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安息吧
灰蓝色的天空，在滂沱的雨幕掩盖之下，显得愈发朦胧，山林间野兽早已销声匿迹，一个身形修长挺拔的男子，手中提着一只断了气的野兔，熟练地穿过重重障碍来到一口荫蔽的山洞之中。
刘析归放下手中的猎物，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最终放弃了出去淋雨，等山洞里的陌生人走了再回来的打算。
“热……”
趴在用稻草铺成的床上，乌黑的长发遮住脸颊，只依稀看得见雪白的肌肤，凹凸有致的身材的女子声音含糊。
刘析归这才发现，女子并非熟睡，好似病了，山洞里分明是冷的，而女子却感觉到了热……
剑眉不禁皱了起来。
-
沈绯烟浑身发热，脑海一片混乱，缓了好一会儿，意识才渐渐回笼，她不是在公司团建的途中飞机失事死了吗？
怎么还有意识？
难不成从那么高的地方坠落，还有生还的可能？只怕不死也残了，想到这里，沈绯烟悲从中来。
她是死过一次的人，比普通人更加珍爱生命，然而命运显然不会一直庇佑她，她还是栽在了一场意外事故之中。
第一世她是普通村姑，在风雨交加的夜晚，悄无生气地饿死在破庙之后，幸运地穿越到千年后的世界。
从孤儿一步一步地往上爬，好不容易衣食无忧，还未来得及享受生活，就要变成半身不遂的残疾人，从此只能躺在病床上苟且偷生了吗？
早知如此她从一开始就摆烂！
普普通通地过一辈子，有什么不好？
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社畜了十几年，好不容易攒钱买了房子和车子，还有了将近两百多万的存款，却失去了享受生活的资本。
唯一值得庆幸的，便是至少她还有存款，有钱在医院里躺个十年八载。
迫切想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
沈绯烟费力地睁开双眼，看到的便是一道趴在自己身上，逆着暗淡的光的黑影，从身形上可以看出是个男人！
“啪！”
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蓄力给了妄图轻薄自己的男人一巴掌。
“变态！”
她从牙缝里蹦出两个字，恶狠狠地看着妄图对自己动手动脚的男人，自己都快变成植物人了，竟然还能对半死不活的自己下手？
刘析归，“……”
“还有力气打人，看来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沈绯烟眼神不敢置信。
“你咒我死？”
刘析归表情冷漠。
“我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他看了沈绯烟胸口一眼，语气不带起伏地说道，“虽然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但蛇毒不清除你还是会死。”
沈绯烟愣了一下。
“蛇毒？”
刘析归看沈绯烟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傻子，眼底也带了一丝怜悯，但更多的是爱莫能助，刚才那一丝冒着牺牲自己的风险救人的心思被那一巴掌打散了。
“连自己被毒蛇咬过都能忘记，脑子应该被已经毒坏了，本来还打算帮你把毒吸出来，现在看来你已经没有抢救的必要了。”
“安息吧。”
沈绯烟后知后觉地发现，身边的环境不对，眼前的男人虽然穿着灰扑扑，一身粗布麻衣，但依旧可以清楚地看出是古代服饰！
外面的雨声响彻耳畔。
迅速打量了一番这熟悉的山洞后，心里便对自己现在的情况有了猜测。
第2章 你叫什么名字
沈绯烟一时之间不知是该庆幸，自己没有变成残疾人，虽然的确又死了一次，但却仍旧没有彻底死去，而是回到了自己的第一世，还是该悲哀，经历了自由平等的自己，在回到这悲哀的年代之后，还能否适应这里的规则和生活。
这个时间点很特殊。
因此她很快便反应过来，自己是回到了上山挖野菜却被毒蛇咬伤，恰逢大雨，意识不清地躲进山洞之中的时候。
那一世她醒来之后，只知道有人为自己吸毒，还为自己做了简易的包扎，才使得自己没有年纪轻轻便一命呜呼，却不知道那人是谁。
再加上被蛇咬伤的地方实在太过敏感。
女子最重要的便是贞洁，从为她包扎的粗布，以及山洞的布置可以看出，救自己一命的是个男人，便也不敢大张旗鼓地寻找自己的救命恩人。
“谢谢你。”
沈绯烟心绪复杂，没想到辗转两世，还有机会将这声谢谢说出口，欠了两辈子的谢谢说出去之后，从出事到现在的郁闷心情也明朗了些。
她不喜欢欠别人的。
第一世却因为懦弱，不敢违背世俗，没有找机会报答，或许老天爷让她回到这个时候，就是让她来了却因果的吧？
是什么样的因果，才让她恰巧回到这个时候，看清救命恩人的模样，有机会报答他的救命之恩呢？
沈绯烟脸色变了变，看刘析归的眼神愧疚又心虚。
只有一个可能。
她欠了眼前这个男人一条命。
是啊……
她被剧毒之蛇咬伤，命悬一线之际闯入山洞，若不是有人为她吸毒，她的命早就交代在这里了。
为什么第一世的时候，就没有想过为她吸毒的人是否平安无事了呢？
自责和愧疚在沈绯烟的心头缠绕。
让她心口发疼。
“还有，对不起，刚才误会你了……你好心为我吸毒，我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误以为你是登徒子，想要对我行不轨之事。”
她没有颜面面对自己的救命恩人。
“你走吧，不用管我。”
“我命硬得很，不会死的这么轻易的。”
知道第一世的时候，救命恩人可能为自己而死，她再也做不到，让救命恩人再为自己死一次。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沈绯烟被毒素侵扰得神志不清，看刘析归的眼神逐渐朦胧，语气也很虚弱，询问刘析归姓名的模样却很坚定。
好似非知道不可一般。
“要是我侥幸活下来，也好找你报答……”
话音未落便晕了过去。
刘析归眼神复杂地看着又一次晕倒的女人，一时间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傻，自己都要放弃救她了，竟然还要报答什么忙都没帮上的自己？
都快死了。
还有功夫问他的姓名……
刘析归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人，更何况还是个自嘲命硬的女人，本来只是不想她死在自己的地方，现在却是真的有些舍不得让她死了。
-
沈绯烟虽然昏睡过去，潜意识里却想清醒，记得自己还没有问到救命恩人的姓名，于是不知晕了多久又坚挺地睁开双眼。
……
胸口前埋着一颗黑黝黝的脑袋，酥麻中带着一丝疼痛的吸吮令她下意识皱眉。
“不能……”
她抬手想将那人的脑袋推开，不能再让这人为自己牺牲了！
第3章 我叫沈绯烟
刘析归偏头吐出最后一口毒血。
将按在自己头上的两只绵软无力的手按在草堆上，见女人伤口处冒出的血不再是乌黑色，而是正常的鲜红色，皱着的剑眉才渐渐松开。
“不要乱动！”
沈绯烟停止挣扎，呆愣地看着趴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后知后觉地察觉，自己刚才那两个字有多暧昧。
别人是为了救她，从她口中倒像是……
白皙的脸颊飞上一抹红霞，却又很快褪去血色，祛除毒素之后，身上恢复了一些力气，担忧又紧张地看着身上的男人。
“你……你有没有感觉身体哪里不舒服？”
“比如浑身乏力？”
就像她中了毒之后的样子。
她问得有些迫切，没有注意两人之间呼吸可闻的距离，本来美貌的样貌，汗湿之后更显娇软美艳。
很是一副诱人犯罪的画面。
刘析归不自在地挪开视线，从衣摆处撕下一块布，正要为眼前的女人包扎，却在要靠近伤口的时候被女人握住手腕。
他顺手将布条给过去。
“是我考虑不周，既然蛇毒已经清除了，你也醒了过来，就自己包扎一下吧。”
沈绯烟知道眼前的男人误会自己了。
“不是……”
“我不是担心你对我做什么，毕竟以我现在的状态，即便是你要对我做什么，我也反抗不了，更何况在我昏迷之际，都没有趁人之危的人，又怎么会做出那种不耻之事呢？”
“你是个好人。”
“我相信你！”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一双杏眼水亮亮地好似在发光。
显然说的是发自内心的真话。
刘析归这回是真的确定，这个笨女人之前的表现，并不是被蛇毒影响，而是天生就傻乎乎的。
孤男寡女共处一洞，竟然选择相信一个男人。
一点戒备之心都没有。
但凡今天换一个男人在这里，或许她的清白就不保了，毕竟……刘析归这才认真打量着笨女人。
她比他从前见过的任何一个女人都美，粗布麻衣也掩盖不了她的天生丽质，就是不知这么美的女人，为什么会独自出现在山上。
真不怕出事？
刘析归忍不住多想，茶馆里总是讲一些离奇故事，在风雨交加的夜晚，男主人公救了一只动物，那只动物化作人形来报恩。
幸好这女人没有说要以身相许。
不然……
幽深的眸子更添了几分暗色。
沈绯烟见男人不说话，以为被自己的话感动了，都不怎么好意思往后说，但伤口裸露在外，万一感染留下疤痕怎么办？
只能顶着一张通红的脸，扭扭捏捏地小声说道，“恩公，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找一块干净的布，或者……”
她被塞到手中的布条还回去。
“帮我把布洗一洗烤干吧。”
“不然伤口接触了污渍，以后会留下难看疤痕的。”
上一次就留疤了！
刘析归，“……女人，娇气又麻烦。”
话虽然这么说，但他还是走到外面，冒着雨将手中的布条仔细洗了洗，回来之后，默不作声地生了火。
山洞之中，气氛静谧。
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以及拨弄柴火的声音。
一小块布很快就烤干了。
再次将布条递过去的时候，清冷的声音在不算空阔的山洞内响起。
“我叫刘析归。”
沈绯烟展颜一笑。
“我叫沈绯烟，住在沈家村，家父沈大山，是卖豆腐的，以后你什么时候想吃豆腐，就来我家买，我可以让爹少收你钱。”
刘析归神色微动。
“原来是他家的女儿。”
不是妖精就好。
第4章 笨
沈绯烟费劲地将伤口仔细包扎好，又挪到火堆前，将在稻草床上薅下的草垫在地上，才坐下来烤火驱寒。
“原来你认识我爹，看来我们离得并不远嘛。”
“你是什么村的？”
“我欠了你一条命，以后肯定还要找你报恩的。”
刘析归面色微冷。
“不必。”
“我们之间的交集到此为止，出了山洞，以后即便是遇上也要当做不认识。”他有些后悔刚才鬼使神差地将名字告诉她了。
沈绯烟满眼感动。
“你是怕影响我的闺誉？”
“没关系的。”
“身正不怕影子斜，要是为了避嫌，连自己的救命恩人都要装作不认识，那我还不如刚才就被毒死好了。”
刘析归嘴角抽了抽。
他只是单纯地不想跟她产生瓜葛。
多说无益。
抱着双臂靠到洞壁，双眼一闭，拒绝再跟沈绯烟搭话，沈绯烟虽然失落没有问到刘析归的具体住址，心里却更钦佩刘析归不挟恩图报的高尚品德。
更加确信他是个好人。
品行这么好又长得这般俊朗的男人，要是去了现代，一定遭到女人们的疯抢，即便是在古人，这么好的男人也不多见吧？
由于小时候的生活环境，沈绯烟见多了负心渣男，她亲爹就是其中一个，活了两辈子都阴差阳错地没有成过亲。
这会儿看刘析归，便觉得他格外地眉清目秀。
跟别的男人不一样。
这么好的男人要是死了多可惜？
-
倒寒春。
外面温度很低，更何况还下着雨，烤了一会儿火，身上好不容易回暖的沈绯烟，看了看闭着眼的刘析归，刻意放轻脚步，跟做贼一般猫着身子小心翼翼地走到山洞门口，见他还闭着眼，没有吵醒他才放下心来。
深吸一口气冲入雨幕之中。
她找到了自己遗落的背篓，往山林深处走了些，幸好在下雨，野兽都没有出没，很快就被她找到了可以清热解毒的鬼针草，背着背篓回到山洞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她赶紧走到刘析归面前，将新鲜的鬼针草草尖递过去一大把。
“快些吃点吧。”
“我洗干净了。”
刘析归没想到她还会回来，看了看她手中的草药，虽然不认识，但知道肯定是治疗蛇毒的药。
“你冒着大雨跑出去，就是为了找这种草药？”
沈绯烟点点头，神色依旧紧张，在刘析归没有吃药之前，她真的很担心这个男人随时倒在自己面前。
刘析归，“……笨。”
他看起来像是为了救别人，宁愿搭上想自己性命的人吗？
在吸毒之前。
他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也格外小心，不会将毒血咽下去，再说嘴里也没有伤口，自然不会中蛇毒。
尽管不觉得自己会中毒，但刘析归知道，吃药会多一重保证，还是吃了一些，味道并不好，他却面不改色地嚼碎咽了下去。
沈绯烟见他眉头都不皱一下，以为鬼针草的苦涩还能忍受，为了自己的健康，犹豫片刻也拿了片叶子放入口中。
刚咀嚼了一下，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呸呸呸！”
“好苦！”
“阿嚏！”
“好冷……”
沈绯烟打了个寒颤，快步走到火堆前蹲下，扯着袖子在火上烘烤，蹲着的地方很快就滴下一滩水。
外面的雨小了很多。
刘析归站了起来，走到床边拿起几件自己的衣服，扔到沈绯烟身上，而后一言不发地拎起地上的野兔走到山洞口处理。
沈绯烟没有丝毫迟疑，将贴在身上的试衣服脱下，用湿布擦了擦身体，才将干燥宽大的麻衣换上。
“我换好了。”
第5章 由奢入俭难
两人一人烤衣服，一人烤野兔，互不打扰，气氛倒也和谐，唯一破坏气氛的，便是从沈绯烟肚子里传来的咕咕声，以及时不时吞咽口水的声音。
野兔总算烤好了。
沈绯烟早有预谋，掏出十文钱，递到刘析归面前，水亮的大眼睛眼巴巴地看着他。
“我早上就来山里挖野菜了，没想到挖着挖着就下了雨，准备回去，却脚滑跌入水沟，身上带的干粮也被水泡发了，算下来我今天一整天才吃一个窝窝头。”
“好饿……”
“你能不能卖给我一点兔肉？”
刘析归不客气地收了钱，给沈绯烟分了足够她吃饱的兔肉。
沈绯烟欣喜地接过来，刚咬一口就皱起了眉头，抬头看了刘析归一眼，却发现他吃的面不改色。
要不是实在太饿了。
她真的会忍不住吐出来！
腥味太重了！
“有盐吗？”
吃了几口之后，实在吃不下去了，奈何肚子还在叫嚣，沈绯烟只好再次打扰，已经吃完正要休息的男人。
刘析归眉梢挑起，打量了沈绯烟许久。
沈绯烟有些不好意思。
“你看着我干什么？”
刘析归神色有些无语。
“要不是知道你爹是谁，我还以为你框我，你看起来一点也不想村子里长大的人，比镇上的女人都娇气。”
“寻常人家一年到头都吃不上几次肉。”
“你还嫌弃。”
沈绯烟自知理亏。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即便上辈子是孤儿，但除了小时候过得苦了点，后来几乎天天都能吃到肉，猪肉吃腻了，还有鸡鸭鱼牛肉换着吃，为了控制体重，她近几年吃的最多的便是龙虾、螃蟹，以及其他海鲜肉类。
差点忘了这是古代。
上上辈子她还是被活活饿死的，又回到这个世界，想到以后的日子，别说吃肉了，连吃饱都可能是个问题，沈绯烟突然觉得自己可以再去死一死。
万一又穿到现代了呢？
但她也就想一想。
即便已经死过两次了，但死亡的感觉不好受，她还是会畏惧死亡，更何况人不可能一直幸运下去，万一这一次死了就死彻底死亡呢？
她不敢赌。
尽管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但既然已经回到了这个世界，沈绯烟就打算好好地活下去，这一次提前知道未来会发生的事情，大不了早做准备，多挣些银钱榜身，总不可能混的比上上辈子还惨吧？
“刘大哥说的对，能吃上肉就不错了，我要是还嫌弃，说出去是会挨揍的，不过我胃口小，吃不了这么多，要不再分给你一些？”
刘析归嘴角抽了抽。
“嗯。”
沈绯烟松了一口气。
她一时半会儿真的不适应，哪怕说服自己去适应现在的苦日子，但吃惯了山珍海味的她，还是会觉得什么佐料都没有的兔肉难以下咽。
最终她只吃了一条兔腿，剩下的全被刘析归吃了下去。
一只肥硕的兔子。
刘析归一个人吃了大半，看样子好像还没有吃饱，沈绯烟对这个救命恩人的胃口有了认知，忍不住偷偷去瞅他那还很平坦的腹部。
跟个无底洞似的。
她今后报恩的方向，可以从他的肚子入手。
沈绯烟的衣服烤干了。
刘析归站起来走到洞口，背对着沈绯烟说道，“将你自己的衣服换上，你这么晚没有回去，等会儿应该会有人上山找你。”
沈绯烟正有此意。
“好。”
她才将自己的衣裳换好，远处便传来隐隐约约的叫声。
第6章 沈大山，咱们合离吧！
大晚上看不清路，两人拿着火把，循着声音走去，在快要跟找人的人回合的时候，刘析归将火把递到沈绯烟手中。
“等我走远了你再喊他们。”
沈绯烟愣了一下。
“你不跟我一起下山吗？”
刘析归眼神奇怪。
“你好像一点都不在乎女子的闺誉？若是我跟你一起出现，别人会怎么想我们之间的关系？”
沈绯烟皱了皱眉。
“可是……”
不等她将话说完，刘析归转身消失在夜幕之中。
沈绯烟看了看手中的火把。
心虚极了。
她还没来得及报恩呢，就又给恩人带来麻烦，为了她的闺誉，他一个人抹黑回山洞，也不知道路上会不会遇上危险。
正在沈绯烟恍神之际，几道身影走到她面前。
沐轻盈在看到沈绯烟平安无事，手上还拿着火把的时候，热泪盈眶，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心疼地问道，“你怎么这么大晚上还不回家？害得我们为你担心，满大山地找你，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有没有哪里受伤？”
沈沐枫也拉着沈绯烟打量，见她身上的衣服皱巴巴的，好在没有明显的伤口，也没有血迹才略作安心。
“下次不许一个人上山挖野菜了！”
沈绯烟眼底划过一道恍然，眼泪突然不受控地往下掉，太好了，她又见到了自己的家人，他们还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
沐轻盈和沈沐枫都被吓了一跳。
沈沐枫拳头硬了。
“姐姐，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
不然怎么会哭的这么伤心？
自从他有记忆以来，姐姐一直都很坚强，还从来没哭的这么伤心过，唯一的可能就是在山上……被人欺负了！
沐轻盈显然也跟儿子想到了一处去。
面色顿时煞白。
她知道自己的女儿长得有多漂亮，比当年风华正茂的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为了避免被人觊觎，她只能自毁容貌以求自保。
却未曾想到。
女儿竟然……
眼看沐轻盈就要两眼一翻，经受不住沉重的打击晕倒过去，沈绯烟连忙擦掉眼泪解释道，“娘，小枫，你们想到哪里去了？”
“我只是被毒蛇咬伤，差点小命都没了，要不是恰好遇到了好心人，将毒血吸出来，或许我现在已经死了，见到你们忍不住委屈才哭。”
她说这话的时候，特意看向沈大丫。
沈大丫面色僵硬极了，干巴巴地说道，“四妹，你没事就好，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还是早点回去吧。”
-
沈大山在镇上卖豆腐，这阵子豆腐不好卖，因此回来的有些晚，到家之后才发现一家子的大人都不在，只有小孩子在家，问了孙儿孙女，才知道是继女被大女儿指使，一个人去山上挖野菜出事了。
现在都去山上寻人了。
他又担心又生气，想组织村民一起去找人，却又不得不有所顾虑，四女儿早就到了适婚年龄，若是被人知道一个人在山上，还这么久没有回家，传出去名声就不好听了，对婚事肯定会有所影响。
不得不在家里等。
沐轻盈心里后怕，差点就失去自己的女儿，一改从前的温和，刚到家看到沈大山，就用尽全身力气一巴掌甩了过去。
“沈大山，咱们合离吧！”
“日子过不下去了！”
第7章 打你一巴掌都是轻的
沈大山长相憨厚，身材高大，被一个比他矮了一个头，身材娇小的女人打了，却半点还手的想法都没有。
壮得跟头熊的男人低头认错。
“对不起，是我没有管好大丫。”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想去看沐轻盈的手，却被她气呼呼地躲过去，只能满眼担忧地说道，“我皮糙肉厚，你的手没有打疼吧？”
沈大丫知道自己这次的确做的过分了，却见不得自己的爹被一个女人欺负，更见不得爹在后娘面前一副没出息的样子，心里对这个狐媚子后娘更加不待见。
“是我让四妹去山上挖野菜的，你想打就打我，打我爹干什么？不就是看他老实好欺负吗？”
“四妹被毒蛇咬是意外。”
“我没有出嫁之前，也经常上山挖野菜，从来没遇到过毒蛇，谁知道她会那么倒霉被毒蛇咬？”
沐轻盈气得浑身发抖。
“你差点害死我女儿，以为我真的不敢打你？”
“我自问来到沈家，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们的事情，对你还有大牛、二牛处处让步，生怕做的哪里不好，你却一直针对我，都嫁人了还时不时回娘家找茬！”
沈大丫将脸凑过去。
“你倒是打啊！”
她笃定了沐轻盈压根不敢打自己，只要她敢打自己，自己的夫家可不会放过她，村里人也会更不待见他们一家子。
谁嫁人拖家带口的？
沐轻盈可是独有一份，把她爹迷得神魂颠倒，让她爹帮别的男人养女儿和儿子，她想把沈绯烟和沈沐枫赶出这个家有什么错？
“啪！”
沐轻盈被气得直抹眼泪，还没有决定要不要打，沈绯烟就将她拉到身后，直接甩了沈大丫一巴掌。
“只要爹没有跟娘合离，她就是你的长辈，你这么跟长辈说话，一点教养都没有，我这个做妹妹的，不得不替爹娘好好管教你一下。”
“否则传出去该是沈家家教不好，才养出你这么目无尊卑的女儿了。”
说完笑眯眯地看向沈大山。
“爹，烟儿做得对不对？”
沈大丫满眼不敢置信。
“你这个贱人，竟然敢打我？”
“我要打死你！”
她还没有来得及还手，就被沈大山大声呵斥住。
“住手！”
“烟儿说的不错，大丫，你也该收敛收敛自己的脾气了，都是五个孩子的娘了，脾气还这么暴躁像什么话？”
“沐氏是我的妻子，也就是你的娘，你在她面前咋咋呼呼，被别人看见，笑话的也只会是我这个当爹的。”
“你要是再这么胡闹，明天就自己滚回婆家去！”
沈大丫满腹委屈。
“爹！你怎么可以帮着外人！”
“还要赶我走？”
“自从后娘嫁过来，你就一直偏心她，别忘了我才是你的亲生女儿，要是娘还在，一定不会允许别人欺负她的女儿！”
“你当初染了天花，是娘不离不弃地照顾你，才让你活下来，自己却死了，要是她在九泉之下，知道你为了后娘，容忍别人随便欺负我，偏心后娘的女儿，娘无论如何都不会安息的！”
沈绯烟一阵无语。
“这一次是你差点害死我，我打你一巴掌都是轻的。”
“你却又扯出你那死去的娘。”
“要是你娘知道她的女儿这么孝顺，每次不占理的时候，就用她心甘情愿的牺牲，来当做女儿威胁亲爹的筹码，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心寒。”
第8章 提醒
沐轻盈扯了扯沈绯烟的衣袖，示意她别再说下去了，刚才打了沈大丫一巴掌之后，她也冷静了一些，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闹得太僵对谁都不好，更何况现在是关键时刻，正在给烟儿找夫家呢，要是名声再受到影响更不好找。
不过……
她敏锐地察觉到女儿性子变了，以前女儿不管受到多少委屈，都选择忍让，不想惹是生非，这次大难不死倒是不愿吃亏了些。
沐轻盈知道自己没有多大的能耐，不然也不会让烟儿和枫儿一直委屈求全，以前还担心烟儿没什么脾气，嫁人之后会被夫家的人欺负。
现在倒是放心不少。
沈大山询问完事情的经过，心里一阵后怕，又将沈大丫训了一顿，末了不顾沈大丫的抗拒说道，“大丫，虽然只是一场意外，但你的确差点害得你妹妹没了性命，在她身体彻底好之前，你还是回婆家吧，不要出现在她面前让她闹心了。”
沈大丫，“……”
她算是看出来了，爹这次又要偏心后娘。
可她还是不甘心。
更加不想在这个时候回婆家，不然岂不是告诉婆家的人，她不被娘家的人待见，以后再跟丈夫吵架就失去了底气。
“爹，在舒凡没有来求我回去之前，我是不会回去的，不然他还真的以为我没了他就没地儿去了吗？”
“你要是赶我走，那我就一个人住山上！”
“被野兽吃了也不回！”
沈大山一阵胸闷气短。
“哪有做媳妇的像你这样的？”
“别人赌气回娘家，顶多也就在娘家待个一两天就自己回去，你自己掰手指算算，都在家里待了多长时间了！？”
沈家老二沈大牛深表赞同。
“大姐，你还是回去吧。”
“姐夫对你又不是不好，要是你的脾气一直这么不好，不好好改一改，万一他哪天真的不要你了呢？”
“丢的是咱们沈家的脸。”
沈大丫心底有一瞬的慌张，但很快又觉得那种情况根本不可能。
“我给他生了五个儿子。”
“是吴家的大功臣。”
“他敢休了我吗？就算他真的想休了我，我那五个儿子也不会允许，你少操心我的事情，我自己心里有分寸。”
沈绯烟听她自信的话，心里不由好笑，别人或许不知道，她却很清楚，这一次吴舒凡可不是跟沈大丫闹着玩的。
要是想哄人早就来哄了，也不会等到现在，将近半个月还没有动静，等沈大丫反应过来，自己回去的时候已经晚了。
虽然沈大丫的性子的确不讨喜，但沈绯烟却还是决定出声提醒。
毕竟要是沈大丫被夫家抛弃，以后可就要一直跟她住在同一个屋檐之下了，有过一次那样不愉快的经历，她可不想再经历一次！
“大姐，姐夫已经半个月没来找你了。”
“你真的那么笃定。”
“他心里没有别的想法吗？”
“就算他心里没有别的想法，他那娘可一直不待见你，说不定会趁着你不在，给他找别的女人呢，会生孩子的女人可不止你一个。”
沈大丫心头莫名一慌，却不愿在沈绯烟面前表现出来。
“你在咒我？”
“恐怕又要让你失望了，我这人从小就命好，在家受尽宠爱，出嫁后也争气，给丈夫连生五个儿子，在婆家直得起腰杆。”
“舒凡过几天就会来求我回去！”
说完便扭头进屋。
沈绯烟无奈耸肩，知道自己的话沈大丫多半没听进去，看来还是得换个法子，让沈大丫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她以前的确是软弱可欺的性子，因此受了不少委屈，直到死过一次，她才改了那自己都不喜欢的性子。
委屈一辈子就够了。
上辈子她过得潇洒肆意，这辈子又怎么会让自己再受委屈？
第9章 平安喜乐
沈绯烟跟沈大丫一直不对付。
沈大丫那臭脾气，也是走到哪里祸害哪里，最好还是继续祸害吴家，不过要是她提醒之后，还是改变不了沈大丫被休弃的结局，不得不跟沈大丫共处一个屋檐之下，她也有自信这一世不会在沈大丫手上吃亏。
刚才那一巴掌只是警告。
要是沈大丫还敢在自己面前作威作福……
以后有的是她好受！
沐轻盈还是不放心女儿。
“烟儿，你被咬伤了哪里？娘看看，被毒蛇咬了可是大事，要是不好好处理，可能会留下病根。”
她看向沈大山。
“还杵在这里干什么！？快去找大夫给烟儿看一下，再开几副药，不然我这心里总是不踏实！”
沈大山立马点头应下。
“我这就去。”
沈绯烟没有来得及阻止，回到卧房之后，才告诉沐轻盈自己伤到了哪里，沐轻盈看到后又是心疼又是迟疑。
“你之前说有人帮你把毒血吸出来……”
“是男人还是女人？”
沈绯烟脸颊微红。
沐轻盈一看女儿的面色，就知道大事不好，心里咯噔一声，随即就是后悔，没忍住又哭了出来。
越哭越伤心。
“都怪娘没有本事，沈大丫是沈大山前面妻子的孩子，娘就一直不敢得罪她，怕传出去说我这当后娘的不厚道。”
“以前总是让你和枫儿让着她。”
“却忽视了你们的感受。”
“娘以后再也不让着她了，她那臭脾气谁爱惯着谁惯着！”
“要是沈大山敢偏心她，娘就不跟沈大山过日子了，反正现在你们都长大了，我也不怕一个寡妇带两个孩子被人说闲话！”
沈绯烟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上上辈子她不敢告诉家人自己受伤，一是怕家人为自己伤心，二是因为伤口位置太特殊，救自己的还是个男人。
这一次却不想处处忍让。
“娘，你不要自责，错的不是你，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是沈大丫脾气太坏，有理没理都不饶人。”
“家里分明有菜地，她偏说要吃野菜，要吃也不自己去挖，指使我去挖野菜，我又不是她的丫鬟。”
“娘，我以后可不可以不事事都让着她了？”
沐轻盈对沈大丫怨气更重。
“怎么不可以？”
“她这次做的太过分了，害得娘差点失去你，娘想开了，只要你跟枫儿好好儿地活着，不管你们做什么娘都支持。”
“娘再也不约束你们了。”
沈绯烟心中窃喜。
“这可是娘您亲口说的，以后再也不约束我们？”
沐轻盈好笑又心酸。
“嗯。”
“你们两个都长大了，转眼间都十七岁了，有自己的想法，娘最大的愿望，就是你们都平安喜乐。”
-
大夫为沈绯烟诊脉。
“毒素已经清除了。”
他提出要查看一下伤口的位置，沐轻盈找了借口打发掉，又让大夫开了补元气的药和祛疤的药膏才安心。
-
次日一早，沈绯烟起来之后，家里的男人都出去干活儿了，沐轻盈特地留在家里照顾病人。
“快去洗把脸，娘去给你热饭。”
这个季节野菜多，因此几乎顿顿都有野菜吃，早饭便是玉米粥、清炒野菜，以及两个野菜窝窝头。
吃饭之前先喝药。
沈绯烟很久没喝过中药了，被苦得整张脸都皱了起来，本以为喝了药，再吃饭会没胃口，却喝粥喝得津津有味。
约莫是为了照顾病人，她的玉米粥格外粘稠。
沐轻盈的厨艺很好，哪怕只是清茶淡饭，味道也不会太差，野菜没有多少油，却炒的青脆爽口很是下饭。
第10章 陪嫁
沈绯烟今天胃口大开，却也只喝了两碗粥，将一盘野菜吃完就饱了，剩下两个窝窝头一个没碰。
她用干净的布将窝窝头包起来，正要出门就被正在院子里喂鸡的沐轻盈拦住。
偷偷塞了她一颗鸡蛋。
“这是你爹交代给你煮来补身子的，自己偷偷吃了，别声张，不然你那几个侄儿侄女也要闹着吃。”
“再过不久就要交赋税了，家里的鸡蛋还要拿来换钱呢。”
沈绯烟点点头。
“谢谢娘！”
正要往外走又被拦住。
“你身上的伤还没好，不要到处乱跑，在村子里逛一逛，散散步就早点回来，娘中午给你做好吃的。”
-
沈家村距离母鸡山并不远。
沈绯烟走了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这一次她没敢走小路，走大路上了山，却没有在山洞看到刘析归，便将窝窝头和鸡蛋放下便往回走。
回去之后沐轻盈已经在做饭了。
她回到卧房，将昨日的衣服拿出来，放到木盆里，正要端去河边清洗，沈大丫不知什么时候，搜刮了一大堆脏衣服，二话不说扔进她端着的木盆里。
“这些衣服一起洗了吧。”
沈绯烟直接将木盆塞到沈大丫手中。
“大姐来的正巧。”
“大夫交代我不能碰冷水，正愁衣服没人洗呢，大姐，我受伤是你害的，让你洗个衣服应该不过分吧？”
“再说你回娘家之后，白吃白住的，也就是我娘心底善良，不计较你什么，这要是换做别人家，早就背地里不知说你多少坏话了。”
沈大丫有些不敢置信。
“被蛇咬一次你胆子还肥了？竟然敢让我帮你戏衣服？我才是这个家的人，你跟你娘，还有你弟弟才是吃白饭的！”
“这是我的家。”
“我想住多久就住多久，用的着你这个外来人管？”
“你可不是我爹的女儿！”
她直接将木盆扔地上，‘砰’的一声，惊动了厨房的沐轻盈，出来之后便看到满地的衣服，以及裂成几瓣的木盆。
这个木盆还是她的陪嫁之一！
“谁干的？”
她这回是真的生气了，左脸上的疤痕抽动几下，破坏了整张脸的协调，显得有几分狰狞可怕。
沈大丫心虚却嘴硬。
“是我干的又怎么样？谁让这木盆这么不经摔？不就是个破盆子嘛，大不了让爹重新做一个，用的着这么大惊小怪？”
沐轻盈气笑了。
“不管怎么说，这里都是你娘家，你回娘家，我这个当后娘的，不会说你什么，但要是你三番四次惹是生非，就别怪我容不下你！”
“那不是破盆子，是我的陪嫁，这次我不会像以前一样不跟你计较，要是沈大山不给我一个交代，这个家要么你走要么我走！”
“午饭我就不给你做了。”
“你要吃饭就自己去做！”
“既然你不认我这个后娘，那我也没必要凭白伺候你！”
沈大丫冷哼一声。
“不吃就不吃，我还不稀罕吃你做的饭，等我爹回来了，看到你这恶毒后娘让我饿肚子，看他会怎么收拾你！”
说完便跑了出去。
沈绯烟蹲下身将自己的衣服，和除了沈大丫的衣服都捡起来。
“娘，我去洗衣服了。”
沐轻盈皱了皱眉。
“衣服放在那里，娘下午去洗，你身子还没好，洗什么衣服，回屋里躺着休息，饭好了娘再叫你。”
第11章 你喜欢我弟弟？
沈绯烟坚持要去，沐轻盈也没辙，做饭的时候心不在焉，刚才跟沈大丫吵了一架，还放了狠话，她并不后悔，但接下来的日子估计要不好过了。
沈大丫是个无理都要辩三分的性子，也从来不承认自己的错误，不用想都知道，这会儿出去，又要在乡亲们面前说多少难听的话。
沐轻盈倒是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却不得不为儿女着想，要是她的名声坏了，以后谁敢娶她的女儿，谁又敢嫁给她的儿子？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她心里不踏实得很，也不知道媒婆什么时候能给烟儿找到好人家，要尽快把烟儿的亲事定下来她才安心。
-
出了沈家村再走一里路，便到清凉河滩，许多妇人蹲在河边洗衣服，有同村的，也有其他村的人。
她们正聊得火热。
几个妇人和姑娘，见到沈绯烟之后，笑着跟她打招呼，显然是认识她的，沈绯烟却尴尬地发现，她们长得挺眼熟，但就是想不起她们的名字。
时间过去太久了。
沈绯烟对她们回以一笑，指了指自己的嗓子，示意自己嗓子疼不方便说话，一个抹起袖子，正在洗衣服的姑娘，听到动静扭头，看到是她之后，停下动作，挽住她的手将她带到自己旁边坐在光滑的石头上。
“烟儿，你嗓子怎么了？”
沈绯烟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人是上上辈子，在沈家村跟自己玩的最好的姑娘，只是后来这姑娘嫁人了，自己跟她的联系便少了，再后很多年没有见过，倒是忘记她的具体名字叫什么了。
好像是什么草？
她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小草？”
沈冬草见沈绯烟还能说话，便抚着胸口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你刚才指着你嗓子，我还以为你哑巴了呢，还好还好，对了，你大姐这几天有没有欺负你？”
“她也真是脸皮够厚。”
“哪有嫁了人的妇人，回娘家一住就是大半个月的？”
沈冬草是个名副其实的话痨。
沈绯烟偶尔搭上几句话，她一个人就能聊半天，沈绯烟也从她的口中，听到了许多熟悉的名字，再加上听周围人的聊天，不一会儿就回忆起了许多人的名字，将这些名字和那一张张熟悉的脸对上。
不由得有些恍惚。
她真的又回来了。
沈冬草干活儿利索，不一会儿就将自己的那盆衣服洗完，转手就自然地帮沈绯烟洗了起来，十里八村听到的八卦也聊完了。
不知脑子里想到了什么，脸颊有些微红，目光也变得闪躲，连用木棍捶打衣服的动作都温柔了些。
“好久没看到你弟弟了。”
沈绯烟愣了一下，狐疑地看着沈冬草羞涩的表情。
“你喜欢我弟弟？”
沈冬草吓得立即捂住沈绯烟的嘴，做贼心虚地左右四顾，见没有人听到她们的对话，紧绷的心才松了下来。
“你胡说什么！”
沈绯烟这下便确认了，沈冬草的确喜欢她弟弟，以前跟沈冬草朝夕相处，且沈冬草表现得这么明显，她竟然一直没有发现……
心情有些复杂。
“对不住，你就当我在胡说吧。”
沈冬草不敢再说话了，干脆闷头洗衣服，动作比之前更加麻利，不一会儿就跟沈绯烟一起把那一大盆衣服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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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轻盈叫住正在扫地的沈香云。
“饭菜快要做好了，你跟你小叔一起去地里叫你大伯、大伯母，堂哥、堂姐，还有你爹娘他们回来吃饭。”
第12章 婆媳关系
沈大山的第一任妻子给他生了三个孩子。
一个女儿叫沈大丫，今年二十六岁，两个二儿子，分别是沈大牛，今年二十四岁；沈二牛，今年二十一岁。
沈大丫嫁人了暂且不提。
沈大牛的媳妇叫徐春花，时年二十五，给他生了一儿一女，大儿子叫沈大石，十二岁，二女儿叫沈二妞，十岁。
沈二牛的媳妇叫刘小曼，今年二十岁，给沈二牛生了两个女儿，分别是大女儿沈香云，六岁，二女儿沈丁香，三岁。
沐轻盈在嫁给沈大山之前，有一对龙凤胎，分别是沈绯烟和沈沐枫，今年都是十七岁，沈绯烟比沈沐枫早出生一炷香的时间便是姐姐。
嫁给沈大山之后，给沈大山生了个儿子，叫沈流云，今年六岁，跟沈香云一样大，虽然之间隔了辈分，但在小辈里他们最能玩到一起。
每次支他们干活儿的时候，沐轻盈都让他们一起有个照应。
一大家子十三个人住在一起，再加上这段时间一直在娘家吃饭的沈大丫，沐轻盈每天都要做十四个人的饭，并不轻松，今天中午故意只做了十三个人的饭，做完之后也已经是满头大汗。
这段时间都要下地干活儿。
所以中午蒸了一大锅红薯饭，又炒了三道菜，分别是清炒土豆、咸菜、干煸茄子，还烧了一道酸菜汤，酸菜汤是用米汤烧的，浓稠却不腻。
其他人还没有回来。
家里最小的孩子沈丁香跟在奶奶身后，馋的直流口水，虽然不是自己的亲孙女，但沐轻盈不是个计较的人，对这些孙子辈一直都很宽容。
先给沈丁香用小碗舀了一点饭，拨了一些菜让她自己坐在灶台前的长条矮凳上先吃着。
三岁的孩子吃的也不多。
柳小曼回来看到，对婆婆投以感激的眼神。
别人的婆婆尖酸刻薄，更何况她连续两胎生的都是女儿，若是换做别的婆婆，估计早就看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更别说喜欢她生的这两个女儿，恐怕早就拳脚相加、又打又骂，将她的女儿们当苦力使唤了。
她这婆婆虽然不是亲婆婆，人却很好，心地善良，并没有虐待后辈，虽然偶尔有失偏颇，但也是人之常情。
婆媳关系处的还不错。
“婆婆，做饭这些事本该是我们这些媳妇做的，明天就换我来做饭吧，四妹还病着，婆婆只照顾好她就行了。”
徐春花翻了个白眼。
“这几个月正是农忙的时候，谁都没个清闲的时候，我们在地里干活儿，婆婆只在家做个饭还累得到？”
“四妹病了就好好在家躺着，也没人逼她干什么活儿，但要是还让个人专门伺候着，那可是小姐才有的命。”
“咱们乡下人哪有那么好的命？”
“弟妹，农闲的时候，的确该我们这些做媳妇的做饭，但农忙的时候，我们顾着地里，就顾不到家里，再说做饭其实是个轻省活儿，婆婆只在家做饭不下地，倒也可以躲个懒不是吗？”
“你就别跟婆婆抢了！”
她最看不惯刘小曼每次在婆婆面前卖乖的样子，搞得像是只有柳小曼一个媳妇孝顺，自己就不孝顺了似的，凭什么活儿两个媳妇一起摊，好名声却都让柳小曼一个人给占了？
徐春花有句话说的没错，比起地里累死累活，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活儿，做饭相对而言要轻松很多。
谁不想躲懒呢？
第13章 溪水镇
徐春花心里有一杆称，就算婆婆不做饭了，公公也不会让婆婆下地，因为婆婆身子不好，从嫁过来就没下过地。
要是连饭都不做了，那干脆什么活儿都不干得了！
地里的活儿是不会减少的，柳小曼要是做了饭，自己肯定也要轮流做饭，她们做了饭还是得下地凭什么？
柳小曼愿意吃这个亏，却休想拉她一起下水！
沐轻盈哪能不知道徐春花的小心思，看破不戳破，对柳小曼笑了笑道，“去洗手吃饭吧，下午还要干活儿，多吃点才有力气。”
沈绯烟将衣服晒好，才回屋坐到饭桌上准备吃饭。
沐轻盈将沈大山的饭装好，放到篮子里，又在上面仔细地盖了一块布，才对沈大石说道，“石头，你吃完饭就去镇上给你爷爷送饭。”
徐春花脸色变了变。
“婆婆，从村里到镇上有将近半个时辰的路程，石头在地里干了一上午的活儿，我还准备让他吃完饭后好好睡个午觉呢。”
“换个人去镇上送饭吧。”
她看向沈香云。
“小云都已经六岁了，也去过镇上好几次，肯定认得路，干不了重活儿，送饭这种不费力气的活儿总干得了吧？”
沈大石并不懂亲娘的良苦用心，粗黑的眉毛皱起，满眼不赞同地说道，“娘，镇上拍花子多，小云妹妹才六岁，万一被拍花子抓走了怎么办？还是我去送饭吧，以前也一直是我送的，送完饭回来睡觉也是一样的。”
徐春花瞪了儿子一眼。
“她怕被拍花子买了，你就不怕被拍花子卖了？”
沈大石拍了拍胸口，黑黝黝的脸上尽显憨厚。
“我都十二岁了，是个大人了，打得过拍花子，再说了，我长得这么黑，拍花子也不会盯上我吧？”
沈绯烟没忍住笑出声。
徐春花那么精明的一个人，却生出了憨的跟熊一样的儿子，倒是跟沈家的几个男人挺像的，现在心里指不定多生气。
“大石，嫂子也是心疼你，你今天好好休息，正好我下午没什么事做，就让我去给爹送饭吧。”
-
溪水镇规模很大，离得近的村庄便有三百六十五个，背靠作为来往商人水路交通的重要路线之一的长溪河，是名山县之下商业最繁华，距离名山县最近的城镇，两地之间差不多只有十里的路程。
“卖烧饼咧，新鲜出炉的烧饼，一个只要两文钱，客官要不要来一个烧饼？”
“卖包子，一文钱一个包子！”
“松子糖，甜滋滋的松子糖，客官要不要买松子糖？我家做了三十几年的松子糖，味道绝对正宗又好吃，买回去给孩子解解馋吧！”
……
长溪码头来往的商人、游客、返乡旅人很多，围着长溪码头做生意的人，更是多如牛毛，卖吃食的摊位上生意是最好的。
沈大山的豆腐摊前却鲜有人光顾，运气好了碰到回家的旅人，看到豆腐的时候会买一块带回去，但更多的却是直接买熟食，坐下或者随便找个地儿蹲着便吃。
显然在船上吃的不好，一下船就想吃点好的满足口腹之欲。
沈大山看到沈绯烟愣了一下。
“今天怎么是你来送饭？”
“你好好在家养病，明天就别来了，让石头来吧，他脚程快，来回耽搁不了多少时辰。”
沈绯烟笑了笑。
“爹，我只是被蛇咬了一口，又不是摔断了胳膊腿，走几步路影响不大，你先吃饭吧，我在这里帮你看着摊位。”
第14章 卖豆腐
沐轻盈生怕沈大山吃不饱，每次都给沈大山用的大碗，盛了满满一碗饭，揭开篮子上的纱布之后，沈大山神色变得无奈又惆怅。
“我一个大人吃多吃少都一样。”
“现在家里孩子多，又是长身体的时候，我少吃点，给孩子们多吃点，跟你娘说了多少遍她都不听。”
近两年朝廷赋税加重。
户税、丁税、土地税，年满十五的男子便要缴纳的徭役和兵役的税，以及其他苛捐杂税，一年到头挣到的钱几乎都交了出去，攒不下什么钱，可女儿嫁人要嫁妆，儿子娶媳妇要彩礼，眼瞧着大孙子沈大石也十二岁了，再过一年也到了相看亲事的年纪，没有足够的银钱该怎么办？
沈大山身上的担子很重，愁的才四十二岁，头发就白了大半，脸上的皱纹也在与日俱增，看起来跟将近五十的人没什么区别。
沈绯烟心情有些复杂。
她也算是活了两辈子的人了，虽然那两世都英年早逝，但阅历却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从前看人看事，跟如今看人看事完全是两种心境。
上上辈子沈大丫一直找她的茬，沈大山对沈大丫每次又轻拿轻放，因此她对这个后爹没有多喜欢，心里一直认为他更偏心自己亲生的，这也是她每次被沈大丫针对都选择忍气吞声的原因。
后来在逃难的路上经历了很多。
沈大山宁愿自己不吃，偷偷将他的那份粮食藏起来，等他自己饿死才被发现，也从未有一刻想过放弃她跟弟弟，以及沈家的任何一个人，沈绯烟那时才知道，从一开始就是自己想岔了，以为自己寄人篱下，要乖巧懂事才不会被赶出去。
“爹，磨豆腐是体力活儿，要是再不吃饱，万一饿出什么毛病，那才得不偿失，娘也是心疼你，你就不要再想着节约粮食了。”
“快些吃吧。”
“再不吃就凉透了。”
沈大山三两下将饭吃完，从瓦罐里摸出五个铜板，交到沈绯烟手上，让沈绯烟自己去买点吃的。
沈绯烟不想收。
“爹，我在家里吃过饭了。”
沈大山硬要给。
“你昨天身子吃了大亏，今天买点好吃的补一补，爹没什么大本事，给不了你多少钱，小钱还是给得起的。”
“去吧。”
“就算不买吃的，也可以攒起来，女孩子买点胭脂水粉也是好的，买完东西记得早点回去。”
沈绯烟只好收下。
她想自己做生意挣钱，为家里减轻一些负担，虽然目前还没有想好做什么，但做生意总得有投资，从前她又不是个攒的下钱的，到时候恐怕还要找爹娘要钱。
上辈子看了那么多穿越重生的小说。
别人都有金手指。
她昨天晚上尝试各种办法，愣是没有找到系统、空间、灵泉之类的金手指，才终于认命，看来小说跟现实还是有差距的，自己也不是什么小说女主，没有获得金手指的命，只能靠自己脑海里储存的知识挣钱了。
好在由于她饿死过一次，对吃喝特别执着，上辈子有钱之后，搜集了各种美食，换着花样吃，还有自己动手尝试做美食的习惯。
刚才她仔细观察过了。
集市上的商贩们卖的最常见的吃食，一般都是面条、包子、馒头、煎饼之类，种类屈指可数，甜食更是少之又少。
她可以靠卖吃食挣钱。
第15章 闲话
沈绯烟没什么事，在镇上闲逛了一圈，随后跟沈大山一起卖豆腐，尽管最近生意不好做，沈大山这几天做的豆腐已经做的少了，却仍旧有两块没有卖出去。
沈大山劝沈绯烟先回去。
“烟儿，你先回去吧，这两块豆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卖的完，现在天气逐渐热起来，也放不到明天，爹卖完了再回去。”
沈绯烟若有所思。
“镇上卖豆腐的人多吗？”
沈大山摇了摇头。
“做豆腐是一门手艺，会这门手艺的人少，整个溪水镇不到三个人会，我当初也是花了很多钱，还当了三年学徒，师傅才愿意把手艺交给我的。”
想到这里他笑了。
“我也不私藏，只要是咱们沈家的人，不管男女，都可以学怎么做豆腐，这门手艺可以代代相传。”
沈绯烟神色高兴。
“爹，我想到卖什么挣钱了！”
沈大山愣了一下。
“你想做生意？”
沈绯烟点了点头。
“只是小打小闹，成本不高，就用自家的豆腐，再买一些调料，虽然挣不了大钱，但小钱还是可以挣到的。”
应该比豆腐好卖。
沈大山没有立即答应，也没有立即拒绝，更没有追问沈绯烟想做什么生意。
“你有这个想法是好的。”
“不过现在生意不好做，这件事爹回去跟你娘商量一下。”
沈绯烟一看沈大山的样子，就是不相信自己能挣到钱，以为自己是一时兴起，这是在拖时间，等自己过段时间就把想做生意这件事忘掉呢。
-
沈绯烟和沈大山回来的有些晚，在路过村口那颗百年核桃树的时候，恰好听到几个闲下来的妇人一边嗑瓜子一边说闲话。
“虽然沈大丫性格不讨喜，但她那后娘也不厚道，不管怎么说，沈大丫都是沈大山的女儿，沐氏却连饭都不给她吃，今天沈大丫还是厚着脸皮来我家吃的。”
“毕竟不是亲娘，怎么可能把她当亲生女儿对待？”
“可怜沈大丫亲娘死的早，要是她娘没有死，沈大丫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性子，说到底是沈家家教不好。”
“怨不得沐氏不待见她。”
“要是换作是我，我也不待见她，都出嫁了，还三天两头往娘家跑，这次更不像话，在娘家待了快半个月了吧？”
……
几个妇人津津有味地聊着八卦，丝毫没注意沈绯烟和沈大山的到来。
沈绯烟讽刺了两句。
“自家的稀饭都没吹冷，就管别人家的碗烫不烫。”
“婶子们这么闲的吗？”
背后说人被发现，有几个妇人脸皮稍微薄一些，借口天色已晚走了，于大娘却没有丝毫心虚。
“这不正说你们家的事呢，你们就凑巧来了，正好，大家都是一个村的，看不过去的地方我也该管一管。”
她看向沉默的沈大山。
“大山，大丫才是你的亲生闺女，没什么关系是比骨肉亲情更紧密的，你可不要娶了后妻就成了后爹。”
“咱们两家是亲戚，沈大丫饿着肚子来我家，我不能不给她一口饭吃，可是眼看就要交赋税了，谁家不是勒着裤腰带过日子？”
“她在我家吃一顿饭还成，一直这么下去可不是个事。”
“你那继室不是个心善的，不给你前头婆娘生的孩子饭吃，我实在是看不过眼，才没忍住说了两句，你不要往心里去，伤了邻里之间的情分。”
第16章 以退为进
于大娘说完沈大山又开始说沈绯烟。
“你这孩子刚才是怎么跟长辈说话的？”
“要是你牙尖嘴利，不将长辈放在眼里的事情传出去，影响的可不止是你自己的名声，别人还会说是咱们沈家村的风气都这样。”
她又意味深长地看着沈大山。
“虽然烟儿不是你亲生的，但既然现在吃一家饭，该管教的地方还是要管教，你自己好好琢磨琢磨吧。”
“我也回去了。”
沈大山皱着眉头，将说完人就想走的于大娘叫住。
“于大娘，有一件事你误会了。”
“昨天大丫害得烟儿被毒蛇咬伤，幸好及时看大夫，不然现在烟儿命就没了，饿她一顿都是轻的。”
“我让她今天回婆家，没想到她还没有回去。”
“本来就是故意饿她一顿，让她长长记性，没想到她还厚着脸，去你家讨饭吃，回去之后我便好好收拾她！”
于大娘讪讪一笑。
“原来是这样，看来是我误会了。”
沈大山态度严肃。
“刚才你们的话我全听见了，既然你已经知道是误会，就劳烦你明天跟大家解释一下，一直误会下去对大家都不好。”
于大娘，“……”
沈大山将手上剩下的一块豆腐递过去。
“这块豆腐抵她那顿饭。”
于大娘挑拨没成，还被当面下了面子，原本是不高兴的，但看在豆腐的份上，总算将心里的火气压下去。
“那我就不客气了。”
她拿了豆腐就走，一刻也不想多待。
-
沈大丫憋了一整天，就等她爹回来之后，跟爹告状，沐轻盈这个当后娘的刻薄，连饭都不给她吃。
却不料好不容易等到她爹回来，抄起一旁的扫帚就往她身上抽。
沈大丫满眼不敢相信。
“爹，你竟然打我？为什么打我？我分明没有做错什么！你怎么可以打我！”
沈大山深吸一口气。
“原本以为你嫁了人，自己当了娘，会懂事明理，没想到你越来越糊涂，竟然丢脸都丢到外面去了，生怕全村的人不知道你干了什么好事！”
沐轻盈连忙走出来拉住沈大山。
“发生了什么？”
“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偏要动手打孩子？忙了一天，先把东西放下，回去泡个脚坐下休息吧。”
沈大山显然不想说。
沈绯烟把刚才在村里听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叙述出来，尽管沐轻盈早有所料，在亲耳听到之后，还是对沈大丫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行为很不满，却也知道不是表现出来的时候，不然沈大山一定会继续抽打沈大丫。
但打完之后呢？
那股气泄了，这件事不了了之。
沈大丫做事没有脑子，让她的名声受损，影响到烟儿和枫儿的婚事，怎么能只受一点皮肉之苦？
沐轻盈将沈大山手里的扫帚抽走。
“你就消消气吧，她再怎么糊涂，也是你的女儿，打在她身上，还不是痛在你心里？她既然做错了事，就跟她好好讲讲道理，让她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避免以后再犯同样的错误。”
“再说嘴巴长在别人身上，别人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总不能不想听就去把他们的嘴都堵上吧，这些年她们说的我的闲话说得还少吗？”
“我早就习惯了。”
沈大丫更生气了，恶狠狠地瞪着沐轻盈和沈绯烟。
“用不着你假惺惺劝架，就知道在爹面前装可怜，好像错的全是我一样，你们不给我饭吃，难不成我还要如你们所愿把自己饿死？”
第17章 隐患
沈绯烟替娘解释了一句。
“爹，大夫交代我不能碰冷水，大姐今天早上，却硬要让我去给她洗衣服，我不愿意，她就把娘陪嫁的木盆摔坏了，娘也是心疼我，又气不过去，才放出狠话不做她的饭，让她想吃就自己动手做。”
“谁料到她气性那么大，不自己做饭去别人家吃？”
沈大山对沈大丫很失望。
“你摔了你娘的陪嫁，她不给你做饭是应该的，你还有什么气不过的？自己饿了不会自己做吗？她心地善良帮你说好话，让你免了一顿打，你不但不知道感恩，还对她恶语相向，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明天一大早你就收拾东西回婆家，要是你还赖着不走，那我生意也不做了，亲自把你送回婆家去！”
“你自己回去好好反省一下！”
沈大丫又是好一阵哭闹。
沈大山却直接回了屋，气得连晚饭都吃不下。
-
次日一早，沈大山果然没有磨豆腐，也没有去镇上，等吃完早饭就开始赶人，沈大丫再不愿意也只能被沈大山架着走。
沈绯烟松了一口气。
她本来也要想办法，让沈大丫回去，现在倒是不用她再煞费苦心了，只是不知道沈大丫现在回去还来不来得及。
可别还是被休了！
其他人去地里干活儿，小孩子则跑去村里跟其他小孩儿一起玩了，家里只剩下沈绯烟和沐轻盈。
沐轻盈问起一事。
“之前不好问你，现在没别的人了，你告诉娘吧，救你的男人是谁？”
如果还未婚配……
她是看过女儿的伤口在，在胸口那么隐私的位置，却被男人瞧了去，那个男人是个守口如瓶的还好，要是以后说漏了嘴怎么办？
女儿还怎么嫁人？
就算以后嫁了人，这件事也会成为一个隐患，一旦被人发现，女儿以后在婆家的日子也绝对不会好过。
女人的贞洁是很重要的，在成亲之前，被别的男人看了身子，传出去非但名声不好听，还会一辈子受人诟病。
从根源解决问题的办法，就是让女儿和那个看了女儿身子的男人成亲。
沈绯烟眸子噌的亮了。
“娘，我还正想问你认不认识他呢，他叫刘析归，好像是个猎户吧，上次他还猎到了一只兔子。”
沐轻盈脸色一变。
“怎么是他？”
沈绯烟表情疑惑。
“他怎么了吗？”
“我感觉他是个好人，娘你这副表情，该不会是外面有人传出他的坏名声，你还听信传言了吧？”
“那些不能信！”
沐轻盈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你这么笃定？”
沈绯烟理所当然地说道，“他救过我一次，而且虽然相处短暂，但我知道他是好人，没有趁人之危，也没有挟恩图报……”
沐轻盈表情严肃地打断她的话。
“就算他是个好人，克死父亲，哥哥，还有未婚妻都是事实，你以后不要跟他来往，也断然不能喜欢他，一直以来，不管你跟枫儿做什么，娘都支持，唯独这件事，你一定要听娘的，娘绝对不会害了你！”
沈绯烟，“……”
要是娘知道她也克死过未婚夫，不知道此时还会不会这么坚定地觉得那些人都是被刘析归克死的。
照这么说她跟刘析归倒是同病相怜。
上上辈子她成亲的前一天，未婚夫进山打猎一去不归，所有人都认定，是她命太硬，才把未婚夫克死。
一开始娘还找人给沈绯烟说亲，可后来见那些人对沈绯烟避如蛇蝎，再加上愿意娶她的人，不是鳏夫就是游手好闲的街溜子、混混之类的歪瓜裂枣，娘才终于放弃继续给她说亲，却也因此自责内疚了一辈子，觉得要不是她眼光太高，一直挑挑选选，也不至于到最后没得选，让女儿当一辈子的姑娘。
第18章 借钱
沈绯烟曾经深受迷信的害，自然不会像别人一样迷信，把别人的死跟刘析归联系在一起，那样对他太不公平了。
“娘，别的我都可以听你的话，唯独这件事不行，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没有他我早就死了，就算那些谣言是真的，难不成我还怕被他给克死？”
“我的命本来就是他救回来的！”
“上次我问他是哪里人，他就是不告诉我，娘你既然一听他的名字，就知道他是谁，那也应该知道他是哪个村的吧？”
“按理来说我们应该登门拜谢才对。”
沐轻盈又生气又无奈。
“我当时要是知道救你的人，是刘家那小子，就不会那么轻易放过沈大丫，她差点害了你一条命，现在就算命暂时保住了，要是你不听娘的话，硬要找姓刘的报恩，这条命能保多久都不知道！”
沈绯烟嘴角抽了抽。
“娘，你说的太夸张了，我知道你是关心则乱，你放心吧，我很惜命的，一定会好好儿活着。”
沐轻盈见沈绯烟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就知道自己说再多也是废话，不由得心力交瘁，连带着对沈大山都有一丝怨怼。
沈大丫干的好事！
心里对女儿的婚事更加着急，希望快点定下来，看女儿的样子，好像对刘析归很上心，不管是哪种上心都不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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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沐轻盈再没有给沈大山一次好脸色，沈大山自知理亏，在沐轻盈面前愈发小心，对沈绯烟和沈沐枫也愈发地好。
沈绯烟趁机要一整箱豆腐。
沈大山一听就知道，四女儿这是还没有放弃做生意的打算，要这一箱豆腐，估计是要拿去自己卖。
不过既然是卖豆腐，他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
虽然挣不了大钱，也很辛苦，但这毕竟是一门可以做一辈子的营门，卖一辈子豆腐，总比不知道怎么挣钱好。
“卖豆腐没有你想的那么轻松，现在你还没有出嫁，爹倒是可以做出来让你卖，以后你嫁人了，就要跟你丈夫一起磨豆腐了。”
“爹怕你吃不下苦。”
沈绯烟认同地点点头。
“磨豆腐我的确不在行，而且我也没打算磨豆腐，爹，这一箱豆腐就算是我从你这里借的，你平时一箱豆腐能卖多少钱，到时候我做生意挣了钱，就按照原本的价格还你这一箱豆腐的钱，以后也会继续找你买豆腐。”
沈大山，“……”
“你从我这里买了豆腐，然后再拿去集市上卖，卖了还要给我豆腐的钱，这样下来你怎么能得到钱？”
“不行！”
沈绯烟好一顿解释。
“我没打算直接卖豆腐，我打算把豆腐做成臭豆腐、红豆腐、豆腐乳和豆花，等做出来之后，我先给爹你尝尝味道。”
沈大山，“……”
“算了，你随便折腾吧，反正家里豆子还多，爹也不要你的钱，一家子人谈什么钱不钱的？”
“爹没什么大本事，没有给你攒下什么嫁妆，如果你真的能挣到钱，就留着给自己当嫁妆吧。”
沈绯烟坚持要给。
“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更何况其实按道理，我没有出嫁之前，挣到的钱都是要上交给爹娘的。”
“爹已经对我很宽容了，没有让我把挣到的钱全部上交。”
“我怎么能连你卖豆腐的成本钱都不给？”
沈大山只好答应，反正在他看来女儿没有吃过生活的苦，以为生意很好做，尝试之后就知道不好做了，估计也挣不了几个钱。
“你心里有盘算就行。”
“时间不早了，我去镇上卖豆腐了，这几天每天都是你来镇上送饭，现在你也有事要做，就还是让石头来送饭吧。”
沈绯烟轻咳一声。
“爹，做臭豆腐、红豆腐、豆腐乳，还有豆花，需要很多作料，我身上的钱不够买，你能不能借我两百文钱？”
“我保证挣到钱的第一时间就还上！”
第19章 刘家村
沈绯烟说完之后，都被自己的厚脸皮吓到，沈大山却很高兴，女儿有什么话都找他说，那是因为她真的把他当亲爹看待。
他怎么能不高兴？
当下回屋给沈绯烟数了二百五十文。
“你说借就是借吧，不然万一到时候你真的挣了钱，其他人知道这钱是给的，反倒是掰扯不清。”
“不过这五十文是爹的一片心意。”
沈绯烟没有拒绝。
“爹，你对我太好了，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孝顺你跟娘的，你跟娘也一定会和和美美一辈子！”
沈大山憨厚地笑了笑。
“嗯。”
-
这次沈绯烟跟沈大石一起去镇上，到了镇上之后便分开，沈大石去给沈大山送饭，沈绯烟则去杂货铺买作料。
花椒粉、辣椒面、白糖、芝麻之类的作料，杂货铺还是齐全的，八角之类的大料却只能去药店买。
现在还没有人用茴香、香叶、八角之类的药材当作料，倒是让沈绯烟又发现了一个商机，但她手头上的资金有限，没办法大展拳脚，只能先卖一些小吃攒钱，等以后钱多了，再折腾其他美食吧。
买完佐料正要回村，却没想到会遇到熟人。
沈绯烟眸子蹭的亮了，去隔壁包子铺买了两个包子，随后走到男人面前，将热腾腾的包子递过去。
“吃不吃包子？”
刘析归面前铺了一块缝合而成的大兽皮，上面铺着十几只野兔，七只野鸡，甚至还有一只半死不活的獐子。
显然是来卖猎物的。
看着眼前的包子，又看了看笑盈盈，不听劝告，偏要往自己面前凑的女人。
“不吃。”
意思是可以走了。
沈绯烟看得出刘析归的抗拒，脸上的笑却没有减淡丝毫。
她也曾被人安上克夫的罪名。
一开始她不觉得是自己的错，可别人说的多了，她也忍不住怀疑，那个男人是不是真的被自己克死的，不然别的时候不出意外，怎么偏偏要在成亲的前一天出意外？
刘析归跟她有过类似的经历，甚至经历过比她还惨的事情。
她理解他的冷淡。
上一次以为他拒绝自己的报恩，是怕影响自己的闺誉，现在看来还不止，他或许觉得自己命太硬，才会那么排斥跟任何人靠得太近。
“专门给你买的，你现在不吃就留着饿了吃吧。”
“你经常来镇上卖猎物吗？”
“上次山洞里给你放的窝窝头和鸡蛋你吃了吗？”
“这几天有些忙，没有去给你送吃的，等我过几天做的臭豆腐做好了，给你送去一些，下饭或者合着干粮吃都很好。”
“我先回去啦。”
“下次再见！”
刘析归看着那人纤瘦的背影，又看了看被硬塞进手里的包子。
眉头皱了皱，又很快松下来。
他已经给过忠告了，是她自己要凑上来。
低头咬了一口。
肉馅儿的。
他从小胃口就大，家里却不给吃饱饭，幸好小时候他会挖野菜来镇上卖，大一些之后，又自己去山上打猎，能换一些钱，虽然大半的钱都上交，但他也会私藏一些，一部分拿来买吃的，一部分攒着以后娶媳妇。
这家的肉包子味道很熟悉。
他吃过很多次了。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这一次饿了的缘故，味道好像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好吃。
-
刘家村，刘北河家。
陈曼娘坐在院子里剁猪草，时不时往院子外看一眼，没有看到人，眉头就一直没松下来过。
天将擦黑的时候，一道高大的身影总算出现。
她黑着脸走过去，摊开一只粗粝的手。
“今天挣的钱呢？”
刘析归习以为常，将七百三十文交上去。
陈曼娘的脸更黑了。
“怎么只有七百三十文？”
“你是不是私藏了？”
第20章 光耀门楣
陈堇娘在刘析归身上打量，这样还不够，直接上手去摸，摸了好一会儿，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藏钱的地方，都没有摸到一个铜板，这才相信他没那个胆子私藏，可这次卖猎物的钱显然令她极不满意。
本来就不喜欢这个儿子，此时更是看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语气愈发尖酸刻薄。
“你大哥马上又要考试，用到钱的地方很多，你这阵子拿回来的钱却越来越少，是不是故意不想让他考好？”
“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扫把星！”
“当初刚怀上你，村子里就闹了灾荒，交不上赋税，你爹只能去服役，你出生的那天，你二哥为了去找稳婆，晚上没看清路踩进河里淹死。”
“一切都是因为你！”
“当年要不是你大哥拦着，我早就把你掐死了，你的命是你大哥捡回来的，这辈子你都要给你大哥当牛做马！”
刘析归面无表情。
陈曼娘嚣张的态度收敛了一些，懂得打一棍子要给一颗甜枣的道理，语气也柔和了些，但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你爹去世之后，昱辰就是家里的顶梁柱，也是咱们家唯一的读书人，是光耀刘家门楣的唯一希望。”
“寻常人家培养一个读书人不容易。”
“咱们是一家人，应该齐心协力，尽全力满足他的任何需求，让他能够安心念书。”
“他以后考上秀才、举人了，你也会跟着沾光，哪怕是你命硬的名声不好，别人看在你大哥是秀才郎、举人老爷的面子上，也会把女儿嫁给你，跟咱们刘家当亲戚，沾一沾咱们刘家的光。”
“你克死过一个女人，想找媳妇只能等你大哥出人头地。”
刘析归眼底划过一道讥讽。
“说完了吗？”
不等陈堇娘回答，转身回到自己的卧房，说是卧房，其实只是一个腾出来的柴房，如今的柴火全放在大门外的屋檐下。
柴房四四方方，很小，只有东面墙上，有一个铜镜大小的窗户。
刘析归拿了一套衣服。
自己烧好水端进卧房，洗了个澡，出去倒水的时候，又遇上了在外面晾衣服的陈堇娘，家里的衣服都是陈堇娘在洗，包括刘昱辰的妻子李氏，以及刘昱辰的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只有刘析归自己的衣服，从小就是他自己在洗。
陈堇娘又忍不住念叨。
“让你捡柴火你又不去捡，偏偏每次都要烧水洗澡，现在天热起来了，你就不能洗冷水吗？”
刘析归唇角勾了勾，眼底却没什么笑意。
“我可以去捡柴火。”
“前几天云台楼突然换了人，从别的猎户手里收野味，我不用定期去给他们送货了，正好有大把的空闲时间。”
陈曼娘脸色登时大变。
“你可别想在家躲懒，就算云台楼不收了，溪水镇那么大，买野味的人多的是，明天一早你就去山上打猎！”
目前家里只有两种经济来源。
一是刘析归打猎挣的钱。
二是刘昱辰的妻子，邓氏做刺绣卖的钱，这也是陈堇娘将家里所有粗活儿累活儿自己包了的原因，邓氏那双手要做刺绣的，要是粗糙了，刮坏了布料就没有铺子愿意收她的刺绣了。
刺绣需要时间长，回报也少得可怜。
却总归是一个稳定的进项。
陈堇娘打心底里嫌少。
但也不敢让这个进项断了。
现在一家老小的生活开支，几乎全靠刘析归打猎挣的钱，可打猎多危险啊，死在山里的人从来都不少。
万一哪一天刘析归倒下了，家里至少还有邓氏可以挣钱。
第21章 红豆腐
陈堇娘对这个四儿子，是没有丝毫母爱之情的，恨不得把刘析归当牛使唤，只可惜刘析归到底是个人，做一件事的同时不能做其他的事。
只要刘析归好好打猎，每隔一段时间卖了猎物，上交卖猎物的钱，她是不会管他的，巴不得他其他时候不要出现在自己面前碍眼。
“不用你捡柴火，以后节约一些就是了，家里什么脏活儿累活儿都是我在干，我一个人也忙不过来！”
刘析归难得笑了笑，笑容却带着明显的嘲讽。
“听起来很辛苦。”
陈堇娘被狠狠噎了一下。
“本来就很辛苦，我这么辛苦还不是为了这个家？”
“你已经老大不小了，要懂事一些，少给老娘惹事，多打猎挣钱，让我少为家里钱不够花而操心！”
刘析归没再应她的话，自己一个人回到卧房。
陈堇娘看他孤僻的样子，脸上划过一道不加掩饰的嫌弃。
要不是这个四儿子有打猎的好本事，还需要他挣钱供大儿子读书，她早就想把他分出去了，一看到他，就忍不住想起死去的丈夫和二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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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月光透过小小的窗户照进来。
刘析归脑海里浮现一张笑脸，好像从第一次见面，她就总是爱笑，应该是在蜜罐子里长大的。
这样的人跟他天差地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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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绯烟正要入睡，就被一个喷嚏弄醒，揉了揉鼻子，嘟囔了几句，片刻之后便翻身进入梦乡。
次日醒来天还没大亮。
古代没什么娱乐活动。
人们消遣的最佳方式，大概就是忙碌了一天之后，或是一家人坐在院子里纳凉，或是一群人围在村口摆龙门阵了。
经过将近半个月的调整。
沈绯烟总算适应了这种慢节奏，并且也很享受，养成了早睡早起的习惯，前几天醒来之后，会带着弟弟和侄儿侄女们在院子里热身运动。
今天却兴致勃勃地来到厨房。
“娘，我来帮你做饭！”
沐轻盈眼神宠溺。
“醒来就去玩一会儿，饭很快就好，早饭简单，我一个人做就足够了，你别来厨房碍手碍脚。”
沈绯烟备受打击。
“娘，你就直说吧，是不是嫌我做饭不好吃？那是以前，我最近都没做过饭，你都不知道我现在做饭有多好吃！”
沐轻盈嘴角一抽。
“罢了。”
“你岁数也不小了，别的女子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孩子都有几个了，不管怎么样，今年你的婚事必须定下来。”
“在家里不会做饭没什么。”
“要是嫁人之后也不会做，婆家是会嫌弃你的，你可别像沈大丫那样，嫁人之后被婆家的人嫌弃而不自知。”
沈绯烟，“……”
她娘用沈大丫打这个比方也是绝了。
沐轻盈做了个决定。
“这几天你也别忙活别的了，跟我在厨房好好学习烧饭做菜，不求你做的有多好吃，至少要让别人挑不出大毛病。”
早饭已经做了一半，不能教沈绯烟什么。
饭桌之上。
沐轻盈提起这件事。
沈大山没忍住哈哈大笑，笑完之后给予沈绯烟一个鼓励的眼神。
“学做饭是好事。”
“我今天下午带二两肉回来，你不光要学做家常小菜，那些大菜也要会做，你娘的厨艺可是一绝，你好好跟你娘学一学，以后嫁了人，婆家的人对你的厨艺赞不绝口，才会更加珍惜爱戴你。”
沐轻盈跟沈大山闹了一阵子脾气。
这会儿见他对烟儿如此上心，不逢年过节，也舍得买肉让烟儿练手，心里对他的迁怒少了些，示软地给他夹了一筷子菜。
第22章 口是心非
沈大山受宠若惊，脸上的笑意加深。
若不是还有小辈在场，他也想给她夹菜，不过这么多小辈看着，他到底还是要些脸面的，只是今日的早饭吃的格外磨蹭。
“一直卖豆腐反倒不好卖出去。”
“我打算过几天休息一天，到时候去山上伐一根好些的木头，给你重新做一个木盆，剩下的料子也可以打一些其他家具。”
沐轻盈心底另有打算。
“是时候休息一下了，等你把木头砍回来再说吧。”
-
沈大山今天特意多磨了一箱豆腐。
沈绯烟准备了木箱和干稻草，随后将豆腐切成小方块，放置进铺上干稻草的木箱中，放满一层，又铺上干稻草，直到木箱被放满才合上盖子。
这样放置十来天，等豆腐发了霉就可以做红豆腐了。
沐轻盈在一旁看着她倒腾。
“难怪你今天起这么早，原来是为了弄这些，现在这天气，豆腐放在箱子里不通气恐怕要发霉。”
“你到底想做什么？”
沈绯烟取出自己前些天，从沈大山手里抠出来的没卖出去的豆腐，打开盖子之后，便可以看见豆腐上已经长了长毛。
不由得喜不胜收。
“这么快就长毛了！”
看来那些豆腐也不需要等十来天了，大概也跟这批豆腐一样，等个五六天就长毛了，这对急切想做生意挣钱的她来说是好事。
习惯了花钱大手大脚。
现在身上没多少钱，实在让她习惯不来。
更何况……
未来要花到钱的地方很多。
没有钱甚至生存不下去，她要末雨绸缪，早些多挣钱，多囤积粮食，才能保证自己和家人不至于走上同样的末路。
沐轻盈一向是不打孩子的。
这会儿见女儿这么糟蹋粮食，没忍住跟个泼妇似的揪住了女儿的耳朵。
气得声音发颤。
“你爹挣钱不容易，省吃俭用，为的就是让家里人都吃饱饭，可你倒好，好的不学学坏的，跟谁学的这么糟蹋粮食？”
沈绯烟也没料到她娘也有脾气这么暴躁的时候。
以前可只打她爹！
这还是第一次对她动手！
她想拯救自己的耳朵，万一被揪没了她找谁说理去？
“娘，你冷静一下！”
“我没有糟蹋粮食，这是在做一种美食，你别看现在这豆腐的模样寒碜，等做出来你就知道这是多么美味的美食。”
“我让您第一个品尝行吗？”
沐轻盈手劲儿加重。
“你胡乱做些东西，竟然还让我这个当娘的第一个尝试？”
“是生怕我死的不够早？”
沈绯烟，“……”
掰扯不清了。
沐轻盈见女儿怂兮兮的样子，气消了一半，理智也跟着回笼，做贼一般往厨房外看了一眼，见没有别人发现才松口气。
“我去把院子里的孩子支出去，你趁机把这些臭烘烘的东西拿出去扔了！”
“千万不要让你两个嫂子发现你这么糟蹋粮食，不然她们不知道要怎么想，特别是你二嫂，可不是个愿意吃亏的，要是趁机挑事，这次是我们不占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护着你！”
沈绯烟有些庆幸。
幸好这些天她做霉豆腐，是瞒着家人的，放好之后就藏了起来，不然以他们节约粮食的性子，肯定不会放任豆腐发霉。
“娘，反正豆腐已经发霉了，你就让我尝试一下行吗？没有尝试一下，我心里一直惦记着。”
第23章 娘，女儿有事相求
沐轻盈心肌梗塞。
“以前还觉得你是个懂事的，没想到你越来越胡闹了，我是管不了你了，还是早点把你嫁出去吧！”
“你要是一直这么胡闹，迟早有一天我要被你气死！”
沈绯烟没有当真。
“我知道娘是口是心非，心里巴不得我能多留在你身边陪着你呢。”
沐轻盈这次可没说假话。
她是真的想让女儿早点嫁人，毕竟女儿的年纪不小了，再拖下去，就算长得漂亮，以后也找不到什么好夫家。
一切都是为了女儿好。
这些都是心里话，她没有说出来，未出阁的姑娘脸皮薄，这些事情不是女儿该操心的，她这个当娘的好好把关就成。
沈绯烟还不知道，自己的娘已经在心里盘算她的婚事，想把她早点嫁出去了，不然她现在肯定笑不出来。
“你就自己折腾吧！”
“要是不折腾出花来，没有如你所说那么好吃，你就自己把剩下的豆腐都吃了，切成那么小块怎么卖得出去！？”
家里就是卖豆腐的，一家人早就吃豆腐吃腻了。
要是一整箱豆腐都让家里人吃，不说儿子和媳妇，还有孙儿孙女们不乐意，她这个当娘的也觉得遭罪。
沈绯烟如释重负，嬉皮笑脸地跟她娘打包票。
“您尽可安心！”
沐轻盈，“……”
眼不见为净！
她默默地出了厨房的门，出去之后还细心地将门掩上，以防臭味从里面渗出来，罕见地没有在卧房里缝补衣服，而是将要缝补的衣服出来，自己坐在堂屋里的凳子上，时不时往厨房门看一眼，生怕孩子们回来闻到臭味跑进去。
-
沈绯烟不知道她娘的一片苦心，一个人在厨房之后，反倒是更自在了，要是娘在的话，一定不会允许她这么浪费佐料的。
用筷子将霉豆腐拿出来，放入准备好了的白酒中浸泡，把海椒面、花椒面、盐倒入一个盆中搅拌均匀。
霉豆腐从酒中拿出，沥干一下酒，然后放进搅拌好的作料之中滚几圈，四面都沾上调料，再用清洗干净，擦干表面水分的白菜叶包住。
一个白菜叶包一个霉豆腐。
放入坛子里密封好，盖上盖子，倒上一些坛延水，约莫五六天之后才能吃。
刚才信誓旦旦要做好吃的。
沈绯烟只好取一些鲜豆腐，切成一指宽的片状，将两块特意留着的臭豆腐捣碎，倒入一些白酒，做成臭豆腐乳汁，再倒入少许清水，将豆腐片放入其中浸泡。
随后开始准备调料。
酱油40g，生抽20g，醋5g，砂糖30g，香油10g，小米辣20g，蒜泥10g……
沈绯烟皱了皱眉。
没有鸡精。
她倒是会自己做，但是这里没有破壁机，自己将鸡胸肉剁那么碎，恐怕有些麻烦，但再麻烦也不能省去这个步骤。
不然味道会受到影响。
-
沐轻盈看着女儿猫着腰，从厨房门口冒出来的一颗脑袋，对上她惊讶又心虚的表情，就知道约莫是做失败了。
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他们都去外面玩了，现在家里没别的人，赶紧把那些臭了的豆腐扔出去，剩下的被你切块的豆腐，就说是昨天没卖出去的，今天全家吃豆腐！”
沈绯烟讪讪一笑。
“娘，你对我真好。”
沐轻盈边摇头边叹气。
“我怎么就摊上你这么个惹事的女儿？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被蛇咬一次，怎么把乖巧听话的性子都咬没了？”
沈绯烟走了出来，来到沐轻盈面前，扯着她的袖子，一摇一晃地撒娇。
“娘，女儿有事相求。”
第24章 沈绯烟挨抽了
沐轻盈心里有不好的预感，目光警惕地将自己的袖子从女儿手中抽出来。
“你说。”
沈绯烟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气小声说道，“娘，我做臭豆腐还差一味至关重要的调料，以后做臭豆腐出去卖，也一直会用的到，所以能不能……”
眼睛往外瞥了一眼。
“咕咕——”
院外找虫子的鸡欢快地叫着，应该是又从地里翻出虫子了。
沐轻盈顺着女儿的视线往外看，除了恰巧从门口经过的大公鸡之外，她什么都没有看到，所以女儿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你身上没有钱了？”
她还以为多大点事，原来只是没钱买调料。
于是取出十文钱。
“现在都在地里忙，没有空去镇上，你想要就自己去买，不过记得早点回来，不然他们知道你去镇上，肯定又知道我偷摸着给你钱了。”
沈绯烟既收了钱，也没忘记自己眼下的需求。
“那种佐料外面没有卖，得自己用鸡胸肉做，娘，咱们家好久没吃鸡了，能不能杀一只鸡？”
“我只要鸡胸肉！”
沐轻盈唰地站起来，手里的衣服都掉落在地。
“不行！”
“家里的鸡是拿来卖钱的，一只鸡能卖一百二十文，留着还能下蛋，怎么可以随随便便杀了，你是没话找话说是吧？”
“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沈绯烟，“……”
沐轻盈把沈绯烟推出门外，是不敢让沈绯烟再进厨房了，自己走进厨房，在看到灶台上的东西之后……
沈绯烟挨抽了。
被沐轻盈拿着扫帚追着打，她本来是躲得过的，但沐轻盈身体不好，跑两步就喘气，她怕沐轻盈跑出个好歹来，只能停下来被沐轻盈打了屁股。
只能欲哭无泪。
“娘，我是大姑娘了，你还打我屁股，要是被外人知道，我就没脸见人了，下次能不能换个地方打？”
沐轻盈仍不解气。
“亏你还有羞耻心，怕被打以后就别闯祸！”
“我是太惯着你了，让你这么糟蹋粮食！那么多的调料，要花多少钱才买得到啊，你就这么全部混在一起！”
沈绯烟小声嘀咕。
“那是我自己买的。”
沐轻盈气得不轻。
“看你爹回来不收拾你！”
沈绯烟才不怕。
“爹早就知道了，钱还是爹给的呢。”
沐轻盈，“……”
她自认是个脾气好的，这会儿却没忍住又给啪啪给了女儿两扫帚。
沈绯烟希望得到娘的支持，不停地在娘耳边说服。
但沐轻盈现在眼里心里，全是那些被浪费的粮食和调料，什么都听不进去，甚至连沈大石都备受牵连，心里只想着等沈大石回来之后，指着沈大石的鼻子一顿骂。
小孩子不懂事就罢了。
大人竟然也跟着胡闹，关键是都背着她做这件事，之前压根没有跟她提起过，要不是今天亲眼见到了。
他们打算隐瞒她多久？
沈绯烟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只是想做个生意，竟然会这么困难，爹之前不是说过，要跟娘商量吗，怎么娘一副刚知道的样子？
眼看就要到中午了。
沐轻盈准备做饭。
沈绯烟不愿意放弃，厚着脸皮挤进厨房，沐轻盈做饭，她继续做自己的臭豆腐，虽然少了一味调料，但她自信自己可以将味道做好。
豆腐浸泡得也差不多了。
其实要浸泡至少半天，才会更加入味，但现在显然是时间不够的，只有收服了家里其他人的胃，他们才会赞同她继续在厨房折腾，以后就算看到她做臭豆腐，也不会太过强烈的反对。
起锅热油，先将蒜泥倒入锅中翻炒出香味，然后酱油、生抽、醋、砂糖、小米辣，以及适量的清水椒倒入锅中熬煮均匀。
第25章 真的要吃屎吗？
一家人从地里回来。
沐轻盈为他们准备好水，让他们先洗手洗脚，沈流云和沈香云也跑回家，懂事地带最小的孩子沈丁香一起洗手洗脸。
徐春花饿得不行。
进厨房准备盛饭，倒不是她多勤快，只是自己盛饭的时候，可以给自己和丈夫，还有自己的两个孩子多盛一些米。
谁知刚进入厨房，就闻到一股难以形容的臭味。
随之准备进去看看，今天做了什么菜的沈沐枫，也闻到了这股味道，捂着鼻子夸张地从厨房退出来。
离得远些才呼呼喘气。
“娘，你是不是在家煮屎了？”
“怎么这么臭！”
沈绯烟，“……”
她踮起脚拍了一下沈沐枫的脑袋，气呼呼又忍不住自我怀疑地问道，“有这么夸张吗？我觉得很香啊！”
沈沐枫眼神惊恐，求助地看向他娘。
“娘，姐的鼻子是不是出问题了？该不会是被毒蛇咬了的后遗症吧？大夫不是说没有问题的吗？”
其他人听到沈沐枫的话，纷纷担心地看向沈绯烟，她以前不是最娇气，闻不得一点臭味吗，怎么今天他们都闻到臭味。
偏偏她竟然说很香！
沈大牛又黑的脸上布满愧疚。
“四妹，我替大姐跟你道歉，她太过分了，害你变成现在这样，本以为命保住就好了，没想到竟然……”
沈二牛也很自责。
“我这就去找大夫，不管花多少钱，都要将你治好，以后大姐要是再欺负你，我一定挡在你前面！”
他们本来不是话多的人，这会儿却全都忍不住站出来指责沈大丫。
沈绯烟很感动。
但是……
“我味觉没有出问题，你们现在闻着臭，等会儿吃起来就香了，我是因为闻习惯了，才不觉得有多臭。”
“你们等一等，我还没有做好。”
“只差最后一步了。”
“我专门等你们回来，才把料汁倒上去呢，正好可以让臭豆腐再多泡一些时候，泡的久些更入味。”
沈大牛，“……”
沈二牛，“……”
真的要吃屎吗？
沈绯烟假装没看到他们五颜六色的脸，转身进厨房，将料汁热了一下，随后将泡在臭豆腐汁里的豆腐捞出来。
锅中倒入一些油，烧至五成热，将豆腐炸至两面金黄，最后将它们摆入盘中，淋上调制好的酱汁并撒上一些切碎的香菜。
上桌！
沈绯烟见众人只吃别的菜，碰都不碰自己做的臭豆腐，主动给他们每人碗里夹了一筷臭豆腐，眼神鼓励又期待地看着他们。
“别光看着我。”
“吃呀！”
“真的很好吃！”
徐春花一点都不给小姑子面子，嫌弃地瞥了碗里的臭豆腐一眼。
“四妹，不是二嫂想说你，但你这厨艺，真的让人不敢恭维，这么臭烘烘的东西，让人怎么敢下嘴？”
“咱们乡下人虽然不讲究，但发臭的东西也是不会吃的。”
“以后你还是好好跟婆婆学一学吧。”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豆腐都能做成臭的，你在家不会做饭倒是没什么，反正有婆婆，还有我们这两个嫂子做饭，但你迟早是要嫁人的，要是厨艺一直这么不好，以后到了婆家可是要遭人诟病的！”
沈沐枫听不得她这么说自己姐姐。
“这不是还没吃吗？”
“再说虽然闻起来臭，但这颜色一看就很好吃！”
“我姐的厨艺很好！”
第26章 徐春花委屈抹泪
徐春花幸灾乐祸地说道，“你既然说好，那你先吃一个看看，只要你敢吃，我就是捏着鼻子也吃进去。”
沈沐枫，“……”
他还真不敢吃。
沈绯烟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弟弟，“小枫，我就知道，不管谁不相信我，你都会相信我这个姐姐的。”
“吃吧，姐不会害你！”
沈沐枫，“……”
这真的是亲姐？
沈沐枫闭了闭眼眼睛，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眼神变得决然，夹起碗里的臭豆腐就要递到嘴边。
他的嘴巴张得很大，心里安慰自己，只要咽下去就可以了，只要吞咽得快，就可以当从来没吃过。
在臭豆腐将要落入嘴里的时候。
沈沐枫筷子停住了。
忍不住做最后的挣扎，悲催地看着自己的亲姐。
“姐，这味道跟茅房里的味道一样，呕……你……做这道菜的时候，洗手了吗，或者……你没有往里面放奇怪的东西吧？”
比如……屎！
沈绯烟直接将臭豆腐推入沈沐枫的嘴里，沈沐枫猝不及防，正要将嘴里的东西吐出来，表情却逐渐变得有些奇怪。
过了一会儿。
他试探性地嚼了嚼，又忍不住夹了一筷子，不知不觉中，已经吃了三片臭豆腐了，却还没有停下来的打算。
众人，“……”
沈沐枫的表情是骗不了的人，他的表情哪里还有一开始的嫌弃，吃起来分明很享受，难道真的如沈绯烟所说，闻起来臭吃起来香？
臭豆腐本来就没几片，再让他吃下去就没了！
小孩子最经不住诱惑，也最敢于尝试新事物，沈流云是第二个吃的，刚吃一个，就惊喜地瞪大本来就很大的双眼。
一边点头一边赞不绝口。
“好吃！”
沈绯烟眼睛弯成了月牙形，宠溺地摸了摸幼弟的头。
“好吃就多吃点，咱们家别的不多，豆腐肯定是管够的，我决定以后卖臭豆腐，所以你想什么时候吃都有！”
她的话如一道惊雷。
所有才吃过臭豆腐的人，都停下狼吞虎咽的动作看向她。
沐轻盈咳嗽两声。
“都先吃饭，这件事等大山回来之后再商量。”
柳小曼没什么意见，笑着说道，“婆婆你们做主就好了。”
徐春花有心说两句，却被自己丈夫扯了扯袖子。
她挣了几下。
沈大牛眉头皱了起来，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说道，“这臭豆腐的确好吃，要是卖，估计有的是人买，还能让家里多一个进项，你又不会挣钱，就别管做生意的事情了。”
-
饭后各自回到卧房，徐春花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自己睡不着，干脆将睡得粗屁打鼾的深大牛也摇醒。
“亏你还睡得着！”
沈大牛不耐地翻了个身。
“你又咋了？”
徐春花坐了起来。
“小姑子说要卖臭豆腐，看婆婆的意思，好像是同意了，只等公公点头，公公又一般都听婆婆的，那小姑子要卖臭豆腐，岂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回应她的是粗重的打鼾声。
“……”
沈大牛被媳妇掐醒，正要发脾气，就对上徐春花一双含泪的眼睛，一时又慌又怕，坐起身挠了挠脑袋。
“你怎么了？”
徐春花委屈地抹了一把泪。
“你还有脸问我怎么了？”
“每次跟你商量事，你都一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模样，不愿意跟我交流，这次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还漠不关心，我怎么就嫁给了你这么个不中用的大笨牛！”
第27章 烟儿姐姐厨艺真好！
沈大牛一脸茫然。
“发生了怎么大事？”
他怎么不记得。
徐春花愈发生气。
“小姑子要做生意，这还不是大事吗？她还未出嫁，吃的用的都是家里的，做生意不还得公婆拿钱吗？”
“咱们一家人住在一起，钱都是一起用的，多少得有些数，且现在咱们家出力最多，分给我们的也应该更多，小姑子整天什么都没做，凭什么给她那么一大笔钱做生意？”
“要是成功了还好。”
“但是做生意是多大的事啊，万一失败了那可是血本无归！”
“我不管，我不同意！”
沈大牛想捂住徐春花的嘴都晚了，只能祈求隔壁的人正好没听到。
“嘘，你小声点！”
“万一被听到……”
徐春花哼了一声。
“被听到就被听到，婆婆那么偏心还不让人说了？”
她瞪着沈大牛。
“这件事你要是不管一管，任由婆婆偏心，可就真的伤了我的心了，我自己带着孩子回娘家，你一个人跟这家人过吧！”
沈大牛虎躯一震。
“你别胡说八道，什么叫这家人？你不是这家的人？”
徐春花呵呵冷笑。
“怎么，还不让人回娘家？你大姐可以，我就不可以？”
沈大牛一阵头疼。
“我大姐那是我们拿她没办法，你又不是……”
徐春花气呼呼地躺下，卷起被子裹住自己脑袋拒绝听下去。
下午干农活儿的时候。
不管沈大牛怎么搭话，徐春花都摆着一张冷脸不搭理，沈大牛被她当着兄弟和弟妹的面下了面子，脸色也不好看，对徐春花也冷淡起来。
-
今天的豆腐依旧没有卖完，沈大山却特意提前拎着二两肉回来。
沈绯烟亲自下厨，做了一道红烧肉。
沐轻盈原本担心她不会，在一旁看着，直到见她动作娴熟才放心，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舍得放佐料。
不过这在女儿厨艺不错面前都不是事。
嫁给沈大山之前。
沐轻盈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在花楼里卖艺，一般都是从花楼里带饭给两个孩子，很少自己下厨做饭，也从来没想过让女儿学习厨艺。
嫁给沈大山之后。
他们母子三人不受沈家人的欢迎，在沈家村也不受待见，她自然更加心疼女儿，什么都舍不得让女儿做，这才导致了临到女儿到了适婚年龄，她才猛然悔悟，再这么下去会将女儿养成第二个沈大丫。
饭菜还没做好，香味就飘出去了。
沈流云和沈丁香没舍得出去玩，蹲在院子旁边的菜地里给鸡挖蚯蚓。
“嘶溜……”
“小叔，闻起来好香啊，我们回去看看做了什么好吃的吧？”
“不行，咱们先挖蚯蚓，挖的越多，娘就越高兴，她越高兴就会给我们更多的肉吃，等会儿我分你一块。”
“小叔真好！”
“咱们快些吧，饭应该快好了。”
……
暮色将至，村民们才三三两两地扛着锄头各自回家。
有人路过沈大山家，不由得脚步都慢下来。
有不害臊的半大少年，伸长脖子扯开喉咙询问。
“沐婶儿，你们家做了什么菜啊，味道这么香，以前竟然都没闻到过这种味道！”
沐轻盈从厨房走到院子里，压着嘴角的笑意矜持道，“是我们家烟儿亲自下厨，做了一道红烧肉，闻着就香，就是不知道吃着是什么味儿了。”
半大少年满脸疑惑。
“红烧肉是什么？听都没有听过，不过光听名字就觉得好吃。”
“烟儿姐姐厨艺真好！”
其他村民纷纷附和。
“是啊，没听过什么是红烧肉，不过光是闻到这味儿就好吃。”
“你们家这日子，在村子里也算得上好的了，不逢年过节的，竟也舍得吃肉，幸好我家孩子不在这，不然肯定回家又要闹腾。”
几个人笑着打趣。
第28章 夫唱妇随
沐轻盈听着他们夸自己的女儿，顿时心花怒放，脸上不自觉地挂上一抹自豪的笑，难得对这些往日不怎么搭话的同村人大方了些。
“你们在这里等等，我去端一点出来，让你们也尝尝烟儿的厨艺。”
不等人拒绝就折身进屋。
片刻之后手中端了个盘子，里面大方地摆了五块肥瘦相见，红光透亮的肉，正好够门口五人一人一块。
村子里的人不讲究，一人夹了一块吃起来。
纷纷赞不绝口。
沐轻盈笑意加深，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这回没有人诟病她女儿不贤惠，连下厨都不会了吧，过了今天，保管她女儿的好厨艺能传遍沈家村！
-
一家人高高兴兴地吃完饭，悠闲地坐在院子里乘凉，沐轻盈拿出自己晒的菊花茶，开水泡好冷却后一人倒了一杯。
徐春花率先憋不住。
“公爹，小姑子今天说要自己做生意？这件事您是不是早就知道了？那些臭豆腐也是您允许她做的？”
憋了一个下去，此时说话难免有些冲。
沈大牛面色沉下来。
“闭嘴！”
“这是你跟爹说话该用的语气吗？”
徐春花不甘心。
“我只是问一句怎么了？又没有对公爹不敬的意思！你晾了我一下午，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吼我？”
沈二牛打圆场。
“二哥，二嫂，你们少说几句，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咱们家当家做主的是爹，只要爹点头应下，我是没什么意见的。”
柳小曼夫唱妇随。
“咱们是一家人，理应齐心协力，不应该为这点小事争吵，要是四妹真的有那个本事，对咱们沈家来说也是好事。”
沈大山下意识看向沐轻盈，正好对上她带着询问的眼神。
“其实本来之前就想跟你商量的，但是因为大丫的事情，你那几天都不怎么跟我说话，而且我觉得烟儿有自己的想法是好事……”
沐轻盈经过下午红烧肉的事情，已经没有之前那么生气了，而且臭豆腐大家也吃了，味道的确没有想象之中那么不堪。
相反很好吃。
“你同意了？”
沈大山点头。
“咱们家不缺那点豆子，再说烟儿也不是白拿，说好了要花钱从我这里买，连作料都是从我这里借了二百文钱买的。”
“等她挣了钱就还上。”
“要是她那臭豆腐卖得好，以后咱们家的豆腐就不愁卖不出去了。”
徐春花听完瞪大双眼。
“爹，你的意思是，小姑子从家里买豆腐，连作料都是她自己买，那她以后挣的银子该怎么算？”
沐轻盈斜了她一眼。
“你不是不看好烟儿做生意吗？不想让她做生意的是你，现在生意还没开始做呢，你就把她挣到的钱的去向都想好了？”
“她挣的当然是她自己的。”
“你要是有那个本事，我也不拘着你，只要是你自己挣的钱，全是你自己收着，我当了你这么多年婆婆，可从来没让你们自己挣的钱交上来。”
沈大山满眼赞同。
“我们家没有别人家那么多规矩，你婆婆说的对，无论是谁，只要你们有本事，挣的钱都是你们自己的。”
沈绯烟不知什么时候断来一盘臭豆腐。
“爹，今天中午做的吃完了，你下午回来之后，我又用你卖剩下的豆腐腌制了些，现在时候到了可以吃了。”
“你尝尝我做的臭豆腐！”
第29章 盲婚哑嫁
沈大山吃完赞不绝口。
“烟儿真是好本事，这东西闻着臭，吃着倒是香，本来我豆腐早就吃腻了，没想到吃了这臭豆腐却怎么吃都不够。”
“爹相信你能挣到大钱！”
被沈绯烟这么一打岔，徐春花满肚子的意见都憋了回去，听着这对父女之间的对话，更是明白自己说再多也改变不了什么。
心里打起了另外的主意。
“爹，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我们挣到的钱都是自己的？”
沈大山点了点头。
“我没有多大的本事，唯一的愿望，就是家里的人都能吃饱饭，要是你们自己能挣钱，倒是减轻了我身上的担子。”
徐春花眼珠子转了转，一改之前的不高兴，笑呵呵地走到沈绯烟面前，拉住她的手一副姑嫂情深的模样。
“妹妹，嫂子之前一时魔怔了，想到家里正缺钱，怕你做生意做不成亏得血本无归，所以才不支持，你可莫要见怪。”
“我现在转念一想，你做的臭豆腐那么好吃，肯定能卖得好价钱，不过，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也不好抛头露面的叫卖。”
“不如这样。”
“以后你做好臭豆腐，我帮你拿去镇上卖，咱们都是一家人，你只需给我少许辛苦钱就成。”
沈绯烟，“……”
她还以为二嫂会直接厚颜无耻，开口让她交出做臭豆腐的配方呢，看来二嫂虽然心眼儿多，还是知道一些分寸的。
沐轻盈罕见地跟徐春花站在统一战线。
“烟儿，你二嫂说的不无道理，你还没有成亲，眼下正是相看亲事的关键时刻，出去抛头露面恐要招惹是非。”
“恰好地里的活儿也快忙完了，剩下的让家里的男人干，你两个嫂子轮流去镇上卖臭豆腐也成，你就好好留在家里做一下针线活儿吧。”
沈绯烟皱了皱眉。
“我又不是大家闺秀，乡下人哪有那么多讲究？娘，您就甭担心我了，我自己的生意想自己做。”
沐轻盈异常执着。
“你要是长得一般，我也不会那么约束你，但你自己揽镜自照一下，长成这样每天去镇上招摇，万一被镇上的混混街霸看上怎么办？”
“听娘的话。”
“没有出嫁之前好好儿在家待着，等不了多久了，你今年已经十六岁了，再拖下去就是老姑娘了，所以今年你的婚事是必须定下来的。”
前面的沈绯烟还听得进去，也知道娘是为她好，最后一句话却让沈绯烟紧张起来，她可不想再经历一次那样的事情！
“娘，可不可以不要那么着急。”
“再给我一年时间。”
“一年之后再把我嫁出去行吗？”
沐轻盈摇了摇头。
“娘知道你不舍得家里，但女人迟早都要嫁人的，总有一天你要习惯，要离开家里去另一个家生活。”
“村里其他女孩子，十二三岁就嫁了人，十六岁的时候，孩子都好几个了，就是惯着你，舍不得你，才把你留到了现在。”
“拖延不得。”
无论沈绯烟说多少好话，沐轻盈都不改变主意，沈大山又是个听媳妇话的，特别是在儿女的婚事上，本来就是家里的女人懂得比男人多，因此沈大山忽略掉沈绯烟求救的眼神，帮沐轻盈一起劝她早点认命。
沈绯烟，“……”
当女人怎么这么难？
特别是古代的女人！
如果不是知道那个人要死，盲婚哑嫁她也不是不能接受，毕竟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她都没有喜欢过什么人。
接踵而来的打击，让沈绯烟整个人都焉了。
第30章 于媒婆
徐春花起得很早，将院子旁边的菜地打理好，一根杂草也看不见，才回屋洗手吃早饭，见沈绯烟没什么精神，还真心地关切了两句。
沈绯烟一看徐春花欲言又止的模样，就知道她大概是在想臭豆腐生意的事情。
“二嫂，今天还卖不了。”
徐春花愣在原地。
“为什么？”
沈绯烟捏了捏山根，缓解了一下没睡好的精神。
“臭豆腐要经过油炸的。”
“要现炸才好吃。”
“我今天还要去镇上找个木匠，做一个推车，再找铁匠，做一个大一些的平底锅，而且那臭豆腐还差一味佐料呢。”
沐轻盈听完心下一紧。
“你可别打家里鸡的主意！”
沈绯烟点点头。
“知道了。”
为今之计只能在镇上买，就是不知道钱还够不够。
饭后。
沈绯烟正要去镇上，刚到院门口，就被徐春花拉到一旁，悄悄地给了她一个钱袋子，掂量起来还有些重量。
“烟儿，嫂子别的不能帮你，但做推车，肯定是要花钱的，这两百文是我当年的嫁妆，一直找不到花出去的地方，就借给你拿去做推车吧，等你以后赚了钱，记得还给嫂子就成，要是不够再来找嫂子借。”
好人做到底。
徐春花倒不是突然大方，而是昨晚反复思考之后，才做出在沈绯烟生意刚起步的时候，卖她一个好的决定。
那臭豆腐的确好吃。
从前又未曾听说过，可以想象以后生意会有多好。
就算真的失败了。
徐春花心里也有数，以公婆那偏心程度，一定会为小姑子兜底，还愁小姑子还不上自己的钱吗？
沈绯烟精神了些。
她不是未经世事的小姑娘，自然看得出徐春花打的主意，却并不反感，反而要感谢徐春花雪中送炭。
“谢谢二嫂。”
-
“沐嫂子在家吗？我给你带来了个天大的好消息！”
沐轻盈正在洗碗。
闻言边在围裙上擦手，便走到外面看，看清来人之后，脸上顿时堆满了笑意，亲自走过去将人迎进来。
“于媒婆快请坐，我去给你倒杯热水。”
说是热水。
实际上是加了红糖的红糖水，对于普通人家来说，红糖可是稀罕物，家里仅有的一些红糖，还是沈大山专门买来给沐轻盈喝的。
她平时不舍得喝。
这会儿却拿来待客，可见对于媒婆有多看重。
于媒婆喝了红糖水，脸上的笑意加深，对沐轻盈也更真诚了些，开门见山地说道，“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
“你上次拖我帮你看人，本来按照你那要识文断字，人品贵重，模样上等的要求，这十里八村都找不出几个。”
“我正发愁呢。”
“这不就巧了吗？还真让我遇见了！”
“林有财你应该听说过吧？”
“林家村当年可出名的人物了，从小小的卖货郎，到后来发家致富，成了镇上的员外，这次跟你说的，就是林有财的大儿子林鸿远。”
沐轻盈脸上的笑落下来。
“你莫不是在跟我开玩笑？林员外家的公子，怎么看得上我们村里人？我事先说好，我家女儿可不会给人当妾！”
于媒婆嗔怪她一眼。
“你等我把话说完，再来评判这是不是一门好亲事。”
“如果是以前，你们沈家跟林家，那的确是八竿子打不着，但今时不同往日，林有财前阵子生意上出了岔子，家财差不多赔光了，只剩下镇上的宅子，先前跟林鸿远有婚约的姑娘毁约，不愿意嫁给家道中落的他了。”
“估计是怕林家纠缠，没多久就找人嫁了出去。”
“现在林家的人找上我，让我帮林鸿远相看亲事，不求姑娘家家世多好，只求知书达理，聪慧能干，你家烟儿不正好合适吗？”
第31章 林鸿远
沐轻盈只觉得一块儿馅饼砸到自己脑袋，一时间有些不清醒，仅存的理智让她没有立即答应，而是谨慎地问道，“林家虽然家道中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至少在镇上还有个宅子不是？”
“怎么就沦落到在村里找媳妇？”
于媒婆耐心解释。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林家交代了，只要姑娘家好，不拘是什么家世，所以我才第一时间想到了你家烟儿。”
“若是其他村里的姑娘，我是提都不会跟林家提的，但你家烟儿不同，她那样貌，不单是十里八村找不出第二个，就是咱们整个溪水镇，也很难找出第二个，若是嫁给村里的糙汉子，也着实可惜了。”
“林鸿远以前是念过书的，如今家道中落了，才放下了继续读书的念头，如今正在镇上找活儿干呢。”
沐轻盈非但没有嫌弃林鸿远半途而废，还觉得他是个有担当的男人，家里靠不住之后，晓得自己想办法挣钱，读书本来就费钱，若是他还要继续读书，沐轻盈反倒是不放心让女儿嫁过去了。
“这件事我还得问问当家的。”
于媒婆喝了一口茶，不是很着急的样子。
“事关女儿的婚姻大事，沐嫂子多考虑一些也是应该的，那我就不多留了，还有好几户人家没走呢。”
沐轻盈听完心下一紧。
“你可还是为了林鸿远的婚事奔走？”
于媒婆笑而不语。
沐轻盈心里不由有些紧张，不光是好女不愁嫁儿郎，儿郎也不愁娶好女，林家虽说是落败了，但也比地里刨食的强。
“可否等我三天？三天之后我再亲自去你家给你答复。”
她得探探虚实。
于媒婆点头应下。
“等你好消息。”
-
沈绯烟还不知道，自己的婚事即将被定下，来到镇上之后，径直走到镇上的张木匠家，进去之后才发现张木匠这会儿不在家。
云氏揽着垂髫小儿，拘谨地问道，“姑娘，当家的去走亲戚了，要明日才回来，你想买什么找我也一样。”
“我是知道价格的。”
沈绯烟有些为难。
“我要定做一个推车，恐怕要张木匠亲自在这里，跟他形容一番，他才知道该怎么做，既然来的不巧，那我再去别的木匠家问问。”
“打搅了。”
转身要走，却被小孩儿拉住衣角。
“姐姐，我爹的木匠活儿很好，不要去别的地方，等我爹回来再给你做行不行？”
云氏一脸尴尬，却也想挽留客人。
“小儿无理，姑娘莫怪。”
“若是不着急，可否明日再来？我让当家的给你便宜一些，实不相瞒，大约半年前，林员外找我们家定做一套家具，熟料我们家木材都买好了，他家却突然反悔不要家具，闹着将先前的订金也退回大半。”
“生意难做。”
“家中囤积的木料太多，那次的亏损也只能我们自己承担，因此现在家中有些困难，只想早些把那些木料卖出去。”
沈绯烟眸子里划过一道暗芒。
林家……
便是上辈子她的未婚夫家。
可惜后来没有结成亲家，反倒结了仇，自从林鸿远上山打猎，却一去不回，林家的人就恨上了她，认为是她害死了林鸿远，若不是为了猎些肉食，好让酒席办的不那么寒碜，林鸿远也不会一人偷偷上山。
沈绯烟以前还觉得愧疚。
在林家上门找麻烦的时候，无论他们将话说的多难听，都选择默默忍受，如今细细想来，难道林鸿远不娶她，而是娶别人，就不需要置办酒席了吗？
第32章 攒嫁妆
都是被林家祸害过的人，沈绯烟对张家的遭遇很是同情，再加上只是推迟一日，便可以便宜一些，倒也不是不能等。
“好吧，那我明日再来。”
-
从张家出来后，沈绯烟立即去了陈铁匠家，口头形容了一下，陈铁匠就将草图画了出来，沈绯烟又自己修改了两处。
“锅边可再深一些。”
“两边对称的地方，最好有两个锅耳。”
陈铁匠第一次见到造型这么奇特的铁锅，倒也没有细问是拿来做什么的，将客人的要求认真记下，“交五十文定金，两日后再来取吧。”
沈绯烟有些肉疼。
“大概要花多少钱？”
陈铁匠也不隐瞒。
“这么大的锅要两百三十五文，看你是头一次来，便把零头给你抹了，以后你要是再来照顾我生意，也可以给你便宜一些。”
沈绯烟，“……”
虽然早就知道铁器贵，但这个价格也实在有些离谱，足够买好多调料了，好在一口铁锅能够用好几十年。
“下回来可要再给我多便宜一些。”
陈铁匠笑容加深。
“那是当然。”
不知道为什么，看陈铁匠的表现，沈绯烟突然觉得，自己刚才不该答应得那么爽快，应该再砍砍价，说不定还可以便宜几文钱。
那几文钱拿去买包子不香吗？
-
从铁匠铺出来后，沈绯烟在集市上逛，走到上次遇见刘析归的地方，却见那个摊位上，是个妇人正在卖野菜。
镇上的人没有田地，吃喝穿用都要花钱买。
村民们时常将自家吃不完的菜，或者在山上挖的野菜拿来城里卖，野菜对于城里人来说，还是稀罕物，价格甚至比平常就能买到的自家种的菜更贵。
这个时节正是野菜多的时候。
“烟儿，你也来镇上啦！”
“这几日你在忙什么呢？怎么都不来找我玩了？快些过来，我这里野菜快卖完了，等会儿请你吃包子！”
沈绯烟刚走到沈冬草的摊位，就看到不远处站在人群中，高大的身影分外显眼的刘析归，原来他今天还是来镇上了，只是摆摊的地方跟上次离得有些远。
她暂时假装没看见。
“这几日有些忙。”
沈冬草好似忘掉了上次的尴尬，叽叽喳喳地诉说对沈绯烟的思念之情。
“这几日你不来找我，我又不好意思去你家找你，今天总算让我逮住你了，你是不是都快忘了有我这个朋友了？”
沈绯烟立即摇头。
“当然不是。”
沈冬草神色失落。
“咱们以前做什么都是一起，挖野菜也是一起，每次到了春天，都是一起挖野菜来镇上卖，换点零用钱，现在每次只有我自己一个人去挖野菜。”
“我好孤单！”
沈绯烟以前不知道，现在却知道，沈冬草为什么不好意思来自己家，却善解人意地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这几日是真的有些忙，有空我一定会去你家找你玩。”
两人说话这会儿。
沈冬草的野菜卖完了，她立即将篮子提起来，兴高采烈地挽着沈绯烟的手，来到包子铺前大方地买了四个包子。
两个荤的两个素的。
肉馅儿的包子两文钱一个，素的包子和馒头都是一文钱一个，不过包子比馒头小，为了吃饱肚子，买馒头的人也很多。
沈冬草吃的一脸满足。
“刚才闻到包子的味道，我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只是野菜没有卖完，就不舍得吃，要不是遇到了你，我也舍不得吃两个包子。”
“这家包子太好吃了！”
“我每次来镇上都惦记这个味道，可惜不能时时吃，我还要给自己攒嫁妆呢……”说到这里，神色不由变得失落。
第33章 我的命是你的
沈绯烟吃包子的动作一顿。
“我打算做生意，等我以后挣了钱，你什么时候想吃这里的包子，就来找我，我请你吃包子！”
沈冬草瞪大双眼。
“你要跟男人一样，自己做生意？”
沈绯烟点了点头。
“嗯。”
沈冬草短暂的惊讶之后，便是对沈绯烟满满的羡慕和祝福。
“真好。”
“要是我也能像你一样，在家里受宠一些，不管做什么家人都支持就好了，不过不打紧，我已经认命了。”
“我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快些攒够钱，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再苦再累我都甘之如饴。”
脸不受控制地红了。
沈绯烟捏了捏她的脸，笑着打趣道，“这么早就思春了呀，也对，现在恰好是春天，而你又恰好十五岁了，也的确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
“有没有喜欢的人呀？”
沈冬草跺了跺脚，松开沈绯烟的手快速走在前面。
“明知故问！”
沈绯烟愣了一下，这么快就承认了？
上次不还……
她甩了甩头，将杂念甩出去，追上沈冬草，挽住她的手陪她走到了镇门口，突然一拍脑袋。
沈冬草表情疑惑。
“怎么了？”
沈绯烟懊恼地说道，“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些事没有办，不能跟你一起回去了，你先回去吧，等我空了来找你玩！”
不等沈冬草反应。
沈绯烟挥了挥手，转身就小跑消失。
沈冬草，“……”
她还有一肚子话没说！
-
沈绯烟只吃了一个包子，再次来到刘析归的摊位，却发现那里已经没人了，在原地踟蹰了一会儿，表情不加掩饰的失落。
直到一道低沉的嗓音从背后响起。
“你在找我？”
沈绯烟惊喜回头。
“你还没走？”
刘析归只是目光深邃地看着她的脸，直到快要将人看成脑袋埋进脖子的鹌鹑，才压着声音说道，“走了，又回来了。”
沈绯烟傻乎乎地哦了一声，将手上剩下的一个包子递过去。
“吃包子吗？”
刘析归，“……”
“这不是你朋友请你吃的吗？”
沈绯烟愣了愣。
“你怎么知道？”
刘析归面色如常。
“正好看到。”
沈绯烟没有多想，仍旧把包子塞到刘析归手中。
“你是我救命恩人，我的命都是你的，她要是知道，我把她给我的包子给你，一定不会跟我生气的。”
“趁热吃吧！”
刘析归这次没有拒绝，结果包子之后，没几下就吃完，沈绯烟怕他不够吃，要给他再买，被他伸手拦了下来。
“不饿。”
沈绯烟看了看他空着的手。
“猎物这么快就卖完了？”
刘析归点点头。
“今天遇到了大客人，将剩下的猎物全包了。”
沈绯烟为他高兴。
“那你岂不是可以提前回去？”
刘析归又点头。
“嗯。”
沈绯烟想跟刘析归一起走，至少很长一段路应该是顺路的。
但她还有东西没买。
“我还要去买鸡胸肉，不能跟你一起回去了。对了，我的臭豆腐做成功了，有了鸡胸肉之后，就可以做出更美味的味道，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单独买鸡胸肉的。”
一整只鸡她可买不起！
“再过几天，红豆腐也好了。”
“到时候我给你带一些。”
刘析归眉梢一挑。
“鸡胸肉？”
沈绯烟神色惆怅。
“是呀。”
“我只要鸡胸肉，不要鸡的其他部位，镇上应该没有这么卖鸡肉的吧？好像都是一整只卖，我这么去问，不知道会不会被臭骂。”
第34章 靠脸
刘析归看着眼前的女人，分明是村里长大的，却生的白嫩貌美，性格也单纯好骗，对一个陌生男人毫不设防。
更何况还是个名声不好的男人。
“我有。”
沈绯烟愣了愣，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也才想起，刘析归是猎人，之前便看到他的摊位上，有很多野鸡野兔。
“这怎么好意思……”
他怎么都不问问，她只要鸡胸肉做什么？
不觉得很奇怪，不觉得很浪费吗？即便是一向疼爱她的娘，在得知她只要鸡胸肉的时候都觉得她在胡闹。
刘析归不跟她客套。
“明日，山洞。”
说完便转身走了。
沈绯烟看着他的背影，心底有一丝道不明的感觉，一闪而过，快到让人不易察觉，嘴角却下意识地勾起一抹笑。
-
刘析归刚回到家，陈堇娘就在他面前摊开一只手。
“今天挣的钱呢？”
刘析归上交了三百七十文。
陈堇娘眉头都皱了起来。
“怎么越来越少了？这么点钱，还不够你大哥买一刀纸的，现在正是他读书的关键时刻，你可不要拖他后退！”
刘析归嘴角勾起一抹没有温度的弧度。
“你嫌少可以自己去打猎。”
说完便转身回屋。
陈堇娘气得不行，却又无可奈何，现在家里全靠刘析归挣钱，即便她不喜欢这个儿子，却也不敢将他得罪狠了。
她早就看出来了。
这个儿子并不像表面那么好欺负，一直憋着一股劲儿，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可别逼急了连亲娘都不认。
刘析归回屋没多久，又拿着打猎工具出来。
陈堇娘面色一喜。
“又要进山打猎？”
“这就对了。”
“勤快一些就能多挣些钱，你哥哥读书用钱的地方很多。”
刘析归没有搭理她。
兀自一人向母鸡山的方向而去。
陈堇娘心里松了一口气。
这个儿子脾气不小，但好歹还是将她刚才的话听了进去，往常卖完猎户，他少说也要在家休息一天。
今天却卖完就自觉上山。
都不需要她催促了。
-
沈绯烟去镇上之前，答应了弟弟，还有侄女们，要给他们带糖吃，刚回来就被站在村口迎接的小孩们堵住了。
沈流云和沈香云，以及沈丁香恨不得第一时间扑进她怀里，沈流云跑得最快，砸进沈绯烟怀里的时候，差点将她扑倒在地。
她不得不稳了稳怀里的人。
“站好，当心摔着！”
沈流云仰着脑袋，跟沈绯烟有几分相似的白嫩精致的脸上满是期待。
“姐姐，你走之前答应的，可别忘了哟，我跟小云还有丁香，在村口等你好久了！”
说来也奇怪。
沐轻盈生的孩子，竟然长得都跟她相似，不管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沈绯烟和沈沐枫这对龙凤胎，长得跟沐轻盈相似也就罢了，沈流云脸上除了眉毛，是跟沈大山一样的剑眉之外，其他地方跟沐轻盈几乎是一个模子立刻出来的。
这倒是好事。
沈大山为人老实稳重，但相貌却并不出众，是那种扔进人群里，立马就找不着的人，沐轻盈却是从小相貌精致。
沈流云长得像娘。
从小就是村里长得最精致的娃娃，不管男孩儿还是女孩儿，都抢着跟他玩，别的孩子靠蛮力成为孩子王，他却仅凭一张脸就让孩子王都心甘情愿听他差遣。
长大之后更不必说，找媳妇都比别的小伙子容易。
沈绯烟眼神宠溺。
从衣袖里掏出一包用焦黄色油纸包好的松子糖。
“仅仅是这一小包，就花了我十五文钱，你们省着点吃，偷偷吃，要是被别人发现了，我下次就不给你们买了。”
第35章 万向轮
沈流云给两个侄女分完松子糖，自己塞了一颗进嘴里，甜的他连眼睛里都带着笑，还不忘懂事地踮起脚给姐姐嘴里也喂一颗。
“姐姐也吃！”
一行四人往回走。
沈流云吃了两颗糖，才想起姐姐让自己盯着的事。
“姐姐，你好厉害啊！”
“竟然早就猜到，会有奇怪的女人来咱们家，今天她真的来了，穿的花花绿绿的，头上还戴着一朵大红花，嘴角上那颗大黑痣上还长了毛。”
“咦！太丑了！”
“可娘好像很喜欢她，看到她脸上的笑就没下来过！”
沈绯烟心里咯噔一声。
该来的还是要来，只希望娘还没有答应！
她捏了捏弟弟软乎乎的脸。
“你做得很好。”
“继续在家盯着，有什么风吹草动，立马通知我，还有，下次记得偷听一下，她们具体说了些什么。”
沈流云有些为难。
“娘不让我听。”
“那个奇怪的女人一来，娘就把我们赶出去了。”
沈绯烟心下着急。
“辛苦你了。”
“你们去玩吧，吃饭的时候记得回来。”
沈流云高兴得原地蹦哒几圈。
“太好啦！”
“昨天铁头哥还说，今天要给我带好吃的，但是想到姐姐交代的事，我就没有去，不知道他有没有给我留着！”
沈绯烟嘴角抽了抽。
这孩子从小就到处蹭吃蹭喝，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以后自己做了好吃的，还是给那些孩子分一些吧。
-
沐轻盈现在有心事，女儿回来之后，也没跟她说几句话，手上的动作漫不经心，切菜的时候竟然还差点切到手。
沈绯烟心里有更不好的预感。
晚上沈大山回来。
又有几块豆腐没有卖完。
沈绯烟将这几块豆腐且成正方形小块，腌制一番，随后泡入早已准备好的小瓦缸之中，总共装满了六个小瓦缸。
沐轻盈看到那些小瓦缸，猜得到是女儿买的，这次倒没有插手，还回屋大方地拿了五十文交到女儿手上。
“身上钱还够不够？”
“不够就再找娘要。”
她打量着女儿的脸，心底划过一道恍然。
虽然生的是龙凤胎，但实则烟儿和枫儿长得并不完全一样。
都说这两个孩子像她，实际上要是有人见过烟儿的亲生父亲，就会知道，烟儿除了眼睛和嘴巴像她，其他地方更像当初那个，为自己赎回自由身，却在自己怀孕之后，一去不复返的男人。
枫儿才更像自己。
“虽然你长得好看，但女儿家都该打扮一下，只怪家里没什么大钱，之前一直忽视了这些，现在拾起来也不迟。”
沈绯烟终于忍不住。
“娘，今天是不是有媒婆来家里了？”
沐轻盈并不意外她会知道。
“是好消息。”
沈绯烟并不觉得。
“娘，可不可以别把我仓促嫁出去？”
沐轻盈愣了一下，显然被女儿的话伤到了。
“我还会害了你？”
沈绯烟摇了摇头。
“娘，我还不想离开你们，而且，媒婆的话可不能信，黑得都能说成白的，不能只听媒婆的话，要自己打探清楚了我才放心。”
沐轻盈一想也是。
“这件事你一个女儿家就别管了，我心里有分寸，到时候跟你爹商量一下，让你爹去镇上的时候，留意一下那户人家就是了。”
正巧这时外面传来动静。
干农活儿的人回来了。
-
次日一早，沈绯烟先去了一趟镇上，张木匠已经回来了，她将推车的样式说了一番，下面还要有四个万向轮。
张木匠听得云里雾里。
他从未听说过万向轮，更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第36章 名留青史
沈绯烟将推车的样式画下来，还细心地在每一个环节写了详解，这样一来就不怕中间出什么岔子，自己又不在，张木匠找不到人询问了。
万向轮她单独拎出来。
张木匠看完之后恍然大悟，到底是做了几十年木匠活儿的，一看就懂了，看万向轮的眼神里充满了火热。
“沈姑娘，你可真是巧思，竟然想得到这么好的办法，这样一来看似笨重的推车，推起来就变得轻便了起来。”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厚着脸询问。
“沈姑娘，您可否将这万向轮的图纸卖给老夫？”
沈绯烟面上不动声色。
“你愿意出多少钱？”
她倒是不知道，原来这些还能卖的，还以为木匠做了一次，知道怎么做了之后，就可以随意给别人做了呢。
张木匠有些为难。
“我……最近家里着实有些困难，不如这样，我现给你二十两定金，三个月之后，再给你三十两尾款如何？”
“在付尾款之前，我也可以使用万向轮的做法。”
沈绯烟杏眸微亮。
“张老板是个爽快人，那就按照你说的办吧。”
云氏听丈夫让自己去取二十两银子，整个人都傻了，还没有挣到钱，怎么就把钱往外送呢？
最近家里本来就艰难了。
再给出去二十两银子，日子只会过得比之前更困难。
“相公……”
张木匠摆了摆手，示意云氏不要多话。
“去拿。”
云氏咬了咬牙，还是回屋拿了二十两银子出来，在交到沈绯烟手中的时候，满眼都是肉疼，早知会这样，昨日就不该接下这桩生意。
沈绯烟拿了银子才问。
“张老板，实不相瞒，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些图纸还能卖钱的，卖给你之后还能卖给别人吗？”
张木匠倒也老实。
“先皇是个英明务实的人，当年刚登基不到一年，就颁布了很多条鼓励民间创新的律法，其中有一条，就是针对我们这些匠人的。”
“凡是创新一项技术的人，在衙门里登记之后，这门技术便只属于此人，不但在衙门可以领到一笔钱，卖给其他人使用权的时候也可以得到另外的钱。”
“只有买了使用权的人，才有使用资格，否则一旦被发现，未经创新者同意，私自使用那项技术，是会被满门抄斩的。”
“可惜我太过平庸，一辈子也没什么创新。”
“今日有幸见到一项新的技术，已经心满意足了，对了，这门技术登记到衙门之后，说不定还会有名留青史的机会。”
看沈绯烟的眼神，又是羡慕又是佩服，同时心里也有一丝侥幸，自己是第一个使用这个技术的人，说不定以后追溯万向轮的来源的时候，史书里也会顺带将自己的名字写在旁边呢？
沈绯烟听得一愣一愣的。
“除了工匠方面，美食上的创新是否也有专利？”
这才是她最关心的。
张木匠摇了摇头。
“不知道。”
“我是专门做木匠活儿的，所以对这些比较关注，也必须知道，否则哪天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触犯了，自己人头落地不说，还连累了一大家子的人。”
沈绯烟倒也不失落，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多谢。”
手上一下子有了二十两，沈绯烟只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些，至于张木匠所说，去衙门登记的事情，倒也不着急，要跟家里商量一下再去。
她可没有忘记今天还有约。
-
从镇上回来直接上了母鸡山，今天太阳有些大，中午的时候，在外面晃荡的人很少，沈绯烟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在看到山洞之后总算松了一口气。
第37章 加钱！
她进山洞的时候，里面的人正在杀鸡，一股血腥味袭来，让沈绯烟差点作呕，停顿片刻才掩着鼻子走进去。
刘析归抬头恰好看见她这般模样。
沈绯烟面露尴尬。
放下袖子佯装无事发生，但刘析归目光灼灼，根本忽视不了，只能自暴自弃地走到刘析归旁边坐下解释。
“血腥味有点刺鼻……”
这解释还不如不解释。
刘析归收回视线，继续上手给鸡拔毛的动作，杀了的鸡必须处理好，否则放几个时辰就坏了。
“娇气。”
沈绯烟，“……”
她看了看刘析归的身旁，才发现已经杀了好几只野鸡了！
顿时惊讶不已。
“你就这么把这些野鸡杀了？”
刘析归言简意赅。
“嗯。”
沈绯烟心底划过一道暖流，他们只是萍水相逢，他对她还有救命之恩，自己还没有报答呢，他又对自己这么好。
再也没有比他更好的人了。
这几日心里压着事，即便是亲娘，口上说不约束她，可做的事情，虽然是为了她好，但一点也不在乎她内心的想法。
眼眶不由得湿润。
“你真是个好人。”
刘析归手上动作一顿。
沈绯烟继续碎碎念。
“要是我娘也有你这么好就好了，可惜，她迫不及待让我嫁出去，昨天媒婆来家里了，看她的样子好像很心动。”
“我一点都不想嫁人。”
特别是在知道未来的命运之后，她不想再经历一次，可却不知道该怎么跟娘说，即便是说了娘也是不会信的。
沈绯烟对自己的娘很了解，娘是个跟乌龟一样的人，遇到困难就会龟缩回去，只愿意相信她自己想信的事情。
那么荒诞的事情。
娘估计会以为，她是不想嫁人，才编出那样的故事，即便不是那个人，也会是其他人，且时间并不会拖太久。
一想到要嫁人，沈绯烟胸口就闷得慌，一时之间想不到应对之策，难道要去找林鸿远，让他不要来自己家提亲？
林鸿远凭什么听她的？
“哎，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可能是找不到人说了，刚才的话你就当没有听见吧，船到桥头自然直，总会找到解决的办法的。”
刘析归的鸡杀完了，将之洗干净之后，用大片的叶子，将几块鸡胸肉包好，还用草绳系好以免弄脏沈绯烟的手。
沈绯烟又是一阵感动。
“我也不知道鸡胸肉多少钱，先给你两百文吧，要是你觉得不够，千万不要憋在心里，尽管开口，我今天在镇上大赚了一笔，现在有的是钱！”
她不管刘析归感不感兴趣，兴致勃勃地将今天在镇上卖草图的事情讲了一遍。
“等我去衙门登记之后，就可以继续卖给别人了，说不定这还是一个稳定的进项呢，每隔一段时间都有人来买就好了。”
刘析归，“……”
“你将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我，就不怕我贪图你的钱财？”
说着在看了沈绯烟的钱袋子两眼。
沈绯烟倒退两步，一副很不安的样子。
“不……不会吧？”
刘析归笑了出来。
“会。”
沈绯烟跟着笑了。
“之前见你冷冰冰的，还以为你不会笑的，没想到你还这么幽默，如果你真的要钱就好了，那我报恩不是很简单了吗？”
“不过。”
“我的命可不止二十两银子！”
她表情一本正经。
“加钱！”
沈绯烟不好意思说的是，她对自己的美貌还是有自信的，他都没有贪图她的美貌，又怎么会那么庸俗地贪图她的钱？
这不合理！
刘析归再次确认，这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傻女人。
“窝窝头和鸡蛋很好吃。”
“还有，四块鸡胸肉，要不了两百文。”
沈绯烟不要退回来的钱。
刘析归干脆又给了她一只处理好的野鸡，即便不知道野鸡卖多少钱，沈绯烟也知道，自己又占刘析归便宜了。
-
沈绯烟得了夸奖，尽管那不是自己做的，心里也很高兴，中午特地亲自下厨，做了一道开胃下饭的尖椒鸡丁。
一家人吃的异常满足。
趁家人不在的时候，将专门留下来的饭菜送到山洞。
幸好人还在。
第38章 你是不是喜欢他？
刘析归吃饭的速度很快，但吃相并不难看，沈绯烟见他将自己做的饭吃完，心里很是高兴，期待下次再让他尝试自己的手艺。
“今天去镇上太匆忙，忘记买肉了，上次我给家里做的红烧肉，他们都喜欢吃，下次也让你尝尝味道。”
刘析归眸色微暗。
“我知道。”
沈绯烟愣了愣。
“啊？”
刘析归眉梢一挑。
“你做的红烧肉很好吃。”
沈绯烟，“……”
“你怎么知道？”
一阵沉默。
“现在十里八村的人，都知道你不但长得好看，还有一手人人称赞的好厨艺，都在夸赞你做的红烧肉很好吃。”
沈绯烟额角一抽。
“估计又是我娘，她生怕我嫁不出去，有一点优点就恨不得让满世界的人都知道，难怪上次那么大方，将我做的红烧肉分给村里人吃。笑话，我像那种嫁不出去的人吗？只是不想嫁人而已。”
“为什么？”
“说不上什么原因，可能是还没有遇上喜欢的人吧，你会不会觉得，我这种想法离经叛道？”
毕竟自古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不是被二十一世纪的新思想熏陶过，她估计这辈子也不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不会。”
“你可真是个好人。”
“……”
他记不起这是第几次，被她说成是好人了，第一次听还觉得是夸奖，从她口中说的次数多了，不知为何从中察觉出一丝古怪。
-
沈绯烟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了沈冬草，沈冬草眼神怀疑地往沈绯烟身后看，又看了看她手中的食盒。
欲言又止。
沈绯烟挽着她的手，继续往家的方向走。
“有话就说。”
沈冬草有些担心，刻意压低了声音。
“烟儿，刚才我都看到了，你跟一个男人走在一块儿，幸好只是我看到了，若是被别人看到，有一千张嘴都说不清了！”
沈绯烟倒也不隐瞒。
“那是我的救命恩人。”
沈冬草不管那么多。
“你是不是喜欢他？”
沈绯烟瞠目结舌。
“你哪只眼睛看出来的？我只是找他买东西，顺便给他送饭，他在山上打猎，估计吃不到什么好的。”
沈冬草恨铁不成钢。
“报恩多的是别的方法，你何必把自己搭进去？而且，那个人的名声不好，你喜欢谁都行，千万不要喜欢他！”
“要是你真的嫁给他了，先不说会不会被他克死，就他家那个情况，一家子人全靠他一个人养着。”
“你嫁过去肯定也要当苦力。”
“以后离他远些。”
不知想到了什么，沈冬草恍然大悟。
“你看上他的脸了吧？”
“他长得的确俊俏，十里八村都找不出比他更俊俏的男人了，之前喜欢他那张脸，义无反顾想嫁给他的女人多的是，最后都打了退堂鼓，一是因为他克死过一个未婚妻，二是他娘放话了，谁要是嫁给他，以后就要跟他一起养他大哥一家子。”
“听听这是人话吗？”
“明摆着不想让他成家，估计是怕他成家之后，生出旁的心思，不愿意继续供养他大哥读书了。”
“他大哥倒是轻松，一心只读圣贤书，也没见着这么多年，捞个什么功名，也就他那娘一心把他那废物大哥当宝贝。”
说起刘析归的大哥刘昱辰，沈冬草的表情是分外不屑的。
虽说能认识几个大字的人，的确比大字不识一个的庄稼汉多些体面，但那也是在真的有才能，中得了秀才、举人，或者能将识大字当做一份生计，某得一份体面活计，有能力养活一家老小的前提下。
第39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像刘昱辰这种从小读书，如今都三十岁了，却还一事无成，连个童生都不是，却仍旧不放弃读书，也不去找活儿干，养活自己的妻儿，全靠弟弟养活的男人，大家表面尊敬他是个读书人，心里大多都看不起他。
特别是庄稼户。
都是认真过日子的人，谁都看得明白，比起虚无缥缈，不知道能不能考上的功名，还不如地里看得着的粮食实在。
连妻儿都养不起的男人，在沈冬草看来就是废物。
“若不是被他那蛮不讲理的娘，以及一事无成的大哥拖累，就以刘析归那样的样貌，以及打猎谋生的好手段，即便命硬的名声不好听，好人家的姑娘也不至于对他避如蛇蝎。”
沈绯烟觉得奇怪。
“你对他这么了解？”
沈冬草脸颊发烫。
“姑娘家到了一定年纪，就是说亲的时候了，虽然都是大人做主，但怎么着也得自己偷偷打听一下。”
“我是跟别的姑娘聊天的时候，从她们口中听到的，刘析归虽然名声不好听，但有一张好脸，姑娘家们也就嘴上提的多了些。”
“谁像你呀。”
“长得这么漂亮，求娶的人从村头排到村尾，是不愁嫁的，以后肯定能挑中一个如意郎君。”
不知不觉走到了家门口。
沈沐枫走出来，看到沈冬草之时愣了一下，耳根刷地红了，这时再折回去就有些刻意了，挠了挠后脑勺，强装镇定地走到沈绯烟面前。
看都不敢看沈冬草一眼。
“姐，你刚才去哪里了？”
“出去都不跟我说一声，害我担心。”又看见沈绯烟手中的食盒，正要发问，就被沈绯烟捂住了嘴巴。
“嘘！”
还是晚了。
沐轻盈沉着脸从里面走出来，看见沈绯烟手中的食盒，脸色更加不好，但这里有外人在，她有所顾忌不好说什么。
沈冬草给了沈绯烟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烟儿，我才想起来，娘让我上山捡柴，刚才看见你，只顾着跟你聊天了，差点忘记把柴火背回来。”
“我先去捡柴了！”
说完便溜了。
沈绯烟，“……”
真是她的好姐妹，一遇到事溜得比谁都快！
沐轻盈这才发问。
“你去给谁送饭了？中午的时候都在家里吃，我不记得有谁没吃饭，而且你去的方向，不是镇上也不是地里而是山上。”
既然已经被发现了，沈绯烟就不打算隐瞒，而且她之后还要接着送，总不能一直躲躲藏藏吧？
“娘，我给恩人送饭。”
沐轻盈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不是不让你跟他来往吗？他是没有饭吃吗，需要你给他送饭？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要是被别人发现就解释不清楚了！”
沈绯烟表情固执。
“要不是他冒着生命危险救我，我这条命已经没了，娘，你从小教我要知恩图报，现在怎么又不允许我报恩？”
沐轻盈，“……”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那不一样……”
她自知理亏，语气也弱了些。
沈绯烟趁热打铁。
“娘，难道你想让女儿内疚一辈子吗？他帮了我好几次了，不是坏人，中午那只鸡，还有那几块鸡胸肉，还是从他那里买的呢。”
“镇上没有专门卖鸡胸肉的。”
“只有他肯卖给我。”
沐轻盈，“……”
早知道她就不那么小气了，不就是一只鸡吗，女儿想要就杀了，总好过让别的男人当了好人！
这下该怎么办？
“不管你心里怎么想，明日我就要给媒婆答复，你最近最好给我安分点，不然别怪我把你关在家里不让你出去！”
“直到嫁人为止！”
第40章 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沈绯烟心凉了大半。
“娘，你不是答应过我，不约束我，也答应过我，要好好打听一下，谨慎决定我的婚姻大事吗？”
“为什么要这么草率答应？”
沈沐枫有些吃惊。
“娘，你对姐姐也太严格了。”
“而且，我觉得姐姐做的没错，要不是那个男人，姐姐命都没了，还嫁什么人呢，她只不过是想报恩有什么错？”
沐轻盈瞪了沈沐枫一眼。
“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
随即又皱紧眉头。
“我要是草率，你早就嫁人了，等得到现在，十六岁还没有嫁出去，被村里人背地里指指点点吗？”
沈沐枫试图打圆场。
“娘，媒婆昨天才来，你明天就要给答复，的确太快了，林鸿远的人品，以及现在的家里情况都还不清楚！”
沐轻盈不想在门口吵。
“你爹今天就在镇上打听，等他回来便什么都知道了。”
-
沈大山今天回来的早，面上带着喜色，吃完饭之后，就跟沐轻盈一起回屋了。
沈绯烟一宿未眠。
-
次日一早。
沐轻盈起的很早，交代好让两个儿媳妇做早饭，自己捯饬了一翻，翻出过年才舍得穿的八成新的新衣裳穿上。
正要出门。
沈绯烟在门口将她拦住，目光坚定地说道，“娘，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这件事我想自己做主。”
“我求你，帮我推拒了吧！”
沐轻盈火冒三丈。
“你一个小姑娘家，哪里就有那么大的主意？”
“林家虽然家道中落，但一家人人品不错，是镇上人人称道的好人，林鸿远从小就是个孝顺的好孩子，模样也端正，你嫁过去不会吃苦的！”
沈绯烟嘴里泛苦。
“娘，你就不能听我一次吗？”
沐轻盈冷下脸来。
“不能。”
“我跟你爹已经商量好了，等去回了媒婆的话，就等林家上门提亲，你就在家等着日子出嫁！”
她说完就要走。
沈绯烟被逼得无奈，只能闭了闭眼，拽住沐轻盈的胳膊，孤注一掷地胡说八道。
“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沐轻盈脚步停下，回过身来，脸色一阵青一阵紫，却又好似早有预料。
“难怪！”
“你怎么就那么不听话，喜欢谁不行，偏要喜欢一个……”
“不行！”
“你还是尽早忘了他吧，我是不会让你嫁给他的！”
女儿心里有喜欢的人，那就更要早点将女儿的婚事定下来了。
现在喜欢又怎样。
只要成了亲便尘埃落定，只能学会忘记，现在女儿不明白，以后总有一天，会明白她这当娘的一片苦心。
她做了这恶人又如何？
沈绯烟没想到，自己连杀手锏都使出来了，却还是不管用，沐轻盈的态度，甚至比之前更加坚定。
就非要把她嫁出去不可？
若是重来一次，就是为了将走过的路再走一遍，那还不如不要这一次重生的机会，一切就结束在那个破庙里的雨夜里。
她心底生出一丝厌倦，为什么要让她回到这个世界呢？
飞机失事之后彻底地死去，或许对她来说才是最好的结局，亦或者第一次死后就彻底结束，不要让她看到世界的繁华，心里也不会生出不该有的念想，一个出生在封建社会的女人竟然渴望自由？
简直可笑又可悲。
从回到这个世界之后，她的行为举止，无不受到约束，先是做生意，不能自己亲自出面，说什么女儿家不能抛头露面，后是不顾她的意愿将她的婚事定下来。
第41章 自我怀疑
沈绯烟心灰意冷。
“娘，你本来是我最亲的人，可现在，明知即将要做的事情，会深深地伤害到我，你却还是执意去做。”
“如果对你来说，我的意愿已经不重要了，这样做才能令你高兴，那你就放手去做吧。”
缓缓放下紧握沐轻盈衣角的手。
沐轻盈顿在原地。
“娘是为你好，总有一天你会想通的！”
沈绯烟眼神淡漠。
“为了我好，所以要将我往火坑里退，这样的好，烟儿心领了，只求以后娘别再对烟儿好了。”
“受之不起。”
沐轻盈一口气险些上不来。
“你非要这么跟娘说话？你知不知道，你刚才说的那些话，一字一句都在戳娘的心窝子，娘一心为你好还有错了吗？”
沈绯烟看向沐轻盈的眼睛，眼神比从前任何一刻都要倔强。
深处还有一丝难掩的失望。
“我当然知道。”
“可娘又是否知道，你要去做的事情，跟杀了烟儿没有区别，烟儿甚至在想，若是那次被蛇咬，没有被救起来，就那么死了就好了。”
“啪！”
沈绯烟话音刚落，脸上就被甩了一巴掌，脸被打偏，白嫩的脸颊上红肿一片，可见用的力气有多大。
空气瞬时静止。
被打的人是沈绯烟，眼泪不受控地掉下来的却是沐轻盈，她打完之后，好似就后悔了，抬手想去抚摸女儿的脸。
却在半空中停住。
沈沐枫听到外面的动静，连忙穿衣出来，看到这样的情景，整个人又着急又不知所措，拿了冷帕子想给沈绯烟擦脸。
沈绯烟将他的手拂开，动作轻柔却不容拒绝。
沈沐枫心疼极了。
“娘，你怎么哭了呢？姐姐的脸不是你打的吗？被打的人没哭，你打人的怎么还有理哭了……”
柳小曼，“……”
刚出来就听到小叔子明显拉偏架的话。
心情复杂。
同时也很无奈，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沈家的人，看似脾气好，实则一个比一个倔。
“婆婆，烟儿，你们各退一步，好好说话，在门口吵架，当心被外面路过的人看见了，到时又要传出不好听的话。”
“等会儿其他人也要起床了。”
沐轻盈擦了擦眼泪，一言不发地回到自己的卧房。
沈沐枫没心没肺，笑得跟个二傻子似的，扯了扯姐姐的衣角，自以为很小声地说道，“姐，别不高兴了，娘没有出门，说明她不会答应媒婆，也不会把你嫁给你不喜欢的人。”
“咱们先吃早饭！”
沈绯烟，“……”
目的虽然达到了，方法却太过激进，她丝毫高兴不起来，胸口像是被压了一块石头，也一言不发地将自己关进屋子。
沈沐枫满脸茫然。
嫁人要不高兴，不嫁人也要不高兴，女人的心思太复杂了，他竟然一点都看不懂，幸好他不是女人！
-
沈绯烟躺在床上，看着床顶，陷入自我怀疑之中，她做错了吗，只要她听从安排，就不会闹成现在这个样子。
或许阻止林鸿远进山，就不会有同样的结局。
可……
她真的只是为了避免背上克夫的名声吗？
脑海突然浮现一个青衣人影。
手上正在给野鸡拔毛，逆着光看向闯入的自己，分明什么话都没说，沈绯烟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柔和安全感。
第42章 儿孙自有儿孙福
沈绯烟没有遇到过喜欢的人，也不想草率地嫁人，婚姻毕竟是一辈子的事，跟一个不知道什么脾气的人一起一辈子，光是想一下就觉得很可怕。
如果硬要嫁人……
她宁愿嫁给刘析归，至少从短暂的相处中，她可以看出刘析归是个好人，跟他待在一起的时候很轻松。
-
沈大山将豆腐磨好，听说媳妇和女儿吵架了，早饭都顾不上吃，来到卧房就看到沐轻盈哭的眼睛都红了。
“好端端的哭什么？让孩子们看了笑话。”
沐轻盈抽了抽鼻子。
“我所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烟儿好吗？她却说我那么做是害了她，甚至刚才还说了些不吉利的话，我没有忍住给了她一巴掌。”
“她要恨我了吧。”
沈大山不好评判谁对谁错，只能干巴巴地劝说道，“女儿不听话，父母教训是天经地义，她怎么会因此恨你？”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造化，她既然不想嫁到林家，那就随她去吧，大不了再重新相看，总能看到让她满意的，将来跟别人过日子的是她，找一个她自己喜欢的也好。”
沐轻盈哭的更伤心。
“道理我不是不懂，可她竟然……”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看了看沈大山，犹豫片刻又继续道，“要是事情真的那么简单，我也不至于这么生气，也不会那么着急将亲事定下来，她不满意林家，我也可以给她换别的人家。”
“但是她喜欢的人，竟然是刘北河家的四儿子。”
“刘家现在是寡母当家，老大是个书呆子，除了读书什么都不会，自己都要靠家里养，偏偏还生了五个孩子，老二死的早，老三是个女儿，已经嫁出去了，听说也不是个好相与的。”
“他们一家老小全靠老四一个人养活！”
“那能是个好人家吗？”
“烟儿要是嫁过去，以后有的是苦吃！”
“她非但不懂我的良苦用心，还尽说些戳我心窝子的话！林家那么好的条件，错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她怎么就那么糊涂！”
沈大山听得一愣一愣的。
他这才知道四女儿竟然有心上人，不过这也没什么，乡下人不比大家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有自己喜欢的人不稀奇。
“儿孙自有儿孙福。”
“不管她将来家给谁，只要过得幸福，我们这些当大人的就满足了，你也不用太担心，我看烟儿不像是没有分寸的人。”
沐轻盈有些迟疑。
“可是……林家怎么办？”
“我答应于媒婆，今天给她答复，要是拒绝了，以林家的条件，相信过不了多久，林鸿远的婚事就定下来了。”
沈大山皱了皱眉。
“你是不是糊涂了？咱们烟儿又不是嫁不出去，怎么就盯着林鸿远一个人？你对林家以及林鸿远又有多了解？”
沐轻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用帕子擦了擦自己的眼睛。
“罢了。”
“刚才冲动之下对她动了手，我以前就算教训她，也是知道分寸的，这次却打了她的脸，心里总是觉得愧疚。”
“婚事就暂且放下。”
“只要她不再继续喜欢刘析归，我也就不逼着她嫁人，我宁愿她当一辈子的姑娘，也不会让她落入虎口！”
沈大山，“……”
他的第一任妻子，是爹娘安排的，谈不上喜欢，有的只有责任，娶第二任妻子的时候，爹娘已经去世了，所以是按照自己的喜欢找的。
沐轻盈的身份有些特殊，当年为了娶她为妻，他可谓是吃了不少苦头，好在最后能够得偿所愿。
若是没有那些经历。
或许他也会觉得，人生一辈子跟谁在一起都一样，可现在却不这么觉得，还是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不管多苦多累都是快乐的。
沈大山看了看妻子的表情，知道她还在气头上，到了嘴边劝说的话还是咽了下去，这种事他也帮不上什么忙。
第43章 开张
推车和平底锅都做好了，生意也可以开张了，第一天是沈绯烟跟徐春花一起的，沈沐枫也闹着要来帮忙。
天还未亮就来到镇上。
沈沐枫之前经常帮沈大山卖豆腐，跟镇上的商贩打过交道，没几下就找到了一个好摊位，动作麻利地将推车推过去，将臭豆腐和作料一一摆好。
“姐姐，你坐在一旁休息。”
“我来帮你卖！”
他还是第一次卖臭豆腐，兴致勃勃，沈绯烟不想打击他的自信心，便让他先卖着，自己跟徐春花一起去买了一百张油纸。
油纸一文钱两张。
徐春花心疼不已。
“这生意还没开张，就花出去这么多钱，万一……”她看了看小姑子的表情，担忧地说道，“我是说万一啊，万一生意没有那么好，亏了本该怎么办？”
“生意可不好做。”
沈绯烟没说什么。
两人卖完油纸，随便闲逛了一下，才来到摊位前，此时天已经大亮，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逐渐增多。
臭豆腐摊位前却空无一人。
显得格外凄凉。
徐春花恨不得掌自己的嘴。
“我这乌鸦嘴！”
沈沐枫也垂头丧气。
“姐姐，那些人不认识好货，一个两个光是闻到味道，就躲得远远的，等他们吃了就会恨不得没有早些买！”
沈绯烟早有所料。
“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下。”
-
一群半大的孩子，围坐在柳树下，一个小女孩在他们背后走着，唱完一首歌谣，便将手绢放到其中一个小孩的背后。
沈绯烟出现打断他们的游戏。
“你们想不想吃好吃的？”
小孩们想也不想，叽叽喳喳地围着沈绯烟要好吃的。
沈绯烟掏出松子糖，每个孩子分了一颗，对他们低语几句，又回头指了指自己的臭豆腐摊位。
“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小孩们重重点头。
“知道！”
“臭豆腐摊位今天开张，主动询问的前二十个人，都能免费吃到一块臭豆腐，我们要去吃免费的臭豆腐！”
-
沈沐枫正愁没有生意，一群小孩却突然一哄而上。
“老板，我要一块臭豆腐，漂亮姐姐说了，今天前二十个来问的人，都可以吃到一块免费的臭豆腐！”
其他小孩纷纷附和。
若不是他们都捂着鼻子的话，或许还真有人以为这臭豆腐有多好吃。
来往行人觉得这群小孩，捂着鼻子还要吃免费的臭豆腐，模样憨态可掬，不由停下脚步看热闹。
沈沐枫很快反应过来，这或许就是姐姐想到的办法。
来不及多想。
他按照姐姐教的方法，在又大又圆的平底锅上倒入油，数了数孩子们的个数，取出七块泡好的臭豆腐，在平坦的铁锅上煎好，再将酱肉、生抽、醋、砂糖、小米辣、鸡精熬制的料汁倒在上面。
铁锅上顿时发出滋滋作响的声音。
又香又臭的味道飘得很远。
将臭豆腐用铲子盛入油纸中，最后在上面撒上葱花和香菜。
“你们拿去分着吃。”
周围的人不由咽了咽口水。
“那豆腐虽然臭，但这料汁的味道，闻着倒是挺香，要是用那料汁做别的吃食，生意一定会很好。”
“他们怎么就想不通，用那么臭的豆腐呢？”
“可惜了……”
小孩子没有大人那么多的想法，本来就什么都敢尝试，再说漂亮姐姐说了，只要吃了臭豆腐，就还有一颗松子糖。
不吃白不吃！
第44章 还真有冤大头？
一个七岁的小孩儿，显然是这几个孩子的领头人，第一个结果臭豆腐，直接用竹签插起一个放入嘴里。
黑亮的眼睛顿时瞪圆。
“唔……好次！”
“嘶……”
“有点烫！”
虽然很烫嘴，却舍不得吐出来，三两下就吞了下去，眼睛还巴巴地望着手里剩下的六个臭豆腐。
还想吃怎么办？
其他孩子一看老大这副模样，就知道肯定很好吃，顿时不由分说地将臭豆腐抢过来，自己吃一块，其他人将剩下的分完。
小孩子嘴小。
臭豆腐的汁水又很足，一口咬下去汁水满嘴，吞咽的时候有些溢出来，又忙伸出舌头将嘴角舔干净。
“我还想吃……”
一个小姑娘眼巴巴地看着臭豆腐，一副吃不到不肯走的架势，七岁男孩儿懂事一些，将小女孩儿拉到身后。
“想吃就回去让你爹娘来给你买。”
周围看热闹的人面面相觑。
“真的那么好吃？”
“他们那样子做不了假，小孩子也不会撒谎，兴许只是闻起来臭，吃起来是香的呢？要不还是尝试一下？”
众人看了看推车上挂着的木牌。
上面写了臭豆腐的价格。
“小份的臭豆腐七文钱，大份的臭豆腐十文钱。”
“太贵了吧。”
徐春花一看众人有了退缩之意，顿时着急了，说实话她也觉得这个价格太贵，小姑子也太不会定价了。
万一别人嫌贵不买怎么办？
她有些想便宜些，可一想到这是小姑子的生意，要是她做主降价，到时候小姑子肯定要跟她闹。
“贵是贵了点，但味道真的好，整个溪水镇，甚至整个云国，只有咱们这里在买臭豆腐，诸位买一份回去尝尝鲜吧”
一个汉子啧啧两声。
“真当钱那么好赚呢？豆腐才多少钱？你这臭豆腐，不还是豆腐做的吗？那么几小块豆腐，就要七文钱，我们是傻了才会买！”
“散了吧。”
“这位老板一看就是没做过生意，却想赚钱想疯了的，咱们别当这冤大头，有那七文钱，甚至十文钱，咱们吃包子，吃面，或者吃点别的好吃的不好吗？”
其他人被这汉子说服。
本来还在犹豫之中，这会儿纷纷将钱放了回去。
正在这时。
一个高大的男人走到臭豆腐摊位前，什么话都没说，掏出十文钱来，对傻愣着的沈沐枫说道，“给我来一份臭豆腐。”
正要散去的人又停下脚步。
还真有冤大头？
沈沐枫没认出这人是谁，徐春花却立马认了出来，表情顿时变得微妙，哪怕婆婆故意瞒着，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她还是知道的不少，自然也知道，自家小姑子跟这位之间有些牵扯。
徐春花走神之际。
沈沐枫已经手脚麻利地将一份大份臭豆腐做好，交到刘析归手中了，收了钱扬起一抹大大的笑，分明五官很精致，这抹笑却生生让他看起来又憨厚又老实。
“客官请慢用！”
徐春花也回过神来，指着旁边搭着的一个小桌子道，“这是我们家的桌子，想在这里吃的，可以坐在桌子上吃。”
刘析归点了点头。
走到桌子前坐下，表情一成不变，动作也不紧不慢，却将一大份整整十一块臭豆腐全部吃入腹中。
最后连汤汁都喝了。
吃完便提起猎物转身离开，从始至终没有说一句多余的话，却比那些孩子更让人信服，这么高大又沉默寡言的汉子，一看就不是托，这样的托可是拿不到工钱的，也有人一眼就认出他是经常来镇上卖猎物的猎户。
对他有天然的信任。
第45章 鸡精十五文一两
有精打细算的人，也有不差钱的人，见有人敢尝试，看起来味道好像也不错的样子，便也掏钱买了一份。
吃完第一块，什么迟疑都没了。
“好吃！”
陆续有几个人买了臭豆腐，吃完之后纷纷对此赞不绝口。
“太神奇了。”
“没想到还有闻着臭，吃着这么香的，以前从未吃到过，也是第一次听说臭豆腐这种豆腐。”
沈绯烟给孩子们分完松子糖回来，见摊位上已经开张了，脸上绽放一抹笑来，令路过的男人不自觉地多看几眼。
察觉到后。
脸上的笑又落下来。
还有人围在臭豆腐摊位前观望，看到其他人买了吃，也咽了咽口水，很想吃可又觉得不值得那个价钱。
“老板，能不能便宜些？”
“臭豆腐虽然看着好吃，但不管怎么说都是豆腐做的，豆腐四文钱一斤，小份的臭豆腐只有七块，最多也就一两的样子，大份的臭豆腐也才十一块，卖七文钱，甚至十文钱一份是不是太夸张了？”
“薄利多销才是正理。”
“你卖的这么贵，买的人只会越来越少。”
徐春花越听越心虚。
是啊，豆腐才四文钱一斤，一份臭豆腐最多也就一两，却卖到七文钱、十文钱，换做是她，她也不舍得买。
甚至觉得买的都是冤大头。
先不说本来就穷。
就算家里不差钱，也不该这么乱花钱。
沈绯烟对这种情况并不意外，镇定自若地对众人解释道，“臭豆腐里不仅有臭豆腐，还有很多配料，这些配料很贵，其中一样秘制的调料，不仅成本很高，制作步骤也很繁琐，卖这个价格已经很物美价廉了。”
“再降价便要亏本。”
沈菁菁吃遍大江南北，尝试过很多种美食，刚来到溪水镇第一天，就见有人卖从前从未听说过的臭豆腐。
虽然闻起来真的很臭，跟她的身份很不匹配。
但她还是尝试了。
未味道出乎意料地好吃。
这会儿听人说这里面有一味秘制调料，顿时就想到了什么，眼底迸发出一道惊人的亮光，却还是故作矜持没有做出太反常的动作。
“老板，你说的秘制调料，可是我吃到的，臭豆腐里面的那一道香味？”
沈绯烟眼底划过一道惊讶，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猜出来，看来还是不能小瞧古人的聪慧，大方地点头承认了。
“正是。”
沈菁菁来了兴趣。
“这种调料你卖不卖？做臭豆腐能那么好吃，想必放到其他菜品之中，也会有令人惊喜的效果。”
沈绯烟有些犹豫。
先不说制作鸡精的过程麻烦，就是那鸡胸肉也不是好获得的，哪里有那么多的人愿意将鸡杀了，单独卖给她鸡胸肉呢？
沈菁菁看出她的为难，生怕她不肯卖给自己。
“既然制作麻烦，且成本很高，价格贵一些我也理解，我不差钱，你开个价吧，我想买个百来斤！”
沈绯烟，“……”
看得出来这人是真的不缺钱。
从她身上衣服的布料也可看出，这人非富即贵，开口就要买百来斤，溪水镇还真是卧虎藏龙。
“抱歉，百来斤我做不出来。”
沈菁菁有些失落。
“那你能卖给我多少？”
沈绯烟这下没了顾及。
“生意找上门没有不做的，但我做不出来那么多，制作这味调料的原材料来之不易，因此每个月最多只能卖给你十斤。”
“且不是当下就有，要等我回去做好再卖给你。”
“这位调料叫做鸡精。”
“卖价是十五文一两，一百五十文一斤，十斤就是一千五百文，请问这位客人要买多少？”
第46章 强壮的猎户
周围的人听完倒抽一口凉气。
“这么贵怎么不去抢？”
看着手里的臭豆腐，都觉得精贵起来，竟然放了那么贵的调料，如果那味调料成本真的那么高，臭豆腐卖到这个价格也还算公道。
沈绯烟笑得从容。
“鸡精只是一味调料，放少许便可以增香，寻常人家一个月也只吃得到一两，因此这个价格真的不贵。”
沈菁菁也觉得不贵。
“那就给我来十斤吧！”
“不知这位老板怎么称呼？我先给你五百文定金，剩下的等你做好之后，我让下人来取时给你。”
“我叫沈绯烟。”
沈菁菁给身后丫鬟使个眼色，丫鬟立即从荷包里取出五百文递过去。
“那我今后就叫你沈老板了。”
“我叫沈菁菁，这是我的丫鬟小桃，后日能做得好吗？后日便让小桃来你摊位上取。”
沈绯烟收下钱。
“可以。”
沈菁菁走远之后，沈沐枫才敢说话。
“姐姐，刚才那位小姐，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吧，长得那么好看，竟然回来小摊上吃臭豆腐。”
沈绯烟反手给了他个裂枣。
“你这话是我的臭豆腐，配不上大户人家的小姐吗？”
沈沐枫立即摇头。
“配，怎么不配？”
“绝配！”
“我就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接地气的千金大小姐，有些稀奇，姐姐，你可真厉害，生意开张第一天就挣了一千五百文。”
不知是不是鸡精的价格，让众人意识到做臭豆腐的材料的确很贵，值得那个价钱，亦或是臭豆腐的味道真的很好。
开张的第一天，竟然不到半天的时间，准备的足足十斤的臭豆腐就卖完了，瓦缸里全是沉甸甸的铜板。
沈沐枫走路都觉得脚下轻飘飘的。
姐弟两走在前面。
徐春花抢着推推车，走在后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
镇上有东西寄存的庄子，特别是摆摊做生意的，经常有大件的桌子椅子搬不走，便寄存在此处，有专门的人看守也不怕被偷。
沈绯烟交了二十文钱。
接下来一个月的时间，推车和桌椅都可以寄存在这里。
-
沈绯烟先带弟弟和嫂子到面馆里，一人吃了一碗阳春面，随后再来到肉市，没走多久就看到了摆摊卖家禽的。
鸡鸭鱼肉都有。
沈沐枫一看到肉，就没出息地咽口水。
徐春花倒是理智。
“烟儿，虽然今天挣得多，但钱是不经花的，上次吃肉距离现在不久，现在又不逢年过节，还是不卖肉了吧。”
“浪费那钱不划算。”
沈绯烟没有隐瞒。
“我是来买做鸡精的材料的。”
“不过二嫂倒是提醒我了。”
“可以买一些肉回去庆祝一下。”
“这阵子大家干活儿累到了，正好吃肉补一补，家里的孩子也还小，多吃肉才能长得又高又壮。”
提到家里的孩子，一向一文钱都恨不得掰开，当做两文钱来话的徐春花，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闭嘴，就大方这一次应该也没什么。
给孩子补身子不是乱花钱。
而且这钱是小姑子的。
小姑子实在要买她拦不住。
沈绯烟心里想的却是，上次答应刘析归，要让他尝尝自己做的红烧肉的，没想到这么快就可以实现了。
脸上不自觉地挂上笑。
沈沐枫可不知道，就这会儿的时间，这两个女人脑子里就想了那么多，心思单纯地赞同姐姐的话。
“姐姐说得没错。”
“吃肉才能长得又高又壮，今天除了一群小孩免费吃，第一个来我们摊位上买臭豆腐的，就是一个又高又壮的猎户，猎户最是不缺肉，估计就是肉吃的多才能长得那么高大。”
“我以后也要像他那样强壮！”
沈绯烟神色微怔。
心底有一个猜测，却没有追根究底。
“这次的肉管够。”
第47章 算术
齐屠夫原本躺在躺椅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扇着扇子，恰好听到沈绯烟的话，顿时笑眯眯地站起来招呼客人。
“这位姑娘，要买多少肉？”
“我这里的猪都是当天现杀的，肉新鲜的很，这天气拿回去，用冷水镇着，一两天都不会臭。”
“五花肉三十五文一斤，买的多可以送你一些猪下水。”
猪下水虽然臭烘烘的，一般人不会花钱买，但再怎么都是肉，且猪身上还不少，一只两百多斤的猪，光是猪下水就有三十来斤。
一般屠户都会以几文钱一斤的价格贱卖掉。
偶尔遇到大客户才会当做添头送出去一些。
不过一般送不出去，都是便宜贱卖的，因为只有大户人家，买猪肉才会论斤买，一般人家大多都是论两买。
大户人家既然吃得起猪肉，又怎么会看得上那点猪下水？
只有穷人才会买猪下水。
齐屠夫脸上有从额角横贯嘴唇的疤痕，笑起来非但没有给人亲切的感觉，反而看起来很吓人，再加上手上拿着一把杀猪刀，一般小姑娘或者小孩儿看到会被吓哭的程度。
徐春花本来还担心小姑子被吓到。
谁知转过头看去，才发现小姑子冷静得不像个小姑娘，不但没吓到，还大大方方地走到摊位前和屠夫砍价！
“猪后腿怎么卖？”
“二十五文一斤。”
“帮我称一下这条猪后腿多少斤。”
“好嘞！”
“二十斤又一两，给你算作二十斤。”
沈绯烟，“……”
五百文，打扰了。
“猪排骨呢？”
齐屠夫很有耐心。
“排骨便宜一些，只要二十文一斤。”
沈绯烟点点头。
“给我来两斤五花肉，两斤猪排骨，你刚才说买的多有送，就送我两斤猪下水吧，总共一百一十文，帮我把零头抹了，收我一百文如何？”
徐春花，“……”
小姑子手指都没有数，怎么就将价格算出来了？
该不会乱算的吧？
沈沐枫也是一愣。
“姐姐，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
不知道怎么形容。
姐姐虽然不是大家闺秀，但性格一直很内敛，从前在陌生男人面前，可是连多看一眼都不敢的。
这个屠夫看起来那么凶，她竟然还敢让屠夫将六文钱当零头抹了！
不怕屠夫一个手起刀落……
沈沐枫缩了缩脖子，被自己的联想吓到了，默默地往前靠了靠，但凡屠夫突然暴起，就算不能带姐姐躲开，也能及时挡在姐姐面前。
齐屠夫，“……”
默默打了打算盘，还真是一百一十文纹钱！
这姑娘脑子也太好使了。
要是他脑子也这么好使，都不需要打算盘，就可以直接说出价格，生意最好的时候也不至于忙得手忙脚乱。
因此错失了一些客人。
“姑娘，你这砍价也砍得太狠了，要两斤猪下水也就罢了，是我之前说好要送的，但一下子抹掉十文钱我是没见过的。”
“这样吧。”
“我再多送你半斤猪下水，算你一百又五文，当交个朋友，下次卖肉的时候，还来我这里买成吗？”
沈绯烟笑得温柔。
“老板是个爽快人，我也不好意思让你为难，帮我把肉包起来吧，只要你这里比别处实惠，我自然会一直在你这里买。”
-
一下子花出去一百多文，徐春花心疼极了，见沈绯烟还没有出肉市的打算，心里急得跟热锅浇油一般。
离那肉铺远了，嘴巴便停不下来。
“这些肉不知道要多久才吃的完，别听那屠夫瞎说，哪里放的到几天，放久了的肉会生虫子！”
“下回定要少买些。”
“咱们村子离镇上不算远，本应该吃多少买多少的。”
第48章 一脸穷酸样！
徐春花从前想都不敢想，一次花出去一百多文钱，也是今儿小姑子挣了钱，才总算见识到了，心里认定小姑子不会持家。
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她当年的嫁妆才一两银子！
这么多年不舍得怎么花，借了小姑子两百文，如今身上只剩下三百文不到，一百文相当于她私房钱的三分之一！
沈沐枫倒是不心疼钱。
“二嫂，你就别扫兴了，今天开门红，挣了那么多钱，姐姐买些肉回去庆祝一下也是应该的，她心里有分寸。”
“你等着吃好吃的就行了！”
积极地将肉拎在自己手中，“姐姐，接下来还要买什么？你想买尽管买，我力气大拎得起！”
徐春花，“……”
不愧是亲姐弟，花钱一样大手大脚，没有忧患意识，今天开门红挣到钱，一是运气好，遇到了一个大老板，一下子买了十斤鸡精，二是臭豆腐是个新鲜吃食，从前人们都没吃过，一时想尝尝鲜。
过了今天呢？
那样的大老板不是每天都有，等臭豆腐多卖几天，迟早有人会过了这个新鲜劲儿，到时候隔三差五才来吃一次。
生意照样不好做。
算了。
她还是不扫兴了，说再多只会讨人嫌，能挣多少挣多少，姑且让他们先高兴一阵子，等生意不好做起来再悔悟今天没听她的劝阻。
-
沈绯烟在一个农妇面前停下来，别处也在鸡鸭鱼肉之类的家畜，但都是一两只地卖，很少又像她一样，笼子里摆了二十来只拿来卖的。
坐在小马扎上，看到有客人来立即站起来。
笑着招呼客人。
“这位姑娘，要买鸡还是买呀？”又指了指盆里的鱼，“或是买些鱼回去，炖汤喝保管鲜香十足！”
“这些鱼都是刚从河里捞出来的，新鲜着呢，要是劲儿不着急吃，还可以在家里的水缸里养几天。”
沈绯烟看了看这些鱼。
的确有些心动。
但身上的钱已经不允许她再买多余的东西了。
“公鸡多少钱一只？”
“这些公鸡都是从附近村庄收来的，吃着粮食和虫子长大，养的油光水滑，我也不收你高了，只赚五文钱的辛苦费，一百二十文一只如何？”
沈绯烟似笑非笑。
“母鸡都比这便宜，既然老板无心做我这单生意，那我走便是。”刚要走，有被妇人苦着脸拉住衣袖。
“罢了罢了。”
“我今儿摆了半天的摊，还一只鸡都没卖出去，就当开个张，算你一百一十文一只，下次记得再来我这里买。”
沈沐枫翻了个白眼。
“老板，你可太不实诚了，油水多的母鸡，也才一百二十文左右一只，更何况还是又瘦又柴的公鸡呢。”
“一百文。”
“你要是不愿意卖，我们就去别处问问。”
陈翠，“……”
她看了看沈沐枫，左右手提着的几斤肉，原本以为是大客户，能在他们身上坑一笔，谁知原来买那么多肉是打肿脸充胖子。
顿时变了脸色。
挥着手像是赶苍蝇似的，皱着眉头满脸嫌弃和鄙夷。
“买不起还来问什么问？”
“滚滚滚！”
“别当着我做生意！”
她最烦这种问半天价格，又不买还一个劲儿砍价的人。
一脸穷酸样！
沈沐枫脸一黑，冲上去就要跟这无知妇人理论，却被沈绯烟拉住，温声安抚道，“没有必要跟她一般见识，镇上那么多卖鸡鸭的人，换一个人买就是了。”
徐春花也不想招惹是非。
“咱们快些走吧。”
第49章 羞辱
陈翠一看他们怂巴巴的样子，态度更嚣张了几分，不屑地呸了一声之后，还不依不饶地埋汰几句。
“乡下来的穷要饭，买不起还装像，手上拎着的肉，估计是买回去办酒席的吧，整个村的人一起吃席也就买那点肉。”
“啧啧啧。”
“下次别来我摊位前，省的给我带来一身晦气！”
沈沐枫年轻气盛，哪里受得了这窝囊气？
“姐姐，你被拦着我。”
“我今天非要跟她好好理论，出来做生意的，态度这么嚣张，若不是她喊价不合理，我们也不会要去别处买。”
“不在她这里买，她就对我们骂骂咧咧？”
“难怪生意这么差！”
陈翠好似听到天大的笑话。
“哈哈，别处买？”
“那你们倒是买啊，我倒要看看你们买不买得起，可别为了跟我赌气，把全身家当花光了都买不起一只鸡！”
“大家快来看笑话。”
“我好久没看到过这么好笑的人了，又穷又爱装，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缝缝补补，看不到一块原来的布料，全是补疤，买一只鸡还一直砍价，恨不得白给了他，怎么就不允许别人戳破他的穷酸了？”
“那不明摆着的吗？”
行人停下来凑热闹，周围跟陈翠相熟的商贩，好似引起了共鸣，也跟陈翠一起抱怨穷酸砍价砍得太厉害。
“我是真不爱做乡下人的生意。”
“每次买个东西都抠抠搜搜，不管买什么都要砍价，哪里有镇上的人爽快，该是多少钱就给多少钱。”
“活该他们穷一辈子。”
“关键是好些人，根本就没那么多钱，砍价给他砍了，到最后竟然不买，白白浪费我那么多口水！”
“我们做生意为的就是挣钱，他们却想我们分文不挣，按照成本价格卖给他们，净喜欢大白天的做梦。”
路上有些手头紧巴巴的人，原本还想砍砍价买一些东西，听了这些商贩的话，羞愤之余却并未反驳。
他们的确很穷，也的确不想让商贩赚太多他们的钱。
该砍价还是得砍！
只是这会儿显然不是买东西的时候，溪水镇那么大，卖同样东西的商人多的是，也没必要在这几个商人这里买。
省的被一顿羞辱。
本来要上前买东西的人，顿时脚步一转换了方向。
……
空气静默了片刻。
方才还跟陈翠一起埋怨的人，看到那些换了方向的客人，甚至其中还有熟客，一看就是要来买东西的走了，顿时对陈翠生出一丝恼意，有些事情心里知道就好，私底下嘟囔几句也没什么，偏偏要摆到台面上来说。
还被那么多人听到！
陈翠自然察觉到，自己影响到相熟商贩的生意，却并没有放在心上，甚至暗自窃喜，早就看不得他们生意比自己好了。
她是卖鸡鸭鱼肉的，一般也不做乡下人生意。
那些乡下人不来就不来。
反正买她的鸡鸭鱼肉的人，几乎也都是镇上的人，再说了，鸡鸭贩子整个溪水镇也没几个，人家想买的时候还是会来找她买。
徐春花早已满脸羞红。
“烟儿，枫儿，咱们快些回去吧，这些猪肉已经够了，何必再买鸡呢？再说咱们自家养了鸡，没必要白白浪费那些钱买。”
沈绯烟解释了一句。
“做鸡精要用到鸡肉，今天又有客人订了十斤的鸡精，所以才来买鸡，再说家里的鸡是大家的，我做的鸡精是自己卖。”
第50章 悸动
徐春花皱了皱眉。
她以前想分得清楚一些，现在听到小姑子分的这么清，以后挣了钱跟家里没一点关系，心里又有些不舒服。
“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
“就用家里的鸡。”
“公公婆婆一向宠你，只要能挣到钱，他们也是会同意的，你就不要这么固执了。”
沈绯烟态度坚定。
“不一样。”
陈翠见这三人还聊上了，直接上手将人从自己摊位上推走。
沈绯烟离她最近。
猝不及防之下，眼看就要被推倒在地，一只有力的手，环住了她的腰，微微一用力将她倾斜的身子拉了回来。
鼻尖撞上硬邦邦的胸膛，传来一阵酸楚，生理眼泪不受控制地在眼眶打转，抬头看向救了自己的人。
瞳孔霎时放大，眸子里蹦出一道惊喜。
“你又救了我。”
刘析归低头对上女人水汪汪的眼睛，心底涌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悸动，转瞬即逝，下意识地避开那双美丽的杏眼。
等她站稳之后才松开。
“下次小心一些。”
沈绯烟摸了摸鼻尖，后知后觉，自己方才是在男人的怀里，白净的脸颊染上薄红，手脚有些不知道怎么放。
“嗯……”
沈沐枫一眼就认出刘析归，丝毫没有察觉到，他跟自己姐姐之间的气氛有些不对，高兴又庆幸地说道，“你就是刚才那个客人，原来你跟我姐姐认识啊！幸好你及时出现，不然我姐就要摔伤了。”
“要是脸着地那还得了！”
“我姐最宝贝的就是她那张脸，但凡留下疤痕那就跟要了她命没什么区别。”
沈绯烟瞪了沈沐枫一眼。
这就是亲弟弟！
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沈沐枫不明所以，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他说的是实话。
刘析归将姐弟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嘴角将要勾起，不知想到了什么，又落了下去，微微弯腰将自己刚才情急之下仍在地上的东西捡起来。
沈绯烟这才发现地上的是野鸡。
若是普通的野鸡，她看一眼就算了，不会引起注意，但这几只鸡是杀好，掏了内脏的，不必作想就知道是那几只她要了鸡胸肉的鸡。
神色微微一怔。
“杀好的鸡不好卖，现在天气越来越热……”
更何况这是前天杀的鸡！
沈绯烟心里又是感动，又是愧疚，还有一丝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心虚，发了臭的鸡真的会有人买吗？
刘析归只说了一句。
“没有坏。”
沈绯烟松了一口气，心底却觉得奇怪，现在是四月中旬，更何况这几天天色有些闷热，放了两天的肉真的不会坏？
“谢谢你。”
“这些鸡卖给我吧，本来也是为了我杀的，更何况我在别处买，也要整只鸡买的，没人会只卖鸡的一部分。”
这就是古代的不便利之处。
猪肉还有分开买的。
鸡鸭鱼肉这些却全都是整个的买，还没有见有人跟她一眼只要鸡身上一个部位的。
沈绯烟有些头疼，买了这四只鸡，身上的钱就不够了，但她不愿将刘析归的善良当做理所当然。
这四只卖不出去的野鸡本来就该由她来承担。
一只鸡的鸡胸肉大概有两斤左右。
五只鸡的鸡胸肉，再加上她之前做的鸡精，凑齐十斤是够的，只要拿到剩下的一两银子，就可以将欠债都还上还有剩余。
可惜那一两银子还没到手。
今日卖臭豆腐的钱，沈绯烟还没有细数。
但心里其实大概有数。
应该也就两百文左右。
刚才卖肉花掉了一百又五文，应该还剩下一百多文，买这四只鸡大概要花四百八十文，身上最多还能剩两百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