及只要品尝过一次，就永远无法忘怀的……这些诸如此类的东西。
活生生把“反派感化系统”玩成了“反派攻略系统”。
苍千雪莫名之间感受到什么，转头透过窗棂望向阁楼之外，轻疑出声：“嗯？那些正道居然找到了这里。”
阁楼外，一大群身影漂浮在天空中，他们浩浩荡荡而来，看着声势浩大，从始至终却未曾发出过一丝动静。恰是这份寂静，展现出他们恐怖的行动力与服从性，令人有些喘不过气。显然为此准备已久，势必要诛灭女魔头，为天下除掉一桩大祸害。
殊不知，他们要对付的女魔头在片刻之前，已然魂归天外。
苍千雪双目一凝，她从为首的几人里看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
这不单单是哪一个正道宗门，而是近乎所有正道势力联手组织起来的队伍。
正道结盟，共剿一魔。
“看来他们是铁了心的想要除掉我啊。”
这样的阵仗，就算她去面对估计都凶多吉少，更何况陆始渊？
况且，她还逼他做出了不能对正道出手的承诺。
十有八九，难逃一死。
可陆始渊处于这样危险的境地，苍千雪眼里并无半分担忧，只是缓缓摇了摇头：“可惜。”
只要她的任务完成，他是死是活，与她何干？
穿越了这么多个世界，要是她真这么容易动感情，只怕早就悲痛欲绝、难以自己了。
逢场作戏，不付出真心，是所有穿越者的必修课之一。
天空中，为首的一名白发老者点头示意，从那片遮天蔽日的人群里就飞出许多道身影，以这座阁楼为中心，围绕成一个大圈。众人双手结印，口中低念法诀，一手指天，一手指地，然后逆时针方向旋转起来，一道微蓝的光晕就从每个人身上荡漾而开，彼此触碰、融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座笼罩这方天地的大阵。
天地灵气，瞬息消弭。
陆始渊感受到灵气的变化，慢慢抬起头来，脸上露出与之前的悲痛截然不同的……
平静。
对此，苍千雪二人还浑然不知。
系统还在催促：“走吧，没什么可看的了。BUG修复之后，积分会补发给你的。”
苍千雪重新展颜：“出发，下一个世界我一定得好好释放一下。”
系统：“那好，下一个世界我给你挑选一个不在乎礼法的女人好了……嗯？你徒弟呢？”
它话语一顿。
苍千雪依言低头望向原本陆始渊跪倒的地方，那里已经没有了他的身影。
不知为何，她的心脏猛然跳漏了一拍。
“在外面。”
苍千雪透过墙壁，迅速飘荡到阁楼之外，却意外的发现天上突然“下雨”了。
并非真的落雨，而是那组成阵法的数百名正道弟子，正如雨点一般从天空朝着地面坠落而去……
他们每个人的头颅更是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偏向一旁，脖颈诡异的扭曲着。
苍千雪下意识抬起玉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远处，那群还聚集在一起的人堆里，猛地爆起一大篷细雨似的血雾。一道身影穿梭在其中，右手每经过一个人，便抬起、划过，然后这片血雾就会变得愈发凝实、扩大一分。
苍千雪震颤的瞳孔中，倒映着那道熟悉的身影，丰神俊秀、黑发飘舞，身上的锦衣不染半分血渍与尘埃。
缥缈的出尘气与诡异的陌生感在他身上奇妙的交织起来，衬托得他……
犹如鬼神。
第二章 天命反派
在短暂的震惊过后，苍千雪非但没有冷静下来，反而愈发慌乱了。
跟几十位极度危险的反派打交道培养起来的心态，在此刻仿佛消失不见，她竟是连自己的情绪都难以控制，低下头不敢继续看远处的战斗，害怕结果是她不能接受的。
为什么她要想方设法的阻止这些反派对正道出手？
不仅仅是为了得到积分，好去商城里购买东西，还是避免任务失败的惩罚。
任务完成会获得积分，任务失败自然就会扣除积分，赏罚分明。
一旦积分为负，那么就会迎来残酷的后果……
穿越者连带着系统一同消失。
按理来说，苍千雪穿越了这么多个世界，完成了如此之多的任务，拥有的积分应该很多才是。但事实并非如此，她太过自负，从不相信自己会失败，也就导致她没有攒积分的想法，一得到积分就会花光，在很久之前就已经所剩无几。
可以说，现在的情况对苍千雪而言，才算是在真正的面临死亡，但她却远没有之前扮演陆始渊师父时的平静与淡然。
以至于，她根本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思考为什么陆始渊会突然拥有横扫正道的实力，又为什么会毫不犹豫的背弃对她的承诺。
她只是不断祈祷着，希望陆始渊能死在这群正道手上。
这样任务就会直接作废，也就不存在失败了。
抱着这个想法，苍千雪缓缓抬起头来，眼里蕴含着几分不安与期待，再度望向远方。
她怔住了。
那里，陆始渊背朝着阁楼，一人立于血雾之中，周围已经没有了哪怕一道身影，只有几片被染红的破碎衣裳尚在空中凌乱的飘舞着。他身上腾起一道柔和的光，化作一道屏障，把所有的碎肉与鲜血都阻挡在外，一身锦衣依旧洁白。只是血雾在屏障上汇聚，凝结成一滴滴豆大的血珠，悄然滑落时，让他看起来犹如沐浴在一场血雨之下。
这场独自一人迎战天下整个正道的战斗，就这样迅速落下了帷幕。
结果出乎的恐怕不仅是苍千雪，还会是世上所有人的意料。
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不只是数百名组成阵法，堪称各个宗门中流砥柱的弟子被陆始渊同时击破，还有带领着这批剿魔队伍的为首那些人，他们都是宗主或者长老级别的人物，聚在一起，莫说出手，只凭借着威压，就足以镇压当世任何一位强者，包括生前的她在内。但在陆始渊面前，却像是刚出生的婴孩，没有一点儿抵抗之力，他取他们的性命犹如探囊取物一样简单。
甚至这场战斗从开始到结束，时间过去了似乎还不到一分钟。
过了片刻，苍千雪的唇瓣猛地颤抖起来：“这……这……”
“系统，带我走！快带我离开这里！”
她几乎要哭喊出来。
但系统没有回应她。
也就是此时，陆始渊缓缓转过身来，双眸透着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深邃，遥遥一眼，似是望向阁楼里苍千雪的尸体，又仿佛……盯上了苍千雪的灵魂！
他的视线撞入苍千雪的眼中，让她浑身颤栗，不受控制的尖叫出声：“啊……”
叫声戛然而止。
就如同系统没了动静那样，苍千雪的灵魂也突然消失不见。
魂飞魄散。
陆始渊收回目光，低头看了一眼下方满地的正道尸身、残肢断臂，神情没有丝毫变化。只是淡淡低语：“第九十六个。”
这是他遇到的第九十七个穿越者，同时也是死在他手上的第九十六个。
再粗略一算，从他遭遇第一个穿越者至今，好像已经过去数百年了。
这也是他解决这群正道不费吹灰之力的原因。
他本就天赋異稟，又修炼了数百年，更是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走到了这条修行路的尽头，修为再难提升分毫。
虽然无人得知，但也无需谁的认可，他就是当今世上的最强者。
莫说今日来的是这些人，就算是当年建立了他们宗门，开山立派的祖宗级别的人物，都是死在他手上的，坟头上的庄稼到现在收了不知多少季。他们这些后代、门人来围剿他，只能说是不知死活。
嗯……他们似乎是来围剿苍千雪的？
那就只能怪他们运气不好，正好碰上他需要取人性命的时候。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苍千雪死去。
陆始渊知道自己杀人就能让这些穿越者的任务失败，还知道自己犯下的罪孽越深重，他们遭受的惩罚就越大。
从最开始就知道。
他跟他们一样，也是一个穿越者……
只不过，他没有系统，也不是什么背负气运的天命之子，只是出生在一个魔道宗门，父母是魔门弟子的普通人而已。
对于自己的这个出身，陆始渊不觉得有哪里不好，不谈他的宗门只是修炼的功法有些特殊，就被强行打上魔道的标签，并没有像世人以为的那样无恶不作。但就算是，那又如何？
他生于魔门，长在魔门，本就是魔道之人。
毕竟，这个世界的父母对他的养育与疼爱不是假的，还有师兄、师姐和长辈们对他的关照。他不可能因为他们犯下的罪行，就否定他们对自己的好。
上辈子的条条框框，不再能完全适用于这个世界。
好在他还有底线，那就是不主动对别人出手，行真正的魔道之事。
可要是别人先招惹他……
正魔不论，皆是敌人。
这样的处事方式，让陆始渊在这个世界生活的不错，身在魔门也很幸福。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逐渐发现自己并不普通。
先是他的天赋，只修炼了短短几年时间，就达到了跟一些几十岁的师兄、师姐相同的境界。
出门在外，根本不用刻意去寻找机缘，机缘反倒会主动找上他。出宗一趟回来，收获比同行的师兄、师姐加起来的还要多。
对此，陆始渊要说不高兴是假，可欣喜一阵之后，就感到了忧虑。
他可不想成为天命之子。
他清楚的知道在这样的天赋之下，暗藏着的是一份无比沉重的责任。
陆始渊不觉得自己能够背负得起，也不想背负。
老老实实当一条咸鱼不香吗？
但转念一想，可能是他已经享受到了天命之子的好处，才会满足于现状。
如果他现在碌碌无为，估计又会渴望自己是天命之子了。
这样想来，好像是他只想要天命之子的特权，却不想承担相应的责任。
倒是有些太双标了……
陆始渊只好无奈的暂时认定了自己天命之子的身份，做好了承担这份还不清楚是什么使命的准备。
直到有一天，他的母亲忽然莫名其妙的昏迷了过去。
他和父亲急忙赶去，一直守候在她身边。
幸好过了几个时辰之后，母亲就悠悠醒转了过来，看向他们，歉然开口：“让你们担心了，我没事。”
“怎么回事？”父亲皱着眉头。
母亲轻轻摇了摇头：“只是运功出岔了而已。”
父亲仔细检查了一遍母亲的身体，发现她确实没什么大碍之后，总算放心下来。
只有陆始渊反常的在一旁沉默不语，低下头去，掩饰着自己眼里瞳孔的颤动。
因为就在刚刚，他在母亲脑海里听到了这样一串声音：
“系统，这次要感化的反派是谁？”
“这具身体的儿子，陆始渊。”
第三章 系统降临
陆始渊平静的生活就此被打破。
对此，陆始渊早有预料，毕竟他怀疑自己是天命之子。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变故总有一天会找上门来。
他甚至提前做好了准备，来防止自己身边的人被牵连进去。
却万万没有想过，意外会以这种方式降临。
穿越者、系统、任务……
陆始渊自己就是穿越者，自然也渴望过得到系统。
但当这个穿越者取代了他母亲的时候，任何想法都被澎湃到无法抑制的杀意取代了。
可陆始渊不敢出手。
投鼠忌器。
他只能装作没有察觉到异样的样子，去寻找如何在不伤害他母亲的情况下，解决掉这个穿越者的办法。
好在，这个穿越者根本不可能想到有人能捕捉到她与系统的对话，所以很多时候即便当着陆始渊的面，也在脑海里肆无忌惮的沟通着，给了他许多讯息。
陆始渊知道了自己为什么能捕捉到她们之间的交流，因为他也是穿越者，灵魂波动跟她有很多相似之处。还知道了她为什么要来攻略自己，他确实是天命者，只不过不是天命之子，而是天命反派。恰好这个穿越者所拥有的系统，便是“反派感化系统”。
最后，他也知道了如何才能解决这个穿越者。只要她完成了任务，自然就会离开这个世界。
其实陆始渊并不想就这样简单的放过她，但为了他的母亲，他只能如此。
他便遂了她的意，不再伤害、杀死哪怕任何一个人，配合着她完成任务。
他想着，这样就能让她赶紧滚出母亲的身体了。
陆始渊如愿了。
那个穿越者终于从他母亲的身体里离开了，一道有些虚幻的灵魂悠悠飘在半空中，只不过脚下……是一具失去了生命的尸体。
陆始渊怔怔望着，女人与系统的交流回响在他耳边，震耳欲聋。
原来，就算他再怎么配合，也不是真正的心甘情愿，任务看似在稳定的进行着，却始终差了最后那么一点。
那个穿越者为此已经苦恼了很长时间，最后终于决定了，放弃这个任务，反正她积分很多，再加上陆始渊没有伤害过任何人，不会扣除额外的积分，损失不会太大。
而要是陆始渊被她的死刺激到，让这似乎出了BUG的任务完成，那就最好不过了。
她考虑的很完美，却似乎遗漏了一点，她放弃任务付出的代价，是原主的性命，而这具身体，并不属于她……
再往后的记忆，陆始渊不愿去想。
只是从他埋葬了母亲那一天开始，之后再到来的穿越者，没有一个人活着离开这个世界。
陆始渊回到了那座阁楼，他站在床边，低头凝视着这张熟悉的脸庞：“我已经杀掉了夺舍你的人，你可以安息了。”
这是陆始渊的原则，只抹除穿越者的灵魂，不伤害她们的身体，还会好好安葬她们。
而他想要解决这些穿越者，也确实不需要动武。
一张他精心雕琢的“面具”，就足以欺骗她们。
就像她们欺骗那些反派一样。
还有过几位穿越者真的对他动了情，想要留在这个世界陪他一世。
但陆始渊很清楚，她们喜欢的只是他扮演的这个角色，而且她们所谓的情……
携手一世，然后呢？
她们又不会真的死去，而是去往下个世界，继续去感化反派，然后等到某个世界，又对不知道哪位反派“动了情”。
陆始渊轻轻摇了摇头，隔空抓起苍千雪的尸体，就要离开这里。
他脚步一顿。
在他前方的空气中，有着一粒微小到仿佛尘埃的机器正悬浮着。
而就在上一息，这里都绝对不存在这样一个东西。
与此同时，陆始渊的脑海里响起了一道声音。
【感化反派系统竭诚为您服务。】
居然真的来了。
陆始渊掩下眼底久违的一丝惊讶，自然的把苍千雪重新放回了床上。
下一刻，他双眼猛地一凝，沉声道：“谁？！”
《演》。
数百年来的习惯，让这种行为近乎成了陆始渊的本能。
【我是感化反派系统。】
陆始渊一跃而起，冲破阁楼，来到高空之上，意识落在这片天地的每一个角落，仿佛要揪出藏在暗处的鬼祟之人。
【不用再找了，我在您的脑海里。】
陆始渊瞥了一眼从下方缓缓飞到他面前的机器。
系统不知道他能看见它。
嘴上却道：“怎么可能？”
系统看着陆始渊紧锁的眉头：【您不必惊慌，先冷静下来，听我给您慢慢解释……】
……
“所以，我是这个世界的天命魔头……不，反派，那些人的任务就是感化我？”陆始渊说着自己早已知道的信息，一脸的难以置信。
【我知道这对您而言很不可思议，但事实就是如此。】
陆始渊沉默片刻：“她们为什么要感化我，就因为我是天命反派？”
【是为了拯救这个世界。】
陆始渊眼眸轻抬。
如果系统的目的真是为了拯救世界，那么这些穿越者的任务就不会是感化反派，而是杀死反派。
不忍心？
她们对那些不属于她们的身体的态度，可不像怀着同情之人。
陆始渊不再追问：“那你现在是为了拯救这个世界，要杀我？”
【不，我是来拯救您的。】
“我并不觉得我需要拯救。”
【那永恒的生命呢，也不需要吗？】
“永恒的……生命？”陆始渊眼眸震颤，“我不相信。”
系统却很满意他的反应，继续引诱：【事到如今，连我这样的存在都看见了，您还要自欺欺人吗？】
半晌，陆始渊缓缓道：“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什么都不需要付出，只要跟我绑定就好。】
“绑定？”
陆始渊的眼前出现了一块有些透明的面板：
【是否绑定反派感化系统。】
【是】。
【否】。
陆始渊盯着这块面板，许久不语，系统只当他是在思考，再度加码：【除了永恒的生命，还有无数的功法、法术、神通……我能让您成为每一个世界的最强者。】
此话一出，陆始渊彻底了然。
这个系统想把他也变成那些穿越者。
它显然是意识到自己无法被处理，思来想去之下，就只有诱劝他绑定系统这一个选择。
这样一来，他就不再是一个麻烦。
永恒的生命、功法、法术那些东西固然是真，但代价却是失去自由，永远成为系统的奴隶，稍有不慎，就是魂飞魄散的下场。
就像苍千雪一样。
或许，有些人会觉得这样的生活也不错，但他绝对不是其中之一。
“真的吗？”陆始渊问着，向前缓缓伸出一只手，仿佛要选择【是】。
见此，系统一喜：【当然是真……】
就在它欣喜之时，一团阴影笼罩住了它。
系统：【？】
一道黑芒闪烁刹那。
嘭。
陆始渊看着掌心上变得肉眼可见的机器碎片：“既然知道我难以被掌控，还抹杀了这么多的穿越者，你又怎么敢出现在我面前？”
就连系统的出现都在他预料之中，倒是它如此轻易的被他毁掉，在他意料之外。
让他脑海里不禁浮现出了数百年都没有用过的两个字眼。
就这？
亏他又是演戏，又是爆发最强杀招，结果只是多此一举。
此番颇有全力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陆始渊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体会过了。
他呼出一口气，甩掉掌心那些碎片，一颗漆黑的光球却显露在他眼前。
陆始渊微微一愣，神情罕见的没有一丝虚假。
这是……什么？
第四章 化为己用
这光球出现的诡异，单凭它的大小，就不可能存在于这样微小的机器之中。
但无法理解的事情发生的太多，陆始渊不准备每个都探究的那么清楚。
他正在默默打量着这颗漆黑的光球，感受着它的内部。
能量，无比浓郁的能量。
陆始渊甚至能从其中感觉到强烈的威胁，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不闪不避的话，这颗黑球就这样直接破碎，里面蕴含的能量能让他重伤。
这就是系统能带着那些穿越者穿梭不同世界的能量来源？
陆始渊沉默许久，忽然神魂一动，这颗光球就轻微的颤动起来。
他在散掉这黑球里的能量。
虽然这能量浓郁又精纯，对任何修行者都大有裨益，但陆始渊不放心，他不知道这能量到底是什么，干脆就散去。
这能量看着漆黑，实际上无形无色，只能看到那光球里的黑暗一点点减淡下去，直至最后化作近乎透明的球。
这下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陆始渊猜测着，内心仍旧没底。
如果是以往，他绝对不会这样冒险，但此刻他只想赌一把，去融合这颗光球。
这些穿越者与系统毁掉了他的整个人生，他的家人、朋友、同门……都被陆续夺舍，他却连她们从何而来都不清楚。
现在机会就摆在他的面前，无论是否能得知真相，他都要尝试一下。
陆始渊阖眸，再睁开时，双眼一片幽深。
他掌心顿时爆发出一团黑芒，把那颗光球吞噬进去。
【“反派感化”系统正在绑定中……】
陆始渊微微抿唇，剑眉紧皱，难道这个才是系统的本体，它并没有被他毁掉？
【检测到“反派感化”程序不存在，系统初始化中……】
下一刻，一块蓝色面板赫然出现在陆始渊眼前。
【宿主】：陆始渊。
【修为】：玉衡·巅峰。
【功法】（可提升）：无。
【法术】（可提升）：无。
【罪孽点】：49000。
陆始渊一瞬不瞬的盯着这块界面。
他还没有被冲昏头脑。
暂时。
他抬起左手，骨节分明的两指伸出，按揉着自己的太阳穴，眉头依然紧蹙着，下意识倒退数步，坐在了床……
陆始渊弹射起步，猛地站起，转身低头：“抱歉！”
他忘了苍千雪的尸体还放在床上……
陆始渊缓缓抬起头，伴随着他的动作，系统面板也随之而动。
看来这东西是跟他的视线绑定的。
无视掉方才的小插曲，陆始渊回忆着系统的话语。
“反派感化”程序，除了这个程序，还有着其他程序？
系统初始化，现在的系统就是最原始的版本？
陆始渊看着面板上寥寥无几的几栏。
确实很原始……
还有修为，陆始渊自语：“玉衡。”
这是系统显示的他的修为，但在他的世界，他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叫玉衡，这是哪个世界的修炼体系？
是不是只要弄清楚这个，就能知道系统从何而来？
陆始渊的眸光又在两个“无”上停留。
他立即就懂了。
他总共就修炼了一个功法，法术倒是不少，但数百年的时间，早已让他把这些东西修炼到圆满的不能再圆满，自然也就无法提升。
如果要提升的话……
陆始渊垂眸。
面板有了变化。
【法术】（可提升）：风息·入门（+）。
陆始渊抬眼。
果然。
这是他从脑海里随便翻出的一本法术。以他的境界，只要他想，立刻就能把风息领悟到圆满，只是为了试验，才生生压制住那些对风息的感悟。
陆始渊伸出手，就要点向“+”，动作却是一顿。
依靠系统得到的感悟，真的属于自己吗？又会不会有什么隐患？
陆始渊摇了摇头，既然已经融合了系统，就不要考虑这些。不亲自感受，又如何能了解系统？
他点了上去。
【法术】（可提升）：风息·小成（+）。
陆始渊眼神微变，他真的感受到一股全新的感悟出现在自己脑海里，那样莫名，却又那样自然，好似它从一开始就存在着。
目光下移。
【罪孽点】：48999。
提升法术境界需要罪孽点。
陆始渊果断的又按了两下。
【法术】（可提升）：无。
【罪孽点】：48988.
风息已然圆满。
简单一算，罪孽点提升到大成花费了1点，到圆满是10点。
陆始渊突然意识到了为什么系统不久前敢言之凿凿的说出那样一番话。
因为有了系统，哪怕那个人没有任何天赋，成为强者也是轻而易举。
而他犹记得那些穿越者跟系统的交流。
商城。
如果系统没有初始化的话，应该还有着一个商城。
谁也不知道其中有着多少好东西，那些穿越者为了有积分消费，肯定也会不断的完成任务。
或许穿越者会源源不断的找上他，就是因为感化了他之后，得到的积分会格外的多？
这个想法让陆始渊的眉眼间有了一丝暗色，就好像他是一个物品，在无形之中就被明码标价。
他要找到是谁对他标上了价格，又是谁创造了这个系统。
为此，把系统化作自己力量的一部分，也未尝不可。
陆始渊隔空抓起苍千雪，飞往一座陵园。
这里埋葬的都是穿越者夺舍之人的尸体，其中就包括他的父母、朋友、同门……
陆始渊埋葬了苍千雪，然后在父母的合墓前磕了三个头。
这是道别。
他要找到系统的来处，就要去往修炼体系里有着“玉衡境”的世界。
但他的系统没有自我意识，没办法像那些穿越者一样穿梭小世界。
所幸，他知道如何去往“上界”。
陆始渊抬头仰望天空。
在他朝着修行路的尽头前进之时，就隐隐约约感受过些许异样，而在踏到尽头之后，这份感觉更是强烈到了极致。
在他所在的世界之上，还存在着一个世界。
为此，陆始渊去查阅、翻看了很多古籍，找到了有关的记载，书里把这个世界称呼为“仙界”、“天界”、“上界”……有许多不同的称呼。
而不同于别的世界，这个上界确切凌驾于其他世界之上，而不是平行。
那么，只要他前往上界，就可以在找到有着“玉衡境”的世界之后，再降临到那个下界去。
只是这个计划，听起来最难的似乎就是第一步。
飞升。
实际上——
陆始渊去到距离陵园几十里之外的地方，深吸一口气，原本浑身上下平静的气息骤然就暴动起来。
下一刻，天空随之异变，乌云滚滚而来，隐天蔽日，看起来仿佛大海中的潮水在涌动，里面雷霆穿梭，惊雷炸响。
轰隆！
天地在一刹那变成了耀眼且刺目的白昼，在震耳欲聋的惊声之中，巨型的碎石好似流星一样坠落在地，砸出数丈的深坑，远处的一片山脉有大半已然被夷为了平地。
陆始渊神色不动。
——他早在十几年前就可以飞升，只是为了等待那些穿越者，才迟迟不曾离开这个世界。
十几年的积累，让他的修为依然处于这个世界的极限，却又顽强的打破了那么一丝！
而这一丝，就让这场恐怖的雷劫在陆始渊面前……
不值一提。
陆始渊抬起手来，对着雷云缓缓一握：“灭。”
云雾消散，重见光明。
第五章 大意失清白
所以……
这就是挑衅雷劫的代价吧？
陆始渊仰躺在湖面上，这样想着。
他一只手捏灭雷云时有多么潇洒，此刻就有多么狼狈。
飞升到上界的落点在哪里不好，偏偏是在一片湖泊里。还因为他刚刚才跨越了一个世界，意识正处于不清醒的状态，结果恍惚之下就喝了几大口水。
报应来的太快，他都来不及反应。
但往好处想，他没有卡在一座山里不是？
片刻，陆始渊微微上扬了嘴角。
倒不是真的庆幸自己没有卡在山中，而是……
眼前云雾袅袅，耳边幽静似潭，吐息间是含着一丝清爽凉意的空气，身后是冰凉刺骨，又蕴藏浓郁灵气的湖水。
这就是上界。
他成功来到了无数修行者梦寐以求的世界。
或许是心理作祟，陆始渊打量这上界时，总感觉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
就是哪儿哪儿都有那么几分玄妙之处。
会让人情不自禁的生出感叹。
在如此的心境之下，其他的事物好像都变得不再重要了。
但很快，陆始渊就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
哪有上界的幽谷比下界的幽谷要更奇特一些的道理？
只是初来上界，有些激动和好奇罢了。
陆始渊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从湖水里爬了起来。
低头一看，浑身上下都湿透了。
陆始渊浑不在意，蒸干水分就好。
他正要这么做，蓦地一愣。
他发现自己好像调动不了天地间一丝一毫的灵气。
陆始渊沉默片刻，感受着灵气的波动，似有所悟。
环境变了，天地间的能量自然也会改变。
他原本熟悉的控能之法，掌控不了眼下全新的能量。
他需要花时间去感受，去了解这独属于上界的灵气，然后才能重新调动天地之能。
既然这些灵气现在不能用，自己的法力总能……嗯？
陆始渊脸色骤变。
不是因为发现了什么导致表情失控，而是因为痛苦……由内而外的剧烈疼痛，让陆始渊的脸色都是一白。
他立马停止了催动法力。
陆始渊缓了口气，抿了抿唇。
这算什么？
来到一个新的世界，对这里水土不服了吗？
陆始渊这次倒是想要笑一笑，却实在轻松不起来。
在这样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下，失去修为，“危险”两字已经不足以形容了。
陆始渊看着湖面自己的倒影。
原本平静的湖水都莫名显得危机四伏。
不知道这其中是否暗藏着什么湖妖或水怪……
陆始渊没有犹豫，第一时间游到了岸上，然后再次尝试催动法力。
痛苦再次袭来。
这次有了准备，陆始渊面不改色，只是眉头微微动了动。
还是不行，痛苦还比方才更加剧烈了，像是经脉在被两只手拧动着。
陆始渊缓缓吐出一口气。
太久没有受伤，他都快忘掉这到底是怎样一种滋味了。
陆始渊冷静下来。
他思考着，眼下最好的解法，似乎就是散掉自己这一身修为。
空留着法力不能动用，否则就会受伤，这跟诅咒也没有什么区别。
而且，陆始渊也隐隐猜到了某种可能。
这可能是每一位飞升上界之人，都需要经历的一个环节。
如此一番，才能脱胎换骨。
当然，陆始渊也不确定，他找到的古籍里并没有类似的记载。
只不过，这上界的灵气如此浓郁、精纯，他有着原本的道心与道境作为基础，重修起来不会像刚刚踏上修行路那般艰难，不需要多久，他应该就能再度拥有自保之力。
再退一步，他还有着系统。
陆始渊打开面板：
【修为】：玉衡·巅峰（+）。
这就是他的底气。
如果在他散功之后，真的突发意外，依靠着系统的力量，他也不会任人宰割。
只不过不到万不得已，他绝不会用系统来提升自己的修为。
他终究还是更相信自己修炼得来的力量。
陆始渊盘坐在地，闭上双眸，立刻开始运转散功之法。
神情之间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就好像即将舍弃掉的并非是他数百年来的心血一样。
修炼到这个地步，不知道要耗费多少岁月与精力，又要多少次与死亡擦肩。
但消散时却是这样的果断，又是如此的悄无声息，没有太多的波澜与动静。
陆始渊就在一吐一息之间，将他那一身浩瀚的法力慢慢散掉了。
到了最后，他睁开眼睛，脸上是显而易见的苍白之色，甚至还能瞧出几分脆弱。
“咳……”陆始渊擦掉了从唇角流出来的一缕血迹。
没有了法力护体，他才意识到自己受了不小的内伤。
但陆始渊却双目明亮。
这一场迫不得已的散功，让他获得了许多对修行的全新感悟，收获不小。
倒也算是因祸得福。
而陆始渊在散功完毕的刹那，飘荡在天地间的灵气，就从四面八方朝着他疯狂的汇聚而来，争先恐后的从毛孔中钻入他的身体，再分散到四肢百骸。
陆始渊来者不拒，身体仿若一个无底深渊，贪婪的吸收着这些精纯的灵气。
短短十几息的功夫，陆始渊身上的气息就节节暴涨，在达到某个程度之后，缓缓归于了平静。
陆始渊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不断握拳、张开，心生疑惑。
这上界的灵气跟以往不同，他有些难以判断自己的真实修为。
他干脆打开系统：
【修为】：瑶光·巅峰（+）。
瑶光、开阳、玉衡……这样的修行体系吗？
陆始渊心下了然。
虽然他现在才第一境界，相比之前差了足足接近三个大境界，但好在他勉强有了自保之力。
至少不会从湖里随便蹦出什么臭鱼烂虾，都能把他结果了。
“嗯？”陆始渊环顾四周，怔了一下。
他原本的法力居然没有彻底消散，还在他周身流转、飘荡。
就好像是被这里的灵气困住了，溢散不出去一样。
见此，陆始渊双眸微动，旋即手指灵动变幻，捏了一个眼花缭乱的诀。
他张开手掌，无数的能量顿时朝着他的掌心旋转涌来，一点点凝成一颗漆黑的球，看起来跟系统被毁后的能量核心相同。
实际上，这是陆始渊原本的法力，凝聚起来之后就是漆黑如墨的样子。
陆始渊松了口气，他终于有了一些安全感。
只不过，虽然他还能动用过去的修为，但这份法力没有了本源，是无根浮萍，只会越用越少。
不过算作底牌，用来自保是绰绰有余的。
保险起见，陆始渊又在原地修整了一阵，确保现在的修为稳固，过去的法力也能自如催动，这才站起身来。
他总算可以离开这个地方，去见识这个广袤无垠的新世界了。
陆始渊的脚步刚要一抬，就直接顿住，缓缓抬头望向不远处的天空中，那里有着五道身影，正目光灼灼的注视着他。
陆始渊呼吸一凝。
大意了。
他失了大部分修为，神魂感知也随之减弱了许多，竟让一群人盯着他看了不知多久，他打算离开的时候才发现。
这是天大的疏漏，而他现在便要承担这个大意的后果。
那五道身影似乎是女子，哪怕隔了不远，也能看出她们玲珑有致的体态，朦胧瞧上去，犹如惊鸿艳影。
看到陆始渊终于发现了她们，那五名女子就朝着这里靠近过来。
陆始渊没有轻举妄动，只希望她们是正道之人……
隔得近了，被注视的感觉放大了不止数倍，陆始渊能清晰感受到她们的目光正游走在他的身躯之上，不停的上下打量着。
他一愣，低头看了自己一眼。
他一时忘了要蒸发掉水分，此刻的衣裳仍旧是湿漉漉的，薄薄的衣料紧贴在他身躯之上，近乎透明，其下的匀称肌肉与形体全都看得一清二楚。
而这五名女子压根没有半点儿非礼勿视的意思，正不客气的凝视着。
这是正道女子会做的事情？
陆始渊低着头，面无表情的想着。
正道个鬼啊！
第六章 妖精
哪有正道女子会盯着一个陌生男人的肉体看个不停？
矜持、高冷、正经……这些都是正道之女正常且必要的标签好吗？
就冲五女这一个行为，陆始渊就觉察到这群女人不对劲。
而在他的印象当中，似乎只有一些出自正经魔宗的魔门妖女才会这么做。
所以……他这是碰上五个妖女了？
陆始渊从湿润的衣裳上感到了丝丝缕缕的冷意。
妖女与否其实并不重要，最关键的是她们出自魔门。
不是陆始渊瞧不起魔宗，他也是魔道之人。正因如此，他才更清楚魔道之人的脾性，各个都不是好相与的。
哪怕一些正道之人，背地里干了不知道多少阴暗、肮脏之事，但不得不说，跟他们打交道，也比跟魔道打交道要来得轻松。
起码他们虚伪、好面，你面前也会伪装出一副温和的模样。
但魔道可不跟你玩这些，要杀要剐，还真是一念之间，突出一个随心所欲。
棘手。
陆始渊心里就两个字。
直接杀出去？
他双手握了握拳。
面对上界的修行者，在没有摸清下界与上界的实力差距之前，就算是一个人，陆始渊都不会愿意出手。更何况对面人多势众，他还刚刚重修，贸然出手显然不是什么好主意。
那就只能……
察觉到五名女子已经到了近前，陆始渊这才抬头，自然的望向她们。
果然，身材的好坏多少能反应出一个人的容貌，这五女跟她们的体态完美相符，红唇明眸、皓齿蛾眉，身上清一色的穿着柔白的精致纱衣，缥缈似幻，更衬得她们仙姿玉色。
而且，她们每个人都是赤足，从陆始渊的角度，正好能看见十只嫩足，柔软的足底白里透着红，玲珑又小巧。
很难不是妖女。
陆始渊顿时有些犹豫起来，这群女人太妖，要是他掌握不好这个度，一旦超过了，那就弄巧成拙了……
但他只是迟疑了一瞬。
穿越者能骗，上界之人，亦能骗。
于是，他嘴巴微张，就保持着这个仰望的姿势，一动不动的愣在那里，像是看入了迷，久久不能回神。
“呵呵，我们的脚就这么好看吗，竟是看失了神？”
一声娇笑从天而降，其他人也随着一同轻笑起来。
一时之间，就听这里银铃悦耳，笑音媚人。
可在陆始渊眼里，这群女人虽然笑着，但眼里并没有太多的笑意，眸光闪烁着，瞳孔里尽是寒冷。
她们的心理不难猜到，那就是她们看得他，哪怕把他看光了也没有问题，可她们却不能被别人瞧了去。即便是她们自己不穿银袜，让玉.足暴露在空气中，那也是他的问题。
陆始渊内心无波。
不讲道理就对了，这样他欺骗起她们来，才能没有心理负担。
他“这时候”才从惊艳之中回过神来，喃喃低语：“仙子……”
五女的笑声顿时一滞，连看着陆始渊的眼神都稍微有了一些变化。
“你叫我们什么？”
陆始渊回答：“仙子啊……”
一女再度笑了起来，抬手指着自己的娇俏容颜：“你觉得我们这副模样，是仙子？”
她们的穿着打扮，还有身上的气质，就算是孩童看见她们，都能知道她们不能随便招惹，会躲得远远的。
现在这个男人张口就是一声“仙子”？
花言巧语确实是好听，只不过也得是真心实意才算得上好话，要是虚情假意，那就只是油嘴滑舌，只会令人生厌罢了……
眼看众女眼神愈冷，陆始渊眨了眨眼，脸上的神情迷茫又不解：“那什么才是仙子？”
一副“这样都不是仙子，那仙子到底长什么样”的表情。
这一下，除了中间的女人之外，其余四女齐齐愣怔，彼此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惊讶与一丝欣喜。
眼前这个男人，好像真的很单纯的样子，不似伪装。
既然他这样单纯，那么他口中的“仙子”，也是情不自禁之下的感叹了？
他是真的觉得她们美若天仙……
没有哪一个女人不喜欢被称赞相貌，这无关修为或者年龄，就算她们是妖女也不例外。
以往，只有那些出自名门正道的女修才有被叫做仙子的份，而轮到称呼她们时，却是一口一个“魔女”、“妖女”。
明明有些所谓的仙子长得平平无奇，修为也跟她们根本没得比，只是因为立场不同，才让称呼之间的差距如此之大。
当然，她们压根不在意别人怎样称呼她们，甚至是乐得被叫做妖女，时不时还会这样自称。但仙子可不仅仅只是一种称呼，又何尝不是对女人外貌的赞扬？
眼下，她们从一个陌生的男人口中得到了这样的赞美，真诚又真实，而且他长得，嗯……也确实不错。
四女都有些喜不自禁，笑靥如花。这次不是刻意的笑，散发出的那股子媚意反而更浓郁了一些，勾的人心痒难耐。
陆始渊都被笑得有些心绪不宁了，显然是这些女人媚功达到了一种很深的境界，融入到了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间。
他静气凝神。
中间的女人转头轻轻瞥了四女一眼，明明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她的神色也清清冷冷的，却硬生生被她瞥出了眼送秋波、眉目传情的味道来。
她轻笑着传音：“只是一声仙子，就夸的你们找不着北了？”
一女娇笑着：“哎呀，被夸了，让人高兴都不成啦？再说了，这小弟弟也夸的很真心实意不是？”
“是啊，我们可从没被这样夸过，只有清月姐姐，就算是那群正道，也不得不叫姐姐一声‘清月仙子’！”
裘清月眼波流转，莞尔而笑。
她不得不承认，她确实也被陆始渊夸的很舒心。
因为他不是直接的夸赞，而是暗藏在话语里，需要稍微思索一下。
恰到好处，又很是自然。
只是，裘清月看着陆始渊，眼底有着深深的怀疑。
看这眼前男人狼狈的模样，似乎是刚刚才从下界飞升上来。
但修道者想要修炼到飞升之境，这个过程中不知道会经历多少事情，怎么可能到现在还保持着如此单纯，近乎赤子一样的心性？
就算他的天赋再高，也很难会这样不谙世事。
这也是裘清月怀疑陆始渊的原因。
“莫被他的表象迷惑了，他飞升而来，再怎么天赋異稟，也难以在短短十几年间就达到这个境界，你们谁知道他的真正年岁？看着像是小弟弟，只怕里面住着一只老妖怪……”
闻言，四女心里的喜悦顿时就消散了。
她们只是简单想一想裘清月描述的这个可能，心底就生出一股恶寒。
望着陆始渊的眼神也恢复成了最开始的冰冷审视，这次还多了一丝厌恶。
陆始渊看着她们的神情变化，隐约猜到了什么。
他对此也早有预料，这群人一看就以中间的女人为首。
而她的容貌也确实是远胜过其他四女不止一筹……
陆始渊微怔，他到现在才仔细打量裘清月的容貌，然后愕然发现，她竟是清纯的长相，小脸肤若凝脂、清辞丽句，除了眼睛是勾人的桃花眼，其他四个五官都好似是用天山上的白雪细细描绘出的清美与仙灵，乍一看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小白花，沾染着清晨的露珠，透着纯洁与天真的美好。
但她的气质却跟相貌截然相反，是妖艳的绝色，祸国的妩媚，明明脸上不染一丝胭脂，看起来却仿若浓妆艳抹一般，透出勾魂媚骨的味儿来。
清纯与放荡，这两个本不该共存的东西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带来的便是极致的反差感，再加上她修炼有成的媚功，以及大方露在外面的莹润纤足，足以让任何男人为之出神刹那。
包括陆始渊。
他催动玉衡境的法力，迅速回神，维持了面上的神情，以免露出破绽。
只是在心底暗道了一声。
妖精。
第七章 打消怀疑
觉察到陆始渊正看着自己，裘清月一眼望来，一双桃花眼好似含着盈盈秋水，只是随意这么一瞥，就带着难以言尽的风情。
对此，陆始渊自然是面不……
两眼缓缓瞪大，呼吸都骤然变得急促了一些，目光不敢再继续注视着裘清月的面庞，眼神有些躲闪，最后躲避似的低下头去。
一套操作，行云流水。
需要他暗自运功才能抵挡住的媚术，要是继续面不改色，不就直接就暴露了吗？
陆始渊自然不会在这种小细节上犯错，为了稳稳的送每一位穿越者不明不白的上路，他早已练就了一张玲珑的假面。
特别是在此刻的裘清月面前，他更是拿出了十一分的功夫，不能露出一丝破绽。
陆始渊始终清楚一点。
正道之女如何，他不评价。
但对魔道妖女而言，长相越美，就越难以对付。
所以他想要欺骗过裘清月，不会像其他四女那么容易。
陆始渊突然低头，倒是出乎了裘清月的意料，她微微挑眉，神色惊疑不定。
这是……害羞了？
难不成眼前这个男人真的如此纯情？
裘清月媚眼一眯，丰润的唇角勾起一丝浅浅的弧度。
既然如此，就让她试一试这单纯是真是假。
于是，裘清月终启红唇，舌尖在嘴巴里灵活的转了一圈，拿捏着一个名为“柔媚”的度，缓缓吐出几个字：“低下头去干什么，是姐姐不好看吗？”
嗓音是微微的嘶哑，又带着凛冽寒冬中的清冷，动听的醉人。
但陆始渊却实在无法关注着这声音好不好听，他第一时间捕捉到的只有娇声媚语，听起来缠绵悱恻，好似情人间的深情爱语。
可裘清月怎么可能会对他这样一个陌生男人有着爱？这明显是直接作用于人神魂的法术，魅惑之意伴随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馨香，要钻入他的脑海之中。
即便陆始渊已经有了防备，但听在耳中，整个人还是不禁一阵恍惚，不受控制的就要遵循她的话语，抬起头来让她看。
他再次催动自己玉衡境的法力，这一次彻底的包裹住神魂，让自己始终清明。
不然要是中了媚术，只怕什么都要被她套出去了。
他现在的真实修为只有瑶光境，裘清月比他至少要高出两个境界，不然不会随便一句话，就能轻易撩拨他的心神。
如果不动用玉衡境的道境，现在的他确实不是她的对手。
可即便知道这就是眼下的事实，陆始渊的眉头还是微不可察的动了一下。
被人掌控的感觉，他很不喜欢。
但表面上，陆始渊还是依言抬起头来，望向裘清月。
双眼之中，已经浮现出了几分恍惚。
裘清月正要说什么，就看见陆始渊那张俊脸有些泛红，真的是在……
害羞。
她微微一怔，举手投足间的媚意都稍稍减弱了一些。
“来，看着姐姐的眼睛。”裘清月媚声道。
这一口一个“姐姐”，真是越来越熟练了。
只能说真不愧是妖女。
但陆始渊不可能一直让她这样牵着自己的鼻子走，他短暂沉默了片刻，然后一下子就移开了目光，没有听从她的话语。
“啊？”
陆始渊听到了从四女口中发出的一声惊呼。
连裘清月都微微睁大了美目。
他居然挣脱了她的媚魂之音？
以瑶光境的修为？
这就是从下界飞升而来的天之骄子吗？
裘清月看向陆始渊的目光里终于带上了几分重视。
她没有再使用媚术，而是单纯只用自己的本音，笑问：“为什么不看姐姐的眼睛？方才不是还看姐姐看呆了吗？”
是真的害羞？还是不敢跟她对视，以免暴露自己的伪装呢……
以裘清月为首的五女，就眼睁睁看着陆始渊的脖颈也弥漫上了一层红晕。
裘清月樱唇微张，这也是能故意伪装出来的吗？
她第一次自己觉得疑心似乎太重了。
正常情况下，任何宗门碰到这样一位飞升上来的天才，都会尽可能的拉拢。因为他们能打破两界之间的阻隔，就足以证明他们的天赋，
按理来说，她也应该笼络陆始渊，想方设法让他跟她们回宗才是。
可他表现出来的性格，很难不让人心生怀疑。
除非他从踏上修行路开始，就一直沉浸在修炼之中，没有在外界经历过任何事。
不然，怎么可能保持这样一副纯情之身和近乎赤子的心性？
裘清月思索片刻，决定再试探陆始渊最后一次。
她能通过眼睛激发一个人的本性，就算他伪装的再天衣无缝，也不可能改变自己的神魂。
裘清月微微一笑，柔声问道：“告诉姐姐，你从哪里来，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此话一出，在裘清月身后的四人全都露出一副震惊的神情。
圣女大人的声音……居然这么温柔？
要知道，哪怕是面对那些圣子，裘清月跟他们相处时始终面带浅笑，话语之间也显得她与他们交情不浅，却从未流露出过一丝柔和。
这只是她长袖善舞，与人打交道的一种方式。
但像现在这样，展现自己的温柔，还是对一个陌生男人，实属罕见。
即便是为了从这个男人嘴里套出信息，故意这般打消他的防备，可那也实实在在是圣女大人的温柔啊。
四女看向陆始渊的眼神里不由得带上了一些羡慕。
她们也好想被圣女大人这样温柔的询问。
似是感受到了裘清月的友善，陆始渊终于抬眼跟她对视。
裘清月就看见了一双干净的眸子，里面没有任何晦暗不明的情绪，只有浓郁的羞意，瞳孔里倒映着她的整张脸庞。
陆始渊只感到自己的神魂被冲击了一下，但都被玉衡境的法力抵挡了下来。
他嘴巴开合几下，低声回答：“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一睁开眼睛，就看到有雷在劈我，我一不小心把雷云打散了，然后就莫名其妙来到了这个地方……”
“不知道”、“不小心”、“莫名其妙”……
“他为什么把渡劫说的这么轻松啊……”有人低声道。
那他的实力未免也太强了……
可能是近数百年来的最强飞升者？
裘清月压下心里的那点儿惊讶：“在此之前呢？你在干什么？”
“在洞府里修炼。”陆始渊回答。
有人忍不住了：“难道你就一直呆在洞府里修炼吗？不枯燥吗？不无聊吗？没有离开洞府，出去玩……磨炼自己的道心吗？”
陆始渊摇了摇头，神色有些茫然，像是不解她说的无聊、枯燥是什么意思。
众女：“……”
这个回答更是证明了裘清月的猜测，这个男人居然真的一直在埋头苦修，没有遭遇什么瓶颈，就这样直接修炼到了飞升的境界。
她也通过与陆始渊深深对视，彻底打消了对他的怀疑。
他真的就是这么单纯的心性。
除非他连自己的神魂都能伪装，但把心思都花在这些邪门歪道，又怎么可能修炼到这个地步？
而且，裘清月也实在想不到他故作纯情的理由。
越天才，越会因为这种事害臊的吧？
这样想着，裘清月玉手一翻，变出一套跟她衣着相同款式的男人衣裳：“拿着，一会儿换上。”
陆始渊犹豫了一会儿，接了过去：“谢谢……”
道完谢，他意识到什么，低头看了自己一眼。
裘清月眼睁睁看着青年的脸庞染上了血一般的红，肩头飘荡出一缕缕的白色雾气。
竟是就这样蒸发掉了肩头衣服上的水分。
见状，众女妙目闪烁，异彩连连。
包括裘清月在内，每个人都不禁想着：
似乎……有些可爱呢。
第八章 撩拨
她们身为妖女，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
单纯的男人见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但单纯都是往好听了说，要是难听一些，就是一块木头，再难听一些？
除了修炼什么都不会的蠢货。
但像陆始渊纯情到这个地步的，她们还真是头一次见。
再加上他的容貌，让众女都有些意动了。
“清月姐姐，你已经验证过了，他的身体里面应该没有装着一只老怪物吧？老妖怪就算是装，也装不了这样可爱的纯情啊，我现在叫他一声小弟弟，应该没什么问题吧？”名叫叶瑶的少女眨着美目。
“小弟弟小弟弟的叫着，就这么想跟男人亲热吗？”裘清月这一眼瞥的风情万种，调笑她。
叶瑶也不在意，反而腻声道：“人家确实是想男人了呢……”
她们这次的交流没有传音，似乎是觉得陆始渊这么纯情，也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就这样当着他的面，正大光明的说着放浪之言。
陆始渊微微抿唇，原本他的燥热是装出来的，现在是真的感到有些炎热了。
这群妖精，如果他现在还是玉衡境，她们一个都别想逃，全都抓起来……
一巴掌拍晕过去，醒了再拍，循环往复。
众女嬉闹一阵，重新把注意力放回到了陆始渊身上，发现他正站在那里，很是局促不安。
这么一看，倒是显得她们在欺负他一样。
裘清月想了想，便朝着地面落了下去，纤足却没有真的落在地上，离地半寸，不染尘埃。
看见她动了，其余四女也纷纷落地，也都不让自己的脚接触到灰尘。
既然这么怕脏，为什么不穿袜子和鞋子？嗯？
陆始渊暗暗吐槽，活动了一下脖颈。他终于不用再仰望她们了。
“对了，姐姐还没问你的名字呢，我叫裘清月，你叫什么？”裘清月浅笑着。
裘清月。
陆始渊把这三个字放在舌尖，默默念叨了一遍。
而后他正要回答，忽然念头一转：“陆……揽月。”
既是月亮，那么他就揽月入怀，纳入掌心。
怎么可能只让她扰乱他的心神？
他心绪不宁，她也别想心如止水。
当然，他没有真的对裘清月产生什么想法，这只不过是他对她的一点儿……小小的反击。
而这三个字一出，裘清月的双眼猛地一凝，一抹锐利之意如剑出鞘，一闪而逝。
陆始渊被她这一眼瞪得脖颈微微发凉，却在内心一笑。
怎么就急眼了呢？
这么经不起撩拨，那这妖女当的，可不怎么合格。
叶瑶四人眼眸微瞪。
这男人胆子如此之大，真敢调戏她们圣女？
不，他如此单纯，这应该就是他的真名，名字跟圣女的姓名对应上，只不过是巧合罢了。
就是有些太巧了……
从裘清月的表情就能看出来，她也是这样想的，一双媚眼微眯，深深凝视着陆始渊，神色不善。
真的是巧合吗？还是……？
就看见陆始渊神情不变，平静的跟她对视着。
巧合吧……
即便如此，裘清月的眉目间还是多了一分冷色，眼底还有着些许被冒犯的愤怒。
揽月？
给他取名的人倒是真的敢想。
无论是她也好，还是真正的高悬于夜空的银月也罢，岂是谁都能肖想的？
谁都无法把月亮收入掌心，不管是月亮，还是她！
这样想着，裘清月的眉眼又重新浮现出了几丝摄魂夺魄的媚意。
她迈起玉足，一步一步，腰肢摇曳、足下生莲，款款走到陆始渊面前，然后朝着他的脖颈伸出一只柔荑。
陆始渊拼命克制了想要出手的冲动。
这是试探。
也是他撩拨了裘清月，惹恼了她的代价，哪怕这只是“巧合”。
但出手不行，躲避还是可以的……
于是陆始渊向后退了一步。
“不许退。”裘清月启唇，命令道。
陆始渊哪会听她的？一退再退，裘清月也步步紧逼，直到他退到了河岸边，再往后一步，就会掉入湖泊之中。
再无可退，陆始渊只能任由裘清月伸出一根玉指，点在了他脖颈的喉结上，一抹凉意从那里扩散而开，令他的身躯本能的就要泛起丝丝缕缕的颤栗。
这是男人最致命的弱点之一，如果裘清月真的突然出手，那么即使陆始渊有着玉衡境的法力，也难以毫发无损。
但陆始渊不可能表现出恐惧，即便是本能。
而是身躯僵硬、唇瓣紧抿、面色鲜红如血，眼神又开始躲闪起来。
《羞涩》。
“怎么不躲了呢？”裘清月媚声道，笑得像个妖精，指尖在陆始渊的喉结上不断轻点，像是在把玩一个精致的小玩意儿。
陆始渊忍无可忍，终于憋出两个字：“仙子……”
声若蚊蝇，却低沉、嘶哑，蕴含着求饶的意味。
听得裘清月动作一顿，耳朵仿佛被烫了一下。
她咬了咬银牙，怎么感觉像是她被魅惑到了呢？
下一刻，她一咬下唇，眸子化成了一团水，媚眼如丝，声音黏腻：“这声仙子叫的可真好听，再叫一声姐姐来听听……”
是的，我也这么觉得。
陆始渊观察着叶瑶四女面含喜色的反应，觉得自己这一声“仙子”发挥的确实不错。
然而，他看似内心淡然自若，还能观察别人，实际上是在利用这种方式，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在裘清月动用了不知道几成媚功的情况下，他已经快要坚持不住了。
关键，他还不能让裘清月看出他在运功抵挡。
这时候，陆始渊也开始庆幸自己给这个纯情的角色加了一个“神魂强大”的设定，好让他能够抵挡住裘清月的魅惑，显得正常。
不是他不愿意出丑，而是裘清月要是会随时随地的逗弄他呢？他也就随时随地的被她掌控？
妖女的心思，谁也猜不透。
他才不愿意被她这样拿捏。
但一想到如果他不出糗一次的话，裘清月可能不会收手，而且他神魂再强，也终究只是瑶光境，抵挡太久也会让人觉得异样。
念及此，陆始渊便有了决断，装作受不了裘清月调戏的模样，终究退了最后一步。
眼看着他就要跌落湖中，裘清月一把抓住了他，拽着他的衣领，轻轻一扯，就把他从湖岸边救了回来。
陆始渊正要道谢，裘清月的纤指又点在了他的喉结上。
陆始渊：？
没完了是吧？
就看见裘清月眼波流转，眸中含着几分得逞的笑意，手指动了起来，贴在脖颈的肌肤上缓缓上移，指尖划过的地方，给陆始渊带去一丝丝的微凉与麻意。
最后，她的手指停在了陆始渊的下颔，稍微用力，便把他的整张脸抬了起来。
两人相隔的如此之近，近到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呼吸间吐出的热流。
裘清月呵气如兰，清冷、诱惑的话语伴随着一股淡香扑面而来：“小弟弟，跟着姐姐回去……好不好？”
第九章 拿捏
在这种任何男人都会血脉偾张的氛围中……
呵。
陆始渊一个没忍住，在内心轻笑出声。
整个人也随之放松下来。
饶是裘清月此刻的神情、语气与姿态无一不是极致的妩媚诱人，陆始渊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感觉到太多的诱惑，抵挡魅惑的压力骤减。
实在是被一个不知道比他小多少岁的女子一口一个小弟弟的叫着，很难不让人在心里发笑。
哪怕裘清月只是小他几岁、十几岁，都不至于如此，对他而言就相当于同龄人，她的魅力在他眼里不会减弱丝毫。
或者比他大上几十岁，因为容貌不老，还会多出一股成熟的妇人风韵，更是媚骨天成的勾魂。
但裘清月好巧不巧，两者都不是。以他的年纪，说不定都能做她的爷爷了。
这样裘清月在他面前就成了一个小辈，媚术最根本的魅力也就不复存在。
起码以她现在还没有大成的媚功，再怎么眼神拉丝，眉目传情，他都能无动于衷……
当然，玉衡境的法力还是不能撤。
倒不是他嘴硬，只是多一层防备，更稳妥一些。
真不是嘴硬。
陆始渊不断加深这个想法，以此来抵抗裘清月的媚术。
面上则是神情不变。
已经羞到不能再羞了，再羞下去整个人都要蒸发了。
“回去？”陆始渊的眼里第一次出现了喜悦的神色，“姐姐有办法让我回去吗？”
在说出“姐姐”两字时，他稍微停顿了一下。
裘清月听出了陆始渊的话外之音：“你想回去？”
陆始渊有些疑惑：“不可以吗？”
裘清月神情一滞，唇角的媚笑都僵住了，唇瓣微动了动，欲言又止，只觉得自己的一身妩媚全都施展给一块木头看了。
要是换一个人，不管是男是女，这时候哪里还会犹豫什么，不是直接面红耳赤的就跟着她回宗了？
虽然陆始渊也确实羞涩到脸庞通红，但为什么她总感觉自己的媚术在他身上屡屡吃瘪？
他的神魂就这么强大吗？
裘清月盯着陆始渊，银牙轻咬着，不知道为什么，莫名的有些牙痒痒。
陆始渊看了她一眼，那般目光，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了。
陆始渊：？
这也能急眼的吗？
裘清月抿了抿唇，平息了一下情绪。
而且，哪有人飞升到了此界，还会想着重新回到自己的世界？
这里可是无数修道者梦寐以求的天外世界，有的人穷尽一生，就是为了见识这广袤的新天地。虽死无憾。
“为什么？”裘清月问。
想要回去，只能是对下界还有留念，要么就是不放心父母、亲人，要么就是舍不得那里的伴侣、朋友……
可看陆始渊的心性，只能是前者。
这般一问，陆始渊的情绪肉眼可见的低落下来，低声道：“我没有父母，只有师父，但师父也……”
说着，他的表情顿时变得无比茫然，他这才发现，自己现在孑然一身，没有了任何值得留恋的人与事物，又有什么回去的必要呢？
陆始渊迷茫、失落的神情落在叶瑶四人眼中，让她们心头齐齐一动，内心最柔软的部分被轻轻触动了。
她们好似明白了陆始渊一心沉浸在修炼之中的原因。
不是为了飞升，而是孤身一人，只有闭关修炼，才能让他忘却寂寞，以及失去师父的痛苦。
孤儿、单纯、天赋出众……
叶瑶等人的眼里不禁浮现出了一抹深深的怜惜之色。
就连裘清月都不例外，她的眼神终于温柔下来，不再是为了试探他佯装出来的柔和，而是真正展现了心底的一丝柔软。
“既然你是一个人，那就跟姐姐回去好不好？”裘清月没有再动用一分媚术，此刻的她彻底散去了妖媚，双眸温和似水，一脸认真与关切的模样，真的清纯绝美到仿若天仙。
陆始渊不得不承认，这个样子的裘清月在他眼中，比她刻意诱惑人的时候动人了许多。
因为这才是她的真心，哪怕只有一丝。
而妖女的一丝真情，就比得过一些人的满心假意……
陆始渊看着清颜明媚的裘清月，轻轻应了声：“嗯。”
裘清月展颜一笑，刹那的风情太过美好与梦幻，让陆始渊仍然恍了神。
如果说之前她想带陆始渊回宗，是因为他的天赋，那么现在又多了一分怜惜。
真是可爱又可怜的小弟弟。
如此，这场危机便被兵不血刃的化解了。
而经此一番，陆始渊也对裘清月生出了一丝……
感叹。
还是太过年轻了。
裘清月确实很棘手，但最后还是他更胜一筹，让她们对他的态度成功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拿捏了。
就是不知道，如果有一天她们知道了他此刻的一切都是伪装出来的……她们会不会后悔自己散发出的善意？
陆始渊这样想着。
可他也清楚，如果他不欺骗她们，等待他的很有可能就是众人不讲道理的出手。
妖女终究是妖女，不能因为短暂的温柔就无视掉她们捉摸不定的本性。
或许跟裘清月她们回宗之后，他会得到她们许多的照顾，她们的柔情与温和也会继续对他展现。
但只要他始终清醒的意识着这一点，他就不会因此沦陷。
众人正要出发之时，叶瑶转头看了陆始渊一眼。
陆始渊早就觉察到了这名少女对他的好感，感受到她的注视，也抬眼看向她，对她微微一笑，第一次露出不加掩饰，不含虚假的笑容。
落在叶瑶的眼中，她只会以为他是因为认识到了她们而高兴。
只有他自己才明白，他是为此而笑：
一切尽在掌控。
这才是他喜欢的感觉。
因为陆始渊只有瑶光境，还不能腾空，所以是裘清月带着他飞。站在她身边，陆始渊又捕捉到隐隐约约的香气。
应该是裘清月特有的……
体香。
陆始渊嘴角微抽，把头偏到一旁。
这媚功真是……
“走，回宗。”
“这就要回去了吗？”叶瑶惊讶道，“我们还没有找到那名邪修呢。”
她们并不避讳在他面前交谈，可能是这件事并不算特别重要。
陆始渊恍然大悟。
难怪他会在这里碰到裘清月她们，原来她们是出宗执行任务，正好经过这里。
她们是要抓捕一名邪修？
裘清月：“先回去，不急于这一时。”
叶瑶的目光落在陆始渊脸上：“不，清月姐姐，你带着他先回宗吧，我和雅儿她们再在附近寻找……”
“怎么？你们也想被抓去当做药炉？”裘清月淡笑道，眼神却不含一丝笑意，朝着叶瑶冷冷瞥去一眼，一股不容违逆的气息就散发了出来。
陆始渊心头一动，他知道裘清月身份不凡，但这股气质一出，还是出乎了他的意料，隐隐之间有了一丝成熟女人的味道，强大又强势。
叶瑶心头一颤：“弟子知错。”
裘清月不再多说什么，只是转头对陆始渊笑了笑，一丝媚意又在不经意间散发了出来。
她的视线在陆始渊身躯上一阵打量，突然想了起来：“对了，把衣裳换上。”
陆始渊如遭雷劈，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一直以来，最多只是微有波澜的内心终于掀起了滔天巨浪。
换衣服，在这里……？
这、妖、女！
第十章 这是奖励…
“嗯？担心姐姐偷看……”裘清月瞧着有趣，又想调戏陆始渊几句。
就发现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失了魂魄。
她疑惑顿生，不会吧，这也能害羞？觉得在野外换衣裳太过丢人？
就看见青年扯开了有些干燥的唇，一字一句，艰难道：“姐姐，能不换吗……”
这妖女玩的未免也太大了！
他都快按捺不住，想要出手惩戒她了。
“不喜欢吗？”裘清月浅眉轻皱，她们宗的男装挺好看的啊。
直到这时，一旁的叶瑶才意识到什么，赶忙凑了过去，在裘清月耳畔低语。
陆始渊就眼睁睁看着裘清月原本肤白如雪的肌肤，如同淌血一般晕染开薄薄的粉晕。
她两只玉手缓缓攥紧成拳，近乎咬牙切齿：“我没有让你在这里换……不需要当着我们的面！”
闻言，陆始渊目瞪口呆。
误会，真是天大的误会。
正所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陆始渊被裘清月的言行蛊惑到了，才会在她道出这句话后，下意识往一个奇怪的地方去理解，最后曲解成了这种含义。
没办法，这确实像她会说出来的话。
但陆始渊冷静下来一想，就算裘清月真的放浪入骨，她也刚刚才对他心生怜惜，又怎么会在下一刻，就让他做出对现在的他而言堪称屈辱的事情来？
倒是他犯了错误。
好在，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一点儿无伤大雅的小插曲，还能顺便增进一些他与裘清月她们的感情，与她们变得更亲密。
就是确实挺尴尬的……
“到那棵树后面去换！”
在裘清月的低喝声，还有叶瑶等人的娇笑声中，陆始渊红着脸跑去一棵参天大树之后，开始换新的衣裳。
陆始渊正要解开扣子，动作一顿。
她们不会用神魂来偷看自己吧？
但也只是犹豫了片刻，陆始渊就继续手上的动作。
看就看吧，反正他也不会少一块肉，这时候不需要装羞涩。
陆始渊利落的换好了新的衣裳，再用灵力把自己的头发蒸干，从树后走了出来。
众人闻声看来，眼睛蓦然齐齐一亮。
人靠衣装，陆始渊本就相貌极好，就算落水之后满身狼狈，也能看出几分英姿。
这也是他能获得裘清月她们信任重要的部分原因。
要是他长得平平无奇，或者丑陋一些，别说让她们心生怜惜了，早在他盯着她们五双脚丫看的时候，就已经被她们挖了眼珠。
是的，修道界也看颜值，对妖女而言更是如此，就是这么真实。
而他脱下被湖水打湿、污染的锦衣，换上了一身黑色劲装。紧袖贴腰、束身裤腿，一点儿也不影响活动，不像一些道袍那样宽松，肉身近战时会变成拖累。
但又并非单调的纯黑，先是衣料就不凡，丝滑、柔顺，价值贵重。金蛟着锦、玉带缠腰，看着就彰显贵气。
再加上陆始渊内在的气质，他以为刻意掩盖住了，可黑衣一着，依旧显露出一丝。只要稍稍垂眸，遮住干净、清澈的双眸，一股凌厉又锐利的气息就油然而生，像是一柄染了无数人鲜血的魔剑，危险又那样的吸引目光。
叶瑶几人都看呆了，红唇微张着，活像是中了媚术。
“瞧你们没出息的样子！”裘清月斥道，让她们清醒过来。
“可是圣……清月姐姐，他真的好英俊啊！”叶瑶四人两眼都要冒星星了。
裘清月咬了咬唇，当她是瞎子吗？她当然看得出来！
只是她才不可能像叶瑶她们一样露出这副近乎痴态的表情，不然岂不是显得她的媚术修炼到驴尾巴上去了？
区区男人罢了。
话虽如此，裘清月的目光还是时不时的朝着陆始渊那里瞥去。
确实很英俊，还天赋超绝、无比纯情。
跟她们宗内一些自觉很帅气，成天到晚就想着双修，实则连凡人女子都瞧不上的男弟子一比，宛若萤火与皓月。
裘清月更是不由得想着，要是让这般衣着的男人变得面红耳赤，眼神躲闪着不敢看她，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这样想着，裘清月顿时就自信起来了。
是了，再英俊又如何，还不是一个纯情处.子，被她一瞥就会乱了心神。
裘清月又起了逗弄陆始渊的心思，眼波流转，轻轻一眨：“好英俊的小弟弟，快过来让姐姐好好瞧瞧。”
她不仅要看，还要近距离的看，光明正大的看！
其余四女也笑了起来：“也让姐姐们看看！”
刚刚才让红晕消退下去的陆始渊：？
妖女们给我自重一些啊！
又是一番调戏、逗弄，陆始渊估摸着自己也差不多该麻木了，便只红着脸，微垂着头，也没有了躲闪的动作，任由她们看。
她们见状，总算收敛了。
众人腾云而起，朝着一个方向飞去。
天空中，陆始渊一边低头注视着大地，观察着上界的地形，一边在脑海里回忆着不久前裘清月与叶瑶短暂的对话，试图抽丝剥茧，从中提取出一些可以利用的信息。
他初到一个陌生的世界，遇到一群陌生的人。就算现在暂时取得了她们的信任，但他对她们依旧算得上一无所知，对这个世界同样也是如此。
所以，容不得他半分松懈，即使是微不足道的信息，也要获取到，然后尽可能的利用起来。
陆始渊也不敢直接向裘清月她们询问，因为这并不符合他给自己设定的人物性格。
好奇归好奇，但他还有一个“容易害羞”的性格，这羞涩应该会盖过对上界的好奇才是。
就是这么严谨。
可以说，没有这羞涩的性格，他就难以这么快的得到裘清月她们的怜惜。而这份羞涩，也限制了他对这个世界的了解。
算是有利有弊吧。
但即便目前这点儿信息，陆始渊也找到了一些有用的东西。
应该可以利用……
他便突然开口：“邪修。”
“嗯？”众女一齐转头看向他。
“姐姐们……是在寻找邪修吗？”他问道，语速有些缓慢，像是在仔细斟酌每一个字眼。
一声“姐姐们”，叫的叶瑶等人又满心欢喜起来。
裘清月从最开始就没打算瞒着他：“嗯，那名邪修在属于我们宗门的范围里烧杀抢掠，我们要抓到他，然后处置。”
陆始渊懂了，关键点并不是在邪修烧杀抢掠，而是在“此地”烧杀抢掠。
这就相当于在挑衅裘清月所在的宗门，也会有损她们宗门的颜面，自然需要处置。
至于是怎么个处置法……可能连活捉都不会，当场能杀则杀了。
只是裘清月在他面前稍微美化了一下，免得给他这颗单纯且幼小的心灵造成什么伤害。
嗯，好贴心的妖女。
但即使陆始渊全都懂完了，面上还得装出努力理解，却理解不了的费解神情。
见此，站在他身后的叶瑶就上前一步，樱唇凑到了他的耳畔边，温柔的给他解释着为什么要抓住那名邪修。
陆始渊站在那里，一脸认真的听着，实则注意力都在耳朵上。
热气一股又一股，伴随着柔声细语，让他的耳垂逐渐滚烫。
裘清月轻轻瞥了一眼。
说完，陆始渊“终于”理解了，他抬起头来，看向众女：“我会帮姐姐们的。”
叶瑶闻言一怔，继而笑了起来：“小弟弟真是正义呢，惩恶扬善。”
裘清月忽然道：“是因为他是邪修，所以你才帮我们？”
此话一出，包括叶瑶在内的四女全都愣住了。
她们也算是邪修。
魔道妖女，就是对她们最好的形容。
如果陆始渊惩恶扬善，是不是有一天，也会选择对她们出手呢？
这样想着，不知道为什么，叶瑶的情绪忽然有些失望与低落。
明明在不久之前，陆始渊对她们而言还只是一个陌生人，她们更是打算挖了他的眼睛。现在却因为他未来可能对她们出手，产生了情绪波动。
裘清月看着陆始渊，内心也有些发冷。
她倒是忘了，这个男人近乎赤子之心，怎么可能是魔修？必然是被正道大能培养、教育出来的。
往往这种人，惩恶扬善的心都无比坚定，因为这算是他们的另类道心。
所以，她们这是可怜了一个未来的敌人，还对一名异性散发出前所未有的温柔与善意吗？
裘清月微微一笑，双眼淡漠、冰冷。
她要现在就杀了这个男人，弥补自己犯下的过错，以及……收回给出去的温柔与一丝真心。
陆始渊摇了摇头：“不，因为他是姐姐们的敌人。”
裘清月双眸冰冷，深深凝视着陆始渊的双眼：“要是我们的敌人是正道呢？”
陆始渊不曾有任何犹豫：“一样也是我的敌人。”
此话落下，叶瑶她们的眼睛陡然重新亮了起来。
裘清月依旧跟他对视着，像是要看出他此话真心与否，看见的还是那双清澈的眸子，只不过其中带上了从未有过的认真与严肃。
“师父说过，世上没有真正的正邪之分，每个人都应有自己的区分之法。对我来说，对我好的人就是正，反之就是邪。”陆始渊认真道，那张脸庞似乎在这一瞬间褪去了单纯，显得无比的沉稳。
闻言，裘清月的眼神再没有了半分冷意，方才的凝然与淡漠如冰雪一般消融，眸光越来越柔、越来越媚：“嘴巴真甜。”
她伸出一根玉指放到了自己的红唇上，在那里轻轻的、慢慢的来回摩挲，在那颗娇嫩的唇珠上停留的尤其之久。
下一刻，她那只手朝着陆始渊的脸庞迅速凑过去，指尖轻轻点在了他的唇上，往下一抹，让那片下唇一抖，然后触电一般的缩了回去：“这是姐姐的奖励……”
她娇笑着，触碰过他唇瓣的手指无意的放在自己唇边，是浑然天成的妩媚。
陆始渊彻彻底底的呆住了。
第十一章 坦然
嘴唇上的触感转瞬即逝，但陆始渊的脑海还是下意识将这一刹那的感受深深记了下来。
明明只是一根手指而已，还只停留了一息都不到的时间，但是为什么……为什么比裘清月使劲浑身解数魅惑他的时候还要更令他心神摇曳？
唇与唇之间，以指腹为媒介，进行了一次间接的触碰。
他仿佛能借此感受到裘清月唇瓣真正的柔软。
这样的“指尖之吻”，似乎比真正的吻还要来的更让人心潮澎湃一些……
这妖女实在太会了。
陆始渊回神过来，抿了抿唇。
这一指点来，把他的所有伪装都给点破了，他方才的愣怔就是最真实的反应。
不久之前，他还无比自信，觉得一切尽在掌控，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保证自己能一直以最平静的心态来面对这群妖女，免得在不知不觉间就被她们的媚功诱惑，从而沦陷。
结果这才过了多久？就被妖女头子狠狠教育了一番，提前做好的心理建设全都丢到水里去了。
可陆始渊必须承认，他确实被裘清月这般举动撩拨到了心神。
说到底，他给现在的自己贴上的某个标签还真贴切。
纯情……确实是真的。
身体上的。
裘清月只动嘴还好，一旦上了手，他的意志力可能没有他自己以为的那么坚定。
到了这种地步，要是他还非说没有心动，那就已经不是嘴硬了，而是逃避与懦弱。
一份感情又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他修的又不是无情道。
或者换句话说，连这样的感情都不敢大胆承认，他又是修的什么道？
始终注视自我，时刻看清本心，是一名修道者必须做到的。
所幸，他一直都看得很清。
这样想着，陆始渊缓缓吁出一口气，内心的那丝涟漪终于平静下来。
他确实动心了，不过也只是一丝而已。
待这点儿涟漪荡尽，这短暂的心动只会像一阵风一样飘散，来得快，去得也快。
对他如此，对裘清月亦然。
但陆始渊不敢保证，他和裘清月之间以后就不会再发生什么了。
毕竟未来会发生什么，谁又说得清呢？
妖女的想法，同样也谁都琢磨不透。
陆始渊看着正直视着前方，似乎也在平复自己情绪的裘清月，在内心无奈一叹。
年龄的差距，好像根本不算什么问题。
他想拿这一点来克制自己，抵抗裘清月的媚术，倒是太过小瞧了她的魅力。
至此，陆始渊内心最后一丝对裘清月不坦率的感情都消失了，心念豁然通达。
下一刻，他就感到浑身一暖，灵力在经脉中的流动速度骤然加快起来，流转了一圈又一圈，自然而然的就捅破了那一层近乎不存在的薄膜。
陆始渊气息猛然上涨一截，又迅速的平复了下来。
开阳，初期。
叶瑶感受到他的气息波动，小嘴微张：“你突破了？”
陆始渊注意人设，朝着她清朗一笑：“嗯。”
叶瑶的神色顿时变得复杂起来，看着陆始渊，低声道：“怎么你突破起来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想我当初突破的时候，可是废了好大的功夫……”
叶瑶在今日受到的冲击，比她过去一整年里受到的还要多。
先是裘清月对陆始渊的举动，让同为女性的她看在眼里，都不禁有些脸红心跳，还震惊于圣女对这个男人的态度。
如果没有好感的话，以圣女的性格，断然不可能会对一个男人做出这么亲密的动作。
只能说陆始渊方才那番话充满了蛊惑，连她们这群妖女都被影响到了，牵动了情绪。裘清月在内心荡漾之下，才做出了这般出人意料的举动。
然后就是陆始渊的天赋。叶瑶一直都知道这个世界上是不乏天才的，比如她们的清月姐姐、圣女大人，就是不折不扣的天才。
但眼下又出现了一个，还是这样堪称风轻云淡的突破。
哪怕他是重修，也足以让人感到惊艳。
也让叶瑶再一次意识到了她与真正的天才之间的差距。
这就是她注定一辈子都只能在身后追赶，而即使追赶了，也永远都无法超越的人吗？
少女沉默了，注视着陆始渊的双眸有些怅然若失。
陆始渊敏锐的察觉到了叶瑶起伏不定的情绪。
真是……内心好敏感的一名少女。
裘清月自然也注意到了陆始渊突破的动静，耳畔边的一缕青丝细微一动，似乎是想要回头，但终究没有转过身去。
她的内心到现在都没有彻底平静呢，结果这男人反倒因此突破了？
他就没有心乱吗？
裘清月还是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就看见陆始渊脸色薄红，一只手要抬不抬，像是想用手抚摸她方才触碰过的嘴唇，但又不好意思。
这般模样，确实是被她撩到了的。
可明明都这样了，为什么他还能突破？这算哪门子的心乱了！
算了，计较这个有什么劲儿。
裘清月心口的涟漪也缓缓平复下来。
但内心平静了，脑海之中却不由自主的开始回放方才的画面，陆始渊的话语与神情，一举一动都是那样清晰。
他对正邪的定义，就是帮亲不帮理吗？
这小弟弟，倒也没有他表面看起来的那么正气凛然嘛。
这样想着，裘清月却是在自己都不曾意识到的时候，微微上扬了唇角。
过了一段时间，陆始渊逐渐意识到了上界的广袤，他们已经飞了大概有一炷香的时间，依旧没有达到裘清月她们宗门所在。
只能看到群山巍峨、山脉纵横，途中还经过了几座不算小的城镇。
如果他是这名邪修的话，说不定就会躲在这些城镇里？
陆始渊尝试揣摩着那名邪修的心理。
他说的要帮裘清月她们，可不只是说说而已。
他想杀人。
他需要杀死一个人，来测试系统的功能，看看所谓的罪孽点究竟如何得到，又有什么功能是他尚未打开的。
想要解决敌人，势必要先了解敌人。
那名邪修就是再好不过的目标，既能让他了解系统，又能得到裘清月更多的信任。
两全其美之事。
但陆始渊不打算现在就动身，他明面上的修为才开阳境，而从裘清月阻止叶瑶她们独自去寻找邪修这一点来看，这邪修的修为必然不低，大概率是开阳后期往上。
他明面上的修为，可不是这名邪修的对手。
要谨慎，不急于这一时。
正在这时，陆始渊的右手突然一烫，掌心那里传来一阵炙热感。
陆始渊面不改色，感受着掌心的灼烧。
是系统。
它怎么蓦然有了反应？
就好像感应到了什么。
随着继续前进，掌心的灼热之感也是越来越强烈，在某一刻达到了极致。
陆始渊低头望下去，目光透过层层云雾，看到了一片山谷。
这山谷里有什么东西，竟然能激活系统？
穿越者？另一个系统？还是……跟他一样的天命反派？
陆始渊的眼神陡然一凝。
他一定要去这片山谷里看看。
但现在不行，他好不容易取得了裘清月的信任，不能做出让她生疑的古怪举动。
陆始渊便默默注视着脚下的大地，把山谷周围的环境尽数记了下来，方便回来时寻找。
而随着逐渐远离那片山谷，他掌心的滚烫热意也慢慢消散了下去，仿若什么都没发生。
第十二章 少女朦胧
飞行的速度终于慢了下来，陆始渊意识到应该是裘清月她们的宗门到了。
他低头俯瞰下去，就看见一片绵延的山脉，一眼望不到尽头，山峰高耸数千丈，破雾入云。
“这里就是你们的宗门吗？”陆始渊主动开口。
也不能一直不说话，那样就不是害羞，而是哑巴了。
现在只要他好奇，就自然的多问几个问题，不会被怀疑的。
“嗯，这都是我们宗门的势力范围。”叶瑶回答道，语气里有着一丝淡淡的骄傲。
他们继续前进，陆始渊的前方就出现了一层光膜，看起来丝滑、柔顺，还隐隐能捕捉到一些玄妙的光芒在其中流动和闪烁。
护宗大阵。
就是看起来似乎有些薄弱？感觉真有敌人来犯，撑不住多长时间的样子……
应该是覆盖范围太大的原因吧。
陆始渊不打算用自己的浅薄理解去揣摩他觉得有问题的地方。
上界终究不是下界，很多东西他无法看透，也是正常的。
脚下一实，总算落地，陆始渊还没来得及打量这里的环境，裘清月就道：“瑶儿，你先带他去安置吧。”
“是，圣女大人。”叶瑶应道，称呼不再是清月姐姐。
陆始渊有些惊讶的看着裘清月，敢情他还是看走眼了，裘清月的身份比他想象的还要高，是她们宗的圣女？
这可比什么内门弟子要有地位的多，可能也就宗主亲传才能相提并论，算是已经预定了未来的宗主之位。
换句话说，裘清月就是这个宗门的未来。
裘清月顺着陆始渊的目光望来，与他对视，眉眼一弯：“怎么，很惊讶吗？”
“知道圣女是什么意思吗？那就是宗主、副宗主不在，宗门我说了算。”
“所以，跟着姐姐回来，是你做过最好的选择，姐姐是不会亏待你的。”
陆始渊被裘清月巧笑嫣然的盯着，微微红了脸庞。
简单意思一下。
随即裘清月就离开了这里，应当是去处理什么事情了。
而在她离开之后，叶瑶轻轻松了口气，像是放松下来，转头对着陆始渊一笑：“跟我来。”
说完，感受到身旁三女的视线，睁大着眼睛瞪了她们一眼：“这可是圣女安排给我的任务，怎么？你们想抢？”
三女瞧着她这幅仿佛母鸡护崽的模样，眼神在她和陆始渊身上来回扫视，表情暧昧：“好好好，不跟瑶儿妹妹抢男人……”
“你们！”
叶瑶抬手，作势欲打，三女就娇笑着跑开了。
裘清月不在，她们肉眼可见活泼、欢快了许多。
应该是裘清月圣女的身份给了她们不少压力吧，相当于小半个宗主了。
特别是叶瑶，直到此刻才总算流露出几分少女该有的天真与灿烂。
实际上，她在施展媚术，刻意散发媚意的时候，姿态是有些生涩的，确实远没有现在这样自然。
赶走了三女，叶瑶这才重新看向陆始渊，但只是愣了片刻，就缓缓红了脸颊，立刻转身朝前走去：“走吧……”
陆始渊：？
突然怎么了这是？
他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刚刚一直在观察着叶瑶，目光下意识的就停留在她身上，眼睛一眨都不眨，给她看害羞了。
这……
到底谁修的媚功啊？
陆始渊不禁哑然，在内心笑着摇了摇头，跟上了叶瑶的步伐。
两人来到了一处空地，一座竹楼就坐落在此，看起来青翠、富有生机，还有着一种别致的淡雅。不远处，溪流湍湍，静静的流淌着，还能看到几条灵鱼溅跃，打出一朵朵浪花。溪边一排葱葱郁郁的树，树上结着不知名的果实，鲜红饱满，数十只毛色鲜艳的鸟停在树枝间，低头正好奇的望着他和叶瑶。
这环境，着实对他的胃口。
前方，叶瑶停下脚步，足尖在地上轻轻一点，以另一只脚为支撑，整个人就旋转了起来，青丝飞扬，悠悠转了半圈，就这样脆生生的站在他面前。
少女双手背在身后，弯着腰走过来，对他仰头一笑，笑容明媚到晃眼：“怎么样？”
一副求夸奖的表情。
怎么？这里是她建的？
陆始渊微微颔首：“我很喜欢。”
闻言，叶瑶笑容更灿烂了一分，她抬手一指竹楼：“你以后就住这里了。”
“谢谢。”陆始渊认真道。
他确实很喜欢这个地方，有种身处自然的感觉。
“对了。”叶瑶眼波流转，眸光如水的看着陆始渊，“这里可不是每个弟子都能住的哦，这个地方，可是圣女专门安排给你的。”
陆始渊眼神微凝。
不需要叶瑶说他也发现了，这座竹楼的材质并不普通，若是仔细看去，每一节竹子都莹润有光，蕴含着不少灵气。这显然是天然存在的，并且哪怕被截断了，依旧残存着生机，这才得以保留这些灵气。
“谢谢。”语气愈发真诚了。
他没有想到裘清月会给他安排这么好的一个地方，看来她说的照顾并非是空口白话。
叶瑶看着陆始渊眉眼间惊讶之色，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欲言又止，看起来很是纠结。
最后，她还是一咬银牙，整个人朝着陆始渊靠近过去。他下意识就往后躲闪了一步，但叶瑶还是跟了过来，他只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由她贴了上来，伴随着幽幽的花香。
香气钻入鼻尖，陆始渊还下意识的分析起来。裘清月看着妩媚、性感，气质倾倒众生，实际上香味是淡淡的馨香。叶瑶看着稚嫩、清纯，香气却反而比裘清月更浓烈一些。两女的体香完全是相反着来的。
不对，现在是想这个的时候吗！
而是叶瑶又打算做什么？
敢情她和裘清月两姐妹，撩他撩上瘾了？
少女近乎半边身躯都靠在了陆始渊的身上，他的手臂能清晰感受到。
她凑到他的耳边，粉嫩的唇瓣一开一合，轻声道：“其实，这里不是圣女给你安排的住处，姐姐想让我带你去的是另一处地方才对，那里跟这里没什么区别。这里只是我自作主张带你过来的，因为是……我、住、过、的、地、方、哦。”
最后几个字，少女说的又轻又缓，吐息打在耳朵上，好似要钻入陆始渊脑袋里。
陆始渊微微偏头，终于忍不住的要挣脱叶瑶了。
但叶瑶已经先他一步提前跳开了，在那里转过身，蹲下去，两只手死死捂着自己的小脸。
从陆始渊这里看过去，只能看到叶瑶半只通红的耳垂，藏在黑发之中，粉嫩又小巧。
所以，撩拨他一下，反而是让自己羞到满面通红，这是何必呢？
陆始渊暗叹口气，有些不知道叶瑶想干什么。
少女的心思感觉比裘清月的还要更加难以琢磨。
突然，陆始渊脑海一闪而过一抹念头，假装出来的羞涩表情隐隐有了要破碎的迹象。
少女的暗示太过明显，反而让他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这哪里是她故意挑逗，分明是少女在对他表达好感。
把原本她自己住的地方让给了他，已经算是明示了。
但……为什么？他是哪里吸引到了叶瑶？
容貌？天赋？还是不久前那番表明立场的话语？
关键他还不好去拒绝叶瑶，趁早打消她这份懵懂且稚嫩的感情。
毕竟，以他现在的性格，不应该能懂她话语里的暗示。
不愧是魔门，一个裘清月，一个叶瑶，时隔多年都让他感到了棘手。
只能他不再去挑惹少女，让她慢慢冷静下来吧。
如此短暂的时间之内产生的好感，究竟是否为真，都还不好说呢。
不对，到底是谁招惹谁啊？他可对叶瑶什么都没做。
这些魔门妖女，真是……
唉。
第十三章 无意挑惹
叶瑶在说完那句话后登时就后悔了，她怎么会冲动之下做出这么羞耻的事情来？
把自己的住处让给陆始渊什么的，还是今天刚刚认识的男人……
不行，不能再想了！
叶瑶羞到无地自容，圆润的足趾不断屈伸，整双小脚都羞涩到蜷缩起来，之前诱惑陆始渊的自然放浪消失的无影无踪。
说到底，她还是一名黄花少女，嘴上再怎么放浪，那也就是说说而已，身体还是纯洁的。
实际上在此之前，她连媚术都只对师姐们施展过，像今日这样拿男人来实战，还是第一次。
因为裘清月和她的亲密关系，勾引男人什么的，根本就不是她需要考虑的事。
而且，之前对陆始渊再怎么样，她都可以用调戏小弟弟，或者测试一下自己魅力什么的来解释，可刚刚对他说的那番话，就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了！
简直就像是在赤裸裸的明示他可以对自己做什么一样，真是……
“啊！”叶瑶捂着脸，发出了一声少女羞耻到极致之下的尖叫。
陆始渊：“……”
妹妹，你这样很容易让别人误会我对你做了什么的。
他觉得不能再让叶瑶脑补下去了，否则少女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从这个状态中冷静下来。
陆始渊催动自己体内的血气，自然的让自己的脸庞变得通红无比，压抑着嗓子，声若蚊蝇，嘶哑道：“姐姐，不要开玩笑了……”
叶瑶一怔。
是了，陆始渊太纯情，根本不会懂她话语里的暗示，大概只会以为她又在戏弄他呢。
这样一想，叶瑶如同溺水的人抓到了一块浮木，立马就死死攥住了。
她站起身来，丰盈小幅度的起伏了几下，然后缓缓转身过来，对着陆始渊抛去一个媚眼，声音甜腻：“好吧，不逗小弟弟你了。”
陆始渊看着脸上羞红尚未彻底消退，脸颊两侧还残留着一抹淡淡的潮红，看起来仿佛动情的少女：“……”
嗯嗯嗯，你说得对。
陆始渊不打算点破叶瑶，给少女保留最后一分薄面。
而且也没办法点破不是？只要她恢复正常了就好。
确认了陆始渊应该真的没有理解她的那句话，叶瑶这才真正松了口气，这就好。
只是为什么，心里好像又生出了几分失落呢？
叶瑶猛地甩了甩头，抛去了脑海里的念头，她今天已经够奇怪了。
“姐姐不逗你了，这里就是……圣女专门给你安排的地方。”
陆始渊瞥了她一眼。
他看着就这么好糊弄吗？
“呼。”他深深呼出一口气，有些轻松的笑了起来，“谢谢姐姐。”
是的，就是这么好糊弄。
陆始渊在叶瑶的带领下踏进了这座竹楼，一进入，一丝淡淡的香气就钻入他的鼻子里。
跟叶瑶身上的香味一般无二。
叶瑶内心紧张，表面自然的笑问：“怎么样？”
陆始渊扫视一遍这里：“嗯，很好。”
视线却停在被风吹开了一角的衣柜，里面五颜六色的衣裳隐约可见，还有一些面积很小，一看就是紧贴着肌肤的衣物……
叶瑶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愣了片刻，旋即眨眼间就冲了过去，背部靠在衣柜上，阻挡住了陆始渊的视线，再抬起一只玉足抵在上面，连带着体重一起把柜门关上了。
这操作……很难不表扬一下。
陆始渊自然的挪开目光，又落在了床头那一床粉红的被褥上。
眼前仿佛已经出现了粉红泡泡。
叶瑶已经恢复白皙的俏颜再次生晕，但少女还是佯装正常的模样：“这个房间是我布置的，所以……嗯，才会是这样。怎么，不喜欢吗？”
最后一问，叶瑶已经尽力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静了，但尾音的一丝轻颤，还是暴露了她的紧张。
这时候她终于后悔了，后悔在自己都不知道缘由的情况下带着陆始渊来到了她的房间。
陆始渊看着，内心一片透彻。
这不仅仅只是一场有些好笑的误会，而是代表着叶瑶的审美，也是她的喜好之物。
他又怎么会否定一位少女的喜欢？
陆始渊敛去眼底的羞涩，缓缓走了过去，微微弯身，手指落在床上，轻轻抚过淡雅粉红，颜色还有些褪了色，那是被人使用过的痕迹。
而后他抬起头，轻轻一笑：“喜欢的。”
叶瑶怔怔看着陆始渊，他嘴角扬着一丝柔和的弧度，那样细微，又是那样自然，是之前从未有过的神情。
在此之前，叶瑶的心里始终怀着一丝异样，哪怕陆始渊的言行举止再正常不过，可她看着眼里，就是感到很奇怪，仿佛是他脸上戴着一张精心雕琢过的面具，一言一行都在揣摩着她们的内心想法，以此来进行下一步行动。
这份怀疑来的没有任何道理。
单纯只是少女不能言说的第六感。
但此时此刻，陆始渊的表情和话语，让叶瑶再感受不到丝毫的古怪与异样，心头的紧张也在他一笑之下，如云烟飘散。
他是……真的很喜欢。
叶瑶低着头，小声道：“喜欢就好……”
她望着自己的小脚，两脚下意识的并拢在一起，足趾互相触碰、交缠着。
她突然释然的笑了。
好像……不后悔了呢。
叶瑶蹦了起来，青丝飘舞，脸上洋溢着轻快又灿烂的笑容：“以后这里就是你的房间了哦。”
少女像兔子一样蹦蹦跳跳的离开了房间，顺手关上了房门。
看着她离开，陆始渊老父亲似的欣慰一笑。
开心就好。
不过在低头再次看向整体呈粉色的床榻时，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不枉费他的牺牲，睡在这张床上……
等等？
陆始渊想到什么，缓缓转过头，盯着那一间衣柜。
叶瑶不把她里面的衣服取走吗？
总不能他给她送过去吧？
少女会羞愧自尽的……
只能他给她创造一个时机，让她把本就属于她的东西取走了。
陆始渊还记得踏进竹楼时，还看见了一扇门来着，那是通往后院吗？
陆始渊正打算过去一探究竟，就听到从屋外传来的动静，熙熙攘攘，有些喧闹。
他拉开房门，正要走出去，恰好迎面撞上想要推门而入的叶瑶。
他不着痕迹的向后躲闪，免得触碰到她的身躯，然后右手轻搭上她的肩头，不让她摔倒。
叶瑶站稳脚步，没有察觉到陆始渊方才的身法，只是轻咬了咬，对着他有些不好意思的一笑：“她们听说圣女带回来了一个下界之人，所以全都跑过来了，想要看看你。”
陆始渊明白了，就是好奇他。
他眸光越过叶瑶的娇躯往外看去，就看到此地原本空旷的入口处站满了人，绝大多数都是女子，不少人打扮的花枝招展、妩媚动人，一眼望去尽是窈窕靓影。
剩下的少部分就是男子，这个宗门是有男人的。
就是长的嘛……一言难尽，不能说不好看，只能说欲与女子试比娇，只有两、三个看着还算是风流倜傥。
但注视着他的目光，就没有女子那样惊喜与友善了。
想了想自己的相貌。
完全可以理解。
人群之中还有一名中年女子，年岁已高，美貌不再……
算了，过。
第十四章 陪你
陆始渊打量了这里围观人马一遍，对这个宗门的整体实力有了一个大致的评估。
他的目光还是落在了那名中年女子脸上，虽然心里说着要忽略她，但其实再怎么样，也不可能真的无视掉她。
因为他看不透她的修为。
哪怕使用了玉衡境的法力，也依然看不透。
至少高出了他一个大境界。
很强。
而她看起来似乎只是一名普通的长老而已。
那这个宗门的宗主，又该是什么样的修为？
陆始渊在心中缓缓升起了一丝对这个宗门的敬畏。
并非是真的崇拜与敬仰，而是提醒自己，要时刻谨慎，不能起了小觑之心。
这可是上界的大宗。
叶瑶不知道陆始渊心中所想，还以为他是被眼前的场面吓住了，毕竟他一直闭关修炼，应该很少与人接触过。
“别理她们，我们进去吧。”叶瑶道。
陆始渊：“好。”
接受了叶瑶的这份善意。
而且他现在的性格，不支持他坦然面对这么多人的打量。
他也没有在她们面前展示什么，以满足她们好奇心的想法。
毕竟，他是人，又不是什么动物值得让人围观。
陆始渊后退一步，就要让叶瑶关上房门。
突然，一阵劲风刮来，正要带上的房门狠狠的被冲开了，撞在竹墙上，发出一道合二为一的脆响。
叶瑶愤怒的转身，就要呵斥出手之人。结果那中年女子抬起有些沧桑的眸子望来一眼，她的怒火就好似被泼了一桶冷水，蓦地散去了。
“烟长老……”叶瑶顿时放软了语气，轻轻喊了一声。
名叫烟长老的女人应道：“嗯。”
她温柔的笑着：“瑶儿，不把圣女带回来的人给我们看看吗？大家都很好奇。”
叶瑶的小脸上浮现出一抹为难：“烟长老，他不喜欢被这么多人看着，他很……害羞。”
“哦？”烟长老眉头微挑，轻易一声，“这不是你们和圣女今日才认识的男人吗？怎么这么短的时间，你就知道他的性格了？”
女人一脸温和，开口也是轻言细语，看着很好相处，但每一句话都让叶瑶的脸上为难之色愈发浓郁。
任谁都看得出来，她对陆始渊的怀疑与不善。
叶瑶还想说什么，她眼前一恍，就出现了一道身着黑色劲衣的身影。
陆始渊完整的身躯显露出来，顿时让得这里响起一阵惊呼，一群女人的眼眸骤然亮了起来。
叶瑶愣了半秒，立马就伸手去扯他衣袖，急切道：“你干什么？快回去！”
烟长老明显是在针对陆始渊，谁也不知道她会做什么，她怎么能让他去面对这样的刁难？
“烟长老，这是圣女带回来的人！”叶瑶搬出了裘清月。
正如裘清月所说的那样，她的身份仅次于宗主和副宗主，跟长老是相同的地位，而未来必定会超越她们。
看着少女昂着头，梗着雪白脖颈的姿态，烟长老轻叹一声：“过来。”
叶瑶眼神一慌，但连挣脱的机会都没有，就被隔空抓到了烟长老身边。
她刚要挣扎，就听烟长老的声音在她心中响起：“傻孩子，你跟他才认识了多长时间，就这么护着他，甚至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
叶瑶立马停止了动作，紧抿着粉唇，道：“我没有不听烟长老的话，只是……”
烟长老阻止了她继续说下去：“瑶儿，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如此信任他，又怎么知道他对你展露出的一面到底是真是假呢？你对他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她没有说的是，获得叶瑶的信任简单，但得到裘清月的信赖，这样的手段可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
这就让烟云不得不对陆始渊投去严厉的审视目光，试探他真正的底细与跟脚。
她这么喜欢叶瑶这个孩子，可不能让她被心怀恶意的人骗了去，轻而易举的显出自己的真心，然后伤透一颗心。
她不想让叶瑶重蹈她的覆辙。
“瑶儿，难道你不相信我吗？我不会刻意刁难他，只是试探他的心性究竟如何。不管他害羞与否，如果在这种情况下，他都还是只敢躲在女人身后，这样的男人又有什么值得你喜欢和保护的呢？”烟云苦口婆心道。
“我不喜欢他啊！我只当他是一个可爱的小弟弟……”叶瑶辩解道。
但她的语气听起来怎么都无法让人信服。
而除了这一句底气不足的反驳之外，叶瑶也无话可说了，她知道烟长老是为了她好，但是代入陆始渊的角度一想，她就只感到难以言喻的伤心与难过。
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还没来得及在这里住下，就被这里的人无视、忽略他的感受，怀着恶意的猜测来试探他的底线……
烟云再熟悉叶瑶不过，一眼就看出了她此刻的心理，就知道她在设身处地的为陆始渊感到难受。
这就是这孩子的心性，如此敏感，又是如此的柔软，总是下意识的为他人着想，不然也不会得到她们所有长老的喜欢。
只是就怕这份最柔软的善良，被别有用心之人利用了。
烟云不打算再说什么，她已经铁了心，就算被瑶儿讨厌一阵子，今日也要当了这恶人！
叶瑶突然道：“烟长老，我不阻止你试探他了。”
烟云有些惊喜：“你能想明白就好。”
“烟长老都是为了我好，瑶儿当然知道……”叶瑶轻声道，话音陡然一转，“但是，烟长老要放我回到他身边去，不然他只有自己一个人，不知道会有多么心寒。”
烟云一愣，犹豫片刻，只得解除了对她的束缚：“唉，去吧。”
也是，如果陆始渊没有问题，那么她今日的所作所为就是不顾他感受的污蔑，只怕真会让他寒了心，平白让她们“人欲道”少了一个天赋绝顶的天才。
就是叶瑶……
罢了，假若此人通不过测试，她再想办法让叶瑶把对他的感情收回来便是。
虽然叶瑶矢口否认，但又怎么瞒得过烟云的眼睛？
这孩子，明明已经对别人萌生了好感。
烟云一时有些后悔把叶瑶保护的太好了，就应该让她至少经历一段感情，这样被伤过之后，才不会像现在这样，短短一天时间不到，就对一名陌生男子芳心暗许。
但转念一想，她们宗内的男弟子，又有谁配得上叶瑶呢？都是被欲望掏空了身子的衣架饭囊罢了。
如果不是她们人欲道现在……唉，不提也罢。
陆始渊低着头，看着自己下意识抬起来，打算阻止烟云的手，缓缓放了下去。
她是叶瑶的前辈，应该是不会伤害她的。
对于烟云的举动，他多少也能猜到她的心思。
如果是他喜欢的一个晚辈，从外面带了一个陌生人回来，还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就信任他，维护着那个人，他可能也会像这长老一样，打算探探那个人的底线吧。
这是人之常情，他理解。
而且，他也没有逃避的打算。
哪有男人躲在女人身后的道理？
就算只是人设，他也不允许。
他还想趁此机会，给自己多添加一个标签，那就是“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在面对正事的时候，最多只会羞怯，绝对不会畏惧或者退缩。
或者这个性格根本不需要现在才添加上，从始至终都一直存在着。
因为，这本就是男人的尊严。
只是……没有了少女，身边空空荡荡的，跟对面一大群人相比，确实是显得有些孤单了。
有这么一瞬间，让他仿佛又回到了在下界的日子，不敢与任何人交好、亲近，只怕稍微诞生了一点儿感情，那个人立即就被穿越者夺舍、取代。
为此，他宁愿独自承受数百年的孤独。
算了，入乡随俗，既然这里的主人想要试探他，那就让她们来吧。
陆始渊抬起头，正要踏出竹楼，就看见叶瑶摆脱了烟云的束缚，朝着他跑了过来。
“你怎么……”陆始渊有些愕然，呆呆的看着少女重新回到了他的身边。
瞧着他脸上的惊愕，又是一种她不曾见过的神情，叶瑶惊奇又得意，对着他灿烂一笑，不掺杂一丝媚意，纯洁动人：“担心你啊，所以姐姐过来陪着你。”
“不要害怕，我在你身边呢。”
陆始渊的眼眸微微睁大，心底适才生出的一丝孤独被抹除的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涟漪在心头轻轻泛起。
他就眼睁睁看着，看着那丝涟漪荡漾开一圈又一圈，直至平静下来。
涟漪看似荡尽，却不知道又出现在哪里，泛起久久无法平复的悠扬浪波。
陆始渊低头望着叶瑶，褪去伪装，流露出一丝发自内心的笑意。
“嗯。”他笑道。
旋即缓缓抬起头，与叶瑶一同面对在场的所有人。
“前辈，您想怎么看？”
第十五章 不谋而合
陆始渊声音不大，平平淡淡，让此地的众人都能听清。
烟云凝望着他，眉头微微一挑。
她怎么感觉这个男人的气势在这一刻仿佛变了？
明明神色不改，但就是突然流露出几分强势的气息。
他的话语听起来也蕴含着尊敬之意，但她怎么从中捕捉到了一丝挑衅的味道？
错觉吧。
就算她先入为主，觉得陆始渊不是什么好人，也不能这样冤枉别人，一句再正常不过的话都非要找出几点不正常的地方来。
毕竟，她的本意也不是故意针对陆始渊，而是只想试探他对叶瑶，对人欲道是否怀着恶意。
烟云压下心头的古怪念头，脸上仍是一脸温和之色：“当然是走过来一些，让大家近距离看看就好。毕竟男人在我们人欲道，确实算是稀罕，而且还是像小友如此英俊的。没看见我们的一些弟子眼睛都放光了吗？”
闻言，众女也不觉得羞涩，反而对着陆始渊红唇微掀，妩媚轻笑，或眼波流转，飞抛媚眼，尽显万般风情。
恍惚一瞬间，陆始渊还以为自己来到了盘丝洞，被一群蜘蛛精盯上了。
怎么办？
当然微微抿唇，显露紧张。神情不改，彰显沉稳。两颊生晕，以示羞涩。
只不过此番表情落入这群魔门妖女眼中，只会让她们愈发惊喜与好奇，妙目闪烁，异彩夺目，跟之前裘清月她们的反应没有什么区别。
叶师妹说的没错，这个男人……好像真的会害羞诶？
陆始渊在最开始遭遇裘清月一行人的时候，就无所谓这样的视线，显然依然如此。
他只是露出强忍羞涩的神情，依言踏出竹楼，离众人更近了一些。
叶瑶紧随其后，多走几步，站在他的身前侧方，替他稍微阻挡住了一部分的目光。
与此同时，那群望着他的男弟子的眼神愈发不善起来。
叶瑶在人欲道的受欢迎程度可见一斑。
陆始渊的眸光自然的移动到烟云脸上，顿时明白了什么。
借刀杀人。
看着烟云的态度对他很是友善，先是一声“小友”拉近距离，又是由衷的赞美，好像真是为了满足门下弟子的好奇，才让他走出来，给大家看一看。
但这番话语，对人欲道其他男弟子而言，可不怎么好听啊……
这是在说他们不算男人呢？还是在说他们不够英俊？
可莫说烟云含沙射影，就算她真的直言不讳，这群男弟子也不敢对她发泄内心的不满，她可是长老，那最好的目标，不就是他这个被长老针对的软柿子了吗？
烟云的话语又何尝不是在暗示这群男弟子，让他们对他出手？
这样一来，她试探的目的达到了，也不会让他对她，对整个人欲道心生恶感。
这些上了年纪的修道者，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人精。
只不过……烟云对自家宗门男弟子的态度，很古怪啊。
不然，烟云传音暗地告知他们一下，让他们出手试探他就行，又何须说出这么难听的话呢？
不受待见吗？
陆始渊真心实意的一笑，低声道：“前辈谬赞了……”
既然如此，那接下来谁敢凑上来，就不要怪他下手太狠了。
毕竟，连自家的长老都看不惯你们不是？
“不是谬赞，听说小友还是从下界飞升到我们乾坤界的？那更是天资卓越、惊才绝艳了。”烟云继续感叹道。
“道友确实一表人才，只是恕在下孤陋寡闻……怎么道友现在只是区区开阳境？”
就听一道男声响起，在众女交头接耳、温言细语的情况下，显得无比突兀。
闻言，陆始渊却是猛地一怔，内心剧震。
开阳……？
这个世界的境界名称，竟然就是系统上的修为名称？
也就是说，创造系统之人，很有可能就在上界，也就是乾坤界？
重要的步骤忽然省去了寻找、前往下界足足两个，陆始渊一时惊喜不已，但冷静下来之后，欣喜之情顿消。
若是一切的罪魁祸首是下界之人，那么他再强大，也不过玉衡巅峰修为，不可能突破下界的规则。
可要是身处乾坤界，那么他的实力就成了未知数，甚至可能强大到超乎想象。
但所幸，现在有了一个目标不是？
陆始渊压下心头的颤动，缓缓呼出一口气，终于抬眼看向了发声之人，是一名长相阴柔的青年，正面带微笑的注视着他。
似乎是他刚刚沉默了太久，让青年误会了什么，他此刻看着他的眼神已经是在看一只烂柿子了。
只需吹一口气，就会汁水四溅的那种。
“对了，在下王长明，不知道友名讳？”王长明温声道。
陆始渊暗暗颔首，明明是在针对他，言行还这么礼仪有加，至少表面不给人拳头发痒的机会。
比那种没脑子的挑衅要好上许多。
好评。
陆始渊正要开口，叶瑶已经先他一步回答：“你不知道下界之人飞升到乾坤界，原本的修为不能动用，只能散功重修吗？但通常这个行为都需要有人引导，然后才会这么做，毕竟谁能舍得自己付出了无数汗水的成果？但陆揽月都没有人告诉他这一点，他就已经主动这么做了，这份果断就算是其他飞升者都不曾具备，开阳境的修为更是在短短一天都不到的时间内就修炼回来。你是在质疑他的天赋吗？”
叶瑶语速很快，但却逻辑清晰，最后一声反问，直接让王长明哑口无言，一脸尴尬。
显然他没有想到，叶瑶竟是这般维护陆始渊，替他回答他的疑问。
如果是陆始渊自己亲口说出，就算他的话语跟叶瑶一字不差，他也有发挥空间，眼下却是反驳不是，不反驳也不是。
王长明强颜欢笑：“师妹竟是如此维护这位下界道友……”
“不维护他，难道维护你吗？”叶瑶螓首微偏，眨了眨眼睛，疑惑道。
陆始渊看在眼里，不禁有些好笑。
之前怎么没发现少女如此伶牙利嘴呢？
如果说烟云对男弟子的不喜是隐晦的话，那么叶瑶就是直接正大光明的表示出来，根本不惯着他。
王长明的笑容保持不下去了，表情已然有了一丝破碎的迹象，但他还是强行把话题转移回了陆始渊身上：“恕在下冒昧，我从没真正见识过天骄，所以想要与道友切磋一番，见识一下自己和天骄真正的差距，不知道友可愿？”
叶瑶柔眉倒竖：“你开阳后期，找开阳初期切磋？”
王长明笑道：“瑶儿师妹哪里话，道友天资如此出众，想必让我两个小境界，也是完全不成问题的吧？”
“而且，切磋二把，讲究点到为止，我是不会让陆小道友受伤的，放心吧。”
言下之意，已经默认了自己的胜利。
“你……”
叶瑶还想说什么，陆始渊已经点头应下：“好。”
此话一出，王长明还愣了片刻，回过神来，脸上情难自禁的浮现出一抹浓郁的喜色。
他拼命克制住自己嘴角的上扬，不让狂喜的情绪流露出来，然后缓缓从人堆里走出，摆了一个自认为帅气的姿势：“陆小道友，请。”
陆始渊迈开脚步，走到距离王长明三丈远的地方站定，双手自然的轻握成拳。
王长明再怎么挑衅都让他内心无动于衷，但他刚刚一声“瑶儿师妹”，则让他拳头登时硬了。
悄然一瞥烟云，发现她的眉头也微微皱着。
很好。
他和她的想法不谋而合。
第十六章 《点到为止》
烟云皱着眉头，显然有些不满王长明的口无遮拦。
瑶儿也是他能叫的吗？
这也是她讨厌这群男弟子的原因，并非是单纯看不惯他们，而是他们的言行举止，根本就得不到女人的喜欢。
但这是她主动暗示、默许王长明对陆始渊出手，她也不好以此为由发作。
正这样想着，就感受到视线的注视，顺着目光看去，看见了叶瑶面带担忧的小脸。
那个表情明显在提醒着她，要在关键时刻阻止这场切磋，避免让陆始渊受伤。
倒是关心这个男人的很。
烟云回以一个肯定的眼神，让叶瑶安心。
眼神落回陆始渊与王长明两人身上，双目缓缓一眯。
开阳后期与开阳初期，确实是悬殊巨大的修为。
如果开阳初期换一个人，这场切磋都无需开始，烟云都能预见最后的结果。
但这个人是陆始渊，他散功重修，道境、战斗意识应该都还是玉衡巅峰的境界，再加上他的天赋……
希望他不要让她失望吧。
这个想法一出，让烟云自己都愣了一下，她居然已经不在意试探陆始渊的结果了，下意识的希望他能赢下这场切磋。
是因为爱屋及乌，还是因为与王长明等人相比起来，他显得与众不同呢？
她忽然有些理解叶瑶为什么会对陆始渊心生好感了……
竹楼前的空地上，王长明微笑问道：“陆小道友，可以开始了吗？”
陆始渊刚一点头，下一刻王长明就消失在原地，刹那出现在他眼前，带着凌厉的拳风而至。
三丈距离眨眼便到，近乎不存在。
而王长明表面再如何彬彬有礼，此刻也是流露出了真面目，对陆始渊的不屑展露无疑，都不打算使用什么功法、法术、武器……只想凭借肉身战胜他。
如此，方才有碾压之势。
王长明的拳头直接到了陆始渊的脸上，他已经能想象到指端传来的触感，先是柔软，再是坚硬，最后是鲜血的黏腻。
他要把他这张脸打烂，看他到时候一脸的狼狈与凄惨，叶瑶还有那群女弟会不会再喜欢他。
王长明的眼里划过一丝快意，终究暴露了内心真实所想。
然后他一拳重重打在了……
空气上，用错力的感觉让他无比难受。
居然躲开了？
王长明神魂一动，感受到陆始渊的气息出现在身后，也不收力，身体猛然一转，带着残留的力量与旋转新生的力道就要打在陆始渊身上。
但王长明想法很好，身体还没来得及实施这个动作，他的腰部就被猛然一踩，整个人直接失去了重心，朝着前方栽倒下去。
他脚步踉跄，看得出拼命想要阻止栽倒，最后还是猛地摔倒在地。
眼前出现一抹白皙，王长明尚未看清，叶瑶就仿佛看见什么肮脏的东西一般，立马远远的跳开了。
他赶忙从地上爬了起来，对着叶瑶一笑，尝试缓解尴尬。
“呵。”叶瑶美眸含笑，唇角微掀。
十足的嘲讽。
那个该死的下界土著！
王长明被嘲笑的怒气上涌，愤怒只好对着陆始渊发泄，他一个转身，双眸骤然一凝！
定！
这次，他倒要看看他怎么逃！
王长明故技重施，但拳风比上一次要了凌厉数倍不止，只能捕捉到几道残影。
陆始渊一动不动，好像真的被定住了，眼看着拳头就要再次落到他脸上。
这时，陆始渊才动了起来，他脚尖轻点在地，一个侧身就躲过了王长明这一击，身形闪转腾挪，圆转如意，直接来到他身后。
随即又是一个跃身，一脚踏在王长明腰部最柔软的地方，足底暗劲一出。
噗通！
摔了一个结结实实。
见状，烟云心头微动，这身法……
她看得出这是一个本质很低劣的身法，但由陆始渊施展出来，却多出了那么几分妙意。
若是陆始渊知她心中所想，也会点点头。
猜得没错。
藏书阁堆在角落不知几年，已经长灰的法术之一——风息。
而且这其实不算身法，被他临时改了几处地方，施展出来，已经算是四不像了，但应付王长明还是绰绰有余。
初期与后期的差距确实巨大，如果他不展露一些真实实力，还真不好战胜他。
但战胜不易，周旋却是轻松至极。
只要他想，王长明难以碰他到一片衣角。
他也不伤害他，只让他为自己的口无遮拦，付出一些代价就好。
《点到为止》。
王长明再次爬了起来，耳边传来众女如银铃般的悦耳轻笑，里面的嘲笑之意却是不加掩饰。
陆始渊在羞辱他！
他让他在这么多师姐、师妹面前丢脸了！
他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王长明不断想着，终于气血上头，眼睛都微微泛红起来，脸庞不断抽动着，还在尽力维持着自然的表情，却只能骗得了自己。
他咬着牙，武器、功法、法术在这一刻悍然齐出，势必要一击挽回自己的颜面。
陆始渊的眼神终于凝重了一丝，但这一丝却并非给予的王长明。
这就是人欲道的功法吗？
一眼看去，比他们下界的功法高深了不知多少，以他的道境，竟然都一眼看不出这功法的本质与真意。
也是，看出了才是他不正常，这可是乾坤界的顶级功法。
一边这样想着，陆始渊也一边有了动作，他对着王长明抬起一只手，在他冲过来的那一刻，朝自己身侧猛力一带。
王长明就如长剑出鞘，根本控制不了自己，轰然撞向了竹楼的竹墙上。
噼啪！
几根灵竹折断。
陆始渊心头一惊，脱口而出：“抱歉！”
叶瑶微微一怔，瞧着陆始渊正看着自己，这才意识到他在对自己道歉，她还以为小弟弟这么坏，在对王长明说这两个字呢。
她笑着摇了摇头，正要说一句“没关系”，想到什么，神情一滞。
他给她道歉干什么？
当然因为这是她以前住的地方。
之前叶瑶的心思全都关心、担忧陆始渊去了，竟是全然忘记了这茬，眼下回想起来，再看着前方的一群师姐。
她们都知道这里原本是她的住处……
而一些女弟子察觉到叶瑶的视线，立刻朝她抛来一个目光，蕴含着暧昧的笑意。
叶瑶死死克制住了已经到自己喉咙处的羞耻尖叫，但那张俏脸还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了血一般的羞红。
陆始渊一看，怎么了这是？
“怎么了？”
也不至于这么生气吧？
“没事……”叶瑶声音颤抖着，已经顾不得陆始渊越级战胜了王长明，她现在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她要把自己的房间让给他！
啊啊啊啊啊！
陆始渊低头一瞥少女紧紧蜷缩起来的嫩足，还有不断屈伸着，试图在这里再抠出一座新竹楼的晶莹足趾。
懂了。
他不禁哑然失笑。
所以说嘛，任何时候都不要那么冲动。
“这是怎么回事？”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陆始渊闻声抬头，就看见来人一身雪白纱裙，一眼看上去清纯如仙，缥缈似幻。
裘清月回来了。
第十七章 圣女威严
陆始渊沉默不语，这个问题应该不需要他来回答。
但等了片刻，想象中的声音并没有响起，他疑惑的看去，就发现叶瑶低着螓首，鬓发垂落，俏颜一片通红，一副还没有从羞耻之中冷静下来的模样。
陆始渊：“……”
得，这是羞到暂时失去思考能力了。
那就只能他回答了。
陆始渊言简意赅：“有人跟我切磋、较量了一下。”
“谁？”
一个普通的字眼，从裘清月的唇里吐出来，让任何人都能感受到她此刻的愤怒。
她没有想到，自己只是离开了这么短暂的时间，去跟道主汇报了一下情况，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她亲自带回来的人，也有人故意针对？
这是怀疑陆始渊，还是对她这个圣女的轻视？
陆始渊自然没有护着王长明的道理，果断把他名字报了出来。
闻言，裘清月的眼神愈发冰冷：“开阳后期，很好。”
还是一场如此不公平的切磋。
“受伤了吗？”
陆始渊倒是未曾想正在公事公办的裘清月会突然来上这么一句，关心他的状况。
这就是她口中的不会亏待他。
他内心一暖，笑着摇了摇头：“没事。”
“嗯。”裘清月微微颔首，正要转头，就感觉他的眼神有些奇怪，而被他这样的视线盯着，她的感觉就更奇怪了，正打算解释，就想到什么，微抿着唇瓣一扬，浅浅媚笑起来：“我带回来的人，当然不能让别人欺负了。”
继而自然的把视线落到叶瑶脸上：“瑶儿，为什么不阻止切磋？”
叶瑶这才从强烈的羞耻感中挣脱出来，轻咬着下唇，只低声道：“是我的错。”
裘清月颦眉，她太熟悉叶瑶，她这幅神情一出来，她就知道叶瑶一定阻止过了，但没有成功。
她环顾这里一圈，终于注意到了烟云，一时间脑海里的所有困惑都有了答案。
试探陆始渊，固然有怀疑他的原因，但更多的恐怕还是为了叶瑶。
她可是知道叶瑶最讨宗门里的长老喜欢，还包括她在内，不然她也不会把叶瑶当成亲妹妹来照顾和对待。
知道了此事为何而起，裘清月心里的那股怒火也消散了。
烟云对她而言既是宗门长老，也是温和的长辈。
她明知道陆始渊是她带回来的人，但还是出手试探他，也有一部分是她的原因吧，担心她被这个男人欺骗。
如果是私下，这件事就应该是裘清月带着小情绪的抱怨几句，然后就过去了。
但眼下这个局面，她必须要做些什么。
既是为了维护她圣女的威严，也是让陆始渊以后不会再遭遇类似的事情。
“烟长老，是不是要给我一个解释？”裘清月朝着烟云望去，强势的气息散发出来，让她即便面对长老也丝毫不落下风。
此话一出，在场的众人也都停止了窃窃私语，有些紧张的注视着眼前这一幕，大气不敢出。
这是圣女大人不满烟长老对她带回来的人出手，在质问她呢。
不熟悉裘清月的人都这般想着，但就在她们谁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裘清月对着烟云轻眨了一下眼睛。
烟云在内心暗笑，这孩子。
她知道她要做什么，便积极配合，她跟裘清月对视了足足半晌，终于叹息出声：“是我的错，不该怀疑圣女带回来的人。”
一些人顿时瞪大了双眸，烟长老对圣女认错了。
裘清月的气势也如潮水一般退散下去，但语气还是淡淡的：“我带他回来，自然就是信得过他。”
烟云点头：“是我考虑不周了。”
“而且，如果烟长老真的怀疑他有什么问题，宗主现在便让我带他过去，她要亲自看看他，这下烟长老可放心了？”
烟云的眼里涌上了几分真心实意的震惊：“道主看人，自然再放心不过了。”
如果陆始渊真过了她们宗主这一关，那就说明他完全值得信任了，而且他还有很大可能得到宗主的青睐。
因为人欲道现在的情况，最缺的便是陆始渊这样的天才。
而裘清月在说出此话时，视线有意无意的扫过那群男弟子，仿佛在警告他们。
“至于他……”
所有人的目光因为裘清月的话汇聚在了爬起来的王长明身上。
他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却比受了重伤还更让他情绪波动，他从未品尝过如此强烈的屈辱感，让他在全宗上下面前丢尽了脸。
都是陆始渊……
王长明攥紧双手，抬起头，结果就对上了裘清月再度冰冷下来的双眸，那般神色好似在看一个死人。
王长明心头一颤，下意识就要求饶：“圣女，我错了……”
“这是道主要的人，你也敢对他出手，更是能开阳后期修为欺负一个开阳初期……”裘清月寒声道。
话到最后，裘清月的神情却骤然缓和下来，王长明还以为自己得救了，正要道谢，就听她淡淡道：“把他送到青楼去，虽然长相一般，但一些人就好他这一口。”
青楼是她们人欲道的产业之一，内门弟子想去也不能去，外门弟子则是自愿选择前去与否。
而送一个男人到那种地方，等待他的是什么也无需多说。
王长明骇得肝胆俱裂，只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当这个出头鸟，明明还有其他人也看不惯陆始渊，应该让他们出手才是。
但现在后悔已经太迟了，裘清月话已出口，断然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圣女大人，求你饶了师弟这次吧……”王长明一边求饶，一边疯狂的朝着裘清月奔跑过去，伸出一只手，竟朝着她身穿的雪白纱裙抓来。
裘清月的眼里闪过一丝厌恶之色，一条浑圆如玉的长腿对着王长明就踢了过去，他如遭重击，连哼都没有哼出来，就直接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王长明跟陆始渊的差距已经算是巨大，但跟裘清月相比起来，就更是令人绝望的天渊。
只是一脚，就把陆始渊不展露出一些真正实力无法战胜的王长明踢得昏死过去。
陆始渊莫名有些感同身受，胸口泛起一阵若有若无的疼痛。
嘶……
他庆幸当时没有生出跟裘清月动手的想法，不然指不定谁解决谁呢。
两名女弟子走出人群，就要拖走王长明，裘清月对她们微微一笑：“辛苦你们要跑一趟了。”
仿若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陆始渊在此刻重新意识到，裘清月对他再怎么温柔，本质上也是魔门妖女。
就连叶瑶在刚刚见面的时候，展现出来的也是妥妥的魔女本色，哪里像现在这样，是一根一言不合就脚趾抓地的“含羞草”？
但这样的强烈反差，只会让陆始渊愈发感到亲切。
毕竟，他也是魔道之人。
“还聚在这里干什么？难道还有人想跟他切磋一下的吗？”
众人闻言顿时散开了，但突然有一道腻声传来：“人家也想跟这位小弟弟切磋呢，只不过是在床上……”
引得众女一阵娇笑。
裘清月也媚笑起来：“那只怕轮不到你呢……”
说着，瞥了叶瑶一眼。
叶瑶红着小脸，也不反驳。
裘清月微微皱眉，这样的表现，看起来叶瑶是真的喜欢上陆始渊了。
因为只有在面对自己喜欢的人时，一个人才会展现出她真正的性格。
至少对她们这些把放浪与诱惑的行为当成跟呼吸一样自然的妖女而言，是这样没错。
但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裘清月对着陆始渊伸出一只玉手，微笑的看着他，眼神是似有似无的勾人：“走吧，小弟弟，我们道主说要见你呢。”
第十八章 歉意
一句话而已，就把陆始渊近乎快要遗忘掉的情绪给激发了出来。
在突然遭遇裘清月她们的时候，他都没有像此刻这样心跳加速。
人欲道宗主，或者可以也称呼为道主，乾坤界的绝顶大能要让他觐见？
在这样的强者面前，他的伪装应该会被一眼识破，所谓天衣无缝的演技更是会变成一个笑话。
毕竟，实力的差距太过巨大，悬殊到别人一招杀了他，都是最低级的手段。只要那位强者想，大可以把他的神魂抽出来，将他过往的人生都看的一清二楚，在她面前又何谈什么伪装？
别问他为什么这么清楚，他在下界对待试图刺杀他的杀手的时候，就是这么做的。
但眼下这个熟练的手段可能成了他马上要面临的东西。
难道要解除伪装，对着那位强者展现出自己的真面目吗？
会死的吧？
陆始渊一边想着，一边无意识牵上了裘清月伸出来的手，直到掌心传来一股柔软的触感，还带着微微冰凉的温度，这才把他从思考之中惊醒过来，神情有些愕然的看着裘清月。
这可不是他的人设能做出的举动。
但现在再把手抽回来就太掩耳盗铃了，陆始渊只能在脸上挤出几分羞涩之意，算是补救措施。
裘清月先是怔了一下，下意识想把手抽回，没想到陆始渊真的会牵住她。旋即笑了起来，反而握住了陆始渊的手，不给他收回去的机会。
“这么紧张啊，小弟弟？”裘清月两眼微弯，“不用这么紧张，我们道主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
但对现在的他而言毫无疑问就是。
可不管内心再怎么想，陆始渊表面也只得轻轻点头。
“烟长老，那我们就过去了？”裘清月朝着烟云轻眨了一下眼睛，略带俏皮的神情哪里还有半分之前的强势与威严？
烟云失笑：“嗯，去吧。”
但似是想到了什么：“等等。”
烟云望向陆始渊，认真道：“王长明会对你出手，是得到了我的暗示，我确实是想试探你，但不应该这么冲动和贸然，忽略你的感受。这件事是我有错，我向你道歉。”
言罢，身体一倾，就要对陆始渊躬身。
这哪里使得？
陆始渊赶忙就想阻止，但一只手被裘清月握住，一时根本抽不出，只得嘴上劝阻：“前辈别这样！”
话语里的慌乱之意，比起之前求饶的王长明也差不了多少。
闻言，烟云犹豫片刻，还是停止了动作。
她看得出陆始渊的惊慌，道歉是为了让人原谅，如果这样做只会让对方感到为难的话，那道歉就失了本质，不如不做。
见烟云停了下来，陆始渊这才松了口气。
他惊慌、放松都是假，有些受宠若惊却是真。
因为知道自己犯错的人太多，但敢于承认的却很少，会因此而道歉更是极少数，更何况对烟云而言，他既是她不久前怀疑、试探的对象，而且还是她的晚辈，她的道歉就显得愈发真诚了。
这样的人，即使是敌人也值得尊敬，况且烟云试探他的方式不坏，也没有大摆姿态，以前辈的身份来压他。
所以，他最多只会感到些许不舒服，这是人之常情，却绝对不会对她生出讨厌或怨念的情绪。
而且在叶瑶的陪伴下，这点儿负面情绪并没有生出。
陆始渊摇头：“前辈无需道歉，我能够理解前辈的做法。”
烟云的眼里浮现出一缕惊奇之色，笑问：“真能理解？”
她还以为像他这样单纯的性格，根本不会懂这些呢。
陆始渊：“……”
她把他当成什么了，他的人设是单纯，又不是蠢。
“当然。”
烟云笑意盈盈：“那就多谢小道友的原谅了。”
这个“小”字加的，不似之前王长明的嘲讽，调笑之意清晰可见。
当她的温和消散，显露出来的便是她曾经身为妖女的姿态。
陆始渊沉默了。
他险些又忘了这个宗门里人均妖女。
所以他为什么想不开，要弄一个最容易被调戏的纯情人设呢？
连还嘴都不能。
“瑶儿。”裘清月又呼喊了叶瑶，双眸含笑，神色莫名，“我带着小弟弟去了哦。”
叶瑶小脸微红：“跟我说干什么……”
所以她为什么想不开，要把自己的房间让给陆始渊呢？
这下好了，人人都拿他来捉弄她。
就连清月姐姐也……嗯？
清月姐姐凭什么拿陆始渊来调戏自己，明明她对他也有着一点儿好感来着！
叶瑶反应过来，意识到谁都能拿这件事捉弄她，唯独裘清月不可以。
反倒她也是会被调笑的人才对！
但醒悟的太晚，裘清月已经带着陆始渊飘飞而去，只剩下她和烟云还在这里。
两人对视一眼。
“看起来，似乎不止是瑶儿你对那个男人有好感啊……”烟云把裘清月的言行看在眼里，若有所思。
叶瑶撇了撇嘴。
那咋办嘛？
虽然清月姐姐看起来对陆始渊只有一丝好感，更多的是喜欢调戏他，但要是挑逗着、撩拨着，到后面真的喜欢上他了呢？一百个自己也抢不过她啊。
真愁人……
陆始渊与裘清月并肩而立，向着远处的一座高峰飞去。
他望向那座山峰，随着距离目的地越近，他脑海中的思绪也越发复杂。
一时间想到了不知道多少个可能。
当脚下踩实的时候，陆始渊才得以回神，已经到了。
裘清月：“道主就在前面，你去吧。”
陆始渊颔首。
他终究有了决断，还是要卸下所有伪装，跟这位道主坦诚相见。
他一点儿也没有自己的演技能瞒过这位大能的侥幸，就连另一个道果可能被看出，也做好了准备。
与其被这位大能被动点破，不如他主动一些。
而他之所以还能面不改色，是因为他对人欲道从始至终都没有过恶意。
天赋、目的、跟脚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对人欲道是否居心不良。
很多时候，要的就是这样一个态度。
陆始渊沉思着，浑然不知裘清月都已经松手了，他还是紧紧抓着她的柔荑。
裘清月柔媚的桃花眼轻轻一眯，一抹盈盈水光就涌现了出来，她媚声轻语：“姐姐的手就这么好摸吗？舍不得松开了？”
“嗯。”
陆始渊此刻压力过大，已经顾不得人设了，听到问题，便下意识道出了内心所想。
裘清月怔住了。
而陆始渊总算松开了手，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一步步缓缓走入了前方缥缈的仙雾之中。
裘清月看着自己那只被陆始渊牵过的手，因为他一路上太过紧张的缘故，留下了些许湿濡的痕迹，是他掌心弥漫出的汗水。
而方才他回答她的时候，语气、神情也跟之前的他截然不同。
裘清月不知道他是不是高压之下就会变成这幅模样出现，但他的话语是否为真，她却是能够判断出来。
好摸到舍不得松开吗……
“真是个巧舌如簧的小弟弟……”裘清月低语道。
第十九章 见道主
陆始渊在踏入仙雾中的那一刻，还有些混乱的脑海就变得清明起来。
他将要面对的可是乾坤界的顶级强者，要是不保持一颗清醒的头脑，此遭只怕难以安然度过。
陆始渊缓缓前进，脚步落的又轻又缓，唯恐打破了此地的宁静。
而这个时候，他才开始认真打量这里。
在此之前，他对人欲道的印象大概是宗门范围很大、占地面积很广，妖女遍地、万般风情，住处淡雅、融于自然。
直到此刻，他透过仙雾看见了坐落在这里的庞大白玉宫殿，才意识到什么才是上界的大宗门。
这山巅之楼，云外之阁，尽显神秘与格调。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又透出瑰丽与堂皇。
这样一对比，陆始渊突然觉得下界的皇宫都不算什么了。
他环顾四周，发出实实在在的惊叹。
这数十丈高的殿堂是藏经阁吧？如此大小，里面不知道藏纳了多少古法与妙术。仅仅就是这样一座殿堂的底蕴，就算是下界所有的势力加在一起都比不上的。
其中，能看见几道纤细靓影在莲步清迈，轻盈走动，手里或拿着一块玉简，低头默默铭记，或捧着一张画卷，画中弥漫出一丝丝道韵，他隔着这般遥远的距离都能体悟到。
陆始渊收回目光，正要看向别处，就听一缕低语从藏经阁里飘了出来：“师姐，听说你跟一位正道弟子在一起了？”
此话一出，就看见藏经阁里原本还在览经阅书的几人顿时停了下来，片刻犹豫都没有，朝着那个人凑了过去：“哪个宗的？哪个宗的？”
“谁主动的？”
“长得怎么样？”
“别只问长相啊，还有修为呢？这两者可是绑定在一起的，要不然再英俊，也是一个银枪蜡烛头，中看不中用，怎么满足师姐？那些正道小童男，怕不是还没上床，只是牵一下师姐的小手，就直接……嘻嘻！”
刚刚牵了裘清月小手的陆始渊：“……”
“别急别急，听师姐慢慢说……”
陆始渊脚步加快，趁着她还没有说出更劲爆的故事之前远离了藏经阁。
亏他前一秒还觉得这里氛围十足，是一个悟法悟道的好地方，结果下一刻这些妖女就给他上了一课。
有了这一个教训，陆始渊不敢再认真打量，生怕又被妖女上课。只是粗略一看，分辨出这些殿堂是干什么的后，就收回了视线。
炼器堂、炼丹楼、内务阁……
路上还碰到一位从炼丹楼里走出来的女弟子，她看到他，美眸里顿时布满了惊奇之色：“你就是裘师姐带回来，道主点名要见的那个下界之人？”
这下人尽皆知了。
陆始渊点头。
这女弟子抬手一指前方：“道主就在前面的大殿里，快去吧。”
陆始渊刚要道谢，就瞥见一抹细腻的雪白，这人身着的彩裙竟是无袖的，一抬手，露在空气中的一截手臂简直白的晃眼。
陆始渊目光迅速移开，道了声“多谢道友”，就直接迈开脚步。
“对了，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我问师姐她不肯说，要我亲口来问你，告诉姐姐呗……诶？别跑啊！”
怎么每一位妖女喊“小弟弟”都喊得这么熟练！
陆始渊生怕被这妖女缠上，近乎是掠进的大殿中。
一踏入这里，陆始渊身体就猛地一沉，身形顿止。
“来了？”
一声询问从高处落下，陆始渊听在耳中，竟是直接愣住了。
声音落在耳里，却是响在心里，好听到他浑身都泛起了一股奇异的酥麻感，真正意义上的令人沉醉。
所谓的仙音，可能也不过如此。
“不必这么拘谨，清月不是说了吗？本宫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声音的主人浅笑着，“但必要的试探确实要有，准备好了吗？本宫要开始了。”
话音落下，陆始渊就感到体内莫名涌出一股燥热。
这是被道主一句话勾动出来的，明明语气这么平静，却仿佛蕴含着让人动情的毒药一般，让人瞬间欲火沸腾。
这跟裘清月她们已经不能相提并论，她的媚功不是大成，而是已经成了道，不需要摆出什么诱人的姿态，甚至哪怕从嘴里道出的话带着杀意，也能把男人的魂魄给勾出来。
只要她想，凭借一句话，就可以让他欲火焚身，爆体而亡。
这就是人欲道的道主……
陆始渊一边压制着身体里的燥热，一边又抵挡着体外的威压，竭尽全力的抗衡着道主口中的“试探”。
跟这一比，烟云的试探简直太过温柔。
与此同时，陆始渊也有些庆幸，还好没有摆出纯情的神情进来，在这样的强者面前展现什么演技，那可真是不要命了。
“嗯？”
道主轻疑一声，继续笑道：“开阳初期？”
陆始渊听出了她的话中之意，不是她现在才得知他的修为，而是有些惊讶他以开阳初期的实力，能抵挡住这股威势。
换一个正常的开阳初期，只怕一息时间不到就趴下了。
“而且还能思考，嗯……”
突然，陆始渊闷哼一声，双眸猛然瞪大。威压在一瞬间增大了十几倍，直接超越了他的抗压极限。
不妙，会死！
存于脑海里的法力在刹那涌入到他的四肢百骸，压力骤减，虽然还是压得他动弹不得，但也不至于让他觉得好像下一刻就会身死道消一样。
只不过，他在心里有些想骂人，这算什么试探？这不是要他命吗？
“散掉的法力被重新吸收回来了，有趣的功法，你的神魂也很强大。”道主称赞道。
虽然是在夸奖他，但陆始渊根本笑不出来，笑也是苦笑。
他还想主动展现出自己这份法力，以示真诚，结果被道主几句话就逼了出来，想法在第一步就落了空。
这绝对是知道了他想这么做吧？
陆始渊感受到压力又在逐渐增大，而他已经没有了第三个道果。
即便他知道道主这一次不会再突然增加十几倍的威压，只是想测试他的极限在哪里，但他还是不想继续下去了。
于是，陆始渊略作犹豫，就朝着地面开始缓缓坐下去，坐下去之后，整个人又向后仰躺在地，一副放弃抵抗的样子。
既然抵抗不了，那干脆就不抵抗了。
《开摆》。
见状，无形的威势如潮水般消散下去，道主疑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陆始渊这从地上坐起，抬头望向大殿之上，看见了一道身影。
她身穿跟裘清月她们相同颜色的长裙，衣裳质地与款式却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任何女人穿在身上，恐怕都会美的惊鸿若仙，更何况这位道主强大而独特的气质，和不同于裘清月的成熟、性感的魅力，更是让她美的近乎于道。
陆始渊怀疑就这么盯着她，真能从她身上感悟出什么。
但奇怪的是，她明明如此绝色，陆始渊看在眼里，心中却没有任何波澜。
可能是知道自己与她的差距太大了吧，导致异性之间的吸引都消失了，在他的潜意识里，这不是他能肖想的人。
陆始渊蓦地松了口气，他在进来之前碰到的那位女子穿的那样清凉，让他还以为这位道主会显得更“凉爽”一些。
不然怎么算得上真正的妖女头子？
而且，一些人修为越高，确实也会越没有架子，变得跟无比随性，可能这就是道法自然。
所以，他的担忧是有可能化为现实的。
绝对不是他渴望看见这一幕。
但他显然想多了，这位道主穿得比谁都严实，银袜白靴，仙裙遮体，浑身上下只有脖颈处显露出些许洁白的肌肤，以及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庞。
陆始渊把脑海里这些想法过完，这才开口：“抵抗不了，可不只有躺平了吗？”
道主轻笑，这个说法她也是第一次听到，倒是让人意想不到。
她再问：“如果本宫要杀你呢？你也不反抗？”
她虽是笑着说的，但陆始渊的身体还是本能的感到一寒。
可很快他就平静下来：“如果反抗有意义，我当然会反抗，但实力的悬殊过大，反抗连意义都失去了，还有什么必要呢？”
说着，他抬眼直视着道主的双眸，脸上现出一丝淡淡的笑意：“而且，我知道前辈不会杀我的，前辈就别这么吓我了。”
第二十章 良莠不齐
“本宫确实不会杀你。”
陆始渊神情不变，他知道还有下一句。
果然，道主继续道：“但你应该清楚，死亡有时候只是最低级的威胁。”
陆始渊点头：“但我想，我应该不需要惧怕前辈的威胁。”
道主浅笑：“隐藏了真实修为，甚至还隐藏了真实性格的欺骗者？本宫想不出你还能坦然自若的理由。”
陆始渊发现了，这位人欲道的宗主很喜欢笑，脸上时时刻刻都挂着一抹浅浅的笑意，看起来仿若邻家姐姐一般，给人温柔、亲切的感觉。
但他当然不可能真的把她看成什么大姐姐，只不过在她这副神情下，他确实本能的放松了不少。
陆始渊把双腿盘了起来，找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盘坐：“晚辈也不想欺骗她们，但一来，哪有人主动暴露自己底牌的道理？我这玉衡巅峰的修为藏起来，是再正常不过的行为。二来，如果我不扮演那样一个角色，只怕晚辈现在就到不了这里觐见前辈了，毕竟她们的性格……嗯，前辈应该懂的。”
陆始渊语气自然，语速舒缓，跟道主侃侃而谈，看不出一丝紧张。
“清月她们的性格，本宫自然是知道的。”道主失笑，似乎是觉得陆始渊说的很有道理，“如此说来，你隐藏修为和性情，反而还是聪慧的表现了？”
“好，这个问题本宫就算你过了。但本宫如何知道，你对我们人欲道到底怀着什么样的心思？”
陆始渊皱起了眉头。
道主不应该问这种问题才对，因为他对人欲道是否有着恶意，早在她看见他……不，还没有看见他的时候，就已经知晓了。不然他也不能直到现在，还能好端端的坐在这里。
但她既然问了，就说明她想让他亲自证明这一点，可他怎么证明？总不能真让这位道主搜他的神魂吧？这跟阶下囚又有什么区别？
要是她真打算强行搜魂，那他可就要“莫欺少年穷了”。
沉思许久，陆始渊缓缓开口：“前辈想让我对人欲道抱着什么态度？”
“你倒是问起本宫来了，可是回答不上来了，只能敷衍过去？”道主收敛清浅的笑意，第一次变得面无表情。
当那丝温柔的微笑消散，一缕让人窒息的气息便再度流露了出来。
陆始渊淡然自若，依然笑得出来：“当然不是，而是前辈希望我对人欲道是什么态度，我就能是什么态度，我可以保证。因为我从下界飞升到乾坤界，举目无亲，无依无靠，没有任何跟脚，可不就是想加入哪个势力，就加入哪个势力吗？”
这就是他能始终保持沉稳最重要的原因。
他现在跟散修没有任何区别，还是绝对无需怀疑背景、身份的那种。
“但我们人欲道，可不是什么名门正派……”
“前辈，巧了吗这不是？”陆始渊顿时笑得灿烂，“晚辈也不是什么正道之人啊。”
你看，这立场一下不就一样了吗？
本宫双眸缓缓一眯：“哦？这一点倒是连本宫都没有看出来，你心机如此之深，看来本宫是留你不得了……”
陆始渊：“……”
“前辈，别这样吓我，晚辈会信以为真的。”
“好吧。”道主重新展颜，“本宫开个玩笑，不要当真。”
“哈哈，您可真幽默。”陆始渊讪笑了两声。
也就是他打不过，不然按照他以往的行事方式，敢跟他开玩笑的人，现在已经只剩下一片染血的衣物了。
但人欲道的宗主跟他开玩笑嘛……
哈哈，实在是太好笑了！
就是这么从心。
道主薄唇轻启：“本宫知道你心里想的什么，你想的也确实没错，本宫是想让你加入我人欲道……”
她话刚刚说完，陆始渊就一脸正色：“弟子拜见道主！”
一礼行的恭恭敬敬，无比标准。
下一刻，这里顿时响起轻轻的低笑声，是真的发自内心的笑，动听的令人沉醉，也让陆始渊心头轻微悸动了一下，终于体会到了她身为女性的一丝魅力。
笑声渐息，道主这才开口：“本宫倒是奇了，我看你身上的血腥气息浓郁，一看就是杀了不知道多少人，罪孽深重。而像你这样的人，性情往往都是孤僻、阴沉的才对，但你看起来却是内心玲珑，老于世故。可偏偏如此圆滑，还是得罪了如此多的人，让自己手上沾染了这么多的鲜血。”
陆始渊沉默片刻：“一言难尽。”
“那就慢慢说。”道主双眸闪烁着饶有兴趣之色。
陆始渊无奈一笑：“道主，弟子确实不想回忆曾经，那不是什么值得回首的过往，还望道主莫怪。”
而且这关系到系统，可能还牵扯到了乾坤界的不知道哪一位大能。
在他把系统彻底调查清楚之前，这个秘密他不会告诉任何人。
道主：“那本宫就认为你是在滥杀无辜了哦。”
“既然如此，道主就当弟子我是一位嗜杀之人好了。倒也正好，嗜杀魔人配魔道妖女，最合适不过了。”陆始渊笑道。
道主低头凝视了他一阵，忽然眨了眨眼睛，道：“你是在欲擒故纵吗？故意挑起本宫的好奇？”
陆始渊险些被呛到了：“咳咳……道主又在说笑了，弟子哪敢在道主面前用这种伎俩？”
这不是关公面前耍大刀吗？
在妖女头子面前试图撩拨她的情绪，可真是不要命了。
道主摇了摇头，吐出两个字：“无趣。”
陆始渊抽了抽嘴角。
这里安静了一阵，道主再度开口：“你可知，本宫为什么要你入我人欲道？”
陆始渊心里早就有了猜测，但他不会贸然说出，而是犹豫片刻，斟酌了字句，才道：“因为弟子天赋还算不错？”
“你无需谦虚，能够拥有两个道果，即便另一个失了本源，再也无法提升了，这种情况在乾坤界可能也是仅此一份。你的天赋放在这里，也算得上中上之列了。”
陆始渊低头沉吟，他的天赋只能排到中上游吗？
“怎么，受打击了？”道主问。
陆始渊摇了摇头，神情自然：“这在弟子的预料之中，倒不如说，弟子在道主眼中能排到乾坤界的中上游，才是意料之外。”
道主道：“听你话语里的语气，似乎很自信，觉得自己能超过那群天才？”
“道主希望我超过他们吗？”陆始渊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若是如此，弟子必将竭尽全力。”
道主笑了：“你真是滑溜的像个灵鳅一样。”
既不自卑，也不自得，还自信的恰到好处。光是这份心态对修道者而言，就是另类的宝贵天赋。
“你成了我人欲道弟子，本宫当然对你抱着这个希望。本宫也知道你早已猜到了我让你入人欲道的另一个原因。我们人欲道跟别宗相比，弟子的质量确实比不过他们。”
陆始渊：“不是有清月……裘师姐吗？”
“如果清月的天资举世无双，那么我们人欲道有她一人足矣。可就算她天资极高，其他宗门也有能跟她相提并论之人，有的还远不止一人。”
“现在，你可懂了？”
陆始渊点头，他一直都懂。
一个势力现在强大，不代表会一直强大，是否能继续强盛下去，还得看门下弟子如何，那才是势力能够延续的希望与未来。
但眼下的人欲道，高端战力显然是不逊于其他势力的，可门下弟子就……
陆始渊回忆之前的场景，只有少数几个人修为超过了裘清月，但年龄却比她大了不知道多少，已经看得见修行路的尽头。
而剩下的，年龄比裘清月大不说，修为也没有她高，未来的成就注定有限。
这样一想，人欲道弟子的质量竟是如此的良莠不齐。
陆始渊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人欲道会有男弟子，在一群女弟子之间显得那样格格不入。明显是病急乱投医了，指望着招收进来几位天赋異稟的弟子，性别都不重要了，结果却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有些男弟子可能真的天赋不错，但进了人欲道之后，身边尽是妖女环绕，又有几个男人抵挡得住这个诱惑？很快就沉溺于美色与欲望之中，天资再好也是浪费。
难怪烟云长老、叶瑶她们对那些男弟子的厌恶近乎不加掩饰。
只是，为什么要眼睁睁看着这群男弟子乱来，却不阻止他们呢？
道主突然道：“因为如果连自己的欲望都控制不住，还能指望他们在遭遇瓶颈时，有着突破的能力和可能吗？而且跟他们在一起的都是外门弟子，这是她们的自由，为什么要阻止？”
言下之意，便是这两类人都指望不上，他们想怎么乱来就随他们了。
闻言，陆始渊却是心头猛地一颤，抬头看着道主，一双眼睛都快要瞪出来了。
不是，您真能知道我在想什么啊？
第二十一章 道主赏赐
陆始渊一下子就坐不住了，难以继续保持淡定。
搜魂都好歹要出手，稍微走一下流程。这连出手的步骤都不需要，就能直接看见他心里的想法？
这是什么手段？
陆始渊一时不知道要如何面对拥有这种手段的道主，连太多的思考都不敢有。
在一个一眼就能看穿他内心所想的人面前，所谓的安全感根本不存在。
“再让本宫猜猜，你现在很震惊对不对？觉得自己的内心被看透了，现在连一点儿多余的想法都不敢有。”
陆始渊仰望着道主，突然觉得她原本亲切的仙子面孔变得有些妖异。
他脖颈有些僵硬：“嗯……”
道主换了个姿势，身体斜坐着，玉手撑着脸颊，笑意盈盈的望着他：“你让本宫不要吓你，现在却是自己吓自己了。”
闻言，陆始渊眨了眨眼睛，逐渐回过味儿来。
其实道主看不出他的想法，真的只是猜到了而已？
“很奇怪吗？本宫打过交道的人比你走过的路还要多，你这点儿心思不是很好猜到吗？”道主的话语透着一丝漫不经心。
闻言，陆始渊顿时出了一大口气。
他刚刚险些心脏停跳了来着。
他知道这种修为的强者不会说谎，他便冷静了下来，稍微一思考。
这其实很正常，因为他也经常揣摩别人的心思，一猜就是一个准。大概在别人的眼里，他的手段跟道主也没有什么区别。
是了，这能力没什么可怕的，不过是在这位道主面前，他感受到的压力太大，表情管理有了破绽。在这样的情况下，别说是道主，就算是换裘清月来，估计都能猜到他的七八分心思。
念及此，陆始渊让自己彻底放松下来，重新放平了心态，表情管理恢复到最完美的状态。
道主有些懒散的倚靠在那里，盯着陆始渊看了好一会儿，才道：“悟性不错。你可以走了，不过在离开之前，本宫给你一些东西。”
陆始渊一听就来了精神，这是要赐他什么东西了？
虽然她试探、恐吓、威胁弟子，但只要给他宝物，那她就是好宗主！
道主思索了片刻：“既然你这么喜欢隐藏自己的真面目，那本宫就让谁也发现不了你的伪装。”
话音落下，她抬起手，一根莹莹玉指朝着陆始渊轻轻一指。
陆始渊没有用神魂抵抗，然后脑海里凭空多了许多感悟。
他不禁想到了一句话：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这传法方式，着实帅气得很。
道主：“此术为《从心咒》，根据所谓的‘相由心生’，能改变自己的容貌，隐藏修为。修炼到圆满的话，修为不如本宫的人，应该都看不透你了。至于身材体型……这需要可以塑骨的法术，本宫这儿没有，一会儿你去藏经阁里找一下吧。”
陆始渊有些喜悦，这正是最适合他的法术，对别人而言可能作用有限，但在他手上，能发挥出很多意想不到的效果。
就是这名字……怂咒？
“多谢……”
“别急着道谢，你另一份法力没有本源，虽然不会平白流失，但只要你使用的话，还是会逐渐减少。”道主一翻手，洁白的掌心上就出现了一颗晶莹透明的珠子，只有龙眼大小。
“给。”
她轻轻一抛，丢给陆始渊。他稳稳接住，捏在两指之间打量，神魂试探的探入其中，发现里面什么都不存在。
陆始渊微惊：“这是……”
再精纯的灵珠里，都会存在着那么一丝杂质，这是不可避免的。但这一颗珠子，不仅没有任何杂质，甚至连灵气什么的能量都没有，简直是一个最完美的容器。估计肉身没了，神魂都能存在其中。
陆始渊立马就领悟到了道主的意思，这个是拿来让他保存玉衡境的法力的，这样就相当于又有了本源，不管再怎么动用，都不用担心修为减少了。
这对现在的他而言，可比什么东西都要来得有价值。
陆始渊站起身来，对着道主躬身一礼：“多谢道主。”语气真诚万分。
如果之前他还觉得道主只是单纯的想让他加入人欲道，现在就明白了自己在她心里是什么样的地位。
这般赏赐，是把他当成人欲道的未来培养了？想让他成为人欲道以后的中流砥柱？
这真正让他感到了一些受宠若惊，也终于生出了一分对人欲道的归属感。
没办法，她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道主微微颔首，坦然受了他这一礼：“本来还想传你人欲道的功法，但既然你已经用原本的功法重修了，那便算了。一次重修有利稳固道基，多次反而有害无益。你可以在藏经阁里翻阅一些功法，自己把这功法逐渐完善，自创一个也未尝不可。”
自创功法，听起来很困难，实际上是相对而言，就算是开阳境的修道者，天赋好一些，可能都能自创出一种功法，只不过可能修炼着修炼着，就走火入魔，身死道消罢了。
但他显然不需要担心这个问题，功法修改之后，给道主看一眼就好，什么弊端与毛病都能提前抹除掉。
这也是她的话外之意，
陆始渊点头：“嗯。”
道主摆了摆手，搭配她现在的姿势，莫名就多出了一股慵懒的味道，看起来莫名的勾人，总算多出了几分女性魅力：“走吧。”
“弟子告退。”陆始渊微一抱拳，转身离开了大殿。
道主注视着他逐渐离去的背影，喃喃自语：“这一次，不知道本宫是不是跟她们一样，也在病急乱投医？”
陆始渊尝试着把那颗珠子融入到了体内，存放于魂海之中，玉衡巅峰的法力也是全部灌注了进去，发现离装满这颗珠子还差得很远。
这东西的价值可能比他想象的还要更高一些。
只可惜，他不能再提升这份法力，这珠子剩余的空间算是被浪费了。
而陆始渊知道自己一旦接下了道主赐下来的这些东西，那么他就算是跟人欲道彻底绑在了一起。
他大可以不顾这份恩情，直接离开，但如果真的这么做了，他的道心也会受损，此后的修行路估计就能看到头了。
而且，一想到裘清月和叶瑶，他居然还有些舍不得。
去别的宗门，在他的伪装之下，还会有师姐对他温柔有加，但大概率会被同门弟子嫉妒和仇视，哪里像人欲道，男弟子就那么几个，就算嫉妒他，也不敢真的对他做什么。并且别的宗主，可不一定能把他看的多重。
这样一想，人欲道哪儿哪儿都好了。
第二十二章 如此天资
回去的路上，陆始渊没有再撞见别人，倒是让他松了口气。
在路过藏经阁时，他想到了道主的话，停下脚步，往里面看了一眼。
结果发现他跟道主都聊完了，那群妖女……哦，现在应该叫那群师姐了，还没有聊完。
“然后呢？他发现你是人欲道的弟子之后，是什么反应？”
“还能是什么反应？当然是失望了，嘴上说着不会忘记我们这段感情，转身倒是利落得很，还用什么‘师门是不会同意我们这段感情的’当做借口，呵呵！”
“我就知道！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为了感情，连师门都不敢违抗，算什么男人！”
这群师姐对他的态度可能不会太友善啊……
“咳。”陆始渊觉得现在还是不去打扰她们为妙，功法、法术什么的，都不着急。
陆始渊担心被这群情绪激动的师姐抓住严刑拷打，不敢多做停留，赶紧离开了这里。
踏出堂皇的白玉宫殿，重新走入仙雾之中。前方的仙雾逐渐淡薄下去，尽头出现了一道挺立的靓影。
裘清月站在那里，亭亭而立，裙摆随风飘动，再加上她神情淡淡的清纯面孔，当真显得清冷如仙，还散发出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高傲。
结果一回头，就朝他露出一丝媚笑，圣洁、高傲之感破碎的淋漓尽致，又变成了那个魅惑众生的妖女：“见过我们道主了？”
陆始渊：“嗯。”
裘清月却知道，道主可不仅仅是只想看一眼陆始渊，所谓的“见过了”，也就代表陆始渊已经加入了她们人欲道。
想到这里，裘清月脸上的笑意就浓郁了几分，然后变得有些促狭：“那你现在应该叫我什么？”
陆始渊低声道：“师姐……”
“诶，小弟弟。”裘清月朝着他走过去，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眼睛微微一亮。
青年黑发柔软，居然意外的好摸。
陆始渊：“……”
他叫她师姐，她还是叫他小弟弟，敢情他们各叫各的是吧？
而且，叫弟弟就算了，为什么这群妖……这群师姐总喜欢在前面叫一个“小”字？
无论是年纪还是其他什么，他都不小好吗？
不行，他要趁着这个机会，把这个不好的行为给纠正过来。
陆始渊的想法很强硬，但当表现出来时，就成了……
陆始渊低声道：“师姐，不要这么叫我……”
裘清月撸猫似的顺着他的黑发：“不喜欢这个称呼？那要叫你什么啊？嗯~”
最后一个“嗯”字，语调百转千回，直听得人耳朵发烫。
陆始渊本来决定不红脸的，跟裘清月已经算是熟悉了，还是说几句话就羞涩也说不过去了，结果眼下是不得不红了：“叫我师弟就好。”
裘清月一看他又红了脸，顿时起了捉弄的心思，故意把红唇凑到陆始渊耳边，一字一句：“好的，小、师、弟。”
又加一个“小”字，陆始渊听得耳朵不痒，倒是牙痒了，盯着裘清月浅埋在黑发里的耳朵，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些许莹白的光，恨不得凑过去咬上一口，让她整天调戏他。
当然，也就是想想。
裘清月的这番言行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就如同道主揣摩他的心思一样，他同样把裘清月的想法琢磨了个透彻。
这就是降维打击的乐趣。
经过这样的小铺垫，陆始渊终于能自然的道出这句话：“师姐，可不可以不要在前面加一个小字，我真的不小……”
“诶？”裘清月微微瞪大了美眸。
他刚刚说了什么？这是他能说出来的话吗？
裘清月愣怔片刻，莫名有种陆始渊开始对她进行反击的感觉。
在她心里，她怎么调戏陆始渊都没有关系，但他反过来撩拨她却是不行的。
就是这么霸道。
而且，他应该也没这个能力才是……
裘清月思索着，清纯的脸庞突然变得妖娆起来，举手投足间散发出惊心动魄的妩媚，这是动用媚功了：“哪里不小呀？让师姐瞧瞧……”
陆始渊经过了道主已经成道的媚功洗礼，再面对裘清月的媚功，连玉衡境的法力都不需要使用，就能轻易抵挡下来。
呵，区区妖女。
陆始渊催动气血，瞬间让自己变得面红耳赤：“师姐别这样，我的年纪确实不小了……”
闻言，裘清月脸上的媚笑骤然僵住了。
原来陆始渊口中的大小指的是……年龄吗？
她还以为是……
裘清月跟陆始渊对视一眼，被他羞涩但澄澈的眼眸注视着，心底竟是第一次生出了一丝羞耻。
她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啊。
他这个心性，又怎么可能懂得这些？
但裘清月是断然不可能承认自己误会了的，尴尬的神情在眼底一闪而逝，嘴上是遗憾的语气，轻笑着摇了摇头：“师弟，你可真无趣……”
嗯嗯嗯，我无趣。
陆始渊把她脸颊上的薄红捕捉在眼里。
真想当场戳穿她啊。
只可惜不能。
他的目的达到了就好。
裘清月带着陆始渊腾云而起，二人离开了这座高峰，但相比来时有了一些不同，她没有再牵他的手了。
陆始渊看在眼里，只是暗笑。
他这个师姐看似媚到了骨子里，实际上什么都没经历过。
再结合道主的那句“她们都是外门弟子，随便她们乱来”的话，大概人欲道的内门弟子全都没有经历过那种事。
这还叫什么人欲道？干脆改名叫禁欲道得了，正道的内门弟子估计现在都有不少破了“禁忌”呢，她们比正道还要重视伦理道德一些。
或许是功法的缘故？
但道主没有传他人欲道的功法，他也没办法研究，
这样想着，一座竹楼就出现在眼前，裘清月把他送回到了这里，叶瑶和烟云早已离开多时。
裘清月看了那座竹楼许久，好半天才道：“以后你就住这里了，遇到什么麻烦或者不懂的，可以去找叶瑶或者烟长老，你现在也认识她们了。”
陆始渊点头：“那师姐你呢？”
“嗯？”裘清月眼里的笑意带着些揶揄，难得没有逗弄他，“你当然可以来找师姐，但我那时候大概率在闭关，所以还是去找她们更方便一些。”
陆始渊有些惊讶。
闭关？她现在的修为是玉衡巅峰，再进一步，不就是天权境了吗？直接超过了他重修前的修为。
而她才多大？
难怪道主会对她寄予厚望，这才是真正的天才。
第二十三章 我忍你很久了！
道主对他的评价，陆始渊嘴上说着“预料之中、意料之外”种种自谦的话语，实则心里是不太认可。
他在下界当世无敌，寻遍天下也找不到能在他手上坚持超过三个回合的对手。正是这种强大造就了他的自信。他又怎么可能认同别人的天赋会比自己更好？特别这个评判还是出自他人之口。
即使飞升到了乾坤界，陆始渊依旧相信自己同境界无敌，那些天骄或许功法、法术都比他要高深，但他不觉得自己就会输。
但眼下看着裘清月，却是有些认同了道主的话语。
他百岁达到玉衡巅峰，裘清月三十岁不到就到达了，还马上就要突破到天权境。
这份天赋堪称妖孽，确实比他要厉害。
只不过，天赋是天赋，实力是实力，这是两码事。
陆始渊不觉得裘清月就比他要强大多少，只是对道主的评价有了一个更客观的看法。
陆始渊便祝福道：“嗯，那就祝愿师姐成功突破吧。”
“谢谢小……师弟。”裘清月硬生生把“小”字吞了回去，笑着摸了摸陆始渊的头。
陆始渊额头隐隐有着黑线浮动。
现在不在称呼前面加“小”字了，改撸他头发了是吧？
他打算再纠正一次裘清月的恶习，哪知道她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摇了摇头：“我不是准备突破。”
陆始渊疑惑不已，连放在他脑袋上的手暂时都顾不上了：“为什么？”
难道是他的神魂感知出了差错，裘清月现在的修为只是玉衡后期，还没有达到巅峰？
裘清月：“我是想让我的修为更进一步，但不突破到下个境界，只是比现在更强。”
陆始渊闻言皱起了眉头。
裘清月要像他一样，修为在玉衡巅峰上再提升一丝？
这确实会比玉衡巅峰要强上不少，也不算突破到天权境，所谓“半步之境”便是如此。
但他的修为达到半步天权，实属是无奈之举，下界的限制让他不能破境，再怎么修炼也只能提升到这个境界，这就是下界真正的极限。
可裘清月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该不会是为了稳固道基吧？这完全就是多此一举，浪费时间与精力不提，也对巩固境界没有丝毫帮助。
如果这是裘清月自己的理解的话，那么他要劝她放弃这个念头。看在她照顾了他的份上。
“不能理解？”裘清月看出了陆始渊的困惑，微微一笑，解释道，“因为接下来我要去一个地方，那里只允许天权境以下的人才能进入。所以我需要在不突破的前提下，尽可能的让自己变得更强，才能在那里多一分把握。其他宗门的人也是这样的想法。”
这话一出，陆始渊就明白了，但他还是要问：“什么地方？”
这算是明知故问，他对此有着很多经验，不管是前世看过的小说，还是此世的亲身经历，都让他知道裘清月要去的地方大概会是什么遗址或者秘境。
结果裘清月语出惊人：“下界。”
陆始渊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所幸白玉宫殿一趟着实磨练了他的心态和演技，让他就算情绪激动，神情也不会露出任何破绽，只是恰当的流露出一些惊讶。
“乾坤界的人能随意去往下界？”
这意味着什么，无需多言。
像裘清月这种修为的人只需要下去一位，就能无敌于世，谁都无法抗衡，除非那个世界也有跟他一样强大的人存在。
但他算是天命反派打破了自己的命运，摆脱了原本的命数，才能成长到现在这个地步。
无数个下界可能就出了他这么一人，其他世界想要复刻不太现实。
而这就代表着，下界对乾坤界近乎没有什么反抗之力。如果是什么真正的邪修降临，大概离会把那里变成人间炼狱。
陆始渊担心他的世界在自己离开之后，也会遭受此劫。
可他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太合理。他在下界呆了足足数百年，从没见到过天空破开，从天上降临几道身影下来。
果然，裘清月补充了一句：“当然不能随便去下界了，不然那些世界岂不是要乱成一团糟？只有下界飞升我们世界，不存在我们降临下去，这是天道的规则。只是不久后我要去的下界有些特殊，算是残破的世界。”
陆始渊心头微微一跳，这两个字眼本能让他联想到不好的画面：“残破？”
“嗯。”裘清月看他一眼，手又动了起来，逮着最柔软的黑发就是一阵乱揉，“因为某种原因，那个世界发生了大灾难，整个世界都变得生灵涂炭。为了阻止那个世界的人类彻底灭亡，隔开了下界与我们世界的规则就会逐渐减弱，以便让我们能派人去往那个世界，尽可能的化解这场危机。”
“但一般下界残破到向我们求救以后，就代表着那个世界的人已经快死的差不多了。我们去了也只能救下极少一部分人，延续人类的火种足够，想要恢复到过去的繁荣与昌盛，就可能需要数百上千年了。”
陆始渊感受着头顶传来的柔软触感，也不好发作，谁让他现在需要她来回答问题呢？
他强忍着把她的爪子拍下来的冲动，问道：“都是什么原因导致的下界变得残破？”
陆始渊难得说了这么多话，裘清月自然愿意给他解答。她也能够理解他，因为他就是从下界飞升而来的，对这些下界有着归属感，哪怕这并不是他生活过的世界。
“总结起来就两种，天灾、人祸。”
陆始渊缓缓点头，总算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而且他莫名有着一种感觉，下界的残破跟系统的创造者可能脱不了干系。
因为他能把系统送到下界，谁能保证他不能送其他东西？
只需要一个玉衡巅峰的武器，就足以让得下界之人癫狂，愿意为此厮杀到血流成河。因为这对哪一个下界来言，都是灭世之武。
不久后残破的下界，他一定要去。
陆始渊下定了决心，然后抬眼深深凝视着裘清月，突然抬手就是一巴掌，把她一直薅他头发的手给拍了下去！
啪！
妖女，我忍你的爪子很久了！
第二十四章 转性了？
裘清月被陆始渊突如其来的一掌打愣了片刻，但看到他立马低垂下去，不敢跟她对视的眼眸，还有紧紧抿住的唇瓣，她就明白了。
师弟害羞嘛。
只不过这次的反应还是头回这么大，应该是给他逼急了？她只是摸摸脑袋而已。
裘清月无奈的轻笑了笑：“好吧，要记住师姐说的话哦。”
话音落下，她飘身而起，衣裙舞动，迅速消失在了陆始渊眼前。
陆始渊确定她离开了，才回到竹楼，脸庞上的通红早就消失了。
说实话，虽然他善于跟人打交道，但还是更喜欢独处，这是这些年来养成的习惯。
可他心底又渴望一份长久的感情，无论是友情，还是亲情。
总之，这个心态别扭又矫情，他自己也这么认为。
陆始渊捋顺被裘清月薅乱的发型，目光下意识落到衣柜上，走过去打开，里面果然空空如也，趁着他去觐见道主的功夫，衣物全都被叶瑶取走了。
也是，免得到时候当着他面，尴尬得很。
只是衣物取走了，积攒的味道并不会很快散去，里面还残留着淡淡的香气，在打开衣柜的那一刻扑面而来，最为浓郁。
陆始渊鼻子微动了一下，意识到自己的行为着实有些不正常，立马关上了柜门。
他把这里彻底打量了一遍，发现还真有后院，引了屋外的溪流一道到此，汇聚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水潭，清澈见底。还有几条误闯进来的灵鱼，鱼鳞映着余晖，波光粼粼，灵动有活力，一看就知道蕴含着丰富的灵气……和营养。
陆始渊瞥了它们一眼，不知道味道会怎么样。
似是察觉到他的杀意，灵鱼鱼尾一拍，溅起几朵水花，迅速逃离了此地。
啧，成吧。
陆始渊遗憾不能品尝到乾坤界的灵鱼的味道，比较一下跟下界的鱼肉有什么不同。
他看了一眼天色，临近黄昏，整片天空好似浸润了一层朱砂，如枫叶遮天，晕染着秋色。
这象征着一天即将结束，也代表着他来到乾坤界的第一天就要这样过去。
既然如此……
陆始渊脱下衣裳，走入水池之中，整个人浸泡下去。
修道者到了开阳后期，基本就通体无垢，不产秽物了，体外沾染尘灰，也不过一个念头就能清洗干净的事，除了一些特别爱洁的女修，大部分都不会再沐浴了。
但陆始渊想着初到上界，还是来些仪式感，也希望能洗掉下界的霉运。
至少在乾坤界，不要再遭遇穿越者了。
陆始渊这样想着，精神自飞升之后，真正意义上的放松下来，闭着眼睛，背部倚靠在池壁上，不知道是假寐还是真的睡了过去。
因此，他没有感知到竹楼外一名不速之客的到来。
叶瑶落到地面，纤足不沾尘，怀里还抱着一堆衣物。
从这里离开之后，她想了很久，再加上烟云的话语，她终于后悔了。
倒不是后悔对陆始渊有了好感，而是她的言行举止未免太主动了些，之前的调戏都可以说是妖女本色，可之后呢？带他到自己住的地方，面对他人的调笑，竟是连以前的半点儿姿态都拿不出来，还嘴都不会了！
只能说，幸好陆始渊单纯，不然她的模样落在别的男人眼里，大概率都会觉得她青涩无比。
把魔门妖女的脸都要丢尽了！
叶瑶怎么想怎么羞耻和丢脸，最终还是决定逆转自己在陆始渊眼里的形象，至少不能让他觉得她是一次恋爱都没有谈过的人。
于是，叶瑶从裘清月口中得知陆始渊觐见完道主，已经回来之后，借着送衣服，就立即杀了过来。
她已经想好怎么一边表达对陆始渊的好感，一边把他挑逗的面红耳赤了。
这样就算他以后突然开窍了，也只会认为她对他的好感跟对他的调戏一样只是觉得有趣而已。
“小师弟~”
叶瑶推开竹楼，带着三分戏弄、两分笑意、一分真心的媚声就道了出来。
她转头望向床榻，结果发现那里没有陆始渊的身影。
不在房间里？那就是在后院了。
叶瑶放下怀中的衣物，唇角勾起一丝弧度，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打算给他一个惊吓。
她柔荑放在门上，甚至动用了一丝法力，悄无声息的推开了这扇门。
第一眼，就看见一道精壮的后背，还有被打湿的柔软黑发。
这……
叶瑶险些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叫喊，被她硬生生憋了回去，但还是泄露出一缕微弱的声响。
听到动静，陆始渊瞬间睁开眼睛，转过头去。
两人深深对视，大眼瞪小眼。
陆始渊：？
不是，你的羞涩呢？
陆始渊近乎匪夷所思，叶瑶的性格不是挺害羞的吗，怎么他去见个道主的功夫，就转性了？
他惊疑不定，但还是没有忘记伪装，身躯缓缓沉下去，只露出一张脸，红晕才消散没有多久，就又一次浮现在脸庞上。
叶瑶瞪大美眸，视线想要从陆始渊身上移开，又不情愿，好像这样就会暴露出她的真面目一样。
但她看到陆始渊瞪得浑圆的双目，通红的面容，反应了过来。
是啊，她害羞个什么？该羞耻的人是他才对。她之前就看光过他一次，再看一次又怎么了？
叶瑶想通了，原本扭捏的姿态顿时就自然起来。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我不知道师弟在清洗身体呢。”叶瑶抬手捂着小嘴，眼里却透着淡淡的狡黠。
陆始渊根本不信，这不是用神魂感知一下就能发现的？
不，说不定她已经感知过了，知道他在沐浴，但还是直直的走了过来。
陆始渊原以为自己都摸透叶瑶了，结果她的性情突然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这就是妖女吗？
陆始渊多想立马就反击回去，神色淡然的站起身来，让她看个够。
但那样叶瑶就知道他之前的模样都是假装的了，知道被他欺骗过后，很有可能对他生出厌恶，从而疏离。
他的打算是等跟叶瑶再熟悉一些，才告诉她这件事，这样生出的负面情绪就不会太浓郁。
如此，眼下这个亏就只能吃了。
第二十五章 从心咒大成
陆始渊克制住自曝的冲动，思索着怎么纠正叶瑶这复发的恶习。
他眼眸微垂，低声道：“师姐想要干什么？”
这话语气不对，叶瑶眨着眼睛，仔细观察了一下陆始渊的表情，发现跟之前截然不同，眉眼间似是带上了一些愤怒。
“生气了？”
这话一出口，叶瑶就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这叫什么话？
陆始渊眼都不抬，只是声音更低沉了一些，轻声道：“没有生气。”
叶瑶张了张嘴巴，这幅模样哪里像是没生气的样子？她对天发誓，她真的只是想维护一下自己的妖女风范，再顺手捉弄这位新来的小师弟，不是故意惹怒他的。
而且之前他的身子被她们那么多人看去了，也没有愤怒啊，怎么只是被她看了几眼就发火了……
叶瑶自知理亏，赶紧收了媚功，道歉道：“师弟你不要生气，是师姐冒犯了。”
“我只是想着你没有衣服穿，过来给你送衣服而已，没有想要故意捉弄你，只是没想到你现在在……嗯。”
陆始渊了然，他就说嘛，叶瑶怎么可能掐着他沐浴的时间来，只是碰巧了而已。或许还有一些对自己所作所为的后悔？被烟云教育一番后，意识到自己未免太不矜持了，想着来他面前挽救一下她的形象。
这少女的暗恋，可真是别扭。
陆始渊稍微感叹了一下，瞥了一眼叶瑶有些愧疚和后悔的小脸，觉得差不多了，才开口道：“衣服呢？”
叶瑶立马就明白了：“师姐去给你拿。”
不一会儿，就从竹楼里丢出一套衣裳，陆始渊稳稳接过。
对嘛，这才是正常的师姐对师弟应有的照顾，总是想着调戏师弟什么的，这是师姐该做的事情？
陆始渊换好新的衣服就走了出去，神情有着些许冷淡，但还是对着叶瑶点头道：“谢谢师姐。”
叶瑶回道：“不客气。”
然后就没有了下一句，可能是心里还愧疚着，不知道说什么。
两人相顾无言，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气息。
最后还是陆始渊率先开口：“师姐还有什么事吗？没有的话……”
这是在赶她呢。
叶瑶自然听得出来，这是她以前的房间，现在却要被别人从这里赶出去。这样一想，她莫名还有些委屈：“那师弟你好好休息，师姐走了。”
离开前，抬头望了陆始渊一眼，眼神似幽似怨，仿佛他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
陆始渊不禁哑然，搞得像是自己偷看了她洗澡一样。
送走了叶瑶，陆始渊坐到床榻上，低头看着被褥上有些掉色的部分，这就是少女用过的床被，没有换掉，上面还残留着她的气息，如果他盖着这床被睡觉的话……
好在修道者不需要睡觉，很多时候洞府里的床更像是一种装饰。
陆始渊确认周围没有人，也不存在谁在窥探他，终于打开了系统。
【宿主】：陆始渊。
【修为】：开阳·初期（+）。
【功法】（可提升）：无。
【法术】（可提升）：从心咒·入门（+）。
【罪孽点】：48989。
陆始渊在修为一栏上停留了好一会儿，还是看向法术一栏。
修为他不可敢用系统来提升，要是给他花了这么长时间修炼出来的坚固道基弄毁，那损失他可承受不起。
但法术这个东西，就算提升，也是在脑海里多出一段感悟，相当于道主的那一指，就算有问题，还来得及挽救。
想了这么多，陆始渊不再犹豫，点了一下（+）。
从心咒·小成。
花了500罪孽点。
他就知道，法术的提升不可能只需要寥寥数点，只是风息这个法术太过低级罢了，正常的法术想要靠系统获得感悟，代价不小。
但完全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内。
陆始渊又点了一下。
从心咒·大成。
罪孽点……花了足足5000？
陆始渊有些承受不起了，这价格翻了足足有十倍。
那要是升到圆满，岂不是要花五万点？
陆始渊立马打消了直接把它弄到圆满的念头。
他到现在还不知道罪孽点的获取方式，更不知道自己这五万罪孽点从何而来。如果是他这数百年来杀的所有人积攒起来的话，这获取难度可就夸张了。
陆始渊一时有些肉痛，但还是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
修炼为上，不久后还要去残破的下界呢。那里估计都是跟裘清月一样，在不突破的前提下尽可能提升自己修为的妖孽。
如果他还是开阳初期的话，可没办法跟他们较量。
陆始渊正要进入冥想状态，突然回想起了来人欲道的路上，掌心涌现的滚烫热意。
那片山谷有什么？
关乎到系统，他必须得去看一看。
那他得想个合理的理由离开人欲道才是。
……
陆始渊修炼了一夜，精神抖擞、容光焕发。
他这一晚的收获真的不小，过去的道基还在，修炼起来何止事半功倍，只需要填鸭似的吸收天地灵气就好，无需考虑开拓经脉，这些步骤早就已经完成了。
因此，他昨天才刚到开阳初期，一夜下来就快突破到中期，这种速度已经不能用妖孽来形容了，让天道化成人，修炼起来可能也不过如此。
当然乾坤界的灵气浓郁也是很关键的一点，若是在下界散功重修，可能比正常修炼快不了多少，因为条件不允许。
陆始渊轻呼出一口气，紧接着身影骤然变得模糊一瞬，随即就出现在了竹楼之外。
以开阳的修为施展真正的身法，效果似乎比起以前也没差太多。
如果是正常情况下，陆始渊大概率不会苏醒，而是修炼到突破为止。这是一个让人很愉悦的过程。
今日起得这么早，是因为他想到那片山谷去看看。
虽然刚刚才加入人欲道，次日就想要出宗一趟，难免给人一种他要跑路的错觉。但即便被怀疑，陆始渊也必须出去，不然谁能保证那个东西再过几天会不会消失？到时候再想寻到，可就不知要何年何月了。
时间紧迫，耽误不得。
第二十六章 出宗
擅自离宗自然是不行的，至少得找一个人告诉她自己要干什么，免得惹人怀疑。
陆始渊打算去找叶瑶，要是她不允许他独自出宗，那就让她带他去。
正要动身的时候陆始渊才想起来，他好像不知道叶瑶的住处？
这不算什么问题，随便找个人问一下就好。
陆始渊顺着溪流而行，还没有走出太远，就看见天上有着一道身影飞过，似乎是要去白玉宫殿。
这是再好不过的问路对象，陆始渊赶紧呼唤：“师姐！”
或许是在人欲道内出现男人的声音太过罕见，那身影立刻就停了下来，循着声音看向陆始渊。
“小弟弟？已经加入人欲道了吗？”
陆始渊：？
他这个称呼已经如此广为流传了吗？
女子轻盈落在他面前，陆始渊才发现她原来是昨日裘清月一行人之一，难怪能张口就来。
“嗯。”陆始渊点点头，没有计较她对他的称呼，“师姐，你知道叶瑶师姐在哪儿吗？”
闻言，夏梦云好像藏经阁里的那些师姐一样，眸里闪烁着有些兴奋的光，看着陆始渊的目光变得不对劲起来：“我当然知道了，你找她要做什么？”
莫非叶瑶这么快就把这位小师弟拿下了？
陆始渊装作看不懂夏梦云的眼神：“我要出宗一趟，想让叶瑶师姐带我去。”
夏梦云顿时露出一丝似有似无的笑意，神情暧昧，一副“我都懂，你不用解释”的表情。
陆始渊一时不知道有多少槽想吐，最后还是咽了回去，
夏梦云抬手指向一个地方：“她现在住那里，但有些不巧，她似乎正要出宗。”
陆始渊问道：“师姐出宗干什么？”
“寻找那名邪修啊，这是昨天没有完成的任务。”
陆始渊眼睛一亮，这岂不是正好？他可以跟着叶瑶出宗。
这次没有了裘清月在身边，再经过那片山谷，他只需要神魂扫过，就能知道那里有什么，然后看情况去取得那个东西。
陆始渊：“多谢师姐。”
言罢，不想再跟这位师姐有什么交流，朝着她指的地方而去。
来到叶瑶的住处，还隔着不远，陆始渊就看到了一抹靓影。叶瑶今天换了一身新的衣裳，浅绿色的长锦衣裹胸束腰，显出她窈窕的身段。其上奶白色的丝线从裙摆一直延伸到腰际，一路绣出朵朵怒放的梅花，整体看起来淡雅又不失娇艳。足下银袜白靴，总算没有继续赤足，算是正经了一些。
感受到有人过来，叶瑶转过头，有些惊讶：“师弟，你怎么来了？”
陆始渊注意到她似乎正准备动身，这里除了她以外，还有三女两男，其中四人都是昨天见到过的，唯独一名男子很陌生。
陆始渊视线扫过他，看透了他的境界。
玉衡中期，放在人欲道里已经算是不错的修为，应该是内门弟子没错。
那五人一同看向陆始渊，没有了裘清月在，陆始渊也懒得演得那么认真。虽然还有叶瑶在，但昨日他跟她算是不欢而散，此刻表情冷淡一些不会有什么问题。
男人望着陆始渊，问道：“师妹，这位师弟是？”
叶瑶介绍道：“沈师兄，他就是圣女带回来的人，昨天刚刚才加入我们人欲道，他叫陆……揽月。”
说到“揽月”两个字，叶瑶感觉还是有些怪怪的。
她又转头看向陆始渊，自然的就微笑起来：“师弟，他叫沈正清，你可以叫他沈师兄。”
陆始渊注视着叶瑶，她除了衣裳之外，还换了一个发型，一头长发用绿色、白色相间的丝带绾出了有些繁杂的发式，更衬得她肌肤光滑细腻，看起来青春洋溢。
她此刻微含着笑意，仿佛是专门为他展露的笑颜，这样的特殊对待，没有谁能心如止水，饶是陆始渊心头也微动了一下。
“嗯。”陆始渊回以一个轻笑，面对沈正清时又自然的收敛下去，一脸平静，“沈师兄。”
态度分明得很。
这个模样落在叶瑶眼里，让她脸上的喜色稍显浓郁了一些，师弟不生她的气了？
沈正清并不在意陆始渊的这种态度，微一拱手，笑道：“陆师弟。”
只是视线划过叶瑶，瞥见她脸上明媚的微笑时，眼底微微一暗。
虽然他昨日在闭关，但也听说了叶瑶对陆始渊的维护。
当时他没有很在意，在今日见到叶瑶之后，更是放心下来。
叶瑶为了他刻意打扮一番，如此明显的心意，谁能看不出来？
结果陆始渊一来，叶瑶对着他展颜一笑，沈正清才知道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她会这样打扮，仅仅是她喜欢，不是为了别人。
这抹微笑才是因为他人才绽放的。
一个刚刚加入人欲道的弟子？
沈正清扫过陆始渊的脸庞，似有所悟。
叶瑶对他的好感来的不算莫名。
只不过修为嘛……开阳初期？
单纯因为容貌生出的好感，能存在多久呢？
修道者，终究还是要靠实力说话。
沈正清一身黑色锦衣，身姿挺拔、相貌不凡，笑起来玉树临风：“陆师弟，不知你找师妹何事？如果不重要的话，等我们抓到了那四处作恶的邪修，回来再说不迟。”
陆始渊道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师姐，我想出宗一趟，可以带上我吗？”
“你出宗要干什么？”
陆始渊说出早已想好的理由：“去城里买些很重要的东西。”
哪知叶瑶果断拒绝：“不行，我们出去是要抓捕邪修的，你现在才开阳初期，跟着我们未免太危险了。你要买什么？我去买回来给你。”
陆始渊沉默了，他又不是真的需要什么东西。
他悄然一瞥沈正清，思索片刻，有了新的办法。
方才沈正清对他散发过一丝微弱的敌意，虽然很快就消散了，但又怎么逃得过他的感知？
而这丝敌意因何而起，也好猜得很，他刚好可以利用这一点。
“师姐。”陆始渊放软了语气，“那个东西有些特殊，我告诉你了，你也不一定能找到。带我一起去吧，我不是说过吗？我会帮忙的，而且我也能保护好自己。”
叶瑶柳眉轻皱，刚想说什么，沈正清就笑道：“既然师弟执意要出宗，那就带上他吧，有我在，那邪修不会伤到师弟分毫。”
话语里带着强烈且自然的自信。
此话一出，这里的四女都不禁望了他一眼，神色各自不同，但都有着对沈正清的好感。
沈正清都这样说了，叶瑶也没有了再拒绝的理由，只好答应道：“好吧。”
这不就成功了吗？
陆始渊：“多谢师兄。”
沈正清笑着挥了挥手：“不必道谢，这是师兄力所能及之事。”
第二十七章 《天心诀》
或许是沈正清太想在叶瑶面前表现自己，陆始渊很顺利的就加入了这个抓捕邪修的队伍。
他站在人群末尾，默默打量着他们。除了沈正清是玉衡中期之外，其余四人皆是开阳后期或者圆满。跟他或者裘清月相比，当然不算什么，可如果放到下界，在那些大宗门的宗主不出手的情况下，他们真的可以做到横扫一切。
唯独叶瑶，她的修为只有开阳中期，他重修的境界都快赶上她了。
所以，当时他突破之后，叶瑶的情绪才会那样低落。
可能她生疏的用着媚功青涩的诱惑着他，也是想跟裘清月比较一下，证明自己在某些方面不弱于她？
陆始渊轻叹了口气，难怪叶瑶的性格会如此敏感，身边每个人的天赋都远胜过她，还有裘清月这样一个妖孽，这样不断对比之下，变得越来越自卑是想当然的。
他可以做些什么吗？
想到叶瑶对自己的照顾，陆始渊发自内心的想要帮助这位师姐。
当然，一切都要在他明面上的修为超过叶瑶之后才可以。
想了这么多，他们已经穿过了护宗大阵。陆始渊忽然感受到了被窥探的感觉，他的神魂立刻探出，却没有捕捉到任何人。
是道主吗？
这算是她默认他出宗了吧？
不怀疑他会跑路就好。
而这一趟行程，跟裘清月一行人相比，可就没有那么安静了，一群人以沈正清为首，围着他叽叽喳喳说个不同。
要么是“师兄，你看我今天有哪里不一样了？”，要么就是“师兄，我碰到瓶颈了，怎么样都突破不到巅峰，师兄能来教导一下我吗？”，更甚者“师兄，我的《天心诀》卡在第二层了，师兄若是有空的话，能来跟师妹……双、修、吗？”
看得出来，这群人出宗抓捕邪修是假，跟沈正清暧昧才是真。她们应该就是道主口中指望不上的外门弟子？
还好，叶瑶对沈正清没有一点儿意思。
陆始渊看着站在他侧前方的叶瑶，少女面无表情，对眼前的这一幕置若未闻、熟视无睹。
沈正清则是微笑着应对着师妹的撩拨与诱惑，正经的不像是人欲道的弟子，更好似正道之人。
只是他不经意朝叶瑶望来的眼神，暴露了他怀着的心思。
陆始渊喊道：“师姐。”
叶瑶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以此来消磨时间，听到陆始渊呼唤她，下意识就抬眼回应道：“嗯？怎么了？”
陆始渊笑了，叶瑶对他和沈正清的态度如此分明，他当然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别人排挤在外。
陆始渊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看师姐好像很无趣，想跟师姐聊些什么。”
这话说的如此直白，叶瑶都不敢相信这是从陆始渊嘴里说出来的。
她粉嫩着唇瓣轻弯出好看的弧度，轻声道：“那师弟想聊什么啊？”
找话题还不简单？
“《天心诀》。”陆始渊也确实对这个功法很在意，“这就是我们人欲道的功法吗？”
叶瑶沉默了片刻，整个人的气质莫名变得清冷起来，眉目泛着丝丝冷寒之色，看着仿佛封印于玄冰中的美人，凛然而不可侵犯：“嗯，这就是天心诀，道主没有传给你吗？”
“没有。”陆始渊缓缓摇头，双目一瞬不瞬的凝视着叶瑶，“道主说我已经用原本的功法重修了，想要修炼天心诀，需要再次散功，对我有益无害，便没有传给我。”
现在一看，就算他不修炼，也应该让道主传给他才是。这功法如此高深玄奥，他只需要看一眼，就能领悟和印证很多东西，对他的道境提升和完善功法大有帮助。
道主不可能不明白这一点吧？可能是让他自己想到这一点，再去找她？
这强者的心思，真比妖女还要难猜一些。
陆始渊好奇道：“催动天心诀，就会变成师姐你现在这样？”
“嗯。”叶瑶淡淡应道，容貌明明没有一丝变化，只是改变了一下气质，就仿佛换了一个人，一言一行都散发着别样的魅力，“它能让人变得绝对冷静，修炼的时候也能一秒入定，类似一种‘空明’的道心，但不同的是天心诀能更加自如的掌控。而这只是天心诀最简单的作用。”
陆始渊听的认真，只是有些疑惑。既然本门功法是这样的，又为什么要取名人欲道？而且门下弟子各个妩媚入骨，走的都是诱惑世人、倾倒众生的路子。
他想了，自然也问了，结果没有得到答案，叶瑶也不知道。
陆始渊低头思忖，如果他去问道主的话，能得到答案吗？
想了想还是算了，问这个也没有意义。
这副模样落在沈正清眼里，就成了陆始渊知道道主没有传功给他，情绪有些低落了。
他转身过来，轻笑道：“师弟不必沮丧和不满，道主不传天心诀给你，想必自有她的考量。当然，如果师弟真的想要参考的话，师兄可以传你天心诀的前两层，估计也足够师弟你感悟许久了。”
这句话陆始渊只消化了一秒，就理解了沈正清话里的所有含义。
看似安慰他，实则给他强行安了一个对道主不满的帽子。然后传他天心诀，表现出他对同门的无私帮助，既是做给其他人看，也能理解成他看在叶瑶的面子上传给他，企图通过他获得叶瑶好感，最后更是悄然贬低与嘲讽了一下他的天赋。
陆始渊懂了，敢情人欲道的妖女玩魅惑这一套，男弟子玩话术是吗？
就这还想再要他的一句谢谢，还是一边儿玩去吧。
刚好沈正清说他沮丧，陆始渊沉默不语，理都不带理他。
沈正清的表情顿时有些尴尬，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只是眼里闪过一丝冷色。
陆始渊看在眼里，内心只有淡然。只希望沈正清不要来找死，免得到时候他在道主面前不好解释和交代。
而叶瑶也把他的沮丧当了真，凑近过来，侧着头安慰道：“不要难过了，道主肯定只是忘了。到时候师姐传你天心诀前三层的功法，这都是在藏经阁里就能学到的，不算什么不传之法。”
陆始渊转头过去，就看见叶瑶神情不再清冷，眉目温柔，是单独对他绽放出的似水柔意。
他能理解裘清月和烟云为什么对叶瑶那么好了。
在这样的友善面前，陆始渊不由得露出微笑回应：“谢谢师姐。”
下一刻，他的掌心感到一刹那的刺痛，滚烫的炙热开始弥漫。
他想找的东西就在附近。
第二十八章 好心当成驴肝肺
陆始渊俯瞰大地，下方果然是一片山谷，云雾氤氲、薄纱笼罩，一切都隐于雾中，朦胧看不真切。
陆始渊微微颦眉，这里不是他印象里的山谷，跟人欲道相隔的距离也不一样。
那东西是活物，转移了？
陆始渊闭上双眸，神魂如同潮水一般席卷而出，朝着神秘的山谷弥漫过去。
他的眉头顿时皱得更深了一些，他的神魂居然受到了阻碍，只能蔓延到山谷的外部，再怎么样都无法继续深入了。
薄雾能隔档、影响他的神魂感知？他的神魂强度可是无限接近天权境来着。
乾坤界不在他所知范围里的东西太多，眼下又让他遇到了一个。
陆始渊收回神魂，思忖着如何才能让沈正清去往那片山谷。
他还在思考着办法，就发现他们正在朝着地面降落。
陆始渊心头微动，这么巧合吗？
一名梳着马尾的少女替他问出了他想问的问题：“师兄，为什么要落在这里？”
沈正清抬手一指山谷，轻笑道：“师妹瞧这幽谷，阴云笼罩、不见天日，像不像一些见不得光之人的藏身之处？如果邪修还没有离开我们人欲道的势力范围的话，想必躲藏在这些阴暗地方的可能性会比其他地方大上不少，值得一探。”
众人顿时微微颔首，觉得有些道理。
陆始渊也这样认为，因为他曾经就利用过这个心理，把前来围剿他的一伙人坑死在了类似的地方。
等等，会不会那个邪修也是抱着跟他相同的想法，打算把他们引诱到山谷里解决掉？
再联想到他出了人欲道护宗大阵以后感受到的刹那的窥探感。如果真是道主，他又怎么可能发现她，只有跟他神魂强度相近之人，他能察觉到异样。
从他们离开人欲道开始，邪修就盯上了他们！
落到地面，沈正清等人便朝山谷里走去，只有陆始渊站在原地，被叶瑶发现了。
叶瑶招了招手：“师弟，愣在那里干嘛？快跟上。”
陆始渊抿了抿唇，作出担忧的神情：“师姐，我感觉山谷里面不安全。”
叶瑶怔了一下，下意识就想说你现在的修为，感觉不一定准确，但看着他有些凝重的面色，觉得他再怎么样，过去的经验还在，这种担忧不无道理。
“师兄。”叶瑶想了想，还是出言阻止沈正清他们，“这山谷里可能有危险，我们还是不要深入为妙，就在附近寻找一番，看看有没有邪修的踪迹。”
沈正清的脚步一顿，回头过来，面上有些阴沉。
他当然听到了陆始渊的话语，却只是在心里嗤笑，不以为然，直到叶瑶真的劝阻他们，他才开口道：“师妹，你真听信他的话语？他以前的修为固然胜过我，但他现在只是开阳初期，判断能力又能有过去的几分？他觉得此地危险，只是实力不如以往，失去了自保能力，才会心生担忧而已。要是他还在玉衡境，只怕这幽谷就算再阴暗、诡异几分，他也不觉得有哪里危险了吧？”
叶瑶觉得沈正清说的有道理，但他的话语句句都是在明嘲暗讽陆始渊，说他失去了修为，变得担惊受怕、草木皆兵。
这话她听着都不舒服，立马反驳道：“那师弟也是好意，担心我们遭遇危险。”
“师弟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只是修道者遭遇危险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只有任何情况下都敢于坦然面对危险，才能在修行路上走下去。”沈正清一脸严肃，然后望着陆始渊，神色失望，缓缓摇了摇头，“如果师弟害怕的话，师妹就留在此地陪着他吧，我们进去寻找邪修就好。如果真的遭遇到了邪修，我也不会让任何人受伤的。”
沈正清一甩衣袖，带着四人转身走入了薄雾之中，有一名女子转身时，还看过来一眼，眼里的神色带着隐隐约约的讥讽，似是对着他，又仿佛冲着叶瑶。
叶瑶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气得在原地跺脚：“好心当成驴肝肺！”
“师弟！”她怒气冲冲的回过头来，“我们就在这里等着，让他们自己进去！”
陆始渊有些想笑，原来叶瑶生气起来是这副模样。
他轻声道：“算了，师姐，我们也进去吧。”
他看得出叶瑶表面如此愤怒，实则内心对他们还是怀着担忧。并非她在意谁，而是她的性格，就使她无法眼睁睁的看着同门陷入危机之中。
叶瑶的愤怒在陆始渊这句话下消散了大半，但还是道：“不去，你没听见他怎么说你的吗？”
陆始渊低声哄道：“师姐，我们不跟他一般计较，我们进去吧。”
在他的半推半就之下，叶瑶别扭的同意了：“好吧。”
陆始渊笑了。他明知山谷里可能有陷阱还要踏入，自然不是担心沈正清他们，而是为了叶瑶。如果他们真的在里面发生了意外，叶瑶一定会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她性格就是这样。他很清楚。
甚至，不排除沈正清自导自演一场受伤的戏码，以此博得叶瑶的自责和同情。
他当然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最关键的是，他有着实力，就算陷入危机，他也有自信护好叶瑶。
前方，沈正清他们还没有走远，察觉到陆始渊二人依旧跟了进来。
沈正清在心里冷笑一声，不还是乖乖跟上来了吗？
不管是陆始渊自知理亏，服软了，还是叶瑶担心他，这都是他乐意接受的结果。
陆始渊则丝毫注意力都没有放在沈正清身上，他神魂悄然向着四周扩散而开，把周围的一切动静与变化都纳入脑海，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感知。
而右手掌心之中，炙热感已经上升到了极致，灼烧的他的右手都在轻微颤抖着。
难道沈正清他们要抓捕的邪修，就是他要找的人？
陆始渊脑海里突然蹦出了这个念头，一时怔住了。
如果真是如此，到时候他还要对邪修出手吗？
陆始渊有了决定，在邪修不伤害叶瑶的前提下，他会尝试着跟他沟通，尽可能的留他一命。
第二十九章 阎邪子
深入了山谷大约有几里，陆始渊的心脏倏然狂跳起来，他不假思索的一把抓住了前方叶瑶的手。
叶瑶娇躯一颤，本能的就要把手抽回来，发现挣脱不掉，有些惊恐的回头。看见是陆始渊，她松了口气，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师弟，你干什么？”
她的胸膛一阵起伏，肉眼可见气得不轻。
因为陆始渊说了山谷里有危险，所以她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小心谨慎的注意着四周，唯独没有防备身后，结果他就来了这么一下，让她差点儿以为是那躲藏在暗中的邪修出手了。
陆始渊没有想到叶瑶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他只是感受到强烈的危机，想让她小心一些。
他瞧着她怒气冲冲的模样，因为那张过于精致的小脸，倒是没有看出太多愤怒，反而是流露出几分娇嗔来。
陆始渊只是心念一转，就想到了原因。
对他一点儿警惕都没有吗？
这种全然信任的感觉，他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体会过了。
陆始渊神情柔和下来，轻轻笑了笑，低声道：“抱歉。”
叶瑶的情绪戛然而止，她眨了眨灵眸，有些愣怔。
怎么感觉这个师弟突然变得这么成熟了，道歉起来都好有魅力，跟之前截然相反……
叶瑶被自己这个想法羞到了，顿时恼羞成怒起来：“放开我。”
“师姐，安静。”陆始渊摇了摇头，没有松开抓着叶瑶的手，提醒道，“这里不对劲。”
叶瑶看着他认真的神情，意识到他没有开玩笑，催动天心诀，让自己强制冷静下来。
她发现这里果然古怪起来，原本笼罩着山谷的迷雾不知何时降了下来，距离他们头顶仅有数丈之遥，还能捕捉到一丝难以形容的味道。
叶瑶神情骤变：“不要闻！”
“屏气！”
前方的沈正清同时低喝出声，停下脚步，在原地环顾四周。
陆始渊在沈正清回头时瞥见他的脸庞，一脸的凝然与沉稳之色。
这里果然有陷阱。
但那又如何？
沈正清是不可能承认陆始渊的提醒是没错的，他就是故意踏进此地，引得邪修对他们出手，这样才方便擒住他！
“鬼鬼祟祟，果然是邪修。”沈正清语气冰冷，“这段时间被我们追杀的抱头鼠窜，一定很狼狈吧？只能缩在这种阴冷、不见天日的地方，终日惶惶。怎么？是受不了这样的日子了，打算寻求一个解脱？”
他的话语传入薄雾之中，就没有了动静。
沈正清眉头轻皱，这邪修不肯现身？
正这样想着，一道身影就从迷雾里缓缓走出。
那是一名男子，性别确实没错，但他的模样实在让在场的众人难以将他划入人的范畴。他面容枯槁到了极致，眼窝泛黑，还深深的凹陷下去，肌肤惨白，又透着淡淡的灰与黑，看起来就像是一具骷髅贴上了一张死人的皮。
这般外貌着实诡异，但此地的人都不是普通人，除了陆始渊之外，其他人还全都动用了天心诀，因此面不改色，平静面对着这个男人。
“嘿嘿。”形同骷髅的男人低低笑出了声，“你说的很对，老夫最近这段日子，确实狼狈不堪，被你们追杀的宛如丧家之犬。但那是你们宗的长老还有圣女出马的情况下，才把老夫逼到了这个地步，没有了她们，你们几个又算什么？”
这话透出强烈的轻蔑与不屑，但眼下没有任何人动怒，沈正清只是淡淡道：“邪修，报上你名，我不杀无名之辈。”
邪修哈哈大笑：“区区小辈也敢在这里叫嚣不斩无名？”
“好好好，那老夫就让你们死的明白一些，老夫名叫阎邪子，尔等可得记好了！”
“聒噪。”沈正清锦衣一振，猎猎作响，“你们负责掩护我，但还是以自己性命为重。”
“是，师兄！”
沈正清就要闪身而上，可脚步刚一踏出，就察觉到不妙。
他体内的灵力竟是流转的无比缓慢。
是阎邪子在雾气做了手脚！
他们及时发现，可还是中招了。
阎邪子邪笑道：“老夫说了，你们几个我还没有看在眼里，不然老夫为何会主动现身？那小辈出言的时候，老夫还以为他会害了我的计划，结果没有想到你们如此愚蠢，明知道这里有危险，还是走了进来。”
沈正清忽然道：“你的废话太多了，不觉得吗？”
阎邪子点点头，灰白的眼珠蓦然瞪大了一些，仿佛要从眼眶里掉落出来：“对，老夫之所以会被你们人欲道发现行踪，就是因为我废话太多。但老夫就是喜欢玩弄别人，看着别人在我的言语之下一步步陷入绝望的表情，那种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你们能明白吗？！”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阎邪子的神情透露出一抹癫狂之色。
陆始渊看在眼里，心头淡然。
果然，无论是乾坤界的邪修，亦或是下界的邪修，变态起来的时候都是一个模样。
沈正清缓缓道：“所以我说了，你的废话太多了！”
下一刻，他如同一条游龙一般窜了出去，身着的黑色锦衣让他近乎化作一道黑芒，携夹着龙吟之声，在眨眼间就来到了阎邪子身前。
阎邪子瞳孔骤绿，正要释放什么，沈正清对着他抬手一握：“灭！”
他如火气势被一桶冷水浇灭了下去，眸中凝聚起来的绿意也是瞬间黯然。
天心诀，灭战意！
陆始渊把这个过程目睹的一清二楚，明白了天心诀在战斗上的作用。
既能让自己冷静下来，也能让敌人强制冷静，不同的是后者会抹除人的气势，让人原本十层战力只能发挥出四、五层。
陆始渊念头万千，实际上外界连一息时间都没有过去。
此刻，沈正清和阎邪子才终于碰撞上，就听前者身上龙吟之声嘹亮，他也随之发出一声低吼，旋即一道身影猛然倒飞了出去。
所有人都看到了倒飞出去的是谁……
沈正清！
叶瑶瞳孔禁不住的一缩，看了一眼砸在地上的沈正清，他面无表情，脸庞却在不断抽动着，抬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右手手臂，那条手臂弯曲到了一个诡异的弧度。
原来他方才发出的声音不是战吼，而是痛苦之下的叫喊！
叶瑶难以置信的抬头看向阎邪子，他笑得邪异，正兴奋的凝视着他们，仿佛看见了猎物的毒蛇：“老夫忘了告诉你们，现在的我伤势已经恢复了大半，就算是你们那圣女前来，老夫也不会惧怕她了……”
“所以，你们还在等什么？带着恐惧抱头鼠窜吧，老夫要把你们对我做过的所有事，原封不动的奉还给你们！”
第三十章 死前尽欢
“我们走！”
陆始渊牵着叶瑶，身法施展，朝着远离阎邪子的方向逃去。
叶瑶一声低呼，有些焦急的回头，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可看到眼前的一幕后，她到嘴边的话就难以吐出来了。
原来她担忧的同门们，早就先他们一步逃跑了。连痛苦的倒在地上的沈正清，此刻都是没有了他的踪影。
叶瑶又气又笑，笑是好笑自己担心这样一群人，气是他们怎么能逃跑的如此干脆，人欲道的脸都被他们丢尽了！
但想到阎邪子的实力，玉衡中期的沈正清在他手里都没有撑过一招。这样巨大的差距，为了所谓的尊严硬碰硬，仿佛才是愚蠢的行为。
叶瑶抿了抿唇，眉眼再度带上了一些清冷之意，她身形一闪，来到了陆始渊前方，改为带着他奔逃。
陆始渊还不打算暴露自己玉衡境的法力，至少为了救那帮人不值得。叶瑶的速度确实比现在的他快上不少。
陆始渊看着前方紧抿着唇瓣，暗暗咬着银牙，拼尽全力提升速度，一头鬓发散乱了大半的叶瑶，心里莫名有些罪恶感。
他杀了无数正道都没有产生过这样的心理，此刻的叶瑶却给他激发了出来。
只是如此一来，反而让陆始渊更不敢暴露自己的真面目。
当一个人不顾一切的救你，结果发现你并不需要她出手相救时，那个人会怎么想？
一心好意与善念都倾尽在了一个虚伪的人身上，任谁发现这个真相之后，内心的情绪都会瞬间颠倒。
欣喜化为惊恐，这是那群穿越者。
好感化为厌恶，这是叶瑶。
陆始渊眼眸微垂，神色闪烁。
他知道在下界一直以来养成的习惯，或者说是本能害了自己。若是要真心与人相处，就不应该以假面目示人。那样假意换真情，最后定然只会伤了一颗真心。
如果他不在意叶瑶，当然不需要担忧这种事，怎么对待那群穿越者，就怎么对待她便好。
但自从来到人欲道以后，叶瑶就一直坚定的站在他身边。对他有好感也好，心地善良也罢，对他的维护与帮助都是实实在在的，他又怎么可能对她无情的起来？
陆始渊暗叹了口气，第一次如此纠结，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永远瞒着她了。
远处，突然响起了一声凄惨的尖叫，随即戛然而止。
叶瑶心头一动，银牙一咬，速度又提了一分。
可开阳与玉衡的差距实在太大，特别是叶瑶还带着陆始渊。他们都跑了十几息，阎邪子还是在一息间就追赶了上来。
仿佛披着人皮的骷髅出现在前方，叶瑶停住了脚步，死死凝视着他。
“要老夫说，你们人欲道哪里都好，就是这让人强行冷静的功法，让老夫白白失去了许多乐趣。”阎邪子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继而脸上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笑容，“但没有关系，只要废了你们的修为，老夫就又可以看见你们恐惧的表情了……”
陆始渊淡淡注视着一脸狞笑的阎邪子，魂海之中，一颗灵珠悄然闪烁。
叶瑶同样一脸平静，只是突然松开了牵着陆始渊的手，猛然一甩，喝道：“快逃！”
陆始渊摔在地上，怔住了，像是没有料到叶瑶会为他做到这种地步。
叶瑶看着陆始渊还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表情有些呆呆的，即使催动着天心诀，面上都是流露出一抹微弱的急切：“快逃啊！还愣着干什么？”
阎邪子仿佛看见了什么有趣的场景，拍掌大笑：“还是一对亡命鸳鸯？好好好，老夫就留你们两人一命，等我抓到了他们，再回来跟你们慢慢玩儿。”
他隔空一把抓起叶瑶和陆始渊，带着他们身形一闪，来到了一处洞穴之中，将他们随手丢在地上，再布下一层禁制把洞口封死，转而去抓沈正清他们了。
明明被困在了这里，不久后就会再度面对阎邪子，到时候就是真正的死局，但叶瑶和陆始渊二人没有半点儿死亡正在逼近的感觉。因为阎邪子的一抓，让他们二人强行触碰在了一起。此刻彼此的身躯紧紧相贴，哪怕隔着几层衣物，都能清晰感受到对方的体温，在这从未被阳光照耀过的阴冷洞穴里，互相都成为了对方唯一的热源，正常的温度也好似一点点变得炙热、滚烫起来。
这里黑灯瞎火，黯然无光，即便陆始渊和叶瑶的修为，谁能看得清这里，但这样的环境还是会给人一种身处暗室的错觉，还是两人共处一室，眼下的姿态又如此亲密，一股朦胧的暧昧敢已经悄然散发了出来。
陆始渊知道再这样下去，情况可能会有些不妙，松开为了保护叶瑶搂住她腰肢的手，刚想要起身，就感觉到自己的腰被柔软、冰凉的两只手紧紧缠上了。
“不要松开。”叶瑶轻声道，她的螓首就靠在陆始渊肩膀上，只是稍稍偏头，唇瓣就贴上了他的耳畔，“都这个时候了，还害羞做什么？”
耳语绵绵，气息炙热，陆始渊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耳朵触碰到了些许的温软。
在他的神魂感知之下，叶瑶的神情已经不复之前的清冷，显然没有再催动天心诀，取而代之的是有些黯然的神色，眼底暗藏着一丝迷离。
陆始渊试图让叶瑶清醒起来：“师姐，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们要死了。”叶瑶突然埋首在陆始渊肩膀里，声音微若蚊蝇，“难道你就想这样死去吗？既然如此，不如在死前做些什么。”
陆始渊没想到叶瑶竟是打算死前尽欢，这个想法倒不是惊世骇俗，而是现在并没有到死局，只是叶瑶感到绝望了而已。
这个时候，要是他再什么都不做，因此坏了叶瑶清白，可就显得卑劣无耻了。
陆始渊沉声道：“师姐，还没到绝望的时候，说不定我们联手能打破禁制呢？”
叶瑶沉默了片刻，轻笑起来：“平时害羞的不得了，现在反而这样冷静。”
陆始渊沉默不语，他能不冷静吗？再不冷静就要被迫当禽兽了。
“但你这个冷静的表情，却比平常害羞的样子更有趣了。”叶瑶忽然道，“我天赋不如姐姐，妩媚也不及姐姐，总不能要死了还哪里都不如她，至少也得试试男人到底是什么样的滋味！”
陆始渊瞪大了双眸，神魂眼睁睁看着叶瑶黯淡无光的眼里泛起一抹极度兴奋的异彩，继而搂住他腰部的双手松开，整个人猛地起身，双手死死压住了他的胸膛。
“师姐，冷静，我们不会死的……”
第三十一章 “酌酒”
叶瑶的眼眶倏然没有任何预兆的变红了，她的嘴唇蠕动了几下，声音都在轻轻颤抖着：“为什么？难道连你也觉得我不如姐姐吗？还是说你根本不喜欢我？”
陆始渊：“不是……”
当然不是。
只是眼下并不是绝境，他完全有能力解决阎邪子，所以才不能让抱着“死前尽欢”想法的叶瑶做出这种事。
但陆始渊的举动在叶瑶眼里，就成了对她的排斥与抗拒，让她本就因为死亡将至濒临绝望的内心愈发脆弱与敏感。
“那就什么都不要说了。”叶瑶的身躯缓缓伏了下来，绝美的脸庞凑近，声音也变得娇媚起来，直入人心，“你什么都没有做过吧？我也一样，既然如此，就让我们两人在死前都不留遗憾……”
陆始渊想不挣扎都不行了，但叶瑶的动作比他快得多，整个人都压了上来，回到了他们之前的姿势。但因为叶瑶已经下定了决心，所以不同之前，娇躯在此刻彻底舒展开来，玲珑的曲线尽数展现，如蛇缠绕，软玉温润，还伴着醉人的暗香，迷神惑魂。
就仿佛罂粟花骤然绽放，原本还略显稚嫩的青涩气质顷刻间变得成熟、妖媚起来。
叶瑶的修为比陆始渊高一个小境界，就是这样微弱的差距，让他根本没有办法在不伤到她的前提下挣脱她的束缚。
唯一的办法，就是他动用玉衡境的法力，但是那样的结果就会暴露他一直以来的模样都是伪装出来的事实。要么就什么都不做，任由叶瑶和他一起不留遗憾。
两种选择，一种是让两人的关系更进一步，另一种则是让叶瑶疏远，甚至厌恶他。
鲜艳的红唇近在咫尺，陆始渊沉默片刻，还是放松了身体。
他的顺从让叶瑶很高兴，嘴角微微扬起，眼波迷蒙的看着他：“死前能跟喜欢的人做这种事，好像也没有那么绝望了……”
话音和樱唇同时落下，重重吻在了陆始渊的唇上。
陆始渊瞳孔轻颤，他知道叶瑶对他有好感，却没有想过她在此刻坦然说出了口，那日后他和她的关系要怎么办？
叶瑶以为他们会死在这里，才不计后果的做自己想做的事。但陆始渊知道他们不会死在这里，不由得考虑起离开这里以后他们之间的关系要如何处理。
可也只是思忖了十几息的功夫，陆始渊就再难冷静的思考，呼吸变得急促。他不是什么身经百战之人，纯情是唯一一个不是伪装出来的人设。再加上叶瑶已有死志，绝望之下不顾一切的疯狂，让她的媚功仿佛大成，绽放出难以想象的妩媚。
这时候再能冷静下去就不是男人了，陆始渊的理智也在叶瑶生疏的吮吸下消失的一干二净。
虚伪的假面终于被撕下，却是以这样的方式。
原先只是叶瑶一味地胡来，没有任何技巧可言，反倒在有些狂乱的动作之中洒落少许，落在陆始渊下颔与脖颈处，然后被她低着头看了一会儿，不愿意浪费似的收集了回去。
结果，她刚刚才收集回去的“酒液”立刻又洒落了出去。
叶瑶的美眸稍稍睁大，陆始渊会如此主动她始料未及，继而双眸眯起弯弯的弧度，认为陆始渊这是被她感染，也想死前尽欢一回，才会变成这样。
而且，他应该也是有几分喜欢她的吧？
这样想着，叶瑶更加激烈起来，“酒杯”相碰，真的有了几分死前的疯狂。
陆始渊眉头轻皱，他尝到了一丝血腥味，唇角真的被弄破了。
她是小狗吗？
叶瑶也品尝到了一丝腥甜的味道，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冷静下来了一些。
叶瑶粉腮通红，眼波迷蒙，柔情似水，低声道：“师弟，抱歉……”
陆始渊也因为疼痛冷静许多，还以为叶瑶会因此停止这番举动。
他发现是他想多了，叶瑶确实冷静了，但没有停止动作，只是变得轻柔了许多，仿佛想要补偿他，倾尽了深情与温柔。
对此她显然生疏得很，更是因为这份不熟练，才让她的一举一动都透着别样的诱人，是极致反差里的一种。
当停下来的时候，叶瑶气喘吁吁，面色通红一片，眼神都是有些失神的迷离，嘴角、下颔皆沾染了“酒液”。
这般“酒醉”后的模样，当真有着万般风情，陆始渊仰头看着，一时有些舍不得挪开眼睛。
叶瑶胸口剧烈起伏着，嘶哑的问道：“师弟，喜欢吗？”
她不待陆始渊回答，双手就滑落到了腰侧，正要把裙摆撩起来……
噼啪。
一颗碎石掉落在地，砸得粉碎。
陆始渊立马转头，这里还有其他人！
然而叶瑶两眼水雾氤氲，一片朦胧，尽是情.欲，连这种动静都没有发现。
不得已之下，陆始渊只好一把抓住了叶瑶的肩膀，轻轻摇晃着：“师姐，这里有人！”
叶瑶终于清醒起来，眸里恢复一丝清明。
她的身体再度伏了下来，趴在陆始渊胸口喘息：“那又怎么样……”
他们还不是死路一条。
“说不定，在这里哪个地方就藏着一个出口。”
闻言，叶瑶愣了片刻，终于有些振作了起来，谁又真的想死？只是之前她确实没有看到活下去的希望，眼下有了，哪怕机会再渺茫，她也要尽力争取。
两人总算从地上站了起来，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衣衫，一边对视一眼，彼此相顾无言，但都看到了对方眼里涌动流转的情愫。
虽然没有做到最后一步，可这个行为距离最亲密的关系明显也只差这一步。
陆始渊道：“走吧，我们去看看。”
叶瑶抿了抿唇，螓首轻点，跟上了他的脚步，两人走向了发出动静的地方。
第三十二章 药炉
直到这时，陆始渊方才觉察到这里还有着别的洞口，一条漆黑无光的道路通往不知何处。
其实他第一时间就应该发现的，但当时所有的心神都被叶瑶牵动了，根本没有注意周围的环境。
被叶瑶整具娇.躯贴上来，就逐渐失去理智什么的，冷静下来以后想想还真是有些羞耻……
陆始渊拍了拍自己的脸庞，神魂涌现在前，探寻着前方的道路。
刚刚那道身影到来，他完全没有意识到，对方说不定隐匿了气息与身形，要小心谨慎一些。
绝不是他连一个没有修为的凡人都感知不到。
叶瑶的眼里倒映出一些微光：“前面有光。”
陆始渊点头。
道路的尽头，烛火摇曳，黑影闪烁，是人走动的痕迹。
他的神魂先一步探入其中。
陆始渊顿时停住了。
叶瑶看他顿住，心脏也不由得提了起来：“怎么了？”
陆始渊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重新迈开脚步：“没有危险，来吧。”
那师弟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做什么？难道不是出口？
叶瑶抿紧了微微红肿的唇，刚刚生出的希望又要被陆始渊的一个眼神扑灭。
“你过来就知道了。”
叶瑶走了进去。
这里是一间石室，墙壁上挖出的缺口里点着几根烛火，散发着微弱的光。
就是这点儿稀薄的微光，映照出石室里的所有景象，一座巨大的丹炉放在石室正中，近乎占满了整个空间，陆始渊和叶瑶站在洞口，就占据了此地的最后一点儿面积。而在另一边烛火照不到的阴暗角落，正盘踞着“一团黑影”，可仔细一看，就能发现这些黑影是由一群孩子抱在一起组成的，足足十几人。每个人的脸蛋都泛着苍白之色，惨淡如纸，虽是童颜，但已是白须，还不是纯净的雪白，而是仿佛垂死之人一般的灰白发色。
除了站在最前面的孩子，其他孩子的脖子上似乎系着一根铁链，阻止他们逃跑。
那群孩子看见陆始渊二人的到来，娇小的身躯顿时一齐颤抖，带着动铁链砰砰作响，那团阴影也随之颤栗，使得石室仅存光亮明灭不止，看起来显得有些诡异。
叶瑶呆呆看着这一幕，明明山洞无风，她却忽然感受到一股阴风吹过，浑身寒毛炸起，脊背发凉，苍白了脸色。
陆始渊时刻观察着叶瑶，她此刻的反应跟他的预料相差无几。
他暗叹口气，就知道以叶瑶的性格，接受不了这个场景。
他倒是没有太大触动，因为见识过更残忍的画面。而无论阎邪子是否做了这件事，他都没有打算让他活下来。
但他还是做出了跟叶瑶相似的反应。
叶瑶沉默许久，颤抖的开口：“这些孩子……都是阎邪子抓的？”
“嗯。”陆始渊神魂一扫，看出了他们的身体状况，声音有些低沉，“他们每个人的身体里或多或少存在着剧毒，这应该是丹毒的一种。阎邪子把他们抓来，估计是当作药炉。”
叶瑶喃喃道：“药炉？”
陆始渊暗道不妙，他一个只知道修炼的人怎么会了解这些东西？好在叶瑶此刻精神有些恍惚，根本注意不到他话语中的这点儿异样。
“这都是师父告诉我的。”陆始渊简单的打了个补丁，随即解释道，“其实药炉不是字面意思，而是试药之人。一些炼丹师炼制出新型的丹药，就会找人试药，以测试药效。但大部分试药的人都是自愿的，比如家人要病死的凡人，就愿意以此换取炼丹药的丹药，救家人性命。少部分炼丹师会自己试药，反正常年呆在丹炉边，吸收的丹药残毒也够多了，不差这一点儿。只有极少部分，会强行抓人来试药，这就是跟阎邪子一样的邪修。”
叶瑶难以置信的瞪大双眸：“他到底让这群孩子试了多少药，才会把他们变成这副模样？”
陆始渊双眼一眯，仔细观察了一会儿：“或许，还不仅仅是试药，我看他们有些人的中毒程度，很有可能是阎邪子一直不停的在给他们喂毒株或毒草。”
叶瑶瞳孔一缩：“为什么？是为了折磨他们吗？”
陆始渊看了叶瑶一眼，缓缓道：“是把他们当做人型药材，需要的时候取他们的血，就可以达到跟那株药材相同的效果。”
叶瑶抬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哭出来，旋即下一刻，她就一脸冷静。
可即便动用了天心诀，她依旧红了眼睛：“阎邪子也会把我们炼成药炉，以此折磨我们吗？”
很有可能。
陆始渊看着叶瑶，她的悲伤或许是可怜这群孩子的遭遇，也可能是感到了兔死狐悲。
他认真道：“师姐，我们一定能活下去的。”
叶瑶没有再否定陆始渊，而是颔首应道：“嗯，我们会的。”
她不知道这是陆始渊哪里来的天真，但她也不打算打破他的幻想。
而且，她想到了能让他们所有人都解脱的办法。
叶瑶朝着那群孩子聚集的角落挤了过去。
一道身影从地上艰难的站了起来，站在孩子们面前，张开瘦弱的双臂，挡住了叶瑶。
陆始渊抬眼看去，她应该就是之前弄出动静的人，只看外表一时还难以分出男女，只有在神魂感知之下，才能知道她是一名女童。
叶瑶蹲下身去，与她平视，轻声问道：“你在保护他们是吗？”
女童死死抿着干枯的唇，一语不发。
叶瑶温柔的笑了起来：“真是个好孩子，能告诉姐姐你的名字吗？”
女童依然不答，叶瑶也不在意，接着道：“很痛苦吧？被那个人折磨的日子？”
闻言，女童的眼里顿时涌现出强烈的情绪，不是恐惧或者害怕，而是深沉的憎恨，浓烈成魔，近乎要化作实质。
这样的神情出现在她这样年龄的女童脸上，看起来莫名让人有些胆寒。
叶瑶笑得愈发柔和，只是眼神有些遗憾，缓缓摇了摇头：“姐姐没办法帮你报仇，因为我们也可能变成你们这样。但姐姐可以让你们解脱，我会没有一点儿痛苦的杀了你们，这样的话，你们就不用再担心被那个人折磨了，好不好？”
她的性格再怎么温柔，终究是魔门妖女，这就是妖女的思考方式。
听着叶瑶有些疯狂的话语，女童灰暗的眼里一点点绽放出一抹光亮。
她重重点了点头。
叶瑶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那现在能告诉姐姐你的名字了吗？”
女童定定望着她，艰涩的吐出三个字：“萧……凄……寒。”
第三十三章 这卑劣的性格…
萧凄寒。
陆始渊把她的名字放在舌尖上默默念叨了一遍。
说实话，不算一个好名字。
光是名字就透出一股凄凉萧寒之意，再结合她眼下的现状，仿佛就是一个诅咒，在暗示她悲惨的一生。
陆始渊迈开步伐，他要避免叶瑶真的出手杀了这群孩子。
不然从这里活着离开之后，这件事一定会成为叶瑶的心魔。
“师姐……”
陆始渊朝着叶瑶伸出手，那只手猛然停在了半空中。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可能是逃跑的时候，也可能是被丢入山洞的时候，他右手掌心的炙热就消失了。
陆始渊还以为系统的感应是有时间限制的，结果此刻，他的手掌再度涌现出滚烫的热意。
而这一次，指向了一个明确的目标——萧凄寒。
她才是他一直要找的人？
陆始渊掩盖下眼底的一丝震惊，朝着萧凄寒伸出手。
她眼睛里的瞳孔颤抖起来，娇小的身体向后仰倒，尽力的想要躲避陆始渊的触碰。
但她身后就是那群孩子，又能躲到哪里去？
看着萧凄寒的眸中在这般逼近之下终于出现了一丝恐惧，叶瑶近乎是下意识的抓住了陆始渊的手臂：“师弟？”
“师姐。”陆始渊沉默半晌，收回了仿佛看向什么东西的目光，轻声道，“她的骨龄是十四岁。”
叶瑶僵硬的转动着脖颈：“十四岁？”
她又望回萧凄寒，她这个模样，放在这群孩子之中也是年龄最小的女童，又怎么会是十四岁？
叶瑶唇瓣微动，刚想问出这个疑惑，就后知后觉的懂了。
是萧凄寒体内的剧毒，让她的身体退化成了这样。
她是如此，这群孩子岂不是全都……
而且看起来，不只是身体，连对事物的认知也随之倒退了。
也就是说，虽然她在这个世界上活了十四年，但她现在跟一名真正的女童别无二致。
不，不同的还有身体里存在的足以让任何普通人死去的毒性。
叶瑶缓缓攥紧了双手，一滴晶莹的泪从眼眶滑落：“如果……如果我……”
如果她天赋再好一些，也再努力一些的话，会不会她现在就能有拯救这群孩子的实力了？
正在这时，叶瑶的脸颊感受到了熟悉的温度。
陆始渊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拭去了她脸上的泪。
“师姐。”陆始渊呼唤道，眼神是跟裘清月质问他的时候相似的认真，“我说过，我会帮你们的，我也说过，我们不会死，相信我。”
叶瑶喃喃道：“可是……”
陆始渊低着头，眼眸微垂，缓缓道：“师姐，很抱歉骗了你，其实……我还有一次重回玉衡境的机会。”
“只是，代价……不算小。”
闻言，叶瑶眼里涌出一抹恐惧之色，连死亡都没有让她露出的神情，却在此刻浮现出来。
叶瑶想说什么，她紧紧抓住陆始渊手臂的玉手，就被他伸手轻轻搭了上去：“师姐，这是唯一的办法。”
她看着师弟不同以往的沉着面庞，沉默半晌，神色突然冷静下来：“好，你去吧，但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嗯。”
“如果你死了，也就代表我们没有逃出去的希望，我就杀了萧凄寒他们，再自杀。”叶瑶松开了抓着陆始渊的手，想到什么，唇角勾起一丝清浅的笑意，“或许同生共死，也不错。”
陆始渊的身躯僵硬了一下，缓缓走出了洞口。
叶瑶凝望着他渐渐消失在黑暗之中的背影，眼神已然有些痴了。
陆始渊面无表情的走在通道之中。
他可真是卑劣。
用虚伪的面目跟叶瑶相处，又用虚伪的话语彻底欺骗了她的真心。
他一定会救叶瑶，却不是暴露实力的方式。
他之所以暴露，只是确定了萧凄寒就是他要找的那个人。
天命反派。
他触碰她那一下，眼前弹出了系统面板，上面是萧凄寒的数据。
还激活了一个全新的程序，商城。
他的猜测果然没错，萧凄寒才使得系统彻底完整，他方能更深入的了解、研究这个东西。
但要如何让萧凄寒死心塌地的跟在他身边呢？
自然是把她从这个绝望的地方救出去。
要让萧凄寒知道是自己救的她，那么暴露实力就不可避免的。
只是这个过程，还顺带俘获了叶瑶的一颗少女芳心。
陆始渊眼眸深邃，比此地的漆黑还要更加幽暗。
但他真的不是故意的吗？
不尽然，叶瑶是第一个跟他有过这般亲密接触的异性，他对她的心动不是假的。
正因如此，在对自己真正动了感情的人面前用虚假的一面欺骗她，才让陆始渊首次感到了不适。
如果叶瑶像那群穿越者一般，一切虚伪的，他自然不会这么苦恼。
恰恰，她对他的所有感情都是真的，包括好感、善意、温柔……
陆始渊缓缓摇头，他可真是阴暗啊。
可如果没有这份阴暗和隐忍，他也就难以活到现在，还有得到这一身修为。
或许，这是他为数不多的优点。
在自己和重要的人身陷绝境之时，无需期待他人相助，也无需等待奇迹发生，自己就能解决这一切的危机。
他不信天命，因为下界的天命之子就是死在他的手上。
他也相信天命，因为他不是天命反派，没有这与生俱来的天赋，他或许也能走到这一步，但付出的代价一定要多得多，多到不敢想象。
比如，眼睁睁看着叶瑶死在他的面前。
算了，何必想这么多？多愁善感，本就不是他的性格。
对于现在的他而言，解决阎邪子才是他应该做的事。
而且，他从下界飞升到上界算起，也接近两天没有见血了。
心里烦躁得很，手也痒得很。
是时候杀个人放松一下了。
……
阎邪子蹲在地上，看着扭曲成一团，不成人形的沈正清，“嘿嘿”笑了两声：“老夫还以为玉衡中期多经折腾呢，结果这么一会儿，就只有进气儿的份了？”
“你们人欲道的《天心诀》，只修魂，不炼体，确实无趣得很。”
“倒是废了你们的功法，让你们从冷静的表情变得恐惧与痛苦的时候，那一瞬间还算美妙。”
阎邪子疑惑的转头：“嗯？谁……”
嘭！
他的脑袋狠狠砸入了地下，整具身躯呈蹲姿紧贴在地，一只手死死摁在他陷入深坑的脑袋上。
陆始渊淡淡道：“我也很无聊，给我来些乐趣吧，嗯？”
第三十四章 上界第一战
阎邪子像是被陆始渊突如其来的偷袭打懵了，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
少顷，他才回神过来，看起来脆弱不堪的身躯爆发出巨大的力量，一边挣扎着起身，一边诡笑出声：“妙，太妙了！老夫已经很久遇见过这么有趣的事情了，看在你让我兴奋起来的份上，老夫一定会让你生不如……”
陆始渊：“你的废话确实太多了。”
在阎邪子挣脱出陆始渊掌控的那一刻，阎邪子说了多久话，他就酝酿了多久的招式一掌轻轻拍入了他的身体里。
是的，就是有些轻柔的一拍，阎邪子的话语戛然而止，伴随着陆始渊拍出的一掌，他体内的鲜血好似火药一般被瞬间点燃了，浑身血液尽数沸腾，要由内而外把他整个人都燃烧殆尽。
“啊——”
阎邪子发出凄惨的叫喊，这份痛苦不是他能忍受的，他拼了命的开始压制血液的躁动。
陆始渊的嘲讽紧随而至：“我也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被偷袭之后，第一时间没有还击，而且还废话连篇让我准备法术的人了。”
“啊！”
阎邪子低吼一声，起身一振，陆始渊闪身离开。
就见，阎邪子的毛孔里喷出一片血雾，他把被陆始渊点燃的鲜血都排了出去。
他嘴巴一张，又喷出一口深绿的毒雾，就看见他的后背诡异的鼓胀起来，好似有着胎儿在里面舒展身躯，还能听见一阵“噼啪”作响，紧接着他的身躯骤然变得魁梧起来，浑身充斥着爆炸似的肌肉，能清晰见到凸出来的青筋里流动着深绿色的血液。
阎邪子脸上的表情写满了愤怒与狰狞，可见他嘴上说着有趣，实则被陆始渊彻底激怒了，这份屈辱他不知道多久没有体会过了。
阎邪子嘴巴蠕动了几下……
下一刻，他的身形就出现在了陆始渊的身前，而后话语才至：“你说的很对，老夫不会再跟你废话了，我要让你生不如死！”
一道雷光重重的劈在阎邪子身上，他身形微顿，紧接着又是三道化作龙形的雷霆劈落，让他陷进了焦黑的深坑里。
轰隆！
也是这时，雷声才落后一拍的响起。
陆始渊：“你觉得我会像你一样愚蠢，眼睁睁看着你解除我的攻势，顺便再变个身吗？”
他在说话时，一定伴随着某种法术或神通的酝酿。
此刻亦然。
他立于半空之中，俯视着衣衫尽碎，浑身与坑洞里的颜色化为一致的阎邪子：“雷霆的滋味如何？”
这是他渡劫时的劫雷。
他磨灭了雷劫，同时也吸收了所有的雷霆融入到法力之中。
或许，他刚刚飞升到乾坤界的时候，催动法力会那么痛苦，就是这些劫雷的原因？
阎邪子的实力比他想象之中的强，这些劫雷也留不住了，被他引导出来，在头顶酝酿出一小片劫云，免得以此对敌时伤了自己。
酝酿结束，陆始渊神魂一动，他上方的劫雷随着他的心念化出好似有灵的雷霆之龙，咆哮着朝阎邪子冲去。
轰！
一道紫蓝的雷柱劈在阎邪子毫无防备的身躯之上，那个坑洞变得近乎深不见底。
陆始渊皱了皱眉头，察觉到些许不安。
他还没有想到不安的源头，一道黑芒就直冲到他眼前，与他碰撞在了一起！
陆始渊酝酿大神通，就是不想跟阎邪子接触，避免他有什么底牌跟他换命，结果最后还是成了肉搏的局面。
但，他不是不敢，而是不愿。
实际上，他最擅长的就是肉身之战。
若是此刻有人在这片山谷附近，哪怕相隔数十里，都能感受到大地似在震颤，抬头望天却看不见发出动静的来源，只能在片刻后听到肉体的碰撞之声，以及被席卷到拔地而起的古树。
陆始渊和阎邪子从天打到地，又从山谷这头打到另外一头，沿途撞断了不知多少山峰和树木。
直到两人掉入一个小型岩洞之中，身形稍作停留，然后就又不见了踪迹，只有洞穴颤动、河水倒卷，伴随着连续不断的震响，好似岩洞的哀嚎。
最终，这座终年不见天日的岩洞轰然破碎，沉淀下来的岁月痕迹被彻底的从世上磨灭。
嘭！
两道巨响一同响起，在近乎捕捉不到踪迹的情况下，陆始渊和阎邪子在又打了几个回合之后终于分离开来，两个人砸入地面，陷在巨大的深坑之中，被碎石掩埋。
可没过多久，碎石被震碎成齑粉，两道身影冲天而起，但没有继续碰撞在一起，而是隔着几里的距离遥遥相望。
陆始渊微微喘息着，深沉眼眸里的瞳孔微不可察的轻颤着。
阎邪子的强大到了他始料未及的程度。
以至于打到现在，他的自信已经有了些许动摇。
“哈哈。”阎邪子仰天大笑，擦掉了嘴角墨绿色的血液，即便已经不再是皮包骨头的状态，眼睛仍然死死瞪大到仿佛要掉出来，“你这个状态坚持不了多久吧？”
陆始渊神情不变：“你可以来试试。”
阎邪子顿时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你露馅儿了……如果你的状态能一直保持的话，只怕现在早就冲了上来，又怎么会跟老夫废话？”
陆始渊的眼里闪过一分惊色，就算只是一闪而逝，还是被阎邪子清晰捕捉到了。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裂开染血的唇，笑得有些癫狂：“让老夫想想，应该怎么折磨你这个用特殊手段试图跟老夫对抗的小东西呢？”
“你的体质一般，倒是这能把修为从开阳初期提升到玉衡巅峰的手段，让老夫好奇得紧啊……”
“不过如果你现在说出来，老夫会留你一命。”
陆始渊双眼微微睁大：“真的？”
一张狰狞的脸庞瞬间出现在他眼前，他的嘴巴一张一合，陆始渊在声音到来之前，读出了他的嘴型。
“假的！”
嘭！
尘土倒卷，漫天黄沙。
直到许久过去，这里才重新变得肉眼可见。
此地已经被夷为了平地，唯独一个人还站立在深坑之中，脚下踩着一条如同死狗的身影。
陆始渊低头俯视着阎邪子：“抱歉，我也是假的。”
他最擅长的也不是肉搏，而是欺骗。
第三十五章 灭阎邪子
这话的讽刺性有些强烈，陆始渊话音刚落，脚下的阎邪子便有了挣扎的迹象，他血肉翻卷的伤口冒出莹莹绿光，浑身上下的肌肉疯狂的鼓动起来，好似一个膨胀到极限的蛤蟆，随时都有可能爆炸。
想到阎邪子墨绿色的血液，陆始渊剑眉一皱，正常人绝对不会愿意被这种东西溅射到。而且阎邪子都被他打成了这副模样，怎么可能还存在着意识，能让他做出这种玉石俱焚的举动来？
他想自爆，在眼下还真是最好的选择。
陆始渊不愿被波及，不得已的跃身跳开。
就在他的脚离开阎邪子身上的一瞬间，他身体的异样变化就停止了，紧接着化作一道黑芒冲天而起。
到了这个时候，阎邪子就算再嚣张，也不可能废话。他要想尽一切办法从陆始渊手上逃走，如此性命尚在，一切都还有重来的机会。
到时，他一定要让人欲道付出惨痛的代价，以报今日之仇！
阎邪子想法虽好，可就算他身形如龙，化作一道凡人肉眼捕捉不到的流光逃出去了好几里，依旧被陆始渊追了上来。
嘭！
这次，有了退避之心的阎邪子连抵抗的能力都没有，就再一次被狠狠砸落到了坑底。
这就是失了战意的结果。
阎邪子嵌在地里，作势又要自爆。
陆始渊不再给他以此威胁自己的机会，相隔遥远，以一道屏障笼罩住他，冷道：“自我了结吧，我给你这个机会。”
眼见自己的手段再威胁不了陆始渊，他也确实没有了逃跑的机会，阎邪子立刻停止了自爆的行为。
见状，陆始渊眸里寒光一闪。
这阎邪子能屈能伸，实在太棘手了一些，不眼睁睁看着他死去，他难以心安！
念及此，陆始渊右手猛地一攥，那道屏障迅速缩小，死死挤压住了阎邪子的身体，几乎要把他的五脏六腑都给挤爆出来。
“啊！”阎邪子顿时发出凄惨不似人般的叫喊，他痛苦的咬牙切齿，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住手！你不想你的同门活命了吗？”
陆始渊握拳的手一松。
没了剧烈的压迫，阎邪子得以大口喘息。
此刻的邪修满脸是血，深绿的鲜血与尘土混合在一起，形成了暗灰色的肮脏血水，糊住了他的眼睛，狼狈的模样让他狰狞的面容都失了大半威力。
阎邪子喘息片刻，眼见着陆始渊又要握拳，赶忙开口：“你那群师兄、师姐中了老夫的本源真毒，这种毒世上唯有老夫一人可解，你若是杀了老夫，他们也要跟我陪葬！”
陆始渊沉默了片刻：“你是在求饶吗？”
阎邪子眼里尽是拿捏到陆始渊把柄的得意：“若是你不在意他们，老夫自然会求饶，但现在……我们是在交易，老夫的命换你师兄、姐们的命，很公平！”
陆始渊面色变得无比阴沉：“五条命换一条命，你倒是好打算！”
“嘿嘿。”
阎邪子笑了笑，没有反驳。
正当阎邪子以为陆始渊会就此放过他时，陆始渊的神情似是放松了一分。
他轻声道：“他们的死活，与我何干？”
阎邪子的表情瞬间变了，诧异、惊惧、难以置信种种神情在他脸上不断闪烁。
突然，阎邪子仿佛想到什么，放声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大口咳出鲜血：“咳咳……老夫知道了，你又在欺骗我。想让老夫以为你对他们真的不在乎对吧？这招已经没用了，因为老夫现在只有自己的性命这一个筹码，没有让步的可能！”
“等等，你在做什么？快住手！啊——”
在阎邪子的身体达到极限之前，他听到了陆始渊最后的话语：“我只是想知道叶瑶是不是在不知不觉间中了你的毒，既然你不否认五人之数，我也就得到了我想知道的。”
“人欲道或许算不上十足的魔门邪道，但我确实不是什么风光霁月的正道之修。所以跟我不相关之人的性命，与我何干？”
噗！
一道古怪的声音在屏障里响起。
陆始渊看着变得“五颜六色”的光罩，那是阎邪子的血液和爆掉的脏器。
一簇黑炎蓦然腾起，把那些污秽烧了个干干净净。
这下子，阎邪子就真的死的不能再死了，陆始渊终于放松下来，一口气缓缓吁出。而伴随着这下呼气，他整个身躯开始轻微摇晃起来，最后单膝跪倒在地，强撑着才没有彻底倒下。
过了一会儿，陆始渊脸色一白，表情一阵变换，最后朝地上吐出一口有些漆黑的血液。
为了避免阎邪子看见一丝生机，以命相搏，他的伤势一直压制到了现在。
这场战斗一点儿也不轻松，他严重低估了阎邪子的实力。
不然，不至于他偷袭成功在前，还加上了两道酝酿许久的法术砸在阎邪子身上，他都还是能跟他势均力敌。
而且，后面的战斗过程中，陆始渊明显察觉到了阎邪子的身体状况不好，法力流转似有凝滞之感，好像是重伤未愈。
可就是这样，他都赢得如此艰难。
如果不是他利用阎邪子自大的性格，阴了他一手，这场战斗谁胜谁负，尚还未知。
实际上，陆始渊知道自己也犯了自大之错，他在下界无敌太久，以至于这场战斗最开始没有直接动用全力。如果他在偷袭得手后，第一时间跟阎邪子肉搏，同时酝酿法术，结果绝不会是他以重伤为代价，换取阎邪子的死亡。
好在，他活了下来，才有机会自省。
陆始渊好一阵反省，从地上慢悠悠站起来，自语道：“此番，就当以久违的受伤买了一个教训吧……”
【罪孽点+1000000。】
嗯？刚刚什么玩意儿闪一下就消失了？
陆始渊愣了片刻，怀疑是不是自己力竭之下出现了幻觉。
他反应过来，打开了系统：
【宿主】：陆始渊
【修为】：玉衡·巅峰（+）。
【功法】（可提升）：无。
【法术】（可提升）：从心咒·大成（+）。
【罪孽点】：1043489。
【商城】（萧凄寒）。
这是……？！
第三十六章 神魂磨砺，空间之道
陆始渊又看了一眼系统面板，商城是触碰萧凄寒才激活的新功能，暂且不提，他的目光缓缓落在罪孽点那一栏，眼神有些凝沉的盯着后面那串数字。
一百万……
罪孽点的获取方式果然是杀人，只是从中获取的罪孽点……是不是太多了一些？
陆始渊甚至以为是不是系统出了什么故障，杀一个人得到的罪孽点，比他在下界杀了无数人得到的还要多上数十倍。
如果只是系统故障，那反倒还好，若真是事实如此……这简直是在鼓励他杀人，不停的杀人。
这个念头太过邪性，陆始渊赶忙止住。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他得到这么多罪孽点也没用啊，无处可用不是？
这样想着，陆始渊的视线缓缓移到了修为一栏。
【修为】：玉衡·巅峰（+）。
失去了本源的法力，还能依靠系统提升？
想到自己刚刚才得到的一百万罪孽点，又看着修为后面的“+”，陆始渊双眸微凝，隐隐有些意动。
他为什么不依靠系统的力量来提升修为？因为担心这种邪门歪道会影响到自己的道基。修为对修道者而言是跟性命相当的东西，容不得半点儿疏忽。
可现在，他的玉衡境法力本就没有了本源，也就不存在所谓的道基，如果用系统来提升这份道果的话，会怎么样？
陆始渊不是优柔寡断之人，在感情上还不清楚，至少在修行上一定不是。
他不再犹豫，果断点了上去。
【修为】：天权·初期。
突破了。
这突破的过于轻松，陆始渊一时还有些恍惚，没有真实感。
直到下一刻，他的脑海忽然感到一阵清明，经历了方才战斗损失的神魂都弥补了回来，还回到了比巅峰更强的时候。
陆始渊短暂享受了片刻的舒畅，就强迫自己凝神，内视自身。
这是一个全新境界，也是他在下界耗费了无数心血与精力，却因为规则永远无法突破的境界。现在桎梏终破，他必须好好感受自己身体每一丝每一毫的变化，如此才能了解与熟练掌控这份力量。
陆始渊就见，自己脑海里原本平静的魂海骤然掀起了惊涛骇浪，似鲲鹏入海，搅动汪洋，激流倒卷；又如游龙一跃而上，试图搏击九天。
在这样的状况下，方才的舒适感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如同海浪一般，一潮接一潮涌出的刺痛，非要给一个具体形容的话，就是他和阎邪子在岩洞里的战斗搬到了他的脑袋里。
陆始渊脸色苍白，可神情平静，镇定自若的就地盘坐下去，不仅没有忽略这股剧痛，反而彻底敞开了精神，去仔细感受每一波浪潮的冲击带给他的痛苦。
陆始渊亲身感受着他的神魂越来越强大，就明白了这痛苦不是要用“熬”的，而应该去体会。
坚持的越久，好处才会越多。
海浪何时会停歇？
答案是永不止息。
陆始渊不知道已经承受了多少次冲击，饶是以他的意志还能坚持，但他的肉身却开始颤抖、摇晃起来，摇摇欲坠的仿佛下一刻就会倒下。
但他依然面不改色，自然而然的把神魂与肉体分为了两个部分。即使他身体支撑不住了，只要他没有停止之意，这场魂海磨砺也就不会停下。
一千次？一万次？又或许是十万次？
终于在不知第几次浪潮奔涌上岸后，狂涛顿消，海面平静下来，没有任何预兆，就是如此突兀的重归风平浪静。
陆始渊痛苦却清醒的看着，他的魂海开始“退潮”了，从原本的一片汪洋大海逐渐干涸，直到最后消退成只有湖泊般的大小，
但既是突破，这就不可能是变弱。
陆始渊有感，他此刻的神魂前所未有的强大。若是完好无损的阎邪子出现在他面前，都再难在他手里撑过五个回合。
念及此，陆始渊双眸缓缓睁开，旋即眼神一凝，视线扫过之处，土、木、石……一切东西消弭的无声无息。
陆始渊又站起身来，身形一闪，就出现在了一棵古树后面。
看起来他的速度比之前还慢上了不少，实际上在此之前，如果他想以最快的速度到达这里，这棵树势必会被他撞断。
后者为速，前者为宇，也名空间。
这是本质上的不同。
陆始渊低头望着自己的双手，缓缓握拳。他终于掌控了空间之道，不再是下界时只能略微的感知，而是真正的动用。
虽然目前也仅限于瞬移这一个最基本的用法，但随着他对此道的感悟，对空间的掌握势必会愈发熟练，直至能运用到各个方面。
以数万次魂海磨砺练就出窍神魂，再以此番神魂感悟空间之道。
这便是天权。
而这一次的突破，也能作为他第二次突破的经验，以便到时他更好的磨练魂海。
一举多得。
陆始渊眸色深邃，这系统的作用还真不小……
不知道剩下的罪孽点还能把他的修为提升到哪个境界？
陆始渊打开了系统面板。
【罪孽点】：43489。
嗯，突破到天权境才花了一百万，还剩下……嗯？？？
一百万？
陆始渊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说实话，其实他并不在意罪孽点的多少，只是这突破玉衡境的代价着实超出了他的意料。
但转念一想，这样的代价才正常不是？要是他突破到天权境只需要几万罪孽点，这一百万罪孽点岂不是能让他突破到天权巅峰，甚至是天玑初期去？
再以此实力寻找、击杀跟阎邪子相同境界的人，他不是很快就能无敌乾坤界了？
这系统真有这么变态，它的创造者又何须多此一举，自己用不就好了吗？
陆始渊的心态平稳下来。
只是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
如果系统是公平的，那么杀死一个玉衡境的修道者，获得的罪孽点怎么可能是一百万？
只有一种可能，阎邪子的真实修为并非他只强一丝，而是远远超过他的天权初期……
想到这里，陆始渊呼吸一滞，心底感到一抹强烈的悸动。
如果不是阎邪子不知道什么原因身受重伤，恐怕这场战斗他会败的毫无悬念。
就算他是天命反派，也不可能无视这样的差距以下伐上。
因为这里不再是下界了。
好在无论如何，他终究是最后的胜者。
陆始渊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他现在心神不定，以至于都出现了幻觉，好像看见了叶瑶的身影。
等等，这似乎……不是幻觉？
第三十七章 回光返照
“只是代价不算小。”
回想起自己迎战阎邪子前对叶瑶所说的话语，陆始渊抽了抽嘴角。
他没有故意博取叶瑶同情与怜惜的意思，只是为了让自己爆发出玉衡巅峰实力的手段尽可能变得合理一些，才“需要”一个代价。
这是为了完善一个谎言所撒下的另一个谎。
他在当时根本没有思考，自然的就说了出来。
浑然忘了这个谎言还会起到别的作用。
陆始渊此刻突然觉得自己简直就像是欺骗少女纯洁感情的渣男。
但这真的不是他的本意。
而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他早就没有了对叶瑶说出真相、解释一切的机会。
那会让他们之间的感情直接破裂。
他通常只擅长维持一段感情，而非挽回。
超纲了。
维持感情也有难点，那就是他往往需要瞒这个人一辈子，直到她死去。
好在，陆始渊不觉得这是一件困难的事。
看着顺着战斗的痕迹从远处飞快掠来的叶瑶，陆始渊微微阖眸，原本红润的面色立刻化为了惨白，然后稳如泰山的身躯也摇摇欲坠起来，只是始终不曾倒下去。
这就是专业对口。
除此之外，他身上其他地方倒是不需要伪装，本就是经历了一场艰难战斗后的状态。
直至叶瑶来到了不远处，陆始渊才像是终于坚持不住一样，一头栽倒下去。
他当然不会接触到冰冷的地面，而是落入到一个柔软的怀抱里，温暖又带着浓郁好闻的馨香。
陆始渊默默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好像更渣了。
“师弟！”
叶瑶心急如焚，在近距离看见陆始渊劲衣残破、浑身是血的模样后，心脏更是仿若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然攥紧了。
她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抱着陆始渊，太用力怕触碰到他的伤口，太轻柔怕让他掉下去，手足无措了一阵，终于找到一个温柔的力度，把他抱稳了，才问道：“师弟，你没事吧……”
没事，好着呢，还能再杀一个阎邪子。
或许是欺骗少女的罪恶感作祟，陆始渊此刻的内心异常的活络，仿佛有一万句槽能吐。
当然，仅限于心理想法，不可能真的道出来。
“师姐……”
陆始渊喃喃出声，好似能坚持到现在，就是为了等待叶瑶的到来一般。
闻言，叶瑶的眼眶瞬间就红了，水雾在眸中酝酿，强忍着才没有化作泪水掉落下来。
“师姐在呢……”叶瑶柔声道，可即便她尽力克制，话语还是带着一分哽咽与嘶哑，“没事了，一切都结束了，你好好休息吧……”
她检查了一遍陆始渊的身体，发现他没有性命之忧，这才安心不少，不然只怕早就泪流满面了。
陆始渊通过神魂看着叶瑶的反应，觉得自己卖惨的似乎太过了，便让脸色缓和了些许，缓缓睁开眼睛，虚弱道：“师姐，我没事，身上的血有很多都是阎邪子的，我只是法力枯竭了而已……”
刚刚才突破到天权境，法力强盛到不能再强盛的某人睁眼说瞎话。
偏偏他确实为了救叶瑶灭掉了阎邪子，无论他现在说什么，叶瑶都会全然相信。
哪怕陆始渊现在来上一句“师姐，你吻我一下我就恢复了”，叶瑶说不定也会相信。
这更是只能想想了，他本就身不由己，做出这种事来不就真成了禽兽？
这既不符合他扮演的角色，也不符合他的真实性格。
叶瑶低头望着他，低声道：“你这模样……”
又哪里像是没事的样子。
只是为了安慰她。
明明自己已经成了这样，还是想着她，为此不惜忍着痛苦，也要欺骗她说自己没事。
他是……真的很在意她的感受。
这样一想，叶瑶的双眸蓦然柔成了水，搭配她眼眶里积蓄的水雾，看着就像是悲伤到了极致，泪水再也抑制不住一样。
陆始渊呼吸一滞，罪恶感再度上升了一个层次。
如果系统能收集一个人内心的罪恶感的话，只怕横竖又得整出个几万来。
可他面对其他女人的眼泪的时候，根本不是这样的。
何止心如止水，下起手来都是毫不犹豫。
不然邪修、魔修之名，不会在下界传播的如此之快。
栽了吧？这是栽了吧？
陆始渊知道自己对叶瑶有好感，只是如何都未曾料到，会达到这种程度。
在此之前，这对他而言近乎是连想象都想象不出的事。
结果现在……
或许，真正的感情就是这么奇妙？
奇妙个蛋蛋，还是先想办法如何让叶瑶不哭吧！
陆始渊头一次被一个少女的眼泪弄得心神不安，犹豫片刻，又让自己的脸色恢复了一些：“师姐，我真的没事，你看。”
叶瑶看了，顿时困惑的眨了好几下眼睛。
她是眼花了吗？怎么感觉师弟的脸色相比之前好了这么多？
她自然不可能往陆始渊是伪装的重伤那方面去想，而是脑海里情不自禁的浮现出四个大字“回光返照”。
没有这个念头还好，一旦起了这个头，无数围绕回光返照的可能就涌现了出来。
无论如何，叶瑶都只想到了一个可能，师弟可能要坚持不住了。
叶瑶的眼泪真正流了下来，很快就泪流满面，她嘶哑道：“师弟，你不要死，呜呜……”
陆始渊：？
他承认，他的脑袋在此刻短暂宕机了一刹那。
半晌才恢复到了往日的一半状态，琢磨出了叶瑶的想法。
她以为他这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
这要怎么办？
脸色再好一些，那叫更加回光返照，脸色要是重新苍白下去，得，那叫回光返照结束，差不多该上路了。
陆始渊纠结的牙痒痒。
早知道最开始不装那么严重的伤势了。
思来想去，陆始渊眼睛微微一亮。
有主意了。
陆始渊艰难的张开唇瓣，嘶哑道：“师姐，孩子怎么样了……”
转移话题！
虽然治标不治本，但多少能让叶瑶没有那么悲伤吧？
哪知叶瑶忧伤过重，思考能力一样骤减，下意识喃喃道：“我们有孩子吗？”
陆始渊一怔。
什么时候有的，他怎么不知道？
第三十八章 不速之客
这个念头来得快，去得也快，陆始渊还不至于糊涂到这个地步。
他和叶瑶哪里来的孩子？分明是叶瑶误会了，他说的是萧凄寒那群孩子好吗！
想到叶瑶那强烈的羞耻心，陆始渊装作听不懂她的这句话，含蓄的提醒：“萧凄寒她们怎么样了……”
他眼睁睁看着叶瑶白皙的俏脸仿若夕阳下的云朵，一点点染上了艳丽的红霞，看着娇美无比。
叶瑶终于意识到自己说了怎样一句会让人误解的话。
好在陆始渊听不懂，不然她真的要……
叶瑶羞涩的瞥了陆始渊一眼，他立刻就读懂了。
幸好他理解不了，不然就要尴尬到无地自容是吧？
他太懂了。
也就是他现在扮演的角色是纯情处男，但凡换一个稍微带有那么一点儿主动性的人设，就能随随便便把叶瑶这个攻击力不怎么高，防御却比纸还要薄的少女直接捅穿。
虽然这是一场误会，但陆始渊的目的还是达到了，叶瑶果然没有那么悲伤，轻声道：“因为师弟你，那群孩子或多或少都生出了希望，如果他们知道你真的解决了阎邪子的话，一定会很感激你的，虽然现在他们没有这个能力，但是未来定会报答你。”
陆始渊摇了摇头：“我不需要他们报答我什么，本就不是为了他们。”
言下之意，他会付出不小的代价，以及冒着死亡的风险跟阎邪子一战，只是为了叶瑶。
这简直就是突如其来的情话，还是出自陆始渊这个纯情的人的口中，这种不经意的流露更让人心动。
或许，连陆始渊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句话里蕴含的感情。
叶瑶因为尴尬染红的脸颊，悲痛浸湿的眼眸，却在此刻莫名让这张脸庞福安出出一缕淡淡的春情。
为了她吗……
叶瑶轻咬下唇，轻轻唤道：“师弟……”
陆始渊闻言看向她，叶瑶犹豫片刻，最后俯身下去，在他唇上落下一个清浅的吻。
叶瑶抬起头，眼里有着一丝迷离，唇瓣水润，面容潋滟：“这是看在你救了那群孩子的份上给你的奖励，可不要多想了……”
这是少女自然流露的妩媚，不是她催动媚功，故作勾人之态能比的。
饶是陆始渊见惯了美色，也是被她此刻的艳色微微恍了眼。
叶瑶从最开始的生涩，到现在浑然天成的诱惑，这一切跟他好像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这样想着，陆始渊莫名感到了一种成就感，他把叶瑶变得更女人了一些……
陆始渊一怔，连自己都感到了震惊，他居然能从这个地方获得成就感，因为改变了一名少女。
但这似乎是每个男人都存在的心理，只是此前他从未生出过，也就没有什么感觉，现在如同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一丝欲望从心底悄悄弥散出来。
他想看着叶瑶在他的影响下逐渐改变自己。
叶瑶一直凝望着陆始渊的眼睛，从他眸中捕捉到了一丝渴望的情绪。
他还想要自己的吻吗？
叶瑶又羞又喜，喜的是自己的魅力，羞的是连陆始渊这么纯情的男人，在接触到这件事后，都会变成这副模样。
难怪一些师姐经常说，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满脑子都会想那种事。因为不想的说明从来没有做过，而那样的人通常只能叫做男孩。
念及此，叶瑶自然而然的嗔道：“臭师弟。”
陆始渊微微瞪大了眼睛，默默深吸了一口气。
他身上很臭吗？
不臭啊！
见到他这个举动，叶瑶“噗呲”一笑，难过的情绪彻底烟消云散，他有这个反应说明他至少性命无碍：“我们走吧，能动吗？”
“嗯。”
叶瑶松开了抱住陆始渊的手，改为搀扶住他，他的身躯大半倚靠在她的身上，男人的气息扑面而来，是如此的浓烈。
但叶瑶感受过比这更强烈的雄性气息，还是从嘴巴里传递过来的，反而对眼下的状况没有太大的反应。
可能这也是少女的成长。
陆始渊则是在内心默默道：
他这只是为了伪装重伤的状态，不是想要占叶瑶的便宜。
他真的是身不由己！
回到洞穴里，陆始渊在漆黑的通道口看见了一道探头探脑的身影，格外瘦小的身形，是萧凄寒。
她看见他们，紧张与灰暗的眼眸里乍现出一抹光亮。
她知道陆始渊的回来意味着什么，代表他真的解决了阎邪子。
陆始渊看着萧凄寒，她才是他愿意暴露实力的真正原因。眼下他帮她们解决了一直折磨她们的罪魁祸首，应该对他抱有善意一些了吧？
叶瑶温柔道：“凄寒，我们回来了。”
萧凄寒没有回应，而是深深看了陆始渊一眼，转头就钻入了黑暗之中。
陆始渊眉头微皱，对他还是有着这么大的防备吗？
难不成问题出在性别上？
好在，萧凄寒对叶瑶明显没有太多防备，应该能带着她回人欲道。
突然，陆始渊内心感到一股悸动，比他面对阎邪子的时候还要强烈数倍。
可当时他是玉衡巅峰，现在突破到了天权境界，这感觉竟然不增反减？
陆始渊很快就看见了令他产生悸动的来源，一道身影凭空出现在这片山谷上空！
他第一时间就收回了神魂，眼里的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来人的修为深不可测，虽然远不及人欲道主，但胜过了他太多。
即便他的反应已经足够迅速，但神魂可能还是被那个人察觉到了。
刚刚才解决一个阎邪子，这就又来一个比他强不知道多少的人。
这种情况他在下界经常遇到，是冥冥之中的命运在试图把一切导回正规。
现在来到乾坤界又发生了这个情况，不知是巧合，还是命运又试图对他做些什么？
叶瑶清晰感受到陆始渊的身体骤然变得僵硬了：“怎么了？”
陆始渊缓缓吐出一口气，低声道：“没什么。”
这个不速之客没有出手，他也不会贸然行动，先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
正想着，这里忽然光芒大盛，此人直接把整个山洞给切开了，永不见天日的漆黑之处终获光明。
第三十九章 太阴玄体
陆始渊抬头望天，注视着这道身影。
似乎，来者不善。
因为他的此番行为确实很难让人把他跟“友善”联系在一起。
神魂不敢探出，担心被察觉，陆始渊只能用余光瞥了叶瑶一眼。
少女神色震惊，娇躯僵硬，无比紧张。
他又眺望通道尽头的石室，萧凄寒刚刚踏入其中，然后就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惊的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其他孩子的表现，想必不会比萧凄寒好到哪里去。
陆始渊第一次感受到有了牵绊的坏处。
若是他孤身一人，眼下遭遇这种情况根本无需犹豫，在此人到来之前就可以直接崩撤卖……咳，撤退便可，现在却是失去了这种退路。
当然，权当做感叹。
叶瑶在侧，萧凄寒在前，一个是感情，一个关乎真相，他无论如何也要护她们周全。
陆始渊吐息悠悠，此人是善是恶，终究需要面对：“前辈……”
来者是一名青年男子，相貌有些平平，是很常见的普罗大众脸，只是那张脸庞充满着威严，明显是久居高位。
男人闻声看向陆始渊，微微颔首，算是回应了他，旋即问道：“阎邪子，是你们杀的？”
这个询问……他是阎邪子的敌人，还是朋友？
陆始渊目前觉得更有可能是前者，不然他不会给予他一个还算友善的回应。
陆始渊正要开口，叶瑶就抢先道：“是我杀的。”
陆始渊转头，叶瑶面不改色，只是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他顿时了然，叶瑶这是担心这个人对他不利呢。
他心有暖意，并不担忧，没有阻止她的行为，他在她身边呢。
如果这个人能当着他的面对叶瑶做些什么，他和她谁站出来承认，结果都是一样的。
男人微微挑了一下眉头：“你？”
这话不含任何轻蔑、嘲讽的含义，但叶瑶听在耳朵里，还是感到了强烈的耻辱。
这是在瞧不起她的修为吗？
开阳中期怎么了?她师弟现在的修为不也是开阳境吗?还比她低一个小境界，在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的情况下，不应该就是她杀死阎邪子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吗？
叶瑶越想越气，连带着看向男人的美眸里都浮现出几分气愤。
陆始渊知道叶瑶的性格很敏感，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她的天赋太差，导致修为提升缓慢，跟同门、同代的差距逐渐拉大。可以说，修为就是叶瑶自卑的点。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此刻的叶瑶没有自卑，更像是炸药桶要被点爆了……
“师姐……”
陆始渊赶忙阻止叶瑶的上头，免得她引起这个男人的不满。
“还不高兴了？”男人笑了，“你以为我为什么质疑你？因为我知道以你的体质，现在根本就不可能拥有战胜阎邪子的实力。”
叶瑶：“体质？什么体质？”
看着叶瑶一脸的茫然之色，男人皱起了眉头：“难道你不知道？没道理啊，不然为什么你到现在还保持着处子之身？莫非是你的道侣那方面不行？”
男人看着威严，一出口却是这样的话语，让得叶瑶和陆始渊全都怔住了。
该说这位前辈很随性吗？这强烈的反差，简直堪比叶瑶羞涩跟妩媚两副模样之间的对比了……
而且，他说的都是什么话？什么处子，什么那方面不行。
他哪里不行了？
这比人欲道的妖女叫他小弟弟还要更让陆始渊生气。
他似乎也有些明白叶瑶为什么会上头了。
这话说的，谁听谁不上头？
叶瑶被这男人的口无遮拦弄得满脸通红，但还是更关心他嘴里自己的体质，连态度都放尊重了一些：“前辈，您说的体质是……”
男人更乐了：“现在知道叫前辈了？方才不还气得拿两只眼睛瞪着我？”
叶瑶一时语塞，内心暗道一声“为老不尊”，嘴上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男人便道：“行了，不要前辈前辈的叫我，显得我多老似的，我叫玄烨。”
陆始渊抱拳拱手：“玄前辈。”
玄烨：“……”
“罢，随便你们怎么叫吧。”玄烨无所谓的摆了摆手，“你们想知道她是什么体质对吧？那我就告诉你们，她乃是太阴玄体。”
哪知叶瑶闻言，原本满脸的期待之色瞬间变成了怀疑。
玄烨：“怎么，还不相信我说的话？”
叶瑶和陆始渊对视一眼，然后道出了她内心的真实想法：“不是我不相信玄前辈的话，只是这体质光听着就非同寻常，大概率也会给拥有者提供种种好处。但是，我修炼了这么长的时间，实在没有感觉自己哪里特殊了，修炼速度反倒缓慢无比，玄前辈莫不是看错了？”
玄烨笑着摇了摇头，神色含着一丝神秘：“这就是我之前为什么会说你的道侣那方面不行了，因为这个太阴玄体，是需要激活的，你们知道激活方式是什么吗？”
陆始渊表情微妙，他看着玄烨的神情，再听着他这番话，已经猜到了激活方式是什么，可能八九不离十。
叶瑶倒是一如既往的纯真，好奇宝宝似的眨了眨眼睛，问道：“怎么激活？”
玄烨吐出四个字：“阴阳交融。”
于是，在场的两个男人眼睁睁看着少女的脸庞从通红再上升了一个层次，连脖颈都布满了仿佛时刻都要滴血似的羞红。
她唇瓣微动，似乎是说了一句话，只不过声若蚊蝇，微不可闻。
但陆始渊和玄烨的修为，自然都清晰捕捉到了她的话语。
她说的是：
“男人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
被范围法术伤害到的两个男人默契的对视了一眼，抽了抽嘴角。
玄烨轻叹口气：“若是不信，你回去问问你们道主便是。我想人欲道主一定是没有见过你，才会让你的体质始终蒙尘。”
这话提到了他们的道主，听起来就有信服力得多，叶瑶想不出玄烨欺骗她的理由，神色又迷茫了起来。
难道自己真像玄烨说的那样，拥有着体质，还是所谓的太阴玄体，需要阴阳交融才能真正激发出来？
如果他说的都是真话……
叶瑶贝齿紧紧咬住粉嫩的下唇，俏颜血红，目光幽幽的看了陆始渊一眼。
陆始渊：“……”
他怀疑自己贞操不保。
第四十章 目的
因为玄烨的一席话，陆始渊和叶瑶两人之间顿时弥漫出一股古怪的氛围。
叶瑶认为陆始渊不知道她这一眼是什么意思，看的肆无忌惮。陆始渊当然知道她这一眼蕴含着什么含义，只是碍于人设不能流露出来，忍耐的很是辛苦。
只是过了没有多久，身为始作俑者的玄烨就主动开口打破了这种奇怪的氛围：“其实说是激活倒也不太准确，应该说你的太阴玄体从始至终一直都在发挥作用，不然你现在的修为绝不会只有开阳中期。”
这话说的很难不让人一头雾水，叶瑶缓缓从陆始渊脸上收回了视线，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就是……”玄烨欲言又止，突然有些迟疑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不对，要不你还是回去问你们的道主吧？这话由我一个男人来说总感觉不太合适。”
陆始渊、叶瑶的动作出奇一致，下意识的双手握拳。
硬了，拳头硬了。
不该说的全都说了，该说的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这要说不是故意的，谁信？
陆始渊都开始猜测起玄烨安稳活到现在的原因，莫非他是什么天命之子？不然以他这样的讲话方式，真的不会在还没有成长起来之前就被别人做掉吗？
看着陆始渊二人难看的表情，玄烨哈哈一笑，一点儿身为前辈或者强者的架子都没有：“我看要是我再卖关子下去，你们只怕都要忍不住对我出手了，虽然你们没有那样的实力……但我还是说了吧。”
玄烨收敛了笑容，神情终于认真起来，缓缓道：“你并非修炼速度缓慢，只是吸收的天地灵气只有少部分被你转化为了修为，其余的大部分都保存到了你的元阴里。只有当阴阳交融的时候，这份法力才会尽数释放出来，还会在阴阳流转、相生之下，逐渐增长成原本法力数十倍的浓郁程度不止，哪怕是两人吸收，那份法力也堪称庞大。”
玄烨深深凝视着叶瑶：“所以，太阴玄体通常还有另一种称呼，叫做极品鼎炉。”
话音落下，陆始渊下意识的踏出一步，挡在叶瑶身前。
这话从一个男人口中说出来，让陆始渊的眼神顷刻凝重起来。
难道玄烨来此的目的，就是为了叶瑶？
想到叶瑶可能会被抓去当做鼎炉，陆始渊内心里的杀意就在不受控制的汇聚。
玄烨好像看出了陆始渊内心所想，轻叹了口气：“说了这话由我一个男人说出来不太合适，你们还偏要我解释，解释完了，又觉得我不怀好意，开始警惕、防备我，唉……”
他表情看着难过，陆始渊却丝毫没有因此放松警惕：“不知玄前辈到此，到底是要做些什么？”
“我是被你们跟阎邪子战斗的动静吸引过来的，我本就一直在寻找他。”玄烨正色道，“他的重伤便是我出手造成的。”
陆始渊想到了与阎邪子战斗的过程中，他的法力流转确实有着凝涩之意。
还有阎邪子的神魂，这本该是天权境的基本手段之一，他却一次神魂攻势都没有施展出来过，明显就有重伤的原因在里面。
陆始渊皱了皱眉，这么说来玄烨岂不是还是他的恩人？
为了避免陆始渊和叶瑶多想，玄烨还是道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我来此有两个目的，一个是解决掉阎邪子，他杀了我宗弟子，必须要付出代价。但现在他已经被你们解决了，这个任务就算是完成了。二是，他抓来炼成药炉的孩子，我要把他们带回宗去。”
叶瑶突然问道：“玄前辈要那群孩子做什么？”
说这话的时候，她深深凝视着玄烨，好像要通过他的双眼，看出他心里的想法。
她担心玄烨也会对那群孩子做与阎邪子相同的事。
她的性格不可能眼睁睁看着那群孩子好不容从狼口脱险之后，又落入到新的虎口之中。
陆始渊也不可能同意。
先不提玄烨的话有几分可信性，就算他说的全部都是真的，也改变不了他需要萧凄寒的事实。
关乎到系统埋藏的秘密，他绝不会拱手让人。
只是在玄烨这样实力的人面前，要跟他抢人的想法未免有些太不理智了。
可能是他太没有架子，才能让他们在这件事上敢于跟他对峙。
玄烨无奈道：“他们全都身怀剧毒，你们确定能救得了他们吗？”
叶瑶愣了片刻：“我们把他们带回去，道主定然有办法。”
“你们道主也不会有。”玄烨摇了摇头，“大道万千，饶是一个人再强，也不可能掌控所有的道。而在毒道上，本座自信比我强的人只有一手之数，而你们的道主不在其中，我说她解不了，她就是解不了。”
本座。
他第一次使用了这个自称，总算挽回了他在陆始渊和叶瑶面前濒临破碎的强者形象，重新找回了些许威严。
“前辈是……？”
玄烨淡淡一笑：“丹玄宗长老。”
叶瑶：“哦。”
原来只是长老，她还以为是哪个宗门的宗主呢。
“诶？”玄烨不乐意了，两眼微微瞪大，“你这个小女娃，我好心好意为你解惑，你不感谢我就算了，看起来居然还像是瞧不起我的身份？”
陆始渊的声音适时响起：“师姐应该没有瞧不起玄前辈的意思，只是玄前辈的气质十足，让人情不自禁的就以为是一宗之主了。结果竟然不是，当然令人诧异。”
叶瑶神色惊喜，师弟还会这样膈应人？
一看陆始渊，一脸的认真之色，哪里像是故意的模样，分明是真的这样以为她是这样想的，才会一本正经的辩解。
叶瑶一个没忍住，上手捏了捏陆始渊的脸颊：“真可爱。”
陆始渊：？
不是，外人在呢，给他留些面子好不好？
叶瑶一惊，反应过来：“没忍住……”
陆始渊只能默默忍了。
还能怎么办呢？
好歹她没有在可爱前面也加上一个“小”字。
“现在的小男女真是……”玄烨感叹一声，“所以，那群孩子我可就带走了？”
陆始渊和叶瑶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里的抗拒之意没有那么浓郁了。
而且，他们回去还可以询问道主，是否认识玄烨这么一个人。
陆始渊点点头：“可以，但那个女童我们要带回去。”
他指的当然是萧凄寒。
第四十一章 萧凄寒的选择
“她？”玄烨沉默片刻，缓缓摇了摇头，“恐怕不行。”
陆始渊心头一凛，知道事情从这一刻开始可能会变得棘手起来。
他要带走萧凄寒，玄烨也需要她，这就是冲突的点。
莫非……玄烨就是命运里带走萧凄寒的那个人？
陆始渊想到了这个可能。
他不知道萧凄寒的命运究竟如何，但天命反派的结局往往都相差不多，那就是对世界真正有了大的威胁之后，被正义的天命之子战胜。身死道消都算是最好的下场，通常情况下只会是神魂俱灭、魂飞魄散，连理论上的轮回转世的机会都不复存在。
原本他最后的下场也会是这样，只不过命运被他自己强行改变了，这其中或许还有那群穿越者的“功劳”。
可更重要的原因，还是他第一时间预感到了自己悲惨的未来，然后主动开始抗争。这跟他拥有前世的经验，同样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换做其他人，或许也会诞生出反抗命运的意识，但因为对未来不了解，兜兜转转或许还在既定的一切之中，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出去。
也就是说，如果眼下他不阻止玄烨带走萧凄寒的话，只怕她十有八九逃不过悲惨的结局。
这样想着，陆始渊双眼微眯，悄然一瞥玄烨。
会解毒有什么用？连娃都养不好，那么可怜一个小女孩，被他养成了危害世界的大反派。
陆始渊实在想不通，以萧凄寒现在这个样子，中间到底要经历怎样的事情，最后才会成长为一个boss。
这萧凄寒，从探究系统秘密的角度不能放，从拯救世界的角度上，也不能放！
陆始渊故作不解：“为何？”
玄烨解释：“因为她体质特殊，我为她解毒之后，她就是完美的修炼苗子。这样的弟子，哪个宗门不收？”
这话直白的很，但确实很有道理。
只是，陆始渊还是从玄烨这袭话里看出了他的霸道与强势。
他看似很讲理，在跟他们商量着如何安置这群孩子，但从头到尾都没有想着询问这群孩子自己的意愿。
陆始渊：“玄前辈，为什么不问问这群孩子自己的意见呢？”
玄烨一愣，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这倒是我自以为是了，没有尊重这群孩子。如此，便去问问他们的意见吧。”
陆始渊眉头微挑，倒也没有想到玄烨会讲理到这个地步。
但行走在外，谁没有属于自己的一种伪装？连叶瑶最开始都是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间散发着诱人媚意的妖女，现在熟悉了才知道她的本质原来是这样的……
所以，玄烨表现出来的越完美，陆始渊对他的怀疑与警惕就越浓郁。
谁还不会装了？这样完美的人设是他百年之前就丢掉的东西，因为一个人不可能不存在缺陷，过于完美，有时候反而会让人感到不真实。
陆始渊思忖着，三人一同去往了石室。那群孩子正挤在角落里，互相抱成一团，垂着脑袋，死死闭着眼睛，表情都有些痛苦，脸上沾满了泪水。
他们太久不见天日，普通人习以为常的光明对他们而言是一种强烈的刺激。
而萧凄寒依旧护在一群孩子的面前，即使被阳光刺激的泪流满面，双眼还是强行睁着一丝缝隙，注视着陆始渊他们。
光是这份责任和意志，就是很多修道者所不曾拥有的。
玄烨看在眼里，微微颔首，更加坚定了带萧凄寒回宗的想法。
他有信心很快就把她培养起来，在几年时间内追赶上各大势力的天骄。
正这样想着，叶瑶抬手，纤手在空中一画，一道漆黑的光幕就笼罩住这里，替萧凄寒他们遮挡住了近乎所有的光亮。
陆始渊和玄烨齐齐一愣。
他们都在思考如何带走这群孩子，浑然不在意他们难受与否。
陆始渊和玄烨可能都不是不重感情的人，但他们跟这群孩童现在确实没有什么感情，便难以替他们着想，无情隐隐从言行之中透露出来。
唯独叶瑶跟这群孩子有着共情。
她本就是这样一个时时刻刻都设身处地为他人考虑的人。
陆始渊心头微动，或许这也是他会喜欢上她的原因？
既然如此，叶瑶一定不希望这些孩童会迎来一个悲惨的未来吧？
陆始渊神色一凝，不能让玄烨带走所有孩子。
而因为叶瑶这番行为，他对带走这群孩子更多了几分把握。
人心都是肉长的，谁对自己更好，这是懵懂的婴儿都能感受出来的东西。
叶瑶走过去，在萧凄寒透露着倔强的神情下，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头，微微一笑：“没事了，不要害怕，一切都结束了。”
她语气轻柔，像是蕴含了世间所有的善意。饶是萧凄寒这么敏感的孩子，都是肉眼可见的放下了对叶瑶的防备。
叶瑶待萧凄寒的情绪稳定下来，才把他们打算带他们离开这里简单叙述了一下。
叶瑶问道：“你们愿意跟着谁走？”
玄烨心一沉，知道这群孩子大概率不可能选择他。
果然，萧凄寒半眯着小眼睛，看着叶瑶好一阵，才艰难道：“姐……姐……”
叶瑶面露喜色，陆始渊也放松了下来。
萧凄寒算是这群孩子领头人一样的角色，她的选择自然也是别的孩子选择。
大局已定。
当然，这一切都建立在玄烨讲理的前提上，一旦他有什么别的想法，他的实力也完全支持他翻脸。
因为玄烨的言行太随性了，所以陆始渊有理由怀疑，他这样做了之后，连自己的道心都不会有任何影响，反而是“道法自然”的一种表现。
陆始渊抬头仰望，静静看着玄烨。
他也顺着他的目光看来，继而无奈摇头：“算了，既然这群孩子选择了你们，那就只能让他们跟着你们离开了，我总不能强行抢人吧？那跟那群虚伪的正道有什么区别？”
这话的槽点可就太多了，陆始渊只觉得一言难尽。
还有听玄烨这话，他出自魔门？
不是，乾坤界的魔门风气都这么好吗？
第四十二章 解毒
陆始渊的认知有些被刷新了。
任谁看玄烨的言行举止，只怕都会认为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正道之人。结果他自己突然提了一嘴正道，才让人意识到他居然出自魔门。
丹玄宗？
这名字听起来也跟魔道不沾边儿啊。
只是玄烨口口声声说，连人欲道的道主对毒的理解都没有他深，可见这所谓的丹玄宗除了字面上的丹道之外，应该还掌握着毒之一道。
任何东西跟毒沾边，多少就带有一些邪性了。
这样一想，玄烨是魔道之人的可能性，好像还真不小。
但魔修哪里能这么讲理嘛？
陆始渊自问，如果他遭遇到两个实力比他弱小的晚辈，他会跟他们讲理吗？
不当场给他们骨灰扬了，都算他还有着自己的底线，又哪里会温言细语的跟他们交流？
在这一点上，陆始渊承认，十个自己也比不上玄烨。
但话虽如此，陆始渊对玄烨更防备了。
倒不是他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是对魔道前辈应有的尊重。
而且陆始渊总感觉玄烨还有话要说。
果然，玄烨问道：“你们有办法解掉他们身上的毒吗？”
这是在以此威胁他们把这群孩子交给他吗？
陆始渊倒也不生气，心道：“这才对嘛。”
一个魔修讲道理，他实在不习惯。这威胁的话语一说出来，不就自然多了吗？
这下对味了。
然后陆始渊不得不认真考虑起这个问题。
萧凄寒他们身怀剧毒，要是不把他们身体里的毒给解决了只怕活不了多久。
可不能让萧凄寒都没有成长起来，就死在了他的手里。
那样的话，真的会有损他的道心，因为他现在的一切都是跟所谓的命运抗争出来的。
假若他真的改变了萧凄寒的命运，那么这就相当于再一次证明了他的道，会让他的道境与修为更上一层楼。
反之则是会失去探寻系统更深秘密的机会，同时影响他的道心。
系统能解萧凄寒他们身上的毒吗？
陆始渊想到了商城，那似乎是属于萧凄寒的专属商城。
再想想这个系统存在的意义，不就是为了洗白他们这些天命反派？也就是所谓的攻略。
那么商城里的东西，很有可能就是为了攻略萧凄寒准备的，是她现在最需要的东西，其中或许就有解毒之物。
只是想了这么多，都不过是一种猜测，需要打开商城才能知道。
陆始渊却不敢打开来验证，担心系统界面并不是只有他能看见。
正想着，玄烨道：“这样如何？我出手替他们解毒，然后我带走一半的孩子。这阎邪子下手的目标都是根骨不错的孩童，带回去好生培养，未来大概率会成为一个宗门的中流砥柱。”
这话说的实在让人找不到什么拒绝的点，叶瑶再也忍不住了，开口问道：“前辈为什么会对我们这么友善？”
玄烨答非所问，突然道：“阎邪子应该是你杀的吧？”
陆始渊干脆不再隐瞒：“是。”
“我就知道。”玄烨微微颔首，“想必你见过人欲道主对不对？”
“嗯。”
玄烨笑了：“即便阎邪子被我重伤，他也还有着玉衡巅峰的实力，能够战胜他，这份实力可不是宗门的一般弟子能有的，再加上连我都看不透的隐藏修为的法术……你是人欲道主的嫡传弟子，我猜得没错吧？”
陆始渊顿时露出一副震惊的神情。
拉虎皮作大旗嘛。
玄烨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这就是我对你们这般态度的原因了，我们两宗之间本来就没有什么矛盾，又为什么要因为一群天赋不错的孩子闹僵呢？”
陆始渊终于明白了一切。
原来是玄烨误会了他的身份，才会从一开始就跟他们好言相向。
或许，他是怀疑他身上有着道主赐予他的什么保命之物吧？遭遇危机的时候可以召唤出来她。
陆始渊恶意的揣测着。
当然，不排除玄烨是真的想跟他们人欲道交好，才会如此给他们两个人面子。
“那便多谢玄前辈了。”
术业有专攻，眼下玄烨答应了会为萧凄寒他们解毒，陆始渊也就不逞能了。
免得到时候商城里没有什么解毒的东西，到时候他还得自己来想办法。
就看见玄烨掌心出现一个白净的玉瓶，没见任何动作，就有十几粒龙眼大小的丹药从其中飘了出来，落到每个孩子眼前。
“吃了它。”
没有任何回应。
玄烨：“……”
这绝对是他拥有这样的实力之后最没面子的一天。
最后还得叶瑶来，这群孩童只信任她，在她的柔声细语下，这群孩子才陆陆续续的吃了这些丹药。
玄烨：“这丹药的药力柔和得很，需要几个时辰才能慢慢发挥效果，在此之前，你们带着他们回宗吧。”
话落，玄烨缓缓落到地面，站在这群孩子面前：“你们有谁想跟我回宗吗？我会传授你们修炼之法，让你们变得强大，再也不会遭受这件事。”
终于，有孩子低低出声：“跟你回去……还能吃到刚才的东西吗？”
“当然。”玄烨又变出一粒丹药送到她面前，“跟我回去，这东西想吃多少就有多少。”
此话一出，有三、四位孩子的眼睛都微微亮了起来，其他孩子似乎也有些意动。
陆始渊抬眼看去，发现他们的真实年龄跟相貌相符，一看就没有遭受太多阎邪子的折磨。不然怎么会被玄烨一颗丹药就吸引了？
但他们被玄烨带走，他并无所谓，他的目标从始至终都只有萧凄寒。这群孩子只要得了安顿，叶瑶不会为他们担忧，他们的未来到底是什么样，就跟他再无关系了。
事实上，叶瑶不在意这群孩子到底想要跟着谁，跟着玄烨算是有了一个好去处。她最在意的同样是萧凄寒这个看着就凄惨的小女孩，而且她能感觉到，师弟对她也很在意。
最后，玄烨通过丹药“蛊惑”了近乎所有的孩子。实在是丹药的香味太浓郁，清香扑鼻，这群孩童经不住诱惑很正常。
唯独萧凄寒没有意动之色，显然是打算跟着叶瑶回去。
第四十三章 心疾
叶瑶当然高兴萧凄寒能选择她，但同时也有一些疑惑：“你跟他们分开……没关系吗？”
萧凄寒那样保护这群孩子，眼下他们要跟着玄烨去往丹玄宗，她真的放心他们吗？
她甚至以为萧凄寒也会选择玄烨。
或许玄烨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才试图让所有孩童都加入丹玄宗，这样萧凄寒可能也会跟着他离开。
萧凄寒没有什么神采的黯然双眸很是平静，沉默了片刻，有些艰难道：“我……最大。”
这话过于简短，以至于在场的三人都要稍微思考一下，才能理解她话语里的含义。
陆始渊沉吟，萧凄寒指的是年龄吗？
因为她年龄最大，所以她就应该承担起保护这群孩子的责任？
责任。
这份对于成年人而言都不一定能完美做到的东西，却被一个孩子贯彻的如此坚定，坚定到陆始渊都难以理解。
而这句话还有另外一层意思，那就是她对这群孩子并没有什么感情，仅仅只有责任。他们去往何处，自然与她无关。
多么矛盾。
“责任吗……”玄烨若有所思，“若是她被那些正道收入门下，估计几年之后，你们这一代又会多出一位棘手的对手，好在她现在是我们魔道之人了。”
叶瑶轻声道：“玄前辈，不要提这些。”
萧凄寒才刚刚从阎邪子手里脱险，然后就知道他们来自所谓的魔门，可能会再一次感到恐惧。
玄烨笑着摇了摇头：“我看你这性格，倒是更适合妙医谷，真不知道是怎么入了人欲道。”
“性格如何，跟加入哪个势力没有干系不是吗？”叶瑶淡淡道：“而且，人欲道对我很好。”
“哈哈，是我冒犯了。”
叶瑶无奈的叹了口气，她就没见过这么没架子的强者，还是魔道的。
她突然想到什么：“对了，再烦请问一下前辈，凄寒的身体……”
玄烨神色淡淡，流露出一丝发自内心的自信：“无碍，待她体内所有毒素排出之后，体型就会逐渐恢复的。”
这么神奇？
叶瑶一脸惊奇：“前辈的丹道居然达到了如此地步。”
只是一枚丹药而已，就能抵消阎邪子对萧凄寒不知多长时间造成的伤害。
玄烨被夸的心情很好，又笑了一声，继而摆了摆手：“我就先回宗了。”
此行的目的已经圆满完成，玄烨决定带着这群孩子离开。
“前辈慢走。”叶瑶微一拱手，目送着玄烨离去，转头就看到陆始渊一动不动的站在萧凄寒面前，“师弟？”
陆始渊回神，收敛了眼里深沉的情绪：“没事，我们也回宗吧，师姐。”
叶瑶轻轻颔首，只是俏脸上涌出一抹担忧和疑惑：“只是你身上的伤势……”
她这么一说，陆始渊才猛然惊醒过来，是了，他“应该”是受伤状态来着。
只是玄烨的突然到来，使他对叶瑶的担心胜过了不能暴露的理性，一时忘记了伪装自己，让完美无缺的面具出现了一丝裂痕。
但他没有慌乱，自然的呼吸的时候，脑海里心念百转，已经想到了补救之法。
这时候不能突然变得虚弱，那样反而惹人生疑。
而是要……
陆始渊转头过来，对着叶瑶微微一笑：“师姐，都说了，我没事。”
只是这笑容中透着强烈的虚弱，脸色都是虚脱后的白。
叶瑶愕然看着他这幅模样，上前一步，抬手轻轻推了一下他的肩膀。
陆始渊顺势而为，一推就倒，还好叶瑶早有预料，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搀扶住了他。
她顿时气愤不已：“这就是你说的没事？”
陆始渊微微抿唇，一语不发，低垂着黑眸，表情看起来还有些小委屈。
叶瑶先是生气，冷静了一下就想明白了。
他是担忧她呢……
这样一想，就什么怒气都消失了，叶瑶眼神转柔，微嗔道：“明明一碰就倒了，还在这里装没事，真不是你这又是哪里来的性子。”
陆始渊心满意足的半倚靠在叶瑶的娇躯上，一场危机轻易化解。
在他做了决定，打算永远瞒着叶瑶之后，他现在欺骗她，已经没有太多心理负担了，愈发熟练。
只是，陆始渊悄然瞥了萧凄寒一眼，她一直眼睁睁盯着他，方才在他要摔倒的时候，没有任何动作。
并非是她反应不过来，而是她不在乎他栽倒与否。
换做普通人，他摔倒的时候，一定会有一个下意识要阻止他倒下的动作。
由此可见，她不是一个如同叶瑶那样善良的人，即便是面对救了她的恩人，也不会有太多感激之情。
所以她保护那群孩子，真的只是出于“责任”。
这就是陆始渊沉思的原因。
责任是一种情绪吗？
显然不是。
若是仔细一想，萧凄寒从他们最开始到现在，只表达过几种感情？
一种，是知道叶瑶会杀了她之后的些许解脱。另一种，则是对阎邪子的憎恨，浓烈的恨意仿佛一团火，通过眼神就能将人一同点燃。
这代表什么？代表萧凄寒只是感情迟钝，并不是没有感情。
只是陆始渊联想到她的未来，不禁莫名感到了一种担忧。
如果萧凄寒，只拥有负面情绪呢？
甚至负面情绪的表述都不准确，要是她只懂得憎恨、愤怒这些情绪呢？
除此之外，什么高兴、担忧、关心、感激……全都不存在。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她可以拼死保护那群孩子，现在却又丝毫不在意他们的去处。
责任是一个很好的东西，但如果在一个人只感受得到负面情绪的情况下，其中坏处必然大于好处。
因为责任太过沉重，陆始渊曾经就体会过责任到底是多么大的负担。
而萧凄寒又不懂得如何发泄这份沉重，那么一旦踏错一步，未来就可能会陷入到万劫不复的境地。
或许，这就是她未来会成为危害世界的反派的根源。
玄烨再强大，又如何看得懂一个感情有着缺陷，还喜欢深深压抑在心底的人？
如果不是他经历过跟她相似的事情，恐怕他也发现不了萧凄寒的心理状况如此严重。
第四十四章 回宗
但是，心病难医。
就算陆始渊看出了萧凄寒的问题所在，可也仅仅只是看出，他一时半会儿难以想到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
正在这时，陆始渊的一条手臂被叶瑶抓起，搭在了她雪白的脖颈上。这样能方便她更好的搀扶他。
只不过，这让他们原本就靠在一起的身躯变得愈发紧贴，近乎要合二为一。
陆始渊呼吸一滞，他腰侧接触到的是一片难以想象的柔软，还有从叶瑶的秀发上源源不断散发出来的馨香。
叶瑶微微红了脸，他们现在的姿态，看起来简直就像是她被陆始渊搂在怀里，两人互相依偎在一起。
因为陆始渊太高了。
而他身体的大半重量都压在叶瑶身上，这对修道者而言自然不算什么，可随之压盖而来的还有陆始渊身上浓郁的男人气息，带着不属于他性格的强势，如火一般迅猛的朝她侵略过来，从头到脚，仿佛要把她吞噬殆尽。
啊！！！
叶瑶在心底发出了无声的羞耻呐喊，她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啊……
她第一次觉得自己真是没羞没臊，只是这样一个姿势就能脑补出这么多的东西。
虽然她们已经接吻了……但关系应该还是师姐弟！
是的，陆始渊是她的师弟，现在师弟受伤了，她身为师姐就应该帮助他，怎么能脑子里尽是一些淫-邪的想法！
她又不是“妙欲道”那些放-荡、无耻的女人。
这样想着，叶瑶总算冷静了下来。
她一只手搀扶着陆始渊，另一只手朝着萧凄寒伸去：“凄寒，我们走吧。”
萧凄寒注视了叶瑶的手好一会儿，结果并没有乖乖的听话牵住她，而是迈开步履缓缓走到了他们的身后。
我会跟着你们的。
这就是萧凄寒举动的含义。
叶瑶愣了一下，倒也不觉得萧凄寒的行为有哪里不对，她们之间还不算熟悉呢，她是这个态度很正常，只要慢慢相处一段时间就好了。
叶瑶柔声道：“那你可要跟紧了。”
萧凄寒幅度极小的点了一下头，继续保持着沉默。
她的一举一动都被陆始渊收入眼底，他没有继续沉浸在跟叶瑶贴贴的愉悦之中，双眼微眯，眼神有些凝重。
因为他发现自己竟然揣摩不出萧凄寒此刻的想法。
她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表现在脸上。
这样一看，萧凄寒在之前面对叶瑶时的反应，已经算是她情绪激烈的表现了。
陆始渊生出了跟叶瑶截然相反的心态。他越是观察萧凄寒，就越证明了他的猜测是正确的。
这不是什么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也不是凛然不可侵犯的清冷，而是真正意义上的感情淡漠。
非要说的话，只有一个好消息，那便是萧凄寒的心智似乎也随着她的体型回到了孩童时候。
而孩童时期，是一个人一生中性格最容易塑造的时期。
如果他调教的好，是有机会让萧凄寒恢复正常的。
但是，他没有一点儿教育孩子的经验啊。
陆始渊一时有些头疼。
可没有也得有。
是他把萧凄寒从玄烨手上要了过来，还预知了她未来的命运，要是这样都无法把她扳回正轨，最后依然让她成了杀人如麻的反派，他还有什么资格觉得自己能改变命运？
无论是为了萧凄寒，还是为了他自己的道，亦或是关于系统的真相，他都要让她得到一个截然不同的崭新未来。
陆始渊轻轻闭上了双眸，脑海里闪现过无数的画面，都是他遭遇的各种穿越者。
他在回忆那群穿越者是如何攻略他的，或许能从其中得到一些参考与经验。
只要真的有用，哪怕是他恨之入骨的人，他也会尽可能的去学习。
故意制造危机？要么是那群穿越者来救他，要么就是他去救他们。
但这个办法明显对萧凄寒不管用，他为了救她伤成了“这样”，也没见她有一丝动容。
那就传她修炼之法，关注、关注她的修行之路，先静观其变？
陆始渊又摇了摇头，还是不行。
因为在原本的命运里，玄烨大概率就是这样做的，结果就把萧凄寒养成了对整个乾坤界都有威胁的人。
从这种角度来说，玄烨传道受业的水平还真挺高的。
这一带都是人欲道的势力范围，除了本就被人欲道追杀，已经无所谓的阎邪子，还有自恃实力的玄烨，不可能再有其他人出现在这里了，陆始渊三人安安稳稳的回到了人欲道。
只是在穿过护宗大阵的时候，叶瑶好像才终于记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沈正清他们怎么样了？”
陆始渊：？？？
陆始渊一脸愕然。
不是，敢情你到现在才想起来还有沈正清他们一群人是吗？
他还以为叶瑶被他们不顾同门直接逃跑的行为伤到了心，对他们心灰意冷，才不顾他们的死活。
但这样一看，他又摸不清她的态度了。
陆始渊念头一动，话语含着强烈的歉意与自责，嘶哑道：“抱歉，师姐，我没能救下沈师兄他们……”
哪知道叶瑶赶忙道：“师弟不要自责，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只是突然想到了他们，想着如果他们还活着，念着同门情义，我会帮他们一手。可要是死了，那就是他们应得的下场。”
“我只是随便一问，不要放在心上。”
“嗯。”
陆始渊松了口气。
还好叶瑶不是在乎他们，不然对沈正清他们见死不救的他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她了。
而叶瑶的言行更让陆始渊有些惊奇，他原以为她对谁都是那样善良来着。
现在一看，师姐并不是无条件的善良。
叶瑶突然道：“知道我为什么忽然会想起他们吗？”
陆始渊真挺好奇的：“为什么？”
“因为我们不能飞的话，就要一步步走上去了。”
陆始渊顺着叶瑶的目光看去，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阶梯。
他呼吸微微一滞。
是了，他和叶瑶现在的修为，是难以御空的。
出宗的时候是沈正清带的他们。
原来是此刻需要一个工具人，叶瑶才会想起沈正清。
陆始渊哑然失笑。
第四十五章 认知即规则
“好了，师姐，放开我吧。”
陆始渊装作体力稍微恢复了一些的样子，从叶瑶身上起身。
叶瑶没有强求，哪怕她觉得陆始渊是在强撑，可要是她因为担心，强行搀扶他的话，她又要做出一番看起来好像是自己主动依偎到他怀里去的动作。
想到之前的羞耻，她一定不可能再做第二次了！
叶瑶想到什么，转头望向萧凄寒：“凄寒，过来。”
这些阶梯对她和陆始渊而言都不算什么，哪怕后者受了伤，走起来也是如履平地。
但萧凄寒就不行了，这一眼望不到头的阶梯让她来走，绝对会让她废掉，再加上她体内还残留着剧毒，更是难上加难。
陆始渊早就提前想到了这一点，才让叶瑶放开自己，好去关心萧凄寒。
“幼年反派养成计划”从这一刻已经开始了。
坏了，这下他也成穿越者了。
开个玩笑，虽然他和那群穿越者的目的确实相同，但他的出发点可跟他们截然相反。
萧凄寒的小脸上布满着很多汗珠，这都是一路走出来的，体力已然快到极限了。可她看着叶瑶，似乎并不打算接受她的好意，没有依然走过去，沉默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叶瑶只当萧凄寒还放不开，走过去就要主动牵住她的手，结果女童忽然后退一步，躲了过去。
萧凄寒终于再度开口，艰难的一字字的道：“我可以……”
她可以自己走完这几千道阶梯？
叶瑶微微瞪眼：“可以个头！”
萧凄寒可以个什么？她根本不知道，这阶梯是人欲道招收弟子的考核之一，往往一些炼过体的人都走不到一半，更何况现在的她？
叶瑶的语气有了一丝强硬：“手给我。”
哪知道萧凄寒同样倔强得很，把小手背到自己身后：“我可以……”
叶瑶不再跟她废话，走过去就要强行抓住她的手，萧凄寒立刻挣扎起来，可小手还是很快就落到了叶瑶的手里。
陆始渊笑了，这一幕着实有趣。只是当他看见萧凄寒的神情后，笑意不由得收敛下去。
萧凄寒的小脸上流露出了情绪，却并不是什么孩童的委屈与置气，而是低垂着眼睛，眸里的神色晦涩不明。
就仿佛叶瑶的行为不是为了她着想，而是在故意伤害她一样，她没有反抗的能力，只能默默的把这份无力吞咽下去。
陆始渊皱起了眉头。
他蹲到萧凄寒面前：“为什么不高兴？”
叶瑶一愣：“她不高兴了吗？”
她疑惑的看了萧凄寒一眼，没有看出她哪里不高兴了，表情还是跟之前一样啊。
但陆始渊的眼神无比认真，叶瑶怀疑起是自己的问题来，她左看右看，终于才萧凄寒的眼睛里捕获到一丝异样，眼神有些暗沉。
萧凄寒也因为陆始渊的询问怔了一下，眼底的情绪尽数收敛下去，低声道：“没有……”
她的愣怔落在陆始渊眼里，无疑就是震惊，她在震惊自己看穿了她的想法。
“为什么不高兴？”陆始渊重复了一遍，“是因为师姐不让你自己登这些台阶吗？”
萧凄寒沉默片刻，知道自己瞒不过陆始渊，轻轻点了点头。
陆始渊暗松了口气，能回答他的问题就好，他循循善诱，总能找到萧凄寒的问题所在。
陆始渊又问：“你知道只凭你自己，是不可能走完这些台阶的吗？”
女童的小脑袋又点了一下。
“那为什么偏要自己一个人走？”
萧凄寒深深看着他，黯淡无光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情绪：“我应该走……”
应该？
不是她想要自己走的好奇、尝试，也不是她不需要别人帮助的自尊，仅仅只是“应该”。
陆始渊突然想到了什么：“因为如果要加入一个宗门，就必须通过他们的考验？”
萧凄寒的眼睛终于亮了一些，她继续点头，幅度稍稍变大，因为陆始渊对她的理解。
陆始渊恍然大悟。
萧凄寒知道如何才能加入一个宗门，那就是不依靠别人的帮助通过这个宗门立下的考验。
她猜得没错，登阶梯确实是人欲道的考验之一。
这就是为什么她认为自己“应该”去爬这些台阶。
陆始渊意识到自己猜错了一点，萧凄寒会出手保护那群孩子的原因并非是责任，而是在那种情况下，她“应该”去保护他们。
这个“应该”可能出于她的真实年龄是所有孩子里最大的，也可能是别的什么原因。
总之，只要在萧凄寒的认知里，这件事“应该”这么做，她就会这么做。
就好比普通的鱼离开水不能活，凡人离了空气就会死，太阳从东方生气，西边落下。
这些都是世人皆知的规则，无法被逆转。
而对萧凄寒而言，她的认知就是规则，自己不能去打破，也不允许别人打破，否则她就会生出负面情绪。
或许现在她没有实力，只能把情绪藏在心底，可要是有一天，她拥有了力量呢？
她一定会不择一切的贯彻她的规则。
这看起来似乎跟道心相同，实则本质上有着天壤之别，一种是出于对道的渴望，另一种可能是在阎邪子的各种折磨下，为了保护自己才诞生的扭曲心理。
陆始渊甚至都想到了萧凄寒对乾坤界产生威胁的可能。
不需要再经历什么残酷的事情，只需要一个简简单单的认知，比如“正道都是敌人”，再辅佐“敌人就要消灭”，就可以让萧凄寒变成一个正道杀手。
玄烨是魔道之人，一定会对萧凄寒灌输正邪之分的理念。或许他只是简单提一嘴，让她明白自己的立场就好，但以萧凄寒现在的心态，她一定会深深记在心底，当成一种规则来执行。
说不定，现在正魔两道还算融洽的局面，在未来就是凭萧凄寒一己之力变成了生死之敌。
要是再来个丹玄宗被正道联手覆灭，只有萧凄寒活了下去，那她想要消灭整个世界，就更能说得通了。
陆始渊深吸了口气，他有些后悔杀阎邪子杀的太快了。
应该要狠狠鞭尸才对。
他知道自己折磨出了怎样一个小怪物吗？
第四十六章 孩童心性
其实，还有一个更简单的解决办法。
那就是趁着萧凄寒年龄尚小，还没有彻底成长起来，把她扼杀在摇篮之中。
陆始渊看着眼前一头灰白的女童，眼底闪过一丝寒芒。
萧凄寒感受到什么，娇小的身躯轻微抖了一下。
但命运之所以是命运，就是因为它难以被更改。
他能摆脱自己原本的命运，那群穿越者还有他的前世全都功不可没。
他知道自己是“画中人”，一直都在主动的逆命，再加上一个接一个的穿越者都在“配合”他，这才让他成功。
而试图改变萧凄寒的命运，也就是纠正她的性格已经如此困难了，杀掉她更是近乎不可能的事情，这相当于抹除命运，天道不会允许。
因为他在杀掉天命之子的时候，可费了老大的功夫。
下界都尚且如此，更何况在乾坤界……
当然，陆始渊也就只是想想。
他清澈的眼睛凝视着萧凄寒黯淡的双眸，轻声道：“现在你不需要自己一步步走这个阶梯。”
萧凄寒不是懂得如何隐藏情绪，而是她很少产生情绪，眼下听到陆始渊的这句话，小眼镜微微睁大了一些：“为什么？”
他们突然后悔了，不想让她加入人欲道？
陆始渊微微勾了嘴角，萧凄寒的想法在他的眼里纤毫毕现，他缓缓道：“因为你现在不能加入人欲道。”
闻言，萧凄寒愣住了，她微张着小嘴，低下头去，目光忽然变得飘忽不定，落在地上随意的移动着，不知道在看什么。
落在陆始渊眼里，这幅模样就是十足的失望与低落。
他眼底涌现一抹笑意。
果然是孩童心性，被他一句话就轻松掌控了情绪。
这幅难过的小模样实在太可怜了，叶瑶目露不忍，就要说什么，陆始渊转头看她，轻轻摇头。
他的神情太认真，叶瑶只好把询问憋了回去。
师弟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用意吧？
陆始渊当然有，又不可能只是为了故意逗弄一下萧凄寒。
他在默默的观察萧凄寒，眼看着她的情绪就要从巅峰缓缓滑落，又是一句话触动了她内心的难过：“不再问问为什么吗？”
萧凄寒低着头，看不出她是什么表情，低声道：“为什么……”
这话的语气听着很正常，但陆始渊已经熟悉了萧凄寒的情绪激烈程度，这对她来说，相当于普通人在哽咽了。
这么一看，她还是挺可爱的嘛。
陆始渊笑了笑，面上认真道：“因为现在不是人欲道招收弟子的时候。”
萧凄寒和叶瑶齐齐怔住，谁都没有想到是这么一个原因。
“所以，你不需要进行招收弟子的考核。”
随着交流的次数逐渐变多，萧凄寒说话时的艰涩感相较最开始减少了很多：“那我就不能跟你们进去了……”
陆始渊一听这话就乐了。
在跟他闹脾气呢。
因为自己打破了萧凄寒的“规则”，但打破的方式一样是建立在她的规则之上的，她没有办法反驳他，只能用置气的办法抗议。
这个举动，总算让她有了几分孩童的单纯和天真。
陆始渊：“为什么？”
“因为……”萧凄寒皱着眉头，小脸上的五官因为苦恼挤在了一起，“因为我不是这里的弟子，所以我不能进去。”
陆始渊悠悠道：“谁说不是弟子，就不能进去了？”
萧凄寒被问住了，似乎是这样没错。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不想让眼前这个男人如愿。
他好像看透了自己。
萧凄寒不喜欢这个感觉，比被阎邪子当作药炉的时候还要更加难受，好在并不痛苦。
萧凄寒低声道：“我是这么认为的……”
陆始渊立马转头望向叶瑶。
你听见了吗？
叶瑶眨了眨眼睛，一脸迷茫，没有理解陆始渊的含义。
其实她连陆始渊和萧凄寒之间的对话都没能理解。
这乐趣无人能够分享，陆始渊只好独自体会，他回过头去继续饶有兴味的盯着萧凄寒。
她方才这句话，不亚于一些小孩子“我不听我不听”的撒泼打滚、无理取闹了。
还在因为他打破了她的规则生气？这小孩脾气，真是……
话虽如此，陆始渊险些克制不住嘴角的笑意。
逗小孩实在太有趣了。
而且萧凄寒不这样，他反而不好做什么，现在她自己主动打破了规则，他也能顺理成章的做一些事了。
现在他就教她一个新的“规则”。
“既然我们带你回来，你就已经是人欲道的弟子了。”
陆始渊伸手就要牵住萧凄寒，被她慌慌张张的躲了过去：“怎么可以这样……”
这不在她的认知里。
“这叫走后门。”陆始渊这话说的无比坦然，“你天赋異稟，不管是哪个势力都会愿意为你破例的。”
萧凄寒微微出神，真的会是这样吗？
“嗯。”叶瑶在一旁附和，“我带你去见道主，想必道主也会同意的。”
说着，叶瑶的心底生出了一丝难以抑制的期待。
她也想见见道主，看看玄烨所说的是否为真。她不是什么废物，反而拥有一个特殊的体质，只是尚未绽放真正的光彩。
陆始渊看出了叶瑶的渴望与紧张。
既然如此，就不要再耽误时间了。
这一次他稳稳抓住了萧凄寒的手：“我们走吧。”
结果那只小手不是很老实，又想挣脱出来，陆始渊回头看了一眼，萧凄寒的眼里再没有半点儿压抑的阴暗情绪，小脸上只有些许气愤，两颊气鼓鼓。
这才是孩子应该有的情绪嘛。
陆始渊看得出来，萧凄寒暂时脱离了“规则为上”的奇怪心理，拥有了与外貌相符的心性。
他想了想，直接把萧凄寒抱了起来，迈开步履踏上了台阶。
叶瑶紧随其后。
陆始渊的速度极快，动作仿佛也是刻意的大幅度，萧凄寒在他怀里都能感受到颠簸，像是下一刻就会掉下来。
她只得两只小手死死环抱住陆始渊的脖子，生怕自己掉了下去。
见状，陆始渊才放缓了动作。
小样，一个熊孩子他还治不了了？
第四十七章 可爱
萧凄寒终于老实了下来，被陆始渊抱在怀里，安静又乖巧，像是一个没有生气的精致人偶。
即使是陆始渊，也没有从她此刻的脸上捕捉到一丝情绪。
她似乎在挣扎无果之后，就再一次选择了妥协和隐忍，又可能是再度意识到自己的无力，默默的将其深埋在心底。
只是踏上几步台阶的功夫，萧凄寒就变回了一开始的状态，陆始渊循序渐进的引导都成了无用功。
心之壁障厚的难以想象。
陆始渊却没有继续思考如何才能解决萧凄寒的这个问题，他在想另一件事。
萧凄寒看起来就已经很是娇小了，那是遭遇了阎邪子非人虐待的结果。
而真正上手抱起来，才能更加直观的感受到她的身体状况。
她不只是看起来娇小……
轻，太轻了。
陆始渊把萧凄寒抱在怀里，近乎感觉不到她的重量，轻飘飘的仿佛一阵风就能轻易将她吹走。
而就是这样的女孩，从那片山谷回人欲道的路途足足十几里，她没有喊过累，没有叫过苦，居然真的走了回来。
陆始渊沉默了。
这是萧凄寒的倔强，是她对自己堪称畸形的原则的执行，又何尝不是他的冷漠？
他把萧凄寒带回来的原因，似乎全都不纯，要么是为了探究系统的秘密，要么就是叶瑶有些喜欢她，要么就是他知道萧凄寒在玄烨的培养下，最终会成长为危害世界的反派。
前两者都是私心，后者则是戒备。
他也不想看见一个毁灭世界的人真的出现，为此才想要改变萧凄寒的命运。
或许，这里面确实有同情、怜惜萧凄寒的的原因，但绝对不多。
他本就不是什么善良的人，只是叶瑶和裘清月撩拨了他的心弦，让他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感觉，才会对她们这样特殊。
至于其他人，只要是他主动做什么，无疑都抱有某种目的。
但是现在，感受着萧凄寒的乖巧和脆弱，陆始渊忽然想到了自己。
他看着这个世界的母亲死在他眼前的时候，在想着什么？
他记不清了，但那一刻他内心里的扭曲与阴暗，一定不会比此刻的萧凄寒少。
她变成如今这样，不可能会是她自己的本意，就如同面对那群穿越者的他一般。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
陆始渊知道自己对待萧凄寒的方式更像是解决一个麻烦和问题，而不是真的关心、照顾她。
她只是一个孩子，也是过去的自己。
陆始渊暗叹口气，右手搭在萧凄寒的背部，掌心轻轻贴住她的肌肤，向她的身躯里打出一缕精纯的灵气，控制着她的经脉里缓缓游走。
萧凄寒只感到一股暖流从后背涌现，然后一点点的弥漫至全身，那令她有些昏昏欲睡的虚弱感都消失了，只有温暖。
“嗯……”
女孩从干枯的唇瓣里发出细小的呻吟。
陆始渊问道：“舒服吗？”
萧凄寒的小嘴顿时紧紧闭上了，流露出一丝舒爽的小脸也重新变得面无表情。
“呵。”
陆始渊轻笑了一声，用只有萧凄寒能听见的音量。
他不在意她的态度了，阎邪子不知道折磨了萧凄寒多久才让她变得扭曲的心理，又怎么可能在短短时间内，被他几句话就恢复原状？
是他太过急切了。
而且，还是之前那句话，只是单纯的养个孩子，以萧凄寒不坦率的性格，也挺有趣的。
陆始渊微微勾了勾唇角。
一道话语在他耳边响了起来：“你笑什么？”
陆始渊眉头一挑，转头看她。
萧凄寒主动跟他说话了？
他打算主动开导她的时候，没有什么进展，他不打算做什么的时候，又有了？
这算不算意外之喜？
萧凄寒也转头看向他，小脸面无表情，看着很是严肃。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又触动到了她的哪条“规则”，让她在心里记上了他一笔？
一个破规则，看得比性命还要重要。
陆始渊轻笑道：“想笑还需要理由吗？”
萧凄寒一本正经：“当然需要了。”
这是她认知里的东西。
一切感情都要来的有缘由。
就好像她恨阎邪子，因为他那样折磨她。
而她讨厌眼前这个男人，因为他好像真的把她当成一个小孩子。
这个笑，就是在嘲笑她。
萧凄寒眼底暗色流转。
陆始渊突然很想告诉萧凄寒，你在想什么我都一清二楚，但这样估计会吓到孩子，也就算了。
他只是抬眼，目光在她的小脸上缓缓扫过一遍，像是在认真打量。
片刻，陆始渊微微一笑：“好吧，既然我的微笑需要一个理由的话，那就是……你很可爱。”
萧凄寒的呼吸有着一息的凝滞，然后转过头去，不说话了。
害羞了？
陆始渊从没见过萧凄寒害羞的模样，所以他也不好判断。
他只得补充一句：“真的很可爱，师姐也是这么认为的。”
两眼深深凝视着她，观察她是什么反应。
萧凄寒面无表情，又陷入了自闭。
好吧，小孩子的想法偶尔挺难猜的。
陆始渊把萧凄寒的想法揣摩的一清二楚，殊不知他有一点从头到尾都猜错了。
那就是她的心性其实并没有回到孩童，只是表现出来的反应看起来是。
那是为了在阎邪子惨无人道的试探与折磨之下活下来，对自己内心进行了封闭。
眼下阎邪子彻底死去，萧凄寒才慢慢恢复过来。
他居然夸她可爱……她真的可爱吗？
萧凄寒微微抬眸，看了一眼跟在他们身后的叶瑶，容貌昳丽，眉眼悄然注视着陆始渊的背影，眼底带着一丝难言的温柔。
自己怎么跟她比？
只是随便说说……
萧凄寒闭上眼睛，不再去思考这些，内心归于死寂。
几千道阶梯终于走完，虽然陆始渊走的毫不费力，但还是想要谴责这个设计。
到底是怎么想的？
耗费人力、物力就算了，就没有考虑过一些弟子没有达到能够御空的境界，出宗、回宗都会很麻烦吗？
哦，可能考虑过了，然后不知道是谁提了一嘴“就当是历练”，最后还是决定做出来。
骇人鲸。
第四十八章 养娃
“师姐。”陆始渊回头喊了一声，“我们去见道主吧。”
他早就看出了叶瑶的迫不及待，她迫切的想去见道主，以验证玄烨话的真伪，希望自己如他所言真的拥有特殊的天赋。
同样的，他也需要去见道主一面，去向她汇报此行发生的一切。
当然，是隐瞒了系统存在的“一切”。
陆始渊能感受到道主对他的信任，这信任来自于人欲道弟子质量的参差不齐也好，还是来源他的背景与身份干干净净也罢。在现在这个情况下，他不可能会放过抱这么一根大腿的机会。
只需要他一直在道主面前保持“透明”，她对他的信任就会持续存在，甚至还会给予的更多。
到时候他在人欲道还不得横着走？
嗯……虽然现在就有这么一点儿意思了。
“嗯。”
叶瑶点点头，眼里布满了渴望。
突然，她像是想到，对着陆始渊瞪了一眼：“不行，你不许去。”
陆始渊微怔：“为什么？”
这命令真是来的突如其来又莫名其妙。
叶瑶的脸颊微微飞出了些许薄红，微冷道：“反正就是不许去。”
陆始渊想到了玄烨对太阴玄体的介绍，恍然。
可是，他们连吻都接过了，她还主动伸舌-头了着……这也能害羞？
还有之前那个目光，分明是想对他做些什么，怎么现在就又变回清纯少女了？
只有理论知识的陆始渊都被整不会了，但他去见道主是有目的的，还想着争取一下：“这个孩子不向道主禀报一下吗？”
萧凄寒眼珠微动。
她不是孩子。
“我去向道主禀报就好了。”叶瑶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你受伤了，应该赶紧去休息。还有凄寒，她现在的身体一样很虚弱，你俩一起给我回去！”
看出陆始渊的欲言又止，叶瑶美眸一横，淡淡道：“怎么？”
陆始渊深吸一口气，把嘴边的话生生吞了回去，只道出一个字：“彳亍。”
他不跟她一般计较。
叶瑶看出了陆始渊的一点儿小委屈，她也知道自己的命令很没有道理，脸上故作的冰冷化为柔软，带着一丝微弱的歉意的道：“你先带着凄寒去休息好不好？师姐去见了道主，就回来给你疗伤。”
而且，如果玄烨所说的都是真话，那么到时候谁来激发她的体质，自然是不言而喻……
想到陆始渊为了救自己的付出，叶瑶的眼底里闪过一丝绵柔的情意，浅笑着望了他一眼，继而转身回头：“我去了。”
陆始渊点点头，难得没注意到叶瑶此刻的神情。
直到叶瑶走了，他想到什么，顿时一脸困惑：“那师姐不会飞，她怎么上到山峰去呢？”
“哦。”陆始渊一拍自己脑袋，“应该有能走上去的路。”
他险些也犯蠢了。
萧凄寒眼眸微垂，修长的眼睫遮挡住了那双眸子。这么蠢的人，是怎么仿佛能一直看穿她的想法的？
她眼神突然一变，眼底涌出一抹怒意。
她不是孩子！
陆始渊哪能想到温柔的轻拍几下萧凄寒的背部，也能触碰到她的底线？
他呼出一口气，颇为轻松的笑了笑。
萧凄寒在他眼里就是个孩童，他根本没有在她面前伪装自己的想法，眼下是展现真实的自己的放松。
陆始渊又温柔的拍了拍萧凄寒的后背，笑道：“走吧，我们回家。”
又要生气的萧凄寒神情一滞。
回家吗？
她已经没有家了，这个地方也不会是她的家……
虽然萧凄寒内心这样想着，但她眼底翻涌的眸色却是缓缓平静下去，安静的依偎在陆始渊怀里。
诶？
陆始渊转头看了一眼萧凄寒。
她是不是好像突然变得听话了一些？
陆始渊对自己没由来的感觉默默摇了摇头。
错觉。
萧凄寒被陆始渊放到床上，坐在床榻边缘，不动声息的打量着这个房间。
她判断不出这间竹楼美观与否，是好是坏，只是跟那个阴暗的石室相比，美好的仿佛仙境。
这个念头一出，疲惫的感觉顿时涌上了脑海，娇小的身体不支持她强撑，萧凄寒向后一仰，两只小手往外摊开，倒在了床上。
好软，还有一股好好闻的香气……
萧凄寒的小鼻子动了几下，忽然想到了这股馨香她在哪里闻到过。
叶瑶的身上。
陆始渊低头望着萧凄寒呈“十”字型躺在床上的小身躯，两眼疲惫，带着一点儿慵懒的娇憨模样，怎么看怎么可爱。
这就是养娃的乐趣吗？
陆始渊乐了，弯下腰伸手轻轻捏了捏萧凄寒的鼻尖，手感好得很：“想睡的话先脱鞋子。”
突然，萧凄寒猛地起身，伸出小手拍掉了他的手掌，脑袋一偏，冷着一张小脸。
陆始渊的手悬停在半空中，一脸困惑。
这就是所谓的叛逆期吗？
但是不是来得太快了一些？
陆始渊回神起来，什么叛逆不叛逆，萧凄寒一直就是这副德行，孩童似的听话与乖巧只会在偶尔展现。
现在估计是因为他捏了她的鼻子，又触碰到了她的某种规则，才会直接变脸，指不定在心里又记了他一笔，等她成长起来之后跟他算账。
这个形态，妥妥的养不熟的白眼狼啊？
陆始渊抬手摸了摸下巴，蓦地就笑了。
管她以后是什么狼，现在就是一只小狼崽，不也得任他揉捏？
反正时间还长，他真的不信不能把萧凄寒扭曲的心理纠正过来。
“看你这样儿，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吧？”陆始渊轻轻一指点在萧凄寒的额头，就把她推倒了下去，“拖了鞋子睡觉。”
萧凄寒抬眼仰望着屋顶，瞪着小眼睛，似乎是没有想到陆始渊敢这么对她。
这不是教训不听话的孩子是什么？
她不是孩子。
萧凄寒眼底又翻卷出一抹阴暗的眸色，刚要表明自己的身份：“我不……”
两只小脚从一个干枯、冰凉的地方落入到了一个温暖的大手里。
滚烫的热意从足底涌上来，让萧凄寒情不自禁的发出了舒服的叫声：“呀……”
她两眼微微红了起来。
要舒服哭了。
第四十九章 她还是个孩子！
陆始渊把萧凄寒的两只小脚握在掌心里，低头凝视着。
这是属于一双孩童的脚，其上却布满了不属于她这个年龄的伤痕，因为他脱鞋子时的疏忽，早已凝结的血痂在无意间被剥落，一缕鲜血缓缓流出，一点点侵染了干枯的足掌。还有本该晶莹的足趾与柔软的足弓，都在走回人欲道的路上，变得通红肿胀。
陆始渊用手微微摩挲了一下，指腹划过萧凄寒脚上的伤口，抬眼道：“疼？”
他看着萧凄寒泛红的双眼，一定是疼的。
殊不知，萧凄寒对痛苦的反应早就麻木了，是强烈的舒适才让她红了眼睛。
而此刻，她贝齿轻咬着干枯的嘴唇，双目死死瞪着陆始渊。
他居然摸她的脚……女人的脚是男人随便能碰的吗？！
这真的触及到了萧凄寒的底线，她拼了命的想要把脚从陆始渊掌心里出来。
陆始渊只当她怕疼，眉目难得柔和下来，淡淡道：“别动，马上就好。”
他催动法力，汇聚在掌心，两只手分别包裹住了萧凄寒的两只小脚，仿若两个暖炉一般，在给她源源不断传递着热流。
原本只是陆始渊的体温就已经让萧凄寒冰凉的双脚很舒服，眼下是法力制造出的更温润、更柔和的暖意，更是让她的脑海化为了一片空白。
“舒服吗？”
萧凄寒双眼微闭，小脸通红，轻声应道：“嗯……”
陆始渊笑了，感到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成就感。
比杀人似乎要更有趣一些。
陆始渊动作一顿。
不，杀人一点儿也不有趣，他只是迫不得已。
眼下有了选择的机会，他不可能再踏向那样一条通往深渊的道路。
脑海里一闪而过杀死阎邪子获得的一百万罪孽点，陆始渊眸色微微一暗。
这种程度，还诱惑不了他。
倒是想到系统，陆始渊打开面板，再点开商城。
琳琅面目，豁然出现在眼前，像是绚丽的珠宝，但几乎都与他无关。
这些都是属于萧凄寒的东西，是她的专属商城。
陆始渊简单一扫，就看见了许多很适合萧凄寒的东西。
蛟龙药膏，1000罪孽点。
即使到了现在，陆始渊还是对罪孽点的获取没有一个直观的概念，一千罪孽点到底是珍贵还是随手可得？
但至少现在对他来说，还负担得起，而且孩子需要，那就买了。
陆始渊觉得自己真是一个好父亲……
不对，听着怎么那么奇怪，像是喜当爹？
陆始渊沉吟一阵，师父吧。
等把这只小白眼狼喂熟一些，就让她拜他为师。
正在这时，陆始渊感受到什么，右手忙停止了对萧凄寒小脚的按揉。
掌心出现了一块漆黑的块状物，那样的突兀，又悄无声息。
这真的是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吗？
陆始渊在此刻感到了深深的怀疑。
那个创造出系统的存在，真的是他能招惹的吗？
会不会在他生出这个念头的时候，那个存在就已经注意到了他？
陆始渊轻轻摇了摇头。
自己吓自己。
还是把目光放到远处的雪……眼下的蛟龙药膏上吧。
陆始渊稍微闻了闻，没有任何香味。
他用一根手指捻了一小团，犹豫片刻，他的脸上突然莫名出现了一道血痕，他涂抹在了自己脸上。
冰冰凉凉，仿佛初雪落在脸上，融入到伤口之中，然后化为初春的暖意，要抚平一切痛苦。
陆始渊用神魂看了自己的脸庞一眼，一点儿伤口都看不到，完好如初。
而且以他对自己身体超强的掌控与感知力，他隐隐感觉到，那一丝肌肤看起来好像更光滑了一些。
这是蛟龙身上的哪个部位，脂肪？鲜血？居然还能有这种作用。
陆始渊回想起在下界宰杀过的十几条蛟龙，有些后悔。
多好的东西啊。
这样想着，陆始渊把试验过后的黑色药膏涂在了萧凄寒的两只脚上，用掌心仔仔细细的涂抹均匀，连脚趾之间也没有放过。
陆始渊就眼睁睁看着，那红肿的足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下去，恢复了本应的小巧，指甲粉嫩，透着健康的红润色泽。
“舒服……”
陆始渊下意识的想询问，就看见萧凄寒两眼紧闭，在不知何时沉沉睡了过去，小脸红彤彤的，写满了安然。
他微微勾了唇角，把萧凄寒抱起来，改变了一个方向，轻柔的放到了床上，再替她盖好床被。
想不到这张床除了他盘坐在上，用来修炼以外，真的还能起到别的作用。
萧凄寒的安静时候还是透出一丝不属于孩童的异样，但当她沉沉睡过去之后，小脸粉嫩、眼睫细长，小嘴微嘟，轻微的吐息着，是真正的可爱与乖巧，仿佛天使一般。
唯独一头灰白的发色，与她的纯真脸庞显得格格不入。
阎邪子……
陆始渊微微眯了眯眼睛，好在这不是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比萧凄寒的扭曲心理好对付的多了，应该是能休养回来的。
只需要她拜他为师，他教她修炼之法，她成为一个修道者之后，这灰发就会迎刃而解。
萧凄寒从来没有睡过这么舒服的觉，或者说，是很久没有休息过了。
而这久违的沉眠，她第一次没有做噩梦，宛如被包裹在一团温润的水中，柔和又温暖，让她想起了脑海里依稀的关于母亲的记忆。
但是，她的母亲已经死了。
美好的幻梦被打破，萧凄寒彻底从梦境里清醒过来，眼底只是浮现出一丝柔和，就被黯然的死寂所取代。
“醒了？”
萧凄寒闻声望去，面无表情。
陆始渊一挑眉头，什么情况？
怎么感觉这一觉睡完，萧凄寒对他的态度又睡回原状了呢？
好吧，养娃果然没有这么容易，任重而道远。
陆始渊淡淡一笑：“去洗个澡吧，虽然我给你简单擦拭了一下，但身上应该还是挺黏腻的吧？”
萧凄寒这一觉睡的时间可不短，他和叶瑶都见了一面，还暧昧了一阵……咳，回来时她还没有醒过来，反而身上一片狼藉，是玄烨给她服下的丹药发挥了药效，把她体内的剧毒都排出了大半。
萧凄寒的关注点却根本不在这里。
她低头看了一眼，发现自己身上的衣裳果然被换了。
被……眼前这个男人？
陆始渊看着突然开始轻微颤抖起来的萧凄寒，两眼一凝：“怎么了？”
莫不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
萧凄寒小脸通红，娇小的身躯都在发抖，他怎么可以……他怎么可以？！
她还是个孩子！
第五十章 问题大了
这个模样真让陆始渊瞬间紧张起来。
这孩子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
对萧凄寒而言滚烫的大手轻轻落在了她的额头上，陆始渊两眼微闭，一丝神魂附着在法力之上，通过掌心进入到萧凄寒的身体，顺着一条经脉游走了一圈。
没有什么问题啊……
陆始渊望了萧凄寒，她小脸火烧般的红，摸起来也是滚烫的，眼里却并没有什么情绪，只能看到眼底的黯然墨色，那脆弱的身躯也在轻微的颤抖着。
饶是陆始渊最会揣摩人心，也不可能想到此刻萧凄寒的一切反应都是因为羞愤。他先入为主，觉得萧凄寒之前展露出来的心智仿佛孩童，现在就还是孩童，又哪里知道这具皮囊之下的灵魂已经恢复成了一名少女？
陆始渊剑眉紧蹙，但话语可能是他自己都想不到的温柔，轻声询问：“身上哪里难受，告诉我好不好？”
既然他检查不出来，就让萧凄寒亲口告诉他。
这样，他才能对症下药，在商城里找到合适的东西。
萧凄寒的情绪缓缓平静下来，她有些惊疑的看了陆始渊一眼，他脸上的一丝担忧与紧张是那样的清晰与真切。
她在冷静下来之后，才意识到自己误会了陆始渊。他对她的所作所为，在他眼里都是很正常的，因为他真的只是把她当成一个孩子。那些令她羞愤和难以忍受的触碰，是她自己不符合外表的心智造成的。
一个擦拭，对孩子来说是照顾，对少女而言就是彻头彻尾的冒犯了。
而她就夹在两者之中。
而眼下，陆始渊是担心她哪里不舒服，在关心她吗？
她不需要关心。
萧凄寒淡淡道：“没有。”
陆始渊瞳孔轻微的一缩，他检查不出来，萧凄寒自己也感觉不到，可她的身体却表现出了难受的状况，这问题可就严重了。
难道是残毒的影响？
萧凄寒看着陆始渊皱的愈深的眉头，他忽然从床上站了起来，就要朝竹楼外走去。
萧凄寒一惊，话语却是平淡的：“你要去哪里？”
陆始渊的谎言信手拈来：“我去问一下道主，马上就回来。”
实际上，这时候的萧凄寒看着很清醒，他自然不能在她面前在商城里购买东西，那样会露馅。所以，需要一个借口短暂的离开这里。
萧凄寒像是愣住了，道主……就是那个好像很强很强的人吗？
陆始渊去见道主，是为了什么，答案无需多想。
这样的关心，就给了一个才刚刚相识不到十二个时辰的人，他的脑袋里究竟在想什么？难道真的因为她是个孩子？
可明明这个世界，对孩子的恶意只会更大，有人想把她骗去卖给青楼，有人想打断她的双脚变成乞丐去讨钱……躲过了这一切，还是没有逃过那名邪修的手。
萧凄寒想着这些的时候，内心再也泛不起一丝涟漪。
只是平静的看着陆始渊，淡淡道：“我没事了。”
陆始渊回头看来，她缓缓移开目光。
陆始渊笑了：“我马上就回来，很快的，不要害怕。”
说着，掌心腾出一颗光球，缓缓飘到了屋顶上。
竹楼骤亮。
他以为是萧凄寒害怕黑暗，才不想让他离开。
还怪粘人的。
萧凄寒看着陆始渊眼里划过的一丝宠溺，小眼睛微微睁大。
她才不怕黑！她才不需要这个东西的照亮！
但陆始渊已经走了，萧凄寒的内心转瞬就归于平静。
她在很早之前，就很难被什么东西影响到情绪了，哪怕是身体里的那些疼痛。她习惯了这些痛苦，仿佛这本就是她身上的一部分。
从未料到过，有一天还会有这样一个人能轻而易举的调动她的情绪。
她不想这样。
她不喜欢……
这悬浮在半空中的光球散发的光亮太过耀眼，不是能让人安稳休息的亮度，可萧凄寒背靠着竹墙，双腿蜷缩在胸前，就这样盯着这璀璨的光，不一会儿就昏昏沉沉，再一次睡了过去。
陆始渊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萧凄寒蜷缩成一团的睡姿。
这个姿态，通常出现在一个不安的人身上。
还有背部靠墙，陆始渊依稀记得，曾经的自己也喜欢这样睡，仿佛这样夜晚里那些无形的鬼怪就不能从背后袭击他，而正面……鬼怪不能从正面出现，这是常识。
陆始渊轻轻笑着，掌心拿着一个散发着冷气的玉瓶，从里面倒出一粒丹药。
他走过去，正要给萧凄寒服下，熟睡中的女童蓦然睁开了双眼。
“不是之前才睡醒？怎么又睡了？”陆始渊的语气透着自己都没有意识的宠溺，又极其自然，“脸都睡成这样了。”
他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萧凄寒侧脸的红色印子。
她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陆始渊对萧凄寒这副模样已经习惯了，只要他一跟她结束对话，她就会变回这个状态。
但陆始渊不再着急，他从萧凄寒身上看到了更多更自己相似的点，也大大提高了他对她的喜爱。
毕竟，这不仅是一个跟他经历相似的孩子，还是第一个他不用在她面前演戏的人。
就是总喜欢摆着一张司马脸。
嘛，其实这样也挺可爱的。
陆始渊笑眯眯的递给萧凄寒一颗丹药：“吃了。”
萧凄寒头一偏，态度表达的明确。
不吃。
这么亮的光，她睡醒了睁眼，险些没把她眼睛弄瞎。
陆始渊眉头一挑，玄烨的丹药能吃，他的丹药就不能吃了？
怎么，就对熟悉的人态度恶劣是吧？
陆始渊瞥了萧凄寒的灰白干枯的头发一眼：“吃了能让头发恢复正常。”
萧凄寒眼神微微一动，这对别人来说是些许波澜，对她可就相当于“震惊”了。
哪有人会喜欢自己顶着这样一脑袋的头发？哪怕萧凄寒“还小”，多少也懂得一些美丑了。
萧凄寒犹犹豫豫的，最后还是伸出了小手。
陆始渊：“张嘴，我喂。”
得稍微让她听话一些。
萧凄寒立马就把小手收了回去，低着小脑袋，抬眼幽幽看着陆始渊。
那她就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