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世子爷她又翻墙跑啦 阳春白日风在香。 燕王府东北角一处幽静雅致的院子里,佳木葱茏、奇花熌灼。 一小丛清泉自院中假山间隙内折泻而出,最后汇入院中养着名贵娄兰锦鲤的池塘中,发出淙淙流水声。 偶有从院中穿行而过的丫鬟小厮们无不放缓脚步,生怕惊扰到了一旁桃花树上,正倚枝小憩的白衣公子。 春风拂面,阳光温柔。 悦耳的流水与清脆鸟啼声交织在一起,越发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安谧之感。 可惜这样和谐的一幕,很快就被一道喘着粗气的叫喊声破坏殆尽—— “不好了不好了!世子爷,不好了!!” 哗啦~ 回笼觉被人打断,云潇随意搭在额上遮太阳的手臂垂落下来, 宽大的流云广袖拂过枝头,花瓣扑簌簌地落了一地。 她懒洋洋地坐直身子,仅用一根暖玉发簪随意挽起的发髻松松垮垮的, 那双一笑起来就显得格外多情的桃花眼里,还带着几分刚被吵醒的惺忪。 “你家世子爷好得很,瞎嚷嚷什么?” “王,王爷他……” 前来报信的小厮话还没说完,院外便又传来了一道中气十足的怒喝: “那个混账东西在哪儿? 小小年纪不学好,如今竟都敢在拾香楼里过夜了! 看我不打断她的狗腿!” 怒喝声中,隐隐还能听到一些杂乱的动静,其中有一道像极了她爹行走间,戒尺带出的风声! 云潇一个激灵,残余的睡意瞬间荡然无存。 她熟练地起身,踩着树枝轻灵起跃,头也不回地翻过院墙,只留下一句略显仓皇的话: “就说我去找镇北王世子温习功课去了!” 小厮:“……” 眼睁睁看着自家墙头飞下来一个人的镇北王世子:“……” 见惯不怪地收回目光,继续雕刻着自己手里那截儿木头,裴翊招呼的语气听上去很是波澜不惊: “来了。” “还有不到半个时辰老师就要来检查功课了,我可不得这会儿来么~” 燕王府和镇北王府中间的这道院墙,云潇都已经翻了十二年了, 她爹抡着戒尺满府寻她更不是这一天两天的事儿。 云潇在裴翊面前从不知什么叫做不好意思, 她大大咧咧地走到裴翊对面坐下,并不在意这即便是春日里,也仍显得有些萧瑟的院子, 随手拿起石桌上的茶具,先给自己倒了一杯, 仰头喝尽之后,这才有空去看他手中的木雕。 “你这佛像若是给皇后准备的生辰礼,倒不如送我算了。 反正那天肯定不会太平,生辰宴还能不能顺利举办都是个问题。 你这礼送或不送,皇后大概也顾不上。” “我雕这佛像之时,一刀一凿,半句祝福也无,虔诚的诅咒倒是不少。” 裴翊停下手里的动作,抬眼淡淡地看她: “你要?” “那还是算了。” 唰的一声甩开手中折扇,云潇手腕微动,像是要把那晦气扇走: “你这嘴毒得很,我可还想多活几年~” —————— ———— 新书开更啦~ 一些可能会被问到的问题我就先放在这里了哈~ 首先是1v1双洁he这个无悬念嗷~ 然后…… 1、为了方便大家阅读,文中提及女主都会用女字旁的“她”,但只要我没明确写过,那就是还不知道女主的女儿身; 2、为避免看文过程中出现一些奇奇怪怪的猜测……男女主无血缘关系无血缘关系无血缘关系!重要的事情我先说三遍!! ̄ω ̄= 3、架空背景,不要代入任何朝代,历史细节请勿考究谢谢~~o(* ̄3 ̄)o ?(′???`)比心 第2章:暗潮涌动 云潇性子跳脱,惯会贫嘴,这点裴翊在过去的十多年里早已习惯。 他垂眼将手中锋利的刻刀仔细收进盒子里,绸缎般的墨色长发规规矩矩的披散在身后,头顶上那银质发冠将他的发髻束得服服帖帖、一丝不苟。 那看上去十分简洁,甚至是有些质朴的墨色长袍分毫不能掩盖他骨子里透出的清贵。 人如修竹衣似帆影,说的大概就是他了。 但这样的人,却是她养出来的…… 云潇眉梢轻挑,摇着折扇的动作也带了几分得意。 “你昨夜歇在拾香楼了?” 并没有在意云潇眼底那些丰富的情绪变化,裴翊指腹摩擦着已经收拢的木盒,轻撩了下眼: “可是同皇后的生辰宴有关?” “有关,也无关。” 手中折扇扇动的频率明显慢了下来, 说起她昨夜刚查到的事情,饶是云潇这样玩世不恭的性子,眉宇间也不由得多了几许凝重之意: “西凌国使臣昨日便已扮作西凌商人提前抵达京城,为了掩饰身份,还特意跑去拾香楼寻欢作乐。 我也是探听了许久才知,龙椅上那位,今日会暗中接见他们。” “西凌?” 这个消息着实是裴翊没有想到的。 毕竟当今圣上能力平庸,他在位这十年,大盛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实力雄厚的五国之首。 相反,西凌国这些年却是日益强大,与大盛相邻的边境线上,近两年来各种摩擦不断, 朝中早有人猜测西凌国这是想要试探大盛,意图开战。 这次皇后四十三岁的寿辰,按说也不是什么大寿。 偏偏西凌和北漓都派了使臣前来祝贺, 这要不是还有点儿别的什么目的,谁信? 可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皇帝居然还要暗中接见西凌使臣…… “是为了燕王叔?” “约莫是了。” 云潇垂眼,唇边勾起了一抹讥讽的弧度: “能让当今圣上和西凌国同时忌惮的,恐怕也只有我爹了。” 想当年高祖皇帝打下这万里江山,救万民于水火的时候,陪在他老人家身边出谋划策的是先太子; 一人一马一长枪,杀出赫赫功名威震四海的,是燕王。 可谁也没想到,后来先太子英年早逝, 燕王被迫交出兵权闲赋在家。 最后继承皇位的,却是文武皆平庸,唯在玩弄权术一途上堪称呕心沥血的当今圣上! 这些年大盛国力渐弱,邻国各种大大小小的动作不断, 朝中早有想要让皇帝重新起用燕王的声音。 可惜狗皇帝满脑子想的都是燕王恐会功高震主,非但不听劝,现在竟还连暗中联络西凌国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恐怕这次……” 云潇声音一顿,二人齐齐偏头看向这院子东南角的那处墙头, 不出意料,那边很快就冒出了一颗毛毛躁躁的脑袋。 翻墙被人抓包,那脑袋的主人非但没有心虚,反而还理直气壮地瞪了裴翊一眼: “好哇!我就知道,肯定又是你拐走了我大哥!” 云潇:“……” 第3章:我和裴翊同时掉水里了,你救谁? 云枫比云潇小三岁,大概是天生就和她特别有缘。 刚出生那会儿,丁点儿大的小东西在产房里哭声震天,偏偏云潇一去,他就止了眼泪,咧着嘴巴开始傻乐起来。 长大点儿会走路了之后,更是化身为云潇的小尾巴,恨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都黏在她身边。 自然而然的,裴翊这个经常跟他“抢大哥”的人,就成了云枫从小到大敌视的对象。 两个人见面就掐, 十多年来,从无例外。 就像现在,云枫翻墙的同时,袖子都已经撸好了: “裴翊我告诉你,我……” 咚! 眼睁睁看着自家憨货弟弟从墙头一跃而下,然后咚地一声落进坑里没了影子, 就连云潇都惊了一下。 好在下一瞬,那坑里又传出云枫气急败坏的叫骂声: “裴翊你个狗东西居然敢算计小爷我!” “你想多了。” 裴翊不动如山,微风拂过,他肩头的墨发轻扬, 袖袍拂动间,端得是清逸从容: “那是我预备种花时,让下人挖的。” “你放屁!” 云枫气急: “谁家种花的坑挖这么深,上面还故意虚掩一层?” “花种出了问题,索性就改成陷阱了。” 裴翊抿了口茶,垂下眼,浓密的长睫轻覆在眼睑上,落下两道青影, 点缀在他精致的脸上,如远山墨画般的眉眼映着淡漠,好似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只有离着他极近的云潇才能勉强从他那半掩着的墨眸里,窥见一丝极浅的笑意。 他缓缓开口,补充道: “防贼。” 云枫:“!” 这狗东西还骂他是贼! 黑着脸从坑里爬出来,拍了拍身上的土, 一转脸又瞧见云潇居然还坐在原处动也没动一下, 云枫心里越发委屈起来: “哥你都不帮我说两句,就看着这狗东西欺负我! 你说! 若是,若是哪天我和裴翊一同落进水里了,你先救谁?” “谁都不救。” 云潇抬起手,用折扇在走过来的云枫脑袋上轻敲了一记,月白的袖袍带起一阵淡淡的桃花香: “你们两个都会凫水的,还需要我一个不会凫水的去添乱? 见面就吵吵,也不嫌累。” 无奈地摇了摇头,云潇熟练地开始转移话题: “你刚才过来之前,可见过爹了?” “没有,但我问过府上下人了,都说爹从你那儿离开之后,就径自去了他的巧木园。” 云枫撇撇嘴,明知这是自家大哥惯用的套路,还是顺着她的话往下接了: “听娘亲说爹爹当年是因为兵权上交,闲赋在家无事可做时结识了墨家的人,才有了削木头的爱好, 可我瞧着他把那些木头看得比儿子还宝贝的劲儿,实在是想象不出他年轻时在战场上是何等英武威风的模样!” “墨家机关术精巧绝伦、变幻莫测,可不只是削木头那么简单。” 云潇算了算时间,估摸着林先生这时候也该到府上了, 偏眸冲着裴翊轻挑了下眉,熟稔地伸出手去: “昨儿交给你的功课做完了吧?” 第4章:这有什么可偷听的! 拿着裴翊特意模仿她字迹写完的功课,云潇再原路翻墙回去的时候,果然就见自己的书童子吟正撅着屁股,恨不能把自己的耳朵直接怼到墙那头去! 那犯蠢的模样,看得云潇脑仁儿直突突: “偷听呢?” “哎哟!” 头顶上方骤然传来的声音,吓得子吟一个起身,脑袋就撞到了一根较为低矮的树枝上。 抬头瞧见来人是云潇,他还颇有些委屈地给自己揉了两下: “不就是去找裴世子拿他替您代写的功课么,这事儿基本上从您第一天念书的时候就开始了,有什么可偷听的!” 他就是在这边等了一阵儿,刚刚好像突然听到了一点脚步声,估摸着是不是自家世子爷回来了,而且已经走到了墙边,这才上前想听听清楚。 谁成想他才刚有动作,就被当场抓包。 郁闷地小声嘀咕了两句,子吟这才想起他过来找云潇的目的: “世子爷,林先生已经到前院了。” “知道了,我先换身衣服。” 云潇昨夜在拾香楼呆了一宿,早上回来后知道她爹肯定又得气势汹汹地往她这院子里走上一遭,索性就直接躺在墙边的桃树枝上小憩了一会儿, 到现在也没换身衣服。 林老先生是当世大儒, 云潇自幼受他教导,对老先生的敬意也是货真价实的,自然不愿在先生面前失了礼。 她将手中那卷写满了功课的纸张递到子吟手中,一边走一边吩咐: “请老师先去书房歇息片刻,我随后便到。” “诺。” 子吟放下自己揉着脑袋的手,躬身接过那卷功课,一路小跑着向前院那边去了。 * 幽静的书房内,阳光透过镂空的雕花窗桕,在书桌一角打下细碎斑驳的光影。 青铜制成的三足金兽香炉中,还燃着凝神静气的熏香, 穿着一身宽大儒袍,仅用一根木簪拢住花白头发的老者正安安静静地看着他手中那篇文章。 云潇从外面绕过屏风走进来的时候,老者刚好也看完了那文章的最后一个字。 那双睿智祥和的眼睛在看向自己耗费了最多心思的这个学生身上时,缓缓漾出了一抹极淡的笑意: “还有一份呢?” “您这么快就看完刚才那份了?” 熟练地走到书桌前,云潇从手边那一摞乱七八糟的废纸中精准找到了真正是她自己写的那篇文章,双手递到老者面前, 恭敬中透着几分随意,随意中,又透着些许的亲昵: “正好,老师您看看哪份更好一些。” “这两篇文章选择的切入点不同,那篇说的是……” 和往常一样,林老先生先是认真地讲评了她交上去的那两篇文章,然后再教授一些新的内容。 浮着淡淡檀木香气的书房内宁静而又祥和,只偶尔传来一些经卷翻动的声响,和那一老一少围绕着某个核心论点展开的思辩与讨论。 云潇从昨夜得知那消息后,就一直沉甸甸的心情,好似也在这书房中,得到了片刻的宁静。 第5章:你看而今这大盛,如何? 可惜,像这样不用思虑太多的时间,还是太过短暂。 一转眼便到了快要结束今日授课的时候, 林延卿放下手中的经卷,望着云潇静默片刻,忽然开口缓声问道: “你看而今这大盛,如何?” 正在经卷上作着最后一行注释的云潇闻言,握笔的手顿了一下,沉吟道: “学生曾听闻,这世上有一种白色的蚁,喜好啃噬木材。 若是有人家中遭了白蚁,主人又不够心细的话,或许还要等到家里的木制用具被蛀成了空壳才会察觉到异常。 如今的大盛在学生看来,便似一座美轮美奂的巍峨建筑,外表看起来光鲜亮丽,实则内在早已被白蚁啃噬一空。” 摇摇欲坠矣。 最后这几个字,云潇并未直接言明, 但她话里话外那意思,却已经表达得十分清晰了。 林延卿听得出来,云潇的语气中对大盛如今那位陛下,可以说是毫无敬畏之心, 他浅浅地叹了口气,那双仿佛早已看尽了沧海桑田的眼里,带着对这世间的悲悯之色: “若是这世间真乱了,你又当如何?” “学生没有什么雄心壮志,只愿尽我所能,护我所爱之人一世安康。” 云潇声音温和,说这话的时候,还起身恭恭敬敬地对着林老先生行了个儒生礼。 但林延卿知道,云潇这是提前在向他告罪了。 她那看似不争不抢,只愿坐看闲庭花开花落慢观云卷云舒的淡然之语中,暗含的却是血雨腥风。 如果可以,林延卿当然也是希望面前这个自幼由他教导的弟子能够安安心心地钻研学问,不必去理会那些充斥着各种欲望与算计的斗争。 可燕王府众人所处的位置注定他们逃不出那漩涡的中心,更不用说云潇的身份也…… “罢了。” 林延卿释然一笑,从腰间解下一块看上去十分古朴的玉牌递到云潇手中: “形势如此,你便是不想入局也难。 只是未来你究竟会走到哪一步,谁也无法预测。 这玉牌,为师随身携带了数十年,识得它的人不少, 或许哪一天,你就能用上了。 这便算是……在这乱世来临之前,为师给你的最后一份帮助吧。” “老师……” 云潇手里捧着那块玉牌,还想再说点什么, 林延卿却已经缓步踏出书房,只背对着她,随意地摆了摆手,示意不必相送, 余下云潇仍站在书房内,对着手中那块玉牌怔然出神。 “……世子爷?” 外间,久等不到云潇出去的子吟试探着敲了敲那敞开着的大门,在门边儿探头探脑地试图去寻找她的身影: “世子爷,午膳要让人给您端过来吗?” “不必。” 回过神,将那块玉牌仔细收好, 云潇神色如常地从里屋走了出来: “我爹还在巧木园?” “是。” 子吟点点头,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来, 明显就是很想说,但又怕被打。 云潇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 “要说赶紧说!” “哦,那我说了!” 第6章:聊聊吗? 子吟嘿嘿一笑,迅速双手抱住自己的脑袋,语速飞快: “世子爷您要是想去巧木园的话,那我建议最好还是不要。 听说王爷今儿个挺生气的,锯木头都是直接拿大刀砍的! 您要是现在过去,指定又得被追的跟狗似的满府乱窜!” 云潇:“……” 她就不该大发善心, 就应该让子吟这个嘴在前面飞,脑子在后面追的憨货憋死自己! 手中折扇在掌心转了个漂亮的扇花,最后拢在一起的扇骨精准敲在了子吟双手没能捂住的地方, 云潇冷笑一声: “站这儿念一百遍‘子吟是狗’,念不完不许用午膳!” 子吟龇牙咧嘴的脸瞬时间就垮了下去,目送着云潇悠然走远的背影, 他郁闷地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欲哭无泪: “我这破嘴怎么就管不住呢!” …… * 巧木园位于燕王府最西边儿的角落里,是燕王十几年前让人拾掇出来的。 这院子位置虽偏,但面积却相当大。 云潇才刚进院门,迎面儿就有一只木头小鸟扑簌簌着向她飞了过来, 薄木片儿削成的翅膀,每扇一下都还能听见咔嗒咔嗒的响动。 “小兔崽子你还敢过来!” 追着那小木鸟出来的燕王一见到云潇,就瞪着眼睛怒喝了一声, 嗓门儿大得隔了半个王府的距离都能听清。 他一手抓住小木鸟儿,一手攥住云潇的手腕,把人往院内带的路上,还一连踹翻了两个木架。 那动静任谁听了都觉得燕王这次是真的气狠了,肯定要把云潇抓起来暴揍一顿! 然而谁也想不到,事实上,他们以为正在暴怒中的燕王拽着云潇进了内院之后,却是瞬间就变了脸—— “潇儿你看爹爹这小木鸟做的怎么样?是不是神乎其神!” “确实奇妙。” 若是放在以往,云潇这会儿兴许就要兴致勃勃地把那小木鸟拆开研究研究了, 但今日不行。 她当着燕王的面儿将那小木鸟塞进袖袋中,就是明目张胆要没收了的意思。 燕王眼巴巴看着他研究了许久,才终于成功一次的小木鸟就这么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易了主, 一边高兴自家闺女喜欢这玩意儿,一边又觉得实在有些肉疼。 他犹犹豫豫地张了下嘴,像是想要说点儿什么, 云潇却已经抢先一步开了口: “爹,聊聊吗?” 燕王一愣,这时候才注意到云潇今天的状态似乎有些不太对。 他面上笑容微敛,定定地看着云潇沉默了片刻,终是轻叹了口气: “进屋说吧。” 只这四个字,云潇就知道了, 她爹看上去好像每天只知道在巧木园里敲敲打打,实际上很多事情心里都门儿清。 想想也是,毕竟那狗皇帝十年前都能逼着她爹上交兵符, 她爹只要不是个傻的,就必然会对狗皇帝抱有戒心。 或者这件事情并没有她想象那么难以破局? 右手无意识地摸了摸左边袖袋里那只小木鸟,云潇跟在云泓清身后,抬步走进了他那间满地都是图纸的屋子。 第7章:要去国子监了 三天后。 云潇正在书房里研究她那天从她爹那儿顺来的小木鸟图纸,忽然听见外头传来一阵有些喧闹的声音, 没过多久,就见云枫兴冲冲地从外面走了进来,声比人先至: “哥你明天得跟我一起去国子监了!” 他穿着一身干脆利落的湖蓝色骑马装,墨发用玉冠随意地束了个高马尾,额上还有一层薄汗, 一看就是刚从外面撒野回来。 云潇放下手里的薄木片儿,轻挑了下眉: “这是逃课次数太多,国子监的夫子们终于看不下去了?” “怎么会? 真要是那种挨念叨的事情,我就让咱爹去了!” 云枫嘿嘿两声,拎起她书房里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 那半点不见外的模样,简直和云潇如出一辙。 一口气连喝了三大杯茶水,云枫这才随意地抹了抹嘴,解释道: “昨天西凌和北漓的使臣不是抵达京城了么,皇上今天早朝之后接见了他们。 西凌那边儿跟着使团一起过来的六皇子说什么听闻咱大盛年轻一辈的人才众多,想去国子监长长见识, 北漓的大王子听了之后也跟着说想去看看。 皇上就准了。 不过听闻西凌这次来的使臣团里,除了六皇子之外,还有一个才学特别出众的年轻人, 皇上估计也是怕六皇子明天突然搞个才学大比,国子监的学子们输了会给大盛丢人, 所以又借口说什么为了让六皇子能够见到更多的青年才俊, 下令让年满十五,已经从国子监结课离开,但还未及弱冠的王公贵族子弟明日都务必去国子监露个脸。 估计口谕马上就该到了!” 像是为了应证他最后那句话,几乎是云枫话音刚一落下,外间便传来了子吟的声音: “世子爷、二公子,陛下身边的荣公公到前厅了,说是来传陛下口谕!” “知道了。” 云潇淡淡地应了一声,起身往外走的同时,还不忘抬手轻飘飘地给云枫脑门儿一下: “明知荣公公要来传口谕了,还不赶紧换身衣服?” 虽说口谕不如圣旨那般正式,可云枫要真就这么跟她一起去前厅领口谕了,皇帝不追究一切好说, 真要追究起来了,那就是失仪,是不敬! 将云枫轰回他自己的院子里去梳洗并更换衣物,云潇领着子吟先一步去往前厅。 隔着大老远的距离,就能看见那一抹将绛红色太监服撑得滚圆滚圆的身影。 云潇唇角噙了笑,朗声上前: “我那院子离着这前厅有些远,让荣公公久等了。” “云世子这说的是哪里话,可莫要折煞咱家了!” 正在喝茶的荣公公见到云潇进门,连忙放下手里的茶盏站起身来, 那双看上去乐呵呵,亲和力十足的眼里,有一缕难以察觉的复杂之色飞速掠过。 他笑着往云潇身后看了一眼: “不知府上二公子……” “阿枫顽劣,今日不知又去哪儿疯玩了半天,不久前才刚回来,我让他先去换身衣服再过来,劳荣公公再多等一会儿了。” 第8章:招式不在多,管用就行 云潇嘴里说着客气的话,但姿态和语调却是从容而又随意的, 就好像自己面前站着的只是一位关系比较亲近的长辈,而非是连中宫皇后都要对其敬让三分的帝王贴身大太监。 荣公公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毕竟当今圣上明面儿上还是相当宠爱云潇这个燕王府世子的。 她在皇帝面前都是一口一个皇伯伯的随意叫着, 他荣公公再厉害,还能越过陛下去? 更何况云世子平日里皮是皮了些,可那性子也是真讨人喜欢。 就连国子监里那最是古板正经的祭酒提起云潇来,都是又爱又恨, 荣公公自然也不能免俗。 他非但不介意云潇这样的随性,相反还觉着无比的受用。 只不过…… “燕王府的茶水点心可都不是凡品,咱家当然也是乐意等等二公子的。 可惜陛下那边还需要咱家尽早回去伺候,却是不好多留。 况且二公子原也是国子监的学生,今日这口谕说起来,实则只是给府上云世子你一人的。” 婉拒了云潇让他留下来再等等云枫的那番话,荣公公传完皇帝的口谕之后,踌躇片刻,似乎有什么话想要对云潇说, 但最终,他还是没有开口。 * 翌日清晨, 已经许久没有在卯时起过床的云潇,还是被她的贴身婢女冬筠从被窝里捞出来的。 彼时天还未亮, 前一天就没睡过觉的云潇几乎连眼睛都睁不开。 她迷迷糊糊地抱着被子往床榻里边儿缩了缩,不愿撒手。 睡意惺忪的嗓音里还透着几分沙哑: “别闹,我再睡会儿……” “时候已经不早了,您再不起的话,就赶不上国子监的早课了!” 冬筠无奈地拽住被子另一头,同云潇展开“博弈”。 她自幼和云潇一起长大,作为这府上除了燕王和燕王妃之外唯一一个知道云潇女儿身的人, 这些年云潇的日常起居全都由她一人负责。 早两年云潇还没从国子监结课的时候,早晨起床就一直是件大难事儿, 她应付起来,也算是轻车熟路了。 用力地连人带被子一并拽到床沿边缘,冬筠弯下腰,将还闭着眼睛想要继续睡觉的云潇直接抱坐起来, 动作麻利地替她梳洗一番, 然后俯身凑到仍在半梦半醒之中的云潇耳边,轻声低语: “世子爷,您若是再不醒的话,奴婢可就要替您更衣了。” “……嗯……嗯?” 云潇豁然睁开了双眼,入目便是冬筠那正在抿唇偷笑的脸, 不由泄了防备,有些无奈地往后一躺,有气无力地开始控诉她: “冬筠啊~你这招都用了多少年了?” “招式不在多,管用就行!” 冬筠收拾好她手边的一应物件儿,笑盈盈地起身往外走: “奴婢就在门外候着,过一盏茶之后,再进来替您束发。” 她说这话的时候,一点儿也不担心云潇会在她离开之后又睡过去。 毕竟云大世子害羞的紧,沐浴换衣服这种事儿,从来就没让她掺和过! 第9章:你们这就是讹人! 果不其然,当冬筠在外面等了一盏茶的时间后,再度回到房间内时,云潇已经换上了一身银白色的直襟长袍。 垂坠感极佳的衣料披在她身上,越发衬得“少年”身姿颀长单薄。 勾着月白祥云纹的宽腰带上,还挂了一只上好的墨玉坠子。 这打扮倒是半点没有敷衍, 只是换完这身衣服的人仿佛已经耗尽了她醒来后刚刚攒起的那么丁点儿力气,这会儿又懒洋洋地躺回了她温暖的大床,半点儿没有翩翩公子该有的仪态。 冬筠无奈地摇摇头,转身走到妆奁前, 眸光从面前那整整齐齐的几大排发冠和发簪上轻扫而过,最后落到一根和云潇身上衣服同色系的银丝带上, 她这才伸出手,将那根银丝带拿了起来: “世子爷,该束发了。” “啧~麻烦。” 折腾了一圈儿,其实早已经彻底清醒过来,只不过总觉着身体还是没什么力气的云潇不情不愿地起身坐到凳子上,随口问了一句: “阿枫来过吗?” “二公子卯时还未到时便来过了, 只是您那时还未醒,二公子也只能先行离开。” 冬筠灵巧的手指穿过云潇那一头如绸缎般柔滑的发丝,从耳侧两边往中间带起一缕乌发,然后用她之前挑选的那条银丝带仔细绑好。 又细细地打量了一阵,这才满意地推开半步: “好了。 糕点奴婢也已经子吟带去马车上了, 您现在出门的话,让子吟把马车稍微赶快些,应该刚好能赶上早课。” “赶不上也没事儿~” 云潇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慢悠悠地起身往外走: “西凌和北漓的那什么皇子王子的只要脑子没毛病,就不会无聊到连早课都要去掺一脚。” 早课那是什么? 无非就是用来温习之前学过的内容。 一群人坐在各自的位置上摇头晃脑地背着那些之乎者也,稍微厉害点儿的夫子都不会在这个时候出场! 西凌和北漓的人若真只是想试试大盛王公贵族子弟们的能耐,着实没必要折腾自己天还没亮就跑去国子监蹲着听人背书。 特意吩咐子吟把马车速度放慢, 云潇安安稳稳地坐在车厢里吃完了糕点,又倚在软垫上闭目养了会儿神。 她本以为自己到国子监的时候,听到的定然是朗朗读书声。 然而…… “你再说一遍!谁野蛮人? 不小心撞到你们我没道歉吗? 况且我也就是那么轻轻一撞而已,今儿哪怕换成是个三岁小孩儿都不会有任何问题! 他倒好!弄得好像我捅了他一刀似的! 你们这就是明目张胆的讹人!” 熟悉的嗓音自国子监内院传出,原本还在闭目养神的云潇豁然睁开了双眼。 恰好这时候身下的马车也刚刚停稳, 不等子吟转身过来帮她放下马凳,云潇就自己撩开帘幕,利落地跃下了马车。 与此同时,内院中,一道比云枫更为嚣张的声音也紧跟着传了出来—— “笑话,我堂堂西凌六皇子,还要讹你一个野蛮人不成!” 第10章:不知六皇子想要如何? 毕竟是专门供给王公贵族子弟读书的地方,国子监的占地还是非常广的。 哪怕云潇下马车的地方就在靠近内院的一处偏门, 她从外面走进去的这么一会儿工夫,也还是足够让云枫和西凌六皇子的冲突由口头争端上升到快要打起来的程度—— “就说你弱怎么了?我大盛的闺阁千金们都没你们那么娇气!” “你这该死的野蛮人!信不信本皇子……” “六皇子息怒,方才之事泷也有错,况且这位公子确实也道了歉……” 内院里来自各方的声音交织在一处,光是听着就让人觉得混乱。 云潇走进去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一个全身上下都金灿灿,恨不得直接把“老子有钱”四个大字刻在脸上的嚣张青年正冲着云枫怒目而视, 旁边一个身着白衣,春天里还披着厚厚大氅,病弱贵公子气十足的男子则是劝阻地挡在嚣张青年身前,试图打圆场。 哄完嚣张青年之后,还不忘再向云枫这边道个歉: “在下身子向来不好,六皇子也是太担心了才会有所误会,还请公子见谅。” 和那位嚣张的西凌六皇子比起来,这位病弱青年的态度简直不要太好。 云枫本身也不是什么得理不饶人的家伙,况且之前确实也是他走路时不小心撞了人家一下, 眼下见对方都道了歉,他顺势就想应下。 不料那头的西凌六皇子见到病弱青年道歉,反而火气更大了: “楚泷你凭什么道歉!我跟你说你就是脾气太好了! 像他这样的野蛮人要是在我西凌,本皇子定要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你还知道这里不是你们西凌呢? 本公子告诉你,你……” 云枫抖狠的话说到一半儿,余光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顿时像找到了主心骨一般, 先前的那股子狠劲儿和硬气瞬间消散得一干二净。 他大步走到云潇身边,拽着她的衣袖熟练地开始告起状来,那样子活像是个在外头被欺负狠了,希望哥哥能给帮着找回场子的小孩儿—— “哥你终于来了!这个西凌六皇子嫉妒我力气大不说,居然还想讹我!” “哦?” 云潇从外面一路走进来,也算是大概了解整件事情的经过。 她安抚性地用折扇轻拍了下云枫的手臂, 漫不经心的一个抬眼,一个勾唇,就将自己要维护云枫的态度表达的明明白白: “不知六皇子想要如何?” “你就是这野蛮……小子的哥哥?” 西凌六皇子嚣张归嚣张,但也不是完全没有脑子。 之前他跟云枫起争执的时候,就听到有人提到过这云枫的身份。 如此一来,云潇是谁自然也就不难猜到了。 他西凌六皇子的身份固然尊贵,但大盛燕王的嫡长子也同样不差。 若是贸然提出让对方跪下磕头道歉,云潇定然不会答应, 万一最后闹大了,搞不好还会演变成两国之间的矛盾。 可若是就这么轻飘飘地揭过了,他面子上又觉得过不去…… 第11章:你们可敢? “不若我们打个赌吧!” 脑海中突然飘过一个不错的解决方案,西凌六皇子高傲地挑起了下巴: “本皇子听说你们大盛的国子监除了读书之外,礼乐射御书数这些也都有教习。 正好,我们西凌贵族之中流行一种名为‘战车’的游戏, 三人为一队,每队中都有一人驾驶马车,另外两人则是坐在马车内手持弓箭,射击场内的十个固定靶心。 在这个过程当中,马车与马车之间可相互撞击,进行干扰。 一圈跑完之后,哪一队上靶的箭数更多,位置更精准,就是哪一队获胜。 你们可敢?” “听起来还不错~” 手中折扇轻轻敲击着掌心,云潇随意地点了点头: “不过既然是打赌,那自然也少不了彩头。 若是我们赢了,六皇子你便要当众向我弟弟道歉,如何?” “这也正是本皇子想说的。” 西凌六皇子轻蔑地扫了云枫一眼,嚣张得仿佛他们已经赢得了胜利一般: “若是我们赢了,这小子就得当众给我们磕三个响头,并大声承认他是个不开化的野蛮人!”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 云枫性子急,一听这话当场就炸毛了: “就你们还想赢?我看你还是先想想一会儿怎么跟我道歉吧!” “野蛮人就是野蛮人。” 六皇子不屑地嗤了声,索性连看也没再多看云枫一眼,直接把鼻孔对准了云潇: “我们这边就是本皇子和楚泷,还有本皇子的贴身护卫了, 你们最好也尽快把人选定下来,省得一会儿又借口说什么找不到人所以不赌了。” “我们的人也齐了~” 云潇看了眼人群中,似乎是刚刚才到不久的裴翊,轻笑一声: “裴世子,一起玩玩啊~” 大盛姓裴的人或许很多,但姓裴的世子,却仅有一人, 那便是领军三十万镇守北疆数十年,让北漓骑兵至今未能踏进大盛半步的镇北王裴朔之子,裴翊! 西凌六皇子虽说是不至于听到这个名字就怕了什么, 但也下意识顺着云潇的视线往那裴翊那边看了一眼,然后回过头去,压低声音同他身后的护卫说了些什么。 云潇也只当没看见,和往常一样神态自若地上前去和裴翊打招呼: “你今儿怎么来这么晚啊? 我还以为你又跟之前一样,提前半个时辰就到了呢~” “半道上马车坏了。” 裴翊微颔了下首,目光在不远处的西凌六皇子等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又落回到云潇身上: “发生什么事了?” “小事儿,回头有空再跟你细说。” 眼见着西凌六皇子一行已经在下人的带领下,向着国子监西面儿的专门用来让学子们练习骑射的场地走去, 云潇也忙用折扇敲了敲裴翊的肩膀,示意他和云枫赶紧跟上: “你刚到不久,前面那个西凌六皇子说比试规则的时候,你听到了吗?” “嗯。” 裴翊本就是刚好在六皇子讲规则的时候进到内院的, 他淡淡地应了声: “我可以在车厢内射箭。” 第12章:楚泷 “我也是这么想的~” 趁着周围人都没注意,弟弟揍了也不用担心他太没面子, 云潇反手照着云枫后脑勺就是一巴掌: “臭小子专门给我惹事儿,待会儿驾马车的时候自己看着点儿,不然真要是输了,那赌注可有你哭的!” “我又不是故意的!” 云枫委屈地小声反驳: “当时我在路上走得好好的,那个楚泷跟六皇子从拐角处出现的时候我还看见了, 按理说那距离根本就不可能撞上,谁知道他怎么突然就被我撞了一下,还一副受了重伤的样子。 要我说,他们就是故意想讹我!” “人家是不是故意的先放在一边,你傻啊那么经不起激?” 见他还不知道自己的问题在哪儿,云潇抬手又给了他一下: “你赢了赌注是什么?人家赢了赌注又是什么? 这明显不对等的赌注,也就只有你会上赶着答应!” “我那还不是因为相信你吗?” 云枫摸着脑袋,更加委屈了: “哥你肯定会赢的!” “这可不好说。” 揍完弟弟之后神清气爽了许多的云潇轻哼一声,故意吓唬云枫: “万一你那马车没驾好,我和裴翊射箭的时候手抖了, 或者人家六皇子的马车已经跑到终点了,你还在半道上,那结局可就惨咯~” 咕嘟。 云枫默默地咽了一下口水, 也不知是说给云潇听的,还是在安慰他自己: “驾个马车而已,又不是多难,我肯定能做好的!” “还是要多加注意六皇子的那个护卫。” 察觉到云枫是真的已经开始有些慌了,而云潇还在玩儿似的故意逗着云枫, 一直沉默着的裴翊无奈开口提醒道: “若是正常情况下,驾马车自是不难。 但六皇子刚才说了,比试过程中,是允许两辆马车互相碰撞的。 那护卫既是六皇子身边的人,想必之前在西凌时就没少接触这些, 他比你更清楚怎样在保证自身马匹正常奔跑的情况下,让对手的马受惊。” “谁还不知道这些了? 小爷我的御车也是很有一套的!” 云枫将裴翊的话全都仔细记在了心里,只是口头上却死活不肯认输, 连带着刚刚还有些低迷的气势都跟着燃起来了: “只要你待会儿别被吓到拉不开弓,这场比试,小爷我就赢定了!” “行了少废话,赶紧先去马厩那边挑匹好马, 马车也记得仔细检查检查,别让人动了手脚。” 需要说的话已经有裴翊先替她说了, 云潇将云枫撵去挑选马匹和马车之后,又若有所思地往六皇子他们那边看了一眼。 正巧那个叫楚泷的病弱公子这时候也刚好偏头看向了云潇他们这边, 四目相对,楚泷微微一怔,继而露出了一个如梨花初绽般纯粹而又温和的笑容。 一如他本身给人的感觉那般,温雅无双,极易让人生出好感。 但云潇却没忘云枫刚才说过的话—— 他说,楚泷那时候很有可能是故意撞到他身上去的。 阿枫从来不会对她说谎。 第13章:你们还真是好本事! “一来就给我惹个大麻烦,你倒是还挺清闲!” 就在云潇刚刚扬起唇角,礼节性地给楚泷回了一个虚假的微笑时, 身后那一道似乎还带着抱怨的冷嘲声,却让她眼底的笑意变得真实了几分。 她转过身,看向那穿着一身半旧不新的官服,却连每一根胡须都打理得整整齐齐的老者,挑眉低笑: “祭酒大人,刚才在内院没见到您,我还以为您今天不在国子监呢。” “云世子这是在怪老夫没有帮云枫那小子说话?” 王祭酒板着脸走到云潇跟前,眸光从裴翊身上扫过时,微微颔了下首,算是招呼, 随后很快又落回到云潇身上,冷声道: “知道你们这帮不省心的今日要回国子监,老夫还特意把夫子们都召集起来仔仔细细地交代了一遍。 方才不过是临时有事稍稍走开了片刻, 就这么点时间你们也能给老夫惹出乱子来,还真是好本事!” “到底是谁惹事儿还不知道呢~” 王祭酒这人出了名的刀子嘴豆腐心, 云潇此前在国子监读书时,就早已学会了无视对方的黑脸还有那常年阴阳怪气的语调。 她意有所指地往六皇子他们那边看了一眼,玩笑似的顺势问道: “祭酒大人可知那楚泷是何人? 我看西凌六皇子对他实在维护得紧,怕不是……” “你又在浑想些什么!” 王祭酒面色果然又是一沉: “那楚泷乃是西凌太傅楚郴的独子,自幼体弱,常年卧病在床, 难得还养成了个温润如玉,喜好结交友人的性子, 与六皇子相交莫逆。” 他说着,还冷脸瞪了云潇一眼: “也不知是谁从前都敢为了裴翊揍得我国子监的夫子三天下不来床, 相比之下,我看这西凌六皇子已经很是克制有礼了!” “咳。” 眼瞅着这天儿再聊下去,王祭酒就差不多要开始翻旧账了, 云潇心虚地轻咳一声,果断开溜: “阿枫那小子挑个马车去了这么久,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祭酒大人您忙,我跟裴翊先过去看看。” “不必。” 王祭酒撩起眼皮看了眼远处恰好架着马车出现在自己视野之中的云枫,凉凉地提醒道: “他已经过来了。” 云潇:“……” 这弟弟回头还是得找个理由再揍一顿。 简直跟她毫无默契! 好在王大人身为国子监祭酒,本身也不可能一直待在这边和云潇掰扯。 西凌六皇子、楚泷, 还有云潇、云枫、裴翊,这个个儿身份都尊贵得很。 万一一会儿比赛的过程中出现个什么意外,头一个要被问责的就是王祭酒! 他黑着脸又仔细叮嘱了云潇几句,让她千万不要再生事端, 末了,才又拧着眉有些别扭地补充道: “若是真有什么意外,且记着你自身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祭酒大人教诲,学生谨记于心~” 云潇笑眯眯地应了一声,看神态,远没有她说出来的内容那般正经。 ———— ps:改了个书名嗷~ 新书名叫《世子爷她不可能是女的》,大家别走丢了呀~ヾ(=?ω?=)o 第14章:六皇子可不要乱动啊~ 赛道、马车、靶子、弓箭,这些东西全都是现成的, 稍加布置一下,比试就能正式开始了。 云潇和裴翊背对着背坐在还算宽敞的车厢内,透过窗户看向百步开外的那些靶位,常年拿在手里的折扇,这回也换成了一张精致的牛角弓。 她随意地从箭囊中抽出一支雀羽箭,反手用箭羽部分戳了戳裴翊的肩膀: “诶,你觉得那个楚泷若真是故意撞的阿枫,他目的是什么?” “不知。” 裴翊头也不回地试着拉开了弓弦, 顿了一下,大概是察觉到身后那人戳自己的力道明显开始带了点儿不满的情绪, 心底无言地叹息一声, 裴翊右手五指松开,迅速回弹的弓弦带起一阵破空的震颤声响。 他微偏了下头,这次再给出的回答总算是显得走心了许多: “因为楚泷撞了云枫,所以才有了这场比试。 或许这场比试中即将发生的事情,就是他们的目的。” “说的也是。” 这道理很简单,云潇也不是没有想过。 只是想过之后依然觉得很没道理。 针对阿枫,能给楚泷,或者六皇子带去什么好处? 眸光穿过帘幕已经被提前撩起的窗户,落到另一边那辆正缓缓行驶而来,很快与他们平齐的马车上, 这一次,同云潇视线对上的人,变成了那位嚣张的西凌六皇子。 不同于楚泷给人的如沐春风之感, 六皇子在目光与云潇对上的第一时间里,就狠狠地翻了个大白眼。 “哥,你们可要坐稳了!” 同样没有错过六皇子那俩大白眼的云枫冷哼一声,待听到比试开始的指令后,他毫不犹豫地挥下了马鞭: “驾!” 两架马车若离弦的利箭般向前猛冲而出,并驾齐驱。 看似是谁也没占优势, 可实际上,因为前半段的靶子大多都集中在西凌六皇子他们所在的那一侧, 若是两架马车迟迟拉不开距离的话, 一般而言就只有两种结果—— 要么云潇的箭一支也射不出去, 要么就是云枫被迫主动放慢速度,与另一驾马车错开,腾出空间来让云潇射出箭矢。 而不论是哪一种,都会让他们落入下风! “哟~看样子你们这是出师不利了啊!” 明明那些靶位的安排中,就有六皇子的手笔, 他却还像是刚刚察觉这点般,挑衅地将身子一偏,露出他身后正准备搭箭拉弓的楚泷: “不巧,阿泷的箭术可是一流的, 看来这场比试的胜利,从一开始就注定是属于……” “麻烦让让~” 抬臂、搭箭、拉弓,一连串动作有如行云流水般的顺畅。 云潇眯起一只眼,似是瞄了一下方位, 语调有些漫不经心的: “就这样正好,六皇子可不要乱动啊~” “你,你这是要做什么!” 六皇子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近距离的用箭瞄准, 一时间吓得脸都有些白了,却还在色厉内荏地威胁着: “云潇我告诉你,本皇子可是西凌尊贵的……” 嗖! 第15章:撞他们! 被满弓射出的箭矢以一种肉眼根本无法捕捉的速度破空而出,擦着六皇子被风吹起的一缕发丝,径直穿过他所在的马车窗户,最后狠狠地没入靶心! 自觉像是刚刚捡回了一条命的六皇子瞬间僵在当场, 反观云潇这个始作俑者面上的神色却是一派轻松。 她甚至还轻快地吹了声口哨: “本世子这箭术也还行吧?” “你,你大胆!” 回过神来的六皇子只觉得自己被一股前所未有的屈辱感所包围, 也不知到底是怕的还是气的,吼出来的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意: “本皇子今日定要问问你大盛的皇帝,是不是世子就可以用箭指着他国皇子!” “六皇子这话说的就有些稀奇了。 本世子那箭分明是瞄准的靶心,何曾有指向六皇子过?” 眼见着第二道靶的距离也渐渐的近了,云潇慢条斯理地从箭囊中又抽了一支出来,扬唇轻笑道: “之前听六皇子说这是西凌国贵族间常玩的游戏,我还在想你们那边的人真是挺勇的。 毕竟马车并排行进时,像本世子方才那样的一箭,应也是寻常操作。 可如今我观六皇子的脸色,莫不是从前在西凌时,六皇子的对手因为怕伤着您这金尊玉贵的身体,从来就没敢出过箭?” “你……” 六皇子正要反驳,就见云潇又一次熟练地将弓直接拉满—— “烦请六皇子再往右让让。” “……” 嗖! 下意识地往右边倾了下身, 待到耳边响起熟悉的箭矢破空声,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些什么的时候, 六皇子面色已是铁青一片! “董达!” 怒声叫出了前方驾着马车的护卫名字,六皇子咬牙切齿地发出了命令: “撞他们!” 比试过程中马车之间可以互相撞击,这本就是明确出现在了在规则之中的内容。 六皇子之前没下这样的命令,无非就是因为他已经提前在安排靶位的时候动过了手脚。 他想要先看看云潇他们自认为双方不相上下,结果却连一支箭都射不出去的无力模样, 等到后半程箭靶安排在另一边了的时候,再让董达开始撞击,狠狠灭掉对方重新燃起的希望! 可惜从云潇方才射出第一支箭的时候,事情的发展就已经彻底脱离了他预期的模样。 六皇子现在也不奢望能把眼下这情况重新按他的想法给掰回去了, 但他决不能输! 嘭! 就在六皇子说出那三个字的下一瞬,两架马车就狠狠地撞击到了一处! 云潇单手撑在车厢上,借着与裴翊靠在一起的力道稳住身形, 迅速出声提醒云枫: “阿枫,注意不要让马匹受到撞击!” “放心吧,我能行!” 云枫咬牙拉紧缰绳,最初的慌乱过后,他渐渐的也掌握到了一些窍门, 不敢说能够反击回去,但至少可以勉强抵御住对方的进攻! 眼看着小半个场地就要跑完了,云潇他们那边的马车却越来越稳,沿途路过的靶子也一个都没落空, 六皇子眼底的狠厉也终于尽数倾泻出来! ------题外话------ 大宝贝们宝宝节快乐啊哈哈哈哈哈~ ヾ(^▽^ヾ) 第16章:受伤 “董达!” 沉声再度叫出了护卫的名字, 这一次,六皇子并未开口下达任何命令, 但那护卫面上的神色却明显变了变,握着缰绳的那只手里,也不知何时突然多出了一枚泛着冷芒的银针! 嘭! 两架马车再度撞击到一起, 董达手掌下压,趁乱将藏在指缝间的银针飞掷向云枫正在极力驾驭的那匹枣红色骏马—— 叮! 细微的金属断裂声,被现场混乱的情形所掩盖。 但云潇方才情急之下随手掷出的折扇,此刻却极为醒目地落在了马车刚刚轧过的凌乱车辙上。 扇骨断了几根, 残破的扇面也沾上了星星点点的泥土。 云枫下意识地想要扭头去看那很快就被马车远远甩在了后面的折扇,还来不及想明白那折扇刚才突然出现在半空中的缘由, 余光无意间瞥见一道危险的银光正冲着自己斜刺而来, 他面色大变,在那样近的距离之下,却是避无可避! 就在云枫已经绝望的以为自己今天注定是要把小命交代在这儿了的时候, 身后车厢上的那条帘幔却忽然被人一把撩起! 那瞬间,云枫就只看见了一只令人心安的银白色流云广袖突兀的出现在他跟前,替他隔绝了所有的危险与恐惧! 呲啦—— 眼睁睁看着那银白的袖袍上侵染了大片的红, 云枫大脑一片空白,全凭本能拉紧缰绳停下了马车,声音抖得比他自己受伤时还要厉害: “哥!!!” “嘶……小点儿声,又不是要死了。” 云潇嫌弃地往边上靠了靠,似乎是真被他那一嗓子震得不轻。 明明半边衣袖都已经染上了血,面上更是苍白一片, 她却好像感觉不到疼似的,还不高兴地扯了一下那仍耷拉在马车车厢前的那条帘幔: “这玩意儿也太挡视线了, 不然我徒手接个暗器还是很容易的。” “暗器。” 云枫听到这两个字,才陡然从云潇受伤的状况中回过神来,意识到刚刚那是西凌六皇子的护卫在对他使阴招, 正要发怒, 一扭头,却发现董达这会儿已经被裴翊死死地踩在了地上。 而他竟连裴翊到底是什么时候离开马车,又是什么时候把董达从对方那架马车上踹下来的都不知道! “六皇子还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向来沉默寡言的裴翊难得一次主动开口。 他通身寒意地立在马车跟前,手中尚未射出的箭矢直指车厢内部! “赢不了便让护卫下杀手, 六皇子从前便是靠着这种手段立于不败之地的么!” “本皇子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马车被人逼停,六皇子这个时候也不得不撩开帘幔,跃下马车, 视线从云潇受伤的小臂上划过,再看一眼此刻正被裴翊踩在脚下动弹不得的护卫, 六皇子心中暗骂一声废物, 面上却露出了一副震惊的神色: “云世子受伤了!伤势如何?” “无论本世子伤势如何,都不影响六皇子的贴身护卫对本世子弟弟下杀手这个事实。” 第17章:阿枫你替我去向皇伯伯告状吧~ 小臂上被暗器划开的伤口虽然算不上特别严重,但创口也着实不小。 云潇忍着想要立刻回府找冬筠帮她上药包扎,顺便再和冬筠撒撒娇,哄着对方给她弄点儿做起来特别麻烦,所以冬筠一年也难得给她做几次的佛手酥吃的冲动, 除了脸色白点之外,气势半点不弱, 甚至因为身上染了血的缘故,唇角轻勾起来的时候,看上去竟还多了几分令人心惊的压迫感: “六皇子还是先想想该如何解释这件事情吧。 毕竟我相信西凌皇室还不至于无用到会让一个胆敢私自对他国王公贵族下手,分毫不在意这是否会挑起两国矛盾的护卫留在皇子身边。” 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却堵住了六皇子所有的退路。 倘若他承认了是自己让护卫下的杀手,那么意欲谋杀大盛燕王嫡次子,甚至是想要挑起两国争端的罪名,就绝对逃不掉了。 到时候事情一旦闹大,狗皇帝就算心里巴不得看她燕王府的人全部死光,明面儿上也必须得想办法给燕王府一个交代。 对六皇子处罚太轻,不足以服众; 可若是罚得重了,西凌那边一怒之下,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继续跟狗皇帝完成他们私底下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云潇可以笃定,今天这事情到最后,定然还是会被六皇子全部推到那名叫董达的护卫身上。 所以她才要提前在这条路上也给他们添点儿堵—— 西凌皇室无用,连皇子身边的护卫都管不好,甚至还丢人丢到大盛来了…… 这么有趣的消息,多适合用来当做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啊! 云淡风轻地给人下完套,扭头瞧见王祭酒正带着大夫急匆匆地往这边赶来, 云潇轻啧一声,利落地缩回了车厢: “我这伤得赶紧包扎一下才行,阿枫你替我去向皇伯伯告状吧~” “哥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放过他们的!” 云枫闻言,像是得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任务一般,气势汹汹地跳下马车去, 从裴翊脚底下拽出董达准备直接入宫的时候,对上裴翊那双寒气未消的眼, 他语气极为罕见的放缓了两分: “我哥暂且就麻烦你照看一二了。” 话落,也不等裴翊有所回应,便又怒气冲天地拖着董达离开了。 与此同时,王祭酒也终于带着大夫赶到了马车跟前,焦急地往车厢内张望: “云世子……” “祭酒大人不必担心,学生无事,伤口回府让人处理便可。” “这……” 王祭酒不赞同地拧起了眉, 在他看来,既然大夫都已经到了,那伤处自然是尽早处理为妙。 可云潇若是信不过外面的大夫,他确也不便相劝。 “把药给我吧。” 裴翊是知道云潇那从小到大不管生病还是受伤,都一定要找她那个会医的贴身侍女的臭毛病的。 他不想因为这个问题浪费太多时间, 便索性直接从大夫那儿要来了药膏和包扎用的细布,然后撩开帷帘,上了马车。 离开的时候谁也没有注意到,那枚伤了云潇的暗器,被一个小厮打扮的家伙悄然捡走,并小心翼翼地收进了袖中。 第18章:我若成亲,定只娶一人 之前比试时的变故发生的太过突然, 云潇出手替云枫挡下那一枚暗器的时候,裴翊也第一时间飞身出去制服了那名下手的护卫。 当时没来得及细看云潇伤势如何, 裴翊也是这会儿才察觉到她的脸色根本不是一个“苍白”就能形容得了的! 再一看她衣袖, 果然,被血染过的地方,明显比之前更多了。 “这样不行,” 裴翊面色凝重地找出了止血药: “手伸出来,我先替你简单地包扎一下。” “不用了。” 云潇微阖着眼,靠坐在角落里闭目养神, 没有了强撑的气势,她的声音里也终于透出了几分显而易见的虚弱: “我回府之后让冬筠包扎就好。” “照现在这个流血的速度,我看你根本撑不到回府。” 见她迟迟不肯配合,裴翊也不再言语,直接一把抓过云潇的手臂,在她略微有些错愕的眼神中,径自撩开她的衣袖,露出了那道狰狞的伤口! 云潇下意识地还想把手抽回来,却被裴翊牢牢地攥住了手腕: “别动!” 面沉如水地将一大团止血药膏覆在那伤口上,缓缓抹开, 察觉到她顷刻间绷紧的身子,裴翊语气稍缓: “疼?” “你这不是废话么?” 云潇额头上的冷汗都要下来了, 她深吸了口气,见裴翊似乎也没有对她那纤瘦得根本不像少年郎的手臂起疑, 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开始寻找话题,试图将自己的注意力从手臂上那让人想要尖叫的疼痛中转移开—— “我本来还打算以她给我上药包扎时弄疼我了为由,让冬筠给我做两盘佛手酥的。 现在被你这么一折腾,我的佛手酥肯定又没了。”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主子想吃什么东西,需要先找一堆理由才能指挥动侍婢的。” 大概是猜到了她想要转移注意力的意图, 裴翊面无表情地一边给她上药,一边配合着接话: “你喜欢她? 要娶她做侧妃?” “要什么侧妃啊?” 云潇轻嗤一声: “我若真要娶她,那定是以世子妃之位……嘶……你轻点儿……” “抱歉。” 裴翊眼也没抬一下,只是淡淡地提醒道: “你是燕王世子,她是王府婢女, 你二人门不当户不对,若想要娶她做世子妃,恐怕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我们家不一样啊~” 云潇单手支着脑袋,大概是因为失血太多的缘故, 裴翊手上动作一轻,她伤口处没那么疼了,就觉着脑子一阵阵地发沉: “反正我又不入朝做官,世子妃能不能给我带来助力并不重要。 况且我爹这辈子就娶了我娘一个人,两个人和和美美地关起门来过日子,可比那些后院女人一大堆的要快活得多。 很小的时候我就想过,这辈子我要么不成亲,要么就和我爹娘一样,只找那一个人……” 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轻, 等到裴翊终于给她包扎完毕,准备收回手的时候,就觉得肩头蓦地一沉, 多了一个她的重量。 第19章:本世子心里有数 “云潇?” 裴翊心头一沉,连忙抬手去探她的鼻息, 确认人还活着,应该只是因为失血太多所以才晕过去之后也没觉得有多放心。 直接让子吟停下马车,将马匹解下来交给他, 裴翊重新折回车厢内,将昏迷中的云潇宛若麻袋一般扛在了肩头。 子吟红着眼眶站在边上,几度欲言又止, 最后在他看到裴翊似乎还打算用同样的姿势再把云潇就那么搁在马背上的时候, 他终于还是没忍住,鼓足勇气上前拦住了裴翊。 “何事?” 云潇突然陷入昏迷,裴翊正心焦着。 冷不防见到有人拦在他跟前,那一瞬间爆发出来的冷意,吓得子吟差点儿当场缩回去! 好在想要护主的忠心勉强战胜了心底的惊惧, 子吟眼一闭,心一横,说话反倒更加流畅起来: “禀裴世子,小的就是突然想起幼时曾在村子里见过屠户家杀完鸡鸭之后,就会把那些鸡鸭全部倒挂在骡子身上,然后再让那骡子跑起来拉磨, 说是这样能更快地放完鸡鸭身上的血。 所以小的就想,这马儿跑起来定然会比骡子更加颠簸, 您若是真这么一路把世子爷挂在马背上,小的怕……怕……” 裴翊:“……” 云潇留这么个书童在身边,莫不是为了磨炼心性? 脑海中情不自禁地将自己肩头这位揽获了盛京城内无数少女芳心的云大世子,同那骡子背上挂着拔毛放血的鸡鸭放在了同一个画面当中, 裴翊额角一跳: “让开。” “裴世子,那……” “本世子心里有数。” 及时止住了子吟后面要说的话, 裴翊到底是放弃了把人横放在马背上的想法,直接提起内力飞身上马,并让云潇坐在了自己前面。 然后一手握住缰绳,另一手则是从云潇身前绕过,握着她的手腕,让她受伤的那只手臂横放在她自己腰间。 这看上去有些过分亲密的姿势放在两个男子身上,着实显得有些怪异, 好在云潇横在身前的那只袖袍上血迹十分明显,让人一眼就能看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倒也不必担心会引起什么误会。 带着云潇一路纵马疾驰回到燕王府门口, 裴翊翻身下马之后,下意识地就要抬手把云潇扛到自己肩上。 只不过攥住云潇手腕的那一瞬间,脑海中又不受控制地再度飘过了子吟先前说过的那番话。 顿了顿,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地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裴世子!我家世子这是……” 燕王府门口的守卫见到这一幕,俱是心中一惊, 裴翊也没有给他们问太多的机会,抱着云潇大步流星地踏入了府中: “云世子的贴身婢女冬筠可在?” “在……在的!” 守卫们也不敢耽搁,连忙派出两个人,一个跑着去向燕王和燕王妃禀告此事,另一个则是小跑着走在裴翊前面,给他引路: “冬筠姑娘今日并未出府,现在应该就在世子住的院子里……您这边请!” 第20章:你不觉得你家世子有些太瘦了么? 冬筠听到云潇受伤的消息,从院内迎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自家世子爷正被裴翊打横抱在身前, 惊得她呼吸都顿了一下。 顾不上什么同裴翊行礼, 冬筠第一时间跑上前去替云潇探了探脉,确认并无性命之忧后, 她才将视线又放回到裴翊身上,一边说话,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裴翊面上的神情—— “多谢裴世子送我家世子回来,后面交给奴婢就好。” “嗯。” 裴翊见到冬筠把完脉之后的反应,也知道云潇应该是没什么大碍了。 他淡淡地点了下头: “她卧房在哪?” “不必麻烦裴世子了。” 冬筠心跳越发的快了。 毕竟她刚刚听到消息说云潇受伤了的时候,正在房里给云潇缝制新的月事带。 听到外面通传的小丫鬟说云潇一身血迹,她惊慌之下,匆忙将那缝制到一半的月事带藏在了云潇的被子下面就出来了。 反正云潇的屋子向来就只有她一个人能进去收拾,也不用担心会有其他下人冒冒失失地闯进去发现什么。 但若是这会儿让裴翊把人抱进去了…… 尽可能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没有任何异常, 冬筠微低下头,避开了裴翊的视线: “奴婢带世子回房便好。” “你?” 裴翊皱了下眉,正想问对方抱不抱得动云潇的时候,才恍然惊觉云潇这身子似乎有些过于单薄了。 燕王府又不缺她吃又不缺她穿的, 十七岁的少年人,抱起来怎会这般的轻? 现在想想,之前给她上药时,撩开衣袖看到的那截手臂,确实也有些过分的瘦弱了…… 面沉如水地看着冬筠把人从自己怀里接过去, 裴翊忍了忍,还是没能忍住: “听说云世子非常喜欢吃你做的佛手酥。” “什么?” 冬筠表情一懵,不明白对方为何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只能迷茫而又迟疑地点了点头: “……是。” “云世子嘴挑。” “……是。” “你不觉得你家世子有些太瘦了么?” “……” 听到这第三个问题,冬筠心中的警惕性陡然又增加了不少, 她生怕对方是发现了什么,所以才会套自己的话, 连忙低下头去: “裴世子恕罪,您若是没什么其他要紧事的话,奴婢就先带我家世子爷去处理伤口了!” 裴翊:“!” 他都说得这般明显了,这婢女难道还听不懂吗? 云潇吃东西向来嘴挑得很,若是没有喜欢吃的,甚至宁愿饿着。 若不是因为这婢女懒惰,主子想吃个佛手酥她都要推三阻四,云潇又怎会这般瘦弱? 亏得云潇竟还想以世子妃之位娶了她, 他真是……替云潇感到不值! 沉着脸甩袖离开了燕王府,裴翊拧眉回想起云潇先前在马车上说的那番话,总觉得自己之后还是要找机会同她好好说说。 成亲毕竟是件大事, 家世背景她可以不在意,但人品心性总还是要考虑的吧? 这冬筠当个婢女都能怠惰至此,若是真成了世子妃,那还得了? 第21章:裴世子可能怀疑您的身份了! 云潇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一睁眼就看见冬筠忧心忡忡的模样,她差点儿还以为自己一不留神儿昏迷了三五天。 直到冬筠心不在焉的把一碗黑乎乎的汤药怼到自己面前。 云潇:“……” “我觉得这玩意儿不喝也行。” 抗拒地往床榻里边儿靠了靠,云潇振振有词: “每个月月信流的血都比今天多,又不是什么……” “您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您这么大了,还怕喝药吗?” 冬筠无动于衷地将药碗又往前递了递,提醒她: “再过几天正好也是您来月信的日子, 若是不趁现在赶紧补补,您是打算几天后因为失血太多再晕一次么?” 她说着,又幽幽地补了一句: “若到时候裴世子又要帮您处理伤口,您打算怎么办?” “……” 画面太美不敢想。 云潇讪讪地接过药碗,正打算捏着鼻子灌下去, 就听冬筠语气深沉的忽然道: “奴婢觉得裴世子可能有些怀疑您的身份了。” “咳咳咳……” 一口苦涩的汤药直接呛进了喉咙管儿里, 云潇咳得眼泪都出来了。 好不容易平复下来些许之后,她第一时间就是顺势把药碗放到了一边: “他说什么了吗?” “他问奴婢觉不觉得您有些过于瘦弱了。” 从小到大已经见惯云潇各种逃避喝药手段的冬筠重新把药碗塞回到她手中: “而且裴世子送您回府的时候,是抱着您回来的。” 她比划了一下双手举在身前的姿势,着重又强调了一遍: “不是背着也不是扛着,而是这么抱着。 奴婢虽然没什么经验,但感觉一般正常情况下,男子与男子之间,应该不会这么抱吧?” “……也可能只是顺手?” 云潇看着冬筠比划的那动作,也觉得心里有些发虚。 她甚至主动喝了一口汤药来让自己保持冷静: “他还有什么别的反应吗?” “别的……” 冬筠仔细回忆了一番过后,无奈地摇摇头: “奴婢当时见到裴世子那么抱着您进来,心里一阵紧张,都没敢同裴世子多对视, 只觉得大概应该还是比较平静的样子。” “……知道了。” 捏着鼻子将手中剩下的汤药一口气全部喝完,云潇迅速从冬筠手中接过一枚蜜饯儿塞进自己嘴里, 琢磨着改天再去裴翊那边套套话。 “对了。” 暂时将裴翊的事儿先放到一边,云潇这才想起要问问云枫那边的情况: “阿枫回府了吗? 宫中可有消息传来?” “二公子午时便回府了,还带回了不少赏赐,都是陛下给您压惊用的。 另外伤了您的那名护卫也已经被处死,西凌六皇子下午还专门派人送了不少赔礼过来, 王爷让人把礼收了,人直接从府里扔了出去。” 那护卫敢对云枫下手,这中间没有西凌六皇子的手笔,冬筠反正是不信的。 她忿忿地将云潇昏睡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情简单讲过一遍之后, 最后才提到了云枫—— “二公子回府之后原本也是想来看您的, 但刚到院子门口,就被王爷拖去演武场了。” 第22章:这属于是新账旧账一起算了 燕王从前既是征战沙场的大将,一身武艺自是不凡。 但他却似乎从未有过想要亲自教导云潇和云枫武艺的念头,全都是从外面请回来的习武师父。 倘若哪天燕王同时和云枫出现在了演武场上, 那原因通常就只有一个—— 以检验儿子武艺为由,揍孩子。 阿枫今日午时回府就被她爹拖去了演武场,到现在也有两个多时辰了。 若是这两个多时辰里,父子俩一直都在演武场没出来…… 云潇扶了下额: “我换身衣服。” “您要去演武场吗?” 冬筠早有准备地将一套茶白色衣服放到雕花床架上: “王爷说二公子武艺不精,这么大人了遇到危险还只会躲在您这个哥哥身后,实在是不像话。 所以王爷决定从今日开始,每天都抽出两到三个时辰来助二公子提高武艺。” “每天两到三个时辰?” 云潇这回是真的惊住了: “阿枫连国子监都不用去了?” “王爷的原话就是这么说的。” 冬筠耸了耸肩: “王爷说,反正二公子每天都在逃学,那就索性别去了。” 云潇:“……” 这属于是新账旧账一起算了, 看来她等会儿去演武场的时候,还得顺便多带点儿活血化瘀的药膏过去…… 尽可能快地换了身衣服, 云潇特意又让冬筠备了一大包专治跌打损伤,在活血化瘀这块儿有着奇效的药膏, 这才带着子吟一道去了演武场。 隔着大老远的,就能听见云枫在里头哭爹喊娘的声音—— “嗷!爹爹爹,别打脸啊!” “嘶……屁股也不太合适吧……” “呜呜呜我不起来,就不起来!” 云潇:“。” 又是无奈又是好笑地迈步进了演武场,一眼就瞧见正躺在地上耍赖的云枫,和一旁对着他怒目而视的燕王。 云潇眉梢一挑,撩唇轻笑起来: “看来我是白担心了, 阿枫这惨叫的声音,中气可足得很呐~” “哥!你终于醒了!” 原本还躺在地上嗷嗷直叫的云枫一听见她这声音,顿时腰也不酸腿也不痛了, 一个鲤鱼打挺瞬间原地蹦起,兴奋地冲到云潇跟前, 看着她的眼神,活像是京郊那处温泉庄子上养着的小狼狗,亮晶晶的。 只不过这“小狼狗”刚被燕王狠狠地操练过,一身的汗水混着尘土,皱皱巴巴的衣服上到处都是脚印,下巴上甚至还有一处青紫的痕迹,看上去很是狼狈。 云潇直接把子吟怀里抱着的那一大包药膏全都塞到了云枫手中: “听说从今儿开始,往后你每天都能由爹亲自教习武艺了,恭喜啊~” “哥要不你帮我说两句呗!” 云枫一听这话,表情立马变得苦巴巴的: “我要求也不高,你就跟咱爹说一声,习武归习武,能不能别往脸上招呼? 我本来就没哥你长得那么好看,这要是再被揍得花里胡哨的,哪家小姑娘还能看上我啊!” 他这话音一落,云潇都还没来得及给出回应, 刚走过来的燕王就忍不住一巴掌糊到了他脑袋上: “让你读书你逃学! 花里胡哨这个词是这么用的吗!” 第23章:算你小子有点良心 “意思差不多就是那个意思,能听懂不就得了?” 云枫缩了缩脑袋,委屈巴巴地往云潇身后躲: “哥你快帮我说两句!” “嗯?确定只需要不打脸就行了?” 云潇还挺意外的: “我还以为你更想要爹打消他每日亲自教习你的念头。” “这个……我觉得还是有必要的。” 向来看见书就头疼,又仗着自己天赋根骨不错总在练武时偷懒,从小到大都格外贪玩的云枫这回竟破天荒的有了要认真勤奋的觉悟。 他垂头拽着云潇的衣袖,让人看不清面色, 但两只红彤彤的耳朵却还是暴露了他此刻的内心。 “我总不能每次遇到危险都让哥你帮我挡吧? 这次是运气好,伤的不算特别严重, 那万一以后哪天要是遇到厉害的对手了……” “还算你小子有点良心!” 燕王冷哼一声,也不想让云潇为难,索性就赶在她开口之前,直接一口回绝了云枫唯一的要求—— “不想被打脸就自己努力争取别让我打到! 跟你哥你爹求情管用,跟敌人求情能管用吗? 以后遇上哪个再要杀你的,你能提前告诉人家别往你脸上招呼?” 一番话堵得云枫哑口无言, 燕王再转脸看向云潇的时候,实力演绎了什么叫做变脸比变天还快: “晚膳时间差不多也快到了,你娘亲今儿可是亲自下厨炖了黄芪乌鸡汤给你补血, 现在估摸着已经在膳厅那边等着了,我们也赶紧过去吧!” “我自己先过去便是了。” 云潇噙着笑,看了眼里衣定然早已被汗水浸透的父子俩,本想让他们各自回去先梳洗一番,换身衣服, 也免得衣料黏在身上难受。 熟料燕王是爽快的同意了, 云枫却拽着她的衣袖不肯撒手,还嚷嚷说自己挨了一下午的揍,现在正饿得慌,用完晚膳再换衣服也不迟。 这话乍一听似乎还挺在理,那完全不讲究用餐礼仪的做派也确实像是云枫的风格。 可惜现场还有一个最最了解他的云潇在。 只需一眼,她就能明明白白地看穿云枫那点儿小心思—— “还想靠着现在这副模样让娘心疼呢? 别做梦了。 爹说得有道理,不想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就自己争取别被打到。 你现在若是真这样去找娘替你求情,我估计娘亲那边还得再揍你一顿。” 云枫:“……” 他要求又不高, 只不过是想保住自己英俊的脸蛋而已,怎么就这么难! *** 虽说云潇因为习武的缘故, 内力深厚、身体底子也好。 但失血过多终归不是一两天就能立马全部养回来的事情。 第二天中午皇后的寿宴,燕王原本都不想让云潇掺和进去了, 可她一直还惦记着狗皇帝先前私下接见西凌使臣的事儿,自是没有同意。 平时头上戴个大点儿的发冠都嫌沉, 今天为了去寿宴现场看戏,云潇倒是老老实实地任由冬筠把那一顶压得人脖子都不敢乱动的亲王世子冠冕戴到了自己脑袋上。 第24章:裴世子人可好了! 皇宫本就是这天底下规矩最多的地方, 尤其像今日这般有他国使臣在场的宫宴,需要讲究的东西更是不少。 燕王和燕王妃一大早便已坐上马车,提前入宫去了。 云潇原是打算和云枫一同出门的,可上了马车之后,左等右等也没等到云枫出来, 特意差了子吟去问,才得知云枫那小子居然没在府上! “阿枫院子里的人可有说过他去了哪里?” “小的问过了,但他们也不清楚。 只说二公子今早出门前交代过了,若是世子爷您问起来,就让您莫要担心,他肯定不会错过今日这场寿宴的!” 子吟挠了挠头: “不过您若实在放心不下,让府上护卫去寻便是了。” “罢了。” 阿枫也不是什么完全不懂事儿的小孩子了,他既然没有明说自己去干嘛了,那应该就是不想说的意思。 云潇松开手,放下被她撩起的车帘, 想了想,又道: “到镇北王府门口的时候停一下。” “欸,好嘞!” 子吟乐颠颠地爬到车架上坐好,一把牵起了缰绳: “昨天的事儿咱是得好好跟裴世子道个谢, 裴世子人可好了,除了您之外,他是小的长这么大以来,见过唯一一个愿意听小的意见的世子!” “整个大盛朝如今总共也就我跟他两个亲王世子,你还能从哪儿找出第三个……等会儿。” 云潇话说到一半,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语气不由得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你昨天跟他说什么了?” “就是那个……” 子吟刚兴致勃勃地起了个头,冷不丁忽然又想起自己前几天才刚被云潇罚在院子里念了一百遍“子吟是狗”, 他嘿嘿干笑两声,小心翼翼地改了口: “那咱能先说好么?不管怎么说,小的昨儿那也是为了世子您的性命着想, 您听了之后可不能生气!” “……” 果然,子吟一开口,必然就不可能是什么好话。 随手从一旁的果盘里拿起了两颗核桃,云潇微微一笑: “你说。” “也就是……” 流畅地将自己昨儿跟裴世子说过的话在云潇面前又重复了一遍, 子吟最后本来还想再顺带着给自己邀个功, 结果没来得及张嘴,就听见后边儿车厢里传来一阵清脆的喀嚓声。 子吟:“?是什么东西碎了吗?” “无事。” 淡定地将那一手碎核桃重新撒回到果盘内, 云潇撩开车帘,透过窗户看见那就在不远处的镇北王府大门, 语气轻飘飘的: “说的不错,本世子记得你还挺喜欢吃烧鸡的, 就赏你五十只烧**~ 回头跟膳房那边说一声,也别给人家添麻烦,杀鸡放血之类的活计你自己做了便是, 反正本世子看你也挺擅长的。” 子吟:“……” 他最爱吃的香满阁酒楼一只烧鸡二两银子, 燕王府的厨子都是御赐的,手艺绝对不输那香满阁。 而他一个月的奉银也才一两半银。 若是不算上平日里的那些零零碎碎打赏,这五十只烧鸡几乎已经是他五六年的奉银了! 第25章:冬筠是世子妃的最佳人选 这么一合计,杀五十只鸡还能算得上是什么大事儿么? 虽然他确实有点儿发憷。 …… 含泪向云潇谢了恩,子吟将马车稳稳地停在了镇北王府门口。 老管家抱着一只不知从哪儿捡回来的小野猫,认出燕王府的马车后,乐呵呵地转身进去通传。 没过多久,就见身上穿着和云潇一模一样亲王世子冕服的裴翊从府内缓步走了出来。 少年逆风而行,万丈阳光倾泻, 冠冕上缀着的玉珠撞击在一处,发出些许清脆悦耳的声响。 他每走一步,都会带起衣襟袖口处金丝流云细纹的翻卷,通身清贵高洁,仿若九天清月落人间的气质, 和明明穿着同款衣服,却连眼尾发稍都好像透着上扬的弧度,任谁看了都会情不自禁想起少年鲜衣怒马,年少风流可入画这一类形容的云潇可以说是截然不同。 云潇手肘抵着马车窗户的边缘,欣赏了一会儿这笔墨根本无法描绘出十之一二的绝美画卷, 直到裴翊走近了,她才懒洋洋地招了招手: “快上车上车,咱俩一道吃席去~” “你身子这么快就养好了?” 裴翊敛了下眉,坐上马车之后,眸光从云潇依旧没有多少血色的脸上轻扫而过, 顿了顿,他斟酌着开口道: “昨日,冬筠可有给你做佛手酥?” “当然没有。” 云潇还不清楚他突然问上这么一句的缘由,她有些意外地笑看了对方一眼: “怎么,因为你非要给我包扎,害得我错失了吃到佛手酥的良机, 现在开始觉得过意不去了啊?” “我为何要过意不去?” 见她居然还能这般习以为常地说出“当然没有”四个字,浑然不觉得冬筠一个做婢女的架子都要越过了她去, 裴翊英挺的眉宇间,终是染上了几许怒其不争的神色—— “不给你做佛手酥的是冬筠, 若真有过意不去的人,也该是她。” 他说着,大概是觉得这句话还不太能表明自己的真实想法, 静默片刻后,索性单刀直入地问出了核心: “你当真觉得冬筠适合做世子妃?” “大概?” 先前听子吟说了裴翊昨日双手抱她回王府的缘故之后,云潇就觉得裴翊已经发现她身份的可能性降低了许多。 这会儿再听到他提起世子妃的事儿,越发放心了不少。 当然,这也不能完全排除对方就是有了怀疑,才故意想要试探她的可能。 所以…… “冬筠虽说比我大了三岁,但她性格好,会照顾人,有着一手好厨艺不说,还精通医术。 最重要的是,她同我一起长大,除了我娘之外,她就是这个世上最最懂我的女子。” 真正如同一个有在考虑自己未来婚事的少年郎一般,将冬筠的优点条条罗列清晰, 末了,云潇极为认真地给出了一个总结: “反正早晚都是要成亲娶世子妃的, 比起外头那些话都没说过几句,更谈不上了解的高门大户嫡女,冬筠才是最适合与我共度余生的。” 第26章:他们不会盯上我了吧? 裴翊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对哪家的姑娘心动过。 因为他的身份和处境问题,他甚至压根儿就没有考虑过成亲之类的问题! 但他了解云潇。 云潇这人看似懒懒散散没心没肺,实则比谁都通透。 她一定是经过了深思熟虑之后,才会说出“共度余生”这四个字。 或许那个叫冬筠的侍女,除了不愿意做佛手酥给云潇吃之外,其他各方面确实都是云潇想要的吧。 裴翊垂下眼,没再说话。 马车内骤然安静下来,云潇无聊地抓起了几颗核桃,手指微微用力,那坚硬的核桃壳,就在阵阵脆响的喀嚓声中,碎落在了精美的琉璃果盘之中。 “我听说这次来的西凌使臣团里,除了他们那个六皇子和楚泷之外,还有一位公主。” 大概是实在有些闲得慌了, 云潇放开手里的核桃,随意拍了拍掌心残留的碎核桃粒,饶有兴致地看向了裴翊: “你说会不会是打算送来和亲的?” “和亲有可能,但对象不会是皇帝。” 裴翊沉吟片刻,点点头道: “西凌使臣这次毕竟是以为皇后贺寿的名义而来。” 没道理皇后过寿辰,他们反而给人家夫君送小妾吧? 虽然他们本身也不是真为送礼来的, 但毕竟是国与国之间的往来,在还没彻底撕破脸之前,添堵也不可能添的这么明显。 只是和亲公主的身份毕竟摆在那里, 除了皇帝之外,不论是皇子、世子,又或是别的什么权贵子弟,若要娶公主,都必须得以正妻之位许之。 “皇子们肯定都是不愿意娶的,毕竟娶了和亲公主为正妻,基本上就等同于是提前放弃了争夺那个位置的权利。 但除此之外……” 云潇脑海中将盛京城里如今年纪正好合适,且还尚未有正妻或者婚约的青年才俊全都过了一遍, 最后发现了一个有点儿惊悚的事实—— “他们该不会盯上我了吧?” 裴翊是镇北王世子, 镇北王掌二十万兵权坐镇北疆多年,狗皇帝就是因为不放心,所以十多年前才会用计将裴翊留在盛京做了质子。 一旦裴翊和西凌公主和亲,头一个坐不住的,大概就是狗皇帝本人。 所以裴翊排除。 京中身份配得上公主,又正好符合条件的, 除了众皇子以及云潇和裴翊之外,剩下的就只有一位安国公家的公子。 然而安国公本人年轻时也是战功赫赫的武将一枚,不仅是已故先太子的岳丈,还是诸子百家之中,兵家的领袖! 可想而知,狗皇帝定然也不会放心让这位娶了西凌公主。 云潇:“……” 都怪她先前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想的都太正经,满脑子都是狗皇帝到底要怎样和西凌联手对付她爹的事儿。 现在想想,未必就没有一种可能,是西凌那边儿准备先弄个和亲公主给她,试图打入燕王府内部…… “你说我若是现在折回去,那西凌公主没见到我的人,是不是就没有理由要嫁给我了?” 第27章:这都是你自己当初造的孽 云潇认真思索起开溜的可能性来—— “反正我昨天刚好受伤了,今日不出现也能说得过去。” “他们若真打了让那公主嫁与你的主意,你今日便是不去,他们也一样会想别的方法让皇帝赐婚。” 一句话浇灭了她想要打道回府的念头,裴翊沉默片刻,又接着补充道: “你若是真想娶冬筠,这次兴许就是个不错的机会。” 云潇:“……” 大可不必。 她若是个货真价实的男儿也就罢了, 冬筠自幼陪她长大,悉心替她遮掩身份、照顾她这么多年, 她可不想恩将仇报的真误了人家终身! 不过她的确不能缺席今日的寿宴这倒是真的。 有些事情如果注定逃不掉,那就只能积极地去解决, 万一狗皇帝突然改变了策略,直接下旨硬要她娶了西凌公主,偏偏她还不在场,那可就麻烦大了。 一路上都在思索着这事儿可能会出现的各种状况,以及相应的应对方法, 直到马车停在了宫门外,云潇这才敛起情绪,撩开车帘缓步下了马车。 因着今日皇后寿宴要接待使臣的缘故,朝中大臣们早朝过后便直接留在了宫中,未曾离开。 就连那些臣子的夫人们,也是一大早就入了宫去陪着皇后娘娘在御花园里赏花、观景、喝茶、聊天儿。 这个点到的基本上都是如云潇裴翊他们这样年轻一代的勋贵子弟。 巧的是,安国公府上那位适龄未婚且暂无婚约的嫡出公子殷寻这会儿也是刚刚下了马车。 这人出身武将世家,虽然名字听起来像个文人,可实际上却是个实打实的壮汉, 一身腱子肉隔着这春日里尚且还算厚实的衣料,都能让人清晰感受到其中蕴藏着的力量! 云潇越看越觉得自己心里头哇凉哇凉的—— “先不说皇帝同不同意的事儿,单看外表,我觉得我也稳赢了啊…… 小姑娘家一般不都喜欢看脸的么? 殷寻这小子两年前在国子监的时候还没这么魁梧的,怎么越长越壮实?” 裴翊:“……” “这可能得问你自己。” 他幽幽地提醒她道: “你当年称霸国子监的时候,把殷寻错当成欺负弱小的家伙, 给人家揍趴下不说,还嘲笑他壮得跟只小熊瞎子似的,却是个中看不中用的。” 云潇:“?” 她想起来了,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 而且最最最重要的是,自那之后,殷寻习武的劲头就跟暴雨天儿的洪水似的开始暴涨! 每隔一段时间,殷寻就会以各种理由来找她进行挑战, 起先她因为自己揍错了人有些心虚,还都硬着头皮接下了。 可后来次数多了,她实在是嫌麻烦, 躲又躲不过,索性就拿出全力跟对方打了一次。 大概是那次被她单方面吊打的心理阴影过大,再之后的几年里,别说主动找云潇挑战了, 他甚至都没怎么在云潇面前出现过! 以至于今天突然瞧见对方那孔武有力的壮硕身材,云潇还小小的震惊了一把。 第28章:我若败了,你记得迎战! “裴世子,云世子。” 就在云潇难得良心发现一回,琢磨着是不是该配合一下殷寻,假装自己没有看见对方, 没想到殷寻竟然主动朝着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好久不见啊~” 对方先打的招呼,她不回应反而有些无礼了。 云潇笑吟吟地停下了脚步: “比之前更壮了~” “……” 殷寻面上的表情明显顿了一下, 但很快,他就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般,大步走到二人身前站定,目光灼灼地看向云潇: “听说北漓这次来的大王子,在北漓是出了名的勇士。” “嗯?” 北漓大王子这人,云潇昨日在国子监其实也见过了。 对方确实是生的人高马大,体格健硕程度不输殷寻, 穿着一身绣工精美的兽皮劲装,比起云潇印象中生性好斗、外形粗犷的北漓人来说,更多了几分贵气。 只不过昨日云潇的注意力大多都放在了西凌六皇子和那个楚泷身上,对北漓大王子的了解,暂且也就仅限于那一面之缘所留下的印象。 云潇挑了下眉,示意殷寻有话赶紧说完, 后者看懂了她的意思,也没刻意卖什么关子, 很快便又接着道: “我祖父猜测这个大王子今日会在皇后的寿宴上对我大盛的武者发起挑战, 而我,定会应战!” “……” 还是没太能理解对方突然跑过来跟她说这番话到底有何目的的云潇迟疑了片刻,点点头: “那,祝你……赢得胜利?”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殷寻仿佛被哽了一下,他不自然地偏眸看向别处,错开了云潇的视线, 沉闷的声音里,还透着点儿极为明显的别扭之意: “我就是想跟你说一声,若我败了,你记得迎战!” 最难开口的部分终于被他成功说了出来, 再到后面,殷寻的语气就显得正常多了: “我知道你这人性子懒散,不爱在这种场合出风头。 但这事毕竟关乎我大盛的颜面,你既贵为大盛亲王世子,又恰好有那个能力,便理当……” “打住。” 抬手制止了对方还未说完的话,云潇抬眸看着那满脸理所当然的殷寻,蓦地轻笑了一声: “殷公子这话,令祖父可曾知晓?” “什么意思?” 殷寻虽然四肢有些过度发达,但脑子也不是完全当做了摆设。 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 毕竟以往大多数时候,云潇对他向来都是直呼其名的, 冷不丁正儿八经地叫了他一声“殷公子”,总让他觉得浑身上下都别扭的慌。 但偏偏他又想不通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我同你说的话,为何要让我祖父知晓?” “倒也不是那个意思。” 云潇耸了下肩,懒洋洋地迈开步子,继续往前走: “只是觉得令祖父若知晓的话,应该不会让你在我面前说出这番话。” 狗皇帝是个什么样的人,对她,对燕王府的真实态度如何, 殷寻这种天真的年轻人或许看不明白,但同样被狗皇帝深深忌惮着的安国公却一定清楚。 第29章:寿宴 若北漓大王子今日当真向大盛年轻一辈的高手发起了挑战,而殷寻他们这些人又实在不敌的时候, 云潇确实理当应战。 但这个“理当”的原因,仅仅只是因为她是大盛人, 而非是“既贵为亲王世子”这样扯淡的理由。 毕竟她亲王世子的身份,是她爹靠着平定天下之功挣来的,而非狗皇帝的恩赐! * 三个人到太宣殿的时候,殿内众人差不多都已经到齐了。 云潇一眼就瞧见了端坐在最前面的燕王, 却没有看到云枫那小子。 她微皱了下眉,找到自己那跟裴翊相邻的位置坐下后,眸光从殿内众人身上一一扫过, 轮到西凌六皇子和楚泷那边的时候,后者还笑容和煦地冲她遥遥举了下杯。 云潇眸光顿了一下,继而淡淡移开,并未理会对方的示好。 她没有见到那位传闻中西凌公主。 不过这也很正常。 像今日这样的宫宴虽说是为了给皇后祝寿,但真正能够坐到这殿内来的,除了皇后之外,不会再有第二个女子。 “我出去一下。” 一圈环视完毕,确认云枫是真的还没有到, 云潇正打算到殿外去让子吟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就见云枫呼哧呼哧地从外面一路小跑进来,最后挤到云潇和裴翊中间,一屁股坐了下来: “呼!总算是赶上了,我差点儿还以为自己要来迟了!” “你这是上哪儿折腾的一身汗?” 见他确实好端端地来了,云潇这才放下心来,有些嫌弃地给他扔了一块手帕: “赶紧把脸上擦擦。” “嘿嘿~” 云枫憨憨地傻笑一声,拿起帕子就往自己脸上糊,只字不提他今日一大早上究竟去了哪里。 “皇上驾到!” “皇后娘娘驾到!” 就在云枫刚刚擦完脸和脖子,身上的热意都还没有完全消退下去的时候, 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太监的通传声, 他连忙猫着腰跑回到裴翊另一边的空位上去,然后随着殿内众人一同拜了下去: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礼。” 穿着一身明黄色龙袍,笑容装得再亲和,也难掩其眉眼间小人之相的皇帝摆摆手,朗声笑道: “今日既是为皇后贺寿,便无需那么多讲究,大家随意些便是!” “谢陛下!” 众人谢过恩后,重新坐回到各自的位置上, 仍旧站立着没有坐下的北漓大王子,顿时就显得格外突兀起来。 已经走到上首位置上坐下的皇帝也不由得像他看了过去: “大王子这是?” “回大盛皇帝陛下,我只是刚才听到您说起为皇后贺寿一事,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献上我诚心准备的寿礼!” 大王子俯身行了一个北漓的大礼,说话的语气带着他们北漓人惯有的爽朗与利落: “还请大盛皇帝陛下准许!” “哦?” 皇帝面上兴致大好的笑意分毫未达眼底, 他大手一挥,久居高位养出来的那股气势,倒也颇为唬人: “难得大王子一片赤诚,朕倒也想看看,你到底给朕的皇后准备了怎样的大礼!” 第30章:献礼,天生紫微星 “必不会让大盛皇帝陛下失望!” 北漓大王子信心满满地侧过身去,对着殿外拍了拍手, 很快便有人抬着一个足有一人高的大铁笼子进来,那笼子外面还蒙了一层黑布,让人看不见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东西。 大殿之中,已经有些位置离着皇帝比较远的开始低声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 偏偏北漓大王子却还没有要立刻揭开那黑布的意思, 而是往外走出几步,站在大殿中央,高声道: “陛下您可能有所不知,在我们北漓国的传说之中,天神座下有一种象征着祥瑞的七彩神鸟, 神鸟生来通灵,能辨善恶, 每遇大奸大恶之辈,便会暴起伤人; 但若是遇上了大善之人,又会主动温驯地亲近对方。 可亲近与归顺终归还是不同的。 传闻,只有天生紫微星才能彻底驯服神鸟,将其收归己有!” 自古以来,紫微星一直都是帝王的象征。 但并不是每一位帝王都能称得上天生紫微星。 事实上,史书上有记载为“天生紫微星”的帝王,迄今为止也仅有五位而已。 而最近的那一位,恰好就是大盛朝的开国皇帝—— 当今陛下他老子。 二十多年前,前朝末代皇帝昏庸无能、耽于享乐,且极尽奢靡。 为了修建供给自己享乐的行宫,不顾百姓死活,调高赋税、强征民役,生生用近万普通百姓的骨血筑起了他的酒池肉林! 天子醉卧美人怀, 可他的子民,却饿死在了本该是连乞儿都不存在的京城街头。 先帝便是在那个时候揭竿而起的。 从一个被逼到穷途末路的普通老百姓,到打下半壁江山,在南方称帝, 先帝仅仅只用了两年的时间。 而在那之后的一年里,先帝更是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击退了周边虎视眈眈的邻国,并帅军直破京都,彻底结束了前朝统治的时代,建立起一个全新的大盛王朝! 坐稳皇位之后,先帝也仍旧没有懈怠, 他大刀阔斧地对这个国家的方方面面进行了一系列的改革, 降低赋税、鼓励经商,开通与他国之间的贸易往来, 甚至还一改近百年来独尊儒术的主张,竭力恢复百家争鸣的文化绚烂! 先帝在位仅仅只有八年的时间, 但就是这短短的八年,便让大盛从一个百废待兴的国家一跃成了五国之首! 百姓敬仰他,文人感激他,就连武将们都深深地为之折服。 如先帝这般的人物,毫无疑问便是真正当之无愧的天生紫微星! 当今皇帝是亲身经历过先帝在位时那段光景的, 如果可以的话,他当然也想成为先帝那样的人。 可惜……资质这玩意儿还真是上天注定的。 先帝花八年的时间把大盛推向繁荣昌盛, 而他,花了十年的时间,让大盛国力渐微。 没有人敢直接当着他的面说他不如先帝, 但这铁一般的事实,却是他再怎么不愿接受,也不得不承认的。 可现在,他好像有了一个可以让自己冠上“天生紫微星”名头的机会…… 第31章:若能以神鸟证其德行…… 坐在上首的皇帝目光缓缓落在那黑布蒙着的大铁笼上,眼底掠过了一抹藏得极深的炙热。 他稳了稳心神,顺着北漓大王子的话往下问道: “莫非这笼子里,便是那传闻中的七彩神鸟?” “陛下英明!” 北漓大王子傲然一笑,终于反手揭开了那层黑布! 哗—— 原本还算安静的大殿之上,随着黑布的揭开,多了无数交头接耳的声音。 就连云潇都忍不住偏过身去,同裴翊低语了一句: “这鸟儿还真挺好看的~” 裴翊:“……” 他侧目看了她一眼,同样压低了声音: “你相信北漓大王子说的神鸟?” “什么神鸟? 我连他们北漓所谓的天神都不信,更何况是天神座下的神鸟。” 云潇语气随意地道: “这鸟神不神的,其实本来也没多重要,重要的是人怎么想。” 狗皇帝能力平庸,却格外的好名声。 他若是想要借此机会给自己冠上一个“天生紫微星”的名头, 别说笼子里这形似雄鹰,但身长五尺有余,翼展若是完全打开,至少能有一丈多的彩毛鸟儿了, 就算是只野鸡,他也能强行认定为是“神鸟”! 果不其然,就在云潇说完那话的下一刻,上首的帝王便饶有兴致地盯着那鸟儿开口问道: “若一切真如大王子所言,朕又如何能确认,这便是那传闻中的神鸟?” “此事又有何难?” 大王子拱了拱手,应答如流: “陛下若是想要验证的话,只要请来一位大善之人,再从死牢里找出一个大奸大恶之辈, 到时看神鸟的反应如何,不就能确认了?” “有理。” 皇帝点点头,正要派人去寻皇家寺院的住持和死牢中的囚犯, 下方突然传出了云潇悠然含笑的嗓音: “皇伯伯,大王子这提议似乎有些不妥啊~” “哦?” 皇帝眼神不易察觉地冷了一瞬,面上却还挂着慈爱和煦的笑容: “潇儿觉着如何不妥?” “死囚这个人选就很不妥。” 云潇也不介意陪狗皇帝继续演出她很受宠的表象,甚至都懒得起一下身,就那么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语调散漫地道: “凡大奸大恶的死囚,此前定当都是受过严刑拷问之后,确认罪责了,才被打入死牢的。 这些人身上都带着伤,而这……神鸟,应当也属于猛禽类,对血腥味定然十分敏感。 若是它正巧又有些饿了,到时候必然会对着死囚暴起伤人, 这只是食肉类猛禽的天然反应罢了,实在算不得证明‘神鸟’通灵的依据。” “潇儿言之有理。” 皇帝点了点头: “既如此,那便先验验看这神鸟对待大善之人,是否如大王子所说般那样亲近温驯。 来人!去寻皇家寺院住……” “陛下且慢!” 这一次,开口阻止皇帝的人,变成了北漓大王子。 他恭恭敬敬地对着上首的皇帝和皇后又拜了拜,这才接着开口道: “我曾听闻大盛的皇后娘娘体含仁厚德行无双, 今日恰逢娘娘寿宴,若能以神鸟证其德行,也不失为一桩美谈!” ------题外话------ 查了一下古代的长度单位,每个朝代都不太一样, 我这里就随便取个值吧~ 五尺约等于一米二五, 一丈为十尺 ̄ω ̄= 第32章:傻鸟儿暴起伤人? 云潇:“?” 今日这宴席果然没来错, 就是可惜手边缺了一包瓜子儿! 笑吟吟地看着上首仍在努力维持着端庄贤淑之态,可唇角笑意已然没有之前那般自然的皇后, 云潇从袖子里摸出一颗小脆桃儿,咔嚓一口直接咬掉了半只: “我开始希望这神鸟是真的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无比含糊,也就只有坐在她边上的裴翊勉强能够听清。 他抿唇轻瞥了云潇一眼,后者却误会了他的意思, 右手伸进袖袋里去扒拉两下,竟还当真又摸出了一颗粉白粉白的脆桃! “你吃~” 裴翊:“……” 她那袖子,不沉么? 就在裴翊不由自主地开始走神,并思考起云潇的袖子里到底藏了多少“宝贝”的时候, 大殿中再度响起了皇帝浑厚威严的笑音: “既如此,那便劳皇后替朕验证一二了!” “陛下这是哪里话,倘若大王子送来的真是神鸟,能用神鸟亲近,也算是臣妾的福分了。” 众目睽睽之下,北漓大王子把话说得那么好听,就连皇帝也开口替她答应下来, 皇后自是无法拒绝的。 她面上扬着一抹端庄得体的笑容,缓步从台阶上下来的时候,金红色的凤袍在她身后铺开,华贵耀目。 即便是向来厌恶皇后这等伪善之人的云潇也不得不承认,这女人能够当上皇后,确实也是有着一定资本的。 云潇从袖袋里摸出了第三颗脆桃儿。 与此同时,北漓大王子也取出钥匙,打开了铁笼上挂着的那把大锁! “咻!” 久被关在笼中的“神鸟”终见自由,兴奋地展翅发出一声尖啸! 它想要直接飞出牢笼,重回云霄, 然而……翅膀太宽门太窄,如昙花绽放般刹那间惊艳了众人一瞬的“神鸟”很快就因为嘭的一声撞在了铁栏杆上,引发笑声一片。 “咔嚓~” 云潇又咬了一口桃子,叹息了声: “这傻鸟看起来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 “咕……”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鸟的耳朵比人更加灵敏, 云潇总觉得那傻鸟喉间逸出“咕咕”声的时候,还歪头朝着她这边看了一眼。 但她更倾向于只是巧合。 因为那傻鸟很快就把头又扭了回去,然后收起了翅膀,继续不太聪明地摇摇晃晃着往铁门外挤。 终于,等到它好不容易挤出了铁笼之后, 久违的自由让“神鸟”本能地再度展开羽翼,引颈长唳! “咻!” 漂亮的彩色羽毛彻底舒展开来, 鸟儿眼神犀利,在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之前,猛然振翅向着皇后疾冲而去! “咻!” “护驾!!” 谁也没想到,上一刻看上去还显得有些憨傻的大鸟儿会突然暴起,坐在云潇斜对面儿的国舅爷那一嗓子都惊得都走音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铁链被猛然间绷直的声音,鸟儿嘭一下摔在地上的声音, 以及……皇后尖叫的声音,同步响彻了整座大殿! 这让人始料不及的一幕,令大殿中不少人都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 第33章:皇后她头顶半颗桃儿 坐在前头看得比较清楚的大臣们,已经神情复杂地将视线从皇后身上,缓缓转移到了云潇这边。 就连常年戴着各色“面具”的皇帝此刻脸上都没了什么表情, 大概是觉得这事儿实在有些荒谬,以至于他一时半会儿都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表情来应对。 最后还是云潇自己主动起身告了罪: “方才一时情急,潇儿唯恐那神鸟失控,当真伤了皇后娘娘,这才出手…… 不想北漓大王子早有准备,倒是潇儿冒失了,还请皇后娘娘责罚。” “你!” 皇后头上精美的凤冠此刻已经歪到了一边, 而那颗被云潇啃过了半边儿的脆桃却还稳稳地卡在她繁复的发髻中间! 先前有多风光,此刻就有多狼狈。 皇后心里都已经气得手撕云潇的心都有了, 偏偏云潇明面儿上现在依旧还是深受皇帝宠爱的燕王世子, 况且她那番话说得合情合理, 若非鸟儿腿上还有铁链与大铁笼相连, 云潇扔过来的这半个桃子,本应是正好砸在鸟儿身上的! 所以她非但不能责罚云潇,甚至还要为了彰显自己的宽仁大度,主动安抚对方! 皇后深吸了一口气,到底是能够在宫斗中走到最后的女人, 不过眨眼的功夫,她便藏好了自己全部的愤恨,尽可能端庄柔和地抬了下手: “潇儿也是一片好心,不必自责。” 话落,她大概也知道自己此刻的形象便是再怎么端着也绝对好不到哪去, 很快便向皇帝告退了。 然而皇后虽然离开了,现场的氛围却依旧没有好到哪儿去。 毕竟皇后头上顶着别人啃过的半颗桃子这种事儿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但北漓神鸟方才突然暴起,意图伤害皇后这事儿,却是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绕过的! 国舅爷率先扑通一声,跪倒在了殿中: “陛下!皇后娘娘入宫多年,秉性纯良,待人向来宽厚有理,最是纯善不过,这点您是知道的啊!” “国舅不必惊慌。” 皇帝面色沉着,威严的目光缓缓落到了北漓大王子身上: “大王子是否该给朕一个合理的解释?” “这……这……” 外形憨直的北漓大王子此刻面上也尽是惊慌之色,他无措而又不安地结结巴巴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但请陛下相信,我北漓真的是带着无尽的诚意送来了这只神鸟! 陛下若不相信的话,可以再请其他人来验……” “大王子这话是何意!” 国舅爷惊怒交加地打断了大王子后面还未说完的话: “我大盛的皇后娘娘品行高洁,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可你这鸟……谁知道是不是普通的大雕给染了色?” “你这是污蔑!” 北漓大王子面色涨得通红,似乎是因为对方污蔑“神鸟”的缘故,怒气也渐渐开始上头了, 他气冲冲地对着皇帝深深行了一礼,像是在和谁赌气一般,掷地有声地重复道: “还请陛下寻人前来验证!” 第34章:西凌公主献舞 “陛下,此事……” “够了!” 眼看着这两人就要当着他这个皇帝的面在大殿中吵吵起来, 皇帝面色陡然一沉,冷声喝道: “大理寺卿何在?” “臣……在。” 被点到名的大理寺卿面色一苦,连忙从自己稍微有点儿靠后的席位上躬身出来,老老实实地行了一礼。 下一刻,他便听到了来自帝王的旨意—— “朕限你三日之内彻查此事,你可有异议?” 大理寺卿:“……” 他意见可大了,这是能说的吗? 默默将脑袋埋得更深了些,大理寺卿一脸苦涩: “臣无异议。” “既如此,” 皇帝满意地点了点头,挥手让国舅还有大理寺卿他们全部回到自己的席位上: “宴席继续!” 皇帝下了令,底下的人便是再尴尬,也只能配合着假装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按照原定的流程,让乐师舞女们一一入殿。 大殿之中,很快便又觥筹交错着热闹起来, 没人在意,今日这场寿宴的主人,已不在席中。 云潇手臂上还有伤,临出门前冬筠再三强调过不得碰酒。 她百无聊赖地一边吃着点心,一边观赏歌舞, 偶尔遇上有不喜欢的歌舞时,也会抽空想想西凌使臣团怎么到现在都还没有动静的问题。 这歌舞都快结束了,若西凌使臣团真要有什么动作,应该就会选在这个时间吧? 像是为了应证她的猜测一般, 就在这个念头浮现出来的下一刻,西凌六皇子终于端着酒樽,站了起来: “大盛的歌舞果然别有一番风味! 陛下,实不相瞒,此番前来大盛,我十四妹亦有随行。 她久闻大盛帝后风姿无双,还特意准备一支舞曲,想要献与陛下与皇后娘娘, 不知陛下可愿赏脸一观?” “西凌公主如此有心,朕自是不能拂了她的好意。” 被六皇子口中那句“大盛帝后风姿无双”所取悦,皇帝毫不犹豫地挥手应允下来。 没过多久,便见两列穿着束腰水袖的粉衣舞女在一阵急促的琵琶声中,自殿外鱼贯而入, 衣袖舞动间,无数花瓣飘飘荡荡的凌空而下。 粉衣舞女们轻盈地旋转着,很快便列成两队,向着左右两侧散去。 紧跟着,一席火红轻纱如云雾般自殿外飘飘曳曳着卷入殿中, 先前急促的琵琶声渐渐和缓下来,方才随着火红轻纱入殿的红衣女子身姿舞动却是越来越快,素手婉转流连,裙裾飘飞! 云潇歪了下脑袋,视线越过挡在她前面的粉衣舞女, 本想看看那一会儿也许就要嚷嚷着嫁给她的西凌公主究竟长什么模样, 却发现对方脸上竟还蒙了一层薄纱,整个人犹如隔物之花,朦胧缥缈,让人根本无法看清。 殿外的琵琶声,这一刻再度变得急促起来,叮叮咚咚如珠落玉盘, 西凌公主踮起脚尖,快速旋转的身形带起漫天轻纱蹁跹, 其中有一缕,还恰好自云潇鼻尖掠过,牵起缕缕沉香。 云潇:“……” 姑娘还挺会撩,可惜对象是她,全白瞎了。 第35章: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和大盛更注重展现婉约柔美的舞曲不同,西凌的舞是更偏向于热情奔放的。 那漫天飞舞的轻薄红纱,三次若有似无地自云潇面前拂过, 中途西凌公主共计与她对视了五次,其中有两次,那蒙着面纱的公主还轻笑着冲她眨了眨眼。 被黛粉拉长的眼尾透着一种欲语还休的妩媚之感, 别说是云潇这个正主了,就连端坐在一旁,对这些事情一窍不通的裴翊都忍不住微拧起了眉: “这西凌公主,是你的人?” 云潇:“?” 她连舞都不看了,好奇地往裴翊那边挪了挪: “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裴翊:“……她在对你使眼色。” 从云潇的反应中得知自己猜错了,裴翊默了默,虚心求教: “不是?” “你真的……” 云潇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是我疏忽了,你身边确实也没什么能教你这方面事情的人。 要不下次我再去拾香楼的时候,还是带上你一起吧? 马上都是能够娶妻的人了,还什么都不懂可不行啊~” “我无需娶妻。” 裴翊一听到“拾香楼”这三个字,就想起两年前云潇非说要长长见识,第一次拽着他往那儿去的时候, 他才刚到门口,就被里头飘出来的浓厚脂粉味儿呛得几欲窒息, 顿时抗拒地再度拧起了眉心: “若是这些事情,不懂也罢。” “啧~你就嘴硬吧!” 云潇也不是第一次因为这事儿被他拒绝了,她哼笑一声, 只是不太能理解像自己这样的人,怎么就养出了裴翊这么一个正经的家伙来, 语气中不有自主地便添了几分期待: “真想看看你哪天若是遇上了喜欢的姑娘,态度还能不能像今天这般坚决。” 裴翊淡淡地抿了口茶,没再回应。 与此同时,那西凌公主也终于一舞跳罢,施施然走到殿前,屈膝行礼: “西凌十四公主,司空渺拜见大盛皇帝陛下。” “公主快快免礼!” 皇帝似乎对司空渺方才那一舞十分满意,对待对方的态度都明显比之前面对北漓大王子时要好了许多: “公主舞姿惊人,可惜皇后没有这个眼福,只能由朕代她领受公主的这份心意了。” “多谢陛下夸奖!” 司空渺落落大方地抬起头,莹白的额头上还沁着点点晶莹的汗珠: “既然我的舞曲讨得了陛下欢心,不知……我是否可以借此机会,向陛下提出一个小小的请求?” “哦?” 皇帝没有立刻答应下来,而是饶有兴致地问道: “公主想要如何?” “我喜欢那位公子!” 都说西凌国的风气较为开放,这一点果然不假。 司空渺甚至连一丝羞涩都无,就那么当着大殿上所有人的面儿,毫不犹豫地伸手指向了云潇……旁边的裴翊: “我想要嫁给他,还请陛下成全!” 已经打好了拒绝腹稿的云潇:“?” 莫名被点中,但心中毫无波澜,只是觉得有点麻烦的裴翊:“……” 第36章:这是什么单蠢的憨货? 本打算起身将他刚刚对云潇说过的那句话,再在皇帝和西凌公主面前重复一遍。 然而裴翊才刚刚站起身,还没来得及开口, 就听皇帝朗声笑了起来: “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朕可不想掺和。 这样吧,正好一会儿宴会结束之后,御花园里还有一场赏花宴,去的基本上也都是你们这些年轻人。 公主若真是喜欢裴世子,便借此机会同裴世子多多接触、了解一二。 待到宴会结束,若你二人当真两情相悦,再来找朕赐婚也不迟。” “多谢陛下!” …… * 一场没有主角儿在的寿宴,本来也没有持续太久的意义。 一行人从太宣殿里出来,云潇刚要开口提醒裴翊一会儿务必注意那个西凌公主, 她自己反倒先被人叫住了—— “云世子留步!” 稍显熟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云潇脚步一顿,回身看着向她快步而来的殷寻,不由有些意外: “有事?” “也……不是什么要紧的。” 殷寻抿了下唇,眸光从身旁陆陆续续走过的众人身上一扫而过,有些犹豫地指了指一旁更为安静的空地: “能借一步说话吗?” 他的神色看上去并不怎么自然, 云潇沉吟片刻,却还是点了点头,回眸冲裴翊和云枫他们招呼道: “你们先去吧,我同殷寻说会儿话。” “行,那哥你一会儿记着来找我啊!” 若是放在平时,云枫兴许还会留下来等等云潇, 但今日,他更迫不及待地想要看裴翊被西凌公主缠上的模样! 幸灾乐祸地瞥了眼一旁似乎还在思索着什么的裴翊,云枫很快便同他一并先行离开了。 “说吧,什么事?” 跟着殷寻一起走到无人的地方,云潇想回想起西凌公主之前那异常的表现,总觉得有些古怪。 她不确定这跟殷寻突然叫住她是否有关联,只想尽快把这边先解决了: “尽量简洁一点。” “……其实,我就是想问问……” 殷寻神色复杂地望着云潇,缓缓道: “先前在大殿里,你出手用桃子砸皇……砸神鸟的时候,当真没有看到神鸟的腿上栓有铁链吗?” “?就这?” 刚刚一路过来的时候,云潇脑子里都已经掠过好几种阴谋论了, 她确实也是有些没想明白,如果殷寻真的掺和进这件事了,那他在这个事件中,究竟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谁知道…… 就这?就这?!! 一边在心底埋怨安国公他老人家竟把自己唯一的孙儿养成了这般单纯憨傻的模样, 云潇一边撩起唇,反问回去: “若是看见了,本世子为何还要出手?” “可……” 殷寻费解地拧起了眉: “虽说那神鸟体型颇大,确实容易遮住一些视线, 但习武之人的洞察力本就敏锐,就连我都……” “哦,我向来粗心大意。” 殷寻这边已经没必要再浪费什么时间了, 云潇干脆利落地打断了他的话: “没什么其他事情的话,我就先去御花园了。” 第37章:对她下药? 甩开了殷寻之后,云潇独自向着御花园的方向走去。 因为皇帝的“喜爱”,她自幼便经常会到宫中来玩,对这宫里的地形早就烂熟于心。 熟练地绕过了一座假山,选择抄近道的云潇猝不及防和三皇子正面相遇! 她清晰地注意到,三皇子在看见她的瞬间,眼里掠过了一丝慌乱与意外, 但很快,他便调整好状态,主动开口迎了上来: “云世子怎么在这儿? 本皇子还以为你已经到御花园了,正派人去寻呢!” “三皇子派人寻我?” 云潇眉梢一挑: “可是有事?” “倒也不是本皇子找你。” 三皇子刚往前走了两步,莫名就觉得自己气场好像被云潇压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将手背到身后,挺直了胸膛: “是本皇子的母后找你!” “皇后娘娘?” 云潇顿了一下,开始有些摸不清这个事情的走向了。 她毕竟已经十七岁了,再怎么是皇帝的“侄儿”,对后宫来说那也是“外男”。 后宫所处的范围,她是绝对不能进去的。 “娘娘可有说过要在何处见我?” “在……” 三皇子抬了抬手,本想指明方向, 但又觉得这事儿没个人领着很容易出纰漏,索性便又收回了胳膊: “反正本皇子这会儿也正要去找母后呢! 你同本皇子一道过去便是了!” “那就劳烦三皇子了。” 云潇点点头,状似无意地又随口问了一句: “三皇子可知皇后娘娘找我何事?” “这……这本皇子怎么知道?” 三皇子下意识地加快了步伐: “反正看我母后的神色,总归不会是什么坏事!” “那我就放心了。” 云潇唇角弧度染上了一抹凉薄的意味—— 她已经可以确定了, 这件事绝对有问题。 甚至……皇后娘娘很有可能根本就没有找过她! 缓缓收回了自己落在三皇子身上的视线,云潇只当自己什么都没发现,继续跟在三皇子身后,一路走进了距离御花园并不算太远的林华宫。 这林华宫平日里就像是一般人府上客房,通常都不会有什么人在, 可若是哪天宫中举办宴会,有人想要休息了,便可在林华宫暂歇片刻。 云潇今日便是入宫来参加皇后寿宴的客人, 皇后若真在此地召见了她,倒也不是完全说不过去。 故而她一句多的也没问,就那么随着大皇子一路穿行,最后停在了一处偏殿外。 “就是这儿了!” 三皇子一把推开偏殿的大门,示意云潇进去。 殊不知就在他推开殿门的瞬间,云潇就嗅到了殿内那不同寻常的香气—— 她虽不通医术,但因着女扮男装需要注意的地方实在太多, 燕王怕她着了别人的道,特意让她很小的时候就跟着冬筠和冬筠的师父一起学会辨识类似迷药、或者迷(河蟹)情(河蟹)药这之类会在极短时间内令她失去意识的药物。 而现在,眼前这偏殿中逸散出来的也不是别的, 正是一种药性极为强劲的,迷(河蟹)情(河蟹)药。 第38章:云世子好像一点都不惊讶? “三皇子不是要见皇后娘娘?” 云潇侧身让开了位置,示意对方先进。 后者心中一突,也不确定她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连连摆手道: “本皇子的事情不急,你既是母后召唤的……” “三皇子,云世子。” 就在两人在殿门外僵持不下的时候,西凌公主缓缓从里面走了出来: “皇后娘娘请云世子入内。” “公主为何在此?” 云潇脚步未动,只是在看见对方神色如常地站在殿内,分毫没有受到药物影响的模样时,眸光轻闪了一下: “裴世子可还在御花园内等着与公主相见。” “渺儿特意为皇后娘娘祝寿准备的舞曲,先前在寿宴上时未能让皇后娘娘亲眼所见,心中遗憾不已。 所幸皇后娘娘怜渺儿练舞辛苦,愿在此观看渺儿的舞蹈。” 不慌不忙地说明了自己出现在这偏殿之中的缘由,西凌公主退开两步,微垂下头去温婉的模样,和方才在大殿上的明艳张扬简直判若两人。 她柔声提醒道: “云世子,莫要让皇后娘娘久等了。” “……” 云潇不动声色地敛了下眸,正思索着该怎样应对眼前这种局面, 眼角余光处,忽然扫见了一抹勾勒着金丝绣纹的绛红色衣角。 那绣纹她很熟悉,毕竟她自己身上现在就穿着件儿一模一样的。 唇角的弧度轻轻勾了起来, 云潇咽下原本想说的话,直接抬腿走进了偏殿之中。 嘭! 几乎是在她进去的那一瞬间,身后敞开着的大门就被三皇子一把关上,并从外面落了锁! 但听见这动静的云潇别说变脸了,她甚至连头都没回一下, 只是泰然自若地在这殿中扫视了一圈,最后才偏眸看向那西凌公主: “公主这是何意?” “云世子好像一点都不惊讶?” 西凌公主缓缓抬起头来,迎上云潇的视线,她蓦地轻笑一声,主动取下了自己一直戴在脸上的面纱: “云世子,渺儿漂亮吗?” “丑。” 平心而论,眼前的西凌公主肌肤莹白如玉,本就精致妩媚的五官在妆容的添色之下,越发勾魂夺魄。 便是拾香楼里的花魁,在这位艳丽的西凌公主面前,也会被衬得黯淡无光。 云潇自问是个对姑娘家还比较温柔的人, 但想要算计她的,不需要温柔。 一个字让对方的笑容直接僵在了脸上, 云潇却还觉得不够,幽幽地又接着补充道: “本世子口味挑剔得很,向来瞧不上如公主这般不懂得自尊自爱的女子。” “世子不必如此羞辱渺儿。” 西凌公主不会武,没有办法对着还在清醒状态下的云潇动手, 她不动声色地用力掐了下大腿,努力酝酿出点点泪花,试图把时间拖延到药效发挥作用: “同裴世子和亲,是渺儿出发之前,父皇给下的旨意。 渺儿原本已经认命了, 可方才在寿宴之上,渺儿对云世子一见倾心…… 父皇的旨意,渺儿不敢违抗,可,可渺儿也想为自己争取一回!” 第39章: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渺儿所求不多,只是想同云世子……” 西凌公主话还没说完,外面忽然又传来了一阵开锁的声音。 她骤然偏过头去想要看看是什么情况,脖子后面却蓦地一疼,紧跟着,便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与此同时,殿门也终于被人砰的一声踹开, 穿着与她同款世子冕服的少年逆光走来,顺手把同样被打晕了的三皇子扔到西凌公主身边。 “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云潇蹲下身,在西凌公主的袖子和胸口处一阵摸索, 那毫不避讳的模样,看得裴翊默默背过了身去,只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方才去御花园的路上,恰好看到西凌公主往这边来了。 我怕她会有什么阴谋,就暗中跟了过来。” “阿枫呢?” 找了半天才总算是找到了殿中这种迷(河蟹)情(河蟹)药的解药, 云潇一次倒出两颗,一颗自己吞了,另一颗则是扔给了裴翊: “那小子没跟着你?” “我跟他说要去净手。” 毫不犹豫地咽下了云潇递来的那枚解药, 裴翊吃完之后,才顺口问了一句: “你给我吃的什么?” 云潇:“……” * 从无人经过的小路绕回到御花园,正巧又遇上了在湖边发呆的殷寻。 云潇唇角一勾,主动抬腿走了过去: “殷寻。” “云世子?” 殷寻憨是憨了点儿,但也还不至于是个什么都不懂傻子。 之前在太宣殿外的时候,他能明显感觉到云潇似乎是有些不高兴了—— 这其实也很正常, 毕竟是他怀疑人家故意拿桃子砸皇后娘娘在先。 只是他没有想到,云潇的肚量居然这么大,这么快就不同他生气了,还主动上前来同他打招呼! 深深为自己先前怀疑云潇而感到自责的殷寻,一时间都有些不好意思直视云潇的眼睛了。 他拱手向着云潇轻轻作了一揖,黝黑的脸上还有着几分别扭之色: “方才是寻的不对,云世子……” “嗯?” 云潇一见对方这架势,差不多就将对方心里的想法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无奈之余,她索性直接开口打断了对方想要道歉的话: “你可有在这御花园里见到过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在御花园吗?” 殷寻一愣: “我好像没见到过。” “没有吗?” 云潇轻蹙起了眉: “可三皇子告诉我的分明就是在御花园……” “发生什么事了吗?” 本就还正内疚着的殷寻连忙开口道: “云世子若是需要帮忙的话,尽管开口。 我殷寻向来不喜欠人什么!” “不必了。” 云潇摆摆手: “既是皇后娘娘召见,一会儿她没见到人,定然还会再派人来寻本世子。” 话落,她也没再多留, 转身便又去寻裴翊与云枫二人了。 “哥!这边!” 不远处,正同他那些纨绔朋友们玩在一处的云枫见到云潇,登时眸光一亮,迫不及待地跑上前来同她分享最新消息—— “哥你看到裴翊了吗? 他还一个人在那边儿亭子里呢! 皇伯伯还说让他和西凌公主多相处相处,结果人家西凌公主压根儿就没来!” 第40章:林华宫出事了? “我觉着那个西凌公主没准儿就是在耍裴翊玩儿!” 云枫兴致勃勃的声音里,毫不掩饰他幸灾乐祸的意味: “先前在寿宴上的时候,那个西凌公主明显就是对哥你有意思,还三番五次地勾引你来着, 结果舞跳完了一转头又说看上了裴翊,谁信呐!” 云潇:“……” 她心情有些复杂:“你看出来了?” “那西凌公主的举动都那么明显了,我又不是瞎!” 云枫觉得自己被小瞧了: “哥你不会还以为我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吧? 我好歹也十四岁了!” 这年头虽说男子十八岁才能娶正妻,但一般像他们这样的大户人家里头,男孩子到了十五岁的时候,家里就会给安排通房丫鬟。 云枫这会儿离着十五岁本来也没差几个月了,况且他那群纨绔朋友里头,早就已经有了满十五岁的家伙在。 这个年纪的少年人正是对这些事情感兴趣的时候, 私下里凑到一块儿,也没少讨论这方面的话题。 云枫可以无比的确定,那个西凌公主先前在寿宴上的某些行为,绝对就是在勾引他哥! 生怕自己被云潇小瞧了的云枫嘀嘀咕咕地又说了一大堆, 殊不知他说得越多,云潇对裴翊的担心也就越多—— 阿枫才十四岁就已经懂的这么多了, 裴翊都快十八了,在这方面还跟张白纸一样,这么下去真的没问题吗? “啊!!!” 就在云潇正琢磨着裴翊那么反感拾香楼,她是不是只能找子吟要几本书送过去的时候, 稍远一些的地方,忽然传出了一阵混乱的尖叫声。 “发生什么事了?” 云枫喜好看热闹的性子顿时又按捺不住了, 他兴奋地拽着云潇往声音传来的方向快步走去,路上还能听到其他人议论纷纷的声音—— “好像是林华宫那边传来的声音,不会是哪家贵女出了什么事吧?” “不知道,听着像是好几个姑娘一起喊出来的, 不过这里毕竟是皇宫,能出什么大事儿?” “谁知道呢?走走走,看看去!” 不同于先前在太宣殿时的寿宴,宫中举办的赏花宴最初本就是为了让年轻的公子、贵女们相互认识、交流而产生的。 所以这会儿从御花园往林华宫而去的,几乎囊括了整个盛京城内所有权贵家中的子女! 一群想要看热闹的年轻人跑得能有多快呢? 大概就是云潇在被云枫拽着快走的情况下,才刚刚走到林华宫门口, 前面最早那批成功看到了热闹的少年少女们,已经面红耳赤地从里面冲了出来: “别看了别看了!丢死人了,赶紧走吧!” “什么情况?” 云枫一眼看到跑出来的人里面正好有个是自己朋友,连忙伸手把人拦了下来: “里面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别……哎呀!” 被他拦下来的那人倾身上前,凑到云枫耳边,压低声音道: “三皇子和那个西凌公主,他们在偏殿里……” 云枫:“!!!” 第41章:是云潇害我! 皇后嫡出的三皇子同西凌公主在林华宫私会,并恰好被参加赏花宴的年轻人们撞见了不堪入目的场景。 这已经不是什么小事了。 帝后二人听到消息后第一时间赶至林华宫,见到的就是满身狼狈,扑上来一阵哭嚎的三皇子—— “父皇、母后,儿臣这都是被云潇算计了,还请父皇母后替儿臣做主啊!” “云世子?” 周围听到这话的众人纷纷将视线转移到云潇身上, 皇帝眼底掠过一丝暗色,怒声呵斥: “住嘴!你这混账东西自己做下了此等见不得人的事情,竟还敢诬陷潇儿!” “是真的!父皇你一定要相信儿臣,真的是云潇她……” “够了!” 爆喝一声打断了三皇子还未说完的话,皇帝威严的目光自在场众人身上一一扫过,语气稍缓: “今日的赏花宴便到这里了,诸位若是没事的话,便先行离开吧。” 他说着,眸光落到云潇身上,又是一顿, 复杂的语气中,似还蕴着几分隐晦的无奈: “潇儿留下。” “皇伯伯!” 好歹也是跟狗皇帝过了这么多年招的人,狗皇帝这段话一出,云潇立马就反应过来对方是什么意思了。 她主动上前几步,赶在众人应声退下之前,将自己的声音尽可能控制到所有人都刚好能够听清的地步: “三皇子空口无凭地污蔑潇儿,若是现在就让诸位公子、贵女们离开,怕是不出半个时辰,便会有潇儿陷害三皇子的错误流言传出。 潇儿恳请皇伯伯留下在场诸位作一个见证,让潇儿与三皇子殿下当面对质清楚!” 果然,伴随着云潇的话音落下,狗皇帝面上的神色就越发深沉了。 与此同时,那些上一刻都还在心中暗暗惊骇于皇帝竟然如此宠爱云世子,甚至愿意为了云世子牺牲掉三皇子的名声的公子、贵女们, 也都纷纷安静下来,等待着帝王的回应。 偌大的林华宫内,一时间落针可闻。 皇帝神色难辨地盯着云潇看了一阵,沉声开口道: “这毕竟是皇家的私事,让这么多人看着,成何体统?” “……皇伯伯说的是,是潇儿思虑不周。” 云潇故意沉吟了片刻,才微服了下身,接着道: “但请皇伯伯将裴世子和殷寻殷公子留下,他二人可以为潇儿作证。” “既如此,裴世子与殷寻便先留下吧。” 皇帝面色更沉了,他负手站在林华宫内,待到闲杂人等全部离开,只剩下云潇他们几人的时候, 皇帝终于忍不住愤怒地转身,一脚踹在了三皇子身上: “混账东西!你说是潇儿害你,可有证据?” “这……” 三皇子紧张地咽了口唾沫,语无伦次地道: “儿臣,之前……儿臣之前是在昭阳宫后面那座假山附近遇见云潇的。 当时只有云潇一个人在,她邀儿臣一同前往御花园,儿臣没多想,便答应了。 谁知……谁知到了御花园附近的时候,云潇突然说她有些累了,想到林华宫休息。 儿臣也不好让她一个人来林华宫,便陪她一同过来了。 谁知到了这偏殿之后,云潇突然一把将儿臣推进了房里……” 第42章:反击 “三皇子这话说的……” 面对三皇子劈头盖脸的指控,云潇从容不迫地轻笑了声: “敢问三皇子,无缘无故的,我为何要害你?” “这本皇子如何得知?” 三皇子毫不犹豫地反呛她: “你要害本皇子,难道还会对本皇子说理由不成!” “好,那便如三皇子所言,是我将三皇子推入房内的。” 云潇点点头,顺着对方的话往下问: “可西凌公主又为何在里面? 你二人又为何……” “谁知道是不是你提前与西凌公主串通好了的?” 三皇子这会儿为了自保,已经完全顾不上其他,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一股脑儿地说了出来: “那屋内被人提前点燃了催(河蟹)情的药物,西凌公主一直待在里面,却并未受到药物影响……” 见三皇子情绪正激动着,云潇顺势开启了快问快答模式,半分不给对方喘息和思考的机会: “三皇子的意思是,我早有预谋?” “没错!” 云潇:“可三皇子方才也说过,你我是在昭阳宫后那座假山附近相遇的,那条小路并非寻常去御花园的路, 我难道还能提前料见三皇子你会从那边经过?” 三皇子:“说不定你就是提前派人盯梢了我呢?” 两人你来我往,一问一答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快到皇帝甚至都找不到机会给三皇子这个蠢货使眼色, 云潇便已经成功得到了所有自己想要的答案。 她慢条斯理地悠然浅笑起来: “若如此,那这话便更说不通了。 其一,西凌使臣团是前日刚到的盛京,驿馆那边除了鸿胪寺的护卫之外,剩下的都是皇伯伯亲派的禁卫军, 相信他们都能证明,我前日并未与西凌公主见面。 昨日就更不必说了,西凌六皇子的贴身护卫欲对阿枫下杀手,还伤了我的手臂, 我与西凌使臣团不结怨都算好的,更不用说合谋算计三皇子你。 其二,我之所以会出现在那条小路上,是因为寿宴结束之后,殷公子有事叫住了我,耽搁了我一段时间, 若非如此,我应当是同阿枫还有裴世子他们一并前往御花园的。” 话说到这里的时候,云潇抬眸与裴翊对视了一眼,扬唇轻笑间,指出了最为关键的一点—— “最重要的是,我遇见三皇子的时候,三皇子分明同我说过,皇后娘娘想要见我。 他原以为我在御花园,所以还派了身边的太监去御花园里寻我。 恰好,那太监因为到御花园之后没有找到我,还曾向阿枫和裴世子他们询问过我的踪迹。 皇伯伯若是不信的话,可问问殷公子和裴世子,潇儿所说是否虚言。 还有那名小太监,皇伯伯也大可招来一问!” 云潇说这番话的时候,眉宇之间尽是坦荡从容, 反观三皇子却面色发白,眼神飘忽,一看就是谎言被戳穿了的惊慌! 殷寻自觉这是一个补偿云潇的绝佳机会, 不等皇帝开口,便主动上前躬身一礼: “启禀圣上,云世子所言,皆为实情!” 第43章:公主难不成心悦本世子? 和自小鬼点子就多的云潇不同,殷寻这人的的确确是那种老实到不能更老实的铁憨憨。 他性格耿直,也不懂什么弯弯绕绕的东西,从来就不会撒谎。 为此,从小到大明明就是最为本分听话的那一个,却还是被坑着挨了不少的揍。 他都能主动站出来替云潇作证…… 一瞬间,就连皇帝都忍不住开始怀疑是不是三皇子这个蠢货真的对西凌公主动了心思,所以才会把事情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毕竟他同西凌联手想要除去燕王一家这件事情非同小可, 之前交代三皇子来做这件事情的时候,也说得无比含糊。 三皇子至今估计都还以为皇帝只是不想让西凌公主嫁给裴翊,所以才决定把云潇和西凌公主凑到一块儿…… 但不管真相到底是什么,三皇子这个蠢货想要拉云潇下水,恐怕都有些难了! 眸光阴沉沉地从三皇子身上一扫而过,皇帝眯了眯眼,忽然扭头看向角落里,神情至今都还有些恍惚的西凌公主, 蓦地开口道: “西凌公主难道没有什么话要对朕说吗? 那房间内既是有人下药,公主为何却不受影响?” “我为何不受影响……” 一直没有吭声的西凌公主喃喃重复着这几个字,突然间像是受了什么极大的刺激般,猛然抬手指向云潇: “是你! 是你约我来此见面的! 但我来了之后就被你打晕了,都是你!!” “父皇你听!” 原本都已经快要绝望了的三皇子一听这话,眼底又陡然间爆出了希冀的光芒: “西凌公主都说了,就是云潇!” “昨日我与阿枫在国子监同西凌六皇子也算是结了点怨,公主今日顺着三皇子的话将此事尽数推到我头上并不稀奇。” 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将西凌公主的指控定性为了恶意报复, 云潇的反驳,也极为有力: “敢问公主,本世子是何时约的你,你又为何会答应?” 她说着,像是预料到了对方会如何回答一般,又含笑着补了两句: “公主总不会想说你心悦于本世子吧? 可我没记错的话,方才就在皇后娘娘的寿宴上,公主可还当着所有人的面亲口说过,你心悦的人,是裴世子。” “……” * 这场三方对质,最终以得知消息后,匆匆结束了同大盛鸿胪寺卿谈判的西凌六皇子和楚泷赶至林华宫而告终。 云潇毫发无伤地同裴翊还有殷寻一起并肩走出宫门的时候, 第一眼见到的,毫无意外便是等在宫门口的燕王与云枫父子二人。 前者倒是还比较沉稳,见到云潇泰然自若地走出来,便也无声地松了口气。 后者却是在见到云潇的那一瞬间,便跟个炮竹似的,嗖地一下就蹿到了她眼前: “哥你没事吧?事情都查清了吗? 皇伯伯打算如何处理三皇子和西凌公主?” “无事。” 云潇淡定地从袖袋里掏出狗皇帝刚刚赏赐给她这个“无辜人士”的玉如意,示意云枫拿去玩儿: “只不过鸿胪寺那边同西凌的谈判,要暂时先缓一缓了。” 第44章:夜黑风高听墙角 “鸿胪寺现在在跟西凌谈的,不是精盐和瓷器方面的问题吗?” 云枫脑子有些懵: “这跟三皇子和西凌公主……难道是因为这件事情,咱们大盛和西凌闹掰了?” “那倒不是。” 云潇淡定地道: “主要是西凌使团现在要忙着给他们公主筹备出嫁事宜,没空谈别的。” 云枫:“!!!” “三皇子真要娶西凌公主了?” 这怎么可能! 要知道三皇子可是皇后唯一的亲子。 哪怕三皇子本身资质不够出挑,可有皇后和皇后的母族在,三皇子想要争夺那个位置,成功的可能性还是非常大的! 可一旦他娶了西凌公主…… 饶是对这些事情向来不怎么敏感的云枫都觉着不对劲了: “是侧妃?” “这个问题还在讨论当中。” 云潇说这话的时候,眼底掠过了一抹暗色—— 说实话,她觉得不论是正妃还是侧妃之位,三皇子和皇后他们恐怕都不会愿意给。 毕竟今日发生的事情,知道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西凌公主对于三皇子而言,就是一个无法抹去的污点。 谁又会愿意把一个污点娶回家,永远放在自己身边呢? 更何况他们今天想要算计她的行动还失败了, 无论是狗皇帝还是西凌那边,恐怕都不会善罢甘休。 说不定…… 云潇神色一凛, 当天夜里,所有人都歇下之后,换上了夜行衣的云潇悄然翻过了王府的院墙, 然后…… “你怎么在这?” 一脸错愕地望着墙根处,似乎早已等候在了这里的裴翊,云潇默默收回了她刚刚条件反射就要出招的右手: “你知道我今天要去哪?” “确实不算难猜。” 裴翊微颔了下首,淡声道: “西凌公主身亡,驿馆那边今夜定会十分混乱, 我与你同去,也好有个照应。” “……” 云潇沉默了一阵: “你也觉得宫里会派人暗杀西凌公主?” “不止。” 裴翊平静地指出了另一个更为残忍的事实: “也许这场暗杀,同样是西凌默许的。” 这样的可能性云潇不是没有想过, 只是若真如此的话,那这个局,恐怕会比她此前所预料的还要庞大。 一路避开盛京城内夜间巡逻的金吾卫和更夫,两人很快便行至驿馆附近。 子时将近,可此时的驿馆内却仍旧灯火通明。 云潇与裴翊对视一眼,默契地悄然绕至后院,提起轻功纵身跃上屋顶,逐一排查,没过多久,便成功找到了西凌公主所在的位置—— “这边。” 悄无声息地将屋顶砖瓦移开了一条缝隙,裴翊用口型招呼云潇: “六皇子也在。” 看来他们来的时机正好! 云潇运起轻功,轻盈地落在裴翊身侧,刚俯下身去,就听见里面传来啪的一声脆响! 六皇子狠狠一耳光将西凌公主扇到在地,却尤不解气,又砸了一套手边的茶具,这才怒声道: “那么点小事都办不好,你还有脸来让我成全你! 我若是成全了你,谁又来成全本皇子?!” 第45章:合作的真相 “你们之前答应过的,你们答应过我的!” 满身狼狈的西凌公主此刻半点都不见她白日里在寿宴上时的光鲜与傲气, 她满脸泪痕地膝行到六皇子脚边,神情已经近乎癫狂: “你们明明说过,只要我愿意配合你们的计划,献身给燕王世子,你们就同意我跟阿痕在一起的! 今日这场意外非我之愿,你们不能因此便违背诺言!” “我违背诺言?” 六皇子怒极反笑: “让你献身燕王世子,本就是为了给她扣上欺侮我西凌公主的罪名,以此来作为我西凌出兵的理由,让她,让整个燕王府都成为大盛的罪人! 现在呢? 现在强要了你的人成了三皇子,还被那么多人看见,惹怒了大盛帝! 云潇反而毫发无伤! 你可知,这大盛有燕王在一日,我西凌便永远也无法踏入大盛半步!” 屋顶上,终于得知狗皇帝与西凌达成了什么协议的云潇缓缓收紧了拳头,眼底却划过了一抹凉薄嘲讽的笑意—— 就连西凌人都知道,她爹的存在对于整个大盛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 偏偏那狗皇帝却是不惜开战也要让她爹,让整个燕王府都背上千古骂名! 有这样的皇帝在,大盛何愁不亡! 感受到云潇的气息开始紊乱,一个不小心也许就会暴露自己, 裴翊无声地在她肩上轻拍了两下,墨色的瞳眸在这夜色之下,越发显得深邃沉静。 云潇闭了闭眼,勉强压下心中肆虐的情绪, 再度睁开双眸的时候,那眼底已然只剩下了一潭无边的沉寂。 但裴翊知道,在那份沉寂之下的,隐藏着的,是她的滔天怒火! “现在只有一种办法可以补救了。” 屋内,狠狠发泄完怒意的六皇子此刻同样也平静了下来, 他冷冷地看着瘫坐在自己面前,已经毫无形象可言的司空渺,一字一顿,残忍地道: “你留下一封指控云潇的信件,然后自尽, 以死来证明自己所言不虚!” “我不要!” 司空渺尖叫一声,双目猩红地怒视着六皇子: “你们让我做的事情我都已经照做了,凭什么出了意外就要让我来收场! 我告诉你司空乾,我是公主,我也是父皇的女儿! 你没有资格决定我的生死!” “让你失望了。” 六皇子冷笑着打破了对方的幻想: “临行之前,父皇特意嘱咐过我,此行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他老人家原本就没想让你活着回去。” 最后那句话宛若一把锋利的匕首,直直刺入了司空渺的心脏深处, 她疯狂地摇着头,拒不相信这个事实: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一定是骗我的!” “你清楚我不是。” 六皇子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司空渺,残忍地继续揭露真相: “父皇有那么多公主,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你凭什么觉得,自己会比大盛燕王更加重要?” “……” 司空渺癫狂的神情一怔,讷讷不言。 六皇子却忽然抬了下手,让他的心腹下属拿了一只箱子进来。 第46章:以其人之道还治起身 “让我猜猜,你不肯自尽,莫非是还想着要跟你那小情郎在一起?” 六皇子嘲弄地看着司空渺: “你该不会真以为只要你顺利完成了任务,父皇就会答应让你跟那个侍卫在一起吧? 那你还真是有够愚蠢的。 父皇向来看重血统,你身上流着的,既是皇家血脉,又怎能让一个卑贱的侍卫玷污? 更何况,一旦事成,全天下都会知道你已被燕世子玷污, 父皇又如何能容忍你这样一个已然不洁的女儿存活于世? 只有你死了,才能让这一切变得更为合理。” “当然,你也许会觉得这是我的一面之词, 所以呢,为了让你相信我说的这一切,我还给你带了一个宝贝过来。” 六皇子勾了勾手指头,示意下属将那箱子放到司空渺面前, 自己则是俯身凑到司空渺耳边,充满恶意地冷然笑道: “这一路上为了保证它不会腐烂臭掉,为兄可是耗费了极大一番心力呢~” 六皇子这话暗示得太过明显,司空渺抱着那箱子的双手,已经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起来。 她面色惨白地摸索到锁扣处,眼看着马上就要揭开了, 屋顶上,云潇眼前忽然覆上了一只温热的大掌。 “别看了。” 借着屋内司空渺陡然爆发出来的绝望嘶吼与痛哭,裴翊压低声音在她耳边低语: “我们去别的地方。” 看西凌公主这样子,基本上已经没什么求生的念头了。 现在当务之急是想办法阻止西凌把司空渺的死推到云潇身上。 缓缓将先前挪开的瓦片移回原位,感觉到掌心被她睫毛扫过的地方一阵轻痒,裴翊这才松开手,无声地指了指别处。 * “你想到什么办法了吗?” 终于到了可以说话的地方,向来处变不惊的裴翊此刻眉宇间也难免染上了几许忧虑: “明日一早六皇子便会带着西凌公主留下的信笺入宫,我们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办法……有一个。” 云潇缓缓抬眸看向裴翊: “我们可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但这需要你的帮忙。” “……” 为了解决好这件事情,云潇和裴翊大半夜里在盛京城内来来回回地跑了好几趟, 一直忙到寅时,才疲惫地回到府上,倒头就睡。 直到两个时辰后,被惊慌失措的冬筠叫醒—— “世子爷,你快醒醒,宫中来人了!” “……来的是谁?” 清楚地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云潇按着因为没有睡好而阵阵作痛的太阳穴,难得没有和以往一样见缝插针地赖床, 自己支着身子,慢吞吞地坐了起来: “可有说是何事?” “来的还是陛下身边的荣公公,但,但这次还有禁卫军一并同行!” 看着床榻上神色依旧丝毫不乱的云潇, 冬筠定了定神,努力让自己也平静下来: “人现在就在院子外面,看神色,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知道了。” 云潇点点头,动作仍是不疾不徐的: “跟他们说一声,我换好衣服便出去。” 第47章:圣上召见的仅有世子一人 虽说一般由禁卫军入府带进皇宫里的人,多半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但皇帝“宠”燕王世子确实也是宠得人尽皆知。 再加上荣公公这个皇帝身边的大红人进到燕王府之后,都没有表现出丝毫的轻慢, 随他一同前来的这些禁卫军们,自然也不敢如往常拿人时那般托大。 一个个都老老实实地候在院子外头,硬是等到云潇慢吞吞地将一切都收拾妥当,自己走出来之后, 这才默默地跟在她身侧往外走去。 看那架势,实在不像是奉了皇命来拿人的, 反倒更像是前来随行的护卫。 这待遇搁别人眼里,那已经是想都不敢想的, 可在燕王夫妇,还有云枫他们眼里,云潇简直就是遭受了天大的委屈—— “潇儿!” “哥!!” 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赶来的三个人先是齐刷刷地将云潇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确认她好端端的,并未在荣公公和禁卫军们那里受气后, 这才有空再偏眸看向荣公公: “这一大早上辛苦荣公公跑一趟了。” 燕王下意识地拢了下他因为来时太过匆忙,都没有系好的衣带,试探着问了一句: “不知陛下这么急着召见潇儿,所为何事啊?” “这……” 荣公公有些为难地看了看周围,到底还是侧过身,用只有他和燕王两个人能够听见的声音低声道: “西凌公主昨夜留书自尽了。” 短短一句话,虽未细说,但结合现在正值早朝的点,皇帝却派了禁卫军前来燕王府带云潇入宫, 燕王能够联想出来的内容,那可就太多了! 他下意识地回头去看云潇,却见后者微微一笑,不动声色地冲他轻颔了下首, 燕王这才放下心来, 但表面上,却还是显得无比焦急: “可这跟我们家潇儿有什么关系? 不行,本王得跟着一起进宫面见陛下!” “我也要去!” 云枫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却也积极地跟着附和道: “说不定有我能帮上忙的呢?” “这……燕王殿下,二公子,您二位可别为难咱家啊!” 荣公公苦笑着连连摆手: “圣上召见的,只有世子爷一个人呐!” “可……” “好了。” 从进院起就一句话都没说,但早已站在边上看清了自家相公同云潇之间互动细节的燕王妃柔声开了口, 语气却是不容置喙的: “你们也别为难荣公公了。 陛下只召见潇儿一人,定是有陛下的道理。 更何况以陛下对潇儿的疼爱,定不会容忍任何人将污水泼到潇儿身上。” “母亲说的是。” 云潇从容地点了点头,直接点名还想再开口说点什么的云枫: “阿枫,你是不是该跟爹去演武场了?” “我这还去什么演武场!哥我……” “别想拿你哥我当逃避被揍的借口。” 轻笑着打断了云枫的话,云潇压根儿不给他拒绝的机会: “否则从明儿开始,我每天也抽出一个时辰来,和爹一块儿揍你。” 云枫:“……” 第48章:入宣政殿 从燕王府出来,一路快马行至皇宫, 云潇到宣政殿外的时候,也才刚刚卯正时分,天色都还没有完全亮起。 她轻挑了下眉,侧目看向身边的荣公公: “皇伯伯早朝还没结束?” “云世子稍等片刻,咱家这就先去通报。” 荣公公也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让她先候在外边儿,自己则是一路小跑着上了台阶,进到宣政殿中。 没过多久,就有个年轻的小太监快步跑到宣政殿外,立于高高的台阶之上,尖声传唱: “宣,燕王世子入殿!” “那本世子走咯~” 云潇回过头,玩笑似的对着身后那群虽然从头到尾什么也没做,但盯她盯得极紧,生怕她凭空消失了一般的禁卫军们招呼一声, 而后淡定地踏上了那几乎可以说是象征着大盛权力顶端的漫长台阶—— 虽然云潇对皇宫里的地形确实很熟悉, 但这条除伺候的太监之外,就只有皇帝、言官还有盛京城内三品以上大员才可踏上的九十九层台阶,她此前还真没有走过。 幼时的她觉得这长长的阶梯,还有那高高在上的太宣殿简直威风极了, 总想着长大之后自己也能上去走走, 可长大后,知道的东西多了,她对这九十九层台阶的向往,也早就不知道被扔去了哪个犄角旮旯里头。 没想到今天倒是猝不及防地实现了, 却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唇角浅浅弯起了一抹嘲讽的弧度, 云潇走过九十九层阶梯,踏入宣政殿内,毫不意外地在殿内见到了西凌六皇子的身影。 “云潇!本皇子杀了你!” 听到动静,转身看过来的六皇子双目猩红,那如非是被人拉住,仿佛真就能悲痛到立马冲上来掐住她脖子的模样, 若不是云潇昨天就在他屋顶上亲眼见证了他是怎样一步步逼死那位西凌公主的, 恐怕她还真就要信了。 “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压根儿没有理会激动到近乎要暴走的六皇子,云潇淡定地行过礼后,开口问的,同样也还是皇帝: “不知陛下召见,所为何事。” “你还装傻!渺儿她……” “六皇子殿下!” 已经看在西凌公主的情分上,忍过六皇子一次的言官终于忍不住了: “这里是我大盛的宣政殿,不是你六皇子可以肆意发泄情绪的地方!” “好了,西凌十四公主刚刚薨逝不久,六皇子情绪失控也是情有可原。” 故意等到言官怒斥完之后,再来展现自己的大度, 皇帝威严的目光缓缓落到云潇身上,沉声道: “云潇,你可知昨夜西凌十四公主薨逝前,曾留书控诉,是你陷害的她与三皇子?” “之前不知道,不过现在知道了。” 云潇无辜地点点头: “但此时的确与臣无关,昨日臣与三皇子还有西凌十四公主殿下对质时,陛下您也是在场的。 臣实在不知十四公主究竟为何要将这一切推到臣身上。 不知……陛下可否能让臣看看那书信?” 第49章:你说这是伪造陷害,可有证据? 云潇想要看看十四公主留下的封书信,这并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 皇帝只略一沉吟,便抬手示意荣公公把他龙案上的拿纸书信拿到了云潇面前。 “大盛皇帝陛下亲启……咦?” 云潇才刚刚念了一个开口,忽然就像是发现了什么一般,眉心紧蹙地盯着手中这薄薄的一页纸陷入了沉思。 明明什么也都还没来得及说,可那模样,却让皇帝和六皇子忽然都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只不过皇帝碍于身份,还不便表露什么。 六皇子就没有那个顾忌了,他第一时间里,便又冒了出来,愤恨地死死瞪着云潇: “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本皇子的皇妹在这信中写得明明白白,昨日寿宴过后,就是你……” “六皇子殿下看过这封书信?” 云潇蓦地打断了他的话。 六皇子也只是微微愣了一下神,很快便毫不犹豫怒声承认道: “本皇子自然看了,若是不看,本皇子怎会知晓皇妹这信是留给皇帝陛下的, 又怎会知晓,皇妹她到底受了多大的冤屈!” “西凌公主死得确实冤枉。” 云潇轻叹了一声,赶在六皇子再度咆哮起来之前,又扬起手中的纸张,无奈地接着道: “可六皇子能够确定,这是公主的亲笔吗?” “本皇子当然能……” 后面的话,在目光触及到云潇举起的纸张之时戛然而止。 六皇子就像是一只被人扼住了脖颈的鸭子,双眼瞪得老大,上前就想要去抢云潇手中的信纸! 云潇自然不肯让他得逞,一个侧身,便轻松地躲了过去: “六皇子这是何意?” “这……” 六皇子想说她手里拿的根本不是司空渺先前被他逼着写下的那一张, 可这信件从昨夜起,便一直在他身上, 今早天还未亮,他便亲自带着这封信件来面见大盛皇帝, 就在这朝堂之上,这么多双眼睛盯着, 都知道皇帝看过之后,就将信件压在了龙案上, 之后又被荣公公当着众人的面送到了云潇手中。 整个过程中,信件绝无被换的可能! 若他现在说这信件被人调换了,谁会相信? 六皇子失神地望着那纸信件,忽然间就没了言语。 “看来六皇子也想到了。” 故意扭曲了六皇子此刻这番怪异举止的真相,云潇转身对着龙椅上的皇帝郑重道: “陛下,此事是有人杀害了西凌十四公主,并伪造书信,想要陷害于臣!” “陷害……” “这……” 一石激起千层浪,原本还在静观事态发展的朝臣们都是一惊,忍不住小声地交头接耳起来。 “肃静!” 龙椅上,心中不安越发浓厚起来的皇帝面色冷沉地让大殿之中重新安静下来, 那总是暗含着算计的凌厉双眸,直直看向了下首的云潇: “你说这是伪造陷害,可有证据?” “有!” 云潇斩钉截铁地朗声答道: “而且这证据此时就在国子监内,还请陛下准许,容臣亲去国子监取证!” 第50章:取证 国子监离着皇宫并不远,若真有证据在那边,要取过来倒也不是什么麻烦事。 只不过云潇这会儿还没洗脱自己身上的嫌疑, 放她出去取证,皇帝自是不放心的。 他抬了抬手,本打算派个小太监跑一趟, 可话还没说出口,察觉到他意图的云潇便再度开口道: “陛下,此事关系重大,若是有心之人提前得到了消息,故意在途中毁去证据,恐怕不利于真相的查清。” “……” 皇帝顿了一下,不知为何,心中的不安又再度扩大了许多。 他下意识地回忆了一下自己方才所看到的那封书信,确认那上面的笔迹自己的确是第一次见到,这才心下稍安, 犹豫片刻,他目光缓缓落到了国子监祭酒王大人的身上: “既然云世子说证据在国子监中,一般人去取,云世子又不放心, 那朕也只能劳烦王爱卿亲自走一趟了。” “陛下言重了。” 王祭酒连忙往外走出两步,躬身道: “为陛下分忧解难,本就是老臣应当做的。 只是不知,那证据究竟是何物?” “那证据……” 云潇抬步走到王祭酒身边,附耳低语了一阵。 王祭酒听完后,还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但却并未多言,很快便带着皇帝的旨意,离开宣政殿,领着一队禁卫军去了国子监。 而在王祭酒离开之后,大殿上的氛围,也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寂之中。 六皇子是怎么想也没想明白,那封书信究竟是什么时候被人掉了包; 至于皇帝…… 皇帝早在昨日与六皇子暗地里协商好让西凌公主自尽一事后,便想好了今日早朝之时,他要如何在证据确凿,所有人都认定云潇便是昨日陷害三皇子与西凌公主,并害得西凌公主自尽之人的情况下, 不惜与西凌使臣团当众“闹翻”,也要力保云潇一条性命,随随便便打她三十大板就放她回去。 也好让全天下人都知道他对云潇、对燕王府究竟有多么偏宠, 而云潇这个燕王世子,又是如何辜负皇恩,引发大盛与西凌两国战事,成为千古罪人的! 可事实却是自打云潇进入宣政殿后,这事态的发展就完全偏离的皇帝的预期。 甚至…… 他直到现在都还强烈的不安着, 总感觉这不受他掌控的事态继续发展下去,极有可能会演变成他最不想看到的样子! 越想,皇帝面上的神情就越发冷沉。 底下的大臣们见皇帝那般神色,一个个自然也都是噤若寒蝉,生怕自己在这个时候,碍了皇帝的眼。 偌大的宣政殿内,唯有云潇一个人淡定如常,脑子里想的还是她一会儿完事之后,该吃点什么填填肚子的问题。 毕竟昨天夜里和裴翊两个人满城跑来跑去的,体力消耗颇大,她现在比平日里的清晨,更要饿上许多…… 好在王祭酒大人的脚程还不算太慢,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他便带着云潇口中的证据,回到了宣政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