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通房是啥? “妈妈,您别走啊!”夏安安急忙叫住准备离开的魏妈妈。 魏妈妈回头,满脸堆笑,肥肉都挤到了一块,问:“姑娘,有什么事?” “您还没告诉我,我的差事是什么呢?” “嗨!”魏妈妈嗨了一声,“你这傻姑娘!我大晚上带你沐浴更衣,把你送到五哥儿房里,你说是什么差事?” 夏安安纳闷:“是要值夜么?我刚入府,您得好好教教我才好!值夜该做些什么?哥儿睡觉的时候,我呆哪儿?还有——” “哎哟哟!你到底在说什么啊!”魏妈妈一脸无语地打断她,“难道你还不明白?五哥儿选了你做通房呐!” 夏安安有些迷茫:“通房?” 通房是啥?听着有些耳熟…… “是啊!我的姑娘诶!看着可人劲儿的,怎么这么傻?”那魏妈妈往外看了看没人,把她拉到一旁跟她说:“我跟你说,我们五哥儿从来不近女色!你这是头一份呢!” “……不近‘女’色?通房?!!!”夏安安突然想起来了,通房,是旧社会给男主人泄火的丫鬟? 难怪大晚上把她洗干净,送进了陆灼房里! 天呐!救命!夏安安一把拉住魏妈妈:“不不不!我不行!我我我不行!” “别怕!”魏妈妈以为她是害怕,安慰说:“哪个女子不得经过这一遭?今晚上忍忍,以后就好了!” “不是!我不想做通房!” “不想?”魏妈妈跟唱川剧似的,立马变脸,“你一个丫鬟,有什么资格想不想?别说傻话了!惹怒了夫人,回头把你打一顿,卖了!” 夏安安刚穿越到这个时空一个来月,还有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儿:“打就打!打一顿我也不做通房!” “呵!你以为就打一顿这么简单?”魏妈妈冷笑,“但凡是被主人家撵出去的丫鬟,别的人家是断不会要的!人牙子可不会做赔本买卖,转头就把你卖青楼去!” 夏安安瞪大眼睛:“啊?青青……青楼?” “更何况,你一个脑子有病连自己是谁都搞不清楚的,被打得半死不活出去,谁伺候你?被卖到青楼还算好的!指不定就撑不过去,一命呜呼!”随着她的连哄带骗,魏妈妈肥胖的脸上,两条卧蚕眉极为生动地上下动着。 夏安安:“……” “你虽然进府时间短,多少听说过咱五哥儿吧?昨儿还见过!天上地下也找不出这么俊的哥儿!是吧?这府上多少丫鬟,求都求不来!夏安安,你就好好伺候着吧!伺候好了,享福的日子还在后头呢!”魏妈妈拍拍她的肩膀,丢给她一个略显猥琐的眼神儿,出去关上了房门。 夏安安愣在那里,感觉有点懵。 昨儿是见过那位,可他啥时候选她做通房了? 夫人指派她和另外三个丫鬟来这边当差,当时她乍一见这位传说中龙章凤姿之美男,大脑顿时被荷尔蒙支配了。 待叫她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刚刚每个人都说了自己会做什么差事。 第2章 定国绝艳五公子 一个说,她擅长做衣裳,精通好几种绣法,而且还说了罗、丝、葛、缎分别如何洗、烫、保管,等等。 一个说,她擅长茶艺,红茶绿茶花茶如何泡,都说得头头是道。 还有一个说,她父亲在世的时候是个木匠,她很会养护家具,花梨木的如何如何,乌金木的如何如何…… 轮到夏安安了,她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会干点啥? 作为一个高中生,好像就会读书、考试…… 魏妈妈当时有点凶:“夏安安,五哥儿问你话呢!” 夏安安憋了半天,说:“......奴婢……会养狗。” 她家养了只宠物狗,她不住校的时候,都亲自喂养洗澡的。 “让你来伺候人!你提养狗做什么!”魏妈妈瞬间暴怒。 “啊?”夏安安一惊,“我我我不是说五哥儿是狗!我的意思是,我什么都不会——不是!我的意思是,如果五哥儿有宠物狗,我可以帮忙照顾!” 魏妈妈:“闭嘴!” 夏安安垂下头:“哦……” 完球了…… 当时陆灼的眼神儿大约在她脸上停留了五秒,然后给另外三个丫鬟指派了差事,就这样走了。 夏安安觉得,她八成要被淘汰,赶出这个院子。 谁知…… “你叫什么名字?”突然,有个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夏安安一哆嗦,抬头看去,就又看到了这定国公府的嫡出五公子:陆灼。 这位,是丫鬟们心里的白月光。 夏安安进府才半月,已经从各个角度听过他的事情: 六岁开始做皇子伴读。 十八岁,连中三元。 从小习武,文武双全。 俊美高大,气度不凡。 有句诗是专门说他的:定国绝艳五公子,三元及第惊天下。 定国公第五子陆灼,盛名传遍天下。 不知多少姑娘家对他芳心暗许。 但他有个毛病。 他不近女色! 别家的公子哥儿到十八九岁的年纪,基本都成了亲。 就算尚未成亲,身边也多少有通房了。 但是他,不仅婉拒了各公侯世家甚至皇室的求亲,而且身边伺候的,全是清一色的小厮! 不知怎地,外头传出些不好的流言,说他好男色。 这国公府上的主母,也就是陆灼的母亲,听到此等传言,当即气得摔了茶盏。 正是中了状元尚未授新官职的关键时候,岂容他人败坏儿子的名声? 于是,她就一口气挑了四个美貌丫鬟,送到了她儿子房里,让他挑喜欢的使唤。 夏安安虽然刚被买进来,大约是因为乖巧听话,又生得好看,也被送了来。 …… 昨日,乍见到这位天天耳闻,如雷贯耳的五哥儿,夏安安就愣了半天的神儿。 今日近距离一看,那惊艳的感觉却更甚。 他穿着一身青紵锦绣常服,显得精壮修长,色如春晓。 且骨子里有种强烈的禁欲气息。 正是她无法抵挡的禁欲系美男吖! 而且是颜值天花板的那种! 啊啊啊啊啊啊! …… 陆灼从未见过这般大胆的女使,昨日就敢直愣愣地盯着他瞧。 今日还敢看! 他没甚表情地咳了一声。 第3章 陌生人之间这样,也太尴尬了! 夏安安回过神来:“啊?什么?” 陆灼:“我问你叫什么名字。” 夏安安:“我叫夏安安。” 陆灼:“哪里人?” 夏安安:“奴婢不记得了。我是被钱婶子从河里捞起来的,可能是窒息太久伤了脑子,失忆了!她为了给我个安身之所,就送了我来这里当差。” 陆灼看着她:“失忆了?那你如何知道自己叫‘夏安安’?” 夏安安稍稍愣了愣。 学霸的智商果然高,她这谎言骗过了所有人,到他这,一开口就露馅了呢! 她当然不是失忆了!她是在清明节这天,去给爷爷上坟的路上,车子坠河。 然后,身穿了! 从华夏帝都西郊的河,穿到了大名朝京城西郊的河里。 然后,被芦苇村的钱婶子捞起来,卖——呃,带到了这府上做丫鬟。 但她自然不能说这个,所以,她就说自己失忆了。 夏安安眨巴眨巴眼睛,很机灵地想到了新的说法:“奴婢可能并未全部失忆,所以还记得自己的名字。” 好在陆灼没再纠缠这个,问:“魏妈妈都跟你说了?” 夏安安:“说什么?” 陆灼:“通房。” 不知怎地,夏安安脸“刷”地红了,有些扭捏地说:“嗯……说了。” “知道该怎么做吗?” 我只是个十六岁的孩纸! 连男生的手都没摸过! 你想让我做什么! 夏安安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不知道。” 陆灼:“脱了衣服,上床躺着就行。” 脱了衣服…… 上床躺着…... 啊啊啊啊啊啊! 这是人说的话? 她一个花季少女,爸爸妈妈手心里的宝,老师同学都喜欢的小可爱,为什么要给你做通房这种玩意儿? 而且,这种话,你为什么要用这么严肃的表情来说? 夏安安咬着唇,没说话。 见她不动弹,陆灼:“怎么?” 夏安安:“那……那个……要不,先熟悉一段时间吧?陌生人之间这样,也太尴尬了!” 陆灼没回答,过去给他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倒水的时候,语气随意,用打发推销保险的那种不耐烦又尽量克制的语气说:“有什么要求,说吧。” 夏安安:“不是有什么要求……” 陆灼:“是想要名份吧?等我成亲了,自然会给你。” 夏安安:“不是!” 陆灼:“那是,你不愿意?” 夏安安挣扎半天,问:“我要是说不愿意,您会不会把我打一顿,卖去……青楼啊?” 陆灼沉默片刻:“我们定国公府,从不会把下人卖去青楼。” 夏安安顿时松了口气。 他是状元啊! 这么有文化的读书人,肯定不会干这种不体面的事! 魏妈妈吓她呢! 于是夏安安放下心来,正色说:“陆五公子,我的确不愿意!” 陆灼抬眼看向她,淡淡问了两字:“是么?” 其实他的神色并没什么变化。 但是被他那双眼睛一看,夏安安莫名有些害怕。 但她仍然勇敢地点了点头。 陆灼放下杯子,向她走过来。 陆灼比她整整高一个头,一靠近,便有股刚毅俊挺的气息碾压而来,压力骤增。 他要干什么?威胁?墙报? 啊!救命!警察叔叔在哪里? 夏安安后退了一步,防备地盯着陆灼。 第4章 这就是‘富人妾’! 不过貌似夏安安脑补过度,陆灼走到她面前,问她:“我有哪里不好吗?我的身份,样貌,学识,哪里配不上你?” 他的眼神,不再像是打发保险推销员,而是带着几分认真。 夏安安忙摇头:“当然不是!您自然是好的!万里挑一地好!是我的问题!我这个人,宁为穷人妻,不做富人妾!还望五公子谅解。” 陆灼:“宁为穷人妻,不做富人妾?” 夏安安点头。 陆灼定定看了她一阵,挥了挥手:“回去吧!” 夏安安如蒙大赦,以虎口脱险般的速度,一溜烟打开门跑了出去。 陆灼看着那扇哐当哐当的直晃的门,眉毛微微挑了挑。 …… 这晚,没啥事。 跟她住同一房间的丫鬟谢彩环见她出趟门,换了身衣服回来,好奇地问她去了哪里。 夏安安就扯了个谎,说自己去魏妈妈那里问差事,不小心摔了一跤沾了泥,魏妈妈就借了她一套衣裳换上。 彩环问她得了什么差事,夏安安就说,魏妈妈也不知道,她明儿要去请示五哥儿。 彩环也就没再多问了。 夏安安抱着膝盖想了一阵爸妈,委委屈屈地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彩环起床当差走了。 夏安安手头还没分配差事,在彩环走后,翻了个身继续睡。 正睡得香,房门被拍得山响。 “上课迟到了!”夏安安一个激灵坐起来,待看清身处何处,方才醒过神来。 “夏安安!”外面传来魏妈妈的声音。 夏安安急忙过去开门。 魏妈妈一把揪住她的耳朵:“你这个小蹄子!我看你是活腻味了!” “啊啊啊!”夏安安疼得直叫唤,“魏妈妈,有话好好说嘛!” “好好说?我昨儿跟你说得不够清楚?你可真会作死!还‘宁做穷人妻,不做富人妾’?我看你是脑子进水,还没控干净吧!” 夏安安感觉耳朵要掉了,含着一包眼泪说:“我就是不愿意给人做妾!” “你!”魏妈妈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一把拉着她就往外走。 “魏妈妈你干嘛!五哥儿可是说过的,不会把我卖了!”夏安安的二两身子骨,在五大三粗的魏妈妈面前,就跟小鸡子似的,被她拉着就出了和光园,来到府里后花园一处隐蔽的小路上。 “你把我带到这里来做什么?”夏安安纳闷地问。 魏妈妈指着前面,小声说:“你看那边!” 夏安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一群人。 走在最前面的是个美妇人,看着也就三十出头的年纪,穿着大金色百蝶绣花窄袄,手里拿着个极为精致的芙蓉玉柄团扇,腰肢纤细柔美,步态雍容华贵,正边走边跟身边的几个穿着不俗的丫鬟婆子们说笑。 “知道那是谁吗?”魏妈妈问。 夏安安摇头:“不知道,没见过。” 她进府这些日子,一直跟着魏妈妈学规矩。 这府上的主子,总共只见过夫人和五哥儿两个。 “她是国公爷的妾室!你瞧瞧,这就是‘富人妾’!”魏妈妈说着又指指她自己:“你再看看我,我就是‘穷人妻’!我跟赵姨娘都是四十岁的年纪,你看着哪个好?” 第5章 夏安安咽了一口唾沫 夏安安瞧着魏妈妈那一身肥肉,粗糙的皮肤,还有好几根白头发,问:“您才四十啊?” 魏妈妈翻了她老大一白眼,没好气地说:“没错!我才四十!我和她一个年纪!这一个‘富人妾’,一个‘穷人妻’,差别就是这么大!你现在还想做‘穷人妻’吗?” 夏安安:“想。我觉得您这样也挺好!” “你……”魏妈妈刚进五哥儿院子,尚未得势,还指望这一手调教出来的丫头能得宠,自己也好跟着沾光。谁料早上兴冲冲地去五哥儿跟前邀宠讨赏,他却说夏安安拒绝了! 现在还跟她犟! 魏妈妈气得要死,连连戳她的额头:“你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居然会拒绝五哥儿?你一个伺候人的丫鬟,以后年龄到了,无非就是配个小厮嫁了!小厮能比得上五哥儿?一个个粗手大脚,字都不认得几个,一个不痛快,还揍你一顿!” 夏安安缩了缩脖子:“我可以不嫁人!” “你——” “魏妈妈!”魏妈妈正想继续开训,突然有个姑娘叫她。 她一惊,忙堆着一脸笑迎上去:“哎哟哟?梅英姑娘,你怎么有空来这边?” 那姑娘十七八岁的年纪,高挑的个头,苗条的身段,眉间一颗美人痣,看起来能干又利落,过来先看了夏安安几眼,跟魏妈妈耳语了几句。 魏妈妈脸色一变,忙不迭地点头,转头皱着两条大粗眉,对夏安安说:“夫人叫你过去!快跟梅英姑娘去吧!” “哦!”夏安安过去行了个礼:“劳烦姐姐带我去吧!我不太认得路。” 梅英只点了点头,跟魏妈妈打了个招呼,就带着夏安安走了。 魏妈妈看着夏安安的背影,叹了口气。 这丫头生得明眸皓齿,腰肢细软,皮肤吹弹可破,是个天生的美人痞子。 可惜了的!五哥儿既然将此事告诉了夫人,怕是想把她撵走…… …… 路上,夏安安追上梅英的脚步,问:“梅英姐姐,夫人找我什么事啊?” 梅英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语气淡淡地说:“我不过是个下人,哪能知道主子的事情?去了就知道了。” 夏安安眨巴着眼睛:“哦……” 夫人可能是刚吃完早饭,在偏殿榻上坐着,旁边有个沉着干练的丫鬟,递着茶盏,伺候她漱口。 又有两个容貌不输梅英的丫鬟,指挥着下人们撤桌。 下人们井然有序地出出进进,连脚步声也不闻。 只一个粗使丫头在扫地,发出轻微的瓷片相碰的声音。 那个丫头,扫的是一堆碎瓷片。 瓷片粉碎粉碎的,不像是跌下去的,倒像是用力摔的。 该不会……是夫人知道了她不愿意,生了大气给砸的吧? 夏安安咽了一口唾沫。 屋子收拾好了以后,下人门陆续退出,只留了几个屋里使唤的。 梅英跟夏安安使了个眼色,夏安安就过去行礼:“奴婢见过夫人。” 夫人用又冷又淡的眼神看了她一看,问:“知道叫你来做什么吗?” 夏安安故意装傻,摇头。 第6章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夫人:“听说,你不愿意伺候我儿子?” 夏安安:“夫人!我是个丫鬟,伺候主子是我的本份,不管夫人让奴婢去伺候谁,奴婢都愿意。但是奴婢……不愿给人做通房!” 夫人的脸色更黑了些:“你是觉得,做灼哥儿的通房,委屈了你?” “不是的!”夏安安说:“不知夫人是否还记得,您买奴婢的时候,奴婢就说过,溺水失忆了。但是奴婢又并未全然失忆,还记得些许。” 这个回答,明显让夫人有些意外。 “奴婢识字,也会写字,有时候奴婢能隐约想起一些,家里好像是个读书人家。”夏安安说,“读书人家的女儿做了通房丫鬟,我怕将来万一能回到父母身边,会给他们脸上抹黑,有辱门庭。” 夫人皱着眉头,正待说话,岂料这时,门外突然传来声音:“这姑娘好骨气!” 夏安安回头看去,看到了一个极为漂亮的姑娘,带着两个丫鬟,款款而入。 人未至,声先到,笑意盈盈,优美娴雅。 夫人的表情僵了僵,有些勉强地笑了笑:“蓁蓁,你怎么过来了?” “母亲。”那姑娘冲夫人行礼,说:“祖母让我来,跟您商量生辰宴之事。走到门外,正好听到这丫头的话。母亲,这世上还真有‘失忆’这种事情?我还以为是写戏本子的人瞎编的呢!” 夫人看了夏安安一眼,说:“可不是!这现成就有一个!连自己家在哪里都记不得了!” 那蓁蓁姑娘到夫人旁边坐了,上下打量了一番夏安安,说:“看着的确不像做过粗活的!你刚刚说,还能认字写字?” 夏安安:“是。” “那你写几个字来看看。”蓁蓁姑娘叫道,“梅英,你拿笔墨过来。” 梅英拿了笔墨,在榻几上铺开一张纸。 满屋子的人都看着夏安安。 夏安安从小学国画,毛笔字还经常拿奖,这个难不倒她。 她上前去,写了两句诗: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字写得工整又漂亮。 “还真会写字!看样子真是个读过书的!”蓁蓁姑娘一脸惊奇之色,“你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 夏安安:“也不是什么都不记得,能想起自己的名字,还有些……影影绰绰的情景。但是,却想不起很具体的,例如父母姓名,家住何方。” 蓁蓁姑娘:“我听说,你是落水后失忆的。那你是如何落水的呢?” 夏安安:“想不起来了。” 蓁蓁姑娘点点头,看向夫人,“母亲,那您打算如何安置她呢?” 夏安安也用期盼的眼神看向夫人。 这种人家的夫人,肯定是个明事理的。 应该不会再为难她了……吧? 最好把她调回这边来当差…… 然而,夫人沉默片刻,却说:“既然如此,你也不适合在我们这儿!离开这里,找个大夫好生治治脑子,去寻你的父母吧!” 夏安安有些意外:“……啊?离开啊?夫人,奴婢没有赎身银子,身上唯一一个铜板,还是在门口捡来的……” 第7章 人美心善的仙女 “你的赎身银子就免了吧!”夫人淡淡说,“当我可怜你,帮你一把!” 夏安安心情有些复杂:“哦……那——” “母亲!”这时,蓁蓁姑娘开口说,“这丫头身上没钱,出去了别说看病,住都没地方住,就这样打发她走,她怕是……这样吧,如果母亲这里不需要人手了,不如把她给了女儿!我瞧她字写得不错,长得也好,很是喜欢呢!” 夏安安感激地看向那姑娘。 说实话,让她离开这里,她还真为难。 她不好意思再厚着脸皮回去找钱婶子。 人家都跟她明说了,她们家穷,养不起这么大个只会吃饭不会干活的人。 她在钱婶子家的时候,跟钱婶子睡,她家男人就睡了半个月的灶房…… 然而,蓁蓁姑娘的说法,夫人却明显并不愿意,却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拒绝,神色有些恼,一时气氛有些紧张。 就在这时,一个人走进来,叫道:“娘。” 夏安安抖了一下,缩了缩脖子。 陆灼。 他穿着身藏青常服,头上戴着古朴简单的冠,端谨内敛,骨子里又蕴着一股锐利,有种让人畏惧的劲儿。 “你怎么来了?”夫人眼神顿时亮了,满脸慈爱之色。 陆灼的眼神,从人美心善的蓁蓁姑娘脸上掠过,说:“过来跟娘请安。这不是我房里的丫头吗?她怎么在这里?” 夫人见了这么帅的儿子,脑子可能突然开窍了,立刻找了个新的理由赶夏安安走:“这丫头脑子有些问题,连自己是谁都记不得了! 之前看她模样周正,也没多想,就买了她。 今儿突然想起,你看她这白白嫩嫩的样子,指不定是哪个好人家出来的呢! 咱留在屋里使唤,万一将来她父母找来,指不定告咱们个拐卖人口!还是送走的好!” 说完,她看向那个人美心善的姑娘:“蓁蓁,你说对吧?” 蓁蓁姑娘用怜悯的眼神看着夏安安:“母亲的顾虑有道理。不过,这姑娘实在是可怜,女儿不忍心让她流落街头。要不这样,我跟她立个字据,就说她主动投身,买卖自愿,若是恢复了记忆,须得感恩收留之恩,不得借此生事!” 夏安安暗戳戳点头。 真是人美心善的仙女啊! 如果能去女孩子身边伺候,就断不会有“通房”之险了。 谁料,那陆灼竟突然说:“母亲,我已经打算将她收房。” 夏安安点头的动作顿停,瞪大眼睛看向陆灼。 蓁蓁姑娘也看向他,脸上一直挂着的笑意消失了。 陆灼貌似浑然不觉般,继续说:“母亲把她喊来,该不会是听了谁嚼舌根,说她不愿意跟我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夫人也就敞开来说了! 她斜了夏安安一眼,语气不太好:“她自己刚刚亲口说的!她觉得自己可能出身读书人家,怕有辱门庭!” “若真是读书人家的女儿,将来给她个高些的名份便是。”陆灼一身自信由内而外地绽放,说:“就这样把她送走,人家还不知道又会编排些什么。” 夫人皱眉,这倒是。 只是咽不下这口气! 她引以为傲的,放眼天下也找不出第二人的如此优秀的儿子,这丫头居然不愿意跟? 第8章 没有第三吗? “更何况,我陆灼看中的女子,竟然收不住?传出去脸面也挂不住。”陆灼看向夏安安,眼神充满侵略感,“母亲让我带回去调教调教,自然就好了。” 夫人最在意的,就是她儿子。 更何况,旁边还有虎视眈眈的小贱人,不知道安了什么心,等着捡漏。 于是她就同意了:“也是!你把她带回去吧!” 夏安安有些急眼:“夫人!我——” “我看你是想被打一顿拉出去发卖。”陆灼打断夏安安,眼神寒浸浸的。 夏安安:“……不!我不想!” 陆灼嘴角微微动了动。 然后转头看向蓁蓁姑娘,问:“妹妹是来跟母亲商量祖母生辰之事吧?” 蓁蓁姑娘貌似情绪有些不好了,陆灼跟她说话,她看着他好一会,方才说:“是啊!” 声音微低,哽咽似的。 陆灼面无表情地站起来,说:“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明日再来给母亲请安。” 夫人一脸欣慰地点头。 夏安安用求助的眼神看向人美心善的蓁蓁姑娘。 然而,她的身契在夫人那里,去留死活,也就夫人一句话的事,大约蓁蓁姑娘也没办法,没再开口要她了。 夏安安只得告了退,出去了。 陆灼在外面等着她,冷眉冷眼,没甚表情。 见她出来了,转身就走。 夏安安心里憋了一肚子怨气,小跑着追上去,忍不住就问:“陆五公子!您为何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说‘通房’之事呢?我并没成为您的通房,也不愿意做您的通房,您这样……这样……” 陆灼本来匀速往前走着,突然停住了脚步,回身。 夏安安心里有气,脚步有点冲,一个没刹住,眼看就要撞上。 好在她从小练舞,腰力好,在距离他三寸处,硬生生刹住了。 然后飞快后退,防备地看着他。 “我哪样?”陆灼问她,语气又淡又冷。 夏安安直视着他:“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这种话,不是败坏我的名节吗?” 陆灼:“那魏婆子昨晚上跟几个婆子吃酒,把这事说了出去,现在满府都知道了。从昨晚开始,你就没有名节了。” 夏安安瞪大眼睛:“……那……那您更应该澄清啊!” 陆灼:“我本就想把你收房,为什么要澄清?” 夏安安:“……” 夏安安:“……” 夏安安:“……” 夏安安有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情绪非常丰富。 此时,满眼的委屈,小嘴耷拉着,莫名可爱而喜感。 陆灼本不是喜欢玩笑之人。 此时,却莫名起了捉弄她的心思。 他挑起一只眉,说:“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第一,跟我回去,做我的通房丫鬟。第二,把你卖给人牙子。到时候,你再落到哪里去,就不好说了。” 夏安安咬唇:“……没有第三吗?” 陆灼:“没有。” 夏安安:“陆五公子,刚刚蓁蓁姑娘说喜欢我,想要了我去!您让我去她那里吧!” 陆灼像听到什么笑话似的:“夏安安,认清你的身份!你是我娘花二十两银子买来的!是我的私产!怎么?你还想在这国公府里自由挑选主子?” 第9章 你的‘信念’,从何而来? 夏安安眼泪突然滚掉下来:“我不是想自由挑选主子!我就是……就是不想做通房!你这不是霸王硬上弓么?你是个读书人!这样,这样……简直是有辱斯文!” 都哭了? 还敢骂他? 看样子,这丫头是真不想跟他。 这个认知,突然让陆灼很不爽。 他看着夏安安,语气真正冷了下来:“读书人?有辱斯文?谁告诉你,我是个‘读书’人?” 夏安安:“你不是状元么?难道你不是读书人?你不仅是读书人,还应该做天下读书人的楷模!非礼勿言、非礼勿动!你怎么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要把我收房,还想强迫我,我……” 她说着说着就失了声,定定看着陆灼举到她面前的一块腰牌。 那是块象牙腰牌,上方铭云纹,下方从左到右横写“卫”、“衣”、“锦”三字。 再往下则是:锦衣亲军所副千户陆灼。 “锦、衣、卫?”夏安安眼睛越瞪越大,突然结巴起来,“这……这……奴婢听说,您……您是本届状元郎来着?难道是讹传?” 陆灼嘴角弯了弯,显得有些坏:“本千户只是闲来无事,顺便考了个状元而已。” 夏安安:“……” 夏安安:“……” 夏安安:“……” 您特么是凡尔赛本赛么? 陆灼慢条斯理将腰牌放回怀里,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眼里的恐惧,问:“你知道什么叫锦衣卫?” 夏安安脑海里顿时蹦出各种酷刑的画面。 烙铁,老虎凳,血淋淋,反派残忍大笑…… 夏安安:“……我……我不知道。我……我失忆了。” 陆灼突然冲她笑:“所以,你到底是要跟我回去,还是要去白蓁蓁那里?” 夏安安:“……其实,只要您别让我做通房,奴婢还是愿意呆在和光园的!魏妈妈对我们挺好的!什么都愿意教我们。” 陆灼沉默片刻,突然迈进一步,居高临下地盯着她:“就这么不想跟我?” 他的气息突然侵袭,夏安安吓得后退一步:“不是不想跟您!您……您很好!长得俊,武功好,学问高,是天底下所有女孩子梦想中的郎君!只是奴婢自知,就算能找回家里,也定然无法跟定国公府匹配,跟了您,只能做您的妾室!但是,奴婢心里有个信念,宁为穷人妻,不做富人妾!所以……所以……” “你都失忆了,你的‘信念’,又从何而来?”陆灼问她。 夏安安眨巴眨巴眼睛:“……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有这种想法!” 陆灼看了她一阵,说:“你的想法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想法。” 夏安安张了张嘴:“……,......,......” 陆灼没再跟她多说,转身走了。 留下一股淡淡的熏衣香气。 夏安安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混账玩意儿”,提着裙摆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 陆灼住的院子,叫和光园。 还没进园门,就见魏妈妈鬼头鬼脑地往外张望。 突然一眼看到陆灼,她急忙闪身躲了起来。 第10章 只要别让她暖床,她干啥都行 “魏妈妈。”陆灼喊了一声。 魏妈妈三步并作两步出来,应道:“哥儿,您回来了?” 陆灼:“把人给你带回来了,领回去吧。” 魏妈妈的眼珠子很传神地往夏安安身上瞟了瞟,小心翼翼地问:“那……那她……您……” 陆灼:“给她安排个差事吧。” “安排什么差事啊?”魏妈妈的神态跟哈巴狗似的,满脸堆笑,眼神充满着对主人的崇拜和忠诚,就差摇尾巴了,说:“老奴蠢!请哥儿明示!” 陆灼便给了她明示:“既然她不愿意做房里人,你随便安排就是,不用问我。” 说完,他便径直走了。 魏妈妈躬身行礼,目送他走远了,蓦然转头看向夏安安。 那眼神儿,瞬间从哈巴狗变成了狼狗,咆哮道:“夏!安!安!” 夏安安缩了缩脖子:“魏妈妈,原来是您叫他去夫人那里的啊?” 魏妈妈指着她自己的鼻子:“我‘叫’他去?我是个什么玩意儿?我能‘叫’他去?我以为是他跟夫人说了昨晚的事要赶走你,所以去求他!我跟他说你身无分文无处可去脑子还进水了!好话说了一箩筐!他才走了这一趟!” 夏安安:“啊?原来是您求他了啊……但是,我听他跟夫人对话,好像并不是他跟夫人说的啊!” 魏妈妈:“所以啊!你看哥儿对你多好啊!我一求他,他就去夫人那里把你带回来了!你怎么就这么不知好歹呢?” 夏安安心里有些感动,抱着魏妈妈的胳膊,撒娇卖萌地说:“不是他对我好,是您对我好!魏妈妈你真好!我喜欢魏妈妈!” 魏妈妈很嫌弃地一指头点到她额头上,把她推开:“他一个主子爷,为了你特地去夫人那里,这还不叫对你好?你得好生感谢他才是!” 夏安安:“这事,他本是始作俑者!他想把我好好一个人,变成他的一件……不可描述的物件儿!我为什么还得感谢他?顶多证明他这个人,还是有点道德底线的!” “你——”魏妈妈捂着胸口,“气死我了!” 夏安安帮她顺着胸口,低声问:“魏妈妈,不是他跟夫人说的,那是谁跟夫人告的黑状?” 魏妈妈想了想,说:“八成是李妈妈。” 夏安安:“李妈妈啊……” 李妈妈是陆灼的奶娘,也是这和光园女使婆子们的大管事,魏妈妈也要听她的令做事。 “不过,今儿是哥儿亲自把你接回来的,想来李妈妈也不会为难你。”魏妈妈说,“走,我带你去李妈妈那里,就跟她说,安排你负责给五哥儿传膳用饭!” 夏安安点头:“好!” 只要别让她暖床,她干啥都行。 说来也巧,路上,两人正好碰到李妈妈跟厨房的周婆子一起往这边来。 魏妈妈就过去跟李妈妈说了想安排夏安安去伺候陆灼膳食的事情。 李妈妈没甚表情地说:“哥儿贴身的事情,包括膳食,向来是东篱负责。” 被一口否决,魏妈妈脸面有些挂不住,笑容顿时有些尬:“现在,珊瑚她们三个都已经派活了,就夏安安还没有具体的活,那您看,给她安排个什么活比较合适?” 第11章 种菜 李妈妈看向夏安安:“其实,夫人安排你们过来,就是让哥儿选了收房的,以绝了外头那些流言蜚语!如今哥儿选了你,你却不愿意?” 夏安安果断摇头。 “你可真是……”李妈妈笑了笑,一脸为难之色,“我们和光园,人手本来就是够的!如今来了你们四个,我是好容易才把珊瑚她们三个安置了。到现在,屋里屋外都满了,实在没有空缺。” “李妈妈!”魏妈妈一脸巴结,“您随便安排安排,还能塞不下个夏安安?要不让她打扫院子也行!” 夏安安忙点头。 李妈妈却不软不硬地说:“扫院子也有人了啊!” 魏妈妈:“那……您看……” “要不这样,负责菜园子的老张前些日子得了病,回家治病去了!我本来让厨房那边的人照管着,那些偷懒耍滑的东西,嘴上应得好好的,结果根本没人去管!刚刚周妈妈跟我说,想去拔点葱,结果全是草!”李妈妈问夏安安,“要不,你就先去那边,照管着菜园子?” 魏妈妈正要说话,夏安安已经欢快地应了:“好好好!种菜我可以的!谢谢李妈妈!谢谢魏妈妈!我一定会好好照管菜园子的!” “那,周妈妈,你就带她过去吧!”李妈妈对跟在她身后的周妈妈说。 周妈妈应了,带着夏安安走了。 魏妈妈欲言又止,最终讪讪地什么都没说。 …… 和光园西北角。 因着从庄子上送来的新鲜蔬菜,有些容易坏的,放上一阵就不新鲜了,所以这边种着一些小葱之类的新鲜时蔬,用于和光园的小厨房自给自足。 “就是这里了!”周婆子对夏安安说,“我们厨房需求量最多的就是小葱,你先把这块小葱拔拔草,施施肥。” 夏安安眉开眼笑地说:“好的周妈妈!” 周婆子看她喜笑颜开的模样,从鼻子里嗤了一口气:“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在主子跟前伺候,谁见了不给你几分面子,尊称一声姑娘?被发配到这里,可能一辈子也见不到主子面儿了!你还乐?到底在乐个什么劲儿?” 一辈子都见不到主子面儿? 夏安安更高兴了,笑道:“周妈妈,我喜欢种菜呢!” “呵!”周婆子看她的眼神儿像看神经病,指着围墙边临时搭成的一个小屋,说:“那边屋里有工具!自己看着使吧!” 夏安安:“诶!好的周妈妈!有劳周妈妈了!劳烦您回去转告李妈妈和魏妈妈,我一定会把这些菜照料好的!” 周婆子懒得再搭理她,转身离开了。 夏安安隐约听到她的声音:“果然脑子进水……” 夏安安也不在意,高高兴兴地去了小屋子那边。 夏安安家住独栋小洋楼,爷爷在世的时候,就在周围空地和阳台上种了各种蔬菜。 葱、小白菜、西红柿、黄瓜、丝瓜等。 她经常帮着爷爷照管菜园,这对她来说不陌生。 靠围墙那边,有个木头和谷草搭成的工具屋,里面有锄头、镰刀、木桶之类的。 几块菜地中间,挖了个粪坑,盖着竹褡子。 她瞧那些小葱里长满了草,瘦瘦巴巴的,先去拔了草,然后施肥…… 书房二楼,陆灼站在窗边,抱着胳膊看着远处,突然叫道:“东篱。” 第12章 夏安安,去找个水坑照照自己 门口走廊里值守的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厮忙进屋来,回道:“诶!公子!咦?这什么味儿啊?这么臭?” 陆灼阴着脸,扬了扬下巴。 东篱朝他看的方向看去。 二楼位置高,视野开阔,正好可以看到远处西北角那一片。 一个忙碌的身影,正在上蹿下跳地……浇粪。 “啊!知道了!”东篱醒悟过来,说:“应该是那个……夏安安姑娘。刚刚我遇到魏妈妈,她让我跟您说一声,说李妈妈安排她去照管菜园子了!” “原来照管菜园子的人呢?”陆灼问,“她一个女孩子,会照管什么菜园子?弄得到处都臭烘烘的!” 东篱说:“之前照管菜园子的张伯回家治病去了。” 陆灼没说话,就死死盯着夏安安。 那个小身影,走路带蹦,活活泼泼的,隔了这么远,都能感受到她的欢快。 让她跟了他,她就哭鼻子。 被发配去浇粪种菜,倒是这么开心? “今儿吹西北风,把味儿都吹过来了!”东篱又说:“要不小的过去提醒她一下,让她以后注意一下风向?” 陆灼没说话。 …… “让我们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今日天气格外舒爽,夏安安感觉很惬意,一边哼着歌,一边给小葱淋粪肥。 突然,身后传来声音:“你挺开心?” 夏安安浇粪的动作一僵,回头看去,居然看到了……陆灼?! 黑沉着脸,满脸不爽。 周妈妈不是说,来了这里,一辈子也见不到主子面儿了吗? 这“一辈子”也太短了些! 还不到一个时辰! “五哥儿!您怎么来了这里?”夏安安奇怪地问。 陆灼反问:“你说呢?” 这边位于最偏僻的角落,平时鲜少有人路过,所以,他肯定是专程来找她的啊! 夏安安防备起来:“我……我说过!我不愿意做通房!您就放过我吧!珊瑚、宝钏她们肯定是愿意的,您要不问问她们?” 陆灼充满嘲讽意味地笑了一下:“夏安安,去找个水坑照照自己。” 夏安安:“啊?” “你以为你是天仙?本公子大老远追到这里来求你?” 夏安安:“那……难不成你来……拔葱?” 陆灼气出个笑容来:“你的臭味,飘到了书房,熏到本公子了!” “我的臭味……您是说这些粪肥吧?”夏安安送给他一个礼貌的微笑,“哥儿,您看这些葱,都瘦成什么样了,所以我就给它们施了肥。对不起啊!可能今天的风往那边吹的缘故!等不吹风了,应该就闻不到了!” 陆灼:“我不想听理由。” 夏安安:“那您想干什么呢?” 陆灼:“马上解决这个问题。这味道熏得人作呕,让人无法忍受!” “解决?”夏安安看看地里的粪,又看看陆灼,“这个……要怎么解决?” 陆灼:“你问我?” 夏安安:“那我也没法把浇出去的粪收回来呀!” 陆灼抱着胳膊:“那是你的事。” 此刻,夏安安感受到了浓浓的找茬的味道。 第13章 怕不怕? 夏安安尽量心平气和地问:“五公子,这粪坑周围的痕迹表明,以前也是经常浇粪的,不知道以前您如是如何忍受的?” 陆灼回答:“以前,我从未在书房闻到过粪、便的味道!” “……”夏安安深呼吸:“这些粪肥经过发酵,其实没那么臭了。若是不刮风,书房那边应该是闻不到的。要不您再稍微等一等?等不刮风了,应该就好了。” 陆灼却油盐不进:“等?我有紧急公务要办。夏安安,现在,马上,解决。” 毫无疑问,他就是故意来找茬的! 夏安安瞪着他。 陆灼挑起一只眉,跟她对视着。 “现在、马上让您不再闻到粪便的味道是吗?”夏安安问。 陆灼:“没错。” “行!”夏安安突然跑过去,一把拉起陆灼的胳膊,往工具屋那边走去。 工具屋所在的地方稍有些坡度,加之是上风向,就一点臭味都闻不到了。 “这里是上风向,一点没味儿吧?”夏安安呕着一肚子气说,“您不妨搬个桌子板凳到这里来办‘紧急公务’,不就‘立刻’解决了?” 陆灼看向她抓着他胳膊的手。 夏安安也是气坏了,一时忘了规矩。 看到他的眼神,她后知后觉醒悟过来,一把松开了他。 “你居然敢用浇过粪的手,拉扯本公子?”陆灼黑着脸说,“信不信我砍了你的手?” 夏安安浑身一抖,使劲把手往身后藏,人也往墙边躲去。 像只又炸毛又怂的小猫。 陆灼本是个喜静不喜动的,平时鲜少与人玩闹,但看夏安安这模样,却又起了捉弄之心,手按在腰间的胯刀上,向她走过去。 尼玛这个样子实在是太帅了! 霸道军阀文男主啊啊啊啊! 可能是陆灼的外貌太有冲击力,都要被砍手了,夏安安居然又一次被荷尔蒙支配,呆呆看着他走到自己面前,将她困在墙与他之间。 “怕不怕?”陆灼低头问她,语气充满威胁。 “五哥儿!五爷!那边树下有口井,我刚刚拔完草洗手了,我还把浇粪的瓢、还有锄头那些柄都洗干净了的!我的手是干净的!不信你看!” 她伸出手来给他看。 小手很白净,手指细葱一般。 陆灼正要作势拔刀,突然,他们听到了一个声音:“二哥!” 陆灼神色就变了变,眼神从夏安安手上,转向旁边的围墙。 这是府里的内墙,大约两米高,上部有砖砌的镂空花墙,可以直看过去。 但是,只限陆灼那样的高度。 夏安安突然发现,陆灼很高。 她自己身高一米七,但踮着脚也看不到镂空墙。 但陆灼的眼睛,却正好看过去。 目测,他的身高,有一米八五左右。 难怪每每看到他,总有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蓁蓁!”围墙那边隐约传来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你来了!” 原来刚刚那声“二哥”,是蓁蓁姑娘喊的!难怪听着有些耳熟。夏安安想。 “二哥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吗?”蓁蓁姑娘问。 第14章 二哥,是什么哥? “上次见你戴的发钗,太素了!”那男子说,“我就寻摸了一支好的给你。” “这怎么使得?”蓁蓁姑娘推辞,“无功不受禄,我怎么好总收二哥的东西呢?” “跟我说这些做什么?”那被称作“二哥”的男子说,“拿着!小姑娘家家的,就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才是。” 夏安安看陆灼一直盯着那边瞧,心痒难耐,见旁边有块膝盖高的石头,于是,站了上去。 这样,她也能看到那边了。 围墙那边是个桃林。 桃林不大,比较稀疏,不见得有多好的风景,但是能看出来,是个极为僻静的所在。 透过桃枝,她能清楚地看到蓁蓁姑娘和一个俊美的男子单独在一块。 这一个虽不及陆灼,但也是身量高大,容貌俊美,锦衣华服,很有股风流倜傥的味道。 这府上的帅哥可真不少啊!个个都是极品,啧啧。 那帅哥拿着个花漆长条木盒,打开盖子,从中拿出一支发钗来,亲手给蓁蓁姑娘戴上了。 发钗好精致漂亮啊! 金丝攒成的花儿,上面镶着红宝石,在阳光的辉映下闪烁着迷人的光芒,衬得蓁蓁姑娘人比花娇! 不过,总觉得哪里不对头…… 是了,那位“二哥”亲手给蓁蓁戴上发钗……这即便是放在后世,也很暧昧啊! 两个人啥关系? 二哥是啥哥? 如果不是亲哥,定有奸情! 当然,如果是亲哥,那更可怕…… “很漂亮!”二哥说,“我就知道,你戴这个肯定好看!” 蓁蓁姑娘摸了摸发钗,笑面如花地看着对面的人,说:“那蓁蓁就谢谢二哥了!下午妹妹做二哥哥最喜欢的核桃酥,给你送过去!” “好!”二哥应了,突然又很自然地拿住蓁蓁姑娘的手腕,问:“嗯?蓁蓁,你怎么不戴我送你的紫玉手镯呢?” 蓁蓁姑娘说:“那太贵重了,我怕不小心丢了或碎了。你也知道,我每天都要亲自伺候祖母洗簌的。” “你太辛苦了!像你这般漂亮的女子,就该好生享享清福才是!”二哥说着,轻轻拍了拍蓁蓁姑娘的手背。 到这里,夏安安突然觉得,自己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 于是轻手轻脚地准备下去,不看了。 岂料,以前看管菜园子的老张,把这块石头坐得都反光了,忒滑! 她一个不留神,就滑了一下。 然后本能地,她抓住了旁边的东西。 等她下了石头站稳了,她就发现,她抓住的,居然是陆灼的衣裳! 陆灼转头斜着她,眼神很难形容。 夏安安极为尴尬地松开了他。 陆灼拍了拍自己的衣服,往旁边挪了挪,离她远了些。 夏安安:“……” 围墙那边的两人又说了些话,一先一后地离开了。 陆灼像块木头一般站在那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夏安安满肚子好奇,忍不住问:“五哥儿,送蓁蓁姑娘发钗那个人,是谁啊?” 第15章 不想死的话,就闭嘴 陆灼回过神来,看了夏安安一眼,发现她满眼写着“八卦”二字。 “不想死的话,就闭嘴。” 夏安安:“哦……” 陆灼没再理她,阴沉着脸,转身走了。 夏安安:“……” 等他走远了,夏安安才后知后觉地想到,他没再纠缠粪便的问题了呢? 西北风依然若即若离地吹着,已经浇下去的粪,依然散发着迷人的味道。 那么问题来了:这粪,到底是继续浇呢?还是不浇了? …… 夏安安最终还是把整片小葱都浇了一遍,又把旁边一块地的草拔了。 眼看到中午头了,她就打着井水把自己洗簌了一下,回到厨房那边去吃午饭。 回去的路上,夏安安一直在想,那个“二哥”是什么人呢? 怎么跟蓁蓁姑娘兄妹相称,却又这般暧昧呢? 还有陆灼,当时的反应也很奇怪。 对了,今天早上,夫人和蓁蓁姑娘之间的感觉……也不像是亲妈和亲女儿的感觉…… …… 厨房旁边有两间屋子,是专门给男仆、女仆吃饭的食堂。 夏安安她们一起来和光园的四个女孩子,经过半个月的相处,都挺融洽,每顿都坐在同一张桌子上一块吃。 今天她去得有点晚,发现住隔壁屋的珊瑚和黄宝钏在一张桌坐着,她的同屋谢彩环,则一个人在另一张桌子上吃饭。 夏安安觉得有点奇怪,端着碗到彩环对面坐了,低声问:“诶?彩环,今天珊瑚和宝钏怎么坐那边去了?” 彩环抬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神色很阴郁。 她这人平时就不怎么活泼,今天却更甚,夏安安觉得她脸色不太对,关心地问:“怎么了?该不会是你们吵架了吧?” 彩环往日里跟她挺好的,今天却不知道怎么了,不怎么搭理她,半天才不冷不热地说:“没有。” “那你是怎么了?不高兴的样子?” “没什么!”彩环垂着头说,“吃饭吧!” 夏安安望了珊瑚她们一眼,满眼疑问。 珊瑚大约注意到了她的眼神,端着碗过来,坐在她身边,问:“安安,你怎么来怎么晚?” 夏安安说:“我在菜园子那边,看不到更钟,只能估摸着时间过来。” 珊瑚看她的眼神充满着敬佩之色,低声说:“安安,我们都知道了。” 夏安安:“知道什么?” 珊瑚笑了一下,说:“我们都特别佩服你!” 夏安安大抵明白她在说什么了,有些尴尬地摆了摆手。 “真的!”珊瑚又说,“安安,我还听说,今天在夫人那里,蓁蓁姑娘也喜欢你,想让你去她那里当差?” 她们四个中,夏安安、谢彩环、黄宝钏,都是从外面新买来的,只有珊瑚,是从夫人院里拨过来的。 所以她知道夫人那边的消息,夏安安也不奇怪。 “夫人说要让我出府,蓁蓁姑娘是看我可怜。”夏安安说着,顺便打听了一句:“对了珊瑚,蓁蓁姑娘是五哥儿的亲妹妹吗?” 珊瑚貌似没听见,抬眼看向旁边:“宝钏,你吃完了?” 黄宝钏端着碗走了过来,她“嗯”了一声,跟往常一样问夏安安:“你还要菜吗?我给你留了,没动。” 第16章 一个个的,反了这是? “要要要!谢谢宝钏!”夏安安把自己的碗伸过去。 黄宝钏长得有些丰盈,为了减肥,每顿都只吃一点饭,能剩下一大半。 夏安安则顿顿吃不饱。 她食量大。 所以黄宝钏每次拿了饭,都先给夏安安一些饭菜。 今日夏安安回来晚了,黄宝钏给她留了些菜,还有一块脊骨。 她把脊骨夹给夏安安。 岂料,没夹稳,肉直接掉进了夏安安碗里。 夏安安碗里有些汤水,汤水溅起,有几滴溅到了彩环的脸上。 “黄宝钏!你干什么!”彩环突然就生气了,怒视旁边的宝钏。 夏安安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问题!来,我帮你擦擦!” 她急忙放下碗,掏出手绢来给彩环擦脸。 彩环却一把打开了她的手,语气特别酸,充满怒气地说:“的确就是你的问题!夏安安!你这么厉害,哥儿提拔你,连这府上的姑娘也抢着要你!你怎么还吃别人的剩饭呢!” 这一嚷嚷,食堂里其他女使婆子都往她们这里看过来。 “彩环!你怎么了呀!”夏安安有些懵,“对不起嘛!我们不是故意的!” “‘你们’不是故意的?你跟谁是‘你们’呢?”彩环却越发尖锐,“我们都是哥儿房里伺候的,你是哪个犄角旮旯的啊?如今被发配到菜园子种菜,还有什么好显摆的?” 夏安安被气到了,语气也不好起来:“彩环!你发什么疯呢?我可没招惹过你吧?你冲我撒什么泼?!” 彩环一把将筷子拍在桌子上:“我就是看不惯你怎么了!明明就是个下贱皮子,却装腔拿乔,装什么读书人家?而且还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你这种人,就该赶紧把你打发出去才好!留着干什么?恶心人么?” “你——”夏安安气得发抖,“谢、彩、环!你神经病吧!!” 谢彩环指着夏安安的鼻子:“你才神经病!你——” “干什么呢?”魏妈妈一个箭步从外面进来,“你们一个个的,反了这是?” 彩环不说了,别过头去。 “怎么回事?”魏妈妈竖着眉毛问。 没人说话。 魏妈妈:“珊瑚,你说!” 夏安安:“魏妈妈,我——” “没让你开口!”魏妈妈说,“珊瑚!” 珊瑚一脸为难地说:“魏妈妈,没什么大事,就是安安跟彩环发生了一点口角!不过是一块排骨的事情!” “宝钏,你说。”魏妈妈知道珊瑚向来是个老好人,又点了黄宝钏。 黄宝钏看了彩环一眼,冷笑:“没错!就是一块排骨的事儿!我给夏安安夹了一块排骨,汁水不小心到溅到彩环姑娘了!她就说夏安安是个下贱皮子,装腔拿乔,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 “你胡说八道!”谢彩环却咬死不承认,“魏妈妈,是夏安安说她想去蓁蓁姑娘那里当差!我说了她几句而已!” “嗯?”魏妈妈皱眉看向夏安安。 夏安安怒了:“彩环,我什么时候说想去别处当差了?刚刚只是跟珊瑚说起蓁蓁姑娘而已!你这是无中生有!” 第17章 你不愿意,多的是人愿意! 谢彩环:“难道你们没说,蓁蓁姑娘也喜欢你,想把你要了去?” 夏安安:“那是——” “好了!”魏妈妈打断夏安安,“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珊瑚,你说,夏安安说了这样的话吗?” 珊瑚说:“魏妈妈,其实刚刚是我跟安安说起这个话来,我没听到安安说想去蓁蓁姑娘那里。” 魏妈妈又问了坐在她们近旁的两个婆子,确定宝钏和珊瑚之言是真的,便把彩环教训了一顿,又敲打了她们一番,说这件事闹大了,两个都要被赶走!还要牵连到她!谁也没好果子吃之类的话。 然后罚彩环回去清理屋前的檐沟。 彩环冷哼一声,气冲冲地跑走了。 魏妈妈把夏安安叫了出去。 “魏妈妈。”夏安安怕魏妈妈又揪她耳朵,捂着耳朵叫道,“我没招惹她!她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跟吃了火药一样!拿特别难听的话骂我!” “这个不要脸的小娼妇!”魏妈妈却张口就骂,“你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知道!” “啊?”夏安安不解地问:“怎么回事啊?” 魏妈妈冷笑一声:“她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巴结上了李妈妈!今儿上午,趁哥儿在书房的时候跑进去,居然胆大包天地跟五哥儿说,你不识好歹不愿意做通房,她愿意!” 夏安安一愣:“什么?” “五哥儿把她赶了出去,还把我叫去训斥了一顿,说我没教好规矩。”魏妈妈笑得很畅快,“所以,她这是丢了大脸,恼羞成怒,嫉恨你罢了!” 夏安安:“……原来是这样啊……她平时也不怎么爱说话,我还以为她性格很腼腆,没想到这么豪放啊!” “你看看,你不愿意,多的是人愿意!”魏妈妈说,“听我的,你就跟了哥儿吧!我去跟他说——” “不用了!”夏安安果断拒绝,“我知道您是为了我好,但是我真的不愿意!” 魏妈妈一口话没说完就被堵了回去,一肚子气地说:“你就犟吧!你要是做了哥儿的房里人,谁敢对你不敬?如今被李妈妈发配去了菜园子,什么鸡零狗碎的东西都敢踩你一脚!” 夏安安抱着魏妈妈的胳膊撒娇:“不是有您在吗?您这么好,一定会主持公道的!” 魏妈妈一脸烦躁地把她扒拉开,说:“要真出了什么事,我可保不了你!我自身还难保呢!” 夏安安:“我老老实实种菜,平时连个人都碰不到,能出什么事?” 魏妈妈:“哥儿中意你,这就是最大的事!” 夏安安:“魏妈妈,五哥儿不过是一时兴头,哪里就真能看上我了? 回头等他收了房里人,自然没人再注意我了! 这期间若是再有人找我麻烦,我忍着些就是了!我保证绝不给您找麻烦!” 魏妈妈看着她,眉头紧皱。 这丫头就是懂事。 遇到事又乐观。 嘴巴又甜。 还肯吃苦。 所以她心里总是对她偏爱些。 “我先回去了!您早些回去休息!”夏安安笑得跟朵向日葵似的,冲她挥挥手就要跑。 第18章 巴结上了李妈妈的确切含义 “等等!”魏妈妈却一把将她揪了回去,“我跟你说!你以后不要再在人前提起蓁蓁姑娘!万一传到夫人耳朵里,你吃不了兜着走!” 夏安安:“为什么啊?蓁蓁姑娘跟我们五哥儿不是兄妹么,连提都不能提了?” 魏妈妈看了看左右,低声说:“谁说他们是兄妹?蓁蓁姑娘姓白,是国公爷的养女!一直跟在老夫人身边!懂了吗?” “啊?这样啊!难怪……”夏安安懂了,但又不懂:“但是,养女也是兄妹嘛!怎么就……就兜着走了?” 魏妈妈:“总之你以后不许再乱说主子的事情就对了!仔细你的皮!” 夏安安:“好吧……我知道了!以后保证谨言慎行!” “回去吧!”魏妈妈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打发她回去了。 主屋往后去,分别开了东西两个二门。 东二门外一排平房,住着女仆。 西二门外的平房,住着男仆。 夏安安干了一上午体力活儿,又跟彩环干了一场口水仗,有些累了,准备回去睡觉。 刚进二门,就见李妈妈在那等着。 见了她,李妈妈就沉着脸叫道:“夏安安!” “李妈妈?有什么事吗?”夏安安过去问。 “听说,你不想在和光园呆了?”李妈妈张口就问。 夏安安看了不远处的彩环一眼,正色说:“李妈妈,这话是刚刚彩环编排我的!魏妈妈经过核实,还罚她扫檐沟呢!” 李妈妈冷笑,很强势地说:“别扯魏妈妈!扯她也不管用!你就说,你们有没有在食堂谈论蓁蓁姑娘?” 夏安安:“有说起,但并未——” “谁给你的胆子,敢谈论主子?”李妈妈打断她,“像你这样不知好歹的小蹄子,彩环骂你几句,是为你好!” 夏安安沉默片刻,说:“李妈妈的教诲,我自当受教!但是,彩环跟我同是刚进府的二等女使,她没有资格教训我! 她辱骂我,那便是辱!是骂!是欺凌! 李妈妈是咱们和光园的掌事,总不能助长欺凌之风吧?” 李妈妈眼神阴暗:“呵!居然教训起我来了!看把你能的!那我现在就提拔彩环为一等女使,降你为三等粗使丫头!你看她还有不有资格教训你?” 夏安安:“……” 她突然明白了刚刚魏妈妈说的,谢彩环“巴结上了李妈妈”的确切含义。 “胆敢谈论主子,本该打你板子,让你好生长长记性!”李妈妈又说,“念着你刚进府,姑且宽宥你一回!就罚你打扫茅房吧!” 夏安安:“李妈妈!我没有议论主子!” 李妈妈叉着腰:“怎么?你不服?” 这时,夏安安看到魏妈妈站在入口那边,皱着眉头没进来。 罢了……刚刚还跟魏妈妈说不会给她找麻烦…… 夏安安深呼吸,垂眸说:“我没议论主子!但您是掌事妈妈,我自然听您的!” 李妈妈见她服软了,有些得意地笑了一声,说:“好好打扫干净,我下午来检查!” 她转身走了,出去的时候碰到魏妈妈,就假笑了几声,回头吩咐:“彩环!魏妈妈罚你扫檐沟!你还不快动弹?” “是!李妈妈!我这就打扫!”彩环一边应,一边得意地朝夏安安笑,小人得志的模样。 第19章 翻了个白眼 夏安安转身往茅厕的方向走。 这时,魏妈妈突然惊喜地喊道:“咦?东篱?你怎么来了这里?” 外头响起东篱的声音:“来了好一会了,没见人路过,正愁着怎么往二门里传话呢!” 夏安安回头,看到李妈妈一个箭步蹿过去,问:“东篱,你有什么事?” 东篱说:“公子让我来找安安姑娘,请她去一趟。” 李妈妈说:“她犯了错,正受罚呢!哥儿有什么差遣?我去干行了!” 东篱:“李妈妈,公子找的是安安姑娘。” 李妈妈:“走吧!走吧!我去跟哥儿说!” 她拉着东篱走了。 去了正房,李妈妈笑眯眯地进去说:“哥儿,你有什么差事,交给我吧!夏安安犯了错,我正罚她呢!” 陆灼问:“她犯了什么错?” “她啊!”李妈妈撇了撇嘴,“在饭堂里公然谈论主子!说什么‘蓁蓁姑娘想要了她去!’彩环劝了她几句,她居然骂彩环!连我说了她几句,她也敢顶我!” 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陆灼,又说:“这丫头实在不像个丫头!也不知道她到底什么来头,不愿意伺候哥儿,也不把咱们放在眼里! 要真是哪家的小姐,赶紧放回家去!留在咱们这里做下人,却又摆着主子的款!这也太奇怪了!难怪夫人想把她送走呢!” 陆灼转头:“东篱,把她叫来。” “是。”东篱转身就走。 “诶!”李妈妈喊了一声,陪着笑脸,跟陆灼说:“哥儿,我正罚她呢!您若喊她过来,不是下了我这掌事妈妈的脸面么?” 东篱有些听不下去了,翻了个白眼,转过脸去。 “我找她有事。”陆灼看着李妈妈,目光微冷,“比妈妈脸面更重要的事。” 李妈妈的笑脸僵了僵,“哦”了一声,就对东篱说:“东篱,那我去喊吧,二门里边,你不方便去!” 东篱点头:“那就有劳李妈妈了。” 李妈妈去了。 陆灼看了东篱一眼,漫不经心地问:“东篱,你好像不太赞同李妈妈的话?” 东篱摇头:“没!没啊!” 陆灼看着他,眼睛微眯。 “就……就刚刚小的去找安安姑娘,因着不方便进东二门,就在外面等着,本想看看有没有女使路过,好让她们捎个话。”东篱说,“结果……正好听到李妈妈跟安安姑娘争执。” 陆灼:“争执什么?” 东篱把她们的原话说了。 一个字不多,一个字不少。 陆灼微微偏着头,转动着手里的茶杯,没说话。 …… “夏安安,哥儿找你办差事,是你的荣幸!”李妈妈跟夏安安说,“只要你好好办,我就还让你做二等女使!” 夏安安看了她一眼,笑了笑:“好的李妈妈,我会好好办的。” 虽然她来的时间短,但是她又不傻。 这偌大的国公府,人事升降,都是主子说了算,她一个下人,能说升就升,说降便降吗? “刚刚的事情,我没告诉哥儿!”李妈妈又说,“我是哥儿的奶娘,哥儿是我一手带大的!他若知道你顶我的嘴!肯定会发落你!” 第20章 消食 夏安安:“......哦……谢谢李妈妈了。” “你知道好歹便罢了!”李妈妈说,“等会到了哥儿面前,好好办差便是,其他的不要多说,要不然,我也保不住你!” 夏安安:“嗯,好!” 李妈妈满意地点点头,领着夏安安到了陆灼的面前,笑道:“哥儿,夏安安我带来了!” 陆灼点点头,看向夏安安,却是突然脸色一沉:“夏安安,刚刚李妈妈说,你想到蓁蓁那里去伺候?” 夏安安瞪大眼睛看向李妈妈。 她不是说,没跟陆灼说什么吗? 李妈妈也没想到,哥儿居然知道了,还直接说了出来……她瞥了东篱一眼,冷着脸回避夏安安的目光。 “你这么想去,我就带你过去吧!”陆灼起身说:“跟我来!” 夏安安愣了下,跟了上去。 园子里,瞧着周围没人,她走到陆灼身边靠后的位置,探头问他:“五哥儿,您是要让我去蓁蓁姑娘那里当差吗?” 陆灼看了夏安安一眼。 小姑娘年纪小,有什么情绪就挂在了脸上。 此时,她满眼期盼,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很明显,就盼着去呢! “你想去?”陆灼问她。 夏安安警觉地摇头:“不不不!不想!” 陆灼:“当真不想?” 夏安安:“当真不想!一点都不想!” 陆灼冲她微笑:“你若是想去,我就把你给了她。你既然不想去,那就算了吧。” 夏安安的小脸垮了下来:“……” 陆灼继续走,听着身后颇显沉重的脚步声,嘴角弯了弯。 过了一会,又听身后传来夏安安的声音:“五哥儿,咱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陆灼又转头看了她一眼,她满脸好奇地左看右看,跟第一次带出去逛园子的小狗似的。 “带你溜溜。”陆灼说。 “溜溜?” “吃完饭,消消食。” 夏安安闻言,心里警惕起来。 消食为什么带上她? 居心何在? 是不是想带着她培养感情?给她来个糖衣炮弹? 呵!她才不会上当呢! 陆灼带着她去到一处风景颇为漂亮的道上,溜达着。 刚开始,夏安安浑身警惕,离陆灼老远。 后来……大约两个小时过去了,夏安安生无可恋地蹲在花坛沿上,有气无力地问:“五哥儿,我们为什么要一直在这里走来走去?” 陆灼看了她一眼,说:“怎么?累了?” 夏安安:“咱们都溜达一个时辰了!您中午就算吃的石子,也该消得差不多了吧?” 陆灼:“我中午吃的是铁块。” 夏安安:“……” 就在这时,陆灼突然看向来路的方向,明显是见到了什么人。 夏安安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突然看到了人美心善的蓁蓁姑娘! 她穿得很美,身后跟着两个丫鬟,一个提着食盒,一个拿着个精美的红木盒子,袅娜地走过来。 夏安安赶紧从花坛上蹦下来,整理了一下裙子,规规矩矩地站在陆灼身后。 蓁蓁姑娘也看到了陆灼,顿时眼前一亮,神色似乎还有些克制的激动,快步过来问:“五哥,你怎么在这里?” 第21章 顿悟 陆灼说:“中午吃多了些,走走。” “这么晚才吃午饭啊?”白蓁蓁看看天色。 陆灼:“嗯。今日有事,耽搁了。” 白蓁蓁点点头,眼神突然落在陆灼的腰间,然后,表情顿时变得有些难以言说。 像是羞涩?或是欢喜? 这是啥表情? 夏安安也好奇地看向陆灼的腰间。 平坦有力的腰腹间,没别的东西,就挂了个漂亮的红色香囊,上面绣着桂花。 “你要去哪里?”陆灼又问白蓁蓁。 蓁蓁姑娘回答说:“祖母让我去看看二嫂。” 陆灼的目光落在她身后的女使手上:“送的什么?” 白蓁蓁难过地叹了口气,说:“祖母前日找大夫问了二嫂的病情。情况……不太好。她让我送一支老山参过去。” 陆灼点头,指着食盒问:“你还做了吃的?” 白蓁蓁:“嗯。” 陆灼冲拿食盒的女使招招手。 女使激动得走路都不利索了,来到了陆灼身边。 陆灼微笑对她说:“揭开我看看,妹妹做什么好吃的了?” 女使不等白蓁蓁吩咐,掀开了食盒的盖子,说:“我们姑娘中午亲手做了核桃酥!还剩不少,要不奴婢等会再给五哥儿送些去吧!” 陆灼笑了笑,说:“不用了,我不爱吃核桃酥。倒是二哥喜欢吃。” 白蓁蓁的神色微微僵了僵,但只是一闪而逝,笑道:“五哥喜欢吃桂花糕。可惜这个季节没有新鲜的桂花。如果五哥不嫌弃,我可以用腌渍的桂花糖做,明日给你送过去。” 陆灼:“过两日就是祖母的生辰了,想必你也忙,以后再说吧。” 白蓁蓁笑道:“也是。” “去吧。”陆灼又说,“等会核桃酥该凉了。” 白蓁蓁却没走,看向夏安安,笑问:“安安姑娘可记起什么来了?” 夏安安摇头:“没呢!多谢姑娘记挂。” 白蓁蓁又笑问:“我五哥对你可好?” 这话怎么不对劲呢? 夏安安忙撇清关系,说:“我们五哥儿对下人都很好!” 白蓁蓁笑了笑,没再说什么,跟陆灼福了福身,告辞走了。 夏安安看到,她头上,插着昨日见过的那支极为漂亮的红宝石发钗。 走路时自然垂下的手腕上,可见一双紫玉手镯。 “你盯着人家食盒做什么?馋糕点吃?”突然,耳边传来陆灼的声音。 极为温柔。 跟平时的语气大不相同。 夏安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惊恐地转头看去,就看到他含笑看着她,说:“回去我让人给你做。” 夏安安:“啊????” 陆灼:“走吧。” 他转身走了。 一脸懵的夏安安:“……” 她转身跟向陆灼的时候,注意到,蓁蓁姑娘的脚步顿了顿,然后快步走了。 夏安安一直跟着陆灼走了好远,脑中回放着刚刚的种种,突然顿悟:“啊!” 陆灼又恢复了平时的样子,冷嗖嗖地回身看向她。 “我明白了!”夏安安瞪大眼睛说。 陆灼:“明白什么?” 夏安安看看周围,这里是湖边,四周很空旷不会藏人,便凑过去问:“五哥儿,您喜欢蓁蓁姑娘吧?” 第22章 陆灼伸手按在刀柄上 陆灼的脚步突然停顿,身上寒气陡起,眼神犀利地看着她。 夏安安有些被他吓到了,缩着脖子捂着嘴:“啊我我我只是猜想,当……当我没说!” 陆灼却走近她,居高临下,语气阴森地问:“为何如此猜想?” 夏安安:“……我我可能是饿了,胡思乱想。” 陆灼看着她,不说话。 夏安安被他看得心里瘆得慌,索性就说了:“您在那条小路上等了一个时辰,若不是心上人,谁有那耐心?还有,您刚才说回家给我做糕点,明显就是想故意让她吃醋嘛!” 陆灼伸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 夏安安后退一步,捂着嘴,瞪大眼睛。 她好像知道得太多了…… 好在陆灼并未杀人灭口。 而是转身去了湖边的亭子里,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夏安安等了好一会不见他过来,有些怕怕地走过去,说:“那个……” “夏安安!” 夏安安:“啊?” “我和我二哥,谁更好看?” 夏安安:“您。” “我和他,谁更年轻?” 夏安安:“您。” 陆灼:“我和他,谁更有才华?” 夏安安:“想必也是您。您是状元爷嘛!” 陆灼:“我和他,谁更正派?” 夏安安:“这……奴婢就不知道了。” 陆灼斜了她一眼,脸色黑沉:“你不知道?他屋里四房妾室,经常流连秦楼楚馆,我从来不去那些地方。” 夏安安:“那……那还是您吧。” 或许是因为夏安安已经猜中了大半。 或许是心里实在憋闷需要一个出口。 或是因为夏安安看起来,人畜无害。 陆灼望着远方,说出了从未跟任何人说过的秘密:“我跟她约定好了,我会娶她。可是她为何这样?” 夏安安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您是说,您和蓁蓁姑娘……已经私定终身了?” 陆灼没否认。 夏安安张大嘴:“……” 夏安安眨了眨眼睛:“……” 夏安安抿了抿嘴:“……” 她突然跟醍醐灌顶一般,想明白了很多事。 夫人要打发她走的那天,陆灼不肯放她走,还说什么……要带回去调教调教! 她一直觉得不对,陆灼怎么能当着自己妹妹的面说这种话呢? 现在想起来,当时,陆灼的眼神,是不时看向白蓁蓁的! 而白蓁蓁,当时的脸色也是不对劲的! 想来,他定然是知道了白蓁蓁跟二哥儿之间的事情,心生醋意,所以故意拿她气白蓁蓁。 恐怕,连收房这件事本身,也是陆灼故意为之呢! 本以为陆灼对她见色起意,没想到她只是个工具人...... 夏安安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笑了一下,说:“看起来,蓁蓁姑娘不是您的良人……您还是另觅良缘吧!” “为什么?”陆灼问她,“夏安安,你也是个女子,你告诉我,她是怎么想的?她为什么这样……自甘下贱!去跟一个有妇之夫,还有一院子妾室的男人勾缠不清?” 夏安安想了想,问:“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陆灼:“三年。三年前,我就承诺过她,定然娶她为妻。” 三年前,陆灼才十五岁。早恋呢? 第23章 我配什么人,需要你指手画脚? 夏安安咳了一声:“咳咳……那您为何一直没跟她提亲呢? 我感觉她的年纪跟我差不多吧? 你们这种家族,十六七岁的女孩子好多都成亲了! 就算没有成亲,也早已定亲了吧?” 陆灼说:“那时候祖父过世,守孝期间,不宜提起亲事。 去年以来,又因为参加科考。母亲用心良苦,替我推掉了所有的求亲,一心让我不受打扰。 我亦不忍让她失望,所以,打算科考以后再跟家里提。 还有就是,此事……没那么简单。” 夏安安:“‘没那么简单’,想来是指,您父母不会同意吧?” 陆灼眼睛微眯:“谁跟你说的?” 夏安安:“我一个刚进府的丫鬟,怎会有人跟我说这个?只是正常推理啊! 以您的才能品貌,国公爷和夫人自然是希望您能娶门当户对,对您的前途有所助益的女子。 虽然奴婢不了解蓁蓁姑娘的身世,但也听说过,她是国公爷的养女。 既然是养女,自己的父母怕是都不在了,给不了您什么助力,想来……夫人是不容易接受的!” 陆灼怀疑:“夏安安,你当真失忆了?” 夏安安的眼神顿时迷茫起来:“是啊五哥儿!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陆灼:“……” “虽然想不起事儿,但是,道理却是明白的。”夏安安努力圆谎,然后扯开话题:“咦?我好像猜到她为何这样了,您想听吗?” 陆灼:“你连这都知道?” “我猜,她应该是感觉到了,您很难做到您小时候的承诺。尤其是如今又考上了状元,就更不可能了!”夏安安说,“所以,她就找了个备胎。” 陆灼:“备胎?” 夏安安:“就是,备用的,夫君。” 陆灼:“……” “说起来,也不能全怪她。”夏安安说,“她是这府上的养女,寄人篱下,本就没有归属感。 您又迟迟不把娶她付诸于行动,生生拖了三年。 她就给自己找个备用的,以防万一你娶不了她,她也不至于没有着落。” 陆灼若有所思。 “但是吧……虽然可以理解,我却不赞同。”夏安安说,“这种脚踏两只船的行为,不好。您还是跟她说明白吧!奴婢觉得,您应该配一个冰清玉洁的大家闺秀,比如……首辅嫡女,嘿嘿!” 夏安安感觉,通过这番交谈和秘密的分享,跟陆灼有种朋友间的氛围了,以后说不定抱紧这条大腿,不被谢彩环欺负。 岂料,陆灼这厮,听她开解了一番,半点没有感激之心,而是突然又黑了脸,说:“我配什么人,需要你指手画脚?” 夏安安被他整得有些懵,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呀!我是觉得您特别好!您出身尊贵,长得又非常好看非常有魅力!您还是状元之才!值得更好的姑娘!” 陆灼阴沉沉地看着她:“我这么好?” 夏安安点头。 “那你为何宁愿去浇粪,也不愿意跟我?” 得!心上人劈腿了,连个丫鬟也不愿意跟他,肯定伤到他自尊了! 如果不好好顺顺,倒霉的只能是自己这个工具人! 第24章 脑子的确不正常 夏安安眨巴眨巴大眼睛,说:“这个奴婢已经说过了,是我自己的问题!跟您没有关系!” 陆灼:“宁为穷人妻,不为富人妾?” 夏安安点头:“种菜,虽然是力气活,但是,有尊严!做妾室,没有尊严。” “尊严?”陆灼皱眉,“做了我的妾室,大小是个主子,不比下人有尊严?” 夏安安回答说:“可能每个人理解的‘尊严’是不同的。 比如,我希望的夫妻关系,是平等的。 我一辈子只跟他好,他也只有我,我们互相扶持,共同经营,累点苦点也没关系。 这样,我才会感觉到自己是个堂堂正正的人,而不是被圈养的小猫小狗,主人想起来了,赏你口饭吃,想不起来就丢一旁。 我觉得那样很没有尊严,很可怜。” 夏安安觉得,陆灼能考上状元,肯定是个讲道理的人。 她这么真诚,这么具体地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他定会理解她吧? 说不定还会觉得她独立自强有思想,嘿嘿。 果然,陆灼定定地看了她一会,说:“本来我还以为,你是装失忆。现在看来,脑子的确不正常。” 夏安安:“……” 夏安安:“……” 夏安安:“……” “今日我跟你说的事情,不、得、跟、任、何、人提起半个字。”陆灼一脸威胁,“否则,就只有一个字:死。” 夏安安:“哦……” 陆灼:“这次不是吓唬你。” 夏安安:“之前是吓唬我的?” 陆灼阴阴阳阳地看了她几眼,自己转身走了。 夏安安望着他修长紧实的背影,狠狠地翻了个大白眼。 成天没个好脸色,跟谁欠你钱似的! 活该你被绿! …… 夏安安跟着陆灼回到了和光园。 李妈妈在门口侯着,看陆灼脸色阴沉,又看了一眼颇显灰溜溜的夏安安,迎上来笑问:“哥儿,怎么去了那么久?” 陆灼淡淡应了一声,没说话。 李妈妈又试探着问:“哥儿,安安姑娘……我怎么安排?” 陆灼:“她不是愿意种菜吗?还怎么安排?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我这里没事儿了!” 李妈妈斜了夏安安一眼,心领神会地微笑:“好!夏安安,你先回去吧!” 夏安安点点头,去了菜园子,继续她的本职工作。 一到菜园子,看到小葱比昨天显得强壮些了,顿时感觉整个人都精神了…… …… 无人注意的角落里,彩环一脸害怕之色,偷摸问李妈妈:“李妈妈,五哥儿找夏安安去做什么啊?” “还能做什么?”李妈妈笑着说,“不死心,还是想把她收房呗!” 彩环脸色一变:“那……” “放心!”李妈妈笑道,“哥儿回来,脸色特别难看!肯定是那丫头作死,还是给拒绝了!” 彩环松了一口气,却还是后怕:“那五哥儿是从此死心了呢?还是……” 李妈妈正色说:“这就要看你的了!” 彩环:“我?” 李妈妈低声说:“只要把她弄走了,你不就有机会了?” 第25章 被上水 彩环不明白:“弄走?我怎么能把她弄走?” 李妈妈:“办法多得是!就比如那种菜的老张,他是为什么出去的?” “他不是病——”彩环恍然大悟。“哦!我懂了!谢谢李妈妈!将来我若是发达了,必定不忘李妈妈的提点!” 李妈妈笑:“好!我记着你这句话!先回去吧,别让人瞧见了!” 彩环点头,偷摸地走了。 她前脚一走,李妈妈后脚翻了个白眼:“就你?发达?做什么白日大梦呢!” …… 这天,夏安安回去,洗漱完了准备睡觉的时候,竟发现自己的被子是湿的! 而且,从头到脚都湿! 她看了同屋的谢彩环一眼。 她正在一边哼着歌,一边梳头。 夏安安问她:“彩环,我的被子为什么是湿的?” 谢彩环瞥了她一眼,说:“我怎么知道?” 夏安安:“这屋里只有你和我住。平时我们出去的时候都锁着门。” 谢彩环说:“刚刚珊瑚来过,还喝过水!也许是她不小心倒你被子上了?” 夏安安怀疑地看了她一眼,把湿被子抱出去晾。 珊瑚正好路过,看到她晾被子,奇怪地问:“咦?安安,大晚上的,你晾被子做什么?” 夏安安说:“湿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珊瑚说,“这天儿,晚上还是很凉的,你没有被子怎么行?” 夏安安问她:“刚刚彩环说,你去了我们屋,还喝了水,可能是你不小心把水洒到我被子上了?” 珊瑚一脸荒谬之色:“什么?怎么可能!刚刚她喊住我,给了我一把炒瓜子!我根本没进去过啊!” 夏安安沉默片刻:“我知道了。” 珊瑚伸手摸了摸她的被子,说:“湿得这么厉害,而且满被子都是湿的,不小心洒一杯水能洒成这样?” 夏安安叹了口气:“我知道不是你。” “知人知面不知心!”珊瑚低声说,“刚开始的时候,我还觉得她挺好!没想到……现在竟然还想栽赃嫁祸给我?我找她去!” 夏安安拉住她,说:“算了吧!她现在有人撑腰,找她等于给自己找麻烦。这事你就当不知道吧!回头我找一找魏妈妈,看能不能跟她分开住,反正这边还有很多空房间呢!” 珊瑚点头,说:“那你晚上怎么睡?” “我等会去魏妈妈那里,看能不能借床。” 珊瑚点点头,说:“那行吧!我就当不知道,你要小心些!” 夏安安应了。 好在,魏妈妈那里有多余的被子,借了她一床。 回去以后,谢彩环斜着那借来的被子,语气凉凉地说:“魏妈妈可真是偏心你。上次我想跟她借点头油,她把我骂了一顿!你跟她要什么,她都给!” 夏安安没理她,背着她,躺下睡了。 谢彩环看着她身上的干被子,眼神阴暗。 …… 第二天早起出门,夏安安看到李妈妈集合了珊瑚、宝钏、彩环三人在训话,说的是各自去陆灼主屋那边上差的时间安排之类的事情。 夏安安跟李妈妈打了声招呼,李妈妈看也没看她一眼,只管说自己的。 第26章 毒与糖 夏安安有些讪讪地走了。 到了菜园子干了一会儿活,口渴得很,她这才想起来,忘了带水杯过来了。 天儿越来越暖,她干的又是体力活,没有水不行。 这边虽然有水井,但是她不敢喝生水,怕得病。 得病了她可没钱请大夫。 于是她回去拿水杯。 回到东二门里面,已经没什么人,都上差去了。 夏安安掏出钥匙准备开门,到了门口,却发现门没锁,关得紧紧的,明显呈里面闩上的状态。 彩环还在?往日这个时候,她都在前面上差啊? 还是……进小偷了? 夏安安警铃大作,蹑手蹑脚地绕去了后窗那边。 房间前门后窗,前门关死了的话,后窗一定是打开的,否则屋里就黑漆漆的,要点灯才可视物。 后窗果然开着,夏安安一眼看到,彩环手里拿着个黄纸包,正往她忘拿的杯子里放一种白色的粉末! “彩环!你干什么呢!”夏安安大喝一声。 彩环哆嗦了一下,将黄纸药包一揉,揣进怀里就开门跑了出去。 她想销毁证据! 夏安安飞快跑去追她。 她从小擅长运动,体能不错,跑得飞快,在出二门的位置抓住了彩环。 彩环发疯一般抓她、挠她、推她,夏安安直接将她扑倒在地,骑在她肚子上喊道:“来人!来人啊!” 这时,正好从西二门走出一个年轻小厮来,见状跑过来,帮着夏安安将彩环的手往上按压在地上。 在彩环的尖叫声里,夏安安成功掏出了她怀里的药包。 “谢彩环!我跟你无怨无仇,你居然要给我下毒谋害我性命?”夏安安怒问。 “不是!不是毒!”谢彩环又踢又喊,“我没给你下毒!” “那这是什么?”夏安安举着药包问。 谢彩环咬着牙,不答。 “干什么呢你们!”李妈妈听到声音跑了出来,“夏安安!你疯了吗?你在干什么?” “李妈妈!我刚刚忘了东西,从外面回来,居然看到彩环在给我投毒!”她把那包药粉举到李妈妈面前,情绪激动地说。 李妈妈伸手拿了过去,打开看了看:“还有这种事?” 夏安安:“是啊!我亲眼所见!又抓个正着!绝不会有假!” 李妈妈看向彩环:“彩环?你当真要害人性命?” 彩环眼珠子乱颤,说:“不是!不是的!我……我没有想杀她!” 李妈妈走过来,背对着夏安安蹲在彩环身边,厉声问:“那这是什么?难不成还能是‘糖’粉?!” 这个位置,夏安安只能看到李妈妈的背,她挡住了彩环。 然后她就听到彩环说:“没错!是糖粉!我之前得罪了夏安安,越想越后悔,就想给她的水里放点糖讨好她!跟她和好!” “是糖粉的话,你吃了它?”李妈妈问:“你敢吃下它,我就相信你!” “吃了就吃了!”彩环拿过那药粉,尽数倒进嘴里,咽了下去,然后挑衅地瞪着夏安安:“怎样!现在你信了吧!” 看样子不是毒药。 那也绝不可能是糖粉! 夏安安松开彩环站了起来,沉默着。 第27章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夏安安!她吃把你说的‘毒药’给吃了呀!可见这根本不是毒药,就是白糖而已!你都没搞清楚就大呼小叫的?还把彩环扑倒在地?成何体统?”李妈妈一身威严地教训夏安安。 夏安安:“李妈妈,她吃了,不等于这个就没问题!她往我水杯里放了药,我请求找个大夫来验一验里面的水!如果真的没问题,我愿意跟彩环道歉!并且接受您任何处罚!” “大夫?找大夫?”李妈妈站起来,叉着腰就骂开了:“夏安安,你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大夫是你一个丫鬟说请就请的?别说一点无关紧要的糖粉!就是你真的被毒死了,值不值得请个大夫,还两说!” 夏安安:“……” 夏安安:“……” 夏安安:“……” “还有你!谢彩环!你要给她糖吃,当面给不行?干嘛等人不在的时候,偷偷摸摸地往杯子里放?”李妈妈又骂彩环。 “李妈妈,我跟她吵了架,不好意思当面给!”彩环回答。 “真是两个不省心的东西!”李妈妈骂骂咧咧的,“以后再闹幺蛾子,把你们两个一起撵出去!” 说完,她转身就要走。 “李妈妈!”夏安安叫道。 李妈妈回头:“还有什么事?” 夏安安:“我也不想再给您添麻烦!但是我和谢彩环已经这样了,再住在一个屋子里,实在是别扭!为了不再给您添麻烦,能否让我跟谢彩环分开住?” 李妈妈挑了挑眉:“可以啊!“二等女使都是在主子房里做事的!你如今的差事,是三等粗使丫鬟干的。就搬到北边周妈妈她们屋里去住吧!” 夏安安:“……李妈妈这是给我降了等级吗?” 李妈妈冷着脸,很强势地说:“现在就搬去吧!彩环,你去喊周妈妈,让她去我那里一趟!” “是!”彩环看了夏安安一眼,往厨房那边去了。 李妈妈也转身走了。 等她们走远了,刚刚帮夏安安制住彩环的那个小厮低声说:“安安姑娘,李妈妈既然开了这个口,回头定然就去夫人那里说,给你降等级。 你不妨趁着她还没来得及去,赶紧去求一求公子,他定会为你主持公道。” 夏安安看向他,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难怪陆灼会有断袖的传言。 东篱已经非常眉清目秀了,这一个小厮,却比东篱还好看,眉目清俊,很有一股沉稳气质。 “多谢相助!”夏安安向他道谢,“不知该如何称呼?” 那人说:“我叫南山,我跟东篱都是公子的长随。” 南山?东篱?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啊? “我要去公子那里,一起过去?”南山问她,“我可以给你做个证。” 夏安安沉默片刻,说:“不用了!这点小事,怎么能劳烦五哥儿? 南山皱眉:“降级,可不是小事!被人下药,更不是小事!” 夏安安冲他笑了笑:“降了,可能以后就消灾了!今天真的谢谢你,以后若有机会,定然报答。” 第28章 齐刷刷瞪大眼睛看着她 她跟南山告了别,回去了。 然后她发现,自己杯子里的水,不知何时已经没了,干干净净的。 动作够快的……夏安安冷笑了一下。 这一笑,扯得脸上隐隐作痛。 打盆水照了照,脸上不知何时被彩环的指甲刮出了三条血印子。 印子不深,刚刚没有感觉到,这会开始痛了。 身上也有好几个部位隐隐作痛。 刚刚她发疯一般地抓挠推打,都伤到她了!如果那真的是糖粉,她干嘛要跑,干嘛激烈反抗? 而且李妈妈也很可疑! 谢彩环跟自己一样,也是个一穷二白被人卖进来的丫头,在这府里一无后台,二无亲人,那药粉哪里来的? 夏安安深呼吸,收拾东西搬房间。 李妈妈是这个院子里的总管事,她要想辩明此事,得找陆灼。 但是……她不想找他。 …… 东二门里面住的全是女仆。 有比夏安安她们的住处条件更好的单间,那是一等女使住的。 也有往北去,条件不怎么好的四人间。 李妈妈让她去的,就是四等粗使住的四人间。 拎着大包小包过去,远远的,她就看到厨房打杂的周婆子端着一盆水出来,往她这边斜了一眼,“哗”将水倒进檐沟里,脏水溅起老高。 隔了老远,夏安安就感受到了一股排斥和敌意。 想必……李妈妈把她喊去,跟她说了什么的。 她这搬进去,日子定然不好过! 夏安安的脚步越走越慢。 二等女使住的屋子,左右各有一床,中间放着桌子,褥子枕头都是崭新的,还有柜子可以放东西。 几十步之隔的北屋里头,却只放了四张简陋的床,没有桌子没有柜子,东西都乱七八糟地堆放着,屋里散发出一股脚臭味、汗臭味。 屋里四张床,住着三个粗使婆子,剩下的那个床貌似还是个坏的,夏安安把东西一放上去,咯吱直响,好像随时会塌了。 她转身看向那三个不怀好意盯着她瞧的婆子,微微一笑,说:“李妈妈让我来这里住,以后要打扰三位妈妈了。” 另两个不搭话。 周婆子挑眉,阴阳怪气地说:“安安姑娘是尊贵人!住到这里来,可委屈你了!” 她想着,夏安安定然说她不委屈。 接下来她就要把这屋里的脏活累活全派给她,干不完不许吃饭! 反正李妈妈的意思就是,不能让她好过了…… 岂料,夏安安却往床沿上一坐,满脸愁容地说:“说不委屈,是假的。 但这委屈,还不是我自找的? 今儿五哥儿找我去,跟我说了一个时辰话,让我做他的妾室,说以后会好好对我。 还说,将来若是有了孩子,会亲自教孩子读书习武之类的话,可我还是过不了心里这道坎,给拒绝了!” 这番话一说,三个婆子齐刷刷地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其中一个忍不住问:“为什么啊?这天大的好事,你为什么给拒绝了?” “因为我并未完全失忆,能想起父母的一些事情来,只是想不起姓名住址。我的父亲是个读书人,我不能给人做通房!我怕将来找回家人,反倒毁了他们的清誉!” 夏安安更来劲了,戏精附体一般,红着眼眶说:“但是,如今李妈妈这么生气,我也不知道自己能扛多久……指不定什么时候扛不住,我或许就答应了!哎!” 第29章 未来可能的宠妾 那两个婆子互相对视一眼,都用疑惑的眼神看向周婆子。 周婆子眼珠子转悠着,不知道在算计什么。 “咦?”夏安安伸手按了按床,“这个床,好像坏了啊!” “松了!”周婆子说,“老闫,你去找把锤子来,帮安安姑娘修一修!” 其中一个婆子出去了,不一会找来工具,帮夏安安把床给修好了。 还跟她说,干不动活的时候,可以叫她们帮忙…… …… 一个未来可能的宠妾,和一个奶妈子,谁更值得巴结,夏安安估计,她们不至于分不清。 果然。 …… 晚上,夏安安躺在床上,睡不着。 她的家庭条件挺好。 爸爸是路桥工程师,经营一家工程公司。 妈妈是三甲医院的内科主任医师。 他们很疼她,把她保护得很好。 长这么大,她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 说不难过是不可能的。 但是更多的,她在思考。 她想起爸爸曾经跟她说过的话:一个人,不会无缘无故去为难另一个人。 如果为难了,一定是有某种利益冲突。 就算表面上看起来没有,在你没有察觉到的某个点上,也一定有。 她跟谢彩环,还有珊瑚和黄宝钏,是有利益冲突的。 毕竟,她们四个,都是送来给陆灼作通房小妾的备选,明里暗里流动的较劲的气氛,是无处不在的。 但是,她跟李妈妈,会有什么利益冲突? 难道,她也想给陆灼当通房? 呕!她被这个想法恶心到了。 …… 第二天一起床,还没来得及吃早饭,李妈妈把她们四个丫鬟,并魏妈妈等几个婆子叫过去,说明日是老夫人生辰,今天要过去帮忙准备宴席,今儿过去老夫人那边吃早饭,然后要在那边帮一天的忙。 夏安安正准备跟着一起走,李妈妈却又叫道:“夏安安!” “诶?李妈妈。”夏安安应道。 李妈妈淡淡说:“你就不用去了。” 夏安安:“……哦……是。” 李妈妈:“马上要到雨季了!主屋后面的檐沟满是泥土渣滓,你去清理干净吧!” 夏安安:“好。” 大约李妈妈见她态度良好,没再为难她,带着人走了。 彩环跟她擦肩而过的时候,看了夏安安一眼。 眼神不善,但脸色微微苍白。 夏安安径直去了厨房那边。 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然而过去了以后发现,厨房锁着门,一个人没有。 大约厨房的也都去老夫人那边帮忙了…… 好在,外面摆了一筐从地窖里掏出来的去年的秋地瓜。 她洗了个大的啃了,虽然有股子陈腐霉味儿,好歹能填饱肚子。 吃完了,她就扛着工具去了主屋那边。 主屋也是静悄悄的,关门插锁,一个人都没有。 主屋后头的檐沟里,果然堆积满了泥土枯叶。如果下雨的话,就会积水,进而浸泡到墙壁渗水进屋。 “呼!夏安安,既来之,则安之!我不怕困难!”夏安安呼了一口气,撸起袖子,干起活来。 …… 老夫人的吉祥苑。 今儿各房都在老夫人那里用早饭。 陆灼吃完饭,就告了辞。 今儿他当值。 出去,正好看到李妈妈正把他院里的下人聚集在一起,分配活计。 第30章 把书正过来 陆灼扫了一眼,往外走去。 东篱和南山紧随其后。 东篱很伶俐地说:“哥儿,我先去牵马,您去门口稍等一下小的。” 陆灼点头。 等东篱走远,陆灼却吩咐:“南山,你去找魏妈妈,问问她,怎么没看到夏安安。” 南山:“是!” 陆灼:“别让人瞧见了。” “是。”南山去了,过了一会回来,说:“魏妈妈说,李妈妈把她单独留下了,没让她过来。” 陆灼:“为什么?生病了?” 南山沉默片刻,说:“公子,有件事情,我觉得有必要跟您说一说。” 陆灼:“什么事?” 南山把昨日所见说了,然后拿出一张揉成团的黄纸,说:“……这是李妈妈丢在垃圾桶的包药粉的纸,我找人验了残余,是泻药!然后我又打听了一下,昨日,李妈妈说她肚子疼,让谢彩环扶着她出府回家了一趟。怕是……出府给谢彩环抓药了。” 陆灼面无表情地听着,一直往外走,半天问了句:“她情愿被人毒死,情愿被人欺负,也不愿意来找我?” 南山没敢说话。 “呵!”陆灼冷笑了一下,大踏步往外走去。 东篱已经牵着三匹马在门口等着,见了他们就迎上来,双手将缰绳递向陆灼。 陆灼却黑着脸,没有接。 东篱低头看看自己,又回身看看马,一脸惶恐地问:“公子,是……有什么问题吗?” 陆灼却转头对南山说:“南山,你去跟元辰说一声,我今天有点事,让他替我一日。” “啊?”东篱纳闷地问,“公子今日有什么事啊?” 陆灼看了他一眼:“怎么?有什么事,还要跟你交代交代?” “啊!不不不!小的多嘴!南山,你快去吧!”东篱将缰绳改递给南山,将另外两匹马递给了门口的小幺儿,跟着陆灼回了和光园。 和光园里,除了门口值守的小厮,到处不见个人影。 陆灼进了书房,端坐了,打开了一本书,吩咐:“去找个女使来,泡壶茶。” 他得好好看一看,夏安安所谓的‘尊严’,何在! 但是又不能太刻意了。 太刻意,显得小气。 东篱却忒勤快,说:“哥儿,今天,女使们都去老夫人那边了!小的给您泡茶吧!” 陆灼面无表情:“你泡的能喝?” 东篱:“在珊瑚她们过来之前,不都是我泡的吗?您也没说不能喝啊?” 陆灼:“之前没有对比,还没觉出来。” 东篱:“……那,我去把珊瑚喊回来?” 陆灼:“不用。去看看还有没有留下来的。” 东篱:“肯定没有!明天要办大宴,今儿早上厨房都没开火!都过去了!” 陆灼:“让你去看看!” “哦……”东篱用奇怪的眼神看了陆灼一眼,跑去找了一圈,回来禀报说没人。 陆灼:“去菜园子那边看看。” 东篱:“菜园子?” 陆灼点头。 “哦……”东篱有些明白了,笑道:“好!小的这就去!” 他一路小跑着走了。 陆灼看向手里的书,发现拿倒了,于是把书正过来,淡定地翻看着。 第31章 大肠包小肠 这时,他突然听到后头传来个声音:“……人生无常,大肠包小肠!小肠包着屎,擦腚不用纸……” 陆灼起身,打开了窗户。 正在感叹人生无常的夏安安一起身,就突然看到了陆灼。 穿着一身蓝色锦绣公服,站在窗户边,挑着一只眉,看着她。 那模样,好看极了。 “咦?五哥儿?”夏安安突然觉得精神一振,冲他露出个元气满满的笑容,“您还没走呢?” “你在干嘛?”陆灼问。 夏安安指指手里的铲子:“清理后檐沟。” 陆灼:“你不是负责菜园子吗?” 夏安安叹了口气:“哎!这是惩罚!李妈妈给我的惩罚!” 陆灼沉默片刻:“为什么?” 夏安安指指自己的脸:“跟人起了争执。” 刚刚的角度,陆灼看不到她脸上的三条划痕。 这个角度,他就看到了。 眼神在她吹弹可破却破相了的脸上停留了片刻,问:“跟谁?” 他绝不是要给她机会告状,就是顺口一问罢了。 “哎!别提了!一言难尽!”夏安安却并未趁机告状,摆摆手说:“五哥儿您忙着!奴婢要干活了!” 她又低头开始挖檐沟。 一副“我很忙没空理你”的样子。 陆灼看了她十几秒,深呼吸,回去重重拉开凳子,坐了回去。 “对了五哥儿!”夏安安又歪头往窗户里看,“管事儿的都出去了,奴婢能否问问您,这挖出来的泥土,运哪去啊?” 陆灼没回头,语气淡淡的:“你说呢?” 夏安安挠挠头:“我不知道才问您的嘛!” 陆灼:“吃了吧!” 夏安安:“啊?” 陆灼回头看着她:“不知道往哪放,就吃了它!” 夏安安:“……” 夏安安:“……” 夏安安:“……” 她不问了,自己干活去了。 陆灼斜了后窗一眼,面无表情地看书。 但是后面吵得很。 铲泥土的声音一声接一声。 还有来来回回走动的声音。 不一会,还传来肚子咕咕叫的声音。 陆灼又斜了后窗一眼。 刚刚东篱说什么?厨房今儿没开火? “哥儿!我去菜园子那边看了,安——” “吵吵什么!”陆灼声音颇高地打断了他,“咋咋呼呼的,不成体统。” “……”东篱跑来跑去跑了一大圈,张着嘴喘着气,僵在那里,“哥儿,您今天怎么了?怎么怪怪的?” “刚刚人多,没吃饱。”陆灼说,“你去老夫人那边拿些吃的过来。” 东篱:“啊?没?吃?饱?” 陆灼:“鸡丝粥不错,水晶蒸饺,鹅鸭包子,凉拌小菜都不错,多拿点来。” 东篱:“……好吧!小的这就去!” 他又转身跑去老夫人那边,拿了吃的,放在提篮里,吭哧吭哧跑了回来。 然后摆在陆灼面前,站在旁边伺候着,顺便擦擦汗。 陆灼看了他一眼:“跑累了吧?去歇歇吧。” 东篱:“不累不累!哥儿您快吃吧!一会凉了。” 陆灼:“一身汗味儿!影响我食欲。去洗洗换身衣服。” 第32章 像只打不死的臭屁虫 东篱闻了闻自己的衣袖:“啊?小的今早上新换的衣服啊?这么快有味儿了吗?” 陆灼看着他,眼神很冷。 东篱:“……行!小的这就去换。” 他满肚子委屈地走了。 陆灼拿勺子吃了几口,然后到后窗叫:“夏安安!” 满头大汗的夏安安直起腰来:“啊?五哥儿有什么吩咐?” “今儿没人,你进来帮我收拾碗筷!” 夏安安:“哦……” 她绕过去,洗了手脸,换了衣服鞋子,进去帮他收拾碗筷。 “咦?您都没怎么动呢!”夏安安说,“这就都不吃了吗?” “嗯。”陆灼看着书,头也不抬地说。 夏安安:“是要拿去倒了吗?” 陆灼:“土要堆哪你问我,剩饭剩菜也问我?” 夏安安看着那些诱人的食物,咽了一口唾沫,咧嘴露出一口小白牙:“要不,奴婢吃了它?” 陆灼抬眼看向她。 夏安安挠了挠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今儿厨房锁着门,我没吃早饭。就……就吃了个生地瓜。这些饭都没动,扔了也可惜……” “夏安安。”陆灼看着她。 夏安安:“啊?” “你要的尊严,就是吃别人的剩饭?”陆灼问。 夏安安笑道:“吃剩饭不可耻!那是节约粮食!是美德!” 陆灼:“脸被人打成这样呢?又是什么?” 夏安安摸了摸脸,嬉皮笑脸地说:“这是生活的痕迹!嘿嘿!” 陆灼眼神阴沉地盯着她好一会,说:“不给你吃!全都倒了去!” “啊?”夏安安笑不出来了,“这多浪费啊……” 陆灼:“爷愿意浪费!就是不想给你吃!” “哦……”夏安安看了他一眼,咽了一口唾沫,慢吞吞地把东西往食盒里收。 然后提着往外走去。 “吃了吧!”走到门口,身后传来陆灼没好气的声音。 夏安安回头看向他。 陆灼:“看你可怜巴巴的。” 夏安安笑得神采飞扬起来:“多谢五哥儿!您真是个大好人!” 她提着食盒,开开心心地往住处的方向蹦去。 她走了好一会,陆灼眼前还是那张神采飞扬的笑脸。 久久不消散。 他皱着眉头,说了句:“像只打不死的臭屁虫!” 天天拍他马屁,说他这好那好,就是不愿意跟他…… 东篱正好走到门口,听到了陆灼的话,顿时浑身一僵,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一身黑绿色的衣裳,问:“公子,我这身衣服,像臭屁虫么?” 陆灼看了他一眼,说:“祖母生辰将至,穿得黑绿黑绿的做什么?换身喜庆的。” 东篱感觉心灵受到了创伤,颇为难过地回去了。 …… 夏安安吃了陆灼的饭才知道,主子吃的东西,和他们平时吃的两菜一汤有着天壤之别。 他们平时吃的,多是青菜豆腐之类的。 三天才会吃一次肉。 菜里油水也不多。 而主子们吃的,堪比米其林级别的美食啊! …… 夏安安走了以后,陆灼起身离开了书房。 背着手,踱着步,就逛到了女使们住处这边来了。 没见到人,他又往厨房那边逛了去。 第33章 草纸 没见到人,他又往厨房那边逛了去。 然后,就见夏安安一边洗碗,一边自言自语:“鸡丝粥真好吃呀!如果做了通房,能每天早上吃这个,我可以考虑一下,哈哈哈!” 陆灼的脚步停了下来,脸色越来越黑,转身走了。 怎么?他堂堂的国公嫡子,新科状元,比不上一碗鸡丝粥? …… 夏安安吃饱喝足,干活更有劲了。 回去把檐沟清理干净了,就到中午头了。 她看了看手掌心磨出的小血泡,嘶嘶吹了吹,准备回去。 一转头,却又看到了陆灼。 “咦?五哥儿,您今天没出门呢?”夏安安问。 陆灼:“累吗?” 夏安安:“累死了!” 陆灼:“后悔了吗?” 夏安安摇摇头。 “以后还会做更多粗活,被更多人欺负,吃更粗糙难吃的饭,也不后悔?” 夏安安说:“从进府做丫鬟的时候开始,我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做丫鬟,本就是这样啊!” 陆灼看着她,不说话。 “谢谢您赏赐的的早饭!”夏安安笑道,“吃了您赏赐的早饭,奴婢力气足了,智慧也长了呢!您看!奴婢把泥土堆在那边了!” 陆灼一看,她把从后檐沟运出来的泥土都堆到了不远处花坛里的一处空地,并且还做成了四片花瓣的形状。 “这些泥土很肥沃,适合种花。”夏安安说,“回头奴婢找些花种来,弄个花坛,既可以填补这块花圃的空缺,又可以处理这些土,您看这样可好?” 陆灼没说话。 “对了,奴婢刚刚看了,后檐沟里之所以堆积这么多泥土枯叶,是从那边斜坡上冲积下来的。回头您可以让人用石头把那边砌一下,就不会被冲下来了。” 夏安安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干草色的纸来,还有一根细黑碳,在上面画了几笔,就很形象地画出了后檐沟上方的斜坡,“就这样斜砌,然后在空格处栽上麦冬固土,以后就再也不会滑坡下来了,屋后清清爽爽的,对您的身体也有好处。” 夏安安爸爸是个路桥工程师,她从小耳濡目染,懂得不少。 说完,她抬眼看向陆灼,心想领导会不会夸她办事周全? 进而,她或许可以请求一顿中午饭。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纸?”岂料,领导的关注点却并不在她的图,而在她所用的纸? 夏安安:“……额,这是……草纸……” 陆灼满脸嫌弃地后退了一步,看她的眼神像看草纸。 “是没用过的啊!”夏安安忙解释。 陆灼转身就走。 夏安安伸手僵在那里:“……” 这年头,纸笔于普通老百姓来说,是奢侈品。 身为一个全部家当加起来只有一个铜板的丫鬟,她还买不起纸笔,只能暂时拿草纸和磨细的碳条来用。 好像被严重嫌弃了…… 午饭怎么办呀……又饿了呢…… …… 夏安安回去,没精打采地把自己洗干净了,挺床上躺尸。 躺了一会,却听到有人在外头喊她:“安安!夏安安!你在吗?” 夏安安起身过去开门,发现是陆灼身边的清秀小厮东篱,手里提着个食盒。 第34章 被高富帅追的感觉 食盒?夏安安眼前一亮,说:“东篱,这是给我的吗?” 东篱笑道:“是啊!这是公子吩咐给你带的饭。” 夏安安忙接过来,感激地说:“多谢多谢!多谢你还能想着我!” 东篱:“不用谢我,是公子让我给你带饭的!” 夏安安:“那,劳烦您跟五哥儿表达奴婢的感激之情!” “好的。”东篱说,“快吃吧!” 夏安安把饭从食盒往外拿。 粉蒸软羊,虾燥三刀,带汁煎,八宝鸭汤,玉叶湖鱼,等等,都是主子才能吃到的食物,很丰盛。 夏安安心里雀跃起来。 这时,东篱又低声说了一句:“其实,公子早上是吃了饭过来的!” 东篱是个机灵鬼儿,看到了屋里的空碗,顿时就明白过来。 夏安安:“啊?什么?” 东篱冲她咧嘴笑了笑,转身走了。 夏安安愣了一会,慢慢坐下去,看着眼前的饭食,心里有些奇奇怪怪的滋味儿。 所以,早上那饭,其实就是给她吃的? 有种被高富帅追的感觉。 但是这位高富帅,却不能娶她。 只能让她做他的小三儿。 夏安安啧啧了几声,一肚子遗憾。 中午休息了一阵,等太阳没那么晒了,她又去了菜园子。 等她从菜园子回去,和光园的人都回来了。 彩环跟珊瑚、宝钏走在一起,有说有笑的。 看到夏安安,她顿时笑得更大声,说:“老夫人那里的饭真好吃啊!中午我吃了整整一个大四喜丸子呢!” “安安!”珊瑚没理彩环,过来叫住夏安安,“我看咱厨房的人都过去帮忙了,你今儿怎么吃的饭?” 夏安安不想被人嫉恨,于是说:“托人带了点吃的回来。” 珊瑚一脸抱歉之色,把她拉到一边,用只她能听到的声音说:“我一直担心你,本想跟李妈妈请假回来,给你带点吃的,李妈妈却不准……” 夏安安冲她笑笑,说:“我没事,谢谢你惦记着我。” 珊瑚叹了口气,摇摇头。 谢彩环斜了夏安安和珊瑚一眼,冷哼一声,掉头走了。 …… 国公府对下人还不错。 早晚洗簌的时候,可以去厨房打热水,也可以去茅房旁边的净房擦澡洗头。 不过,身为一个丫鬟,也不好一趟又一趟去打热水。去两趟以上就要看人脸色了。 想要泡个热水澡,基本不可能。 夏安安其他的都可以忍受,就不方便洗澡这一点,觉得颇为难受。 尤其是这几日天天在菜园子、后檐沟等地方干活,身上不可避免地沾上泥土草屑等脏东西。 于是她厚着脸皮去打了三趟热水,洗了头,又省着水冲了澡。 然后又寻思着洗衣服。 她只有两套换洗的衣服,昨天洗了一套,身上穿着一套。 昨日洗的还没干透,身上的就又有泥巴的痕迹了。 夏安安又摸了摸洗掉的衣服,觉得只要不下雨的话,明天早上应该就能干透。 再加上这边是女子住的地方,婆子们经常穿着中衣中裤走来走去的,于是,她把身上的衣服裙子都扒下来,只着中衣中裤,把衣裙都洗了,晾上。 第35章 剪成渔网 冤家路窄。 刚晾好衣服,就碰到彩环也端着洗好的衣服过来了。 她穿着一身粉白云锦绣小福字的衣裳,白色大襟,绣花窄袖,裙子粉粉的,用彩线勾勒出吉祥的图案,布料是比主子的衣裳也不差什么。 夏安安转身就走。 “呵!”彩环笑了一声,“夏安安,你该不会连身换洗衣服都没有吧?怎么穿着中衣就走来走去的?” 夏安安看了她一眼,说:“你这身衣服倒是不错,可惜,脸色不好,穿上粉色的衣服,一点不喜庆,反而更显得脸色青白,跟拉了一整夜肚子似的!” 彩环脸色微变,翻了个白眼:“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知道这是什么衣服吗?这是夫人特地给我们做的!让我们三个明天穿上新衣服,跟五哥儿一起去老夫人那边参加寿宴呢!” “那可恭喜你了!”夏安安淡淡说了一句,转身进屋去了。 彩环看着她窈窕动人的背影,灵巧纤细的腰肢,虽然只穿着没有一点花色的白色中衣,却比平时显得更柔美有活力,当真没有一丝赘肉……她的眼里,妒火中烧。 …… 第二天,夏安安是被外面的动静吵醒的。 门不隔音,能清楚地听到魏妈妈的吆喝声,说让珊瑚宝钏彩环三个赶紧穿上新衣,收拾妥当,吃完早饭去哥儿那里待命…… 夏安安朦胧着睁眼往外看了一眼,天都还没亮。 于是翻了个身,继续睡。 天亮以后,她醒来出门去收衣服穿。 然而一到晾衣服的地方,她脑中顿时“嗡”地响了一声。 她已经晾干的那件衣服,被人给剪成了渔网一般! 周婆子也跟着走了出来,看到了她的衣服,瞪大眼睛说:“天哪!这是哪个天杀的东西!怎么把好好的衣裳给绞成了这样!” 夏安安眼前浮现出昨天谢彩环的眼神,一把扯下那衣服,咬牙紧捏着。 彩环的心思,她隐约感觉到了。 挨着晾了两件,彩环只绞了干掉的那件,留下了湿的那件。 她知道自己只有这两件衣服,存心要她穿湿衣服出门?! 再加上被子上倒水,水里下药,她的目的,大约是要她生病? 之前魏妈妈就嘱咐过她们好生注意自个儿的身体,不要得风寒,不要乱吃东西。下人命贱,病了一般不给找大夫,严重了就要被送出府去,免得晦气。 所以,彩环这是想借此赶她出府! 呵!赶走她,难道陆灼就看得上她谢彩环了? 她比白蓁蓁,差了十条街的距离呢! “周妈妈。”夏安安转头叫道。 “你喊我干啥子!”周婆子听到她语气不对,瞪大眼睛说:“不是我!我剪你衣服干什么!” “我知道不是您。”夏安安说,“能否麻烦您,借一件衣服给我穿?我只有这两件,一件成了这样,一件还是湿的,穿了怕是要得病。” “借衣服啊?”周婆子皱着眉头,满脸写着拒绝,“我们这些粗使的衣服,都是粗布,你穿不合适!而且你长这么高,我的衣服你也穿不了呀!” 第36章 你这穿成什么鬼样子! “不合适也没关系。”夏安安说,“我去菜园子那边,反正也没人看见。” 周婆子还是皱着眉头。 夏安安看出来,她是怕李妈妈。 魏妈妈也早走了,夏安安摸了摸昨晚洗的衣服,其实也不算太湿,于是扯下衣服,说:“算了吧!我就穿这个。出去晒会太阳,应该就干了。” 她拿着湿衣服进屋去。 周婆子挣扎半天,进屋去翻出一套还没穿过的衣裳,丢给她说:“你不要让人看到了!如果别人问起,别说是我借给你的!” 夏安安感激地说:“谢谢你,周妈妈。” “我也有闺女!”周妈妈说,“女孩子家娇得很!受不得凉!你要穿这个衣服出去,风一吹,肯定会着凉!那些烂了心肺的,真是……” 她骂了一句,又不说了,撇着嘴出去了。 夏安安拿着那衣裳,笑了笑。 周婆子虽然是个粗人,不懂什么大德高义,但是,良心尚未泯灭。 不像有些人,看着人模人样的,心里除了利益好处,没别的了。 周婆子比夏安安矮半个头,但是她胖,夏安安把她的衣服套在身上,还挺合适。 夏安安笑道:“诶?我发现这衣裳比之前的好,很适合下地干活!” “可不是!”周妈妈说:“那些花里胡哨的绫罗绸缎,我还不喜欢呢!” 夏安安笑笑,收拾好了,准备跟她们一起去吃早饭。 刚出二门,就见魏妈妈风风火火地跑来,一见到夏安安就喊:“哎哟我的天神!夏安安,你这穿了身什么东西!” “诶?魏妈妈!你不是早走了吗?怎么回来了?”夏安安不解地问。 “一直在前面待命呢!”魏妈妈显得急切又兴奋,说,“哥儿找你呢!快去换身衣服,跟我过去!” 夏安安有些为难:“我……我没有衣服换了!” “没有衣服?你的衣服呢?” 夏安安把情况跟她说了。 “被剪烂了?”魏妈妈声音拔高。 夏安安点头。 “呵!”魏妈妈眼睛眯了眯,拉着她就走,“那就这样去吧!走!” 魏妈妈力气忒大,拉着她一路小跑到了主屋正前的院里,说:“哥儿!夏安安我带来了!” 陆灼看到夏安安,瞳孔明显震了震,问:“你这穿成什么鬼样子!” 夏安安看了旁边脸色黑沉的李妈妈一眼,咧嘴问:“哥儿找奴婢有事吗?” “去把衣服换了!”陆灼命令。 “啊?这……”她求助地看向魏妈妈。 本来,她的意思是,想跟魏妈妈借一件衣服。岂料魏妈妈却领会错了,直接告状说:“五哥儿!夏安安今天早上起床,发现晾在外头的衣服被人剪得稀巴烂!没有衣裳穿了!” “剪得稀巴烂?”陆灼看向夏安安。 夏安安沉默片刻,点头说:“是啊,奴婢晾在外面的有两件衣服,一件已经快晾干的,剪烂了。还有一件昨晚刚洗的,没干,所以就借了一件穿。” “母亲不是给你们准备了新衣服,还特地给了你两套?”陆灼问她。 夏安安:“奴婢不知道。没有人给我新衣服。” 第37章 质问的语气 “哥儿!是我的疏忽!”这时,李妈妈开口了,语气亲昵又随意地说:“这两天没瞧见夏安安,一时忘记给她了!” “今天少个人,也忘记了?”陆灼问她。 是质问的语气。 今儿早上,掌事妈妈、二等以上的家丁和女使们都在主屋外头等待吩咐。 陆灼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质问她,就有些下她面子了。 李妈妈装出来的随意变得有些不随意了,语气微重地问:“哥儿!夏安安不愿意在您屋里伺候,主动去了菜园子!还要叫上她吗?” 魏妈妈上前一步,说:“李妈妈,不是夏安安主动去的菜园子吧?不是您说,哥儿房里已经没有空缺了,让她暂时去管着菜园子吗?” 魏妈妈本来是老夫人那边过来的,跟李妈妈是平级,来了这里,却处处受李妈妈打压。 她也是在这侯门大院混了大半辈子的人,此时嗅到一丝机会,就说开了。 李妈妈看了魏妈妈一眼,眼神不善地说:“魏妈妈,我的意思你应该知道。我说的不愿意,是指——” “李妈妈!”陆灼打断了她,语气微冷。 “哥儿。”李妈妈有些不安地看着他。 “给夏安安做的衣服,为何穿在她身上?”陆灼指着谢彩环,“送过来的衣服,袋子上都写着名字,总不会是看错了吧?” 李妈妈脸色微变。 送过来的衣服,是用布包包起来的。 名字写在一小块白布上,用针别在布包上。 包裹又不透明,除非打开包裹看过,否则不可能知道哪个包袱里装的哪件衣服。 她本来以为,这些衣服从绣庄直接送到了和光园,夫人没看,五哥儿更不可能去关注这些下人的东西,因而可以蒙混过去。 没想到,陆灼竟然打开看了? 看样子,他比自己以为的更注意夏安安…… 李妈妈笑着拍拍自己的脸:“哥儿!我拿回去以后打开看了一下,可能装混了!你瞧我这记性!彩环!你还杵在那做什么!还不快去,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还给安安!” 彩环的脸燥得通红,说了声“是”,转身出去了。 夏安安瞅着她的背影,心道难怪总觉得她的衣服裙子都有些过长了。 “安安!”李妈妈又过来招呼夏安安,“妈妈本来是生你的气的!哥儿大度不计较,妈妈也就不跟你计较了!跟我来吧,夫人特地给你准备了两身衣服呢!” 夏安安跟李妈妈去了。 东篱看着李妈妈有些慌燥感的背影,摇头跟旁边的南山耳语说:“这个李妈妈,平时贪小便宜也就罢了,还总把她闺女往这里领!如今因为安安姑娘,越发失了分寸!我感觉,她再这样下去,公子早晚发落她!” 南山目不斜视,“嗯”了一声。 …… 李妈妈领着夏安安去了她屋里。 这会,跟变了个人一般,满脸堆笑,把两套衣服都给了夏安安,又要塞给她一支银钗,还说她马上就安排人,给她安排个单间住着,总之特别阿谀。 夏安安拿了衣服,拒绝了银钗和单间,回去换上了彩环穿过的那套衣服,去了前面。 同一套衣服,换了个人穿,效果却截然不同。 她一过去,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她身上,瞳孔震惊,满眼惊艳之色。 第38章 你该不会以为,我在调戏你吧? “哥儿,夏安安换完衣服过来了。”魏妈妈在门口往里通传。 “让她进来。”陆灼在屋里说。 魏妈妈就给夏安安使了个眼色,让她进去。 与此同时,东篱出来对其他人说:“该忙的事情,前些日子都忙完了。今日也没多少事。李妈妈魏妈妈,还有珊瑚你们四个,以及我,跟哥儿过去。其他人该干嘛干嘛去吧!中午给各处都摆了酒席,大家好生吃一回酒!放松放松!” “是!”家丁们都散了。 “李妈妈魏妈妈,还有你们三个,跟我过来一下,昨儿哥儿跟我交代了一些事,我说给你们听听……”东篱把其他人都领走了。 屋里只剩下夏安安。 她自然知道,陆灼刚刚是下了李妈妈的面子,帮了自己,因而跟陆灼行礼道谢:“刚刚多谢五哥儿!奴婢铭记于心。” 陆灼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又不着痕迹地在她的腰身上扫过。 怎么这么细? 又很挺拔很软的样子…… “五哥儿?”夏安安不解地看着他。 “谢就不必了,好好当差即可。”陆灼说。 夏安安:“是,奴婢定然好好当差。” 陆灼:“过来。” 夏安安走过去。 “脸。” 夏安安:“啊???” 陆灼:“脸伸过来。” 夏安安防备地看着他:“干什么啊?” 陆灼突然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让她微微偏过头去。 夏安安瞪大眼睛:“干……干……干什么啊?” 陆灼挑起一只眉:“你觉得呢?” 他平时都是一本正经的,很有些禁欲冷漠的气质。 此时这个样子……有点痞坏,又有点强势,莫名勾人。 夏安安脸上大热,后退一大步,躲开了他的手。 陆灼抱着胳膊,偏着头,问她:“你该不会以为,我在调戏你吧?” 夏安安:“那你在干嘛?!” 桌上放着个巴掌大小的木盒子,陆灼打开盒盖,从里面拈出一块薄薄的东西,说:“你脸上三道疤,让人瞧见了,还以为我打女人!过来贴上,就看不出来了。” 原来是这样啊……她还以为,自己换了新衣服太漂亮了,陆灼把持不住呢! 夏安安有些不好意思地过去,问:“这是什么啊?” 薄薄的椭圆形一小块,颜色像创可贴。 陆灼回答:“人皮。” 夏安安:“什么?!!” 陆灼:“特地按照你的肤色做的,贴上可遮挡疤痕。” 夏安安眼睛瞪得像铜铃:“陆五公子!我脸上有伤,老夫人的生辰宴我可以不去啊!这么多人跟着你,还不够用么?干嘛费这么大功夫弄这个……人皮?” 天色不早了,陆灼赶着过去迎宾,没功夫跟她废话,干脆直接站起来,再次捏住了她的下巴,让她偏过脸去。 夏安安:“我我我——” 陆灼:“别动,十两银子弄来的,坏了你赔?” 夏安安瞪大眼睛:“十两银子?十两?” 她月钱一两,十两银子接近一年的工钱! “知道赔不起,就别动。” 夏安安一动不敢动。 第39章 你是对爷心动了? 陆灼撕了下方的一层油纸,小心地贴到她的伤口处。 锦衣卫里有擅长易容者,做的假皮跟真人无异。 陆灼特地跟他确认了颜色,做出来基本跟夏安安的肤色无异。 但是贴好了,却发现有色差。 夏安安的脸很红。 那块皮很白。 对比明显。 “夏安安。”陆灼垂眸看着她。 夏安安:“啊?” “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红吗?”夏安安捂着两只脸蛋儿,“我我我不知道!” 陆灼:“女人只会对心动的男人脸红,你是对爷心动了?” 夏安安立马转过身去,语气有些恼地说:“五哥儿,其实您真的大可不必花这么多钱弄这个来的!您若实在是钱多得没地方花,可以直接赏给我!” 陆灼嘴角弯了弯:“我给你弄这个,自然是有非你不可的差事。” “差事?”夏安安从羞涩中醒过神来:“什么差事?” 陆灼从怀里掏出一个精美的金丝绣桂花的香囊来,递给她。 夏安安一眼认了出来:“这是您那天戴着去见蓁蓁姑娘的香囊吧?” 陆灼点头:“这是她给我做的。” 夏安安:“哦……” 陆灼:“等会,我安排你跟着李妈妈去曲水阁,找机会把香囊给蓁蓁。就说开线了,让她重新缝一缝。” 夏安安:“让李妈妈捎过去直接给她就是了,为什么非得我去?” “因为只有你知道我和她的事情。”陆灼低声说,“香囊里,有张纸条,是我亲笔所书,约她午时三刻去竹苑的玉兰花亭相见。这个,你想办法提示她。” 原来是这样啊…… 众目睽睽之下,那么多人跟着,不好办啊…… 夏安安皱着眉头:“我到时候想想办法……” “不是‘想想’办法!是必须办好!不容有失。” 夏安安:“……” 陆灼:“你要办不好,我今晚就跟你洞房。” !! 夏安安顿时整个人都精神了,重重地点头:“我肯定会办好的!绝对没问题!” “呵!”陆灼冷笑一声,“办好了就出来,到时候,我让东篱去接应你。” 夏安安:“哦。” “但是你不要根东篱乱说,以前的事情,他也不知道。” 夏安安咧嘴:“连东篱都不知道啊?那我是不是可以算是您的心腹丫鬟了?” 陆灼心理忒不健康:“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夏安安呆滞:“……” 陆灼嫌弃地斜了她一眼:“今日宾客多,到了那边机灵点!别傻乎乎的丢爷的脸!” 夏安安:“……我傻吗?” “呵。”陆灼冷笑了一声,转身走了。 …… 走在路上,夏安安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脸上贴的“人皮”好像加了什么东西,凉丝丝的挺舒服。 但她没有多想。 陆灼果然吩咐李妈妈带着夏安安。 李妈妈的微表情显示,她并不愿意。 但是,主子的命令她自然是不好违抗的,还是带着夏安安过去了。 她还带了彩环一起。 魏妈妈带着珊瑚、宝钏,东篱等几个,则跟着陆灼去前厅男客那边。 第40章 曲水阁 今儿是定国公的母亲,林老夫人的七十岁寿辰。 府里大办宴席,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男宾都在前院,女眷则来了后院。 后院举办寿宴的地方,并不在老夫人的吉祥苑,而是在专门办宴的曲水阁。 里面占地很大,假山湖泊、细竹花圃,戏台桌椅,构成了一副休闲惬意的绝美画卷。 在那湖边,搭建了大宴厅,黑瓦飞檐,内置巧匠精心引水搭建的曲水流觞。 这宴厅颇为讲究,天气好时,可撤去活动的墙板,临湖赏景看戏,好生惬意。 若是遇到雨天,又可以把墙板装回去,办室内宴。 夏安安进了曲水阁,仿佛看到了活过来的古代仕女群像图。 女客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话,身后至少站着三到五名侍女婆子,所以总是密密麻麻一团团的人,穿着五彩缤纷,首饰钗环精美动人,夏安安感觉自己得了脸盲症,看了一圈,一个不认识,也一个没记住。 穿梭在形形色色的女客中,她们来到了宴厅里。 夫人跟几个妯娌亲戚,还有些上宾,簇拥着一个老夫人,正在一起说笑。 那位老夫人头发花白,精神健旺,穿着很隆重,又坐在主人位,想必就是这府上的老夫人了。 李妈妈带着夏安安和彩环两人,静悄悄来到了夫人身后站着。 夫人身后站着好些人,其中包括夏安安见过的梅英。 见到夏安安,梅英便转头看她,眼神貌似有些惊讶。 夏安安冲她礼貌地点头笑了笑,不知是场合不方便还是怎么的,梅英却没理她,没什么表情地转过头去。 夏安安:“……” 趁着夫人得空的功夫,李妈妈给夫人请了安。 夫人冲她点了点头,又看了夏安安和彩环一眼,继续跟客人们说笑。 ...... 李妈妈此行,有一个任务:代主子给老夫人献祝词和贺礼。 按照当地习俗,人来齐后,正式开宴前,家里的后辈当着客人的面向老人献贺词贺礼。 当然,重礼昨日就送过来了,今日送来的,主要是诗词字画技艺,展示后辈才华的东西。 因是女眷的生辰,所以,献礼的,都是儿媳孙媳,并家里的姑娘们。 至于尚未成亲的孙子,则由贴身的女使或掌事婆子之类的过来,代为敬献。 本来,应该是李妈妈代陆灼去献最为合适。 但是,她却把手里的画筒交给了彩环。 当真是非常提携她。 彩环紧紧抱着画筒,貌似有些紧张。 但眼神很坚决,有股子破釜沉舟必须好好表现的决心透出来。 今天她还上了妆,看起来气色也好了,颇为漂亮。 夏安安站在夫人身后,暗搓搓地寻找蓁蓁姑娘的身影。 她很快就找到了,蓁蓁姑娘在不远处,正陪着些女孩子一起说话,招呼着她们。 那些女孩子一看就是出自公侯之家,穿着打扮一个赛一个精致出众。 其中有两个,尤其出众。 一个活泼可爱,顾盼生辉; 一个如娇花照水,含蓄又得体,微微一笑,嘴角两个笑涡,非常好看。 这些女孩子中,指不定将来哪一个就是陆灼的媳妇儿......夏安安心里暗想。 第41章 福 到了献礼的环节,老夫人的儿媳、女儿们轮着来。 一个接一个,夏安安谁也不认得,但是好歹数明白了这位老夫人的儿女有多少个。 那可真是儿孙满堂。 国公爷是她的嫡长子,另有两个嫡次子、三个庶子家的媳妇来献寿。 然后是四个女儿。 接下来轮到孙子辈。 不过,孙子辈里,就只国公府的孙辈挨个去献礼,其他家都是一礼代全家。 先是国公府的大奶奶。 大奶奶看着很端庄富态,身边还带着个五六岁的女娃娃。 然后是二奶奶。 二奶奶上了浓妆,但看着还是病歪歪的。 夏安安突然想起透过菜园子花砖看到过的那位二公子。 这位就是他的夫人吧? 哎!真可怜,这一身病,莫不是是绿帽子叠带造成的吧? 接着又是老三老四家的,眼见着四奶奶退场了,夫人看了李妈妈一眼,于是李妈妈就冲彩环使了个眼色。 彩环出列,过去规规矩矩行了大礼,双手奉着画筒,微笑说:“老夫人,奴婢是五哥儿院里的女使,五哥儿派我们来送贺礼,祝您老人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说完,她打开画筒,从里面倒出一副挂画来,上下天地用皂绫织就龙凤云鹤背景图,金花笺引首,中间写着大大的一个“福”字。 这字,有龙腾虎跃之像,大气且帅气。 夏安安有些被惊叹到了。 这字也同样惊叹到了其他人,在座一位穿着打扮最富贵的贵宾就忍不住点头:“真是好字!这怕是状元郎亲笔所书吧?” 彩环口齿伶俐地回答:“回夫人,是我们哥儿亲手为老夫人所书!” “不愧是状元郎!这字写得是真好!” “我家三郎的字跟灼哥儿的比起来,差太远了!” “我家的也是!一手字没法看!” …… 在座的贵宾们都纷纷夸赞。 “不过,这个福字,怎么少了一笔啊?”突然,那个贵妇人又说。 大家都不做声了,都愕然地看着她。 “你们看看,‘田’字的最左边一竖,是不是没有啊?”她指着福字说。 大家认真一瞧,其实,那一竖是走了笔画的,只不过走得太浅。 但这“福”字整体看起来非常和谐,实在不影响什么,更不应该拿出来当众诟病。 这个贵妇人莫不是故意找陆灼的毛病? “好好一个‘福’,怎么能少一笔呢?田字不封口,福气不全漏出去了?”那贵妇人看向夫人,微微挑眉:“梁家妹子,你觉得呢?” 夫人看着那个字,好一阵,皮笑肉不笑地说:“郡主可真爱说笑!那一笔是写了的!不过比划浅罢了。” 那位贵妇人,竟是一位郡主? 是皇家人,难怪坐在最尊贵的位置上。 郡主却不依不饶,摇摇头,对彩环说:“你把这字拿回去,让灼哥儿重新写一副来吧!这样的字,怎么能拿来敬奉祖母呢?” 彩环明显慌了,转头看向李妈妈,又看向夫人,不知怎么办才好。 夏安安看向老夫人,她的目光在那福字上,脸上的笑意明显淡了不少。 第42章 看我卷不死你! 貌似也听信了那位郡主的话,不高兴了? 既然是陆灼的员工,就该为老板的利益而战! 夏安安直接出列,来到彩环身边,跟老夫人行礼说:“老夫人,五哥儿写这个字的时候,奴婢就在他旁边。当时奴婢也觉得这一笔太浅了,还问他来着!哥儿就说:你懂什么!读过经史子集几本书?就敢信口雌黄?” 这话,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却偏偏都能听出是指桑骂槐! 那位郡主的脸色顿时变了变。 夫人则一脸暗爽。 嫁到国公府为续弦二十年,一直忍气吞声,就没这么爽过! 老夫人诧异地看向夏安安,问:“这丫头看着眼生,是谁啊?” “母亲!”夫人忙起身说:“前些日子媳妇跟您禀过,给灼哥儿买了几个女使,连同我屋里的珊瑚,一并给了他。她们两个,都是刚入府的,还没机会拜见您!” 老夫人点点头,看向夏安安:“所以,这样写,还有什么寓意文章不成?” 夏安安说:“当时奴婢请教五哥儿,哥儿瞧着奴婢还算虚心,就指点了一下奴婢。 他说,左边的偏旁,有‘子’形和‘才’形。右边上方,形似‘多’字,下方田字开口,寓意田地无垠,福气无止。 所以,这副字,包含着多子,多才,多田,多寿,多福之意! 五哥儿用心多日方才写成,倾注了五哥儿对老夫人的一片敬爱之心!” 人们一听这番话,再细看那个福字,顿时觉得无比深奥,寓意非常吉祥! 老夫人也是,整个人都神清气爽起来,连连点头,说:“好!好!他用心了!” 夏安安再次行礼,默默回到了夫人身后。 彩环大约是脑子宕机了,还呆呆地站在那里。 “蠢货!还站在那里做什么?”夫人一脸嫌弃地说了彩环一句,转头跟夏安安说,“你去,把画献给老夫人吧!” 夏安安只好再次过去,从手足无措的彩环手里接过画,动作利落地卷好,放回画筒,双手捧到老夫人面前,说:“老夫人得上天庇佑,芝兰辉映,福及子孙,方才有我们五哥儿的状元及第!请老夫人悦纳五哥儿的一片孝心。奴婢也在此斗胆,代表我们和光园的所有下人,祝您簪笏盈庭,瑞气延绵,胜寿日晖!” 这时,已经回到老夫人身边侍奉着的蓁蓁姑娘,起身要来接画。 老夫人却摆摆手,自己亲手接过去,笑眯眯地说:“你这丫头倒挺会说话!长得也喜庆!不错!赏你这个月拿双份月钱吧!” 夏安安开开心心地行礼:“谢老夫人!” 然后退到了夫人身后。 彩环看着夏安安居然能得老夫人赏,眼里能喷火一般。 夏安安斜了她一眼,嘴角微弯。 要卷是吧? 偷偷摸摸干些上不得台面的事,算什么呢? 看我卷不死你! 然而那位郡主却还没完,笑了笑说:“灼哥儿这缺了一笔的字,竟然还能有这么多说法呢!不愧是有大学问的人!听说,媒婆快踏破你们家门槛了!灼哥儿的亲事,定下没有?” 第43章 开线的桂花荷包 老夫人的笑容比刚刚淡了些,说:“还没呢!” “他可不小了,也该定下了。”郡主说。 老夫人:“还不是读书给耽误了?这孩子,非得考上功名才考虑成家,也幸得今年中了!你说要是没中,岂不还得再拖三年?” “呵!”郡主语气有些酸,“如今大事已定,可在相看了?” 老夫人却看向夫人,说:“灼哥儿的事情,都是他娘在操持!” 郡主又看向夫人。 夫人脸色语气比老夫人更淡,说:“不急。灼儿才十八,对男孩子来说,也不算大!” “哎哟!十八了还不大?我家堂哥儿跟他同年,孩子都两岁了!”郡主说,“而且,现在外头可有些不好听的说法!你们得注意着呀!” 夫人一听这个,脸色顿时变了变。 那位郡主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继续说:“流言猛于虎!昨天,堂哥儿还跟我说,如今街头巷尾都在传,说本届状元郎,出身国公府,身边却连一个丫鬟都没有,都是些……貌美的小厮!你听听这是什么话?” 夫人脸色沉了下来,说:“郡主理哪些腌臜流言做什么?也不怕脏了耳朵!” 她指着夏安安说:“以前怕耽误灼哥儿读书,我没给他房里安排年轻丫头,如今不是有了?我这个做母亲的,为了儿子的学业操碎了心,到了那起子下流玩意儿嘴里,竟成了这般不堪!” 郡主大约被夫人的“下流玩意儿”刺到了,脸上那个让人很不舒服的笑意维持不下去了,眼神落到了夏安安身上,说:“刚刚你说,这丫头是新买来的?” 夫人:“没错。是我特地给灼哥儿买的,郡主瞧着可还使唤得?” 那位郡主的目光在夏安安脸上停留了一阵。 夏安安感到有压力,但她没动,微笑面对。 “长得怪俊!好像还读过书?”郡主说,“这状元郎的丫鬟,果然比别家更出众些!” 夫人笑道:“郡主谬赞了。” “莫非,是灼哥儿的房里人?”郡主却又问了一句。 此话一出,夏安安心里猛然跳了跳。 夫人她……不会为了纠正陆灼的名声,说“是”吧? 千万不要啊!她要当众驳了夫人,定然没有好下场。 她要不驳,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好在,外头突然响起鞭炮声,噼里啪啦震天响,打断了郡主和夫人的唇枪舌剑。 开宴的吉时到了! 吉时一到,耽误不得。 各房儿媳、孙媳都起身招呼客人,众宾客纷纷落座。 夏安安松了口气。 …… 夏安安瞅着蓁蓁姑娘往外走去,大约是要如厕,就跟李妈妈说,自己先回去。 李妈妈本就看她碍眼,自然巴不得,让她先走了。 夏安安追上白蓁蓁,到人少处行礼:“蓁蓁姑娘。” 白蓁蓁有些意外地看着她。 “蓁蓁姑娘,五哥儿要去参加一个桂花诗会。偏偏这个季节又没有桂花,所以就得带个跟桂花有关的物件去。” 刚刚,夏安安一直在编理由,感觉这个理由还挺顺口的,于是就这样说了。 她把陆灼交给她的金线绣桂花的荷包递给白蓁蓁,说:“我们公子翻出了这个,却发现开线了,就让奴婢拿来找您,麻烦您再帮他扎一扎线。” 第44章 他是来谈分手的吧? 白蓁蓁看着夏安安手里的荷包,沉默片刻,伸手接过去,说:“好。” “您看看里面,里面也有线开了。”夏安安又说。 白蓁蓁听她似乎藏着话,果然打开看了一眼。 然后迅速合起来,说:“的确开了线,回头我补好了,再给五哥送去吧!” 夏安安点点头,告辞离开了曲水阁。 一出去,就见东篱在外面等着她。 陆灼果然安排他来接应她了。 他见了夏安安,就过来低声问:“怎么样?” 夏安安冲他做了个胜利的手势:“没问题!” 东篱松了口气,说:“我们先过去看看,万一有人,我们好想办法把人支走。” 夏安安点头,跟着东篱一起去了后园子。 路上,东篱偷偷问夏安安:“安安,你知不知道,公子把蓁蓁姑娘约去,有什么事?” 原来东篱真的不知道呀? 夏安安说:“你都不知道,我哪知道啊?” 东篱便不再问了。 今儿,热闹都在前院和曲水阁,后花园空无一人,倒不用他们费心了。 在约定的时间之前,陆灼就过来了。 来了后,就在一处茂密紫藤包裹的花廊下站着,望着紫藤,不知道在想什么。 夏安安远远瞧着他,心想他是来谈分手的吧? 毕竟,即便放到后世,也没几个男人能忍受得了女朋友跟别人牵扯不清,更何况是古代的士大夫们? “夏安安。”陆灼突然喊她。 夏安安过去:“五哥儿?” 陆灼:“你怎么跟她说的?” 夏安安把当时说的话都转述了:“……当时虽然在外面,但要想完全避开人是不太可能的。我不能明说,只能暗示,但是我敢肯定她看到纸条了,并且一定会看的!” 陆灼:“嗯,不错。你还挺懂。” 老板夸她了! 夏安安咧嘴笑,眼睛亮晶晶的。 “听说,你在曲水阁舌战常安郡主?”陆灼又问。 夏安安眼睛更亮了,一脸“快夸我”的表情:“那位郡主故意找您茬呢!她是不是跟夫人,或是跟您有什么过节?” 陆灼笑了笑:“你知道她是什么人吗?” 夏安安:“您刚刚说……常安郡主?” 陆灼:“常安郡主是谁的女儿?” 夏安安:“不知道。应该是某位王爷的女儿吧?怎么了?” “她的父亲,是晋王。晋王手握重兵,连当今皇上也忌惮三分。她的夫君,是黔国公。黔国公是当今皇后的嫡亲兄弟!” “所以,您是怕她么?”夏安安问。 陆灼挑眉看着她:“你不怕?” 夏安安:“您若怕她,我便怕。您若不怕她,我又有什么好怕的?我这是为主尽忠,您和夫人自然会护着我的。” 陆灼嘴角弯了弯:“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夏安安:“那我到底该怕,还是不该怕呢?” 陆灼:“你怕我就行,有我,你其他谁也不用怕。” 夏安安:“我谁也不怕,我也不怕你。” 陆灼挑眉,若有所指:“当真不怕?” 夏安安秒懂,转头就走:“我去看看蓁蓁姑娘来了没!” 陆灼望着她逃跑的模样,轻轻笑出了声。 第45章 在一处 夏安安走到花廊尽头,就看到蓁蓁姑娘孤身一人,往这边走来。 她快步迎上去,叫道:“姑娘!您可算来了!” 白蓁蓁看了一眼那边的陆灼,冲她笑了笑,说:“有劳了。” 夏安安让她过去,然后,跟东篱一人一边,放风。 她并不想偷听人家说话。 但是大约风一直往她这边吹的缘故,还是能隐约听到个大概。 大约是陆灼跟她说,他这番,皇上应该会给他一个文职,等定下来,他就跟父母说,娶她。 蓁蓁姑娘很惊喜,捂着嘴,喜极而泣。 夏安安有些意外,忍不住往那边看了一眼,正好看到蓁蓁姑娘要往陆灼怀里扑去。 但是,陆灼却后退了一步让开了,说:“小心被人看到。” 白蓁蓁看了看夏安安这边。 夏安安急忙转过头去,假装巡逻。 然后她又听到白蓁蓁说:“五哥,这么多年,你一直没有说起过此事,我以为……你只是年少冲动,反悔了!” 陆灼:“怎么会?你安心吧,其他不用多想,都交给我。我会让他们同意的。” 白蓁蓁激动地点头。 “你自己单独出来,时间不能过长,也该回去了。”陆灼说,“走吧。” 白蓁蓁很听话很乖巧地说:“五哥……我等你。” 陆灼微笑点头,很温柔的样子。 白蓁蓁便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路过夏安安身边的时候,她冲夏安安亲切地笑着,说:“安安妹妹,辛苦你了。” 夏安安也冲她笑:“不辛苦不辛苦!应该的!” “妹妹长得真标致。”白蓁蓁拿过夏安安的手,上下打量着,“还那么会说话,我是真的特别喜欢你。” “姑娘才是国色天香的大美人!”夏安安受宠若惊地说,“姑娘人美心善,我也特别喜欢姑娘!” 白蓁蓁抿嘴笑了笑,说:“小嘴儿真甜!以后若是能在一处,一定好生有趣!” “在一处?”夏安安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她这是说嫁到和光园以后吧?于是笑道:“是啊!是啊!希望能快些跟姑娘在一处呢!” 这时,陆灼走了过来。 白蓁蓁用嗔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说:“这么标致的妹妹,你怎么连个首饰都不给她戴着?打扮得忒素净了些!也不怕别人说嘴!” 陆灼看了夏安安一眼,没说话。 白蓁蓁伸手,从头上取下一支簪银丝的团花,给夏安安戴上。 又从手上取下一手镯,要给夏安安。 夏安安觉出不对来了,急忙推辞,将花儿也取了下来,慌忙说不敢。 白蓁蓁还要劝她,陆灼说:“她一个下人,用不了这么好的东西。蓁蓁,你快回去吧,等会祖母找不到你,该问了。” 白蓁蓁便不再勉强了,告辞匆匆离去。 …… 陆灼没再回前院去,而是带着夏安安和东篱回和光园。 一路上,夏安安瞧着陆灼有些意兴阑珊的味道,一点没有追回女朋友的兴奋感。 正好东篱去前院拿陆灼的东西,只剩他们两人,夏安安就忍不住问:“五哥儿,您……不介意吗?” 第46章 黑底银环的大蛇 陆灼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我还以为您是去找她分手的。”夏安安说,“没想到……您还挺大度!” “不是你说的,是我没给她安全感,把她耽误到年岁大了吗?”陆灼说。 夏安安:“……啊?我……我只是跟您分析分析她为何会那样的原因,但是我觉得……” 陆灼:“你觉得我应该娶首辅家的嫡女。” 夏安安咧了咧嘴。 陆灼沉默片刻,说:“蓁蓁曾经救过我的命。她的母亲,又为我姑姑而死。她一直对我很好,十三岁那年,我出痘,她还想进屋来照顾我……后来她说她喜欢我,我便承诺说,等大些,就娶她为妻。” “啊……看样子,蓁蓁姑娘真的很喜欢您啊!居然冒着生命危险照顾出痘的人……”虽然知道她没事,但夏安安还是有些为蓁蓁姑娘揪心:“她没被传染上吧?” 陆灼:“我父亲和祖母,自然不会真让她来照顾我。但是她的一片心,甚是难得。” 夏安安:“哦……嗯!有这份心,就很难得了。” 陆灼没再说什么,只默默地往前走。 或是因为今日阴云甚重,又或是夏安安的心理作用,她总觉得陆灼的背影莫名显得有些寂寥。 这气氛不对啊! 所以,他其实还是在意的吧? 夏安安安慰他说:“我突然觉得,蓁蓁姑娘跟二公子其实也没什么啊!二公子也算是她哥哥,哥哥给妹妹送东西很正常,可能是我们多想了。” 陆灼不语,只不紧不慢地走着。 夏安安往前追赶了两步,歪头去看他:“五哥儿,您说蓁蓁姑娘救了您的性命,是怎么回事啊?” 陆灼斜了她一眼,没回答。 就在夏安安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陆灼却说了:“当年一场狩猎,我被毒蛇咬了脚踝。是她帮我吸了毒,跑去找人救了我。” “咬了脚踝?吸了毒?!”夏安安诧异地说:“那可真巧!” 陆灼:“什么真巧?” 夏安安:“我从小到大,经常做一个噩梦。 我梦见一条很大的,黑底银环的大蛇! 它好像是咬了什么人,我很着急,就去给他吸毒!正好吸的是脚踝呢! 后来我又跑去找大人,却被坏人推下了河!每次梦到这里,我就会被惊醒!” 陆灼猛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她:“黑底银环的大蛇?” 夏安安点头,笑道:“您说巧不巧?您也被毒蛇咬了脚踝呢!” 陆灼:“你说黑底银环的大蛇??” 夏安安:“是啊!大约是因为这个梦,我就特别怕那种环状花纹的东西!” 陆灼看着她的脸,半天没吭声。 夏安安纳闷:“怎么了?” 陆灼:“咬我的那条蛇,正是一条黑底银环的大蛇。” 夏安安瞪大眼睛:“真的假的啊!这么巧?” 陆灼眼神锐利地盯着她:“刚刚你说,你‘从小到大’经常做那个噩梦?” 夏安安:“是啊!” 陆灼:“你不是失忆了吗?” 糟!又露馅了! 夏安安眨巴眨巴大眼睛,说:“前天晚上,我又做了那个梦!然后我就知道,自己从小就做那个梦!那种感觉吧……很难描述,就是一种感觉,您能明白吗?” 第47章 陆灼:“不明白。” 夏安安:“也是!健康的人,是不会明白病人的感受的!” 陆灼:“你梦到落水,而你又是落水失忆的。那会不会……不是梦,而是你落水之前真实发生的事情?” 夏安安:“梦里,我是个小孩儿,小手那么小!被蛇咬了那个人,也是个小孩!那个人的脚踝,也那么小!” 陆灼看了她一眼,满眼怀疑之色。 夏安安有些心虚地回避他的眼神,不怎么敢说话了。 言多必失,就是这个意思吧? 她本来想勾起他对蓁蓁姑娘的旧事,这样或许能减轻他的耿耿于怀。 结果差点引火烧身呢! 他怕是又怀疑她的失忆是装的了…… “今天表现很好,回去赏你。”陆灼突然说了句。 “啊?赏我?赏我什么啊?”夏安安眼睛一亮。 “你想要什么?” 夏安安:“嗯……银子就行。” 之前魏妈妈训导她们的时候说过,在这府上做丫鬟,若能在主子面前得点脸,就有机会得赏,少则几十个铜钱,多则一二两银子也是可能的! “想多攒点银子,给自己留条后路啊?”陆灼问她。 你又知道了! 但夏安安自然不能承认,打着哈哈说:“奴婢没想那么多!兜里有钱,心里不慌嘛!哈哈!” 陆灼:“那,你觉得,赏多少合适?” 夏安安:“您随意给点就行……” 陆灼煞有介事地点头说:“你今儿立了大功,爷可以多赏你些,十两怎么样?” 十两?!!! 她一个月的俸银也就一两! 陆灼这一出手,就赏了她十个月工资! 夏安安眼前一亮:“谢五哥儿赏赐!” “不用谢,你应得的。”陆灼说着,突然指着她的脸说:“夏安安,你脸上贴的东西,里面有很好的药,你贴满三个时辰再拿下来,到时候不会留疤。” “是么?”夏安安摸着脸上那块东西,惊奇地说:“难怪贴着凉丝丝的,挺舒服,原来是块膏药啊!” 陆灼:“这不是普通的膏药,是一位太医的独门好药,就一点点,我花了一百两银子才弄来。” “一百两?”夏安安不解,“之前您不是说花了十两吗?” “十两,是制作人皮贴片的钱,加上药,一共需要一百一十两。”陆灼说,“扣除赏你的十两,夏安安,你再还我一百两即可。” !! “一、百、两!”夏安安伸手就想把脸上的东西扒拉下来,“这可不行!这也不是我跟您要的!是您为了让我帮您做事,主动给的!怎么能跟我算钱呢?我……我还给你!” 陆灼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拉开了:“都已经快满三个时辰了,药都吸进去了!怎么还?” 夏安安:“这个不能算我头上!” 陆灼:“我说算便算。” 夏安安死瞪着他。 陆灼微笑:“我也没让你现在还,你的月俸也照样给你,但是你若想离开我这里,就要先把欠我的一百两还来。” 夏安安:“你就是……你就是……” 陆灼:“我是什么?” “你就是欺负人!”夏安安气得厉害,“我一个失忆的弱女子,你怎么能这么欺负人呢?” 第48章 她脑子不好 “我就欺负你了,你又能怎样?”陆灼挑眉问。 夏安安:“……” 她气冲冲地走了。 陆灼瞧着她的背影笑了一声,看她拐过弯了,偷偷跟了上去。 这时,旁边道上来了一人,看到他轻手轻脚走路的样子,上来就想拍他,然而陆灼却跟后头长了眼似的,反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待看清来人,他做了个“嘘!”的手势。 来人是陆灼的好友,当朝首辅夏辂的长子夏言宜,因为两家有亲戚关系,今儿过来贺寿。 夏言宜奇怪地低问:“你干嘛呢?自个家里,跟做贼似的?” “我正逗我家小丫鬟玩儿呢,”陆灼拉着他往前过去,藏到拐弯处的灌木丛后头去偷看。 夏安安越想越气,但也不敢抛下主子自己先走了。 气冲冲走了一段,回头却没见陆灼跟上来。 又站在那等了一会,她跑回去,在拐弯处看了一下。 陆灼不见了! 走了?! 她更生气了,四周也没人,她直接开骂:“混蛋陆灼!我瞧你被绿,想办法开导你! 我冒着被夫人处置的危险帮你传口信! 我还帮你怼那个郡主! 您的‘赏赐’就是让我白白给你打十年工? 你自己非要给我的东西,你还跟我收钱? 而且这破狗皮膏药能值一百一十两银子?鬼才信! 渣男! 流氓! 搜刮民脂民膏的贪官污吏! 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骂了个过瘾,夏安安跺跺脚,自己回去了。 灌木丛后,夏言宜瞪大眼睛张大嘴,半天回不过神来:“陆成甫!这就是你说的,‘可好玩儿’的一个丫头?” 陆灼黑着脸:“……她脑子不好。” “脑子不好?”夏言宜恍然大悟,“她就是你二哥说的那个‘不愿意跟你’的落水失忆的丫鬟?” 陆灼别过脸去。 “噗!”夏言宜直接喷了出来,“天呐!我还以为他是喝多了故意损你,居然是真的?” 他拉着陆灼就走:“走!赶紧让我看看长啥样!刚刚树挡着,我光听见声了,啥也没看见!” 陆灼一把将他拉了回来:“看什么看!你跑这儿干什么来了?” 夏言宜要走:“躲酒啊!被他们灌得不行了!” 陆灼拽着不让去:“没什么好看的,就是一个落水失忆,脑子有点问题,而且奇丑无比,没有眼力见的臭丫头,根本不是我二哥说的那样,你还不知道他?他就嫉妒我。” “我不管!我要看看去!”夏言宜挣扎着要往和光园去。 陆灼生拉硬拽,把他往回拽。 “干嘛?干嘛不让我看?这么稀罕她?你让我看看去!要不然我今晚睡不着觉……”夏言宜的声音渐行渐远。 …… 夏安安一个人回了和光园。 回去以后发现,珊瑚、宝钏、魏妈妈和李妈妈,还有彩环,都已经回来了。 她们貌似刚吃完饭,一起从小厨房那边过来。 李妈妈见了夏安安,就阴沉着脸叫道:“夏安安!你去了哪里?!不是早就回来了吗?怎么这么长时间不见人影?” 第49章 这事,你可知罪? 这倒是难住夏安安了。 她自然不能说自己刚刚干什么去了。 但又怎么解释呢? “说啊!你干什么去了?”李妈妈走到她面前。 其他人也都过来了,眼神或好奇,或窥探。 夏安安说:“我刚刚突然脑袋疼,好像想起什么来了似的!我就一个人到后园子那边呆了一阵,使劲去想刚刚那一闪而逝的东西,可惜,还是什么都没想起来。” “你撒谎!”却是彩环在旁说,“你是去找蓁蓁姑娘去了吧?” 夏安安看向她:“彩环,你在说什么呢?怎么又扯蓁蓁姑娘那里去了?” 谢彩环说:“我亲眼看到的!你出去以后,特地去找了她!还送了她一个香囊!夏安安,你承不承认?” 跟踪她啊? 呵! 夏安安不慌不忙地说:“彩环,魏妈妈让我们背的规矩你都忘了?造谣生事,是要被赶出去的。” 彩环一副赌咒发誓的样子:“我亲眼看到的!当时路过那边的,还有二奶奶那边的春晓,有吉祥苑的——” “是!”夏安安打断她,“是五哥儿让我给她的。说是要带桂花的物件拿去参加诗社,就翻出了那个香囊,然后发现开线了,就让我拿去给蓁蓁姑娘补一补。彩环姑娘若是不信,尽管去问五哥儿!” 谢彩环脸色一白,有些慌张地看向李妈妈。 “原来是这样啊!你不早说?”李妈妈的脸说变就变,冲她笑起来,“安安,以后,这些事情,你还是要跟我和魏妈妈说一声,免得误会!” “好的李妈妈。”夏安安说,“不过这次,是因为五哥儿让我别声张,找个人少的地方跟她说,免得有些小人在背后说三道四的。毕竟,虽然是兄妹,到底也大了嘛!” 李妈妈深呼吸,没说话。 “彩环!”魏妈妈趁机向彩环发难,声色俱厉地问:“这事,你可知罪?” “魏妈妈,我只是把看到的说了出来而已。”彩环很心虚地回答,“也没到‘罪’的程度吧?” “哥儿的事情,外人没说什么,倒是自己园子里的人,先编排起来了!”魏妈妈冷笑,“你还狡辩?我等会就去回了哥儿去,看他怎么发落你!” 彩环害怕起来,“噗通”跪下:“两位妈妈!我没那个意思啊!我怎么敢编排五哥儿?我就是以为夏安安——” “你不敢编排五哥儿,就敢编排夏安安是不是?”魏妈妈可不是个省油的灯,打断她说:“那你就等着瞧瞧,编排夏安安,哥儿又怎么发落你!” 魏妈妈转身就走。 “魏妈妈!”彩环膝行到魏妈妈那里,扯着魏妈妈的衣摆哀求:“求您了,不要去告诉五哥儿,我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李妈妈一脸不忍,说:“魏妈妈,彩环这丫头心直口快,看到什么说什么,也不算什么大错!就别拿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去烦哥儿了吧!他今日可是有好些朋友要招待!” 魏妈妈说:“彩环故意针对夏安安,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再这么纵容她,以后怕是闹出大事!我们两个都被这小贱人给拖累了! 上次她跑去哥儿房里,哥儿可把我叫去训了好一顿呢!说我没教好规矩!” 第50章 一脚将她踹开了 李妈妈:“那你说要怎么处置?” “至少应该记她一笔寻衅生事,按照府规,罚她三个月月钱!”魏妈妈斜着彩环说。 李妈妈倒是松了口气,说:“行!就这样吧!” 跟禀告给陆灼相比,这样的处罚其实已经很轻了。 然而,彩环却比刚刚还急,罚她的钱跟要了她的命似的,又膝行过去抱着李妈妈的腿:“李妈妈!不行啊!要不您罚我别的吧?我去打扫檐沟,打扫茅房!所有人的房间我都打扫了!不要罚我的月钱,我娘——” “贱蹄子!”李妈妈却一脚将她踹开了,“成日里作妖,没禀了夫人把你发卖了,已经不错了!你还想怎样!” 说完,还啐了她一口。 谢彩环坐倒在地,整个人看起来非常伤心迷茫。 “安安。”李妈妈冲夏安安露出个亲切的笑容来,“你就还回原来的房间住吧!别跟周婆子她们一起挤了!” 夏安安:“李妈妈,我还是留在那边吧!您也看到了,彩环跟我不和。回去虽然条件好些,但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别扭得很。” 李妈妈:“哥儿因为衣服的事情,已经怪我办事不周了。怎么?你这是要让他更加怪罪我?” 夏安安:“不是!要不——” “要不!让宝钏跟安安换一下吧!”这时,却是珊瑚说,“我瞧宝钏跟彩环还挺处得来的!让她们两换一换,李妈妈,魏妈妈,你们觉得如何?” 珊瑚的神色语气,像个帮着爹娘出主意,让打架的弟弟妹妹和好的大姐姐。 她向来这样。 因着是夫人那里来的,又是她们四个中年纪最大的,三人都愿意听她的,在两位管事妈妈那里也很得脸。 李妈妈也同意了,说:“也行吧!黄宝钏,你就跟夏安安换一下,你搬去彩环屋!” 黄宝钏转头看了珊瑚一眼,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于是,夏安安搬去了珊瑚的屋,跟她一起住了。 珊瑚人很好,还过去帮夏安安搬东西,帮她安置好,又热心地跟她说,屋里的东西她可以随便用等等。 不仅如此,晚上珊瑚还偷偷跟夏安安说:“安安,你以后最好别再提起蓁蓁姑娘,也不要跟她有过多的接触。” 夏安安:“为什么啊?” 珊瑚:“一来,她之前有了想把你要去的想法,一仆不事二主,你老提她,不好。” “我也没提过她啊。”夏安安说。 珊瑚笑了笑:“也是!都是彩环在那挑拨!” 其实,第一次因为蓁蓁姑娘闹起来,是珊瑚在食堂说起蓁蓁姑娘,当时被彩环听了去。 不过夏安安自然不好说出来。 “再者……”珊瑚又说,却欲言又止。 “再者什么?” 珊瑚:“总之,以后你就知道了!你若跟蓁蓁姑娘走得近了,会惹夫人不高兴!” 夏安安:“我一个菜园子干活的,哪有机会跟蓁蓁姑娘走得近?珊瑚姐姐多虑了!不过,还是多谢你的提醒。” 珊瑚说:“这些话你别说出去啊!做奴婢的,本不该背后说主子的事情。” 夏安安:“我肯定不会告诉别人的!谢谢你珊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