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蓝雾 《蝴蝶反派病娇蛊》 江萤千里/2021冬至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 “蓝雾二殿下要回来了!!!” 蓝雾二殿下? 就是书里面那个不走深情男二路线,却改拿反派剧本的苗疆少年,蓝雾二殿下?! 曳缘“噌”一声站了起来,将面前的丫鬟小枝吓了一大跳,不过小枝知道姑娘的怪性,倒也很快就镇定了过来,垂首立于桌前,道:“小姐,大公子二公子传话来说他们明日要去迎接二殿下回国,所以不能来陪你吃饭了。” 书里的这位反派男二,是他们南楹国的二殿下,男主姬宴的弟弟,自幼被送去了邻国东盛国做质子,如今七年质子期满,正是他回国的时候。 而她,本来是一只小狐妖,却因为爱看话本穿进了这本书里,还偏偏穿成了一个痴呆小姐白莲花恶毒女配! 一个心智只停留在九岁,每天见谁都喊哥哥,一心痴恋男主的白莲花,内里却歹毒如蝎,无时无刻不在偷偷害女主的恶毒女配。 作为镇国大将军府的三小姐,她有一个被封为镇国大将军的爹,两个武艺高强的哥哥,可谓是集全府宠爱于一身,又因她年少失了智,大家都宠她护她,完全就是一个妥妥的任性妄为的骄纵大小姐。 皇帝因着她爹爹护国有功,便承诺了要让她嫁给当朝太子也就是男主姬宴,但是,男主却喜欢那个在他们国家做质子的邻国东盛公主忘忧,也就是女主。 于是一段三角狗血虐恋就这样产生了。 原主作为全书第二坏的恶毒女配,一生都没有得到过男主的爱,不仅要被男女主虐,还要被反派男二虐。 如今,反派男二回来了,那她的噩梦就要开始了。 【宿主,请随同前往,完成第一个剧情任务。】 曳缘记得书中的这个场景,她一点都不想去,因为……她会被打。 嗯……就是被那个反派男二打。 虽然她心里很不想去,但是嘴上却已经喊住了丫鬟小枝:“我也要跟哥哥们一起去!” 小枝面露讶色,但是知道府里的两位公子都极宠她,于是便恭敬地答:“是,奴婢这就去告诉两位公子,好提前给小姐备好马车。” 这是曳缘穿来这里的第十天,她已经见过男主女主了,是一对非常登对的璧人。虽然女主也是质子,但是她归期还未到,还差半年的时间才能够回国去。 想着明天就要见到那个黑莲花腹黑反派,她一整夜都辗转难眠。 翌日 天稍稍亮,鱼肚白刚从远方翻出来,他们就出门了,去迎接男二的自然不止他们郗家,还有作为男主的姬宴,弟弟回来,他这个作为哥哥的自然要亲自去接。 初春时节,晨光绚丽,淡橘色的朝阳破晓而来,光照大地,洒在队伍中每一匹骏马上,马尾上的根根细毛被渡上了一层暖洋洋的光,像是神仙遗落凡间的拂尘。 她的大哥和二哥,一个是骁骑大将军,一个是御前带刀侍卫,一左一右骑马行在姬宴身后,而姬宴的身侧,还有一位骑白马的白衣娉婷女子,正是女主忘忧公主。 曳缘放下马车窗帘,尴尬地缩回了马车内,这全程的队伍里,就只有她一个人坐马车,其余人皆在外,要么走路,要么骑马。就连那女主都在外面骑马而行,她这倒好,还一个人舒舒服服的在马车里坐着,倒是来游玩踏青来了。 直到快中午时分,他们才到达北枫关口。 北枫关口顾名思义,满地的枫树,一排连着一排,不过现在却不是枫树绚烂的季节。这关口是与东盛国衔接最近的一个关口,蓝雾回国就会走这里。 曳缘下了马车,但见对面一片黑压压的人群,全都穿着黑金铠甲,戴着盔帽,站得笔直,面容严肃,那些全是东盛国的人,是专门护送蓝雾回来的士兵。 不过,蓝雾呢? 有人问出了她心中的疑问,姬宴下马,白袍上镶着的金丝线反射出一道亮眼的光芒,他上前一步向对方首领拱手问好,礼貌有加地询问:“二殿下呢?” 那人面色有点迟疑地指了指后面。 随后,后面的士兵向两边散开,如同黑色大雁散开雄伟的翅膀。曳缘这才看到原来他们之前并不是以方阵排列的,只有第一排是一字排开,而后面的士兵全部都围作了一个圈,此时散开来,就像压沉的乌云被风吹散了,露出原本湛蓝色的天空。 而在那片黑金铠甲之后,真的是一抹蓝。 一抹比天空还要美丽的蓝。 那里面半蹲着一个蓝衣少年,随着人群散开,少年慢慢站了起来。他一身蓝衣上绣着不知名的蓝色花朵图案,交领为黑色长襟,窄袖口处裹着半蓝的云纹,腰间一条银色点蓝还镶着银骷髅头的腰带,圈出他细若杨柳的腰。 他身上那种蓝,似蓝非蓝,像一股迷雾般,很像她曾经在森林里见过的一种花,那花有一个很凄美的名字,叫勿忘我。 真是人如其名,蓝雾。 他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脖颈上一个银色大项圈熠熠闪光,小银片随着晃动跳舞,那是他们苗疆/独具一格的饰物。他手里好像捧着什么珍贵的东西,一直捂着,他转过来对着姬宴展齿一笑:“哥哥!” 曳缘一瞧,这是遇见对手了,竟来一个跟自己一样爱叫哥哥的。 “你看我抓的蝴蝶。”少年继续笑着说。他的头发往上高高扎了一个马尾,上面绑着一根蓝色发带,马尾中编着几根小毛辫,用小银环扎了起来。额前坠着两撮短碎发,这一笑啊,就像蝴蝶的两只翅膀,展了开来。 十八岁的少年脸上还挂着稚气,眼睛如黑曜石般澄澈闪耀,还沉醉在抓住蝴蝶的喜悦中。 众人皆是一讶,这二殿下竟然藏在那后面捉蝴蝶?! 他笑得无邪,像个向哥哥讨要奖励的小孩子,若不是曳缘看过后面的剧情,恐怕也会被他这副天真无邪的笑脸所迷惑吧。 【宿主,请完成第一个任务。】 曳缘接到系统的指令,该她登场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镇定的锁定住前方目标,提起橘红如石榴花的襦裙,在一片橘色的晨曦中,一个大箭步朝他奔了过去,冲进了他的怀里,激动地喊道:“蓝雾哥哥,你终于回来了!” 她语气真情实意,激动之情饱满丰富。 走近了看,才看到他脖子上那一圈银环上面还镶着一只倒立的银色蝴蝶,蝴蝶触角向下,翅膀展开向上,她的下巴现在就刚好贴在那蝴蝶上,冰冰凉凉,凉得她心里发憷。 少年有一阵的错愕,身上冰冷气息乍现。 曳缘在心里哀嚎,她是被迫的,她不是故意要抱他的,她只是在走原书剧情而已。 然后接下来的剧情就是,她被他给打了。 她感觉面前的人好像颤了一下,而后,他手中的蝴蝶就因为她而吓飞了。 那蝴蝶飞了出去,曳缘瞧见那竟然是一只蓝色的蝴蝶,和他身上的蓝一样,淡淡的蓝,朦胧的蓝,它扑闪着带着黑色斑点的蓝翅膀,向上空飞了去。 曳缘的目光也随着那只蝴蝶飞走了,她作为一只活了五百年的狐狸,却从没见过蓝色的蝴蝶,没见过这么美的蓝色。 她看呆了,而头顶却传来他不耐的声音:“你谁啊?” 随后,她就被他一掌给拍到地上去了。 这一巴掌倒是没留情,直接从她的左肩膀拍过,还好她早有准备,早就用妖力抵挡在那儿,否则,她现在得该疼死吧。 她半扑到地上,抬手用衣袖捂住脸,大声假哭了起来,她实在是挤不出眼泪来,从荷包里悄悄摸出昨晚去厨房偷来的一小瓣洋葱,假意放到眼睛边,才终于挤出了几滴豆大的眼泪来。 众人见状,纷纷跑了过来看她,毕竟她的人设是一个心智只有九岁的孩子,被摔哭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大家都关切地来扶她。 “曳缘,你没事吧?” “妹妹,没摔疼吧?” 曳缘埋着头摇道:“没事。” 她在心里咒骂,也不知道作者为什么要把他们第一次见面写成这样,可能是为了更加突出她的傻吧。 姬宴站了起来,去把一旁干站着看戏的蓝雾拉了过来,介绍道:“这位是郗家三小姐郗曳缘,小时候我们常去他们府上玩的,你都忘了吗?” 他说着又凑到他的耳边,低声道:“郗小姐她身体出了点问题,心智只停留在九岁,她刚刚可能把你当成小时候的玩伴了,你快去给她道个歉。” 玩伴?呵! 蓝雾嘴角一勾,犹豫着上前,他怎么记着这个女孩小时候都只跟姬宴玩,不和他玩的啊。 他见她还垂着头在哭,哭声“嗡嗡嗡”的,怪难听的,话说心智停留在九岁,那说白了不就是个二傻子吗? 他走到她面前去,喊了一声:“痴曳缘。” 也不是曳缘非得哭,而是因为她在认真地招鬼啊。原书里就是因为她的哭声和眼泪招来了那只索泪鬼,眼看着那只鬼还没有出现,她只能继续挤着眼泪哭。 蓝雾见她没理自己,心想是不是自己刚刚那掌下手太重了,所以她才像个嚎啕鬼一样哭个不停。 他回头对姬宴无奈一笑:“哥哥,我道歉了,是她自己不理我的。” 曳缘:??? 就叫了她一声,就叫道歉了? 曳缘:…… 就在这时,从旁边的枫树林中传来一阵鬼哭狼嚎的声音,那声音既凄厉又震喝,每一声都哭在人们的心尖上,曳缘听这声音,知道是那只索泪鬼来了。 书中的女主是一个被诅咒过的专招妖鬼的圣婴体质,所以需要男主无时无刻地保护,今天这只鬼,就是为了给他们增加亲密度的,不仅如此,男二也在这里认出了女主就是小时候救过他的少女,至此失心不归。 曳缘趁他们都跑过去捉鬼了,将手里的洋葱一丢,收住了哭,她的剧情任务完成了,她现在可以回马车里去躺着了。 她从地上爬了起来,擦干了脸颊的泪,拍了拍身上的灰土,然后朝马车那边走去。这里是一个无村落的黄土关口,一大片的枫树林,无边无际,此时是春季,枫树叶都是最清新的绿色,刚抽出来的绿又新又嫩,缺了枫树的红,远看就跟普通的树木没什么区别。 曳缘眼光瞥见旁边的一棵小矮枫树上,停靠着一只蓝色蝴蝶,它的颜色在这里太显眼了,曳缘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 它竟然还在! 她当即提起脚尖轻声轻脚地摸了过去。 第 2 章 蝴蝶 蝶美于须,故又名胡蝶。 它的头上有两根很细很长的触角,是纯黑色的,像胡须一样,它落在一片碧绿枫叶上,那枫叶是新生的,绿的发嫩,上面伸出了无数条纹路,像人的手掌纹般。 它的四只细胳膊扑到枫叶上,蓝色翅膀闭合,静静地待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曳缘半躬着身子在它身边,如一朵石榴花在向它招手,同样是动物,为什么它就可以这么轻巧呢?而她为什么就是一只毛茸茸的大狐狸呢? “小蝴蝶,我也想像你一样,我也想有翅膀。”她轻轻地说着,而它的两只大眼睛如琥珀般,动都不动一下,不给她任何回应。 她试探地伸出手碰了碰它,结果它“啪”地展开翅膀,飞跑了。 不远处,黑烟浓稠的索泪鬼从林子里梭了出来,它不见体态,不见形状,只是一股黑烟,在人们头顶旋了几转,然后看准目标,朝忘忧飘了下去。 忘忧公主的诅咒是从出生前就伴随着,东盛王为了保护她,广搜天下珍宝,最终寻得一块在天山下埋藏三千年的玉石,最终打造了一块驱煞玉佩戴在她身上,这样那些邪祟才不敢轻易靠近她。 虽然它能防一些普通的妖怪,但是却防不了所有。 忘忧拿出了白亮无暇的玉佩来,那是一枚刻着穷奇图案的竖型玉佩,上面的穷奇栩栩如生,宛如真的一般,在阳光下闪着金光。 它将玉佩对准那只索泪鬼,玉佩中的穷奇像是飞了出来一样,张着四只脚去抓那只鬼,这只鬼倒是不怕,它没有具体形态,穷奇根本抓不到它,它黑烟中的鬼手一把夺走了忘忧手中的玉佩,然后还要再次扑向她。 一旁的姬宴自是不会让它得逞,手指捻起一张黄符就朝那只鬼点了过去。 身旁的蓝雾看着索泪鬼中的玉佩若有所思,他盯了盯忘忧,漆黑的眸子动了动。 那鬼被姬宴的符震退,转身就逃了,姬宴和忘忧等一干侍卫追了上去,只有蓝雾抱胸站在那里凝思。 空气中突然安静了下来,没有了鬼哭的声音,也没有了那个傻小姐的哭声。 嗯?那个傻小姐没哭了? 他转身一看,便看到曳缘在那边的草丛中捉蝴蝶。 ??? 他们在这边捉鬼,她竟然在那边悠然的捉蝴蝶?! 她身上穿着一件杏色长袖上襦,外面套着一件浅橘色的绣花半臂衫,腰间辅以一条橙黄鲜艳的细带,上面系着一个如橘子大小的荷包,下裙也同样是橙红色的薄纱裙,像是一朵在初春天绽放的石榴花,在围着那只蓝色蝴蝶打旋。 蝴蝶飞得不高不低,像是故意吊着她似的,无论她怎么努力地伸手,总是慢了一秒,怎么也捉不住。 曳缘本来还是很有信心的,但是捉了这么久都没捉到,她已经快要发火了。 只见那蝴蝶又往后面飞去了,她转头跟上,却见那蝴蝶不跑了,停在了一个人的肩上。 她立即顿住脚步,抬眼对上蓝雾探究的目光。 他正双手抱胸,长身而立于此,观赏她笨拙地抓蝴蝶,忽而笑道:“不哭了?改抓蝴蝶了?” 曳缘在想作为一个九岁心智的孩童,应该怎样跟他交流,这个时候该说什么呢? 她嘴唇开合,问道:“为什么那蝴蝶可以站在你的肩上啊?” 他轻轻一笑,伸出一只手来,那蝴蝶就飞到了他长长的指尖上,乖巧得不像话。他笑道:“因为,这蝴蝶是我养的啊。” “啊?你养的?”曳缘惊讶地走过去,不信道:“那你刚刚怎么自己还在抓它?” 他“哦”了一声,随口答:“因为无聊,让它陪我玩会儿。” 曳缘:“……” 她走到他面前,惊奇地盯着他指尖的蝴蝶,他的手指骨节分明,皮肤白皙,在日光下如象牙般白嫩,而那只蓝色蝴蝶就落在他的食指指尖,像是回家了一样,安稳地停靠着。 她也伸出手来,放到他的手边,不经意间碰到了他的手指:“你能不能让它也来我的手上站会儿?” 他浅笑了一声:“那恐怕不行。” “为什么?” 他继续笑着,笑声有点坏,道:“除非……你嫁给我。” “啊?”曳缘惊得后退了半步,一双大眼凝固着,半天没作声,这男二果真如书中所言,既腹黑又调皮。 见她呆滞,他又上前一步,指尖凑近她:“咯,还抓不抓蝴蝶?” 他有一双漆黑如点墨的眸子,此时正放着光,白得透骨的脸上绽放着一个童真的笑容,就好像真的是在诚心问她还玩不玩蝴蝶。 他个子高,一走近就投下来了一股子阴影,曳缘知道在那阴影中,藏着一个黑心变态的恶魔,以后会把她害得很惨。 “不抓了不抓了。”她立即捂着左肩膀,那被他刚刚推过的地方,装作娇滴滴的模样道,“蓝雾哥哥,我肩膀疼,我要回去休息了。” 说完就飞快地跑走了。 蓝雾看着她逃跑的背影,一抹橙红色像只逃难的小狐狸一样,惊慌失措,他不由得笑出了声。 “呵,傻子……” 就在这时,姬宴他们又全回来了,看样子是没有追到那只鬼,曳缘趴在马车上看戏,这种全身心体验式的追剧情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 蓝雾走到了忘忧的身边,拉住她,紧张地问:“你,还记得我吗?” 忘忧刚刚追完鬼回来,一身狼狈,她看了一眼他,那双漂亮的眸子在等着她的回答,但是她却摇了摇头:“我们见过吗?” 话本里,蓝雾就是一个单恋女主的男二,可是女主却根本不记得小时候见过他。 蓝雾的手垂下,眸子里好看的光消失,他干笑两声,末了,又转头面向姬宴撒娇道:“皇兄,我们什么时候启程啊?我饿了。” 姬宴面色不安,他还在担心忘忧的驱煞玉佩,尽量用平和的语气对蓝雾说话:“蓝雾,你要是饿了就先去曳缘马车上吃点东西,我们随后就出发。” 蓝雾只好点了点脑袋:“好吧。” 掉头时却看到姬宴轻柔地拍了拍忘忧的肩膀,安抚道:“放心吧,我一定会帮你找回玉佩的。” 蓝雾停下,眼尾上扬起一个弧度,打断道:“不用去找,它很快会主动还回来的。” “嗯?”其余人都好奇地看过来。 蓝雾这会儿仰起头,颇为自豪地说:“刚刚我趁那只鬼不注意的时候,下了一只小小的蛊虫在它身上,要不了多久,它就哭着回来求饶的。” 曳缘在马车内看到这里,心中暗暗激动道:开始了开始了,这个反派要开始下蛊了。 众人皆是一阵低呼,都说这苗疆的蛊厉害非常,人人惧而远之,他们刚刚都站在这里,可是却没有一人发现蓝雾给那只鬼下了蛊,本来大家都觉得这位二殿下只是个稚嫩少年,连捉鬼都不敢上前,结果却没想到人家早已稳操胜券。 “你早下了蛊,刚刚我们去追,你怎么不拦着?害我们白跑了那么久。”后面一个穿着青色锦衣的公子上了前,十八九岁的模样呈现出和蓝雾一样的稚气,他腰间配着一把流云宝剑,模子倒是有几分像那个痴傻的三小姐。 说话的正是曳缘的二哥,郗献云。 蓝雾却是弯眸一笑,回他道:“你就当是出来踏了一场春嘛。” 语毕,他就转身朝路上唯一的一辆马车行去,曳缘本来是趴在马车窗沿的,他一回头就正好对上了自己的目光,她登时躲回了马车里。 不消片刻,蓝雾就掀开朱红色的垂帘迈了进来,毫不客气地往她对面一坐,调笑的声音在车内响起:“痴曳缘,看得挺入神的啊。” 曳缘镇定地坐直,端庄道:“是……是啊,宴哥哥英姿焕发,威风凛凛,怎么看都看不够呢。” 蓝雾一下子来了兴趣,凑过来,单手撑住下巴,好奇道:“你喜欢他呀?” 曳缘犹豫了,按照剧情来说,她确实是痴恋男主的,可是,按照本心来说,她好像谁也不喜欢。 她就是个来看戏的狐狸,她根本都不知道什么叫做喜欢。 蓝雾又直起身子去,端过旁边几案上的一盘桂花糕,咬了一口道:“也是,像你这样的,怎么知道什么是喜欢。” 这桂花糕四四方方一个,白色糕点上铺撒着几粒干桂花,里面包着红豆软馅儿,蓝雾入口,香甜之味溢满唇齿,是熟悉的味道,他终于回来了! 在他国生活了七年,终于吃上了熟悉的味道,他想接着再吃上一个,但是手中的白色瓷盘却被对面的人抢走了。 对面的人嘟着小嘴吼道:“什么叫像我这样的?!” 曳缘以前没去过人间,自然也没有尝过人间的美食,这番穿到这个世界里来,发现人间竟有如此多的美味,她自己吃都还不够呢,怎么会分给这个讨厌的反派吃? 蓝雾心道:本来就是傻子,怎么还不允许别人说她傻子了? 他扬唇故意问道:“痴曳缘,你今年几岁了?” 曳缘知道他又是想来戏耍自己,怒气横生,吼道:“姑奶奶我五百岁了!” “哟!”蓝雾装作很害怕的样子,顺着她的话接下去,“那你是什么妖精?” “吾乃狐妖!” 蓝雾差点笑出声,他憋着笑又说:“那你会勾引人吗?” “你!!”曳缘气到要抓狂,谁说它们狐狸就只会勾引人的? 她气得脸胀红,抬袖掀开帘子,唤了一声前方马上的姬宴,告状道:“宴哥哥,蓝雾哥哥说要我嫁给他!” 她这话说得极委屈,像是被欺负了一般。 四周的人全都转过脸来看她,看到她满脸绯红,又听她说出这句话,全都以为蓝雾在马车内对她干了什么坏事。 “蓝雾!你给我出来!”整个枫树林间都回响着姬宴的暴吼声。 车内的蓝雾脸色青一块白一块,他横了她一眼,临走时还不忘抢了一块她盘子里的桂花糕吃。 她回瞪他,开怀地笑道:“走好哦,花蝴蝶。” “你叫我什么?”他的脸瞬间一黑。 “花蝴蝶啊,有着花花肠子的坏心蝴蝶。”曳缘大胆地昂头说到。 蓝雾重重一甩车帘,踏了出去。 第 3 章 红霞 曳缘朝着他的背影做鬼脸,窗外她的大哥郗雁停驾马走了过来,关心地询问她:“妹妹,你没事吧?” 曳缘摇了摇头,对于这个大哥她其实是有点怕的,因为他太严肃了,她甚至怀疑他和二哥是不是一个亲娘生的,他平日里就爱板着一张脸,每次她和二哥一起出去玩都要背着他偷偷去。 郗雁停一双凌厉的眸子扫向蓝雾,因常年跟着爹爹一起行军打仗的缘故,所以养成了一副严肃呆板的性子:“二殿下,舍妹尚年幼,心智不齐,还请殿下注意言行。” 不仅如此,她二哥郗献云也站了出来,走到蓝雾面前,他这人就比较直爽,更是没分寸,直接说了句:“二殿下,你对我妹妹做了什么?” 蓝雾这一下马车就看到大家用那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忘忧也看了过来,他顿时胸中冒出一团火,这个傻小姐简直是诋毁他在忘忧面前的形象。 曳缘见哥哥们为了自己如此顶撞蓝雾二殿下,她一阵感动,但是为了哥哥们的前程着想,她还是决定解释一下。 她伸出手拉了一下郗雁停的黑袍:“大哥,蓝雾哥哥他没对我做什么。他就是抢我的桂花糕吃,我不给他,他就说要把我娶回家,然后我的桂花糕就全是他的了。” 郗雁停松了一口气,他向蓝雾抱拳道歉:“二殿下,舍妹从来不说谎,既然事情真相已解开,那我向二殿下道歉,请恕臣刚刚冲动顶撞之罪。” 姬宴在这时笑着缓和大家气氛,高声道:“两位哥哥也是护妹心切,蓝雾自然也不会怪罪大家。” 蓝雾扭过头,看向车窗探头出来的曳缘,似笑非笑,心里道:从不说谎啊……编故事能力挺强的嘛。 “好了,速速回城吧!”姬宴下令道。 曳缘又缩回了马车里,花蝴蝶刚刚那个表情真的太渗人了,他不会暗自在心里想要怎么给她下蛊吧? 回到城中已是傍晚时分了,皇帝早早备下了丰盛的晚宴,迎接离开七年的儿子归来。 曳缘作为迎接队伍中的一员,也可以留在宫中一同用餐,踏进这殿余连绵的宫殿,沿着白玉栏杆踏上九层台阶,走入金碧辉煌的大殿,她一直惊奇地向四周张望着,这皇宫她还是第一次来呢。 突地,撞上了前面的一个人,她抬头一瞧,那系着蓝色发带扬着高高马尾的头顶,不是蓝雾又是谁。 咦?他怎么停下没走了? 而旁边的姬宴他们都已经走到大殿前方去了,只有他一人还站在后方驻足不前,曳缘不知道自己是该走呢?还是不走? 她站在他的旁边,打量着他的侧脸,只见那张如刀削成的俊脸,上面一半被隐在了黑暗中,给人一种阴沉之感。 前方响起姬宴的声音来:“父皇,儿臣将蓝雾接回来了。” 那本来是坐在高大龙椅上的人,急促地走了下来,差点没踩稳摔下台阶,幸亏一旁机灵的老太监扶住了他,才安稳地走下了台阶。他一步步朝蓝雾行来,一身明黄色的龙袍将他瘦弱的身躯勾勒,他的步履沉重,眼神却激动:“我儿啊,你终于回来了。” 他走过来一把抱住蓝雾的肩膀,两眼含着泪光打量着蓝雾,仰着头笑道:“你都长这么高了……” 他这一笑,两眼下的皱纹就现了出来,尽显岁月的痕迹。 曳缘站在一旁都要感动得流泪了,她之前看书的时候都没有什么感觉,可这现场直击还是击中了她的心灵。 蓝雾现在也就十八岁,那离开的时候才十一岁,那么小一个孩子就离开了父母,去到异国他乡,心里一定很委屈吧。 可是他的脸上却半点表情都没有,连回抱一下皇帝都不愿意,只是冷冷地说:“母妃呢?还在那里吗?” 皇帝的身子一抖,强忍住泪水,继续维持笑脸道:“孩儿,先吃了饭再去看她吧,你不是饿了吗?” 阴影中蓝雾的睫毛抬了一抬,泛出里面黑暗的流光,他忽然笑了,曳缘看得一惊,怎么也想不到他会笑,她还以为他会一直像刚刚那样冷下去呢。 闻得他道:“父皇,我想先去看看母妃,我已经很多年没看到她了。” 皇帝老脸上的泪水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好,父皇这就带你去。” 蓝雾摇了摇头,像孩子般,“孩儿想一个人去。” “好……”皇帝招来身边的一个老太监,“福顺,你带二殿下去。” 蓝雾跟着那个须发微白,穿着深褐色长袍的老太监走了,曳缘看着他飘蓝的背影走下了殿外长阶,消失在了暗红色的黄昏中。 身后忽然有人喊住了自己,将她的魂思拉回来,原来是那皇帝在叫她,他龙颜和悦:“三小姐吗?朕想请你帮个忙,这是新鲜蒸好的桂花糕,你帮我给二殿下送去好不好?” 旁边一个宫婢提上来一个红柚色的盒子,她接在手里,搞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皇帝要叫她去送,难道就因为她是一个九岁心智的小孩,所以蓝雾不会对她生气吗? “好,陛下,曳缘这就去。” 曳缘很不情愿的跟了出去,丫鬟小枝提着食盒跟在她身后,蓝雾走得飞快,她追出去时早已不见人影,还好小枝找得到路,她们沿着朱红色宫墙一直走了一刻钟,最终才走到一处特别的地方。 那里是一处石头砌的圆形堡,规模宏大,有半个宫殿那个大,上面写着“皇陵”二字。 嗯?这里面放的是蓝雾母妃的尸体? 两旁种着一排排的青绿竹子,一节一节地伸到了天幕上去,竹叶簇拥着的竹尖向中间合拢,呈骑士保护状,保护着中间这座圆堡。 皇陵门口站着两个士兵,一左一右,用长矛拦住了她,肃声道:“皇陵乃皇家重地,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 丫鬟小枝将刚刚陛下赐的令牌举到那两人面前晃了晃:“看清楚了,是陛下让我们来的。” 两人一见令牌,立马恭敬地让开了道:“小姐请进。” 曳缘走了进去,里面空间很窄,两边的石壁上挂着琉璃灯,闪着微弱的光亮,但因着没有窗户,密不透风,让人感到一丝丝压抑。 她踩着青石长板走过了这条很长的甬道,在甬道尽头见到了那位叫福顺的老太监,他手垂拂尘,拢袖垂首立在圆石门口。 曳缘刚要叫他,他就对自己做了一个“嘘”的动作,她立马咬住了唇,目光探向里面,见蓝雾正跪在石室中央,安静异常。 曳缘拿过丫鬟手中的盒子,自己轻声轻脚地走了进去,一踏进这里面,就感觉空间比刚才宽广了许多。这是一间圆形的屋子,靠墙根的地方伫立着一圈的圆柱形灯盏,莲花状的顶上点着白蜡烛,将整座石室点亮。 石室中间摆着一具长形冰棺,不住地往上冒着森森白汽,上方透明盖里满是水雾,而在那盖子下,躺着的是一个美艳绝伦的女子。 女子身穿蓝裳,那是和蓝雾身上一模一样的颜色,头上戴着一圈蓝色花环,那花朵也是神奇,待在这冰棺里竟没有凋谢。而蓝雾的那只蓝色蝴蝶就落在那透明盖上,像蓝雾一样安静地守护着里面的人。 女子睡得安详,脸上皮肤剔透,也不见任何老态,若不是瞧蓝雾跪在这里,她根本没办法相信那个人是他的娘亲。 书里对这个男二的描写不算多,只介绍了他母妃早死,从小被父亲送去他国做质子,回来后,他就变得阴怒无常,为了复活他的母妃,干了很多丧尽天良的坏事。 曳缘安静地立在他的身后,她不是人类,不懂人的感情,但是见他那副悲伤的面孔,想来是真的很难过吧。 他跪了许久,曳缘也就站了很久,她犹豫着要不要把桂花糕放下然后就走,他饿着不吃饭可以,可是她还是要回去吃饭的啊。 她正要放下盒子,旁边的蓝雾就转了过来,一双带着雾气的眸子盯着她,语气冰冷:“痴曳缘,谁让你进来的?” 曳缘突然后背发凉,“咚”的一声跪倒在面前的蒲团上,说道:“蓝雾哥哥,我来看看你母妃。” “嗯?”蓝雾一诧,目光惊讶,片刻后又笑道,“我的母妃,为什么要你来看?” 曳缘心里发憷得很,但是面上还要笑嘻嘻,假装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怕,“因为我怕蓝雾哥哥一个人会哭。” 说着她从袖口里取出一块绣着一朵小菊花的手帕递到他面前:“蓝雾哥哥,你哭吗?” 他的脸登时一青,被这个哭字郁闷到。他看起来像是会哭的人吗? 他伸手接过她的手绢,手却没有松开,而是隔着一层柔软的棉料握住了她的手。 曳缘双瞳睁大,嘴角微张,心中困惑……他这是搞啥? 他们这样,好像是在……牵手! 他目光柔和,神态静雅,只闻得他低声一笑,笑声如黄鹂宛转的歌声,低语道:“哥哥怎么会哭呢?哥哥笑还来不及呢。” ??? 她不解:“笑什么?” 他笑意盎然,道:“白捡了一个媳妇,不该笑吗?” 曳缘往后一躲,吓了一大跳,“你在说什么?” 他嘴角上翘,又道:“不是我媳妇,那为什么要来看我的母妃?” 没有跟这样的人接触过,曳缘吓得想逃,可是他却按住她的手,将她又拽了回来,指着她的脸惊讶道:“呀!你脸上这是什么东西在飞?” “啊?什么……”曳缘被他这话吓到了,以为自己脸上有虫子之类的东西。 可是却听见他下一句话说:“哦,是红霞呐。” 红霞飞? 曳缘反应再慢也懂了,这个讨厌的反派,捉弄起人来还一道一道的。 他在说她脸红了。 她捂着羞红的脸,别扭地推开他。 他放开手,把手绢扔给她,摇头嫌弃道:“可惜,红霞虽美,你不好看。” 曳缘:“……” 第 4 章 踩花 敢说她不好看! 哼! 曳缘将手帕又收了回去,将食盒递给他:“这是陛下让我给你带来的桂花糕,咯。” 她甩给他就欲起身离开,但是他却又将她拽住了,拽的还是她的橙黄色裙带。 “痴小姐不是爱吃桂花糕吗?坐下来一起吃了再走吧。” 他的脸上挂着一派天真的笑,真的把她当成一个小孩子来对待。他将食盒盖子打开,一股桂花的香气扑面而来,他摆到她的面前来,邪恶道:“吃完了,才能走。” “啊?” 吃完?这么多?这是想噎死她吧! 曳缘苦着一张脸,她刚刚在马车上已经吃了很多了,虽说这桂花糕确实美味,可是再好吃的东西吃多了也是会腻的呀,她现在只想啃鸡腿,不想吃这桂花糕了。 蓝雾捻了一个起来喂到她的嘴边,装作很好心的说道:“吃呀。你不是喜欢吗?” 报仇!绝对是在报仇! 看那笑得眯成了一条缝的眼睛,里面像是藏着一把刀,要将她碎成万片。 曳缘拿过,慢吞吞的咬了一口,这味道太甜了,她是真的腻了,嚼了半天也没吞完一个。 蓝雾忽然开口,问道:“痴小姐平素里一般和谁亲近?” 曳缘心里发笑,敢情是想套话呀,她才不怕呢,她笑道:“自然是宴哥哥呀。” 可是却听到他道:“十几年了还没腻呀?” “???” 蓝雾继续问:“那……他平日里和谁较亲近?” 曳缘满意地一笑,翘起嘴角来,刺激他道:“宴哥哥最喜欢跟忘忧公主亲近。” 他拿桂花糕的手果然顿了顿,旋即展颜一笑,站起身来,转身朝外走了出去,“走吧。” 啊?不用再吃桂花糕了吗? 曳缘忙不迭爬起来跟上,跟着他出去。 为什么她这么霉,要去拯救这么一个奇葩的反派恶魔? 她在意识里问系统:“这该怎么拯救啊?系统你能不能给我划一下重点?” 【宿主,重点在心。】 心? 她眉头打结,这心到底应该怎么弄啊?难道说要去把它夺过来? “蓝雾哥哥,等等。”在要踏出皇陵的时候,曳缘跳出来走到他的前面,双手交叠,放在他的胸膛上,替他捂住心脏位置,“小心!” “???” 不仅是蓝雾,旁边的守卫们也都在惊讶。 “小心你的心。我帮你护住。” 蓝雾:“???”有病? 曳缘却还在放肆的说着:“你的心是要给我的,不能弄坏了。” “噗嗤!”旁边俩守卫和后面的老太监还有小枝全都笑了,只有蓝雾一个人冷着脸。 他眼珠慌乱的转动,尴尬地推开她,快步离开了,边走还边骂道:“有病!” 曳缘看着那离开的蓝色背影,问系统:“拯救值涨了吗?涨了吗?” 【宿主,依旧是零哦。】 第二天又是紧张的一天,因为她恶毒女配要干坏事了。 她接到系统指令,前往太子东宫。 这太子东宫她去得很勤,穿来的这十天里几乎每天都去,可今日那里却不同,因为蓝雾住了进来。 他好好的自己宫殿不住,偏要来黏着姬宴住,众人皆以为他是多年不见哥哥,所以才缠着搬进来,其实他只是想借此机会靠近忘忧而已。 曳缘穿过亭台楼榭,绕过一棵葱青迎客松,见到大堂前笔直地站立着一排家丁和婢女,老管家站在堂中左挑右选,最终指了几个偏机灵点的人,让他们去照顾蓝雾二殿下的饮食起居。 曳缘知道那只索泪鬼就附在其中一个小婢的身上,而她的任务,就是去蓝雾那里偷玉佩。 原主十分讨厌姬宴身边的忘忧公主,若是偷走了驱煞玉佩,那么忘忧就时刻都有被妖怪抓走的危险,这样她就高兴了。况且在书中,就算是她偷了东西,也没人会怀疑到她的头上来,因为她是一个从不说慌的好孩子。 见那些婢女朝着蓝雾所住的住处小步行了去,她也跟了过去,她来太子府都是家常便饭的事,所以也没有带婢女,就自己一个人走了来。 前面有八个婢女,背影婀娜俏丽,全都穿着统一桃红色的绸缎宫装,头上梳了两个很小的发髻,上面别着两朵粉红小碎花。 她不知道那只鬼到底藏在哪个人身上,只得悄悄注意她们的动作。 蓝雾住的院子偏西,再穿过一个圆月形拱门就到了。那边的朝阳正盛,院落中的两棵石榴树铺上了星星点点的光,一左一右立于小院中,而蓝雾竟然就半躺在那两树中间的秋千上,嘴上叼着一根青色狗尾巴草,长腿修长地翘起,手上把玩着一个黑蓝色类似鲁班锁的圆形玩具。 他翻转着细长的手指,那锁就随着他的手而变化,就一眨眼的功夫,那锁就已变幻成了另外一种形态。 太神奇了! 前面的婢女和侍从给蓝雾请安,他头都没有抬一下,左手抽空出来挥了挥手,挥退了那些人,接着继续玩他的锁。 曳缘向他的玩具投去好奇的目光,蓝雾感受到对面还有一道人影没有离开,便烦闷地抬起头来,道:“不是说了让你们下去吗?” 抬头却看到那人是曳缘,他黑漆漆的眸子一动,不怀好意地问道:“你来干什么?” 曳缘将原书台词背出来:“我是来找宴哥哥的,一不小心迷路……” “出门右转,不送。”蓝雾在她话还没说完时就打断了她,转头继续玩起锁球来。 曳缘:“……” 额,还真是一点不留情面啊。 若是原本的她自己,听到这句话,一定会转身就走,但是她还有剧情任务没走。她只好硬着头皮走了上去,停在他的面前,小声道:“蓝雾哥哥,我找不到宴哥哥,你可以带我去找他吗?” 蓝雾接二连三的被打断,顿时没了玩锁的兴致,他不耐地摘掉嘴上的狗尾巴草,骂咧道:“烦死了。” 曳缘被他这句话一说,说得手心都冒汗了,心里一直骂道:破系统,为什么不能给她一个善良一点的人物来攻略啊? 【宿主,我可是能听到的哦。】 曳缘:“……” 他从秋千上下来,忽俯身下来,冲她眨眼一笑:“要找皇兄是吧?” 曳缘轻轻颔首。 “跟我来。”说罢,便抬脚向院落外走去,在经过她身旁时,带起一阵奇异的飘香。 太子东宫中栽种了许多的植物,时值春季,万物复苏,脚下石板两侧的青草都爬了出来,卷着一朵朵小小的白花,正冲曳缘笑着脸。 她本就是生活在山林中的,自是最喜欢各种鲜嫩的植物,她低头看着路边的野花,见前方的石板缝隙里向上伸着一朵小蓝花,而身旁人的黑色长靴下一刻就要踩上去,她当即抬手拉住了他,大声道:“等等!” 她这一慌,随手一抓就抓住了他的手,两手相触,两个人都愣了愣。 蓝雾颇为不耐烦:“又要等什么?”他生怕她下一句又说出什么惊天的话语来。 还好他的那只脚没有踏下去,见他诧异地低头望向她,曳缘指了指那下面的花,道:“别踩着那朵花了。” “……”蓝雾一把甩开她的手,右脚重重踩上去,再抬起时,那朵小蓝花已经被踩得稀碎了。 他从石板上踏过,那灰色石板上还残留着蓝色的浆汁,那么的醒目。 曳缘气愤地追上去,怒不可遏道:“不是让你别踩吗?” 蓝雾回头一笑,笑得那样讨打:“你让我不踩我就不踩,我凭什么听你的啊?智障儿童!” 曳缘胸中已有怒火,在他们妖族,每一种看似不起眼的植物,都是有灵性的,都是有生命的,是不容被这些邪恶的人们所轻贱的。 她手腕收紧,掌中聚力,已然想给他一点教训,就在这时,一声清亮的声音从不远处的檐下传来:“蓝雾,曳缘,你们站在那里做什么?” 是姬宴的声音。 曳缘迈着小步子跑了过去,顺便撞了一下挡着路的蓝雾,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书里的她们都要喜欢男主了,因为男主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啊。 他正义,他善良,他温柔,他大公无私,他舍己为人…… 她冲过去抱住了姬宴,声音哽咽道:“宴哥哥,我刚刚迷路了,找了好久都找不到你……” 【恭喜宿主,完成与男主拥抱任务,成功挑拨男女主关系,推动剧情任务发展,还请再接再厉哦。】 后面的蓝雾半眯着眸子盯着他们,没有表情。 姬宴见曳缘这委屈巴巴的模样,轻轻安抚了两下,唤到一边的蓝雾,沉着声音:“蓝雾,你是不是又欺负曳缘了?你不知道她还小吗?” 蓝雾站着没动,四分之一的脸被一棵梨树遮住,他长睫差点扫过那树叶,讽刺道:“我哪敢欺负她呀?人可是要做太子妃的人。” “蓝雾!你在胡说什么!”姬宴一怒,而旁边正好走来的忘忧也听到了这句话,她眸子生冷,转身走了,长长的秀发留下一个生气的背影。 蓝雾赶紧从小路追了上去,紧跟着忘忧身后走了。 在原文中,这就是一个狗虐虐恋的故事,男女主相互喜欢但是却因为种种误会而始终不能在一起,而那些误会制造者全是曳缘和蓝雾这两个配角。 “忘忧!”姬宴松开她,朝着那边追了上去。 忘忧本是东盛国的公主,而蓝雾在那里待了七年,两个人自是有一些话题可以聊,他们有说有笑的走进了蓝雾的宫殿,而姬宴就跟在他们身后。 “忘忧,你想看蓝色的蝴蝶吗?”蓝雾很热情地介绍起他的蝴蝶来,曳缘在后面瘪瘪嘴,真是人跟人果然是不一样啊,昨天自己碰一下他的蝴蝶都不行,结果他今天就这么卖力地向忘忧推销。 蓝雾看向后边的姬宴,笑问道:“皇兄,你也想看我的蝴蝶吗?” 姬宴温柔的一笑,看到离开多年的弟弟回来,他真的很高兴,道:“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喜欢玩蝴蝶。” 他们几人走进了屋子里,而曳缘却没有跟进去,她走到之前蓝雾躺过的那个秋千旁,试探地坐了上去,之前她来过很多次太子府,都没有发现这玩意儿,看着刚刚蓝雾坐在上面还挺好玩的,她的心也蠢蠢欲动。 她之前看话本里,秋千都是需要有人在背后推的,她不想叫丫鬟来,便偷偷试了一个术法,这秋千就随着绳子摆动了起来,她惬意地坐在上面,一个人玩得不亦乐乎。 她手上捧着刚才蓝雾遗落在秋千上的鲁班锁,锁现在呈闭合状,像一个铁球,有一个拳头那么大,黑色材质上刻着深蓝色图案,那上面的图案画得很诡异,蓝色线条勾勒出一个个面目可憎的妖怪模样。 曳缘看不明白那是什么妖怪,她试着扭了一下,但是却扭不开。 好奇怪,刚刚蓝雾就是这样扭动的啊,为什么自己扭不开? 下一秒,蓝雾冷森森的声音就响在头顶。 “秋千好玩吗?” 曳缘扭过脖子,就看到他逆着阳光的笑脸,脖子上那一圈银圈反射出白花花的光,橘色的石榴花在他耳后张扬。她还未回答,就见他手臂一动,秋千就被他用力推了出去。 “啊!!!” 第 5 章 丫头 她随着秋千荡了出去,若不是她眼疾手快地抠住两边的绳子,一定会被甩出去。 这秋千荡得太高了,在扬起来的那一刻,她感觉她看到了整个太子府的全貌,橙红色的半袖衫向两边敞开,滑落到了肩际,手臂上勾着橙黄披帛在半空中飘飞成了风筝的两只尾巴。 尖叫声划破长空,整座宫殿的人都在抬头向上看,但是却又什么都没瞧到。因为曳缘又反弹着荡回去了,在落回蓝雾身边的时候,她大骂了一句“花蝴蝶!黑心鬼!” 她骂完后又接着荡回去了,要不是屋里面还有那么多人看着她,她一定会一脚将他踢回东盛国去。 太可恨了! “哈哈……哈哈!”蓝雾在一旁抱胸大笑。 “蓝雾!小心点!别摔着曳缘了!”姬宴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冷脸道。 蓝雾这才抓了抓面前的绳子,秋千停止了摆动,曳缘才得以停下来。他立即好心地稳住她,替她将滑落的衣衫拉上来,笑眯眯问道:“痴曳缘,秋千是不是很好玩?” 曳缘半眯着眸子望过去,心里面早已用刀将他剐了几十遍了,心道:你给我等着!我一定要你好受! 她跳下去,走到姬宴身边,埋怨道:“宴哥哥,蓝雾哥哥他好坏。” 姬宴轻柔地安慰她:“蓝雾哥哥不坏的,他只是在陪你玩,曳缘不可以生蓝雾的气哦。” 曳缘又在心里一阵感动,这男主也忒好了吧,宠弟狂魔吗? 她乖巧地点了点头,转身将手里那个鲁班锁重重扔给了蓝雾,不开心道:“一点也不好玩!” 屋中的忘忧看到曳缘和姬宴如此亲近,脸色又冷了冷,她抬脚走出来,向蓝雾告辞:“二殿下,玉佩的事就麻烦你了,蝴蝶很漂亮,我下次再来看。” 姬宴登时也跟了出去,两人的背影离开了那扇白石圆拱门。 曳缘也想跟着出去,可是却被旁边的蓝雾揪住了衣领,他单手勾住她背后处的丝绸领子,将她硬生生拽了回来,忽见他低头而下,凑近她的身上嗅了嗅。 曳缘身子一僵,他的呼吸就错落在她颈间,脖子生出丝丝痒意,她嘴角颤抖道:“你干什么?非……非……非礼啊……” 他松开她,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吓她道:“你的身上沾了不干净的东西。” 曳缘被他这一拍倒是吓到了,“什么东西?” 他转身走进了屋中,往桌前一坐,放下手中鲁班锁,继续道:“邪祟之物。” 曳缘立马跟了进去,在他身旁坐下,两手趴在红木桌上,看着他问:“此话怎讲?” 蓝雾看她这么正经的模样,倒是有点滑稽,一个九岁心智的人竟然跟他探讨邪祟之物。他解释道:“刚刚我在推你的秋千时,发现秋千上有一股邪力,不知是什么邪物沾到你身上了。但是,我刚刚闻了闻,却也没什么邪物啊。” 曳缘睫毛一眨,搞了半天,他说的这个邪物原来就是自己啊。她还差点以为那个索泪鬼爬到她身上来了呢。 “你不怕吗?”蓝雾看她丝毫没有惧意,稍感诧异。 曳缘装作一副都不懂的样子回问他:“蓝雾哥哥,邪物是什么?可以吃吗?” “……”蓝雾想自己一定是蠢了,跟这么一个二傻子说这些,她要能听得懂才怪呢。 说到吃,既然快要到午饭时间了,那她就不走了,她端正地候着,两眼盯着他,心里面一直在想到底要怎么报仇呢。 蓝雾被她这炯炯有神的两只眼睛紧盯着,有些不自在,问道:“你怎么还不走?” “我要在这里吃饭呀。”她甩甩小腿说到,把娇俏的小孩子模样演得淋漓尽致。 “……”蓝雾有点后悔招惹这个小魔王了,这怎么还赖着不走呢! 婢女们很快就上了菜来,曳缘的眼睛瞟向那几位新来的小婢,个个长得如花般娇艳,配着粉红色的衣衫,就如院外的桃花飘了进来,这管家还真是会挑人呢,净往好看的挑呢。 婢女们端着菜盘子鱼贯而入,她仔细地观察着每一位婢女,见她们表情都差不多,在见到蓝雾时都忍不住抿嘴偷笑,那娇羞的样子像是瞧见了俊俏的情郎般,只有最后一位进来时,她的脸上表情很平静,并没有被蓝雾的美色所迷惑。 等她们出去之际,曳缘开口:“花蝴蝶,你要不要收个通房丫头?” 那只索泪鬼是来偷解药的,若是做了通房丫头,那岂不是就更容易偷到解药了? “噗……”蓝雾刚喝了一勺乌鸡汤,差点没一口喷了出来,他放下碗勺,在桌上发出当啷一声脆响。 “你说什么?”他震惊出声。 “通房丫头啊,我瞧着刚刚那位就不错……”她的声音愈来愈小,最后直接被他那张铁青的脸吓到不敢再说了。 “谁教你的?你几岁了?怎么会知道这些?”他的言语里充满了诧异与恼怒。 “呃……”她以前看过很多话本呀,知道这个是很正常的事情吧。她埋着头,扒了一口饭,不经意地问:“你不知道吗?” 他的脸上已经不是铁青了,而是白一阵,红一阵,似乎有点尴尬,他咳嗽了一声:“关你屁事!” “你不是说我是太子妃吗?我管管你这个小叔子没错吧?”曳缘用他的话讽刺回去。 “哟!多大点年纪啊,就想管我了?等你先当上太子妃再说吧!”蓝雾笑了笑,“哼”了一声,“你等着吧,我明天就跟你哥哥告你的状。” 曳缘才不怕他,啃了一口沾满芝麻的香酥鸡腿,道:“去呀,我跟哥哥说你非礼我,看谁告得过谁!” “……”蓝雾把那盘香酥鸡腿端到自己面前,兀自啃了起来,“小小年纪,倒是个撒谎精呵。” 曳缘闻得外面又走来了婢女的脚步声,手飞快地抢回那一盘鸡腿,咬牙道:“你的通房丫头来了,注意点形象!” “你!”蓝雾还真的端端正正坐了回去,没有再跟她抢那盘鸡腿,开始优雅地吃起菜来。 曳缘在心里诽谤:呵,真能装啊。 只进来了一个宫婢,正是之前那个不为蓝雾美色所惑的女子,她的容貌姣好,身段娇柔,立在蓝雾身旁为他添热茶,曳缘给蓝雾使了一个眼色,仿佛在说:“怎么样?还行吧?” 不过对方却只是回了她一个无聊的眼神,吼道:“本殿不需要通房丫头!” 他这声音说得极大声,而且也突兀,莫名其妙的。 那个婢女被他一吓,添茶的手一个不稳,茶水倒了出来,溅了蓝雾满身,她连忙低头求饶:“二殿下恕罪,奴婢不是有意的。”边说还边伸手来擦他的衣衫。 蓝雾从座位上跳起来,吼道:“离我远点!” 曳缘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蓝雾冰眸狠狠刮了她一眼,然后绕过她带着怒火走了出去。 索泪鬼终于等来了机会,怎么会就此错过,那婢女紧跟着也跑了出去:“二殿下,奴婢替您换件新衣吧。” 人都走了,终于清静了,曳缘继续低头吃起饭来。她就只需要坐在这里等着偷玉佩就好了,其他的事都不操心。 书里面只写了那玉佩是她悄悄从蓝雾那里偷走的,但是却没具体描写怎么偷走的,这……只能靠她自己发挥了。 过了不到一盏茶功夫,蓝雾就回来了,他换了一件新的衣袍,依旧是蓝黑色交叠的穿法,看他母妃也穿蓝色,可能那是他们那里的习俗吧。 不过,他穿蓝色真的还蛮好看的,一股子少年之气,男主是偏沉稳一点的人设,而他却是偏稚嫩一点的少年,给人一种长不大的孩子感,但是就是这样,才能给读者形成强烈的反差感,那种混杂了坏与美的破碎感,在他身上彰显得淋漓尽致。 注意到她的视线,蓝雾低下头来粲然一笑:“痴曳缘,你在看什么呢?” 曳缘羽睫一抖,收回视线,问了一句很不着边际的话:“你见过勿忘我吗?” 蓝雾在她身旁坐下,摇首道:“那是什么?” 她不假思索道:“一种……很像你的花。” 听到蓝雾放声笑了笑,她意识到没说对,又重新说了一遍:“一种很像你衣服颜色的花。” 他幽幽盯着她,缓缓道:“没见过。你什么时候拿来给我看一眼吧。” “啊?”曳缘一愣,这花她只在她生活的那片林子里见过,这个世界倒是没瞧见呢。 “那么诧异干什么?放心吧,这次不会给你一脚踩得稀碎的。”他的手在她的肩膀上拍了拍,示意让她放心,像在哄骗一个小孩子一样。 曳缘才不会相信他的鬼话呢,她低头扒饭,心中思忖这个花蝴蝶明明已经拿回玉佩了,竟然还藏在身上,还不告诉她,可惜她刚刚已经看到在他腰带里的一丁点玉佩的小边角了。 可是,她要怎么样才能偷到手呢? 她必须得赶在蓝雾邀请忘忧去参观皮影戏之前偷走玉佩,白天不好下手,那她只有晚上再来了。 她扒完了饭,站起来向蓝雾道谢:“蓝雾哥哥,谢谢你的午饭,我得赶紧回去了,二哥说了下午要陪我踢毽子的。” 蓝雾盯着她匆匆忙忙离开的背影,眼中是一片艳羡,嘲讽的一笑,还真是无忧无虑,天真烂漫啊。 他招来一个小厮,吩咐道:“替我去向忘忧公主传话,就说她的玉佩很快就会回来了。” 他拿出腰间的那枚白金玉佩来,注视着,唇角勾了勾。 第 6 章 摄魂 曳缘回府后和郗献云踢了半个时辰的毽子,已经累得要趴下了,满头都是汗水,小脸通红,她躺倒在满是青草的草坪上,像一只小动物似的眷恋着绿草。 郗献云一把将她提起来,皱着眉头:“地上脏死了,快起来!” “干净的,这是大自然的味道啊。”曳缘自幼便在山林间乱滚乱爬,从来没觉得这青草脏过。 “你怎么跟那蓝雾一个样啊!”郗献云才将她拖起来,她又趴下去了,他无奈,只好坐在她身侧。 曳缘好奇地问道:“蓝雾?二哥你跟他很熟吗?” “也不熟,他小时候常来我们府上,不过都是跟在太子殿下身后,调皮得很,就跟你现在一样。”郗献云一身青衫染上了青草的味道,看起来就更加青春年少了。 “那二哥你现在怎么不去找他玩了?” 说起来这个郗献云就一肚子来气,吼道:“妹妹,他欺负你,你不知道吗?他一上来就推你,谁还跟他玩啊……” 曳缘跟他击掌,赞同道:“好勒,咱们以后都不跟他玩。” 晚饭过后,曳缘去洗了个澡,给自己身上熏了一些奇奇怪怪的香,多种味道混杂在一起,她吸了吸,足够难闻,这才满意地溜出了门。 踩着月下的院墙影子,在月华中穿梭,片刻之后,她又来到了蓝雾的院落。月儿挂在树梢上,落下浅浅淡淡的光亮,院中寂静无人,她弯着腰沿着墙角慢慢摸到了蓝雾的寝居。 听了听里面平稳的呼吸声,她使了一个穿墙术,穿了进去。 如今虽然她是穿到了这个凡人的身上,但是因为系统出了点问题,所以她还保留着自身的妖力,现在的她,就相当于一个半妖。 寝屋里未点烛火,只有少数月光从窗外斜射进来,她踮着脚尖,踩在实木地板上,慢慢向床边移了过去。 床上只有一个穿着单薄黑色寝衣的少年在熟睡,月光照不到那处,只能瞧见他睡得很安静,和白日里捉弄人时的调皮捣蛋完全不一样。 旁边有一竖屏,有一个人那么高,上面挂着他的绫罗衣袍,她屏住呼吸,手慢慢移向那里,撩开衣服寻找玉佩。 两件衣服都找了,都没有看到那块白色的玉佩。 这时,床上的人突然动了动,一只手翻转过来,曳缘看到那枚白金玉佩就在他的手中! 不是吧?睡觉都要拿着,对忘忧公主的东西就这么上心? 她走过去靠在他的床沿,手慢慢伸了下去,他的手握玉佩握得紧,饶是她摸到了玉佩的边也不敢用力抽出来。 她两指对着他的两臂弯一点,这是她使的一个痒痒术,只见他忽然左手挠了挠右臂,右手挠了挠左臂,但是就是不肯放下那块玉佩。 ……这都不行? 她只好另寻他计。 要不,干脆把他按头打一顿吧?揍他脸,他应该总会松手了吧? 结果她刚要低下头,床上的人就睁开了眼睛,两眼直直地望着她。 四眼相对,曳缘呼吸一滞,嘴惊讶地张开,一口气半天没呼出去。 就一瞬间的功夫,她使了个狐妖独家摄魂术。 两眼直勾勾地回望着他,不畏也不怕,通过交缠的眼神,对他进行摄魂。 蓝雾盯了她许久,都没有动作,像是傻了一样,曳缘心中偷笑,看来她的摄魂术练得还不错,她们狐妖一族自幼便会学习摄魂一术,但是她从来没有对谁使过,今天算是找到试验品了。 她勾唇一笑:怎么样?花蝴蝶,你傻了吧! “你是谁?”蓝雾的声音响起,但是却没了白天里的那种不羁,只剩下柔和。 他的眼神含着春光,媚眼如丝,人已经不清醒了。 曳缘笑了笑,声音如夜里飘荡的风铃,清脆朗耳:“殿下,我是你的通房丫头啊。” 她按住他的双肩,又将他按倒在床上,手指张开,在他眼前划出一朵花,对着他柔媚的笑。蓝雾伸出手,含情脉脉的抚摸上她的脸庞,曳缘看他这副中了摄魂术的模样,只觉得好笑。她轻轻合上他的眼皮,随后,他就安静地睡了过去,做起了美梦来。 曳缘顺势拿走他手中的玉佩,他也没有任何的反应。 她替他盖好被子,满意一笑:“花蝴蝶,好好做梦哟。” 等她回到府中后,便去园中的荷花池边蹲着,她的任务就是将这玉佩扔进水里,这玉佩乃天山下冰冻千年的玉石,虽为玉石,但也全靠冰塑而成,驱邪之力神效,但却有一个弱点,就是不能碰水,一碰水就化了。 她将它扔进了池子里,可是那玉佩却没有融化,而是沉沉地掉入了水中。 怎么回事? 为什么啊? 书上说的总不可能有错吧? 难道这玉佩被蓝雾掉包了?不至于吧,这才半天时间,他是如何打造了一块一模一样的玉佩的? 还是说那索泪鬼还回来的就是一个假的? “曳缘,大半夜在那儿干嘛呢?”不远处传来郗雁停的声音,将她吓了一大跳。他腰配黑刀,一身冷冽的风霜,应是刚从皇城里巡逻完回来。 她站起来,挠头笑了笑:“大哥,我马上去睡,马上去睡。” 说着,她就跑回了自己的房间,一头倒在床上睡了过去,太累了,刚刚用了摄魂术费了她好多精力,明天再去想那玉佩的事吧。 一通睡到天亮,她梳洗完毕,小枝给她扎了两个发髻,梳了几根小辫子,别上两朵黄色的珠花,长长的黄色发带系在发髻上,飘落于肩际,黑发如丝绸般垂于身后。 她很喜欢穿橘色系列衣衫,因为她的狐狸毛发就是橘红色的,她觉得这样的衣衫才是适合她的。 她像昨日一样前往太子府,他们将军府离太子府不过一条街的距离,原书中的她,就是一个穿梭于两座府邸间的串门蹭饭人设,下人们一旦在将军府找不到她的时候,她必定在太子府。 蓝雾住的院子偏西,刚好就沿着街道边,院墙外就是街道,街道对面就是将军府,昨晚她就是从街角翻进去的。 不过现在她进去得走正大门,就必须绕很远的路过去,她来到正厅,打卡似的去找姬宴。小侍卫领她去东苑的紫竹林,那里是姬宴平时练功的地方,位置比较僻静,也屏退了下人,空中只听得见兵器相接的声音。 她站在写着用紫色颜料写着紫竹林三个大字的门下,看到在那竹林中不止有姬宴一个人,还有蓝雾。 他们两个在对打?不对,应该是切磋。 两人各执一剑,剑光流转间,白衣和蓝衣在风中交错飞舞,他们两个身高相近,气质却截然不同,姬宴穿宽袖白衣,而蓝雾却穿窄袖蓝衫,姬宴舞剑总给人一种谪仙下凡之感,而蓝雾挽剑却像是一个放荡不羁的江湖浪子。 姬宴一个高跃,手中长剑扫过蓝雾头顶的竹子,紫色的竹叶翩翩降落,飞撒在蓝雾周身。 曳缘鼓掌叫好:“宴哥哥好棒!” 那边的蓝雾斜眼看过来,目光如闪电,让曳缘猛地住了声。 他把剑一扔,满脸不爽道:“不打了皇兄,太吵了。” 曳缘:“……” 她不过就说了一句话而已。 紫色的叶子落在他的肩头,他轻轻抖了抖,然后朝她踏了过来。 站在门边的曳缘侧过身子给他让道,可是他却站在门口停住了。这门道本就不宽,他这样站在这里就会显得此处更狭小,曳缘抬头好奇地看他,却见他用灼灼的目光盯着她。 干嘛用这种眼神看着她,不可能是发现昨晚的事了吧? 他张口骂了一句“乌鸦嘴!” “啊?”曳缘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他给拐走了。他的手搭在她的肩头,像搭一个男子一样,但是手上又用了力,拽着她往前走。 “蓝雾哥哥,你靠太近了。”曳缘伸手推开他,但是却无果,他手上力量又加重了几分,毫不留情地拖拽着她往前走。 他讽笑道:“你也知道靠太近了啊。那你知不知道有些话是不能乱说的?” 他冰冷的气息里夹杂着一股清香,那是来自他身上的香味,很清雅的花香味,味道很奇异,有一种蛊惑力,让你忍不住想继续吸。 “我乱说什么了?”她不解的问到。 “通房丫头。要不是你说,我昨晚怎么会……”他顿住了,这么羞耻的事情还是不要说出来了,他也不知道昨晚怎么了,好像做了一场奇怪的梦,梦里面有个女子,他看不清脸,她趴在自己的怀里,还说什么是自己的通房丫头,然后还来亲吻自己…… 太羞耻了!他怎么会做这种梦? “你昨晚怎么了?梦见通房丫头了?”曳缘心中得意,口无遮拦的问到。看来她的摄魂媚术修炼得还不错嘛,人一旦中术,就会出现一些幻觉,做一些旖旎的美梦。 蓝雾立刻捂住她的嘴,惊恐万状道:“你怎么知道?” 曳缘拉开他的手,露出一个我很懂的笑容,挑眉道:“蓝雾哥哥,青春少年嘛,我都懂的。” 他瞳孔大愕,脸上五彩纷呈,这种被人戳穿囧事的心情实在不美妙,他很想将她杀掉灭口。 曳缘看懂了他眼神里的杀气,往后一跳,但是却被一把拖走了。 “蓝雾哥哥,我错了,我胡乱说的,我不会告诉别人你做这种梦的,救命啊!二殿下要杀人了!” 蓝雾将她强行拽回了他的院子,一入院内,就高声将所有的婢女全唤了来,他将曳缘按在正堂内的圆角木椅上坐下,笑道:“痴曳缘,你不是说要帮我选通房丫头吗?接下来你可得好好选。” “啊?”曳缘怔怔然,不会吧,他因为自己的摄魂术一夜就开窍了? 他往那上首的椅子上一坐,单手撑住下巴,百无聊赖的看着跪倒在屋中的八个婢女,四人一排,皆垂头跪足,神情本来是忐忑的,但是在听到蓝雾对曳缘说的那句话之后,就全都娇羞了起来。 “曳缘啊,好好选,认真选。” 上面的蓝雾突然喊了她的名字,她心中一激,只觉得他的声音宛如玉石相互敲击,美妙绝伦。她作为狐狸时的名字就叫曳缘,穿来后竟然穿到了同名的郗曳缘身上,她觉得这缘分妙不可言,就像命中注定的一样。 第 7 章 蝎子 她站了起来,围着下面的婢女走了一转,扫了一眼那几位姑娘,昨天那位特别的婢女今日也一样,眸子低垂,嘴角微抿,像是在思考着什么更重要的事。 蓝雾这番行为到底是为什么呢?难不成是真的要选通房丫头?按理说他一早醒来发现玉佩不见了,应该立即对府内进行搜查啊,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她实在是想不通,便又走回到他的面前,无措道:“蓝雾哥哥,要不你告诉曳缘你喜欢什么样的吧?曳缘真的选不出来啊。” 她偏着头又说:“又或者,你把她们全收了吧?” “咳!”他坐直了身子,猛地咳嗽了起来,被她这句雷人的话吓到了。 婢女们一听,皆是一喜,发出小声的笑来。 “不许笑!”蓝雾霍然起身,冷脸下令道。他的俊脸恢复了一阵子,才变回原来那副阳光笑脸,继而说道:“昨晚是谁进了我的寝宫?站起来。” 众人一惊,面面相觑,哪个不要脸的狐媚子敢这么大胆跑去勾引蓝雾二殿下? 不过,都没有人站起来。 “没人站出来吗?”蓝雾狐疑地问,他有点可惜地说,“我还想着将父皇赏给我的西域宝珠送给她呢。既然没人认,那就算了吧。” 随即,一个婢女就站了起来,举手道:“二殿下,是我。” ??? 还真的有人站出来啊?! 曳缘也走过去好奇地盯着她,这姑娘胆子够肥的啊?敢公然撒谎! “是你?”蓝雾睨向她,“你昨晚入我房来干什么了?” 那位婢女被蓝雾这一盯,羞赧地低下头,声音小小的:“自然是服侍二殿下。” 曳缘心道:够不要脸的啊! “来人,把我的西域宝珠拿上来。”蓝雾高喊一声,外面的小太监就端来了一个红面小圆盒进来。 那是一个深红色的盒子,手掌大小,刻面精致,小婢女接过盒子,满脸兴奋地向蓝雾行礼:“谢谢殿下!谢谢殿下!” “打开看看,喜欢吗?”蓝雾很体贴地说到。 曳缘努努嘴,这蓝雾对女孩还挺好的嘛。她伸过头去看那颗宝珠,谁知盒子打开后,却从里面爬出一只黑色的蝎子来。 “啊!!!”尖叫声四起,婢女们惊得四处逃窜。 曳缘也吓得放声尖叫,作为一只狐狸,她是最怕这些黑不溜秋奇形怪状的小动物的。 那婢女扔了盒子,蝎子跳到了地上,落到了她的脚边,她吓得跳到了旁边的椅子上,嘴里还骂着:“别过来!别往我这里来!” “哈哈哈哈哈。”当所有人都在害怕时,只有一旁的蓝雾在捧腹大笑。 可是那只蝎子却像能听懂她的话似的,顺着凳脚就爬了上来,越是让它不要爬过来,它偏要爬过来。 “啊!!”曳缘吓得花容失色,两腿直跺,情急之下,跳到了蓝雾的身上去,像只八爪鱼挂在他身上,死死抱住他的脖子。 蓝雾瞬间停了笑,道:“下去!” 曳缘被吓怕了,拼命摇头道:“不可能,除非那只蝎子死了。” 她这摇晃间,光滑的脸蛋就擦过他的脸颊,柔软的发丝带着一股女儿香扫过他的皮肤,他轻微愣神:“痴曳缘,刚刚你还说不要靠太近,你现在是不是靠得有点太近了?” 她的四肢挂在他的身上,丝滑的浅橘襦裙垂在他的手旁,这确实是太近了,虽然她的心智只有九岁,但是她的身体已经十六岁了啊。这要是让别人看到,又会说他占她便宜了。 曳缘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她是真的怕死那只黑蝎子了,生气道:“蓝雾,你不是说那是西域宝珠吗?” “这确实是西域宝珠啊,它来自西域,名字叫宝珠。是你们自己理解错了好吗?”他甩甩头无赖地说。 “……”亏了她刚刚还在心里面想他对女孩多好,呵呵,这人太毒了! “痴曳缘,你再不下去,我可要扔你下去了啊!”他清冷的嗓音提醒道。然而,下一瞬一抹黑暗的烟雾就从门口袭来,他右手一抬,护住曳缘的头部,转身一避,那股黑色力量就从他的后颈穿过,直射到了屋子中正央的墙壁上。 曳缘还在懵圈中,蓝雾就将她扔到另一边的宽椅子上,然后转头与那只索泪鬼打了起来,那只鬼这次不再是烟雾状,她幻成了一个黑衣女子,身姿婀娜,肤如白雪,长相艳美,上翘的丹凤眼像是在勾魂似的,直勾勾地看着蓝雾。 看这模样,这只索泪鬼原来是一只魅啊。 长相艳美的鬼,即为魅。 房屋里早就不见那些婢女了,现在就只剩下他们三个人,索泪鬼的烈焰红唇吐着长长的舌头,扑向了蓝雾,漆黑的身段在他身边环绕,长着长长指甲的柔荑在他脸上抚摸。 蓝雾立在屋子正中,眸子微垂,挂着冷霜,说道:“玉佩,还回来!” 那只女鬼笑了两声,声音在白天也让人感到寒栗,她的手指勾着蓝雾的俊脸,问:“解药呢?” 蓝雾飞身一旋,避开她的手,再转回来时,手中已多了一个黑蓝色的鲁班锁了,他双手灵活地一转,那个锁就被他打开了,随后挑出了一只黑色的不明动物,很小一只,黑色躯壳上长着红色斑点,像七星瓢虫般,他道:“玉佩,拿出来。” 曳缘愕然,原来他那个玩具锁里面装的是小虫子啊,好可怕,她昨天还摸了。 那只女鬼从腰间取出一块白色的长玉佩丢给了他,然后迅速飘过来夺走了他手中的小虫,转身飘出了房间。 蓝雾看了一眼玉佩,随意地往桌子上一扔,又追了出去:“还有一块呢?” 咦?还有一块? 曳缘有点摸不着头脑,这玉佩有两块吗? 外面渐渐没了声音,她抬脚走了过去,拿起那玉佩看了看,和昨晚那块没有什么区别,趁着没人,她赶紧先将任务完成了再说。 她端起桌上一壶水,将玉佩扔进了一旁的一株兰花盆里,然后将水倒了进去,那玉佩果然遇水就融化了,冒着森森白汽,将兰花的细条叶子上都染了几滴水雾。 看来这是真的女主的玉佩了,那昨晚她偷到的那又是什么呢? 【恭喜宿主完成这一阶段最重要的一个任务,特奖励宿主记忆碎片一枚。】 她要那记忆碎片有什么用?还不如奖励她两天假呢。 一股黑风穿堂而过,屋内忽然飘进来一个人,随着那人进来,房门被猛地带上,幽闭之气席卷,曳缘不自觉地后退。 是那只索泪女鬼返回来了。 她飘起来在屋子里乱窜,砸得屋内的瓶瓶罐罐兵嘣响,像是在找什么东西,随后,她将目光停留在她的身上,寒声道:“玉佩呢?” 敢情还是来抢玉佩的啊,曳缘很是不明白,问道:“你不是已经换到解药了吗?还要玉佩干什么?” “那解药是假的!”她也以为那是解药,但是当她碰了那只蛊虫后,才知道那根本不是解药,而是一种新的蛊。它并没有使自己身上的痛苦减轻,反倒更加严重了。这蛊虫看着微小一只,实则威力巨猛,会让人感到浑身有一千只蛊在咬你的骨头,它们牙齿锋利,咬合神速,就一刻,就能让人痛不欲生。 没想到那个小小的少年,就会炼这么可怕的蛊了。 而那天他给自己下的蛊,和这完全不同,那是一种能让人浑身产生痛苦并且忍不住想要流泪的蛊虫,就像是心上得病了一样,她感到十分抑郁和沮丧,无时无刻都想哭。她实在是承受不了这种痛苦了,所以才来找他拿解药。 “给我!” 她张着尖细的五爪朝曳缘扑过来,曳缘后退到了墙根,只见那如墨般的鬼影落到了自己面前,她的黑爪抓向自己的心脏,似是要将她的心剜出来。 若是还不反击的话,她就会被疼死的,她的手背在身后,五指散开,拧出一团妖力来,妖力从两边散开,像隐形的翅膀,从左右两边夹击面前的女鬼。 女鬼一时不察,被这股不明力量袭击后,击飞到了对面的墙上,然后摔倒在地,她不可置信地望向曳缘这边,惊道:“你暗算我?” 就在这时,屋子外跑来几串脚步声,还有姬宴在唤她的声音。 “曳缘,你在里面吗?” 女鬼闻声化作一缕黑烟,在姬宴推开房门的时候,冲了出去。 跟着姬宴一起进来的还有蓝雾,屋子里一片狼藉,花瓶茶盏碎了一地,几把椅子斜倒着,桌台上的琉璃灯盏倾斜在桌子边缘,摇摇欲坠,而那原本被他甩在桌上的玉佩,不见了。 屋子另一边的角落里,一个橘红色的身影倒在地上,衣角凌乱,眼睛紧闭,似是晕了过去。 姬宴走过去蹲在她面前,轻柔地拍了拍她,可是她却没醒,他面色担忧,吩咐后面跟来的侍女道:“去,叫太医。” 曳缘本来决定一直装死下去,可是她偏偏悄悄虚开了一条眼缝,刚好就看到那只黑色蝎子在她面前不远处,马上就要爬上她的披帛了,她陡然一惊的坐了起来:“啊!” 姬宴:??? 蓝雾:??? 曳缘朝姬宴身边挪了挪,指了指那地上的蝎子,惊恐道:“宴哥哥,蝎……子!” 姬宴回头觑了一眼蓝雾,示意他快把那蝎子弄走。蓝雾瘪瘪嘴,夹起那只蝎子又装回了那只盒子里,叹气道:“哎,宝珠,没有人懂得欣赏你的美呀。” 曳缘:“……” 等他捡走了那只蝎子,曳缘又假装很晕的倒了下去,倒在了姬宴的身上, “曳缘,你没事吧?”姬宴担忧的问,“有没有哪里受伤?” 曳缘虚弱地开口:“宴哥哥,我没受伤,就是被吓到了……” 而那边收拾好蝎子,还在观察混乱现场的蓝雾走了过来,问道:“痴曳缘,玉佩呢?” 第 8 章 蛐蛐 曳缘看了一眼他,心想这人太坏了,明明那只女鬼都把玉佩还给他了,结果他却给人家一个假的解药。她往姬宴身边躲了躲,装作没听见他的问话,一副很害怕的模样:“宴哥哥,我好怕,刚刚有女鬼冲进来了,我被她吓晕了,我不知道那玉佩是不是被她拿走了……” 姬宴眼下一沉,与蓝雾交换了一个眼神,转过来安慰她:“曳缘别怕,那只鬼现在已经跑了。” 他站起来,将蓝雾拉到前面来:“蓝雾,你安慰一下曳缘,我去外面看看。”他虽然说是外面,但实则却是去看忘忧,他担心那只鬼去找忘忧的麻烦。 蓝雾手足无措,安慰女孩子这种事情他最不擅长了,他半蹲在她的面前,窗外的日光从上而下飞洒进来,在她脸上映出一道斑驳迷蒙的光影。 “痴曳缘,你不是不怕那些妖魔鬼怪吗?”他审视的问到。 他长着一双好看的桃花眼,此时若有若无地上扬,让曳缘摸不透他在想什么,她诺诺道:“她……她要吃我。” 蓝雾将旁边地上倒下的一盆花捡了起来,稳稳地立住,扶着那花枝道:“那你给我描述一下她是怎么要吃你的?” “呃……她从外面一冲进来就张着五只大爪子,往我身上扑,要来挖我的心……”她越说声音越小,总觉得他在怀疑些什么。 他的右手在空中张开,做出一个抓的姿势,问道:“是这样吗?” 他的手伸到她的身前,对准她的心口,似想还原一下那只女鬼挖她的场景,但是曳缘却一把打掉他的手,双臂护在自己胸前,骂道:“臭流氓!” 蓝雾一怔,意识到自己的手好像放在了不该放的位置,面上涌上一丝囧色,起身站了起来:“走,出去,我送你回家。” 曳缘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这黑心花蝴蝶今日咋这么好心,还送她回家? 她跟在他的身后走出了这间混乱不堪的屋子,喊住他:“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不用你送。” “可是我想送你。”他斩钉截铁地道。 “啊?”曳缘觉得一定有阴谋,难道他感应到了那枚玉佩在自己家? 她冲到前面去拦住他,双手张开挡住他的路,嬉笑道:“蓝雾哥哥,真的不用了,你这样子去我哥哥他们会误会的。” “误会什么?”他笑着问。 她眨了眨眼睛,道:“大家都知道我喜欢宴哥哥,你现在跟着我去我府上,哥哥们肯定会想岔的。” 他不以为意,清笑了两声,推着她的脑袋继续走:“我正要跟他们说这事呢。” “说什么?”曳缘直接愣住了。 他低头冲他一笑,笑得如春花般耀眼:“提亲啊。” “啥玩意儿???”曳缘惊得满脸如一个裂开的石榴,白里透着红,红里透着白,眼睛瞪得圆鼓鼓的,惊讶万分。 蓝雾看得好笑,欢畅地笑了起来:“哈哈哈,你竟然信了!” “你在逗我玩?”曳缘这算是知道了,为什么他只能是个男二,他真的太坏了!太可恶了!幸好女主没喜欢他。 “不然呢?你还真以为我看上你了啊?” 她气恼红了脸,嘴里一直嘟囔着骂人的话,骂着骂着,就走到了将军府。 “参见二殿下!”门口的侍卫全都恭敬地向蓝雾行礼。 一路进来,就遇到无数的侍卫和丫鬟在向蓝雾行礼,曳缘叫他们小声点:“嘘,千万别惊动了爹爹和娘亲。” 曳缘头大,见他还跟着往里走,问道:“我已经到了,你怎么还不走啊?” 蓝雾很悠闲地在府里逛了起来,四处打量道:“好多年没来了,到处看看。” 将军府修建得也十分气派,不比他们太子府差,占地宽广,分内苑和外苑,入门是两棵不老松,年岁已久,枝干粗壮,叶子细条,屹立不倒。 两旁是沿墙曲廊,可以通向不同的院落,中间正道走上不远,就可看见一个拱形的石头小桥,下面有一汪碧绿的池水,里面种着莲花,此时青色的大块莲叶铺盖在水面上,遮住了池子下大片的风光。 那里,正是曳缘扔玉佩的地方。 而蓝雾的目光却落在那池畔,似乎陷入了某些不好的回忆里。 她心中紧张,怕他看到那水下的玉佩,站到桥上挡在他的前面:“蓝雾哥哥,这边没什么好看的,要不你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小时候,我很喜欢这片池子,可是,你很讨厌它。”他突然奇怪的说道。 “??” “现在这个季节,里面应该有蝌蚪……”他说着便要往池边走去。 曳缘拦在他前面,立马高声道:“有蛐蛐!” “我那里有蛐蛐!别去看蝌蚪了,去看蛐蛐吧,蛐蛐更好玩!二哥前几日给我捉的,不是买的,是去田里捉到的。你要不要去看?”曳缘很卖力地介绍起自己的小可爱动物来。 “幼稚!”蓝雾吐槽道,但是腿还是迈开了,“走哪边啊?” 曳缘带着他往自己的院落行去,从曲廊而去,绕过几个转角,沿着日光照晒的圆柱,走向宅院后方,来到自己的小院子。 丫鬟们都在别处干活,在准备午饭,或者洗衣服,大家都以为曳缘不会回来,所以院子静悄悄的。她推开自己房间的雕花木门,却见蓝雾没有跟上来,她对他招手道:“进来啊,愣着干什么?” 蓝雾眉头耸了耸,高瘦的身子立在门口,背着阳光,却是没动,低喃道:“不太……合适吧。” 曳缘怏怏嘴,一转身,走进了屋中去拿她的蛐蛐,这个花蝴蝶也太太太……胆小了吧,连女孩的闺房都不敢进。 她从案台上抱起自己装蛐蛐的小罐子,然后走了出来,还没出来就见一道青色的身影急闯而入,长剑飞入,对准门口的蓝雾袭了去。 郗献云听到蓝雾来了,匆匆忙忙赶过来,一过来就瞧见他站在曳缘的门口,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安的什么心,随手拔出长剑对着他飞掠了而去。 蓝雾闪身一避,长腿蹬上旁边的柱子,在空中倒翻了一个跟头,错开他的剑光,落下来时与郗献云正面相对。 曳缘惊了一跳,听见剑刃在柱子上剐蹭的声音,连忙喊住了他们:“住手!二哥,快住手!” 蓝雾其实身上是有武器的,就在他的腰间,那条白银与蓝交混的腰带就是他的武器,但是他却没有拿出来,赤手空拳的与郗献云打斗,这就大大吃亏了。 “妹妹,他到你房中来做什么?”郗献云没收剑,继续与蓝雾对峙。两位少年年龄相仿,眼中都是谁也不服输谁也不让谁的精神,似乎打得很来劲。 “哼!”蓝雾冷冷哼了一声,斜眼看向她道:“这就是你叫我来你院子的目的吧,报复我是不是?” 曳缘:“……” 郗献云根本不信他的鬼话,不信道:“我妹妹怎么可能叫你进来?肯定是你骗她的。” 曳缘看着面前这个护妹狂魔,叹了一口气,喊道:“二哥,真的是我叫他过来的。你快把剑收起来。” 蓝雾眉峰上抬,又道:“我正要跟你这个当哥哥的说说这事呢,好好管教一下你这个不省心的妹妹,别什么都乱教给她。” 她一时慌张,这蓝雾不会是要说自己的坏话吧,立即走了出去,把手中的小罐子举到郗献云面前,说:“我叫二殿下过来斗蛐蛐的。” “哈???”郗献云低头看她,满脸诧异,“真的?” “嗯。真的。”曳缘重重点头。 郗献云盯了对面的蓝雾一眼,哐当一声把剑插了回去,一扬额前的碎发,道:“我还以为是哪里冒出来的登徒子呢,原来是妹妹邀请过来斗蛐蛐的啊。” “登徒子?”蓝雾诧异了一声,往身旁的廊台上一坐,背倚靠在朱漆柱子上,长腿交叠,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问,“痴曳缘,你说,我像登徒子吗?” 曳缘走过去将他的长腿扒拉了下去,嘴里吐道:“你这个样子还真挺像的。” “你……” 见蓝雾要发作,她连忙放下手中两个小罐子,打开盖子来:“来,斗蛐蛐。你选哪一个?” 他凑过来看了一眼,每一个罐子里有一只蛐蛐。 她给他介绍道:“这只叫小狐,这只叫小蝴,你选哪一只?” “……有区别吗?”蓝雾无语地抬起眼来。 “当然有区别啊,一只是狐狸的狐,一只是蝴蝶的蝴。” 郗献云站在廊外,手撑着暗红色栏杆,也望了过来,好奇道:“妹妹,你什么时候给它们两只取名字了?我怎么都不知道?” “我刚刚取的。”她又跑回去拿了一个小斗盆出来,将两只蛐蛐倒了出来,“一只是哥哥去市场上买的,一只是他抓来的,你选哪一个?” 蓝雾瞧那两个都长得差不多,便说:“我选买的吧。” “嘿嘿,你选了小狐。”曳缘开心一笑。 但蓝雾根本听不懂她说的是哪个狐,管它叫啥呢,抬起脸来问头顶的郗献云:“押个注吧,你选谁赢?” “我自然是选我妹妹的小蝴呀。”他转身去地上拔了一根小草过来,放进斗盆里,拨弄了一下里面的蛐蛐的胡须,边弄边问,“输了有什么惩罚?” “痴曳缘,你定吧。”蓝雾道。 “嘿嘿嘿嘿,”曳缘阴笑了几声,“谁输了谁穿女装!” 蓝雾摇头不干道:“你本来就穿女装啊……” 曳缘指向一边的郗献云,道:“我要是输了,就二哥穿。” 蓝雾这样一听,倒觉得还行,点头答应了:“那还差不多。” 郗献云一听,自是不愿,拉住曳缘的手:“妹妹,你怎么把我给卖了啊?” “放心吧,二哥,我们一定会赢的。”曳缘给他使了个眼色,让他相信她。 那两只蛐蛐终于开始发功了,四腿一蹬打了起来,其中一只的后腿要粗一点点,带着一点发黄的色迹,朝另外一只扑了去。 “小蝴,加油呀!”曳缘在一旁使劲加油。 那只蛐蛐忽然展翅鸣叫,发出一声我必赢的声音,气势磅礴,另一只也不甘落后,也扇开翅膀叫了起来。 “小蝴,快咬小狐的小腿!” 蓝雾郁闷地抬头:“你到底喊的是谁?” 曳缘却根本没理他,低头玩得很嗨,激动地大叫:“小蝴,咬它!” 蓝雾盯着那下面一只蛐蛐张开牙口,去咬另外一只,但是另外一只十分灵活,迅速地逃脱了。 他们两人凑到了盆口边观战,连额头碰到了一处都不知道,郗献云伸手扒开他们两个,道:“你们两个挡着我都看不到了!” 第 9 章 狐蝴 下面的两只蛐蛐绕着中央旋转了起来,都在伺机而动,不知道旋了多少转,它们没晕观战的人都晕了,蓝雾现在已经分不清谁是他的那只了。 突见一只蛐蛐率先出击,跳了过去,扑到另一只的身上,迅猛地咬住了它,另一只绊倒在地,一时半会爬不起来了。 “啊啊啊!小蝴赢了!!”曳缘举起双手来跟郗献云击掌,两个人都激动地跳了起来,忘我地欢呼。 蓝雾用那根草刨了刨下面的两只蛐蛐,他完全分不出哪只是小狐,哪只是小蝴,见他们在欢呼,只好道:“好吧,我输了。” 曳缘和郗献云两个暗自交换了个眼神,悄悄抿嘴偷笑,其实真正赢的是小狐。然而蓝雾却根本没发现,竟然可以骗到这个拥有花花肠子的反派蓝雾,曳缘简直太高兴了。 “女装!女装!女装!”曳缘呼喊道。 郗献云也跟着欢呼:“女装!女装!女装!” 蓝雾的脸顿时布满黑线,抬起浓密的睫毛来,盯着曳缘,道:“等寒食节那天吧。” 语毕,就站起来走了。 郗献云转身朝着他的背影欢乐的喊道:“二殿下,下次又来斗蛐蛐哦!” 蓝雾的背影愣了愣,接着快步走了出去,像是逃亡似的。 待他走远后,他们两人才放口大笑,一个笑得仰面朝天,一个笑得趴在了檐台上,完全停不下来。 “哈哈哈哈哈哈,我已经开始在脑中幻想蓝雾穿女装的样子了。” “妹妹,咱们两个实在是太损了,但是,为什么感到这么开心?哈哈哈哈。” “哥哥怎么样?我厉不厉害?竟然可以坑到蓝雾!” 郗献云给她竖起大拇指:“厉害厉害,你是我将军府的女英雄。” 蓝雾走出将军府后去了不远处的质子别宫,那里住着的是忘忧公主,入得宫内,随着侍女一同走进别院,一股梅花清香飘入鼻尖,那是岁末初春的味道。 侍女还未禀报,远远的,就瞧见了屋中一对璧人坐在窗下,小小的窗框将他们脸庞定格,将他们的笑脸锁住。他在外面顿住了脚步,安静地欣赏里面的一对璧人的侧影。 侍女走近禀报,忘忧这才抬起脸来,望向窗外的蓝雾,她身着一身锦衣宫装,丁香花的颜色将她的皮肤衬得更加白,就如天上皎洁的月亮般。 “二殿下来了。”她笑着同旁边的姬宴说话。 蓝雾走了进去,见他们正坐在窗边下棋,好不惬意呐。他埋怨道:“哥哥,你都好多年没陪我下过棋了。” 姬宴执棋的手一顿,是啊,他都好多年没陪他下过棋了。小时候,他们常常在一起玩耍,一起下棋,一起练剑,一起读书,可是后来他去了邻国,一去这么多年,他在这里遇见了来到此处的忘忧可以陪他一起下棋,可是他呢,他去到异国,一个连陪他下棋的人都没有。 他的眸中聚起泪光,招手道:“来,阿雾,哥哥陪你下棋。” 蓝雾却不依,看着案几上的黑白二子,明显是忘忧执的白子赢了,他道:“跟你下有什么意思?我要跟战胜你的忘忧公主下。” “好。”姬宴温柔一笑,放下棋子,把位置让给他,“来,这里坐。” 棋子重新铺开,蓝雾开始与忘忧对弈起来,忘忧是七巧玲珑剔透的心思,下棋也心思缜密,绝不会马虎。 蓝雾随意地张口问道:“公主可吃得惯我们南楹的菜?” 忘忧心思在棋上,放下一颗白棋后,才说:“刚来时不习惯,后面慢慢地就习惯了。你呢?你习惯我们东盛的菜肴吗?” 蓝雾却很直接地摇头:“一点也不习惯,那边的东西味道都太淡了,嚼起来总感觉缺了什么。” 忘忧点点头,拂了拂额前碎发:“是啊,东盛的饭菜确实偏淡,我来南楹这些年,慢慢的都把口味养辣了。” “你知道吗?我刚去的时候,还去摘山上的小辣椒来做辣酱下饭吃呢,那味道真的够辣。”蓝雾很自在地说着。 “啊??”忘忧一惊,“是红山上的那些辣椒吗?” 姬宴在一旁默然不语,眸中却有心痛与自责,他不知道蓝雾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是怎么从一个小男孩长成一个大男孩的。 “是啊,红山上有一大片的红辣椒,我每天闲来无事就跑去摘辣椒,摘回来做辣酱。”蓝雾像一个抱怨的小男孩般,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 “啊?你还会做辣酱吗?你不怕辣吗?”忘忧捻白棋的手一顿,那山上的辣椒可是他们东盛国一大特色食物,巨辣无比,他们东盛饮食一向清淡,这辣椒一般用于泡菜或者出售给其他国家。 “做辣酱有什么难的,我们苗疆的人都会做啊。我不怕辣,我喜欢吃辣。忘忧,要不然我送你一罐辣酱吃?” 忘忧摇了摇手:“还是算了吧,那太辣了。” 蓝雾又道,“忘忧,我知道明天城中会有一场来自东盛的皮影戏表演,你要不要去看?” “皮影戏?”忘忧小时候在东盛很喜欢看这玩意儿,但是来到南楹后便好多年没看到了,忙答应道:“好啊。” “那好,明日我来接你。” “太子殿下,你也一起去吗?”忘忧望向一旁的姬宴。 姬宴温柔一笑:“好。”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大多都在聊一些东盛那边的事,姬宴听得恍惚,对于他这个弟弟,他又多了几分心疼。 连下了几盘棋之后,他们才一同返回太子府,姬宴从容走在蓝雾身侧,关心地问:“玉佩的事,有线索了吗?” 蓝雾摇了摇头,陷入了沉默中。那只女鬼不承认昨晚来偷了玉佩一事,说她只有一枚忘忧的玉佩,那他自己的那块玉佩又去哪儿了呢? 昨晚的那个梦,和丢失的玉佩,会有什么关系呢? 到底是谁偷走了他的玉佩? 实在想不通。 翌日天气爽朗,春光明媚,曳缘又接到系统任务了,今日这场戏是男女主互相吃醋的戏,她作为一个恶毒女配自然不能缺席,不仅不能缺席,还要美美的出席。 她像往常一样,狗皮膏药似的去隔壁太子府黏着姬宴,见他要出门,也欢快地跟上,蓝雾抱着手臂在朱红色的大门口候着姬宴,今日的他容光焕发,高束的马尾飞扬,蓝色发带迎风斜飞,脸上是青春活力的颜色。 曳缘在心里嘀咕:这么开心干嘛?不就是要见到忘忧了吗?看那花枝招展的模样,就像是孔雀开屏了般。 “啧啧啧……”曳缘走到他面前念叨着。 他低头睨了她一眼,拧眉道:“你也要去?” 曳缘转身拉着姬宴的手臂,嘟嘴道:“我是跟姬宴哥哥去玩的,又不是跟你。你管得着吗?” 蓝雾故意笑着打趣:“皇兄,你什么时候把她娶进门啊?你看黏你都黏成什么样子了。” 姬宴一双冷峻的眸子抬起来,表情不悦,呵斥道:“蓝雾,别胡说!” 曳缘勾着嘴角说:“宴哥哥,你快给蓝雾哥哥娶一个王妃管管他,他真的太讨厌了。” “你再给我胡说!”蓝雾一手揪住她的耳朵,将她拽出了府门。 “松……松……松手!”曳缘双手拍打他,双脚去踢他,足足被拖出去了好远,他才松手。 “痴曳缘,你几岁了?”他突然问到。 曳缘下意识地说了句“五……”后又顿住了,差点就说成五百岁了。 “五?”蓝雾冰亮的眸子射向她。 她假装掰了掰手指,数了数,才慢吞吞道:“五加四,我九岁了。” “九岁啊。”他在嘴里凿着这几个字,上扬的眉峰里像是藏了一把剑,“可我瞧着你不止九岁呢。” 她心中一慌,他这是开始怀疑她了? 稍微定了定神,她仰起头来,不开心的问道:“蓝雾哥哥,我有那么显老吗?” “呃……” 她的脸上扑了粉红的胭脂,黛眉细细勾勒,如柳叶般,一双水灵灵的大眼上闪着晶莹的亮片,那是时下最流行的龙女妆,眼尾处打着细细的闪粉,眼睛眨动间,就仿佛龙女出海般,泛着耀眼粼粼的光。 她的脸凑到他的面前,让他不经意间慌了神,他从来没有如此近距离地打量过哪位姑娘的脸,她本就是二八妙龄年纪,圆眼小嘴,长相甜美,肌肤水嫩,哪里会有显老一说? 不过见她这么的不忌讳男女之别,脑子应该确实只有九岁吧。 他推开她,咳了一声,转身朝前走,“快去找你的宴哥哥。” 天色将暗不暗,夜幕蓝的天空上挂着一轮圆月,街上人影幢幢,出来游街的人们数不胜数,他们几人都没有带侍从,穿的都是便装,像平民百姓般一样出入街道,逛街游玩。 朱雀大街上吆喝声不断,摆着各种稀奇小玩意儿的摊子层出不穷,沿街的铺子门口都挂着欢迎入店的灯笼,缀着发黄的灯穗在夜下迷惘。 忘忧公主今天也打扮静美,如缎子的秀发仅用一根发簪束着,额前搭着一条紫白的额坠,眉心吊着一颗如紫葡萄般的珠子,双耳挂着精致的长链耳坠。一身淡紫的衣衫,如一朵娇艳欲滴的紫兰花,行走在街道上,引得许多公子注目。 曳缘悄悄打量过去,这就是所谓的女主光辉吗?真的感觉她在闪光呢,太美了吧。 忘忧来自东盛国,个子偏高,眼窝深邃,鼻梁高挺,跟曳缘完全不是一种长相。曳缘在心中哀怨,作者就是偏心,女配的长相就是比不上女主,她这种小家碧玉的长相怎么比得上忘忧倾国倾城呢? 她垂着脑袋,失了精气神,走在身侧的姬宴喊了一声她:“曳缘,你怎么了?身体不适吗?要不我送你回去?” “啊?”曳缘猛一激灵抬起头来,看到隔壁三个人都望着她,她一阵尴尬,“没,没,我就是想吃棉花糖,宴哥哥你帮我买好不好?” 姬宴还没说话,那边的蓝雾却先开口了:“哥哥,你快些去吧,别饿着痴小姐了。” 曳缘盯着蓝雾,牙齿在口中打架,心道:还不是要靠本小姐来推动剧情?特意给两方制造二人独处的机会。 第 10 章 皮影 “走吧,曳缘。”姬宴转身朝另一边的街道走去,留下一个玄色的背影,长袍上绣着金丝线,低调中透着高贵。 原书中姬宴一直拿她当妹妹对待,又因她脑袋有问题,所以基本算是有求必应,而女主就因为这个一直不爽,他们也常常因此而吵架。 蓝雾看着那如狗尾巴似的曳缘跟着姬宴走了,淡橘色的衣摆与街巷的灯笼很搭,渐渐如灯笼般模糊。他转身对忘忧道:“忘忧,我们也走吧。” 忘忧也收回视线,暗自咬着下唇,将心里的怨恨藏住,“好。” 这表演皮影戏的是一个满头白发的小老头,头发虽白,但看着硬朗,花甲的年纪,手法熟练,故事从他口中娓娓道来。 老头蹲在白色幕布下,手举着两个用兽皮做的人物,一男一女两小孩,用他那沉厚的嗓音述说着一个故事,他的声音像是从前世而来,将某些埋葬在记忆深处的东西拉了出来。 这故事是蓝雾精心编排的,说的就是他小时候与忘忧相遇的故事。 七年前,他刚到东盛的时候,天性顽劣,偷溜出去的时候撞到一个小女孩,那人就是忘忧,本来那时她也该前往南楹国做质子的,就是因为他们那次相撞所以延误了。 两人的玉佩掉落,然后就拿错了。他们的玉佩长得几乎一样,唯一的不同就是上面雕刻的图案不同,一个是麒麟,一个是穷奇,乍眼一看根本看不出差别。 他身上这块是母妃给他的,他自幼养一些恐怖的蛊物在身上,母妃给他灵玉是为了防止他被蛊物反噬和伤害的。 自从他们拿错了玉佩,幼小的忘忧就被妖物侵害,后来虽然妖物被皇宫里的能人异士驱赶走了,但是忘忧那次也生了一场大病。 他那时年幼,还没办法完全控制蛊物,当有着剧毒的蛊物爬向他身体的时候,是忘忧及时出现,还来了玉佩,拯救了他。 时隔七年,那日在北枫关口见到她时,他就认出了她。 然而忘忧因为那场大病,脑子也受到了创伤,丧失了部分记忆,直到今天再次看到皮影戏中熟悉的一幕,她才完全想起来原来蓝雾跟自己还有这么一段故事呢。 街道上围在这里看皮影戏的人很多,大家都在问老爷爷故事中的人物后续,只有曳缘一个人拿着棉花糖在舔,要想知道后续,来问她不就对了,她是唯一一个知道全书剧情的人。 虽然好多部分她都忘了,只记得个大概。 没想到真的有两块一样的玉佩,那她那晚偷到的就是蓝雾自己的那块咯?难怪那晚他睡觉都把玉佩紧紧抓在手上,原来那是他母妃留给他的遗物呀。 真令人头疼,她还得找个机会给他把玉佩还回去。 书里只说忘忧在小时候救过蓝雾,如天女下凡般,从那以后,他就对她念念不忘,至此终年。 曳缘不明白这凡世间的爱情,只觉得荒谬,就救了他一下,他就爱得死心塌地了? 那改天她也试试看,她把那块玉佩也给他送还回去,看他会不会喜欢自己。 “蓝雾,对不起,我都忘记了,那天你还问我记得你吗,我竟然没想起来,真是不好意思。”忘忧恍然大悟地看向身旁的蓝雾,一脸歉意的说到,随后她又问:“这场皮影戏是你特意准备的吗?” 蓝雾在灯光下的瞳孔闪了闪,他摆手道:“也不是特意准备的,就是听闻有远道而来的皮影师傅,就想着请他来表演,也不知道表演什么,就演了这个。” 忘忧笑了笑,在夜光中明眸生姿,“谢谢你,看到这么熟悉的东西,我仿佛感觉回到了我们东盛。” “姬宴哥哥,要不我们也去让老爷爷给我们表演一段皮影戏?”曳缘同姬宴站在他们后方,这时打趣了一声。 他们坐在前排听见声音回望过来,旁边看完皮影戏表演的人群渐渐散开,蓝雾在人群中站了起来,笑着问:“你们有什么好表演的?” “当然青梅竹马呀!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这故事不比你们的美吗?”曳缘单手叉腰道。 姬宴和无忧两人听了后都没说话,他们相互对视了一眼,彼此沉默地看着对方。 只有蓝雾在接她的话:“哟,你还知道郎骑竹马来呢。” 他走过来瞧了一眼她手中的还未吃完的棉花糖,大大一朵,如云朵般,被她拿在手上,看起来比她的脸还要大呢。 “你看着它干嘛?怎么,你想吃啊?”曳缘问。 蓝雾很多年没有吃过这东西了,那是只有他母妃才会给他买的零食,小时候他也爱吃,尝在嘴里,甜甜的味道,像是飘在了云间上。 曳缘看着这支被她啃了半边的棉花糖,另外半边她一口都没碰,便往他面前递了递,问道:“呐,你要想吃就咬一口吧。” 蓝雾被她的大胆动作惊住了,只有最亲近的两人才会互食一物,她怎么能够这么随意地就问他吃不吃呢? 果然是傻子。 他正要说不吃,她就将手收了回去,带着那半朵白云飘走了,跑到姬宴的身边去了。听得她用清脆的声音叫道:“宴哥哥,爹爹说我们今年会成亲,是真的吗?” 曳缘用了好大勇气才吐出这句她原本的台词,这是她今晚的重头戏,她得好好演才是。 这里,除了她这个说话的人之外,所有人都愣了一愣。 姬宴的脸色忽暗,黑眼珠几乎要沉进深潭里,他面色复杂,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而对面的忘忧两眼发直地盯着他,也想听听他的答案。 曳缘挽起姬宴的胳膊,像在挽夫君般,再问了一遍,“宴哥哥,是真的吗?” 忘忧再也看不下去,身体一转,朝另一边跑走了。 “忘忧!”姬宴想去追她,可是曳缘却缠着他的手臂,缠得紧,根本不让他离开。 蓝雾盯了他们两个一眼,也掉转方向,追着忘忧紫罗兰的背影去了。 姬宴无奈地掰开曳缘的手,面色一整,道:“曳缘,有些事你不懂,宴哥哥不希望你受到伤害。” 曳缘听着他温润的吐词,面容有诸多无奈,他作为一个皇子,有很多事不是他能够决定的,他只能顺从,否则他连自己想要保护的人都保护不了。 她垂首不答,姬宴只当她是听不懂,叹气道:“我先送你回去吧。” “好。”曳缘完成任务一身轻松,又继续吃起棉花糖来。 她现在真的好想拍拍男主的肩膀,告诉他别难过,反正最后你还是会和女主在一起的,虽然过程是艰难了一点,但是磨难中见真情嘛。 蓝雾跟在忘忧的身后,他连喊了她两声,但是她都没理他,兀自地在街道前面走着。 前方人群拥挤,人声鼎沸,但忘忧还是挤了进去,纤弱的身影快要被人群淹没,蓝雾跟在后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的紫衣身影。 忘忧眼眶里滑出一滴泪来,她刚要抬手擦掉,就被一个人抓住了手,那是一只堪比皑皑白雪的素手,上面不见血色,也不见青筋,冷得如天山池子下的寒冰。那人黑袖高抬,另一手在她眼角划过,细长的指甲刮过她的脸,刮走了她脸颊上的泪珠。 那是一位半边脸美艳惊人的黑袍女子,红唇沾上了血的颜色,在夜晚中发出夺人眼球的焰芒。 可是另外半边脸却满是血痕,像是一朵被揉碎割烂的芙蓉花,纹路清晰,杂乱无章,每一条纹路上都是血流过的痕迹,实在令人惊悚。 身后的蓝雾一拳击过去,黑袍女子后退数步,哈哈笑着,发出瘆人的声音。 周遭的人们都被这声音吓得作鸟兽散,边跑还边喊:“鬼啊!!!” 女鬼将指甲盖里的那滴泪珠装进了一个宝瓶内,如获至宝般细细呵护,瓶子呈圆球形,色泽白亮,那滴泪珠一滚进去瓶身就发出了璀璨的光芒。 忘忧道:“你收集我的泪水做什么?” 女鬼终于取到了想要的东西,发出桀桀怪笑来,开心极了,那脸上的血痕也一下子不见了,恢复了原本美貌的模样。 蓝雾眼神锋利,大声道:“把玉佩拿出来!” “玉佩?”女鬼状若惊讶,双手捧着宝瓶开心地晃动身体,“我这里一块玉佩都没有了呀。” “胡说!昨日那块玉佩不是被你又拿走了吗?”蓝雾道。 女鬼脸色惨白,现在露出一丝鲜活的神采,手指向另一边:“我不知道呀,你去问那个小妹妹。” 随后,所有人的视线都向后边的曳缘看去。 曳缘茫然无措,睁着大眼睛,呃,现在这状况好尴尬呀。 被当众戳穿的感觉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啊。 蓝雾一双好看的眸子注视她:“痴曳缘,你是不是该向我们好好解释解释?” “解释什么呀,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被众人这样看着,曳缘感到一丝丝的心虚,尤其是被蓝雾用如此冷冽的目光盯着,她感觉无所遁形。 她嘴动了动,伸手指向前面的女鬼,弱弱道:“她逃走了……” 所有人都追了上去,只有曳缘一个人待在原地,那只女鬼又化为了一股黑烟,窜入了人群中,不知道附到谁的身体里去了,眨眼就不见了。 蓝雾刚想打开断蛊锁来,利用蛊虫将那只女鬼勾出来,就被姬宴按住了动作,“不要,你现在失了玉佩,不要妄自操动它,会反受其害的。” 他显然一怔,又收住了动作。 大概是太久没有人关心他了,他呆愣了许久。 一边的忘忧忽然开口:“其实,我那枚玉佩有一个缺陷,它遇水即化,很有可能它已经没了。谢谢你们帮我找玉佩,实在找不到就算了吧。” “忘忧,你放心,我会保护好你的,就算失了玉佩,也不会让妖魔鬼怪伤害到你的。” “嗯。”她回之柔然一笑。 姬宴看向蓝雾,担忧的问:“蓝雾,你的那块玉佩确定是被她拿走的吗?” 蓝雾摇了摇头,淡然一笑,“再找吧。” 灯影昏黄,夜色如水。 曳缘独自踩着步子往将军府走去,路上没有一个人,大家都被女鬼吓回家了。她低头走着,却突然撞到了一个人的手臂,那人手臂结实,撞得她额头发红。 她抬起下巴来,看到一张秀气的脸庞,眼仁在月下闪着晦暗不明的光。 蓝雾的长臂横伸,故意挡在她的前面,不是恶作剧,而是兴师问罪。 “痴曳缘,心肠挺坏的啊。”他冷笑着说。 第 11 章 捉弄 曳缘心中一虚,难道她恶毒女配的人设这么快就暴露了? 她面色不改,装疯卖傻道:“蓝雾哥哥,我要回家睡觉了,我好困。”说着,便蹲下从他的手臂下穿过。 但是还未走出去就被他反手揪住了嫩黄发带,邪笑道:“呀,你这是困了啊?” 曳缘感觉他的气息呼在自己耳间,她一个哆嗦,道:“嗯。” 下一瞬,她就被他提着飞了起来。 “啊!!你干嘛?”曳缘被他拎着在屋檐上飞行,光影在快速倒退,风声沙沙,吹得她眼睛都睁不开了。 须臾,她被他扔到了一艘船上,一叶扁舟飘在江心,四周都是茫茫的江水,碎银子般的星光落在江面,倒映出她慌张的表情。 蓝雾高高站立,脸上笑意不减,冲她挥手笑道:“痴曳缘,你要是困的话,就加油努力游划回去哦。” 他的声音充满了真挚与加油打气。 “什么意思?”曳缘伸手去抓他,可是他向后一退,一个脚尖点水,如白鹤起飞般,飞到了后面的江岸上,然后身影一闪,就转身不见了。 “喂!”曳缘难以置信,自己竟然就这样被扔到江心了? ??? 她从船上站起来,对着对面的岸口大骂:“蓝雾!你混蛋!你就是个大王八羔子!” 她动作太大,小舟晃了晃,她脚尖一颤,赶紧蹲了下去,双手撑着船弦,平衡住小船,才没有掉下去。 她想一个闪身也飞过去,但是怕蓝雾并未走远,而是躲在哪个地方观察她,那她就完全暴露了,众所周知,将军府的三小姐半点武功都不会,她还是不要冒那个险了。 她捡起船板上的桨板,放进深蓝色的水里,开始划了起来,水面被划出许多皱纹来,粼粼波动着星光。 可是,为什么这船它只在原地打转啊? 它为什么不走啊? 曳缘不懂这人世间的船该怎么划,只知道蠢蠢地在同一边划,所以那船才一直不走,像只陀螺似的在江心打旋。 过了一阵子,她才终于摸到门路,左边划一下,右边再划一下,等船正式开始前行时,她已经满头大汗。 她还没来得及窃喜,她手下的桨就划不动了,像是抵到了水下的一个大石头般。 她觉得怪异,低头看了一眼水下,却见在那泛着星光的水下,游着一个巨大的黑色怪物,圆鼓鼓的,比她这艘船要大不知多少倍,那怪物黑得让人看不清下面的那是它的背,还是它的肚子。 而她的桨板就刚好抵在那怪物身上,那触感竟还软塌塌的,很令人恶心的感觉,曳缘吓得登时丢了桨板,往后面躲去。 可是,没了桨板她的船就再也不走了,就一直待在这怪物的上面。她后悔地想去拿回她的桨板,但是那桨板顺着水流溺了下去,一个水花都没溅,就那样安静地消失在水下了。 她见那怪物的影子越来越大,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一顿慌乱中,她大喊道:“蓝雾哥哥,我害怕……” 她的声音明显能听出颤抖,在寂静河面上幽幽回荡。 她始终相信蓝雾并未离开,像他这种喜欢捕捉猎物来玩弄的人,又怎么会轻易离开? 他当然要亲眼看着猎物惊慌失措害怕颤抖的模样,不然,他的报复心理如何能满足呢? 果不其然,她哭着喊了两声之后,他真的出现了。 他从对面的茂密树林中倒纵而出,颈上的大银环反射着月光,朵朵小银花闪耀着清辉,极是打眼。 他长指上勾着一根青色狗尾巴草,青草被他穿成了一个小圈,随意地拈在指间。 曳缘盯着他这一副悠然惬意的模样,心中忿忿。呵,还真是躲在一旁看好戏呢。 他轻轻在叶舟上落下,长筒靴点地,衣袂轻降,雾蓝色靠近,乌发飘翻,眼睛沁着笑意,关切地问道:“怕什么?” 他满脸写满了好奇与关心,桃花眼里是天真无害,嘴角是清浅的笑。 曳缘心道:既然你要装,那我就陪你演下去。 她张开双臂扑了过去,像只流落在外的幼崽见到了母亲大人出现般,依赖地抱住,寻求保护。 “蓝雾哥哥,水里有怪物!” 蓝雾扯了扯嘴角,展露出如象牙的白齿,不惧道:“怪物有什么好怕的?” 曳缘心里犯嘀咕:是啊,这怪物哪有你蓝雾二殿下可怕? 他松动指节,手中的那根狗尾巴草就掉入了水中,在深蓝色的水面上惊起一个小小的旋涡。少顷,那圈青草就被吸入了水中,咕隆一声响,像是被什么东西吸进了肚子里般。 曳缘一愕,又朝蓝雾身边挤了挤。 那下面的怪物似是觉醒了般,拱了拱背,他们这艘船立马就岌岌可危了,向水中翻去。 蓝雾在这时抓起她脚尖一点,腾空起飞,就跳到了对面的岸上去,而那江中,木船被拱翻到了水中,顷刻间覆灭,一点残船的影子都不见,水面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无波。 曳缘的腿一软,直到现在她都没有看清那怪物到底是什么。 她松开他,一股脑往前面跑,后面这个少年果然和书里描写的一模一样,表面无邪,内心阴暗,即使是在做了恶毒之事后,仍旧可以笑得一脸纯真。 不过她自己也没有理由来批判他,她也是一个十足的恶毒女配啊。 他就因为怀疑自己藏了忘忧的玉佩,就大半夜的将她扔到这里,任由妖怪来吓她,真是太可恶了。 若是以后她做了什么更恶毒的事呢,就该给她下蛊了? 她一想到书中描写的情蛊,就不禁打了个抖。而这时,刚好一只手拍在她肩膀上,她吓得叫出了声。 蓝雾在后面拍了拍她,道:“你走反了。” 曳缘胸口起伏着,回头一看,好像确实是走反了,后面才是回城的路。 他在面前轻蹙着眉头,好心问:“就一只水怪,就吓成这样了?” 山里的怪物还好,她经常见,倒不害怕,但是水里的,她是真的害怕,这或许就是书里所说的那种深海恐惧症吧。 她驻足不走了,抬头盯着他,突然软下来道:“我错了,还不行吗?” “嗯?”蓝雾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满是不解,长长的眼睫毛翘起一个问号来。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没发烫啊,怎么回事,被吓得更傻了? 她拍掉他的手,又道:“是我错了,你惩罚我吧。” 他偏头问她:“啊?你哪儿错了?” “是我做错了事,那日,我倒水喝,不小心水洒了,水流到桌子上的玉佩处,然后玉佩就那样凭空消失了。那玉佩是忘忧姐姐的护身符,我不敢说出来,我怕姬宴哥哥知道了要骂死我。” 她面不红心不跳的说出这么一段台词来,诚恳的眼神里确实有愧意,书里的她就是这样一个披着白莲花外皮的恶毒小孩。 正因为心智只有九岁,所以才被所有人宠得善恶不分,是非不明,即使是毁了女主玉佩,也丝毫不觉得有错。 即使像现在这样低头认错,也只是她虚伪的表象而已。 她继续说着台词:“蓝雾哥哥,我错了,你可以不要告诉宴哥哥吗?” “就这样?”蓝雾黑如曜石的眸子在她脸上定了会儿。 曳缘点点头。 “好啊。”他答应得爽快,转身走了。没有骂她也没有打她,好像对此事一点都不关心一样。 奇怪,该不会是在心里憋着坏吧。 曳缘回到将军府,趁着无人悄悄来到荷花池,大片的荷叶接天碧绿,她趴在桥头,手吸了吸,那枚点满银辉的玉佩就从水中飞出,回到了她的手中,她擦了擦水渍,玉佩上的纹刻图案立马就清晰了起来。 那上面刻的真的是麒麟,不是穷奇,穷奇长得像老虎,背上还有一对翅膀,而麒麟却是没有翅膀的,但由于雕刻工艺的缘故,上面分布着错综复杂的线条,再加上曳缘那天根本没有仔细看过,所以才没有发现端倪。 她把玉佩揣回了自己的小屋,盯着那上面的麒麟纹波,小声骂道:“哼!可恶的花蝴蝶,欺负我是吧!那这玉佩你也甭想要了,等着被那些蛊咬死吧!可恨!” 再过几天就是寒食节了,就到了蓝雾承诺说要穿女装的日子,她和郗献云都翘首以待着,盼望着那一天的到来。 不过,那一日还有一件更为重大的事情,那就是陛下会在寒食节上授予蓝雾南楹国大祭司的职位,这是南楹国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职位,更是多少人敬仰尊重的职位,也是蓝雾母妃曾经担任过的职位。 蓝雾的母妃,蓝樱大祭司,是他们南楹国上一任大祭司,受万人敬仰和爱戴。但是却为了蓝雾,放弃了大祭司的职位,甘愿去宫中做一个宠妃。 关于他母妃的事情,曳缘知道的不多,只知道这些只言片语。 听说她在蓝雾九岁的时候就离世了,而这一直是蓝雾的心结,在他心中,母妃的离开对他造成了重大的打击,这些年来,他也一直没有走出来,一直在驯养复活之蛊。 “曳缘,明天我和大哥都要很早去准备祭祀大典之事,你明天就自己来哦,我在祭祀台等你。”郗献云晚饭后给她打招呼说到,临走时还给她抛了个眼神,“记住哦,明天去看蓝雾的女装,哈哈哈哈哈哈。” 这么说起来,曳缘也有点期待呢。 第 12 章 寒食 寒食节,乃南楹国一大重要节日。 顾名思义,这天只吃冷食,禁烟,禁火。 而这一天,也是民间第一大祭祀日。 寒食花开千树雪,清明火出万家烟。 每到一年初春时节,气候尤为干燥,是最容易引起火灾事故的时候,而寒食节就在清明的前一日。这一天,南楹国会举行一场十分隆重的祭祀活动,将去年冬季保留下来的火种全数熄灭掉,即为“禁火”。等到了清明,全国的人又开始重新钻木取火,代表新的一年新的气象,谓之“改火”。 而曳缘今天也早早的就醒了,她的两位哥哥在天还五更亮的时候就出了门,今日城中会举行一场浩大的祭祀活动,陛下和皇后都会参加,他们作为臣子自然要提前去布置好现场的安防工作,保证天子的安危。 南楹国是一个信仰神佛的国家,城中偏北处还特地修建了一座规模宏大的祭祀台,逢年过节时就会举行祭祀仪式,对各种神明进行祭拜,保佑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于是,大祭司就成了他们国家最为神圣的职业。 曳缘穿上了一件新衣,青绿色的衫子与这充满寒意的一天比较配,头上半挽了两个小发髻,别着两只绿骨簪子,参差左右,向下坠着四颗如湖水般清澈的小珠。 她提着一个用黄竹编的小篮子,里面盛放着十几个小青团,上盖着一块蓝花布,这是她昨日跟着丫鬟学着做的青团,这是他们这里寒食清明节必吃之物,每家每户都会提前做好青团备着寒食节吃。 她踩着湿哒哒的地面出了门,昨晚下了雨,地面上还积着小水洼,她提着碧绿如荷叶的裙摆,踩着路面上的部分干涸处往前蹦跶。 “小姐,你怎么一晃眼就出门了?”丫鬟小枝从后面大门里奔出来,连忙拿过她手里的篮子,跟着她身侧,“小姐,这种事怎么能你自己干呢?奴婢帮你拎着。” “我自己可以的,我又不是小孩儿。”曳缘将垂落在胸前的长发扫到了后面去,拍拍胸脯道。 “小姐,你……”本来就是小孩儿啊。 小枝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连忙住嘴,转念道:“小姐,你是要去给太子殿下送青团吗?” “是呀,宴哥哥肯定也早早的去祭祀台了,肯定也没顾得上吃饭。”作为一个贴心的恶毒女配,这就是她每日的打卡任务。 没走出将军府多远,就见城中好多人纷纷朝祭祀台的地方跑去,一些普通老百姓跑去看祭祀曳缘倒觉得没啥稀奇的,但是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官家小姐也上赶着前去呢? 按理说她们是不喜欢去这种地方的啊,若是真的向佛,去寺庙祭拜还差不多,怎么会一窝蜂地跑去祭祀台那种血腥的地方? 而且见那些姑娘热血激昂的模样,倒像是要去抢亲一般。 “啊啊啊啊啊,我要去看蓝雾二殿下!!!” 一个女子的声音冲破头顶的乌云,曙光从中破出,晨光霎时照耀大地。 那女子曳缘认得,不是相府的千金小姐郎金灵吗?虽为相府千金,但是力气惊人,堪比男子,曳缘甚至觉得她才应该是那个将军府的小姐吧,她们两个完全可以换一下身份了。 她……那天不是还喜欢太子殿下姬宴吗?怎么今天就转头冲向蓝雾了呢? 见她冰蓝色的身影冲得飞快,曳缘也不自觉地加快了步伐,心中呵呵,这么快就换上蓝色衣衫了,那日还穿的是姬宴最爱的白衣呢。 这变心也变得太快了吧! 本来她觉得将军府离祭祀台那段路程很远,但是现在追着郎金灵的步子,倒是没用上两炷香的功夫就到了呢。 祭祀台修得方方正正,占地两亩宽,黑色石台砌成,共有三级,每级一尺高,四面都修着台阶,每一阶级的台阶共有九层,上面铺着大红地毯,沿着台级蜿蜒向上,直入最高层的祭祀台。 有前面那位郎小姐给她开路,她顺利地跑上了三级台阶上,下面的两级平台上站满了围观的百姓,除了少数是像她这样来看热闹的,大多都是心抱诚意地前来祭拜的。 她一上高台,就看见了上面一个瞩目的雾蓝色身影。 蓝雾微微躬着身,一身明黄长袍的皇帝立于他的面前,双手捧着一个银色发冠,稳稳地戴在了他的头上。他的手指微微颤抖,回忆起了很多年前的往事,当年的蓝樱也是这副打扮,也是他亲手为她戴上的这顶具有大祭司象征的银冠。 当年的她也是如蓝雾这般青春靓丽,十八岁的年纪,目光如天池之水一般澄静,一身惹眼的蓝衣美得不可方物。 蓝雾的长相随母,穿上这身打扮的蓝雾,就更加像蓝樱了。 这不禁让他失了神。 那发冠全为纯银打造,通体发亮,闪着白光,冠帽大而圆,戴在他头上几乎遮住了全部头发,只余一些小发梢从鬓角和耳后翘了出来。 银冠上面刻着复杂的云纹图案,中间处雕着一朵太阳花图腾,头顶伸出来两个对称的月牙形银角,这样月亮与太阳的结合,像是某种神圣的守护。 银冠内全是各种银子打造的小花和蝴蝶,下边沿一圈坠着极小的银色小珠片,随着他抬头,微微闪动,给他那张清冷的小脸又添上了几分明媚。 他转过头来,所有的百姓就跪拜了下去,齐声高喊:“拜见蓝雾大祭司!” 曳缘呆呆地盯着他身上的衣服,这……就是他所说的女装? 他身上穿的是……他母妃的衣服? 他的母妃原本就是南楹国的大祭司,而这套装扮就是曾经他母妃上任大祭司时的装扮。 那是一件红蓝交接的衣裳,红色的交领将他美丽的脖颈勾勒出,脖子处依旧戴着他的蝴蝶银圈,倒立的蝴蝶垂于胸前,周围吊着好看的小银花。 两臂的蓝色袖子上绣着两圈红色花海,小小一朵,成团簇拥,靠近手腕处的袖口上还勾着精美的银线图腾,细节里透着他二殿下的高贵。 这样一位俊俏的苗疆少年站在自己面前,曳缘甚至以为自己看见了一位苗疆姑娘。 他的眼睛本就好看,一双桃花眼眨动之间就能泛起潋滟的波光来,加上高挺的鼻梁,红嫩的唇瓣,尖尖的下巴,这俨然就是一位从苗寨里偷跑出来约会的小姑娘啊。 若不是他左耳垂上戴着一个大圆圈银耳环,给他整个人衬上了几分邪气,不然她真的会以为他是一位少女。 曳缘惊讶得张开了嘴,要不是身旁的郗献云将她拉后退了几分,她真的会流口水。 此时的蓝雾,真的好美啊。 旁边的郗献云将拉到他身边去站好,颇有点失望的道:“这就是女装?白白让我期待了那么久,太坑了!” 曳缘却道:“不坑啊,你不觉得很美吗?” “美你个头。” 旁边的官家小姐们全都惊叹出声,大家都在惊呼,现在的蓝雾确实是太美了,想必天女下凡也不过如此。 旁边一个老太监扯着尖细的嗓音高喊:“禁火仪式起!” 祭司台上摆放着一青铜方鼎,快有人那么高了,色泽光亮,雕刻深厚,正前方刻着一牛头,凶狠的眼神让人不敢直视。 蓝雾拿着一支火折子,那黄色竹筒里面装着的是上一年的火种,上面还燃着微弱的火苗,他往方鼎内一扔,里面的其他火种就全都燃了起来,红红火光从鼎耳透出。 蓝雾在这时双手张开,蓝色袖口在火光中梭梭震响,他的洁白皓腕抬起,修长的手指在空中做了一个古怪的手势,两手在胸前汇合,汇聚起一股雄厚的力量,胸口的倒立蝴蝶“啪啪”摆动,如同一只关了千年的恶龙就要冲破牢笼,随着一抹雾蓝色的光芒闪现,那鼎内竟然迸出了一股水花。 水光透明,溅了很高,直接震到了天上去,随后又飞速落了下来,带起一圈蓝色的冷芒。 鼎中的火焰渐渐熄灭,火苗全被这汪水覆盖,转而化为了灰烬。 曳缘看得目瞪口呆,不自发地往前走了几步,想看看那鼎里的水是怎么出来的。 “曳缘,不可靠太近。”旁边的郗献云提醒道。 “哦。”曳缘安分地退了回去。 而正前方圆台上的蓝雾却朝她走了下来,姿态优雅,笑吟吟道:“无妨。” 他朝她伸出手:“曳缘,上这儿来。” 曳缘鬼使神差地就走了过去,看到这么美的少年在冲她张手,她根本没有想过要拒绝。 蓝雾向众人高声道:“三小姐天性纯良,乃福泽之人,这新年的第一支火就传给她吧。” 众人皆点头:“有道理。” 有个鬼的道理,说白了就是说她傻嘛,还什么福泽之人…… 但是也有人出声埋怨:“二殿下,我也想要这第一支火。” 曳缘望过去,见说话的人正是那位郎金灵姑娘。 蓝雾转过笑脸问她:“你也想要啊?” 郎金灵点了点头。 蓝雾无邪的笑着说:“那你明年再来吧。” …… 这句话真的够蓝雾! 蓝雾继续望向曳缘,催促道:“还不快点。” “哦,哦。”曳缘却没有把手放在他的手中,而是牵起了他勾着银丝图腾的袖口,跟着他一起走到了另一边的圆台上。 那里架着一根盘桓着巨龙的圆柱,顺着龙的眼睛往上看,柱顶撑着一个莲花形状石盘,石盘上放着今天新取的火种,蓝雾将它点燃,然后取了一根白玉蜡烛给她,道:“去点燃它。” “哦。”曳缘拿着蜡烛伸进那堆火苗里,火苗燃得很旺,手指感觉灼烧得厉害,她畏畏惧惧的。 蓝雾见状,便伸手抓住了她的手,曳缘登时吓住了,呼吸停滞住,两眼瞪直。他带着她的手,抓紧了她手中的蜡烛,往上移动,一直悬到了半上空去,烛芯靠近火焰的上方,借着那里的丁点儿外焰点燃蜡烛。 “蠢货,谁让你把蜡烛伸到火焰下面去的,在上面点不就好了。” 耳廓传来蓝雾无语的声音,曳缘闭嘴不言,她刚刚确实是够蠢的,以前住在森林里的时候她都不点蜡烛的,每夜都是与月光为邻,这一下子让她干人的活计,确实是干不好。 他靠得好近,轻轻抬手间,就能听到他身上的环佩碰撞声,清灵入耳。 就如他这个人一样,干脆利落。 蜡烛点燃后,他将蜡烛摆正了过来,刚松开手,那上面的蜡油如一颗晶莹的泪珠滚落了下来,落到了曳缘的手背上。 “哎哟!”滚烫的蜡油落到皮肤上,疼得曳缘大叫了一声,但是她却忍着没有松开手。 蓝雾不知从哪儿拿过来一个青铜烛台,霸气地抢过她手里的蜡烛,往那烛台上一放,然后再递给她,这样就不会再被蜡油滴到手了。 “痴曳缘,这新火你可要好好保管哦,一直到明日凌晨都不能熄灭哦。”蓝雾很贴心地对她嘱咐道,但是曳缘却觉得这是另外一场报复。 第 13 章 戴柳 “一天都不能熄灭??”她抬头凝视他的眼睛,那双桃花眼中满是幸灾乐祸的笑意。 “如果这根燃尽了,就用另外一根续上,总之不能熄灭,必须要等到明日有百姓来你这里传火才行。”他说话间,那长而密的睫毛轻轻盖下又上扬,十分拥有耐心。 曳缘怔怔望着他,忘记了移开眼,也忘记了点头。 蓝雾看她傻愣愣的,便又道:“你没听懂吗?那我再给你复述一遍。” “蓝雾哥哥,”她打断了他,突然问了一个很离谱的问题,“听闻苗疆少年最擅蛊惑人心,蓝雾哥哥,你也会吗?” 他闻言一愣,失笑道:“我只会蛊,可不会惑人心哦。” 曳缘却道:“那我的心怎么被你惑乱了呢?” 蓝雾瞳孔定住,一时竟不会眨眼了,半晌,才恢复他那甜美的笑容来,道:“因为……我给你下情蛊了呀。” “啊???” 情蛊? 他给她下情蛊了吗? 什么时候? 难怪她刚刚看他的时候会心跳加速,会小鹿乱撞,会移不开眼睛。 蓝雾见她被吓傻了,哈哈大笑起来,“逗你玩的,你还真信了,哈哈哈。” “??!!” 曳缘抓住他问:“你没给我下蛊?” “怎么?这么失落干嘛?”他笑得张扬,“你想被我下蛊啊?” 曳缘飞快地摇头,“不,不是。” 他低头靠近她的脸,眉梢上扬道:“痴曳缘,你刚刚为什么说你的心被我惑乱了?” 曳缘后退半步,扬脸道:“那是因为……因为你穿女装的原因,花蝴蝶你今天太漂亮了!” 蓝雾听到“女装”“花蝴蝶”“漂亮”几个字时脸色一黑,牙齿摩擦了两下,似是在打架,摆着臭脸道:“你能别叫我花蝴蝶吗?痴呆子!” “为什么?” “感觉很花心的样子……” 啊?曳缘倒是对这个回答很讶异,他这是害怕这称呼影响了他在忘忧面前的形象吗? 她略一颔首,答:“我尽量不在忘忧面前这样喊你。” “……任何人面前都不许喊!”他吼道。 曳缘单手护住面前的蜡烛,差点就被他给吓灭了。他瞪了她一眼,“还不快回去。” “我还要给宴哥哥送青团呢。”曳缘退了几步,退到小枝身边,往四周望了一圈,看到姬宴在另外一边,她刚想走过去,就被蓝雾伸手拦住了,一把抢了丫鬟手中的篮子,“我帮你去送。” “啊?” 蓝雾摁住她的肩膀,将她的身体掰了一转,往台阶下推,凶道:“快点送你的蜡烛回去。” 曳缘小心翼翼地走了几步,这几步走得极是艰难,小枝双手合拢帮她护住火焰,她在心里又将蓝雾骂了个几十遍,为什么要把这么难的差事交给她! 气死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蓝雾竟然站在后方光明正大的吃她的青团! 蓝雾手上捏着一个青团子,已经咬了一半,对她弯眼一笑:“还不错。” “谁让你吃的!我那是给姬宴的!”曳缘气得直跺脚。 他指了指一边已离开的姬宴,状若无辜地说:“哥哥他不吃。” 曳缘脸扭曲成了一坨苦瓜,愤愤然转身,跑下了台阶,后面的蓝雾还贴心地嘱咐她:“痴曳缘你慢点,别把蜡烛跑灭了。” 可恶!可恶死了! 她趁没人注意时施了一个法,透明的结界护在蜡烛周围,才保证了它能安全顺利的回到将军府。 她回到了府上,让小枝找了几根新的蜡烛来备用,将烛台放于桌上,然后嘱托小枝:“小枝,今天你就只有这一件事,好好守着这支蜡烛,千万不能让火苗断掉。” “好的,小姐。” 曳缘一直在家里守到了下午,看着天色逐渐暗淡下去,她再也坐不住了,话本里写的今天会有狐仙现世,她一直想去看看这位狐仙,据说是位男狐狸,她太感兴趣了。 她趁哥哥们不注意一个人偷偷出了门,跑到了城门口,等候那位狐仙的到来。 传闻南楹国皇城外有一神山,名曰祁蒙山,而这只狐狸就是来自于那座山。每到寒食清明时节,都会有狐仙下山,乘坐宝马香车入城,在城中游逛,挑选合适的新娘。 而书中,忘忧就是那狐仙今年挑中的新娘。 曳缘见城门口果真有一架马车静立,一匹纯白色的良驹站在马车前方,两只黑眼瞅了她一眼,雪白的尾巴拂动着,扫了扫后面的车身,似乎有点激动。 白金色的马车四周垂着丝制纱幔,轻柔的白纱垂了好几层,如飘云般,将里面的空间映得朦朦胧胧,金色栏杆上斜插着几枝青柳,左右都插着有,此乃寒食节的习俗之一。 曳缘见四下无人,便爬上了马车,但里面却没有人,没有狐狸,她正好奇间,那马就一弯蹄脚,往城门口跑了起来。 “啊!”曳缘向后一倒,双手抓住两边的栏杆,待她坐稳后,那儿已经行到了城里面,它慢下了步子来,温顺得像个小鹿。 她的手伸到外面,摘了一根柳条进来,这柳条弯弯垂下,上面的枝丫嫩得发绿,闻在鼻尖,是一股新鲜的清香味儿。 她将柳条弯了过来,绕成了一个脑袋大小的圈,绕了好几转,然后将尾部的枝丫塞了进去,形成了一个闭环,做成了一个清新怡人的头环。 很好看,可惜没有花。 这狐仙下山寻亲乃南楹国一大盛事,城里的姑娘们有特意打扮了来街上等候的,也有害怕得躲在闺阁中不敢出门的,呈现出两极分化严重的现状。 有人认为这是被神仙选中的大好机会,问哪位少女不想嫁给一个神仙呐,而有的人却认为这狐仙不是仙,乃山中之妖,但凡那些被娶走的姑娘回来后都神志不清,整日茶不思饭不想,跟被勾魂了一般。 曳缘不明白为什么这狐仙没来,马儿就开始跑了呢,莫不是把她当成那狐仙了? 那看来这匹马也不是很聪明嘛。 “狐仙来了!狐仙来了!”街角有女童如黄雀般的声音在呼叫,兴奋极了。 曳缘之前看话本里狐仙出场的时候,就觉得他好威风好风光啊,无比羡慕,自己现在也坐在这宝马香车上了,她感受到了下面两旁无数女郎探过来的目光,一时感到心神激涌,目光透过薄纱眺望远方,竟看到了一抹蓝色的身影。 蓝雾站在街道中央,正好面向她这辆离谱高调的马车,眸光也向那白雾滚滚的车帘内望了过去。 狐仙?狐狸? 听闻狐狸最擅长魅惑人心,他之前那晚做的那个诡异的梦,似乎就像是被魅惑了一般。 那种感觉就像是被人下了蛊一样,除了狐狸应该没有别的东西能这样迷惑人心了吧。 看着那匹白色骏马踏蹄而来,他并没有让开道,而是挡住了它的去路。 曳缘盯着前面那个翩翩身影,心中升起来一股报复的意味,她勾唇笑笑,而后摇身一变,变幻成了另外一副装扮,一身雪白的袍子,双肩随意搭着一条雪白裘皮,裹住了她的身子,长发半挽高束,系着一条鲜红发带,面上再戴一张狐狸面具。 这样,她就是那位狐仙大人了。 她张开五指,对着马儿前面的那个蓝影一吸,蓝雾就被她吸进了马车里。 周围的女郎皆惊呼出声,这狐仙把蓝雾二殿下当成姑娘了? 马车继续前行,沿着繁华大街游走,轻纱又飘落下,将外面的议论声都隔绝了。 曳缘将蓝雾抓进了马车里,车内铺着银白的波斯地毯,细软的绒毛触到皮肤,痒痒的。 蓝雾倒在那团白花花的地毯中,如同一朵盛开的勿忘我花,蓝色与白色碰撞出一抹柔静来,他可能嫌头上的银色发冠太繁重所以摘掉了,露出了他乌黑亮丽的头发来。 马车内萦绕着一股奇香,那香味儿入了蓝雾鼻尖,他顿感浑身瘫软,手中无力,脚也抬不起来了。 曳缘心道好不容易逮到这么个机会,一定要好好整整他,把之前的仇都报回来。她伸出水葱般的纤指,抬起蓝雾的下巴,变着男音戏谑道:“姑娘,你愿意跟本狐仙大人走吗?” 蓝雾微仰着头,脸颊上飞过一抹囧色,半掩的眼眸透过缝隙睨着她,从内而外散着冷意,咬牙道:“本殿是男的!” 曳缘却对他的话语充耳不闻,拿着那圈她刚刚编好的柳条戴在了他的头上,笑道:“清明不戴柳,红颜成皓首,戴上我的柳,你就是本狐仙的新娘啦。” 她笑盈盈的盯着他,这新绿的柳条戴在他的头上竟也挺好看的,看来是人长得好看,无论是配银冠还是柳条都好看呐。 蓝雾身上使不出力来,恶狠狠地盯着她,眼仁里迸发出狠厉的光,看了一眼她头顶空空没有戴柳条,反唇相讥道:“清明不戴柳,来生成黄狗!” ??? 呵!敢骂她是黄狗! 藏在狐狸面具后的曳缘咬了咬牙齿,也学着他的模样,凶恶道:“那你就是黄狗的新娘!母黄狗!” “你……”蓝雾头一次被人骂母黄狗,这足以让他愤怒到了极点,再加上这马车内的香味馥郁扑鼻,他感觉自己好像出现幻觉了,那正前方坐着的面具狐仙此刻变成了一位看不清脸的少女,她裹着一身如冬雪的裘衣,扭动着身姿,手指头在向他勾手,似在引他入怀。 他眼皮一覆,看见在他身旁她的脚,未着鞋履,被一层透白的裙纱遮盖。 他眉头一锁,那足……似乎太秀气了一点吧? 一个男人的脚怎么长得这样如三寸金莲般? 曳缘眼圆溜溜转了一圈,这花蝴蝶的脸怎么有点不自然的潮红? 他本来就面白唇红,此时两颊处染了一坨红,像是春天最鲜嫩的水蜜桃,白里透红,皮薄肉鲜,轻轻咬一口就会溢出香甜的汁水来。 穿着女装的他,头戴绿色柳环,耳畔的耳环跳动着银光,配上那脸上的一点红润,太像一个娇滴滴的新娘子了。 注意到曳缘的目光,他抬起厚重的眼睫毛来,曳缘以为他又要瞪她,却没想到他此刻的眼神异常迷离,眼含春波,似是要将她溺卷进去。 她闻了闻这马车里的香味,不会吧…… 他该不会是入了媚香温柔境了吧? 他这样看着自己干嘛,该不会是要发情了吧? 看着他有所动作,似要站起来,曳缘惊得往后一退。蓝雾见这狐妖要逃,伸手擒住她的脚,隔着一层轻纱,他也感受到了那只足的战栗。 第 14 章 小足 “滚!”曳缘一脚将他蹬出了马车外,她收回自己的脚,在柔软的地毯上使劲跺了两下,似是要将他的痕迹摩擦掉,骂道:“死流氓!还摸我的脚!” 蓝雾被踢翻在地,恍惚地看着自己的手,他刚刚抓到的那只脚很小,他一只掌就能握住,她踢自己的时候,裙角拉开,他摸到了足背,光滑细腻,冰凉惊手,那不应该是一个男人的脚。 难道它们狐狸的脚都长这样小巧吗? 外面街道上的百姓看到蓝雾被踢了出来,全都在低头小声讨论。 “咦?二殿下被狐仙大人嫌弃了?” “胡说,二殿下乃天人之姿,怎么可能会被嫌弃?一定是那位狐仙大人发现他是男子后,无法接受才把他踢了出来。” “啧啧啧……” “我倒是不见得,看二殿下那脸色,倒像是很喜欢狐仙大人,但是狐仙大人不从,才愤怒地将他赶了出来。” 蓝雾听到四周密密麻麻的私语声,从地上站起来,面庞凛然,怒吼道:“给本殿闭嘴!” 顿时,所有人都噤声了,尴尬地站在路旁,脸上吓出了汗水也不敢擦。 出了那香气熏人的马车,蓝雾揉了揉巨痛的太阳穴,闻了会儿外面清新怡人的空气,瞬间感觉神清气爽,脑中的幻觉渐渐消失了,神智逐渐清晰。 曳缘抬袖瞧了瞧外面,看到蓝雾的脸都被她丢尽了,以后整个城内都会对此事议论纷纷,她嘴角抿起笑来,报仇的滋味真爽啊。 不过,那位狐仙大人怎么还没来? 怕蓝雾再伺机报复,她还是决定早些回去吧。 她用柳条抽了一下马背,随后马儿就高抬蹄子,尾巴飞扬,从蓝雾身前踏了过去。 可是蓝雾又怎么会咽下这口气,他长腿一跨,就跳上了马车后方伸出来的横杆上,手抓在曳缘身侧的白玉柱上,整个人坐在了马车后。 这辆马车四面透风,四角用四根白玉柱架起,上面连接一张金顶,四面垂挂着厚重的帷幔,曳缘见他跳上了马车,往旁边一躲,警惕地看着他。 “本……本狐仙已经放你离开了,你怎么还赖着不走呢?” 蓝雾一只脚架在马车上,一只脚吊在空中,悠闲地坐着,取了一条旁边插着的柳枝,拿在手中玩耍,随意地转圈,如地痞无赖般笑道:“狐仙大人不带我一同回去拜堂成亲么?” 隔着一层纱,曳缘也能想象到他脸上的笑容,她双手抱胸,道:“那你进来啊。” “不是你把我踢出去的么?”蓝雾反问。 蓝雾故意坐在外边,就是不想再受那奇异香味的影响,那种香不仅让他产生幻觉,还让他全身都感到躁动,很烦。 他就要坐在这里,看这位狐狸精究竟要玩什么把戏? “那你进来,我出去?”曳缘又说到,她其实是想找个机会溜走。 “……” 暮色四合,红霞飞天,将天上与地下隔成两半,天地之间形成一道隔线,而马车此时就向着天地一线行去。 马儿又慢了下来,慢悠悠驶向城门,外面的蓝雾一手撕着嫩绿柳叶,撕下一片就朝空中飞扬一片,边玩还边欢快的唱起了小曲儿来。 “好春光,不如梦一场。” “梦里青草香……” “你把梦想带身上。” “蓝天白云青山绿水,还有轻风吹斜阳……” “一千年,年年花开放。” “天天好时光……” “来一次人间也匆忙。” “小风大浪地狱天堂,还有你的灿烂脸庞……” 他的声音是介于小男孩和成熟男人之间的那种,嗓音带点清亮,又带点哑涩,如同山间清泉缓缓撞击石子,叮铃叮铃,唱起歌来又是另外一种感觉了,这歌旋律本就欢快,被他一唱,竟然唱出了一种既欢快又萧索的感觉。 他这个人,总是在做最欢乐的事,抒最感伤的情。 曳缘听着他悠扬的歌声,也跟着哼了起来,突见一条黑不溜秋的蜈蚣从地毯内钻了出来,她脸色大骇,吓得直接飞出了马车,滚进了旁边的密树林里,跑得太快连鞋子都忘了拿,光着脚在林子里逃跑。 这蓝雾也太毒了,用歌声来迷幻她,然后再悄悄放毒物进来咬她,还好她眼神好,不然就中他的蛊了。 “可恶!!!” 她逃得飞快,一个闪身,就回到了将军府,她窝在自己的房间里,揉了揉脚丫子,将脚上的碎石子弄掉,然后换回自己的衣衫来,才镇定地出去看她的蜡烛。 三更天时,梆子刚敲响,就有人来将军府门口乞新火了。传火乃清明节一大传统,大家都兴致高涨,大半夜的就来排队了。 曳缘今晚不困,一直也没睡着,她躺在床上脑海里又回想起蓝雾那张俏美的脸庞,他那双迷离带水光的眸子,她突然间好想从书里穿回去,她想去摘一束勿忘我给他,那花真的和他好像,甚至,她觉得他比那花要美多了。 那带着雾气的蓝色,正如他蓝雾一样,雾中不见心。 她听到门口嘈杂的声音,只觉这些人好兴奋,觉都不睡了跑来这抢着要新火。 她披上衣服走了出去,捧着烛台走到了大门口,她刚到门口那些百姓就一窝蜂挤了上来,“三小姐,新火给我!” 太多人扑上来了,大家都想要这新年里的第二支火苗,她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手中烛台被挤掉,落到了地板上。 “小心点!烛火掉了!”曳缘喊道。 那些人又蹲下去抢火,眼看着蜡烛就要熄灭了,有人借着那零星的一点小火苗,点燃了自己手中的火折子,随后举起蜡烛高昂地大叫:“新火在我这里!新火在我这里!” 旁边那些人见状,又追着他而去了,去抢第三支火苗了。 曳缘见那人跑到月下,火折子被他高举于头顶,红艳的光芒照亮他骨瘦如柴的身体,而他的脚下,竟然有两个影子! 曳缘瞳孔猛缩,他的身下真的有两个影子在跟着移动。 其他的百姓都专注于抢火,没有人注意到他的脚下重叠起来的影子,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有两个影子呢? 太可怕了。 曳缘惊恐间,那人就举着火苗遁入了街巷,不见了。 她躲回了自己的房间,钻进被子里也依旧觉得可怕,闭上眼睛就是那双重影在脚下飘曳的样子,一直翻来覆去几个时辰直到快天亮才睡着了一小会儿。 醒来后便匆匆出门去了太子府,把这件事告诉了姬宴才安心,姬宴耐心询问她:“可记得那人的长相着装?” 曳缘回想起来,说:“很瘦,麻布衣衫,脸上没什么肉,其他的都记不清了。” 姬宴眉头深锁,安抚她:“没事的,曳缘,我先派人送你回家吧。” 曳缘知道他又要去找忘忧,但是自己又不想回去,想跟着他一起去,“宴哥哥,家中两位哥哥都不在,我不敢回去。” “那我送你去蓝雾那里吧。” “啊?不用了。”曳缘刚摇头,就听见他朝对面喊了一声,“蓝雾,过来。曳缘昨晚看见了不安分的东西,你照顾她一下。” 曳缘:“……” 蓝雾褪下了昨日的繁重首饰和衣袍,又恢复了之前那个少年模样,他手上端着一盘青团,还冒着腾腾热气,而他走来的那个方向正是厨房,曳缘有一丝诧异,这蓝二殿下吃饭还亲自去厨房取的吗? 这么亲力亲为,是怕别人下毒吗? 他端着圆瓷盘走过来,衣冠楚楚的模样,笑眯眯看着曳缘,玩笑道:“痴小姐来得可真早啊!我早饭都还没吃完呢。” “你这青团怎么那么像我的?”曳缘指着他盘中的青团说,她的青团内包了满满的红豆沙,皮薄馅大,咬一口就能吃到满满一嘴豆沙。 “这就是你的啊。”蓝雾说得理所当然,丝毫没觉得抢别人的东西吃有错。 “这是我给姬宴哥哥的!”曳缘抢走他手里的盘子,拈了一个青团起来给姬宴吃,可是转身却发现他早就不见了。 这青团刚刚蒸过,热乎得很,曳缘拿不住了,可是自己又才吃了早饭,她郁闷地转过来,一手把青团塞进了蓝雾的嘴里。 “吃死你!” 蓝雾嘴里塞了一个大大的青团,烫得舌头直打转,她的手还捂在他的唇边,逼他吞进去。 摩擦之间,她的小手蹭过他的唇瓣,他往后退一退,夺过她手中的盘子,飞快地走了。 曳缘还跟在他身后边走边念叨:“不要脸!抢别人东西吃就算了,还这么理直气壮的带回来第二天吃!你们太子府是没早饭吃吗?!” 前面的蓝雾忽然回头来,道:“我赔你个礼物行了吗?” 礼物?不会又是蝎子吧? 曳缘疯狂摇头:“不用了……” “不行,有来有往才叫君子行为嘛。”他走过来架着她一起走回了石榴院。 曳缘已经习惯了他随时把自己当成一个小孩来搭着肩膀,她已经懒得推开他了,干笑两声:“其实你做小人也没关系的。” 蓝雾对她的话恍若未闻,扬唇笑了笑,径直带着她走入了院中,指了一通正对面。那石榴树上挂着一根柳条,柳条上勾着两只浅口布鞋,红色布面上绣着两朵白色小兔子,那不就是她昨晚来不及拿走的鞋子吗,怎么被他捡回来了?! 变态! 她双眼愣住,转头吃惊问:“你要把那双鞋子送给我?” 蓝雾眼眸狭长一眯,朝她欺身靠近:“你怎么对这双鞋子反应如此之大?” 曳缘步步后退,他就步步紧逼,最后直接把她逼到了石榴树下,她的背抵在坚硬如铁的树干上,摇落了一片叶子下来,落在她肩头。 她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他,红唇哆嗦着,小声道:“就是……就是觉得你这里怎么会有女孩子的鞋?” 蓝雾虽然只是个十八岁的少年,可是邪起来的时候,身上就会释放出一种强烈的荷尔蒙来,他身高颀长,弯下腰来靠近时,她都不敢看他的眼睛,那双能飞出桃花的眼睛,带着似有若无的一点撩意,让她抑制不住心口砰砰跳。 虽为少年,却也是个散发雄性魅力的男子。 他的桃花眼尾上扬,呈现出一股子妖娆来,细语道:“……你要是想要,给你也行。” “我不要不要。”她猛然摇头,脸上竟飞出了一抹霞晕。 他把那根柳枝取了下来,将鞋放她脚边,比对了两下,竟然刚好合适。曳缘心虚,连忙跳开,演戏道:“蓝雾哥哥,你这小红鞋哪里来的啊?哪位俏姑娘的啊?” 蓝雾嘴唇轻扬,吓唬她道:“一只妖怪的。” 第 15 章 哭声 曳缘躲得更远了,用怪异的眼神看着他,“蓝雾哥哥,你就这么讨厌我吗?把别人妖怪穿的鞋子送给我!” “我没说送你啊。”说着,他便指了指那石榴树上的一个小果子,青色一小个,差不多就一个小指头那么大,与叶片融在了一起,几乎发现不了,“我说把这个石榴送给你。” “???” 曳缘懵逼:“那么小,怎么吃啊?” 蓝雾白她一眼:“又没让你现在吃,先存在我这里,等长大了它就是你的了。” 蓝雾在某些程度上还是一个很有童心的人,这种话放在姬宴身上是绝对说不出来的,这石榴生长周期很长,至少四五个月,等到那个时候…… 等到那个时候,他已黑化,自己也已经嫁人,谁还会记得这颗熟了的石榴呢? 她晃着头道:“还是不要了。” 蓝雾却偏执道:“本殿下说了送给你,它就是你的了,你要是不摘来吃,那就让它在树上烂死吧。” “……” 蛮横!霸道!不讲理! “呜呜呜……呜呜呜……”突然,不知从哪飘来一阵哭声,那是一个小男孩的声音,听起来惨绝人寰,在清明这个日子里,极是应景。 曳缘脑海中忽然想到了原书剧情,这应该是那个索泪鬼在索泪,但这哭喊声真的太凄惨了,里面藏着无数惊恐与害怕。 蓝雾随手拎着她跃出了红墙,往那哭声发出地而去,曳缘拍着他的胸,“你干嘛要带我去?我不去!” “皇兄说让我好好照看你,不带在身边怎么照看?”蓝雾将她放在地上,一脸无辜的说。 少倾,他们便来到了一座豪门大宅。 蓝雾盯着那头顶黑漆匾额上的楚湘王府四个字,目光一沉。 门口没有侍卫,他一脚踏进了高高的门槛,院中凄凄,只能听见那惨烈的孩童哭声,哭声震天,不见消势。 曳缘紧跟在蓝雾后面,他的马尾左右晃动,小辫子上的银饰晃得她的眼睛疼,她跑到前面去,与他并肩而行。 一到前面就看见了正前方不远处的四角院台上坐着一个人,那人一袭月白长袍,坐在轮椅上,手臂垂于椅侧,握着一个深青色茶盏,绣着金色茶花的宽袖口向下垂落,都快扫在地上了他也未曾抬一下手。 他的头上仰着,靠在轮椅上,长发如银河般落九天,金色发冠上挑出一缕白色发丝,在日光下发亮。 看他那张如同被画师一笔勾勒成的侧脸,在金光中打磨出一个绝美的弧度,也不过三十来岁,怎么就有白发了呢? 院中哭声依旧,可他却能如此静坐,像是被施了定身咒般,安静得如同一幅美画,曳缘禁不住“哇”了一声,这个只露出半边侧脸的男人也太好看了吧。 果然是书里的人物,这本书里就没有不好看的人,连个配角都这么帅。 蓝雾听得她这个“哇”字很是刺耳,不屑地看了她一眼,锁眉道:“乡下来的吗?没见过男人?” “……”曳缘白他一眼,“是比你要成熟。” “那你就留在这里好好照看皇叔吧!”蓝雾甩下她朝哭声的方向走去。 “诶,别……”曳缘奔着步子朝他追去,边跑边问,“皇叔他怎么不动啊?” 蓝雾却抓住另外一个点不放,郁闷道:“这是我皇叔,你跟着叫什么?” 她翘了翘嘴:“我跟着宴哥哥叫不行吗?真是小气!” 他嗤之以鼻:“哼!你真的以为他一定会娶你?” “他一定会娶我!”曳缘斩钉截铁地说,谁让她是一个看过原著的人呢。 “天真!”蓝雾嗤笑道,向前走的步伐不停。 “你才天真!”曳缘生气,一拳朝他的身上打过去。 他敏锐感极强,身子一侧,面向她来,捉住她的小手,往身旁的屋檐下一带,调笑道:“哟,痴小姐你还会打人呢。” 曳缘一个跟头扑到他的怀里,额头撞到他坚硬的胸膛上,抬起头来也打趣回去,“呀,花蝴蝶你的胸膛还挺结实的嘛。” “……你确定你只有九岁?”蓝雾象牙白的脸上浮出一丝红气,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一个九岁少女能说出来的话,真是既大胆又放肆。 “哥哥,你又怀疑我的年龄……”曳缘拉下脸来说。 “……”蓝雾被这一声哥哥给麻住了,心里窜起一丝痒意,他一时呆住了。 曳缘现在总算是摸索到了一点应对蓝雾的方法,既然他坏,那就比他更坏好了,既然他喜欢玩,那就比他更会玩,既然他疯,那就比他更疯。 她冲他甜蜜一笑,两排珍珠白的牙齿露出来:“哥哥,你怎么了?” “咳,没事。”蓝雾压下眼仁中的情绪。 她转身想踏出去,却被他按住了肩膀,严肃道:“先别过去!” 他们站在墙壁后悄悄往那边看,那边有一房间,房门未阖,大大敞开,屋中只有一个身穿锦衣的小男孩坐在凳子上哭,他聋拉着脑袋,头发丝遮住他大半边脸,双腿吊在凳子上一摇一摆,像一块摆动的钟摆。 曳缘每每看话本,都是一目十行,囫囵吞枣,最喜欢看的就是书里面男女主的爱恨纠葛,最向往的也是书里面的神仙爱情,所以,像这种索泪鬼是如何索泪的,她其实记不太清。 好多原书内容她都记不太清。 有人来了。 是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小厮,曳缘认得他,他头发干枯,身形瘦弱,如枯草般,面黄肌瘦,而在那如筷子般的双腿下,是两个重叠的虚影。 她惊骇地捂住嘴,又见到这个可怕的双影人了。 原来,昨晚那个来抢第二支新火的人是楚湘王府的人啊。 一旁的蓝雾却象征性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怕,一会儿我给你把他打飞。” “……” 那小厮捧着一个火盆,走进了房中,熊熊烈火将他瘦得凸出来的颧骨照得通亮,他的脸上毫无生气,肤色暗黄,用一个稻草人来形容是无疑了。 其实他身下的影子并不明显,只有在那熊熊火光照耀下,才会那么的显眼。 他将火盆放在了地上,刚好放于小男孩的脚下,男孩的脚依旧在摇摆,哭声却越大了。他的手伸进盆里,竟然在用那火给他洗脚! 见过用水洗脚的,没见过用火洗脚的! 真是诡异! 那小厮强迫地拉着男孩的脚放进火盆里,铜盆中燃烧着不知名的东西,烧得很旺,通红的烈火在男孩的脚底烘烤,小厮的手也放在火上,可是他却没有喊疼,像一个没有感知器官的鬼魂。 “救人啊!”曳缘准备冲出去救人。 蓝雾却勾住了她,“别慌。”那只魅还没出现。 “可是,那小孩哭得那么惨……”曳缘不忍心再看,那小男孩的脚被烈火焚烧,她可以想象那是怎样的痛苦。她知道蓝雾故意不去的原因,他还在等那只索泪鬼,他来此行的目的只是为了那只索泪鬼,而不是救人。 行吧,他不救人,那她就自己去救吧。 她甩开他的手,从走廊下冲了过去,大吼道:“住手!” 里面的小厮转过来看了她一眼,面色发土的脸上有了一丝鲜活的神采,似乎对这个突然出现在此处的郗家三小姐很是好奇。 他的脸确实是没有什么记忆点,除了毫无生机还是毫无生机,若是不去特意看他脚下的影子话,这人也没有那么可怕。 “三小姐?”小厮诧道。 “放了小世子!”曳缘挺直了胸脯说。 “哈?”那人洗脚的手一顿,他双手虽已伸入了火焰中,却像感受不到灼痛似的。 他站了起来,那脚下的影子就更加扎眼了,两只轱辘眼盯着曳缘,“三小姐,你在说什么?” 曳缘心想自己要打应该也是打得过他的,但是蓝雾在旁边,还是不要自己动手好了,她见那人朝她走过来,向后退了一小步,后背却抵在了一个结实的胸膛上。 那人稳住她的身体,道:“呀,你不是侠肝义胆吗?退缩什么呢?” 她转身一推,把蓝雾推进了那间屋子,与门口的小厮差点撞了个满怀,她跟在他后边走进去,壮着胆子道:“蓝雾二殿下让你住手!” 她拉着蓝雾做挡箭牌,一脚踢翻了地上的火盆,去抱坐在凳子上的小男孩,抱了两下却发现抱不动,她拧起眉头,“怎么回事?” 蓝雾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小女孩抱小男孩,抱得动才怪呢!” 虽说小世子今年已有七岁,但也不至于是曳缘抱不起的体重啊。她被蓝雾这样一说,脸上涌上一抹夕阳,尴尬道:“他被人施了定身咒。” 蓝雾揪住那小厮的衣襟,冷声道:“解咒!” “二殿下,不能解啊,仪式还没进行完……” “仪式?”蓝雾和曳缘两个人都很疑惑。 小厮诚实地解释道:“小世子脚上沾了不干净的东西,每年都是要用新火烧的药草给他熏脚的,不然那怪物就会跟随在他这一年里的。” ??? 曳缘低头看了眼男孩的双脚,被火烧了那么久竟然没事,一点烧痕都没有,她抬起他的脚底,竟在那脚底上看到两只拇指大小的黑色蛊虫,正中于脚心,看着渗人,实则是长在肉里的,四面八方散布黑色丝线,像是蜘蛛在他的脚底织起了一张毒网。 她扭头看蓝雾,而后者则是一脸愤然,“看我做什么?这天底下会下蛊的又不止我一个人。” 男孩的哭声依然在楚湘王府里回荡,那是因为脚底钻心的疼痛而发出的痛苦哭喊。 曳缘没有收回视线,仍旧盯着蓝雾,眼光炽热,道:“蓝雾哥哥,你那么厉害,是不是可以帮他把蛊弄出来?” 少年突然被夸赞,被姑娘家用这样的眼神注视着,英雄使命感瞬间被激发出,傲着下巴,道:“等会儿。” 曳缘笑笑不说话,这花蝴蝶果然还就只是个孩子,没想到请他帮忙竟然这么容易,就只需要夸他一句就可以了。 就在这时,那旁边的小厮抄起门后的一把长剑朝蓝雾挥了过来,那剑上挂着一个黄色的刻字吊坠,乃“楚”字,这是世子每日练武专用的剑。 蓝雾朝后一跳,旋身一转,右手摸上自己腰间,用力一抽,抽出了他绕在腰间的武器。 他的武器似鞭子,又似软剑,蓝色与银色交织而成,手把处是一个骷髅头型的银色饰物,平常不用时就拴在腰上,像一条漂亮的装饰腰带,要用时就取下,长臂一甩,发出一道威力慑人的蓝色闪电。 曳缘撇撇嘴,真是的,连个武器都这么花哨,真不愧是书里的头号反派小可爱。 而他的武器还有一个衬他的名字,万杀。 万恶杀尽他自生。 第 16 章 狐仙 “你没发现你背上趴了一只女鬼吗?”蓝雾邪邪一问,就这样简单一句话,就把那名小厮吓得面色如纸,魂飞魄散。 趁他恐惧间,蓝雾握着万杀转了一圈,裙下衣袂跟着旋转,一道蓝光扫向那名小厮,小厮被扫飞在门框上,一溜黑烟从他背上窜了下来,将小男孩卷走,化为一个玲珑身段的黑衣女子,正是那索泪女魅鬼。 “怎么样?痴曳缘,是不是打飞了?”蓝雾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偏过头来开玩笑,带着某种邀功的意味。 曳缘无语地给他拍掌叫好:“蓝雾哥哥好棒!” 那只魅的手中还拿着一个透明玻璃瓶,里面装满了晶莹剔透的泪珠,她一手捏住小男孩的脖子,黑色的长指尖似是要嵌进去,“哭,给我继续哭!” 她就只差最后几滴泪了。 小男孩疼得又哇哇哭了起来,曳缘低头一看旁边,那小厮的脚下已经没了双重影。小厮一想到自己背上一直有一只鬼趴着,吓得两眼一翻,倒了下去。 蓝雾双手抱着臂,食指还在臂上有节奏地敲打,颇有闲情逸致地瞧着对面的魅鬼,道:“一般的鬼都是没有影子的,唯有一种,幻化成人形的魅,才有魅影。” 索泪鬼皮肤惨白,眼窝深陷,整个眼圈红通通的,嘴唇上的红色和眼圈上的红相映成辉,绘成一幅妖孽的画,她嘴唇上勾,哼了一声,“两个坏心肠烂心肝的人。” 曳缘转了转眼珠子,觉得她说的在理,她和蓝雾本来就是书里面两个坏心肠烂心肝的人。 门外冲进来一黑一白两个身影,是姬宴和忘忧,如黑白无常般,袭向索泪鬼。 “放了世子!”两人的寒剑上皆刺着一张朱砂符,一同向索泪鬼刺去。他们的动作是那么的一致,就如同在跳一场双人剑舞。 “你们再过来,我可就杀了他了。”索泪鬼威胁道,她指甲嵌得更加深入,但是男孩的肉就像是气球做的一样,她尖细的指甲始终戳不破他的皮肤,等不到鲜血出来,她的手就被弹开了,指甲都断了两根。 她还是杀不了他。 “放了吾儿。”一道清亮男音穿墙而来,随着轮椅声靠近,一个白衣金领的男人坐着轮椅走了进来。 索泪鬼听到这四个字如临深渊,手中黑气翻滚,她抱着男孩一窜就飞到了外面去。 姬宴安慰道:“皇叔,别担心,我一定会救回世子的。” 他们所有人冲出了房间,看到索泪鬼吸完了男孩脸上最后一滴泪水,然后将他肆意一丢,就丢到了旁边的月湖中。 “世子!” 忘忧靠月湖最近,第一个跳进湖中救人,曳缘也跟着跑过去,抬脚想要跳下,却被蓝雾拦住了,“你几岁?就想救人?” “……”那好吧,她还是不去抢女主的风头了。 女鬼已经换了目标,这次是楚湘王楚殷。 她弯着身子,从背后将楚湘王环抱住了,红唇擦过他的耳廓,手指卷起他的那缕白发,“不用怕我,你知道我害不了你的。” 楚湘王眉眼巨冷,“你刚刚害了我的孩子。” 曳缘此刻看到楚湘王爷的正脸,真真是貌比潘安,颜如宋玉呀。难怪那只女鬼会缠着他呢。 “哼,这个妖孽男人。”蓝雾嗤之以鼻。他小时候就知道这个妖孽男人,长相魅惑,最能勾魅,总有鬼魅跟在他身边环绕,后来,他为了不让鬼魅再近身,便去找他的母妃寻求帮忙,给他在脚底种了两只蛊,此蛊与普通的蛊不同,它是能保护自身不受鬼邪的侵扰,但是自身也会付出惨重的代价,比如他的腿…… 再也站不起来了。 索泪鬼长指勾了一把他的俊脸,嬉笑道:“你那孩子被你下了保护蛊,我们这些妖魔鬼怪如何能近身,我又如何能害得了他呢?” 曳缘听到这话,满脸震惊,那孩子脚下的恐怖蛊物竟然是楚湘王自己下的! 这也太狠了吧,给自己孩子下那么可怕的蛊虫。 忘忧抱着孩子从水中出来,姬宴接过孩子将她拉了上来,她浑身都湿漉漉的,头发衣服都粘在了身上,他立即脱掉自己的外衣披在她身上,“没事吧?” 曳缘余光瞥到蓝雾也想脱掉自己的衣裳,但是手速却慢了一步。他从衣襟里拿出一张烘干符,对着忘忧一散,须臾,她的衣衫和长发就恢复了原貌,水渍落了一地。 “咦,蓝雾,这是你自己画的符吗?”姬宴记得原来的他是不爱画符的。 蓝雾把忘忧身上的外衫取下,还给姬宴,道:“哦,这符是我从你书房里拿的。” …… 论不要脸就数他排南楹国第一。 就在众人都在关注男孩这里时,那只女鬼不见了,连带着楚湘王也不见了。 “追!” 他们几个人都是练武之人,健步如飞,曳缘也不想拖后腿,拼命地跑,跑得跟个小兔子似的。 只有蓝雾会偶尔回头嘲笑她两句:“跟不上就不要跟,看你跑得跟个小乌龟似的……” 她朝他翻个大白眼:“……你不是要抓那只魅吗?你还不跑快些!” 蓝雾的眸子里突然闪现一道精光,步子慢了下来,审视道:“你怎么知道我要抓她?” 曳缘暗骂自己嘴快,一不小心把后面的剧情说出来了。她装傻充愣,跑到他面前道:“蓝雾哥哥,你不是大祭司吗?大祭司不抓鬼吗?” “谁告诉你大祭司是要抓鬼的?”蓝雾眼睛里的那道精光这才消失,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带着她一起跑,“你跑得太慢了,跑这么慢怎么抓鬼?” ……什么逻辑?要抓你自己去抓啊,拉上她干嘛? 街上清风徐徐,路面湿滑,先前下了一点小雨,这会儿雨已经停了,有他拉着自己,似乎跑得更平稳了。 她看着他后脑勺上润蓝的发带,觉得这个少年连后脑勺都那么好看,如果他心肠不那么坏的话,肯定会招很多姑娘喜欢。 然而,下一秒她就收回这个想法了。 长街上又迎来了那辆狐仙的马车,宝马香车如昨,轻质的薄纱浮动,恍有暗香送出,两侧的柳枝微垂,如八个低着头的恭敬侍从。 狐仙连着寒食清明两日都会来,昨日未出现,那今日这马车里的人总该是那位狐仙大人了吧。 蓝雾停在马车旁边,突然邪魅一笑,右手一甩,将她扔到了马车上,然后对她挥手告别:“痴曳缘,我知道你跑不动了,给你找辆马车坐坐。” “……蓝雾!你可恶!” 他这人心肠是不可能变好的,永远这么黑,坏到透了! 她被一条狐狸尾巴卷进了马车内,被卷进去之前还在骂到,“蓝雾!我诅咒你!一辈子没有人喜欢!” “哈哈!”蓝雾站在马车外,笑得酣畅淋漓。没人喜欢就没人喜欢呗,他蓝雾又不稀罕。再说,喜欢她的姑娘多得去了,怎么可能会没人喜欢? 那条狐狸的尾巴卷在曳缘脖子上,力道很大,她呛得猛咳,拼命求饶道:“狐仙大人,饶命,饶命啊……” 曳缘对着那条尾巴某一处一掐,狐狸猝然收回了尾巴。 “尾下留情啊。”曳缘讨饶道。她刚刚掐的那个地方其实不痛,狐狸尾巴上有一个地方特别敏感,一掐就会痒,而这只狐狸此刻就是被痒到了。 他似乎有点好奇她是怎么知道这个部位很敏感的,曳缘当即解释道:“狐仙大人,饶命,饶命啊,我是狐狸的好朋友,我最了解的就是狐狸了,狐仙大人,你要不要和我做朋友?” “??!!” 面前这人的打扮和她昨日一模一样,脸带红白色狐狸面具,一半的墨发用红色发带挽起,另一半顺着肩头披下,肩头处慵懒的搭着一条纯白狐裘,领口纹着妖冶的曼陀罗花。 书里的这位狐仙大人,也是有名字的,他叫戚九倾。 他双手抚摸自己的尾巴,盯了盯她,才道:“我是来找新娘的,不是来找朋友的。” “狐仙大人,看到你我真的好激动啊,昨天来等了你一天都没看到,今天总算是见到了。”曳缘十分喜欢这只狐狸,他乃白狐,在他们狐族,这可是最高贵的一种狐狸。 他沉了半晌,才问:“昨日我的马车是你偷走的?” 曳缘忙不迭摇手:“不,不是我偷的,我爬上去之后,那马儿它就自己跑了。不算偷。嘿嘿。” 同类见同类,两眼泪汪汪。曳缘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后,就无比想念她以前的那些狐狸朋友们,在这里见到一只狐狸,还是只漂亮的男狐狸上仙,她简直是开心死了。 他冷声斥了一句前面的马儿,“呵,许久不见,连主人都不认识了是吧?” 下面的姑娘们看到曳缘进了马车,许久都没出来,全都发出哀怨的声音来,“狐仙大人怎么看上那个傻子小姐了啊?哎……” 蓝雾也饶有趣味地打量着那马车里,厚重的垂幔遮住了他们的脸,只能看到两个模糊的身影靠在一起,这么半会儿了,也没见那痴曳缘挣扎两下,他们两在干什么呢?她该不会是被那迷药迷晕了吧? 曳缘目光炯炯地盯着戚九倾的面具,问道:“狐仙大人,你为什么每年都要来娶新娘呀?” 他指尖对着前面的垂帘一点,那白色鲛纱就往两边拨开,形成了一道敞开的门。 他的目光眺望前方的街道,清明时节,路上行人欲断魂,但在这样的时节里,仍有不少的姑娘打扮艳丽,穿红戴花,金钗满头,只是为了能够被他选上,成为神的新娘。 他的眼仁沉进了寒潭之中,声音悲恸:“因为,她们都不是我的新娘。” 嗯?? 曳缘看到在那街道上突然奔出一个白衣人影,正是在大街上追索泪鬼的忘忧,曳缘心道女主出现了,这总该是你的新娘了吧。 忘忧今日着了一件白裳,腰间配着一条蔷薇色的系带,长发半挽,插着一根银白色步摇,面若桃花,惹人心动。 身旁的狐仙果然出动了,马车踏过,如飞龙冲天,白色的狐狸尾巴伸出帘子外,轻轻扫过,一股暗香浮动,忘忧就被卷了进来。 霎时,外面的两个男人都慌了,齐齐追在马车后面,姬宴看到车上的曳缘,问蓝雾:“怎么回事?曳缘怎么也在上面?” 蓝雾步子加快,并未回答而是说:“皇兄,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救你的心上人吧!” “无论是忘忧还是曳缘,我都会救回来。”姬宴回答得振振有声。 蓝雾却不着调地笑了:“哥哥可不要贪心哦。” 第 17 章 新娘 “蓝雾,你……”姬宴眉目尽显倦意,“改日我会亲自带忘忧去面见父皇,请他允准我们的事。” 蓝雾眉头几不可察的一拧,越过他朝前面去了。 今日这马车似乎跟昨日有所不同,蓝雾试图像昨日一样跳上去,可是却不行,他连车身都碰不到,每次当他以为要碰到时,都摸空了,这雕金的马车就如海市蜃楼般,看得见却摸不着。 马车内,忘忧手上挽起一个剑花,朝戚九倾的尾巴宰去。 “不要!”戚九倾都没反应,倒是曳缘这个外人大叫了一声。 忘忧被这声音一震,手中的剑就迟迟未落下,“郗小姐,你阻止我做什么?” 她尴尬一笑,嗫嚅道:“我就是觉得这狐狸尾巴怪好看的,砍断了多可惜啊……” 那根狐狸尾巴又是一扫,她手中的剑就被扫了出去,还没有落到地上,就被车外的蓝雾接住了。 “忘忧,没事,我待会儿帮你把那根尾巴宰了。”蓝雾很狂傲的道。 “……狂妄。”曳缘忍不住吐槽。 戚九倾收回尾巴,慢条斯理地从袖中取出一条红色绳子来,往忘忧身上一扔,她就被捆了起来。 然而,他却只捆了忘忧一个人,没有捆曳缘,忘忧不满:“为何只绑我一人?” 戚九倾那藏在面具后的脸笑了笑,道:“捕心绳自然只捆新娘一个人。” 曳缘盯着那条闪着红色亮光的绳子,绳子极有劲道,看起来像牛皮筋,书中所写这绳子捆上谁三日,那被捆的人就会爱上你。而她这个恶毒女配,之后就会偷这根绳子去捆姬宴。 马车驾出城外,笔直踏向城外偏西的祁蒙山,蓝雾和姬宴两人还紧紧跟在后面,马车入了山间后就停下了,等他们赶到时,那马车内早已空空如也,一个人也不见,白帘轻轻飘动,偶有一股奇特的香味飘入鼻尖。 “上山!”姬宴毫不犹豫道。 不知不觉间,夜已到来,山里像是被一股黑气笼罩,四处都黑不见路,蓝雾拿出了一根火折子来照路,两人寻寻觅觅摸索着上山。 曳缘和忘忧被安置在了一座空房子内,屋子外面有一堆的妖怪在守着,她感到奇怪,这狐狸不是号称为仙吗?难不成只是个噱头,其实他就是只妖? “郗小姐,你过来一点。”忘忧喊了一声她,她现在浑身被绑着动不了,只能叫曳缘过去。 曳缘朝她那边挪了挪,“怎么了?” “你附耳过来。” 曳缘依言照做,将耳朵凑到了她的嘴边,听见她小声说:“我衣襟内有定位符,你取一张出来,然后折成一个飞鸟状,旁边那里有一扇窗户,你将符拿出来放在月光下,静置片刻,小心点,别被发现了。” “哦,好。”曳缘按照她所说折好了符,猫着腰跑到了窗户边,那外面站着一只妖怪在守着,她悄悄趴在那里吸收月光之精华。 【宿主,请完成剧情任务,毁掉定位符。】 此时正在山中瞎找的姬宴蓝雾二人,忽然收到了一点来自忘忧的信号,姬宴手中拿着一个改装型罗盘,那罗盘上的指针忽然闪了两下光,转动了两下,可是也就只是两下而已,那罗盘上的光就熄灭了,指针也不动了。 “怎么回事?”姬宴皱起眉头。 “没用的东西。”蓝雾冷嘲了一句。 曳缘觉得每次做坏事都是心惊胆战的,她趁忘忧看不到这边,伸手扯了一下窗户,那窗外的妖怪一眼就发现了她,将她抓了出去,甩到了地上:“鬼鬼祟祟做什么?手上的东西是什么?” 曳缘吃痛地爬起来,将双手背去身后,摇头道:“没什么,没什么。” “明明就有,当我傻的吗?”那只妖怪朝她走过来,她见旁边架着有一火盆,火盆上有一堆火,将他凶恶的眼神照得明亮。 她假装朝那边跑,实则是为了撞倒那火盆,她用力一撞,高高的火盆掉落,朝屋子的方向倒落,火星子溅飞,一落到茅草屋上,顷刻就点了起来。 这一动静招来了其他的妖怪,有救火的,也有来抓她的,她没辙,只好将那张符拿了出来,“给你们,行了吧?” 她将那只飞鸟朝空中一扔,众妖以为是暗器,全都向那只飞鸟施法,顿时,飞鸟被击得七零八碎,黄色碎符纸哗哗飘落。 【恭喜宿主,完成损毁定位符任务。】 “给我抓住她!” 曳缘见五六只妖怪来捉她,她绕着这院中的几棵树跑了几圈,都没有绕出去,真是奇怪,难不成这里还有迷宫不成? 她头都绕晕了最后求饶道:“妖怪哥哥,我错了,咱不跑了行吗?” 那群妖怪怎么可能放过这个烧了他们房子的人,一窝蜂朝她袭了过来,曳缘一只手撑着树,喘着大气,另一只手暗自握紧,反正这里没有人,再过来,她可就要发火了。 电光火石间,一道幽蓝的光芒闪过,在暗林中划出一道闪电,耀眼夺目,那些扑过来的妖怪全都被这道光打飞了。 一个黑漆漆人影轻飘飘落在她跟前,用开玩笑的语气问:“你叫所有人都叫哥哥吗?” 是他? 随着他落下,那发光的万杀降落下来,光芒瞬间消失,他的脸半笼在阴影中,半闪现在火光中,他现在还有心情笑,他不着急去救他的忘忧吗? 怎么跑来救自己了? “嗯,我的人设就是这样。”她回到。 “人设?”蓝雾不解,正想细问,就被曳缘拉住了,“蓝雾哥哥,小心后面!” 他单手揽住她的腰,将她抱了起来,跳到半空中,右手一扬长鞭,那只正要偷袭他们的妖怪就被他的蓝光打得魂飞魄散,当场成渣。 蓝雾抱着她跃到了一棵树上,很不高兴地说了句,“真烦,衣服都沾上血了。” 曳缘:“……”她一个姑娘家都没他这么矫情。 她轻轻推了一下他,可是却被他锢得更紧了,他吐气如兰,道:“只是一点血而已,又没味道,你躲什么?” ……她只是想离他远一点而已。 “你还不快去救你的忘忧公主吗?再不去她都要被火烧死了!”她大声提醒道。 “哪有火?你低头看看。” 四下漆黑一片,根本就没有半点火光。 “火呢?” 怎么回事?刚才她放的那把火呢? 曳缘对着下面林子大喊:“姬宴哥哥,忘忧姐姐,你们在哪儿啊?” 蓝雾掰正她的脸,道:“很遗憾的告诉你,我们迷路了。” “???” 她突然伸向他的胸口,双手在那摸来摸去,蓝雾迅速捕到她的手,一脸惶恐:“干……干什么?” 她将手摊开,“给我定位符。” 蓝雾把头一偏,傲慢道:“没有。” “……”曳缘挣脱开他的手,从树上跳了下去,蓝雾登时一慌,也跟着跳下来,大骂道:“你疯了?不要命了?敢从这么高跳下来!” 他将她从地上捞起来,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讶道:“竟然没摔伤?你是铁做的?” “……”她抓着他的手放到了自己脸上,“你摸摸,有这么软的铁吗?” 他一时木然,手还真的在她脸上揉搓了两把,下结论道:“是好软……” 暗夜中他的眼神迷离,曳缘被他这摸了两下,脸颊顿时烧了起来,他的指尖触到这火热温度,猛然收了回去,心口却被烧得火燎火燎的。 曳缘见他转身走了,立马跟上:“花蝴蝶,你也让我摸摸呗,我看看你那张冷酷脸摸起来是不是也是软乎的?” 谁知蓝雾听了她的话之后步子更快了,简直跟个逃荒似的。 “蓝雾,你跑什么呀?不是你说的要礼尚往来吗?” “郗曳缘!”蓝雾身形一顿,转过来怒视她,“你是不是还想回那狐妖那儿?” “好啊,我好喜欢狐仙大人啊,他好帅!”她一脸花痴状。 “帅?”他走近她的身边,黑宝石的眼珠一眯,那只狐妖不是个女的吗? “你看到他的脸了?”他问到。 “没有啊,但是他声音好听,眉眼好看,气质一绝,反正就是帅。” 蓝雾瞧她那花痴样,满脸不爽,心中全是怀疑,他昨日摸到的那只脚,明明是个女子啊,怎么可能是男人,“你确定他是男人?” 曳缘为了让他相信那狐仙至始至终都是男人,为了不让他怀疑到自己身上来,举手发誓道:“是呀!我对天发誓,他肯定是男的,他要不是男的,我嫁给你!” 他连忙捂住她的嘴:“谁让你乱发誓的,谁稀罕你嫁给我?” “谁让你不相信我的。”曳缘被他捂住了嘴,嘴里的话吐出来也听不清。 “你不是喜欢皇兄吗?”他问到。 她想说不喜欢可是系统却在阻止她,她没有办法,只好点了点头。 他松开她的手,出乎意料地提醒了一句,“那你可要抓紧点,皇兄他马上就要带忘忧去见父皇了。” 曳缘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你也是!!!” “嗯?”他再次向她投来打量的目光,“我看痴三小姐一点都不痴呢,倒不该叫痴小姐,应该叫……”他的唇凑近她的耳朵,轻声道:“小狐狸。” “哈?”曳缘哑然,耳朵被他的气息包裹,这句小狐狸如同蛊惑人心的咒语,又像情人间调情的爱称,在她心上晃晃荡荡,让她失了魂。 她拉住他的衣袖:“你可以再叫一声吗?我觉得好好听。” “……”蓝雾却是不肯了,他甩开她的手,“行啊,你只要保证以后不叫我花蝴蝶,我就叫你小狐狸。” 曳缘的手再次去扒拉他,抓着他丝滑的蓝色袖角,“好,我保证今天不叫你花蝴蝶,你再叫我一声小狐狸吧。” “不是今天,是永久。”蓝雾强调道。 “先把今天过了再说嘛?” “没门儿。” “哎呀,永久那么久,你能保证叫我一辈子吗?我们还是一天一天的交换吧。” “我怎么不能保证?”少年的眼神真挚,语声高昂,似乎说完后才慢慢反应过来,他真的能保证吗? 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中,彼此对望,曳缘的眼睛里跳起了一星的光,心口被这句话震撼,幽幽地望着他的眼睛。 最后还是她率先打破了沉寂,扭了扭他的袖子,撒了个娇:“蓝雾哥哥,你再叫一声嘛。” 他掉头就走:“不叫。” “再叫一声嘛。” “不叫!” “叫嘛。” “不……叫!” …… 【宿主,前方即将迎来修罗场,请宿主完成剧情任务,提升反派拯救值。】 曳缘在意识里问了问:“现在的拯救值是多少?” 【目前拯救值为零,请宿主不要灰心,继续努力!】 “……” 第 18 章 神水 他们在迷雾重重的树林里绕行,这里面的树木错综复杂,弯弯绕绕,犹如九曲弯转的迷宫,而他们现在就处在迷宫深处。 倏地,有一白影从林中跑过,那白影腰间一条紫带飘扬,不是忘忧又是谁。 而她身后有几个黑影在追她,一眨眼功夫就转入另外一边的林子里,不见了。 蓝雾朝着那边的方向追了去,曳缘跟在他后面,一不小心踩到了一个陷阱。 “啊!”她没有料想到这个陷阱会这么疼,整只脚都陷了进去,泥土中有一块砧板,而她的脚就完全踩在了上面,尖针穿过鞋底,刺入了她的脚底皮肉,她疼得蹲到了地上去。 她在心底把作者骂了千百回,为什么同样是作为反派的蓝雾,却武力值爆棚,而她,却宛如弱鸡。 【宿主,请在此等候男主来背你。】 前面的蓝雾听到声音回过头来:“怎么了?” 夜里漆黑,少数月光被不均匀地分割洒下,刚好她的脚处就没被分到月光,什么都看不清,她扯出一个笑脸来:“没事,就是跑累了,蹲下来休息一下,你快去追你的白月光吧。” 他狐疑地低头看她,“什么白月光?你踩到什么了?” “没什么,你快去救忘忧吧!”曳缘催促他,“再不去就晚了。” 见他还要往自己这边走,她一鼓作气站了起来,脚底因为这一拉扯就更疼了,她控制住声音,强笑着道:“你看,我真的没事。你快去救忘忧吧,她还在等你呢。” 本来还在犹豫的蓝雾,听到那边传来一声忘忧的尖叫,他当即转身离开了。 “在那儿等我,小狐狸。”他的声音从远方传回来。 曳缘终于听到这句小狐狸,嘴角上翘,竟也忘记了脚上的疼痛。 等他走远后,她才慢慢又蹲了下去,她一只手放到嘴上咬住,另一只手伸向脚下的砧板,握着那满是尖针的砧板,用力拔了出去。 额上的汗水密密匝匝,滚滚流下,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那砧板拔出,鲜血顺着鞋底流出,滴落到青草上。 她扶着一旁的大树,擦掉脸上的冷汗,靠了好一会儿,都不见蓝雾回来,系统要她等那就等吧,等了好长的时间,她才看到旁边的树林中走出来两个人,瞧那一黑一白的身影,是姬宴和忘忧。 怎么回事?怎么又来一个忘忧? 他们也发现了她,朝她急急走了过来,“曳缘,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姬宴看到她一只脚半吊着,用火折子照了照她的脚,“怎么回事?脚怎么在流血?蓝雾呢?” 曳缘盯着他身边的忘忧看了一眼,才道:“蓝雾刚刚去救忘忧姐姐了。” “救忘忧?忘忧一直跟我在一起啊。”姬宴反应敏锐,立即问道:“不好!他朝哪个方向去了?” “那边。”曳缘对着一个方向指了一下。 随后,她还来不及反应就被姬宴扛在了背上,背着往那边走去。 “姬宴哥哥,你放我下来吧,我自己可以的。”她挣扎着要下去。 “你的脚都那样了还怎么走路?好好趴着,别担心,我一定会带你回去的。” 【恭喜宿主,完成被男主背这一任务,再接再厉哦。】 曳缘很高兴她又完成了一个剧情任务,但是当她低头看到身旁安静不语的忘忧时,心里又很惆怅,忘忧的侧脸冰冷,肯定是在心里怨恨自己吧。 这里迷宫深重,但是忘忧却懂如何破解迷宫的方法,她飞了一张引路符在前方,跟着它一起走,就绝对不会迷路。 前面出现了一个分叉路口,路向左前和右前方叉开,他们站在路口,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走。 曳缘看了看两边,左边较为空旷,而右边树木较多,她指了指左边,“走左边。” “那就听曳缘的,走左边。”姬宴背着她往那边走去,忘忧则愤懑地跟在后面。 曳缘敢肯定走左边的原因,是因为她记得话本中的那个场景,那个场景似乎很宽广,四周树木稀疏,而蓝雾就躺在那片盛满月光的血泊中。 ****** 蓝雾追着那群妖怪在林子里跑了很久,穿过茂密的树林,那些追着忘忧的黑色妖怪突然都倒在地上了,而地上还躺着一个白衣身影。 “忘忧?”他跑了过去,刚将她扶起,就被对方拂袖一扫,劲风飞过,她的长袖在他的眼睛上扫过,黑烟飘入他的眼眸中,他疼得闭紧了眼眸,再睁开时,已目不能视物。 耳畔传来一个女子的咯咯笑声,在这安静的夜林间,格外的恐怖。 她不是忘忧! “是你吗?那只魅。”蓝雾凭着记忆中的声音询问道。 那声音笑得更放肆了,凑近他:“歹毒的小子,解药呢?” 蓝雾冷静的坐在地上,故意激怒她道:“我的蛊,都没有解药。” “什么?你给我再说一次!”女鬼果然发怒了,咆哮了一声,四周的野草都被她震得疯狂摇摆,发出“呜呜”的哭声来。 女鬼感觉到身体里的蛊虫又开始闹腾了,她的心口一顿忧郁,伤心难过之情乍生,她捂着心口,忧郁地倒在了地上,泪水顺着眼角汨汨流淌。 她捧着一个透明宝瓶,心中觉得可笑,她一个只会索别人眼泪的鬼,竟然也会流泪。 她已经好多年不会流泪了。 她已经忘记了流泪是什么感觉,她以为她的身体早就干枯了,竟然还可以流出眼泪来。 可是,她讨厌这种感觉! 她眼神倏地一凛,右手一抬,白色长袖猛地朝蓝雾扇过去。蓝雾被她扇到了远处,他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从地上站起来,猖狂的冷笑:“再说十遍也一样,我没有解药。” 女鬼一下飘到了他的面前,尖细的五爪扼住他的脖子,狠狠地扼住他的血管,往死里的那种摁。 蓝雾眼睛看不清她的鬼影,仰起的脸却是勾唇一笑。 愤怒吧!尽情的愤怒! 越愤怒,他的蛊越喜欢。 “阿雾!”旁边突然传来一声关切的声音,这声音让女鬼轰然松开了手,她转过脸去,看到楚殷推着轮椅艰难的走了过来,那边的路并不平稳,泥土包崎岖不平,导致了他的轮椅行动得十分艰难。 “你怎么过来了?谁让你出来的?”女鬼好像不太开心,嘴上骂着他,但是却还是走了过去,亲自帮他推着他的轮椅。 楚殷却看着蓝雾,关心的问道:“阿雾,你没事吧?” 蓝雾无力的倒在了地上,他的喉咙管巨痛,那里像是被刀片卡住了一般,疼得他蜷缩在地上,像只小喵一样。 “他怎么了?”楚殷拉着女鬼逼问。 女鬼捧起他的脸来,妖媚道:“楚郎,你这么关心他做什么?你还是关心关心我吧,这个小子他给我下蛊呢!” “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楚殷突然发怒,如此俊雅的一张脸上也生出了一丝冷意来。 女鬼嘲讽地冷笑了一声,站起身去,眉梢一垂:“你对谁都比对我关心呢……” “他是我亲侄!”楚殷低喝道。 蓝雾最终晕倒在了地上。 “呵呵,一会儿亲侄,一会儿幼儿,一会儿王妃,楚郎,你对他们都重情重义,那我呢?我到底是谁?我算你的谁?”女鬼垂手嘶吼道,吼出来后,身体里的蛊就更加闹腾了,她心底的悲伤涌了一浪又一浪,快要将她淹没了。 楚殷嘴角紧抿,良久,才悲戚出声:“你已经缠了我十几年了,你到底要怎样才肯罢休?” “罢休?”女鬼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冷艳的嘴角上扬,“快了。” 可是笑过一声后,她又哭了。 曳缘他们没走多久就听到了一阵呜咽之声,那声音如泣如诉,凄苦哀伤,那声音隔得远,听起来像山中黄鹂在哭泣,等走近了,才知道那是一个女子的哭声。 “这山下怎么会有女子在哭呢?”忘忧疑道。 “忘忧,小心些。”姬宴听到这哭声感到一丝不安。 他们走下山崖,却看到了另外一个忘忧,那凄厉的哭声就是她传出来的。 其实那人并不是忘忧,而是一个穿着和忘忧一模一样衣服的女子,定睛一看,那人的脸其实是那只索泪鬼。 她变幻成那样,只不过是为了引蓝雾过去而已。 而蓝雾现在就躺在那空地中间,四周还躺了一些其他的妖怪,不知是死了,还是晕了。 那只索泪鬼上一秒还在大哭,下一秒就开始狂肆大笑了起来,那笑声里明显能听出女鬼的战栗和兴奋。 “哈哈哈哈!”她对着面前的轮椅男子大笑,笑脸略有些狰狞,边笑眼角还渗出了几滴泪水来。 她的双手抚上楚殷的脸,手指在不住地颤抖,眼神是那么的恳切:“我等这一天,等了太久了。” “你在等什么?”楚殷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也不知道她把自己掳来的目的是什么,更不知道她这些年来一直缠着自己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她对自己到底哪来那么深的执念? 他明明不认识她啊。 索泪鬼忽然温柔一笑,眼尾双双扬起,红唇上翘,那样如迎春花般的笑容,不该是出现在一只厉鬼脸上的。 楚殷之前从来没有正脸看过她,因为他恨她,恨这只鬼杀了自己的王妃,恨这只鬼让自己的孩子失去了母亲,恨这只鬼逼得自己的孩子自幼便经历那样被蛊虫钻心的痛苦。 他发自内心的恨她。 然而此刻看到她的笑容,那个笑静美干净,一点戾气都没有,宛如世间最圣洁的雪莲花,他禁不住呼吸一滞。 “我在等你啊……”索泪鬼喜极而泣,一行清泪滑落,她拂袖一擦,两眼痴痴注视着他,“我等了你一世了。” 她将手中的那个装满眼泪的玻璃瓶子打开,瓶子向天空一撒,晶莹亮透的泪珠如雨水般撒下。 这是她收集了几十年的泪水,加上她自己,总共一千零一个人。 在忘川河畔有一个传说,传闻圣婴是被神诅咒过的圣胎,她的一生以及她的孩子都将遭到神的诅咒,只要能取到圣婴为情留下的泪水,以那滴泪水为芯,再以其他一千个人的泪水为辅,即可炼出能够寻找到前世记忆的神水。 而她现在终于成功炼出神水了,只要将这些神水撒向他,他就可以忆起前世之事了。 她满心欢愉地半蹲着在他身旁,柔柔地抚摸他的脸,天上落下的泪珠滴落到他的身上,他的脸上始终都是厌恶的神态,他很厌恶她。 她柔声道:“你是我的,就算你转世了,那你也是我的,我不会让任何人把你夺走。” “所以,你杀了我的王妃?”楚殷面无表情地说。 她的眼神刹那间变得阴戾起来,几乎是吼出来的:“她不是你的王妃!她不是!只有我,才是你的夫人。” 她捧着他的脸,近乎渴求地问:“你还没忆起来吗?曾经的你,是多么的爱我呀。” 水珠仍旧在向下滴落,他的长发都已经打湿,脸上挂着几颗水珠,她轻柔地替他擦掉,可是他的眼神却依旧无波无澜,那不是看前世恋人的眼神,而是看杀妻仇人的眼神。 第 19 章 玉佩 蓝雾是被水珠滴醒的,他睁开眼皮来,看到在迷蒙的水雾中,有一男一女两个身影,他的眼睛似乎又能看见了,但是却很朦胧,那两个模糊的影子在他眼前如静止了般,沉入了水幕中。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丝丝雨滴子垂落下来,清明的这场雨,虽然会迟到,但是一定不会缺席。 “为什么?”对面传来那只女鬼的大哭声,“为什么上天要跟我作对?” 她好不容易炼成了神水,好不容易马上就可以恢复他的记忆了,可是,这个时候,天却下雨了。 雨水一旦降落,与神水混溶,就化解了她神水中的神力,那这神水就失去了恢复前世记忆的功能。 一切,都化为泡影了。 倾盆的雨水化作漫天的愁怨,像是故意报复似的,狠狠砸在她的脸上。 这就是报应吗? 她杀了他的王妃,所以上天要这样惩罚她吗? 她寻觅了几十年,才炼化成的神水,一刻之间就烟消云散,她一时承受不了这个结果,双手捧着头,大哭了起来。 她和他,终究就只有一世的姻缘吗? 她哭得肝肠寸断,眼睛一圈鲜红得像流出了血。楚殷见她此状,心口竟也跟着难受起来,刚刚那些神水滴在他脸上的那一刻,他的脑海中出现了短暂的一幕,那是他与面前这只女鬼在一起的画面,画面温馨,女孩脸上的笑就跟之前那个温柔的笑一样,恬静柔和。 她身着一件异域红衣,满头的红饰,笑脸张扬,拉着自己的手说:“楚郎,你逃得这样快,是当真不要你的江山了吗?” 他盯着她温柔的笑,仿佛要将这世上的一切温柔都给她。 她在他唇上亲了一口,又道:“没关系,没有了江山可以再打,美人可是会陪你一生一世的。” 他擒住她的手,不满足道:“一生一世又怎么能够呢?” 女孩笑了:“那……等我死后不入轮回,我来找你可好?” …… “陛下!妖女已被腰斩!” 太监来报的声音铺天盖地地席卷进空旷的大殿中,那一句沉甸甸的声音压在他的大脑,他最后撑不住了,喷了一大口鲜血出来,他强撑着问:“可……可有遗言?” 太监簌簌发抖,颤抖道:“她说……她变成厉鬼也会回来找你的。” …… 那短暂的前世印象如碎片般挤进他的大脑,他盯着脚下哭成泪人的女子,她穿着宽大的袍子,腰间的系带系得很松很松,像是害怕勒疼了里面的腰一般…… 那里,曾经被……腰斩过…… 他在雨中伸出手去,想要触碰一下她,可是还未碰到,一柄亮剑就从斜上方飞来,对准的方向正是地上的她。 索泪鬼感受到剑气,腾空而起,宛若浮草仰头,浮到了剑身之上,避开了凛冽的剑气。 这剑是姬宴刺过来的,躺在地上的蓝雾转头一看,就看到姬宴和忘忧朝这边奔来,而姬宴的背上还有一个弱小的橘色身影,不知为何,他看到那趴在姬宴背上的橘影,心里就十分不爽。 不是让她待在那里等他回去吗?转眼就跟着姬宴走了,还趴到别人背上去了。 哼!趋炎附势的坏狐狸! 姬宴将曳缘放到了一个草垛旁,然后就和忘忧一起去跑来这边了,姬宴扶起地上的蓝雾,担忧道:“蓝雾,没事吧?” 蓝雾摇了摇头,他擦掉眼角上的一滴水珠,他已经忘记了那是天上落下的雨,还是自己刚刚流下的眼泪。 刚刚神水撒下之时,他在那些小泪珠里看到了一些关于楚湘王和那女鬼前世的过往,他一时感动,一个人的爱真的可以有这么强的执念吗? 爱,能跨越前世今生吗? 索泪鬼之前引诱蓝雾过来,实则是为了解自己身上的蛊,可是现如今被一场突如其来的雨打乱了,楚殷的记忆没有回来,那她也不想解自己身上的蛊了,好像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她作为一只鬼,追寻了一世的幻梦,在今天破碎,她不知道以后会怎样了。 索泪鬼与姬宴他们打得激烈,片刻,就打到别的地方去了。 楚殷推着轮椅也朝那边追过去,这里,很快就只剩下蓝雾和曳缘了。 这雨下得快,又下得小,雨渐渐停下来,曳缘蹲在草垛旁,鲜草上坠满了水珠子,她将脸上的雨珠抹干净,双眼注视着那前方的蓝雾,他的四周躺了很多妖怪。 他盘膝坐在地上,又拿出了他的那个鲁班锁来,他慢慢打开,一股黑气从锁球的缝隙间散开,他的唇在黑暗中勾了起来。 此锁名为断蛊,断蛊即断骨,他年少养蛊时常被蛊物噬咬,就如断骨般痛苦,而今日没有了护身玉佩在身,他再次驱动断蛊,相当于以自身为饵,引蛊物出来,黑气向上腾升,盘旋至他的头顶。 “啊!”他疼得嘶叫了一声。 有一只猛蛊窜了出来,咬了他的手背一口,顿时,那只手背就通红无比,散出了几条鲜红血管,顺着手背一直蜿蜒向上,红筋一直延伸到了面部,他双眼通红,如灌了血一般,左半边脸上布满红色血丝,这个样子宛如妖魔。 曳缘蹲在另一边,看到他的脸恐怖至极,她双手捂住了嘴,害怕自己发出尖叫声来。 “独活,出来!”他强忍着疼痛,继续将手放到了断蛊锁边,将那只长得像七星瓢虫的蛊虫诱了出来,那只蛊也在他的手上停留,咬了一会儿后来才慢慢飞了出去。 它展开了黑红色翅膀,飞去的那个方向正是姬宴他们离开的方向,而它的目标,就是那只索泪鬼。 独活飞走后,那地上躺着的妖怪突然醒了,一只妖怪对着蓝雾手中的断蛊一击,那锁球就飞了出去,漫天的蛊虫从里面落出来,各种奇形怪状的黑色小动物,它们全都朝蓝雾爬去,对它们而言,蓝雾就是那最可口的食物。 蓝雾刚刚被咬过的那只手正在淌血,鲜红的血流到地上,渗入了土地中,血流得极快,就一会儿功夫,他的脸上已经不见血色,灰白无光。 四周的妖怪群起而攻之,蓝雾手握万杀,无力地站起来,对着四面狂扫,可是他的神志似乎已经不清了,通红的双眼中已经看不清妖怪在何处,所以他的蓝电几乎都没有打到他们。 不仅那些妖怪在找机会偷袭他,那地上的蛊虫也来撕咬他的脚,一只妖怪从后面敲了一下他的头。他应声倒下,斜斜倒地,头向地栽了去,可是还未倒在地上,就被一只纤弱的手臂接住了。 那只手很细,却很有力量。 他的大脑混沌,眼睛浑浊,看到那抹浅橘的身影,眼睛就更加恍惚了。 那么瘦弱一只手臂竟然接住了自己如此沉重的身躯,还接得那么稳当。 他看不太清她的表情,却能听到她清亮的声音,“蓝雾哥哥,这是你需要的玉佩吗?”她将那块白金玉佩拿了出来,举到他的面前。 他因这句话失神,许多年前,也是有一个小姑娘,拿着一块玉佩在他最痛苦最无助的时候出现,问:“这是你需要的玉佩吗?” 曳缘特意说了这句和忘忧一模一样的话,她倒要看看他会不会因此就爱上自己。 玉佩一出,那些撕咬他的蛊虫就全都离开了,全部都乖巧的回去断蛊锁里待着了。脚上的疼痛渐渐消失,而他的神志却依旧迷糊,眼睛依旧在滴血。 四边的妖怪却没有停止杀戮,还要再攻上来。蓝雾还在看着她失神,就被她夺走了手中万杀。 “蓝雾哥哥,我帮你打妖怪好不好?”她握着他的万杀站了起来,他伸手去抓她,可是她却跑了出去。 “小心!别去!” 在他呐喊瞬间,曳缘却已经扬手一挥打下了一只妖怪,她双手握鞭,橘色衣袂在寒风中猎猎作响,她一只脚受伤了,所以只能一只脚站立,小小的身影在那里跳来跳去,看起来很滑稽,像只小狐狸在玩捉迷藏。 她明明看起来那么笨,可是那些妖怪却伤不到她分毫,真是神奇。 他的眼睛像是蒙了一层薄薄的纱,而那个少女的橘色身影就在轻纱中跳舞,翩翩身影将他带入了一个暖橘的梦境里。忽然,他感觉心口暖了一下…… “郗曳缘……”他不自发的唤到。 曳缘头都没有回一下,回他道:“再等一下,蓝雾哥哥,还有两只没打跑。” 这几只妖怪只是道行比较浅的小妖怪,遇到蓝雾的万杀,只有乖乖送死的份儿,曳缘其实没有用全力,她不想杀了他们,她只是想把这些妖怪赶跑而已。 “……你的脚怎么了?”蓝雾的眼睛渐渐清晰,目光停留在她的那只小脚上,她虽然将脚缩进了宽大的裙摆中,但是仍能看到时不时有鲜血滴下,尤其是她在挥舞鞭子的过程中,那鲜血就滴得更频繁了。 曳缘终于赶跑了所有的妖怪,她跳着回来,那只穿着橙色步履的脚自始至终都没有沾过地。 “你不是说你没事吗?”蓝雾将她拉到自己身边来,双眼凝视她的眼睛,似想从那双瞳孔中看出一丝异样,“你哥哥说你从不说谎,可你今天就已经撒了无数个慌了。” 她看了他一眼后又迅速垂下眼睑,被人戳中心事的感觉真不妙。 曳缘以为他要质问自己,可是却听见他说:“给我看看你的脚。” 蓝雾现在是坐在地上的,而她是站立在他身旁的,他抬起她的裙角,想要看看她的脚,可是她却往后一缩,藏得更深了,骂道:“蓝雾哥哥,你色狼!” 在他们这个世界,女子的脚是只有夫君才能看的。 “……”他的雪白俊脸一黑,“我只是想看看你的伤。” 她不敢让他看到自己的脚,因为她的脚踝上有一颗小痣,她害怕他发现自己就是那只狐狸,她不敢保证那天在马车上时他有没有看到过自己的那颗痣。 曳缘看他半边脸上的红筋还未褪却,眼睛还挂着红,额头上冒着豆大的汗珠,唇角苍白,下唇干涸,被他咬出了一滴血,看这模样就像是被□□了的小白花一样,可怜兮兮的。 她蹲了下去,向他摊开手,“解药呢?你自己的蛊肯定有解药吧?” “没带。”他斩钉截铁地说,就像是谁要抢他的解药似的。 “没带才怪。”她将他一推,他就倒在了地上去。 呃……这么虚弱?一推就倒? 她的双手在他身上摸索,随即搜刮出了一堆的瓶瓶罐罐,她捧着那堆药问他:“哪一瓶?” 蓝雾从地上坐起来,似想找回一点自己的威风来,指着她说:“你这人真是野蛮。谁告诉你解药在我身上的?” 第 20 章 上药 曳缘小嘴抿起,颇为得意,其实她就是猜的,像蓝雾这种天天与蛊物打交道的人,身上怎么可能没有几瓶解药,她凑近他,问:“哪一瓶?” 他指了指那个红色小瓷瓶。 她快速打开瓶塞,结果却发现里面是粉状药物,诧道:“不是药丸?” 算了,不管了,粉就粉吧,照样吃。 “蓝雾哥哥,你需不需要水啊?光这样吃会不会很难下咽?” 她握着瓶子喂向他的嘴边,可是他却将唇偏向另外一边,打死不吃,冷脸道:“这不是口服的。你眼瞎吗?” “???” 曳缘懂了。 她伏在他身上,倒了一点药粉出来,轻轻地在他的脸上擦拭。他的皮肤滑嫩,指尖在上面滑过,就像是在抹珍珠一样。白色药粉所过之处,药粉很快就被肌肤吸收,那红色的纹路就渐渐消失不见了。 真是奇效啊。 不消片刻,他的脸庞就恢复了之前的俊雅干净,那些恐怖的红色痕迹都褪去了。 那些红色纹路像是枫叶的叶纹般,脸上最为大片,如摊开的枫叶掌,叶茎顺着脸颊往下,一直下去脖子,再延伸到了衣襟内,经过手臂,最后到达手背。 汇聚到那个被蛊虫咬过的伤口处。 “蓝雾哥哥,我……动手咯?” 她试探的问了一声,那是她作为一只妖的礼貌。但是却没等他回答,她就解开他腰上系带,拉开他的衣襟,扒掉了他半边的上衣。 蓝雾中毒太深,浑身无力,只能任由她摆布。他面色灰败,一副听天由命之态,喃喃自语:“痴曳缘,你几岁了?知不知道男人的身体不能乱看?” 曳缘为了完成任务也是拼了,她才不管那么多,反正看了她也不会瞎眼。 “我九岁!九岁!你已经问了很多遍了!” 他身上的肌肤比他脸上的还要白,简直像是从奶堂里泡出来的一样。那条红色筋路顺着脖子往下,在他半边肩上长出了一条藤蔓,顺着手臂,分出来的细丝蔓还蜿蜒到了部分胸膛上。 她低着头,从脖子往下擦药,他的胸脯结实,摸在上面那手感像是在摸一块稀有的玉石,光滑细腻,还带点热度。 天哪,这是她免费就能看的吗? 恶毒女配的深夜福利? 曳缘从来没有看过男子的身体,这回看到,目光就怎么也挪不开。他的气息吐在自己耳间,她感觉自己的耳朵开始发烫,她抬头瞅了他一眼,却发现他面红耳赤,双眼紧闭着,咬紧牙关,像是在渡劫般。 额…… “刚刚不要我看你的脚,现在却来扒我的衣服看我的身体……”他不耐地嘀咕道,语气里满是不爽,感受到她的动作停下了,他骂道:“你在看什么?继续擦啊!擦快点!” 而他心里骂的却是:野蛮!太野蛮了!没见过这么野蛮的女子! 曳缘忙不迭垂下头继续擦药,手上动作不停,可是思绪却飞远了,这个反派男二说白了也就只是个十八岁的少年,扒他衣服,原来他也会害羞的呀。 她飞快地给他抹药,从胸膛抹到了手臂,直到那些红色纹路完全消失,她才抬起头来。 “好了,蓝雾哥哥,我擦完了。” 【高度警报!高度警报!恭喜宿主,反派拯救值终于不再是零了!拯救值上升10%,特奖励宿主记忆碎片一枚。】 她听到拯救值上升10%,嘴角抑制不住发笑。 太艰难了,拯救值终于不再是零了。 蓝雾睁开眼睛来就刚好捕捉到她的笑脸,那笑容仿佛捡了一个大便宜一样,扬声发问:“好看吗?笑得这么高兴……” 大概不是高兴,而是猖獗。 他的俊脸不知在何时逼近,与她的鼻尖仅隔了一寸的距离,她敛住笑容,红着脸答道:“好看。” 他的脸没有移开,而是逗她道:“你知不知道看了男人的身体就必须要嫁给他才行?” 曳缘往后躲:“你胡说,你可别碰瓷啊!哪有这个说法?” “我说有就有。”少年扬声道。 “那恐怕不行,我是要嫁给姬宴哥哥的。” 蓝雾本来的脸是含着笑意的,在听到这句话之后,立马阴沉下来,不见笑意。 曳缘搞不懂他为什么一下子就变了一张脸,看他还光着膀子,她连忙帮他把衣服穿好,“快把衣裳穿上,别着凉了。” 等她再抬头时就看到一枚白金玉佩垂到眼前,他勾着玉佩,用冰冷的声音发问:“这玉佩,怎么会在你那里?” 曳缘不怕他的拷问,她刚刚就已经想好了说辞,她不慌不忙地回答:“这玉佩是我之前在山上捡到的,不知道是不是那些妖怪扔在那里的。” “山上?”蓝雾沉眸思考,这玉佩怎么会在祁蒙山呢? 玉佩消失的那晚,他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总不可能是哪只妖怪跑来他的房间,给他制造一场美梦,就为了偷走他的玉佩吧? 他的玉佩对他而言是宝藏,可是对于那些妖怪来说,就是一块没有任何作用的石头啊。 偷他玉佩到底能有什么企图呢? 他狐疑地打量她,“你说的是真的?” 曳缘点点脑袋,“真的啊。” “不太相信你。”他却道。 “蓝雾哥哥,我骗你做什么?我刚刚不是还拿玉佩来救你了吗?” 是啊,她刚刚那样如仙女一般的降临,着实让他心悸难了。那一刻,看着她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一刻,看着她举着蓝电一瘸一拐地为他赶跑那些妖怪,他好像心里某个地方被触动了一下。 原来,他竟也喜欢这样的保护。 曳缘见他在发呆,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抓回他的视线来,展齿一笑,好奇问道:“蓝雾哥哥,你看看我,此刻你的心中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情愫产生?” 书上简单的描述了几句,说当年忘忧给了他玉佩之后,他就对她萌生出了不一样的情感,而自己现在也旧事重演,他现在会不会也对自己有了喜欢之情呢? 蓝雾一指将她的额头弹开,道:“有。厌恶。厌恶你怎么还不赶紧嫁给皇兄。” 曳缘:“……” 他站起身来,她也跟着站起来,嘟囔道:“就算我嫁给姬宴,忘忧她也不是你的啊,你着急什么呀?” “你闭嘴!” “好吧,我闭嘴。” 他又道:“你能不能不要事事都提她?老是把情敌挂在嘴边,听得我耳根子烦。” 曳缘:“……” 几滴雨珠子又落了下来,斜斜地打在曳缘的脸上。 又下雨了。 刚才那片雨下得如牛毛般,连地都没有打湿,此刻又开始下起了雨来。 蓝雾眼神下移,又看了一眼她缩在橙色下裙摆里的脚,道:“看在你帮我赶走妖怪的份上,本殿下今日就大发善心,背你走咯。” “真的吗?那我就不客气咯!”她眼睛一亮,丝毫没有踌躇,单脚跳到了他的背后去,能占到花蝴蝶的便宜实乃三生有幸,她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她抓住他的后衣领,单脚用力,往上一跳,他长得太高了,她这一跳根本没跳上去。蓝雾脖子被她勒得生疼,蹲了下来,骂咧着:“你这么猴急干嘛?想把我勒死吗……” 曳缘看到他矮下来的背脊,这才轻松地趴了上去,对着他的后颈嘀咕:“这不是怕你反悔吗?” 他面容不爽,调子拖长,“呵,我就是这么能出尔反尔的人吗?” “是呀,你的心思花得很呢。” “再说一遍,不许说我花!”这个词真的太有损他南楹国大祭司的形象了。 “行行行,那坏吧。” “……” 这雨突然大了起来,如同天上有人在倒扣大盆般,噼噼啪啪打个不停,蓝雾大步流星,三步并作两步,背着她在树林里狂奔。 曳缘趴在少年的背上,他的背跟姬宴不同,他要更瘦削一些,身上的骨头也有点咯人。 曳缘没有想过他会背自己,她以为他会丢下她的,但是他却没有。 “蓝雾哥哥,你累不累啊?”曳缘想他刚刚受了伤,现在背她跑得这么快一定很累吧,所以就这样问了出来。 但是他却冷了声音:“你也真是能够损人的……” 曳缘立马闭口不言,她又说错话了吗? 问他累不累也有错? 树林里依稀可见散落的月光,将各处的山路照亮。蓝雾背着她快速地找到了一处躲雨之地。 那是一艘木船,船上有篷,可以遮雨,船身支出来两条绳子,绳子末尾处有锁扣,锁扣挂在岸上的两根木桩上,以此来固定船身。 蓝雾背着她踏上了船板,发出“嗒嗒嗒”的脚步声,他撩开灰布帘子,低头走了进去。这船看着不大,里面竟然还摆下了一张小榻和一张矮桌,蓝雾身量高,在里面只能弯腰前行。 他将她放了下来,然后走至船口,拂开帘子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和雨势。天色已晚,月明星稀,雨势很猛,他又走回来说:“子时了,这雨估计还要下一阵子。” 曳缘等着他说下一句,等了半天,也没等到。这里面空间狭小,令人局促,她觉得自己要是不说一句话,这安静就会持续到底,便回了句“哦”。 蓝雾嘴唇开合,接下了他自己刚才的那句话:“所以,睡吧。” “哈???” 曳缘震惊得一时不知道该干嘛。 睡?怎么睡啊?就一张床。 她现在就站在那张小榻前,受伤的那只脚吊在半空中,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外衣上湿淋淋的全是雨水,她向蓝雾伸手,“给我一张烘干符。” 他提步进来,往旁边一个小木凳上一坐,捞出衣襟内的一沓符纸,往那桌上一甩。曳缘心想他这会儿怎么这么大方,结果下一秒就听见他用无辜的语气说:“全打湿了,不能用了。” “……”果然,指望他的好心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她颓然往床榻上一坐,索性脱掉了身上的半袖外衫,对面的蓝雾脸色骤变,大吼道:“给我穿回去!” 他真是怕了,再也不想跟这九岁的孩子待在一处,不仅没有礼义廉耻,还跟个野蛮人一样。 “??……这衣服是湿的啊。”曳缘不听他的,还是将外面的半臂衫脱了。 她往那床榻上一躺,困意立马如浪潮般汹涌袭来,她闭眼睡觉,砸巴道:“放心吧,不会让你负责的,我是要嫁给姬宴哥哥的。” 蓝雾脸上阴鸷,吼道:“你信不信我把你扔下去喂鱼?” “让我睡觉的是你,睡了不开心的也是你,你到底要干嘛呀?蓝雾二殿下。”曳缘烦躁地说。 蓝雾道:“请叫我蓝雾大祭司。” “……” 他并不喜欢二殿下那个称呼,他也不想做什么二殿下,他只想做大祭司。等他复活了母妃,他就想回到苗疆,永远做他的大祭司。 可是,真的能等到那一天吗? “别睡死了,跟我说会儿话。”他的音调突然降了下来。 这床榻离矮桌仅仅一步的距离,他坐在那里,吐出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一样,听起来像是枕间耳语。 外面的风呼啦啦吹着,细雨漂泊在船板上,滴滴答答的声音听起来犹如有佳人在河畔弹奏琵琶,这样的夜很适合睡觉,也适合聊天。 曳缘心想这反派估计也是孤单寂寞冷了,自己把床占了,而他却只能可怜巴巴地坐在那里,所以心里不好受,看不惯她一个人睡,所以逼着她同他讲话。 他看着她阖上的双眸,不满意地去把她的两只眼皮翻开,迫使她看着自己,问道:“痴曳缘,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情吗?” “小时候?”眼睛被他弄得疼,她推开他的手,“不记得。” 他眼底的怀疑散去,莞尔一笑,“不记得那最好了。” “……” 奇奇怪怪。 他的手又伸过来,却是在她肩上一点,顿时她就被他封住了全身穴道,不能动弹了。 她这下真的慌了,眼神凌乱,失措道:“你点我穴干嘛?你要干什么?” 而他却只是神秘一笑。 第 21 章 躲雨 “你笑什么?你到底要干什么?” 见她终于知道怕了,他扬起个阴险的笑容来,吓她道:“你说我要干嘛呀。” “我不知道……”曳缘的嘴角明显痉挛了。 “你不知道?”他装作很惊讶的样子,夸张一脸,“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 “我真的不知道。”她的嘴角持续抽搐。 蓝雾修长的指尖上移,在她的唇瓣上摩挲,感受到她的颤抖,他心中大欢,俯身道:“你不是很想帮我找通房丫头吗?给你个机会,你要不要……做我的通房丫头?” 她瞳孔地震,她真是有病,那天要给他开这个玩笑,现在玩笑开大了,该怎么收场? 他的声音具有极强的蛊惑力,曳缘甚至怀疑他在用他的声音给自己下蛊。 蓝雾看着她羞红的脸,觉得好玩,谁让她刚刚敢来扒他衣服的,现在知道怕了吧。 她稳住心神,诺诺连声:“怎么说我也是将军府的三小姐,给你当通房丫头,这似乎也不太匹配我的身份吧?” 他不玩她的唇了,转而去捏她的脸,那肉嘟嘟的脸蛋捏起来像捏橡皮球,随意的问道:“那你想当什么?” “怎么着,也得当个正王妃吧。”她故意这样说,她知道他心里的正妃肯定只有忘忧一个人,别人都不行。 果然,他确实是生气了,脸上阴沉沉的,比外面的天还要阴沉,讽刺道:“真不愧是将军府养出来的小姐,小小年纪,倒是很懂得宫廷生存那一套嘛。” “还想当正妃,呵……”他嗤之以鼻,多年前的画面又飘了出来。 小时候他因为晚产,身子极弱,父皇不喜欢,外面的官家公子小姐们也不喜欢他。 他们都只喜欢姬宴,那个嫡出的太子殿下。 母妃让他跟着姬宴好好学学,于是,他就成天跟着姬宴后面玩。 皇兄去哪他就去哪,皇兄玩什么他就玩什么,后来皇兄爱上隔壁家的将军府玩,而那将军府的三小姐就老爱缠着他的皇兄。 突然多出这么一位小孩来跟他抢哥哥,他当然是极不开心的。 那位三小姐,他是极讨厌的,刁蛮任性,娇纵无理,皇兄走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 一次,他在他们院子里抓蝌蚪,她走了过来,将他错当成了姬宴,从背后捂住他的双眼,模仿着男孩的声音说:“猜猜我是谁?” 他最讨厌别人和他玩这些无聊的游戏,手腕一抬,便将她推到了另外一边的草地上。 她看到他的脸时才知道是认错了人,她从地上爬起来,抹了一把眼泪,说:“原来是你呀,姬宴哥哥的小跟班,我就说呢,姬宴哥哥怎么会来捉蝌蚪?只有像你这种卑贱的下等人,才会稀罕那么肮脏的动物。一天到晚,不是玩蝎子就是玩蜈蚣,长大后肯定是个阴冷毒辣的人。” “就凭你,也想跟姬宴哥哥争皇位,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怪物!等我以后做了太子妃,第一件事就是把你赶出太子府。” 从那天起,他就更讨厌她了,厌恶程度已经上升到讨厌他的父皇那么严重了。 曳缘听到大风从船帘灌进来的声音,宛如鬼扑进来了,而这里面却有一个比鬼还要恐怖的人,嘴里正嚼着“正妃……太子妃”之类的字眼,像是在嘲讽她。 蓝雾这又是在发什么病呢? 一个人嘀咕些什么呢? 良久,他才恢复了过来,回到现实中。 他的手又移向了她的腿旁,抬起她那只还在滴血的脚,粗鲁地扒掉了她的鞋子,接着又来脱她的袜子,他的动作过于野蛮,像她之前脱他衣服时一样。 “疼疼疼……”曳缘放声大喊,她刚刚脚心被刺了好多针,那血水早已和白袜黏在一处,凝结在了伤口上,被他这蛮力地一扯,简直要她的命。 “小声点,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在里面干什么呢。”他的动作终于轻柔了一点,轻轻地将那已经被染成了红色血块的袜子揭开。 曳缘的脸一会儿被羞红,一会儿又被疼白。 曳缘身子不能动,只能垂着眼皮看见他的侧脸,她终于明白了他点住自己穴道的原因,原来竟是要帮自己上药。 他竟然如此好心? 真是个无法捉摸的反派。 她生怕他看见自己脚踝上的那颗痣,但是他却好像并没有发现,眼神只是专注于她脚底的伤。 他转过头来,刚好对上她的视线,他的眼神里有很多东西,惊讶、不解、好奇、与一丁点儿的怜惜。 他不耐烦地说道:“看什么看?当心挖了你的眼珠子去喂狗!” ……刚刚要喂鱼,现在又要喂狗,究竟是得有多讨厌她呀? 他继续说着:“回去之后,你不提,我不提,没有人会知道这回事的,再说,你这已经稀烂的脚,谁稀罕看?” “要是有人问起,你就说是姬宴,是姬宴给你上的药,这样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当太子妃了。” 他兀自说了一大通,给她把退路都想好了,那她还能说什么。 他从怀里取出一个药瓶来,专治跌打损伤的药,刺鼻的白色药粉洒在她的脚心,她疼得又是一声抽搐,脚背都抖了一下。 蓝雾盯着那只血肉模糊的脚出神,再次怀疑她真的只有九岁吗? 九岁的人遇到这样的事,脚上被戳了这么多洞,竟然能不哭不喊,还能挤出笑脸来,一味地催促自己赶去救忘忧? 山中猎户的机关全是拿来对付山里猛兽的,做的针又粗又尖,野兽踩了都能嘶声叫嚣,而她,这样一位细皮嫩肉的闺阁小姐,竟然能够那么从容地跟自己演戏。 看那伤口,那针明显是已经陷入皮肉里面了,再被人狠狠□□的,他失神问道:“皇兄给你拔的暗器?” “啊?”曳缘反应过来后应了声“嗯。” 而蓝雾却问:“为什么受伤了不告诉我,不让我给你拔,而是要等皇兄来给你拔呢?” “??” “痴曳缘,你还真是会演戏呢。在我面前装坚强,在皇兄面前就装柔弱。你这副表里不一的模样,哥哥他知道吗?” 反派的脑回路就是和常人不一样,这都能联想这么多。 曳缘尴尬笑笑,不知道怎么回他。 他拿出一块白色纱布给她包扎,等彻底收拾完之后,走到船外去净手,帘子一被掀开,冷风就大股大股地灌了进来,她禁不住发抖,之前淋了雨,现在虽然已经躲在这里面避雨了,可是这里床板子凉,没有被子,也没有暖炉,再加上冷风偶尔的吹进来,实在是很冷。 蓝雾洗干净了手又走了进来,他就出去了这么一小会儿,头发上就沾满了亮晶晶如糖粒的雨珠,他一走进来,就带来了一股外面的凉意。 “你睡觉吗?”她开口问到。 蓝雾眼也未抬:“没地方了,怎么睡?” “哦。” 他听到这个“哦”字就很冒火,吼道:“哦是什么意思?” 曳缘很是委屈,她又哪里惹到这位大少爷了?好心问他睡不睡觉,也要被吼。 她盯着他,道:“帮我把穴道解一下。” 蓝雾的脸上再次布满黑线,走了过来道:“我问你哦是什么意思,你让我给你解穴道?!” 他弯下腰,两指在她肩上一点,就解开了她的穴。她终于能动了,从床上坐起来,往里面挪了挪,靠在船壁上坐着,露出一大片空床给他,道:“你长得瘦,应该够了。” 他缀着星子的两只眼睛望着她,像是在等一个答案。 她又说:“我不困,你睡吧。” 其实她也很想睡觉,但是这环境真的太冷了,她就算躺着也睡不着,还不如起来坐会儿。她双手抱膝,缩成一团,似乎这样就能减少一点冷意一样。 “回去不许说我欺负你。”他长长的身躯躺了下来,和衣而卧。 曳缘看着他微微合上的双眼,空气又安静了下来,她有点懂了刚才他叫自己别睡觉陪他说话的感觉,这样孤寂的夜里,一个人呆着确实很容易发慌。 “蓝雾哥哥,你不冷吗?” “睡着了就不冷了。” “……” 过了一会儿。 “蓝雾哥哥,你睡着了吗?” “睡着了。” “……” 又过了一会儿。 “蓝雾哥哥,你真的不冷吗?”她真的要冷死了。 “我睡着了,我热得很。” “……” 又过了一会儿。 “蓝雾哥哥……”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只手拉了下去,整个人趴在了他的怀里,听见他夹带着怒火的声音响在头顶,“我能产热!我一点都不冷!别再问了!” 趴在他身上的曳缘才知道他是真的能产热,明明是这么冷的天气,他的身上竟然是热乎的。曳缘寻到热源,就再也不愿离开了,她趴在他的胸膛上,仿佛要将他身上所有热量全都吸取到自己身上才肯罢休。 蓝雾的声音再次响起:“我是看你可怜,才施舍你一点温度。回去谁也不许说!” “嗯。”曳缘答应了,这会儿,谁暖和谁是老大,她恨不得变成狐狸状蜷缩在他怀里。 她道:“我全推给姬宴行了吗?船上躲雨的是他,替我上药的是他,同床共枕的是他,这样可以了吗?” 蓝雾眉头皱成了倒川字,这同床共枕四个字听起来怎么那么刺耳呢? 他道:“把同床共枕改成秉烛夜谈。” “哦。” 他的身上真的很暖和,要是冬天抱着他睡觉都可以不需要暖炉,以后谁要是嫁给他就不用怕冷了。不对,书里的他后面好像很惨很惨,惨到身边连个人都没有。 就连被下了情蛊的她,心里也不是真心爱他的。 想到这里,她又将他抱紧了一分。 【滴,反派拯救值又上升5%,宿主你真优秀!】 ??? 曳缘终于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原来他需要的是拥抱呀。这种人类最简单最不屑的东西,他竟然这样渴望。 蓝雾看着这个趴在他身上睡着的人,真是个撒谎精,刚刚才说不困的,结果反倒比自己先睡着。 她倒是睡着了,然而,他却失眠了。 第 22 章 女鬼 翌日天光放晴,东方破出一道金灿灿的阳光,将河面照得波光粼粼,小鱼儿都跳出了水面,欢快地迎接这个舒服的早晨。 大雨过后的空气异常清新,夹杂着泥土的味道,扑面而来是大自然的气息。河岸边垂柳上被大雨洗礼后发出了嫩芽,金黄一小朵,同水面上的鲤鱼打招呼,岸上的青草全瘫在地上,气势在昨夜都被大雨给压倒了,现在还没爬起来。 曳缘他们才走出船没多远,就遇到了从另一边走来的姬宴和忘忧,曳缘拽了拽蓝雾的衣袖,低声说:“你说,他们昨晚是不是也彻夜长谈了?” 他稍一偏头,讽刺道:“痴曳缘,你还有心情开玩笑?你现在不是应该一哭二闹三上吊吗?” 然而,他刚说完,曳缘就真的跑了过去,一瘸一拐的,跑得很丑,她跑过去挤进了姬宴和忘忧的中间,拉着姬宴的手,委屈极了:“宴哥哥,你上哪儿去了?阿缘一直在找你,呜呜呜。” 蓝雾在对面抱着胸看着她表演,看着她在哭,可是又挤不出眼泪来,一副模样假得很。 呵,虚假。 姬宴轻轻拍她的背安抚她:“曳缘别哭,我们昨晚也一直在找你们。你没事吧?没受伤吧?阿雾他没欺负你吧?” 她摇摇头,“没有,我没事,蓝雾哥哥他受伤了,他晕倒了,我就把他拖到那边的船上去了,他晕得像一条死鱼一样,动都不动一下。” 蓝雾表面含笑,内心咒骂:谁是死鱼?谁是死鱼?谁是死鱼! 他转身气哄哄地走了,这个小骗子,撒谎技能一流,咒人的技能也一流。 姬宴在后面喊他:“蓝雾,你身上的伤没事吧?” 蓝雾头也不回,随手拔了一根路旁新鲜的狗尾巴草,叼在嘴里:“我是死鱼,别跟我说话!” “……” 蓝雾又摸出了身上的断蛊锁,昨晚那只独活没有飞回来,是出什么岔子了吗? 他掉头问道:“昨晚那只女鬼呢?” 姬宴答:“跑了,带着皇叔一起跑了。” 一进城门,就碰见了好多官兵,为首的郗雁停和郗献云匆匆赶了过来,见到曳缘平安无恙才松了一口气,齐齐朝两位殿下和公主行礼。 姬宴吩咐:“把官兵都撤了吧,我们都无事。” “是,殿下。” 曳缘被两位哥哥强行带着回家,路上还进行了一番“严刑拷问”,她只说他们四个人都待在一起,没说和蓝雾的事。 可是还未走多远,就听到一阵哭泣声响起,这哭声越来越多,重叠在了一起,在皇城内回荡。 那些哭声都是小孩子的声音,听起来惨绝人寰,不绝于耳。 “哪来的哭声?”郗献云满脸讶色。 郗雁停和姬宴同时答出:“是学府!” 众人恍然,对,只有学府才会有这么多的小孩子。 学府位于皇城偏东,距离这朱雀大街并不远,他们全都朝着那边跑去,郗雁停本来安排郗献云背曳缘回家的,但是曳缘却戳了戳郗献云的肩,“二哥,要不我们也跟过去看看吧,反正有那么多厉害的人都在,也不会有事的。” “那走吧。”郗献云内心里也好奇着那边的哭声,郗雁停让他回家,他还不想回去呢。 那边的哭声持续绵长,中间就没有断过,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会有那么多小孩子都在哭? 这学府乃南楹国皇城内最大最气派的学府,里面的全是皇城内达官显贵的公子小姐们,加上一些陪读丫鬟和书童们,总人数也有百人之上。 入得学府内,见教堂里坐满了学子,有男有女,他们全都端正地坐在课桌前,背脊挺得很直,而每个人却都在大哭。 ??? 怪异。 为什么哭还都要坐得这么端正? 姬宴和忘忧他们冲了进去,俯身安抚那些小孩子,“别哭了,别哭了,发生什么事了?” 但是却一点作用都没有。 蓝雾信步走了进去,随手抓起座位上的一个小男孩,将他拎到讲台上去。曳缘一瞧那个男孩正是楚湘王的小儿子,蓝雾不知从哪又捻出来一只小蝎子,放到小世子的面前,摇了摇,大喝道:“谁再哭,我就用蝎子咬谁!” 小世子吓得屁股尿流,嘴巴一张,往后躲去,蓝雾见他还要哭,便把蝎子凑近他,吓了吓他:“再哭,再哭一下试试。” 小世子双目睁大,硬是把眼泪给憋回去了,诺诺道:“皇兄……我不哭了……” 蓝雾轻轻拍了拍他的脸,眼眸一弯,笑道:“这才是好孩子嘛。” 他抬起头来,看了看下面的一群小朋友,化作修罗脸问道:“有谁还想哭?” 所有人都齐齐摇了摇头,他们的目光都盯着蓝雾手里的那只蝎子,害怕得动都不敢动一下。 曳缘惊了个讶,论吓小孩子,还数他蓝雾为第一呀。 姬宴向讲台走了过去,让蓝雾收了那只蝎子,他温柔地询问小世子:“小世子,你跟皇兄说说,发生什么事了?你们怎么都在哭啊?” 小世子擦了擦眼泪,小嘴唇翘起,软乎乎的道:“是夫子给我布置的课堂作业,让我们一直哭到放学,谁哭得越大声,今日就不用做课后作业了。” “啥玩意儿???”曳缘脱口而出道,察觉到一时失言,她尴尬的把脸埋进了郗献云的后背里。 外面突然走来了一个人,白衣长袍打扮,白须长垂,他手上拿着一根戒尺,声音洪亮:“哭啊!给我继续哭!谁让你们停下的!” 一走进来却看到这么多不速之客涌在课堂内。 那些孩子们又开始哭了起来,姬宴和忘忧凝向来人,然后互相对视了一眼,姬宴道:“夫子,你为何要给他们布置这么奇怪的课堂作业?” 其实这根本不是什么夫子,而是被索泪鬼附身的夫子,她昨晚之后,心口就像被撕裂开了一般,她很难受,很折磨。她索泪鬼一生都是在索泪,她如今更是疯魔了,她一听不到哭声心里就会发慌,她只有听见这些人哭,哭得越大声,哭得越悲伤,她越高兴。 “我的学生,我要怎么教,还用向你太子殿下禀报吗?”女鬼傲慢的仰头,手中戒尺随手在身边一个小孩身上打下,那小孩被打得巨疼,发抖的哭得更悲戚了。 姬宴冲过来一手将他拎了出去,因为不想让那些孩子们看到他们夫子的异样,所以直接将他提了出去。 女鬼现出鬼脸来,张着十根尖细的长指,两只黑球眼睛开始流下黑色的眼泪来,那是中蛊太深的原因,眼泪都已经不再是洁白的颜色,已经变得黑不见光了。 她突然仰起头狂叫了一声,那声音冲破长空,比那些孩子们的哭喊声还要大声。 她向后一翻,如同扶柳倾倒,长腿在姬宴胸口踢了一脚,然后飞到了屋顶上去。她的双臂在空中划动,随手拎起那课堂里的小孩子,一手吸两个,吸起来又朝下面的地板上扔去,“你们都哭得太假了,为师得帮帮你们才行呐。” 这番,小孩们就哭得更凄惨了。 她就跟下饺子似的往下扔着小孩儿,幸好刚刚来时郗雁停带了一些官兵来,不然照她这下饺子的速度,光靠他们四个人根本接不住啊。 “住手!”学府的门口传来一道震怒的声音。 随着轮椅滑进来,楚殷着急忙慌地赶了来,刚好女鬼手上正提着的就是他的小世子,楚殷脸色阴暗,在下面喊了一声:“莲儿……” 女鬼双肩一抖,那手中的小世子半天也没有扔下去。她错愕地扭头看他,似乎不敢相信他会喊出这个名字来。 这个她前世为人时的名字。 她的脚底一滑,失神的从屋顶上滑落了下去。 好多年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她泪光闪动,不敢相信这是从他嘴里发出来的声音。 她因为这声呼唤失去了魂魄,从那么高的地方落下也忘记了要飞回去,也忘记了要扔掉手里这个讨厌的小孩儿。 她手腕一提,将男孩护到了自己身前,就这样向地上落去。 可是,还没有摔到地板上,就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接住了。 她惊愕的抬起眼睫,看到伸手接住她的人,竟然是楚殷! 是他滑着轮椅冲了过来,接住了她。 一滴泪珠儿滑落了下去,她等这样一个怀抱,等了几十年了。 她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吃惊道:“你刚刚喊我什么?” 他清雅绝伦的面容渐渐缓和了下来,念道:“莲儿。昨日我在那片雨里听见了你以前的名字叫莲儿。” 她瞳孔放大,“你听见了前世?” 这时,她怀里的小世子突然放声大哭了起来,应该是刚刚从那么高摔下来给吓的,现在才哭了出来。 女鬼慌忙从他身上下去,将小男孩扔给了他,让他自己哄。 轮椅上的楚殷抱着七岁的孩子细声哄了半晌,男孩才停止了哭泣,女鬼看着眼前这一幕,眼眶中又涌出两圈泪珠来,他爱这个孩子胜过一切,他对他付出了所有的温柔和耐心。他前世对自己许过的诺,早就随风去了。 他已经不再是前世的那个楚郎了,他现在是楚殷,是另外一个女人的夫君,是一个孩子的父亲。 他不再是她的楚郎了。 楚殷突然抬起头来,深深地望向她:“莲儿……对不起……” 女鬼再也控制不住眼泪,泪水如决堤的河水般,这句来自前世的对不起,她等了一个轮回了。 楚殷又道:“收手吧,你的蛊我会叫阿雾给你解了的,别伤害这些无辜的孩子。” 突然被提到的蓝雾大脸问号,他可没有答应要给她解蛊。 女鬼突然蹲到了地上去,双手捧住了头,将脸遮了起来,她现在的眼泪是黑色的,流得满脸都是,丑死了,她不想让他看到。 那只独活此刻从她的身体里飞了出来,飞回到蓝雾的身边,他拧开断蛊锁,让它飞了回去。 蓝雾满意的一笑,他开心的离去,走时经过楚殷身边,停下道:“跟她说,三日后,我来王府给她解悲情蛊。” 女鬼没有再闹,也没有再伤人,独自蹲在地上哭泣,姬宴他们救起地上的孩子,派士兵们将他们一一送回各自的府中。 等到所有人走后,楚殷将轮椅滑到她的身边,一只手在半空中放了许久,也没有放到她的头上去。 最终,他只是道:“三日后,你来王府吧。阿雾会给你解蛊。” 然后他抱着小男孩滑着轮椅离开了。 女鬼抬起头来,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那背影行动得缓慢,最终,她还是跑了过去,帮他推着轮椅出门。 第 23 章 送拐 曳缘又被郗献云背回了府中,请了大夫来看脚,她这脚幸亏及时上了药,要是拖得久了,那脚就会发炎起包,到时候可就不好治了。 曳缘这样一听,那她是不是还得要感谢一下蓝雾? 这脚上的伤怕是得养大半个月,近日都出不了门,她只能躺在家中,恶毒女配不作妖,就给男女主营造了长时间单独相处的日子。男女主因为上次躲雨那晚,两人的感情已经快速升温,回来之后就黏在一起,就像两只绑在一起的蝉蛹。 蓝雾最近好长一段时间都没在太子府见到曳缘,突然耳根子变得这样清净了,他还有点不习惯。 他一个人坐在院子内的秋千上,心不在焉地把玩着手中的玉佩,这个满口胡话的小骗子,这个玉佩真的是她在山上捡来的吗? 他怎么就这么不信呢?天底下哪有如此巧合的事? 到底是谁偷走了他的玉佩? 那晚他为她上药时的那只脚,虽然夜色昏暗,只见血肉模糊,但是那脚的尺寸倒是和那天的那只狐狸很像呢。 狐狸……狐仙……男人…… 他从秋千上站起来,决定再去看一眼她的脚。 这日,曳缘正拿着一个玻璃宽口瓶坐在屋外的连廊上晒太阳,初夏的太阳还不算太晒人,勉强可以用舒服来形容。阳光穿过玻璃瓶子,折射出几道彩色的光晕,如缩小版的雨后彩虹。 她盯着玻璃瓶内的几只小蝌蚪,它们在水中游过来又游过去,在彩虹间穿梭又停下,玩得惬意。 “咳……”不远处的走廊下走来一个颀长人影,他没有唤她,而是用一声清咳来提醒她,他来了。 蓝雾走在刷满朱红漆的长廊下,一缕金光自斜上方倾洒下来,坠落在他的白玉脸颊上,那金光像是一只无形的手,将他的脸上轮廓线描刻得清晰。 一只蓝色蝴蝶在他的肩上飞舞,扑闪着蓝色的翅膀,他一双上翘的桃花眼里点着明媚的光,含着温暖的笑意,热辣地看着她。 少年本就俊秀好看,这样一笑,任谁见了也会心动荡漾。 曳缘两眼发直,心跳漏了一拍,胸口的心跳在猛然加速,她听见了自己放肆的心跳声。 她在心里哀嚎:不怕反派坏,就怕反派好看,不仅好看,他还好看地对你微笑,这简直是要命啊。 求求他快别笑了,再笑她手中瓶子里的蝌蚪都要跳出来了。 “你,怎么来了?”她惊道,按理说这个反派是不可能来她府上闲逛的啊,更不可能是来看她的啊。 结果他下一秒就说:“我来看看你。咯,我还给你带来了这个。” 啊?真的是来看她的? 他拿着一把拐杖走了过来,嘴角依旧噙着笑,蝴蝶跟着他飞过来,他把拐杖递给她,眨眼道:“呐,你需要的拐杖。” “……”曳缘的脸登时一青,她放下玻璃瓶,从廊椅上顽强地站起来,拒绝道:“我不需要!” 她跳得太猛,着急证明自己不需要,一时没站稳,朝他身上倒了过去,他适时扶住她的身子,勾笑道:“你看看你站都站不稳了,怎么不需要?” 他将那副拐杖放在她的腋窝下试了试,满意道:“不错,刚合适。我按照你的身高比做的。” 曳缘生气地抬起头来,头顶撞上他的下巴,疼得她直叫,“你怎么知道我的身高?” 他也吃痛地揉了揉自己的下颚骨,用手在下巴处比了比,“咯,不就只有这么高。” “……”曳缘的脸顿时由青转黑,什么叫不就只有这么高,这简直就是□□裸的嘲笑她矮! 呵,她还以为他是真心实意来看她的,结果是来嘲讽她的啊。 她不开心地往廊下一坐,继续捧起自己的瓶子来,可是蓝雾在看到那瓶子里的东西之后,立马变了脸,抢过她手里的瓶子,阴冷问到:“你在看什么?” “蝌蚪啊,你不认识蝌蚪吗?就是青蛙的前身啊。” “我当然知道!”他这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磨出来的,曳缘听起来感觉他要咬人。 “谁给你的?”他又森冷发问。 “二哥给我的啊,他在池子里抓的。”曳缘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就变脸,还是不要去惹这尊大佛了,只好乖乖答到。 他森然的目光看向她,“你不觉得它很低等吗?你玩它可是折辱了你千金大小姐的身份。” 哈?? 曳缘的气头上来了,又想起他上次踩碎那朵小蓝花的事,讽刺道:“是呀,你是尊贵的蓝雾二殿下,这些植物动物在你眼里都是低等不堪的,它们配不上您的身份。” 她从他手里又把瓶子抢了回来,抱在怀里,送客道:“我们都是低等动物,不配和你玩,请你回去吧!” 她虽然现在有了人身,可是她至始至终都是一只狐狸,一只动物,一只妖怪,她讨厌像他这种看不起它们动物的人。 蓝雾眼里放光,像是听到了什么稀奇的东西,伸手捧住她的肩膀,仔细打量着她的眼睛,最后笑了笑,“真好啊,人傻了之后就是好,连本质都忘了。” “你才傻!你全家都傻!”她骂完后又添了一句,“不包括姬宴。” “呵呵,”蓝雾却没有走,反倒是更加开心了,坐在她身旁,与她一同晒起了太阳来。 曳缘想往旁边缩,离这尊大佛远一点,可是却被他捉住了衣袖,“别走。” 这夏日的衣服又薄又透,真丝面料拽在手中触感很滑,曳缘扯回了她的衣服:“别抓!这又不是春天,一抓衣服就掉了。” 她一本正经地说到,但蓝雾却因为这句话红了耳垂。 他侧头看她,她的身上依然穿着如小狐狸毛般的橘色衣衫,确实是比之前穿得少了,身上就一件长袖浅黄色上襦,料子很薄,可以看见里面的鹅黄抹胸,外面再搭上一件齐腰的橘色半袖衫,衫子敞开着,没有系起来,这是她惯爱的打扮,衣领处镶着一圈红色花藤,下裙是颜色稍微深一点的橙色罗裙。 她现在正在低头整理上衫,将胸前的长发往后一捋,露出光洁的脖颈来,他的目光有意无意从她的胸前扫过,不自觉地咽了一口水。 “你怎么了?太阳太晒了吗?”曳缘抬头看见他绯红的耳垂,似乎是被晒得慌。 “咳!”他又咳了一声,估摸是被她这句话呛到了。 “瞧你身子骨虚的,那天回来之后就感冒了吧?感冒了,就要多晒晒太阳。”她一个人说得起劲,没看到他眼底变换多端的神采。 他冷着脸转过来,将她身后面的长发又给她捋到前面来了,挡在她的胸前,将那抹鹅黄的抹胸盖住,遮住她身上的幽香。 他一个十八岁的热血少年,竟然被她说成身子骨虚,他真想揍她,“你身子骨才虚!要不是本殿下,你那晚早就被冻死了!” 曳缘觉得他神经,管天管地还要来管她的头发往哪儿摆,真是一个控制欲极强的反派。 她热得慌,偏要把头发扫到后面去,提醒道:“你说了回来不许提这件事的。” 他看到她又将胸前露了出来,心中又是愤恨,利用完了他就不需要了是吧,还不让提。 他站起来欲走,“我觉得我该回去了。” 曳缘觉得他是在发病,才刚来就要走,摆手道:“慢走不送。” 他走了两步又返回来,拿走了靠在柱子上的那副拐杖,“你不需要,本殿下还不乐意给呢。” 说完,就转身大步而去。 “???”曳缘没见过比他更奇葩的人,送出去的东西竟然还拿回去了。 他拿着那拐杖在将军府来来去去的,全被下人们看见了,从这天起,将军府所有的人都知道他蓝雾二殿下送拐没送出去的英雄事迹了。 蓝雾从那天后就不再来了,估计也是怕别人编排他,不敢再来将军府了。 等曳缘腿好利索的时候,就迎来了大哥郗雁停二十五岁的生辰。 府内张灯结彩,灯笼高挂,一派喜气洋洋,本来大哥只是想低调地过个生日,可是将军夫人却决定大办,目的就是为了帮他选一个合适的妻子。 娘亲时常对着他念叨:“阿雁啊,你也老大不小了,别人二十五岁孩子都满地跑了,你说你之前跟着老爷在外征战,我不好管你,现在你好不容易回来了,这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郗雁停早年跟着郗老将军常年在外征战,立下无数战马功劳,陛下特封其为骁骑大将军,就连今日生辰,还送了贺礼来,而且是皇后娘娘亲自送来的。 这皇后娘娘其实也姓郗,与郗老将军乃很远的亲戚关系,就因为这样,他们家与皇家就有着一点亲戚关系,皇后娘娘想要亲上加亲,从小就将曳缘当作童养媳般对待,而陛下生性多疑,恐他们郗家功高盖主,便也极力赞同这件婚事,希望用一个女儿来拴住他们效忠的心。 再加上七年前,她的脑袋突然间变得痴痴傻傻,郗老将军害怕女儿以后嫁不出去,便请皇帝应允,她及笄后可以嫁给太子殿下。 本来是天定的姻缘,可是女主出现了,男主无法自拔地爱上了女主,为了和女主在一起甚至可以放弃皇位。 最终敌不过皇后娘娘以死相逼,男主不得不退让妥协,将两个人都一并给娶了。 曳缘学着娘亲的手势给正迈入将军府的皇后娘娘行礼,那是一位风姿绰约的大美人,即使年龄与娘亲差不多,但看着却比娘亲年轻好几岁,她一袭明紫色的宫装,长裙逶迤了好长的距离,这种紫与忘忧身上的紫却不同,这种较深,绫罗更加光滑,衬得人更加雍容华贵。 她头上一顶金色玳瑁,镶满了红白宝珠,秀发挽成高髻,既不累赘,也美艳动人。她的眉毛画得极细,弯弯一条,曳缘看着总感觉里面藏着针。 她对着自己和蔼地笑,向她伸出玉手,“来,阿缘,让本宫瞧瞧你的身体好了没?” 曳缘是有点怕这样的女人的,总感觉她笑里藏着刀,但是原主和这位皇后娘娘关系应该还不错,她只好朝她走去,在她面前转了转,笑道:“娘娘,我已经没事了。” 皇后的身后不仅跟了好大一群宫婢女与太监,还跟着姬宴,而姬宴身边却没有忘忧。皇后又拉着她问了好多其他问题,她都一一答了。 不远处,一座假山旁,立着一个蓝色身影,看到曳缘那乖巧讨好的模样,他眼角扯出一个讥诮的弧度,嘴里却道:“忘忧,你怎么不跟着哥哥一起进去?” 他明明知道原因,却还要故意问出来,就是为了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 他身旁的忘忧,一身葱白的衣裳,头上别着桃红的珠花,如一朵娇滴滴的烈日荷花,她埋着头,细碎的头发挡住了眼睛,声音低沉,“我还是待会儿再进去吧。” “待会儿我陪你一起进去。”蓝雾道。 忘忧终于抬起了头来,对他恬静一笑,“嗯。” 一道脆亮男声横插进来,随着到来的是一缕青袍锦衣身影,“哟,我当是谁呢?稀客呀!蓝雾二殿下竟然会大驾光临我们小小寒舍!” 郗献云正在院中迎接往来的宾客,余光瞟到这里有两个显眼的身影,一个是与他妹妹抢太子的情敌,一个是从小抢他玩具的混世魔王,他们俩凑在一堆准没好事。 蓝雾听得他的讽刺,倒是不恼也不怒,反而清雅的笑道:“请叫我蓝雾大祭司。” “好的,蓝雾二殿下。今日怎么来了?不带拐杖了?” 蓝雾难得好脾气的笑道:“你妹妹请我来的。那拐杖啊,我早就扔去火葬场了。” 正在往这边走的曳缘一把被蓝雾勾住了肩膀,他的手指透过薄薄的轻衫在她的肩骨上敲动,笑着问道:“你说是不是呀?痴曳缘。” 第 24 章 骑马 曳缘一脸懵逼,她是出来寻找大哥的,并不知道他们在这里说些什么。她回道:“蓝雾哥哥说什么就是什么。” 蓝雾盯着她笑,心道:真能装,真假。 郗献云瞠目结舌,他这妹妹什么时候这么听这个小子的话了? 该不会是这小子用美色迷惑她了吧? 那天他穿女装拉她上祭祀台的时候,就把她迷得神魂颠倒的,这小子那双桃花眼,姑娘一看了就能跌进去,真是个祸害。 郗献云把曳缘拉回到了自己身边,好生劝告道:“妹妹,离他远一些,去找你的姬宴哥哥玩。” 曳缘往其他地方观望,在院子里寻找郗雁停的身影:“我还要去找大哥。” 郗献云很肯定的说:“你找大哥?大哥现在肯定在府门外。” “在外面干嘛啊?”曳缘不解,宾客都来得差不多了,就等着开宴了,他一个寿星怎么还在外面啊? 郗献云星目亮了亮,沉声解释:“等一份贺礼。” “???” 郗献云带着她一起走到了府门口,果然见到郗雁停玄色的背影立在烈阳下,他站得笔直,如一棵苍老的松树,垂于身后的手不安地抖动着,那样子似乎是在紧张。 紧张? 像他这样的人,在战场上杀敌万千,在家里不怒自威,竟然也会紧张? 曳缘很好奇能让他紧张的究竟是何人何物? “他的贺礼,每年都会在午时一刻准时送达。”郗献云解释道,言语中充满了羡慕之情。 不多时,他的贺礼就真的来了。但是却没有人,只有一匹马。 那马…… “狐狸的马!”有人替她说出了心中所虑。 她回头一看,才发现蓝雾和忘忧也跟了出来,而刚刚说话的正是蓝雾。 “那怎么会是狐仙大人的马?”她见过那匹马两次,不可能认错,那马儿尾巴上的毛颜色要比头上的深得多,已然成了金黄色,在阳光下泛着金色的光粒,像一把金色的扫帚。 这时只有马儿单独而来,身后没有拉着马车,它的背上系着一块红色的绸布,上面裹着一个木箱子,看体型,应该不大,是个小礼物。 郗雁停轻柔地拍了拍那马儿的背,然后取下了那个礼物,曳缘和郗献云都好奇地凑过去看。郗雁停却将红布包裹的箱子捂得严实,曳缘好奇心作祟,拉着他问:“哥哥,这里面的是什么呀?这谁给你送的?” 他眸光含笑,简短地回答了一句:“一个朋友。” “什么朋友每年都给你送生辰贺礼呀?他人呢?怎么不亲自来?” 郗雁停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他也想知道为什么那人不亲自前来,呢喃道:“或许,是因为太远了吧。” 曳缘眉头攢起:“远?可是这匹马是那位狐仙大人的马啊?不就在祁蒙山吗?” 郗雁停第一回知道这件事,每年狐仙下山他都没有遇上,是以并没有发现这马之间的关系,他当下一疑,却听到一声马儿的嘶叫声。 原来是那马儿正要转身离开时,一边的蓝雾却突然点足一跃,跳上了马背,马儿受到了来自外人的惊吓,前脚高抬,向空中扑打,蹄子不住地划圈,疯狂嘶鸣着,要将蓝雾甩下去。 蓝雾被狠狠甩了一下,倒挂在马背上,他眼疾手快地握住缰绳,翻身一跃又坐了回来,但是马儿依旧不听使唤。这马是狐仙大人的马,普通凡人又怎么能驾驭得了,可是蓝雾却不是轻易言败的人,他越挫越勇,收紧缰绳,欲想用蛮力来驯服马儿。 白马发出的动静太大,在府门口不停绕圈,大家都惊得后退,忘忧大喊:“二殿下,你快下来!” 少年心高气傲,怎么会愿意在忘忧面前失了面子,他不驯服它就不会下来。 马儿原地打转,晃得厉害,晃到了曳缘面前,两蹄就要踢到她的脸上来。众人惊骇,郗雁停和郗献云急急来拉她,而马上的蓝雾也用力拉住缰绳,就在大家都以为她会受伤的时候,那马儿竟然停止了攻击,两只黑蹄就停止在她的脸庞前,没有落下。 曳缘双目圆睁,嘴巴张大,魂都要吓飞了。 马蹄往地上轻轻一落,突然间就温顺了下来,曳缘魂都还没归回来,就被一只手拉上了马。 “啊!!”她坐在了雪白马背上,惊魂未定。 蓝雾将她圈禁在怀中,极有兴致地说:“痴曳缘,长这么大没骑过马吧?要不要我带你去溜一转?” 他话音未落,就一踢马肚,如离弦的箭冲了出去,根本不给她说不的机会。 这马儿自从她上去之后就变得异常听话,蓝雾让它往左它就往左,让它往右它就往右,温顺得就像是他的马一样。 后面的哥哥们跑来追他们,但是蓝雾玩脱了,在城里面玩起了猫逗老鼠的游戏。 “痴小姐,你有没有觉得这马儿它喜欢你?”他的声调含笑,宛如嚼了一罐子的蜜,尾声吊着,莫名好听,“像喜欢狐狸一样。” 曳缘脑中一道灵光乍现,是不是因为这马是狐仙大人的马,所以它会自动把一切狐狸当成它的主人,所以才不伤害她,就像那天她一爬上那马车,它就主动往前行了。 一定是这个原因,所以蓝雾现在才能够如此平稳地驾驭住它。 她镇定道:“是呀,它喜欢狐狸,不喜欢你。” 他闻言低低笑着,两人离得近,他双臂环绕着瘦小的她,手指攥紧缰绳,低头应她:“我也喜欢狐狸。” “哈?”她嘴唇微张,惊讶出声,眼皮因为这句话不安的跳了跳。 他接着把话说完,“不喜欢你。” “……哦。”她眼里跳动的光灭了。 “怎么样?骑马的感觉怎么样?”他突然间心情大好,扬鞭将郗雁停他们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曳缘从来没有骑过马,以前她出门顶多就飞两下,却不知道人间的马骑着竟然比飞的感觉还要妙,坐在上面有种肆意江湖的感觉。 只不过他们却是在城中疾行,惊扰得下面的人群纷纷让道,这样横冲直撞蛮横不讲理的行为也只有蓝雾干得出来。 她道:“挺好的,就是再骑下去恐怕会误了开宴的时辰。” 蓝雾骑得欢畅,“我就知道你会喜欢,改天带你去草原上骑马,那才叫畅快。” ……谁要跟你去草原啊。 “好啊,叫上姬宴哥哥。”她道。 但是蓝雾却阴了脸,收紧缰绳,停下了马,将她往地上一扔,转而调转马头,往将军府行去了,扬手挥别道:“叫你的姬宴哥哥来接你回去吧!” “??……!!” 啊啊啊啊啊! 她要发狂了! 怎么会有这么可恶的人存在在这个世界上! 这里离将军府还有几条大街的距离,他竟然将她扔在这里让她自己走回去。 过分死了。 她走了好一会儿,幸亏是遇见了郗雁停他们,找了一个免费劳动力来背自己,不然靠她自己慢吞吞走回去,就只有喝洗碗水的份了吧。 而那个充当免费苦力的自然也就是郗献云了,他们回到将军府时,时间正好不差,刚好午时三刻,寿星出现,准时开席。 曳缘看见蓝雾正坐在席间,笑吟吟地看着他们,状似惊讶道:“呀,你们可终于回来了呀,再不回来,皇兄可要派人来找你们了。” 死蝴蝶,花心肠。 她瞧见他旁边刚好有个座位,便走过去大大咧咧的坐下。 郗雁停作为寿星自然要坐前面去,而郗献云则跟着她坐在旁边。忘忧一进来就被姬宴叫了去,原来他早就贴心地为她留好了位置,就在他的身侧。 席间皇后娘娘眼尾藏着薄怒扫过忘忧,她先前还以为那是姬宴给曳缘留的位置,却没想到竟是给这个东盛国公主留的。但她却没有显露出来,转头与郗老将军和夫人交谈甚欢。 曳缘低头自己吃自己的,偶尔抬头瞧一瞧对面的官家小姐,与旁边的郗献云交头接耳,“二哥,你觉得哪位姑娘不错?” 郗献云眼光在对面扫了一圈,叹了一口气,“我都不喜欢。” “……谁要你喜欢啊?是给大哥选,又不是给你选。” 她又转头看旁边的蓝雾,见他正低头嘬了一口酒,姿态竟然十分的优雅,颇有皇族皇子的气质,感受到她的目光,转过来疑惑地盯着她,曳缘本想问问他的看法,但是想着他的眼里肯定只有忘忧,问了也是白问,于是作罢。 蓝雾看着她欲言又止的表情,更加困惑了:“你偷看我做什么?” “???” 花蝴蝶,自恋狂。 她将桌子上一锅党参乌鸡补汤端到他桌上去,恶趣味地道:“蓝雾哥哥,身子骨虚就要多喝点补药补补。” 他嘴角抽得厉害,像是一只即将要喷火的巨龙。 她的碗里也刚刚舀了半碗的乌鸡汤,她舀了一勺来喝,冲他道:“很好喝的。你尝一口嘛。” 后面的郎金灵瞧见曳缘给他递了补汤,以为他喜欢喝汤,也蠢蠢欲动,端了一盅莲子猪腰汤过来:“二殿下,我的汤也给你喝。” “……”蓝雾盯着那盅里的腰子,脸刷刷刷黑了一个度。 “滚!”他拳头握紧,在桌上一敲,冰冷的声音吓得郎金灵全身抖擞。 郎金灵吓得又回去了,但是却没把她的汤带走。 “哈哈哈哈哈哈。”郗献云拍案大笑,“二殿下,要不要,我再送你一副拐杖?” 曳缘也憋着笑,瞟见蓝雾的脸阴测测的,她都不敢笑出声来。 他一记冷眼扫过来,曳缘努力咬住下唇,表示她没笑。 都是因为她这个傻子,现在全皇城的人都知道他身子虚了。 他为了证明自己身子骨不虚,桌上的那些补汤楞是一口没喝。 花蝴蝶,霸道王,身娇体弱还不让讲。 上面的皇后娘娘见到他们几个在下面嘻嘻哈哈,而热闹的源头却是那个她极度厌恶的野种蓝雾。七年不见,他生得越发惊艳了,倒是越来越像他那个狐狸精娘了。那双桃花眼泛着秋波,跟他那个娘一模一样,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的目光都忍不住被他勾走。 她提高了音量,转而看向旁边的郗雁停:“雁停啊,你们刚刚出去了那么久,拿的是什么礼物啊?可否让大家也瞧上一瞧?” 家里的其他人也很好奇,他们只知道他每年都会收到一份奇怪的礼物,但却不知道那礼物究竟是什么,其他的官家公子与小姐们就更加好奇了,纷纷起哄道:“是呀,我们也想看看。” 郗雁停解释道:“回皇后娘娘的话,这只是一件很普通的礼物而已……” “你这样说,我们就更想看了,大家说是不是啊?”说话的人是蓝雾,专来瞎凑热闹的。 “是!”四周一群人起哄,郗雁停无奈,不想扫了大家的兴,最终还是将那放在他身旁的盒子拿了起来。 曳缘兴奋地朝着那边探头,见他解开了盒子上的红绸,然后正要打开盒子,却被一旁隔得最近的姬宴阻止住了,“等等,有妖气!” 第 25 章 贺礼 姬宴天生具有慧根,曾跟着一位得道高人修过道,对于除妖捉妖这种事尤为在行,他一眼就发现了这盒子的蹊跷,看出了这里面藏着浓烈的妖气。 众人一听到此话全都吓得面容失色,唯有曳缘蓝雾和忘忧没什么表情,曳缘的心还被那盒子里的东西勾着,她脑袋前伸,直直地盯着那盒子。 旁边的蓝雾瞧见她这与常人都不同的举动,心想傻子真好,傻子连妖怪都不怕。他拍拍她的肩,问她:“你想看?” 她诚实地点点头。 随后他就挑了一颗盘子里的杏仁往郗雁停的手扔去,郗雁停的手被袭击,一时不稳,盒子掉了下来,一颗石头从那红木盒子里滚落了出来,一直滚到了大堂正中央。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本来都吓得要逃的众人都停住了动作,怔怔看着那颗小巧的白色鹅卵石。 郗雁停收到的贺礼竟然只是一颗石头? 还是一颗有妖气的石头? 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诧异和不解,等着郗雁停来给他们解答。 “切,一颗破石头而已,我当是什么宝贝呢?”蓝雾轻蔑的一笑。 姬宴也很疑惑,那具有强大妖气的东西竟然是一颗小石头。 郗雁停走了过去,姬宴还想拦住他,可是他却说“无碍”。 他走过去捡起了那颗石头,明明是普普通通的一颗灰白色石头到了他的手中就发出了如星子般灿烂的光芒,还发出了一串声音来。 声音很短,只有寥寥几个字。 “祝贺将军,生辰快乐,年年今日,岁岁今朝。” 如此简短,仅仅十六字的祝福,却让他展了笑。 哥哥这人,向来不苟言笑,即使是在今天这个特殊日子里,收到那么多生辰贺礼,他也只是礼貌的皮笑肉不笑,只有这个笑,是发自他内心的,直达嘴角的。 那石头里的声音不辩男女,音色喑哑,听起来十分空灵,像没有情绪般,明明是祝贺语,可是却没有半分的喜气。 一声结束后,接着又响起了一声回声,回荡在这大殿中,像是有妖在殿内穿梭般。 他又将石头放回了盒子里,向众人道:“只是远方友人送来的稀奇石头而已,不是什么妖物,大家不用怕。” 他这句话确实起到了一定的安抚作用,但是曳缘却是不信的,这一定是妖物。 蓝雾摸着下巴,视线还停留在那装石头的盒子上,曳缘随口问着:“你说,那声音是男的还是女的?” 蓝雾也不敢确定:“想知道?去拿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可是,哥哥可没有那么好讲话……” “谁要跟他讲话了?我说的是……”他给她抛了个眼神,示意偷偷去拿。 曳缘连忙摇头,“不行的。” “痴曳缘,上月某夜风雨交加,某人……”他的声调突然升高,准备要将那夜他们一起躲雨的事抖出来威胁她。 “蓝雾哥哥!”她登时站了起来,大声喊到,阻断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你不是说吃饱了要去散步吗?我正好也撑得慌,我陪你去。” 于是,她就转身走了出去。 这花蝴蝶到底什么意思嘛?那天晚上还对她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回来后对那晚的事守口如瓶,结果回来后,他就屡屡再次提起,还用这来威胁她。 蓝雾理所当然地跟着她走了出去,曳缘一个人走在前面,头也不回,等走到了一个转角时,她才转过头来,揪住他的衣领,将他往墙壁上一按。 “你什么意思?”她两只小手将他按住,看着小巧,力道倒是极大,“不是说好了不提那晚的事吗?你怎么老是在提?” 蓝雾生平第一次被一个姑娘给按在墙壁上,这该死的姿势,要是再被别人看见,肯定又会说他身子骨虚弱了。 他慢慢道:“我说的是不许向外人提起,又没说不能在我们两个人之间提起。” “……”曳缘无语。 他垂下头来,贴在她的耳边讲:“再说,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小秘密,我怎么会舍得告诉旁人呢?” “……谁跟你有小秘密啊……”她鼓着脸,推开他的脑袋。 一道声音自后面传来,一个青衣身影走了过来,指着他们问:“你们俩在这干嘛呢?” 蓝雾眉心一皱,郗献云这小子怎么也跟来了? 曳缘站开一步,面不红心不跳地说:“蓝雾哥哥眼睛里进石子了,我帮他弄出来。” “进石子了?”郗献云怀疑地看了一眼他的眼睛,那双桃花眼迎上自己目光,眼带笑意,哪像进石子了,怕是进桃花了吧。 这个祸害肯定是在骗曳缘,假装自己眼睛进石子,骗她靠近,趁机占便宜。 他拉着曳缘要走,但是蓝雾却从后面拉住她另一只手,“痴小姐刚刚说好了要走这边的。” 曳缘夹在中间,被他们拉扯着,人要分裂了。 郗献云也转过来,“好啊,那就走这边。” 这…… 他继续说着:“刚才吃得有点多了,正好跟着你们一起散散步。” 于是,三个人开始了诡异的饭后散步之行。 曳缘本来是走在正中间的,郗献云却将她拉到自己右边站着,他自己站到中间来了,故意将他们两个人隔开。蓝雾见此,便也绕到曳缘的右边去,挨着她一起。 曳缘头大,她这怕是遇见两个幼稚鬼了吧。 蓝雾给她使眼色,让她甩开郗献云。 她面色难堪,这有点为难她了吧。 “痴曳缘,你说那个给你哥哥每年送生辰礼物的,该不会是个石头精吧?”他又开始了闲聊。 “胡说!那是哥哥早年在军中结识的朋友。”郗献云接道。 曳缘:“朋友?什么朋友啊?” “他也没细说,反正不是二殿下说的什么石头精。” 蓝雾气势不减:“那石头里的不是精,又怎么可能会说话?动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吧!” 曳缘知道他们俩又得干一架了,于是默默退后一步,把场地让给他们。 郗献云正面对他,高昂道:“不要因为你心中有妖,就见所有人都是妖。” 今天的蓝雾格外沉得住气,竟然没动手,他从胸前摸出了一个小银盘,手掌那么宽,圆月形状,道:“是与不是,试试不就知道了?” “这是什么?”曳缘有点好奇,拿过来瞧了瞧。 “测妖仪。”蓝雾不咸不淡地说着。 “哈?”她当即甩开了手,那测妖仪差点掉到地上去,还好被蓝雾接住了,他怒吼一声,“干什么?别给我摔坏了。” 曳缘心虚地离他远了一步,这玩意儿不会把她自己给测出来吧? 她心虚问道:“你哪儿来的这东西?” “姬宴那拿的啊。”他说得理所应当,丝毫没觉得这是窃取。 “……” 郗献云指了指前面的一间房屋,“大哥的房间在那。” 他们看了看附近没有人,然后推开门像三个小偷一样溜了进去,再安静地掩上了门。 房间里十分整洁,各种物品都摆得特别端正,像极了大哥那一丝不苟的作风。郗献云轻车熟路地就找到了他的贺礼盒子,在后面一架放着兵书的柜子里,那里摆着一个雕刻着大雁的红木漆盒子,里面装的就是他那份特殊的生辰贺礼。 “大哥每年都会收到那个人的贺礼,每年都是一颗石头,毫无新意,但是大哥却喜欢得很,像宝贝一样放在这里。”郗献云边说边把那盒子取了出来,摆在书桌上,打开盒子,那里面竟然真的全是石头。 全是灰白色鹅卵石,形状不均匀,有大的,也有小的,有圆的,也有扁的。 石头沉寂已久,打开也没有像之前那样发出任何声音,依旧死气沉沉的,黯淡无光,看着和普通的石头没什么差别。 蓝雾手中的仪器底壳为黑色,面上是一块透明的镜片,内里有一根银色的小水柱立在中央,左右两端为一红一蓝的颜色。他道:“待会儿这根银柱若是往红方去,代表有妖,若是往蓝方去,代表有怪,若是静立不动,代表什么都没有。” 他拿着那枚仪器朝石头靠近,郗献云也凑近去看,唯有曳缘站得稍有一点远,踮起脚尖往那边望。 蓝雾身边没有凑来那张对一切事物都好奇的脸,觉得诧异,扭头看向她:“躲那么远干什么?有妖也不会跳出来吃你的。” 而郗献云却说:“曳缘,站远点是对的,就站那边。” 蓝雾将那仪器放在了石头上,顷刻间,上面的银柱就开始晃动了起来,银柱先是往红色那边走,然后又倒了回来,往蓝色那边走,它的速度很快,来回往复,像是要破镜飞出来了一般。 郗献云好奇问道:“怎么回事?那这到底算是妖还是怪?” 蓝雾神色复杂,最后却笑了笑,嘴角一压,“是魑!” 魑? 山林中害人的怪物,即为魑。 “常居深山密林,行迹鬼测不明,山林异气所生,常占山为王,被奉为山神。”曳缘喃喃自语,她以前住的那个地方也有一只魑,但她从未见过他的真容。 蓝雾和郗献云两人怔愕地转过头来看着她,对她这句话大为震撼,“你怎么知道?” “呃……”她挠挠头,慌张解释道:“我之前听姬宴哥哥讲过。” 郗献云的表情这才松了,但是蓝雾的灼灼目光却仍旧停留在她的脸上,问道:“哥哥他还说什么了?” “他还说这魑乃山中万邪之物,最好不要碰上,碰上了就一个字,逃。” 她知道后面的剧情,蓝雾为了他的复活大计,会去靠近这只魑,会受很严重的伤,所以想用这句话劝告他别去。 可是剧情终究是剧情,它是早就注定好了的,不会改变。 蓝雾似乎对她这个“逃”字很不喜欢,他收回了那测妖仪,对她道:“那你怎么还不逃?” 曳缘努努嘴,对郗献云道:“二哥,把盒子收好,我们出去。”她转头就走了,没给他好脸色。 郗献云放好盒子把蓝雾推了出去,对两人叮嘱:“今天的事,谁也不许往外说,更不许告诉大哥。” 曳缘点了点头,若是让大哥知道自己多年来一直收到的生辰礼物其实是一只魑送来的,他会作何感想。 最终问题又回到了最原始的那个,曳缘问:“你们说,那石头里的声音,究竟是男的还是女的啊?” 郗献云随口答:“反正都是怪物,哪用分什么男女?” 曳缘却道:“我猜是个女的吧,哥哥仪表堂堂,英姿勃勃,她一定是……暗恋哥哥。” “切……”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鄙夷了一声。 “切什么切?不要因为没有人暗恋你们,就酸别人好吧!” 郗献云:“??” 蓝雾:“!!” 蓝雾很不满,揪住她的橙色发带道:“刚刚那个给我送猪腰汤的,难道不是暗恋我?” 本来郗献云和曳缘两人都忘了这回事,现在被他这一提,两人相视一眼,全都不再控制自己,哈哈大笑了起来。 蓝雾瞳孔一沉,雪白的面容又黑了下去。 郗献云拍拍他的肩:“蓝雾二殿下,往后我府上的猪腰,都请你来吃好吗?” “郗曳缘,你听得懂吗?你就跟着笑!”蓝雾生气得几乎要握拳揍人了。 曳缘以前在书上看见过这猪腰是用来补什么的,她当然听得懂。 “蓝雾哥哥,我觉得你多补补应该没问题的,嗯,加油。” “我本来就没问题!!!”后花园内响起蓝雾暴喝的声音,惊飞了那荷塘边的几只麻雀。 第 26 章 嫁衣 曳缘赶在蓝雾发飙之前溜了回去。 将军府这热闹一直延续到了晚上,郗夫人为郗雁停挑选了好几位适龄小姐,全是皇城内各个大官人家的女儿,无论是身份才情样貌都与大哥极为匹配,可是郗雁停他似乎有点心不在焉。 直到晚间,那些小姐们才离去,曳缘看着郗雁停站在门口送走了那些人,独自现在府门口失神,她漫步踱了过去。 他常年行军打仗,背脊比常人挺得更直,一身玄衣透着肃然之气,让很多人都不敢接近。 “哥哥,你在看什么?”她走过去站在他身旁也眺望那看不见的远方。 “没什么。”他的声音不冷也不热。 “哥哥,那给你送贺礼的人,对你来说一定很重要吧?” 他僵了一会儿,思绪沉了很久,才低眉道:“嗯,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朋友。” “那你就从来没有想过去找她吗?” 他的表情略有迟疑,这个问题他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萍水相逢而已,分离便是缘散,何谈寻找。” 曳缘瘪瘪嘴:“你就不想再见见她吗?亏别人每年都记得你的生辰呢。” 他的目光又眺望远方,叹了一口气:“可是,我也不知道她在哪里。” “我知道去哪儿寻她。”曳缘信心满满,“顺着那匹马,总能找到她的一些线索吧。” “那匹马……祁蒙山?”他的声音带着犹豫,回忆着往事,“可是当年我遇见她的时候,是在塞北啊,怎么会与祁蒙山扯上瓜葛呢?” 曳缘杏眸眨了眨,道:“所以,要去看看才知道嘛。明日就去吧,怎么样?” “明日?”他的眼仁里幽幽跳起来一撮光,对于明日多了几分期待。 “我也要去,哥哥的朋友,我也要见见。”后面不知何时走来了郗献云。 曳缘暗暗地举手:“我也要去。” “你不行!”两个人一同转过来齐声道。 ??? 郗雁停温言劝她道:“那地方那么危险,上次你受的伤都忘了吗?” 郗献云也赞同说:“对,你不许去。” 啊这…… 他们自己去不带她? 其实她想说她可以保护他们的。 她还想坚持,可是他们却死活不答应。 第二天一大早,她便早早地收拾好了自己,正准备出门悄悄跟上两位哥哥时,却听到安静许久的系统在召唤她。 【宿主,请即刻前往公主府,完成剧情任务。】 哈?早不发任务,晚不发任务,偏偏这个时候发任务,真是郁闷。 听了系统下达的任务详情,她感到头疼,这场戏是她不想要面对的,因为她又要做恶人了。 她来到公主府,此府邸是陛下专门赐给忘忧公主住的,就在皇城中,距离太子府和将军府都不算远。 宫殿豪华气派,美轮美奂,并没有失了她一国公主的身份。书中所写忘忧在东盛国并不是一位受宠的公主,她天生背负着堕神的诅咒,母亲在生下她时就难产去了,父皇因此也不疼爱她,她在东盛国的境地,就和蓝雾在南楹国差不多,都是可怜没人爱的角色。 好在,她来了东盛国之后,就遇见了姬宴,姬宴对她宛如对掌中灯一样,呵护有加。 然而这却是一本虐恋小说。 他们的爱情路上注定有她和蓝雾两个绊脚石,一直在阻拦他们。 她大摇大摆地走进去,身后小枝端着一盘红色绸缎,在大厅中看到忘忧的时候,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才敢走过去。 “忘忧姐姐。”她笑盈盈与她招手,表面是无暇的笑容。 忘忧看到她有点诧异,面容很快恢复,朝她嫣然一笑:“郗小姐怎么来了?” 曳缘慢慢踱步过去,朝着她的方向,一双大眼认真的看着她,说着台词:“我听闻东盛国的绣工堪称一绝,忘忧姐姐来自东盛,又贵为公主,想必也会刺绣吧,我想请忘忧姐姐教我刺绣,不知道姐姐可不可以教教我?” 忘忧微感诧异,心想她一个心智九岁的孩童怎么突然开始想要学刺绣了?她大方有礼,自是不会拒绝:“当然可以啊,郗小姐想绣什么?” 曳缘从小枝那里拿起大红绸缎,面色羞答答道:“我想给自己绣嫁衣。” 忘忧的手一抖,“嫁衣?” “是呀,昨日皇后娘娘来同我说了几句贴己话,说是三个月后就让我和姬宴哥哥成亲。”她声音低了下去,听在外人眼里这就是害羞的状态,但其实是她觉得羞愧罢了,“我想着还有这么多时间,就想亲自给自己绣一件嫁衣。” 她将那如红云般的绸缎递到忘忧的面前,眼神恳切道:“忘忧姐姐,你可以教我绣吗?” 忘忧身体木然,一张脸都被冻住了。 曳缘的手伸到半空中伸了很久,她都没接,曳缘在心里又把作者骂了一遍,为什么要让她来做这个挑拨离间的恶人,她好烦呐。 “忘忧姐姐你教我绣凤凰吧,宴哥哥说要我做他屋里的金凤凰。”她继续说着这杀人诛心的台词。 忘忧垂着密密的眼睫,看不清那藏在眼睫下的波光,许久,才听到她颤抖的声音响起,“郗小姐,你只带了布料却没带针线,我回屋里去取来吧。” 说完,她就转身跑走了,那纤弱的背影跑得如飓风般,应该是跑回去哭了吧。 她叹口气,这任务算是完成了吧。 【恭喜宿主,完成这一阶段恶毒女配剧情任务,优秀的哦。】 “别再提醒恶毒两个字了。”她在意识中说。 她让小枝跟着忘忧过去取针线了,小枝刚走,旁边就传出来一道响亮的声音。 “痴曳缘,心机挺重的啊。”旁边的假山后走出来一个人,黑色袍子上飘着蓝色的衣带,胸前的倒立蝴蝶反射出扎眼的光芒。 曳缘被那道光刺得一惊,手里的绸缎滑落了下去,红云泻了一地。 “蓝……蓝雾?” 他怎么在这里?刚刚的话,他全听到了? 为什么每次自己做坏事都能被他逮住? 郁闷呐! 他迈着长腿走过来,指尖的蓝色蝴蝶贪恋着阳光,喜滋滋地扑打着翅膀,而他的脸色却与蝴蝶完全相反,黑云压城城欲摧,他冷道:“是什么让你连哥哥都不叫了?” 她呆立在原地,稳住情绪,弱弱喊道:“蓝雾哥哥。” 她心里怕死了,这蓝雾听到自己这么对他的白月光,肯定恨死自己了,说不定这会儿已经在心里面想这次要把她扔去哪条河上了。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她转身就逃:“蓝雾哥哥,我还有事,就先走啦。” “站住!”他冷然发声。 曳缘那只高抬的脚被他这声音搞得也不敢落下去,脚脖子都在发抖,回过头来问:“怎……怎么了?” 他捡起那掉落在地上的红绸缎,双手捧着走过来,姿态怡人,步伐缓慢,放在她的手上,偏头笑道:“你的红嫁衣,不要啦?” 他的招牌动作,偏头一笑,笑得灿烂,但是那眼里却藏着杀意。 “谢谢蓝雾哥哥。”她抓住那绸布,转身就逃,跑得着急,绸缎很长垂在了地上,她的脚踩上那绸缎,差点摔倒了下去。 蓝雾却还在后面笑,曳缘听见那笑声,恍如听见死神在向自己招手的呼喊声。 她慌慌张张将绸布卷起来,拉到了手中,跑出了公主府,但是却没往将军府的方向跑,而是往城外的方向跑。 “痴曳缘,你被吓傻了?你又跑错方向了。”蓝雾善良的在后面提醒道。 曳缘见他跟了出来,脚上的速度就加得更快了。 蓝雾心想这人该不会是真的又傻了吧?那边明明是出城的方向,她却跑得很起劲。 看她刚刚在忘忧面前说的那些话,他不禁又是怀疑,她真的只有九岁吗?还是她早就恢复了心智,她一直在骗自己,她想要报仇吗? 曳缘边跑边丢掉了身上的绸布,这长长的红布实在是影响她跑路,索性就往后一抛扔了。时辰还早,她要是跑快点,说不定还能找到两位哥哥。 可是身后的蓝雾却阴魂不散地跟着她,她有点后怕,他该不会是想趁城外没人把她杀了顺带抛尸荒野吧? 蓝雾看着这个如小狐狸般的身影往城外狂跑,他倒要看看她究竟要玩些什么花样。 曳缘擦了一把额上的岑岑汗水,这蓝雾当真是要来取她的命啊,怎么还跟着? 她跑出了城,低着腰剧烈喘气,蓝雾走近看到这一幕,以为她是跑得太快一口气岔不上来了,看起来怪可怜的,遂想抬手帮她拍拍背。 然而,手下的人感受到他的脚步靠近,以为他要动手杀人了,猛然抬起头来,扬手道:“等一下,我有遗言。” “嗯??”蓝雾半空中的手顿住,眼眸一眯,心道:看你这次又要演什么戏。 “你杀不死我的,与其浪费这时间,不如我教教你如何赢得忘忧的心。” “??” 蓝雾双眼懵圈,这傻子又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曳缘见他表情已然松动,接着说:“现在忘忧姐姐和姬宴哥哥之间出现了隔阂,这个绝佳时候,你正好可以趁虚而入,趁火打劫,趁乱……勾引她。你还有三个月的时间,三个月其实很长的,说不定你就可以改变她的心意了。” 他听后表情没什么变化,问道:“这就是你的遗言?” ……还不够吗? 曳缘只好又说:“还有最后一个办法,就是……” 她朝他凑近了些才小声说:“把生米煮成熟饭。” “你!!”他陡然推开她,勃然大怒道:“你的脑子里究竟是装了多少奇奇怪怪的东西?!” 第 27 章 上山 曳缘没搭理他,趁他怔愣间,又逃走了,铆足脚力,往祁蒙山的方向跑去。 上次来这里时是夜晚,山里黑不见光的,什么都没看清。而这次来是白天,四周的景象一目了然。她刚准备往上走,却发现蓝雾又跟了来,已经到她的身后了。 “你跑来这里做什么?”他禁不住好奇。 曳缘摸不透他到底要干嘛,索性就直白道:“哥哥他们上山了,我要去找他们。” “上山?”蓝雾的目光眺望上面遮天蔽日的树林,眼眸微眯,随即也走了上来,“巧了,正好本殿下也想去爬山。” 曳缘看着他步子轻巧地越过她,走到了前面去,随手还拈了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中,倒像是真的来游山玩水的。 曳缘猜想他应该是来寻找那个魑的,那想来目的地是一样,就跟在他后面走了。 这座山巍然屹立,雄伟壮大,高耸入云,是附近的山峦里最高最尖的一座。抬起头一看,恍若那山尖已经伸入天宫,入了仙境,又如雪白的笋,被神仙削去了头部的尖,只露出半截白花花的脖子来。 山顶上环绕着一圈圈的缥缈云雾,而山下却是清透得很,山路十八弯,层林尽染。那路是绕着山崖一转又一转蜿蜒盘旋而上的,她跟在蓝雾身后,走了许久也才走了小半个山头。 蓝雾他刚刚上山前还阴着脸,现在走在山里,竟然又欢快地唱起了歌来。曳缘心想他的心估计是用橡皮泥做的吧,时而可以变小,时而又可以变大。 他唱的还是那首熟悉的曲子,曲调欢畅,喜气洋洋。曳缘嘴角动了动,也不自觉地跟着哼唱了起来。 “不是神仙自己,编造的翅膀,晃晃悠悠,飞起来,飞过四大洋……” 蓝雾转过来看了看她,面带不悦,脾气很不好地说道:“谁允许你跟着我一起唱了?” 曳缘立马咬唇,不唱了。 他侧立在前方,身上的黑裳布满了斑驳的点点光影,像是银色蝴蝶停落了满身。 他的头如白鹤般微微垂下,右手上曲,长指勾着嘴上的那根绿色狗尾巴草,秀气的眉眼坠入了光晕中。他忽而抬眼,清冽的眼神锁住她:“郗曳缘,你别装了,我都已经知道了。” “哈???”曳缘脚步滞住,瞳孔猛缩,“知道……什么了?” 她在心里疯狂呼叫系统:系统系统,怎么办?我暴露了!暴露了怎么办?我是不是会被反派杀了啊?系统,救命啊!反派要杀我! 【淡定……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 晕!这系统还是个古董哦! 蓝雾道:“我已经知道你的秘密了。所以,别藏着你的小心思了,放马来吧。” 他的眼里充满了洒脱,语气也充满了狠厉,既然她想要对自己复仇,那就尽管来吧,他没在怕的。 曳缘:“???” 啥意思?她咋听不懂呢。 他已经知道自己在拯救他了? 听这话的意思,应该都知道了。 “系统,我太失败了!!!” 既然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秘密,还让自己放马过去,那她,就只能明着来了。 她磨蹭着走过去,扭捏了一会儿,杏眼眨了两下,最终还是张开双臂,大胆的环抱住了他的腰。 蓝雾两眼一颤,口中的狗尾巴草刹那间掉落。 好像从小到大没被什么女子抱过,所以,尤为的吃惊。 他怔了许久,脑海中听不太清四周的声音了,山野的风声和小鸟的渣声都离他远去了。 他仿若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那个世界如梦,如花,只有他,和抱着他的女孩。 少女的身体软乎乎的,像只柔软慵懒的小猫一样,身上还有特别的清香飘入他的鼻端,让他感到很不自在。 他不确定的开口问:“你什么意思?” 曳缘听见他这样问。 好奇怪,她等了这么半天也没等到系统提醒音,没有任何声音提示她拯救值上升。上次雨夜那晚她也是这样抱他的啊,那次拯救值都上升了,怎么这次没动静呢? 太怪了! 她松开他,脑中还在不停地问系统拯救值现在是多少,但是系统却累了,只是机械地回答着。 【为宿主播报,反派拯救值为15%,15%,15%。】 没有变化…… 她以为抱他一下就可以涨的,亏死了。 “郗曳缘,我问你话呢,你刚才什么意思?”蓝雾擒住她的手,锢得很紧,很想为她刚才的行为讨要个说法。 曳缘用另一只手去抠他抓住自己的手,用力掰开他的手指,道:“你不是都知道了么?还问什么问?” 她才刚刚把他的手指掰开,他又狠狠地捏住了她的手腕,紧逼问道:“我不明白你刚刚是什么意思。” “就是那意思啊……” “说明白点!”他又开始咆哮了。 曳缘被逼无奈,还是张口解释了:“就抱你一下,看你有没有反应啊。结果,你没有。” 白白便宜了他,牺牲了自己却没有上涨拯救值,她自己还觉得委屈呢。 谁知蓝雾听了这话后,那张脸顿时五光十色的,像是一颗炸开花的无花果。 他蓝雾平生从来没有受过如此奇耻大辱,他愤怒得头顶冒青烟,把她推倒在地:“你想要反应是吧?” 曳缘摔倒在地上,路面上的石子硌得她手疼,明明是这家伙他自己要她说明白点的,结果说了之后他又这么生气,真是难伺候。 见他是真的动了怒,居高临下地睨着她,她摇了摇头,“不想要了。” 可是他却向她欺身靠近,半眯的眸子发出危险的光,像猛兽围捕猎物时的眼神一样,讥笑道:“说我像死鱼,说我身子虚,还说我没反应……呵,你倒是很敢说啊!” 她双手掌心撑着地,腿往后缩,努力逃开他,眼中已开始慌乱:“我不敢,我错了。” 他却抓住她的一只脚,手腕使力,将她又拖了回去,邪笑道:“你知不知道我有一千种办法让你嫁不了皇兄?要不要试一试?” 曳缘已经不敢说话了,只顾着拼命摇头,将头揺得像个拨浪鼓。 “你知不知道南楹国都是怎么对待未出阁女子失贞的?”他继续说着,声音不高不低的,像是在跟她普及知识一般。 “她们会被女人吐口水,会被男人骂贱人,会被全天下的人唾弃和辱骂,甚至连她们生出来的孩子,也会被骂野种。” 他的声音激愤,胸口剧烈起伏,仿佛说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的故事。 他扼住她的下巴,似乎想要将那如玉石般的骨头捏碎,“这里荒郊野岭,连鸟都被我吓跑了,你说你要是出了一点意外的话,回去之后,还能顺利地嫁给哥哥吗?” 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这样的笑容出现一个十八岁少年脸上其实是异常诡异的,但是他笑起来却是那么的美艳。 曳缘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又惹恼了他,这反派真是心如海底针,捉摸不透,可能就因为自己欺负了忘忧,所以他的火还堆在心中没有散去吧,现在还要报复回来。 可现在要怎么办呢?逃,还是不逃? 要不然,还是再给他下一个摄魂术? 蓝雾一直都在盯着她的脸,她的下巴因为自己的力道而显出几抹红,红色血丝在雪白脸上铺开,像是盛开了一朵红艳的罂粟花。 而她的眼睛却在神游,丝毫没把他刚刚说的那些话放在心上,自己都这么吓她了,她竟然都还没被吓哭! 呵,可见这胆子啊,真不是一般的大。 【滴,经本系统全面检测后,宿主的身份并没有暴露,一切正常,请宿主放心。】 听到系统迟来的提醒音,她松了一口气,表情立刻松了下来,既然如此,那这个蓝雾又在发什么神经?还说知道她的秘密,知道她什么秘密了? 她继续装傻充愣,眨了一下长而密的眼睫道:“蓝雾哥哥,你为什么不想让我嫁给姬宴啊?你是喜欢我吗?” 她的那双大眼睛眨得水灵水灵的,期待地等着他的答案。 “我喜欢你个鬼!” 蓝雾气得炸毛,他不想再跟这个傻子说话了,跟她说话要折寿!说了半天,完全没在同一个频道,简直浪费他口水。 曳缘低头吐吐舌头,“我不是鬼,是狐狸。” 蓝雾:“……” 这时,山下走上来一个人,香芋颜色的衣衫还未走近就仿佛能闻到她身上传来的香气。 是忘忧! 她怎么会来这里? 完了完了,自己现在跟蓝雾这姿势靠得这么近,要是被忘忧看到然后回去跟姬宴说,那就惨了。她用力踢了蓝雾一脚,从他手中挣脱出来,可是显然已经来不及了,忘忧她已经看见了。 可是她又似乎没看见。 她目不斜视地走了过来,视他们两人为空气,穿过他们往山上走去。 ??? 曳缘从地上爬起来,喊了她一声,“忘忧姐姐!” 可是,她却像没听见似的,脚都没有停一下,一直朝前走,像是被人用一根透明的绳子牵着往前走。 曳缘努力地回想剧情,但是只想起来一点零星的画面,好像是男主来救人,只能在她们两个之中选择一个来救,男主本能的选了忘忧而不是她,恶毒女配因此而加速黑化。 感觉又是修罗场。 蓝雾跟了上去,走到忘忧前面去,看了一眼她的眼睛,双眼没了焦距,呆滞无神,看着虚无缥缈的前方,如是中邪了。 曳缘也跑上前去,观察了一下她的状态,这六神无主的模样,该不是中了那狐狸的勾魂引了吧? 他们狐狸的勾魂引跟蓝雾的蛊术有很大的相同点,中了之后都会神志不清,听命行事,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干嘛。 她问蓝雾:“今天有偷符吗?” “……”他嘴角抽了两下,但却没骂人,从胸前摸出一叠黄符纸来。 曳缘知道姬宴那里什么符都有,她刚穿来的时候,去他那里玩的时候就把他的符一一看了一遍,她当时就是好奇这些对付她们妖怪的符纸到底是怎样的,没想到今天还能派上用场。 她看了一眼蓝雾手中的符纸,抽了一张定魂符出来,往忘忧额头上贴。 蓝雾吃惊地看着她这一串动作,心想她肯定也没少偷符纸吧,不然怎么这么了解每张符的用法。 曳缘将符纸贴上忘忧的额,但是还没贴稳,就被她额头弹出来的一股大力冲击,她被震飞了出去,一直飞了好远才落下。 两旁的树木在快速后退,她像是坐了一辆飞车一般,被震飞了出去很远很远。 刚落到地上就被一群人围住了,那是一群穿着粗布麻衣的村民,有人手上拿着锄头,有人背着背篓,有人提着香纸,那些人一见她从天而降,眼睛发光,“圣婴出现了!圣婴出现了!” 他们十分兴奋,将她抓了起来,拖着往山上走。 “你们认错人了,我不是圣婴。”曳缘还想解释,可是就被他们绑了起来,她大声向后面呼救,可是却不见蓝雾他们过来,那山路上半点他们的影子都没有。 第 28 章 山神 “别吵到山神大人!”有人觉得她吵得太大声了,一锄头敲在了她的后脑勺上,她两眼一抹黑,晕倒了过去。 当蓝雾和忘忧走到这边时,根本不见山林中有任何人的影子,难不成那傻子被震飞到山下去了? 想那小身板不得摔死也得摔个半残疾吧,啧啧啧,真是可怜。 他看了一眼忘忧,她现在这个状态不宜用符,只见她一直往山上走,像是那上面有什么魔力在吸引着她一样。 曳缘也不知道自己晕了多久,她醒来的时候,身上正五花大绑着,她被扔到了一木板上,而那木板此刻正被人抬着前行。 她睁开酸胀的眼皮,看到他们正行在一条一尺多宽的黄土道上,前面是一排密密麻麻的山楂树,随着他们走近,那树木就朝两边齐齐散开,给他们让道。就如同站得笔直的士兵,向两边排开,恭敬地迎接王者到来。 那树上面结着很多极小一个的果实,红色点缀在绿叶之中,飞速朝两边移开,像是绿浪中砸入了许多红宝石。 这山楂树也太神奇了吧,竟然可以自动移动。 不多时,他们就走完了这条长长的山楂道,树木散开,现出一座八角宫檐的小破庙,那一撮尖尖的檐顶没入了渺渺雾气中,看着真的有几分仙气。 那些村民将她身下的板子一扬,将她扔到了地上,然后抱着那块木板走到了寺庙前,虔诚地朝里一拜:“山神大人,我们给您做了块匾额来,我们这就给您挂上。” 曳缘看到原来刚刚他们用来抬自己的竟然是一块牌匾,他们刚刚是用反面来抬她的,现在把正面翻了过来,那牌匾是新做的,上面刷字的黑漆都还残留着浓烈的味道,匾额上刻着“山神大殿”四个字。 瞧他们那模样,应该是把这位山神当救命菩萨来供奉了吧。 他们忙活了半天,把匾额挂好,又把寺庙周围一圈的杂草用锄头锄掉,将寺庙内内外外打扫了一遍,将背篓里的贡品全都端了出来,在寺庙里的供台上一一摆好。曳缘看那些贡品里有鸡肉有水果,还有美酒,这些老百姓穿着朴素,有位男子的鞋子上还有补丁,想来也是没什么钱的穷苦人家,竟然还准备了这么多的东西来拜神。 倘若他们知道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神,只有妖怪,又会作何感想。 “城中不是大寺庙吗?你们为何不去那里拜?”曳缘好奇发问。 面前的几位妇女欲言又止,后面的一个高瘦子倒是没那么多想法,脱口道:“那里的神都已经跑了。” “啊?这话什么意思?” 那高瘦子男又说:“那里不干净,神都不愿意再来了,即使拜了也不灵。” “为什么不干净?” “还不是因为那蓝……” 前面一位妇女打断了他的话,提醒道:“吉时马上就要到了,我们先把圣婴就位吧。” “就位?就什么位?”曳缘现在浑身都被他们用麻绳绑着,动弹不得,他们走过来将她放到了庙子中的一个莲花座上,随后又跑到寺庙外去恭敬地跪下,每人手中执一炷香,虔心地跪伏在地上,一拜又一拜。 就在他们跪拜之时,他们身后的那条山楂道又慢慢现开,结满红果子的山楂树往两旁散开,两个人影渐渐朝这边走了过来,是蓝雾和忘忧。 他们来得可真慢。 忘忧径直走进了寺庙,目标是她身下的这座莲花座,她走了过来,抬都没抬眼看她一眼,就一掌将她推下去,自己坐了上来。 ??? “怎么回事?”那些跪拜的人们都懵了。 有人反应最快,指着曳缘说:“那人不是圣婴,现在这才是真的圣婴。” 曳缘苦着脸:“我早就说了我不是圣婴啊……” 有人发现了站在他们身后的蓝雾,蓝雾姿态悠然,长身玉立于后方,目光似有若无地瞟了一眼破庙上那块匾额,而那些人却吓得失魂战栗,像是看到了什么恶鬼一样。 “二殿下?” 他们敬仰大祭司,却害怕他进去神庙。因为多年前,就是因为他惹怒了寺庙中的神明,导致了他们拜什么都不灵。 多年前的那个雷电交加的夜晚,一个九岁孩童的哭声响彻了整整一夜,那凄惨的声音,似乎在跟天上的雷公电母比试谁更大声。 有人因为好奇,跑去了城中最大的寺庙偷看,于是那个夜晚的画面他永生难忘。 在那森严庄重的寺庙中,有一个小男孩跪倒在地上,抱着地上的一具尸体在痛哭。 那具尸体是一个穿着蓝衫的女子,她身上的特殊服饰和头上戴的银冠让人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曾经的蓝樱大祭司。 她死了。 死在了这神圣的寺庙中。 九岁的蓝雾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俨然疯癫了,手握着蓝电对着那大殿中的几尊大佛抽去。 神像被他打得稀碎,石头飞溅,他不仅拆了那些大佛,连其他房间里的小神像也给拆了,寺庙中有住持出来阻拦他,而他竟然毫不留情的把住持也一鞭子杀了。 住持的鲜血洒了寺庙墙壁半周,如此血腥残暴的行为,惹得众神大怒。 从那以后,神便再也不降临这家皇城里的大寺庙了。 虽然又换了新的住持,重新修葺了神像,但是他们去拜佛请愿,却再也不灵验了。 所以,他们才跑来这祁蒙山上拜山神。 他们全都转过来朝蓝雾跪拜,说出的话却是,“二殿下,求你别过来!求求你别过来!” 蓝雾无邪地一笑,“好啊,本殿下不过来。” 那些人这才放了心,转过来又将目光看向了曳缘,曳缘瞧见他们那目光不善,像是要将自己开膛破肚一样。 有人指着她道:“这女子冒充圣婴,险些惹怒山神,我们把她祭给山神大人吧。” “??我没冒充啊,是你们自己认错了。”曳缘妄想跟他们讲道理,可是他们却根本不听。 “怎么祭?”他们在那商量着。 “用火烧吧,山神大人喜欢吃烤的。”说着,他们就有人真的去捡柴火了。 曳缘望向对面事不关己的蓝雾,朝他使眼色,眨了好几下眼睛,他都没有任何行动。她只好喊道:“蓝雾哥哥,救我呀!” 谁知他竟然很委屈地说了句“他们不让我过去啊。” “……”曳缘被这个回答惊得要吐血。 她算是看明白了,他就是不想救自己,他要想救自己的话,之前在自己飞出去的时候,就会来救,就不会这样慢悠悠地才来了。 算了,与其靠这个没有心的反派,不如靠自己。 记得书中描写那只山神怪从破庙里爬出来吃贡品喝贡酒的画面,那就是说这寺庙的下面是有空间的,也许下面就是那些妖怪的老巢。 她打量了一圈这寺庙,四周都是光秃秃的墙壁,里面倒是真的有三尊佛像,不知道供的是什么菩萨,而在那佛像下面铺着一张大红色的布,桌布刚刚被那些人打扫过,现在看起来就跟崭新的一样。 那些人拾了干柴回来,曳缘惊慌他们怎么回来得这么快? 而旁边的忘忧这时坐着的莲花座竟发光了,发出金色的耀眼光芒,莲花座接着自己旋转了起来。忘忧闭着双眼,双膝交叠,两手放在两膝盖上,像一个神仙打坐一样的坐姿。 曳缘当即道:“看,圣婴显灵了,你们还不快拜!” 那些人一听,统统跪了下去,对着忘忧连翻磕头。 曳缘趁此机会,身体慢慢朝那供桌下移动,她浑身被绳子捆着,挪动得很慢,快要挪到那尊大佛像时,下面一个眼尖的人就瞧见了她的动作,大叫:“她要干什么?胆敢对山神大人不敬!” 那些人也不跪拜了,全都跑上来抓她。她面色一慌,随即用力的一个翻身,滚进了那块垂下来的红桌布中,众人见她滚进了供桌下,跑过来掀开桌布,却见到里面空无一人,只有空洞洞的一片空地。 那方的蓝雾瞧见这一幕,闯入了寺庙内,将桌布全部掀开了来,都没有瞧见人。 众人见到蓝雾闯了进来,全都吓得来将他往外推,生怕他进来又吓走了神。 蓝雾大喝:“反了你们,敢推本殿!” 而这时,那正旋转的莲花座也转没了,就那样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忘忧和莲花座一起消失了。 众人吓得魂飞魄散,但是有人却道:“山神显灵了!山神显灵了!” 那人拉着其余人又出去跪倒在庙门口,对着里面整齐地跪拜,“感谢山神大人!感谢山神大人!” 蓝雾看了一眼这些愚蠢的人们,骂道:“蠢死了!” 众人惊恐,都收住了声,害怕惹恼了这位蓝雾二殿下。 而蓝雾却道:“你们拜你们的。我骂我自己呢。” 众人:“??!!” 他在骂自己蠢,竟然让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拐走了曳缘和忘忧。 他又看了看那地上的干柴,这条山楂道上清爽得就只有绿色的落叶,一根干柴都没有,他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的光,问道:“柴在哪里捡的?” “那边。”有人给他指道。 他本来都想走了,又回过头来笑眯眯看着他们,用脚踢了一根干柴到他们面前,笑道:“你们再看看,这是干柴,还是……人骨?” “啊!”众人被这句话吓到往后跳,仔细再看了眼那根干木枝,上表皮染了一层红色的浆汁,汁水干涸,就形成了这样一副黑不溜秋的颜色。他们捡的时候没注意那么多,以为这是什么稀有树种,连枝干都比其他的要重,当时还喜滋滋地想着要不要背一点下山煮饭呢。 结果现在被蓝雾这一点醒,他们才认真地盯那木柴,有大胆的人用锄头去砍那根柴,谁知却听到了清脆的响声,那是骨头才会发出的声音,木头是不可能发出这样的声音来的。 他们霎时吓得屁股尿流,两颊汗水哗哗流下,转身朝山下逃了,边逃边叫:“啊!有鬼啊!有鬼啊!” 蓝雾又踢了一脚那地上的干骨头,轻轻笑了笑。 曳缘一滚进那红色桌布下,四周的景物就变了,她落进了一个黑漆漆的房子里。她施了个妖术,解开了捆住自己的绳子,伸手摸了摸墙壁,这是一座石头房子,四面都是石头,石头粗糙,摸了一手的沙子。 房子里有暗风涌动,她站在原地静静地感受气流,顺着气流的方向走了下去。不过这石头房子是真的大,她走了很久很久,仍旧没有走到风口。 她又想起上次他们在这座山林里迷路的情形,会不会这石头房子也是一座迷宫? 那这真的有点伤脑筋了。 早知道刚刚就从蓝雾那里拿一张引路符了。 她绕了很久都找不到出去的路,最后索性无奈地撞了一下面前的一堵墙,但没想到那墙竟然极有弹力,将她给弹了回去。 她骇然失色地捂住胸口,这感觉真像鬼打墙。 她还未站稳,就看到刚刚她撞过的那面墙上出现了一丝光。曳缘一喜,在这样黑暗伸手不见五指的迷宫里,见到光是多么值得庆祝的一件事啊。 那束光慢慢扩大,像是初升的太阳般,最后光晕占满了整面墙。光影中出现了一个人,那是一个小男孩,他在朝自己走来。 那人的容颜就算她不认得,但是却认识他的打扮,他的脖子上戴着一圈银环,那么大的银环戴着他小小的脖子上,显得有些沉重与不合适,那只倒立蝴蝶闪着银光,像是要破空飞出。 他身上的蓝衣在光晕中就更像是一层薄薄的雾了,这种似蓝非蓝的颜色,很容易让人迷醉,让人触摸不到又想要拼命撕开。 男孩不过十岁左右的模样,却已经生得玲珑俊美,稚气逼人的眼眸里闪着精光,那双桃花眼在冲自己笑,笑得很招摇。 她怎么会看到一个孩童状的蓝雾出现呢? 第 29 章 苹果 “蓝雾?”她喊他,可是他却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他逆光走到自己面前来,嘴上挂着阴暗的笑:“三小姐,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呀?是不是迷路了?” “你管得着吗?姬宴哥哥马上就会找到我的。”她听见自己这样说,可是她明明没说话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发现自己身上穿的竟然是童装,她的腿也只有那么一丁点长,怎么回事,自己这是穿回小时候了吗? 面前的蓝雾将她重重一推,像之前在山路上的时候一样,下手极重,狠狠地推她的肩胛骨,她倒在地上,哇哇大哭了起来,边哭边喊:“呜呜呜,等我回去,一定跟宴哥哥告你的状!” “你恐怕没这个机会了。”他悻悻一笑,蹲了下来,抓住她的手,而她却在剧烈挣扎,边挣扎边叫唤,“宴哥哥,你在哪儿啊?” 突然一股冰寒从手指传来,她低头一看,蓝雾竟然放了一只黑色小虫在她的手上,那蛊虫形状像蚂蚁,在她手指上咬了一口,然后又往上爬,钻进了她的袖子里,她吓得魂都没了,一直哭喊着,可是蓝雾却在一旁笑得开心极了。 过不了多久,那只蛊虫又爬了出去,但是她的脑子却已经不正常了,不哭也不喊了,像个呆瓜一样,只是对着蓝雾嘻嘻笑着,还很乖巧地喊道:“蓝雾哥哥。蓝雾哥哥。” 他揉了揉她的脑袋,冁然一笑,“这样才乖嘛,痴呆小姐。” 曳缘惊呆了,原来原主心智停留在九岁的原因竟然是这样,罪魁祸首竟然是蓝雾! 是他故意给她下了蛊,故意将她变傻的。 她盯着他那比阳光还灿烂的笑脸,没想到这个反派在这么小的时候,心肠就这么坏了。 难怪他最爱问的一句话就是“郗曳缘,你几岁了?” 上次在船上躲雨时还问她记不记得小时候的事,今天还说什么放马过来吧,他在试探自己是不是忆起小时候的事情了,若是他发现自己记起来了,是不是又会给她下新的蛊? 太坏了!太坏了! 【恭喜宿主成功解锁记忆碎片功能。】 系统刚提醒完,就有一只手从后面拉了她一把,将她从光亮中拉了出去。 “曳缘,你怎么会在这里?”拉住她的人是郗献云。 “二哥?”她也一脸讶色,面前的人真的是郗献云,他手里拿着一个火折子,一点星光正照亮了他的脸。 曳缘低头摸了摸自己,不是孩童的身体,是十六岁的她。 她又回来了? 这里还是那间巨大宽广的迷宫石头房子,而她是被郗献云拉出幻境的。 “曳缘,你知不知道你刚刚都已经贴在那面墙上了,你是中邪了吗?”郗献云拉着她转了一圈,用火星子照她,察看她有没有受伤,闷闷道,“有没有哪里受伤?” “没有。我刚刚就是入幻境了而已,没事的。”曳缘自己转给他看,示意自己毫发无伤。 “你怎么会在这里?不是说不让你别跟来的吗?你怎么来的?怎么会在这石头房里?”他像个炮仗似的吐出一堆问题来,明显是很生气。早说了让她不要来,她现在却出现在这里。 “我跟着蓝雾哥哥一起来的。”她低头道。 蓝雾,不好意思啦,只有拉你做垫背的了。 “谁让你跟他混的!!”郗献云气得怒发冲冠,跳脚道:“你现在怎么不听话了?不是让你跟着姬宴身边的吗?谁让没事就跟着那个蓝雾一起的?” “我……我下次注意。”她把头埋得更低了。 郗献云骂够了才停下来问她:“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他人呢?” “我刚刚从那寺庙上掉下来了,蓝雾哥哥他估计还在找我吧。”说不定根本连找都没找呢。 他轻柔地拍了拍她的背,安抚道:“好了,没事了,跟着哥哥走。” “二哥,大哥呢?”曳缘看见这里就只有他一个人。 “在那边呢。”他带着她往另一边的石室走去。 那边稍微要亮一些,石头的光泽更亮润,没走多久,就看见了郗雁停半跪在地上发呆。他的手里捧着几颗石头,那是小鹅卵石子,和他收到的那些生辰贺礼如出一辙,是同一个品种,而他的面前有一小石潭,仅有一小圈,外沿是大石头堆砌的,里面铺满了那种小碎鹅卵石。 而在那鹅卵石中央,竟然生长着一株小树苗。 曳缘自幼生长山林之中,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山楂树的小幼苗,惊道:“这里也有山楂树?” 郗雁停抬起头来,看见她有一瞬间的诧异,很快就反应过来,惑道:“哪里还有?” “就在这山上啊,有很大一排,你们没看到吗?” “没有。”他们两人都摇了摇头。 曳缘困惑道:“那你们是怎么进来这石头房的?” 郗献云道:“在山上一不小心踩到一个猎户陷阱,然后摔下去就来到这里了。” 郗雁停略一沉思,他们在这迷宫内绕了很久都没绕出去,却在这里看见一株不应该出现在石头房里的树苗,他脑中一道精光闪过,随即站了起来,拿出长剑朝旁边的墙壁敲了敲。 当长剑靠近树苗身后的那堵墙时,剑身竟然穿了过去,消失不见了。 三个人脸上都是震惊。 “跟我走。”郗雁停常年带兵打仗,说话做事总有一种命令的感觉,曳缘和郗献云两个在他面前根本不敢开玩笑,就像两个小兵一样,对他的话绝对性的服从。 曳缘和郗献云跟在他身后,闭上眼睛向墙上撞去,然后就真的穿过了那面墙。 然而穿过去后看到的画面才再次令曳缘震惊。 不仅是她,现在应该是三脸懵逼。 他们又重新见到了阳光,入目的是,一片哗啦啦的山楂林,比她之前在寺庙面前见到的还要壮观还要繁茂。 那些大树在劲风中呼啸,绿叶左右扑腾着,曳缘都有点担心这么大的妖风,会不会把树上的那些红色果子吹落。不过,这些山楂果还很小,刚刚长出来的,具有顽强的生命力,没有那么脆弱被摇掉的。 山楂树种得浓密不见路,摆动之间,掀起了一层又一层的红绿波浪,像是一幅壮观美丽的山水画卷。 而在那片绿中点红的山楂林簇拥之上,是一座八面上翘的八角宫檐。只能看见最上部的宫檐,下面的身子被山楂林遮挡住了。 怪! 这场景跟她之前在寺庙前看到的一模一样,她都有点分不清现况了,她回头看了一眼,那后面哪里有什么石头房,那后面也是一片连绵起伏的山楂树林。 太怪了! 万一走上去,发现那上面的还是那座寺庙呢,那才是真的邪门。 郗雁停伸手摸了一下树上的山楂果,表情凝重,像是陷入了什么回忆之中。他越加相信他来对地方了,双腿一迈,朝那山上的八角宫檐走了去。 曳缘敲了一把身边的郗献云:“哥,打个赌吧,看看那给哥哥送贺礼的究竟是男的还是女的?” 郗献云来了兴趣,“赌什么?” “噗!”曳缘突然想到了什么,笑出了声,“赌给蓝雾送女装。” “哈哈哈好,这个好!这个妙!上次他穿的那女装都不算数,不够妖娆,这次给他做一件够妖娆的。”郗献云笑得仰面朝天,他现在已经可以想象得到蓝雾那气得冒烟的脸了。 曳缘又道:“那我赌给哥哥送贺礼的是个女子。” 郗献云:“那我就赌是男的。” “行,谁输了谁给蓝雾送女装。” “没问题。” 他们朝前方走,那前面的山楂树又自动向两边移开了,跟个自动门似的,被人施了妖法般。 上面那耸入云端的宫檐,仿若直达了天际,不知道为何,走在这样的地方,心中竟生出一股莫名的神圣感来,仿佛他们要去往的地方是天上的神仙宫阙。 ****** 蓝雾绕过那间小山神庙,朝着那些人给他指的方向走去,那边树木繁多,但不全是山楂树,还有很多其他的树木,大树将天幕都掩盖了,林中没有特定的道路,但随处都可走。 走了不到一刻钟,他就看见树下凌乱的摆放着很多“干柴”,十分杂乱,分散在不同的树木下。有些“干柴”很长,像是人的腿骨,树林中夹杂着一股黑气,越是往里走,黑雾就越浓,他捂住鼻口,谨慎地走着。 忽闻那方黑气中有两个妖怪在谈话。 一妖说:“狐仙大人今晚又要娶亲了,可有的忙了。” 另一妖:“狐仙大人都娶了多少年的亲了呀,他也太挑了吧。” “他不是挑,他是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知道。” “他为什么执着于娶一个凡人女子呢?我们妖族的不美吗?” “你还别说,那山下的凡间女子确实比我们山上的这些妖魔鬼怪要细皮嫩肉些。” 他们有说有笑地离开了,蓝雾眼眸沉下,也跟着走了过去。 这狐仙,他倒是很想会会。 ****** 后面的破庙内,一个姿态仪容不那么雅观的妖怪从桌布下钻了出来,他一身黑袍子,将纤瘦的身体笼罩,长头发披散,虽有丝凌乱但扔不掩他俊朗的眉目,眉中心刻着一冰蓝色火焰,火焰升腾着蓝色的光。 他端起供桌上的一盘烧鸡,眼睛里放光,拔了一根黄得流油的鸡腿下来啃了一口,十分享受的道:“这人类的东西,就是比山上的野味来的香。” 他啃了几口肉,又灌了一口旁边的美酒,之后才拿起盘子里的一个苹果,回头朝身后的寺庙头顶砸去,苹果穿过头顶的宫檐,斜斜往上,在天空中划过一道红色的亮丽线,最终砸向山顶之上一个人的面门。 那人身上一身洁白无垢的狐裘,一朵红色曼陀罗花从颈间盛开,他如葱的两根手指随意拈起一根长箭,举到头顶,穿住了那个苹果。 他稳稳地接过苹果,脸上一如往常的平静,没有丝毫波澜,道:“见过用箭射苹果的,却没见过这用苹果射箭的。” 他眼尾轻扬,扬起一个美艳的笑,指尖用力,那支箭就如破竹之势“咻”的一声飞了出去,方向正是那山下的山神庙。 山神庙中的妖怪再次接住这个苹果,然后又给他扔了回去。 一来一回,一来一回…… 杀气在空中涌动。 曳缘他们三人正在山楂林中艰难前行,看着天空这飞来飞去的苹果,全都直呼优秀啊! 那个苹果最终停在了他们头顶上方,两边各有一股力量在推送它,力量均等,谁都不让谁,它就被迫停在了这中间位置。 “这是在干嘛?妖怪表演杂技?” 他们现在正走在这山楂林的中部位置,林子不是平地而起的,而是种在山坡上的,就像她之前在山下看到的一样,这山是十分陡的,尤其是现在这片山楂林,坡度比下面的都要高。 且现在日头正盛,高阳晒人,曳缘走了这么一会儿已经汗流浃背,口渴难耐,看着头顶那停下的苹果,眼睛冒光,伸手去拿,“既然你们都不要,干脆给我吧。” 第 30 章 山楂 曳缘踮起脚尖,手握住那支穿着红苹果的箭,然后用力向下一拉,上空的两股力量冲击到了一起,“嘣”的一声,他们三人被震飞了好远,四周的山楂树也被轰得梭梭作响。 她手中握着那支穿着苹果的箭,还没等她爬起来,就被一条雪白色的狐狸尾巴卷走了。 狐狸的尾巴她最熟悉了,这尾用了七分力道,似是要将她勒扁。 只见那些山楂树在嗖嗖倒退,眨眼的功夫,她就被卷进了狐狸的老巢里。 狐狸的老巢并非那晚被她烧过的茅草屋,而是一座雄伟壮阔的宫殿。 “你是谁?胆敢抢我箭中的苹果!”戚九卿的语气十分漠然。 “是我!是我啊!尾下留情啊!”曳缘伸手去挠那条勒住她的尾巴,努力挤出声音来,“狐仙大人,你不认识我了吗?” “我什么时候认识你了?”他声音淡漠,像是真的不认识她一样。 这狐仙是有健忘症吗? “狐仙大人,那天清明你下山进城时,我们见过的啊,你忘了吗?” 戚九倾的狐狸尾巴僵了片刻,后又惊声问道:“那日,你见过我?” “对啊,狐仙大人,你好好回忆一下,我们说好要做好朋友的呀。”曳缘被他这狐狸尾巴勒得脖子疼,说话也不是很顺畅,她用手去抓他的尾巴,求饶道:“狐仙大人,你先把它松开,我们慢慢谈。” 他松开了尾巴,那藏在面具后的脸还是没什么表情,嘴角一抿:“你说你那天见过我,我都跟你说什么了?” “狐仙大人,你真不记得我啦?”曳缘扭动了两下不舒服的脖子,打量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是琥珀色的,眸光清冷,看向她的目光里确实有茫然。 他问她:“那天我有说过什么话吗?” “说过。”曳缘就记得一句,“你说这些都不是你的新娘。” “嗯?”他的琥珀眸光更加迷茫了。 其实曳缘也有点困惑,那日他捉走了她和忘忧,后来姬宴来救人,也不见他出来阻止啥的,而且一晃这么多天过去了,这狐仙就像把这件事忘记了一样,他不是要娶忘忧为新娘吗? 还是说他反射弧有点长,直到今天,大半个月过去了,才想起要把忘忧抓回去? 他陷入了沉默中,后又问道:“你说你要跟我做朋友?你要跟我一只狐狸做朋友?” “对呀,狐仙大人,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也有狐狸尾巴啦。”这是曳缘来到这里后,第一次说出这个秘密。 她真的很喜欢这只白狐狸的。 她一心想跟这只狐仙做朋友,便也亮出了自己的九条尾巴来,橙色的尾巴散开,如同一朵盛开的橙色郁金香,花瓣摇曳舞动着。 戚九卿一惊,扶了扶面上的狐狸面具,眸子里有暗涌的气流,问道:“你怎么会有狐狸尾巴?你不是个凡人吗?” “嘿嘿,”曳缘笑了笑,“其实我现在是个半妖啦。” “半妖?人狐?”他更为吃惊了。 “嘘!”曳缘生怕他说得太大声被她的哥哥们听见,“狐仙大人,你别说出去,这是我的秘密。” 他收起了自己的狐狸尾巴,仍旧惊讶的看着她的九尾,“放心吧,那两个呆瓜是上不来的。” 那两个呆瓜? 他指的是她的那两位哥哥? “狐仙大人,那我们可说好了哦,这是我的秘密,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不然,他们可是会杀了我这只小狐狸的。”她故意委屈地说,希望能激发出他对同类的同情心来。 而面前的戚九倾果然动容了,他的眸色暗动,眼底有一丝悲悯流露,他伸出手来,想摸一下她的橙色尾巴却不敢,陷入了某种痛苦的挣扎中。 曳缘觉得他有点奇怪,便把狐狸尾巴送到他面前,但是他却吓得逃离了。 “狐仙大人,你怎么了?” 这时,旁边的一面墙上突然被撞破了一个大洞,是那边有人在砸墙,洞渐渐变大,四分五裂来,在破碎的墙面后立着一个黑袍人影。 “狐狸鬼!出来!”那边的人在喊他,怒气冲冲,手上还端着一盘苹果,曳缘瞧着那苹果极是眼熟,很像之前在那寺庙里摆放的贡品。 那人脸色不佳,额上的蓝色火焰幽幽燃烧着,似想将这座宫殿烧了。那黑袍男子立在墙洞后面,杀气蓬勃,黑云般的长发衬得他的脸很白,他狭长的眸子定定看着戚九倾,看起来是个狠辣的角色。 戚九卿扬手一挥,白色衣袖飘过,梅香浮动间,那面墙就又被他堵上了。 然而不消片刻,那堵墙又被那边的人轰炸开了,他没走过来,只在那边喊:“圣婴呢?给我交出来!” 戚九卿不搭理他,“哪有什么圣婴?有的只是我的新娘。” “我呸!”那边的拾溪啐了一口,“都多少年了,你还在娶,反正娶了你也要休,倒不如麻利点,把圣婴交给我。” “这一次,我不会休。” “你哪一次不是这样说……”拾溪之前在山神庙中跟他斗法已经斗累了,他现在倚在那墙边,拿了一个盘子里的苹果来啃。 曳缘听见那苹果果肉被他咬碎的声音,汁水从中迸出,她忍不住抿了抿干裂的嘴唇,脚步不自觉朝那边走去,那苹果真的太具有诱惑力了,可是她还没走到那墙洞边,那面墙就又被戚九卿堵住了。 曳缘:“……” 戚九卿扫了她一眼,问道:“你们来这祁蒙山有何贵干?” 曳缘这才想起正事来,道:“对了,我来是想找狐仙大人你问点事,你昨天让你的那匹白马去帮谁送了礼物吗?” 他面具中的眼睛露出不解,“什么礼物?” “生辰贺礼呀,就是送去镇国将军府。” 他闻言后大怒,一掌隔空拍向刚刚那面墙,墙壁破开,但是那边却已经没有了那个黑袍的身影,“谁私自用了我的马?” “哈?有人偷偷用了你的马?”那这就可难搞了,这山里这么多妖,那要从何找起。 【宿主,请尽快完成盗取捕心绳任务。】 听到系统突然的提示音,她有点想骂人,为什么她的任务不是偷就是盗啊…… 她又是冲戚九卿笑了笑,“那个,狐仙大人,既然我们都是朋友了,我可不可以,借你的那根红绳子用一用啊?” 他倒是丝毫不吝啬,道:“可以。不过,你得告诉我你用作何处。” “那个,”曳缘有点难以启齿,“用来绑一个人……” “那你等到晚上吧。”他面具下的朱唇忽然一笑,“喝了喜酒再给你。” “好的,没问题。谢谢狐仙大人。”曳缘心里美滋滋,她正好饿一天了,有喜酒吃她当然开心了。 她倒是爽了,可怜了她的两位哥哥,还在烈阳下艰难行走。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明明那八角宫檐的宫殿就在上方不远处,可是他们却在这里走了几个时辰,永无止境的山楂树,郗献云看着这些山楂都恨不得一剑将它们全部砍掉。 “献云,沉住气。”郗雁停稳住他的肩膀,给了他一剂镇心药。 郗献云将剑立在地上,伸手想摘一颗山楂来吃,他太渴了,像是沙漠中的骆驼一样,看到个什么东西都能看出它里面的水来。 “不可!”郗雁停阻止了他的动作。 “为什么不可?大哥,我要渴死了。” “忍一忍吧,这山楂我有阴影,感觉不是什么好物。” “……”郗献云拗不过他,只得收回了手。 山楂林里另外一个人蓝雾也半靠在山楂树下,他口干舌燥,看着眼前这漫山遍野的红山楂,摘了一个下来吃。他咬了一口后立马就想吐掉,这什么玩意儿,太酸了,但是碍于想吸收果肉中的水分,还是嚼来吞了。 越是嚼碎,那酸味儿就扩大,很久后才感受到一丁点甜,他兀自骂了一嘴:“这群妖怪都是神经病,种这么多这酸酸甜甜的东西,谁吃啊?” 当甜味盈满口齿,他的心房也感受到了一丝甜意,不远处的山楂树下突然走出来一个娇小的身影,她一身橙色的裙子,在红山楂下旋转跳舞,身上渡上了一层橘色的粉,像是一位落入尘境的山楂妖精。 “蓝雾哥哥!”她的声音从远处飘来,让蓝雾心房一颤。 他的脚步不自察地往那边走了过去,那日光照耀下的女孩竟然牵起了他的手,带着他在山楂树下奔跑。 她头上的两条黄色发带,一左一右,在他眼前飘荡,发带拂动着他的脸庞,他感到痒痒麻麻的感觉,从脸上一直痒到了心口。 他伸手一抓,那发带就被他抓落了,曳缘半边的头发散了下来,他觉得不对称,索性就把她另外一边的发带也抓了下来。 她转过头来,长发披散,在她身侧摇曳飞舞,她露齿笑了笑,“蓝雾哥哥,你这么不想我嫁给姬宴,是不是喜欢我啊?” “啊?”他的脑子好像暂时不能正常思考她的问题。 他喜欢她吗? 不对的。 他很讨厌她的。 可是这句话就像魔咒一样,一直在他的脑海里回荡。 她拉着他一起倒入了后面的花海中,两人一落下,红色花瓣飘荡了起来,然后溅了他们满身。头顶是一棵巨大的山楂树,红色果子布满树顶,看久了,就会被吸进那红色漩涡里。 曳缘拉着他一转,就将他的身体翻了一面。 他感觉自己好像跌入了某个美丽的梦境里,他看着身下的曳缘,她的墨发凌乱不堪,像水草一样往四周蔓延,粉白的脸上斜落了好几根发丝,有几丝还搭在了她的红唇上。 她的唇今日好红,不知道是胭脂抹多了,还是本来的唇色就这样红。 鲜红欲滴,无比诱人。 他替她剥开了那缕发丝,将她好看的唇解救了出来。 “蓝雾哥哥……我喜欢你。”他看见那两瓣红唇动了动,说了这样一句话出来。 “啊?”他慌了,愣了好一会儿。 “你喜欢我?”他难以置信的问到,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般。他不知道该是高兴,还是怎样,他觉得他被这句话惊傻了。 下面的曳缘抬起唇来,在他的脸颊上轻轻落下一吻。 他彻底慌乱了。 第 31 章 摘花 “蓝雾哥哥,你可以喜欢我吗?”她问到。 可以喜欢吗? 可以吗? 为什么他要认真思考这个问题,他不是应该推开她吗? 他明明那么厌恶她,看到她如此阿谀逢迎,应该一掌拍向她的,可是他为什么没有呢? 他也不知道怎么的自己就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好。” 竟然答应她了。 她将他拉了下去,她的衣裳敞开,白皙的锁骨露了出来,两根细细的抹胸带子挂在纤薄的肩头,而下面那充满遐想的鹅黄色抹胸就显露在他的眼前。 他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倒流,大脑中有一个邪恶的想法不受控制地闯出来,不停地叫嚣着。 而她的双手放在他的腰间,似是在剥他的衣裳带子。 他大愕,脑袋沉入她的肩头,闭上眼睛,极力克制住自己,呢喃道:“别这样。” 他的声音染上了一丝喑哑,但还是在克制自己,“母妃说过,倘若喜欢哪个女孩儿一定要把娶她回家,没娶回家之前,是不能胡作非为的……” “等你嫁给我,好吗?” 他伸手去抓她那不安分的手,可是却抓到一根粗糙的树干,他猝然睁开眼睛,抬起头来,却看到自己抱着的竟然是一棵山楂树。 他环顾四周,却只能看到成片的山楂树,哪里有什么曳缘的身影。 他敲了一记自己的脑袋,骂道:“蠢货!人家喜欢的是哥哥,怎么可能是你?脑袋傻了吧!” 他踢了一脚面前这棵山楂树,想想自己刚才抱的竟然是这棵干瘪瘪的树,就觉得恶心。 他舔了舔齿间,那股酸甜的山楂味道消退,他的脑子渐渐清明过来,刚才想来是入了那山楂的迷幻梦境了。 不过,他怎么会在幻境里见到那个傻子小姐? 怪了,怪了。 还见到她对自己表白……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刚刚被幻境中的她亲过的位置,顿时脸如火烧。 他拍了自己一巴掌,摸不清头脑,顺手摘了一颗树上的红山楂,然后朝那山上的路走去。 他之前是一路跟着那两只小妖走上来的,刚刚被那山楂幻境迷惑耽误了一些时间,现在已经找不到那两只妖的身影了。 不远处有一座鸦青色的宫殿,宫殿上的八角飞檐挑出,如凤凰昂首向上飞翔,在它的嘴壳子上挂着一顶大红色灯笼,上面映着一个红棠棠的囍字。 他向那边走了过去,不知今晚那狐狸娶的亲是忘忧还是曳缘。 前方热闹喧天,锣鼓阵阵,不时有妖怪在起哄,也有妖怪在喝彩。他跳上屋下的走廊,循着那热闹的源头步去。 没走多远,就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声音,那声音亮生生的,清脆得如瓜子壳炸裂。 “囍字贴歪了!我说蜘蛛哥,你八条腿怎么都贴不好一张纸呢?” 蜘蛛精很无奈,小声道:“都说是八条腿了,又不是八只手……” 曳缘只好亲自上阵,跳上凳子将那张囍纸撕下来又重新贴了下,这才满意地转身,观察四周的宫殿哪里还需要整改。 这是一间很宽广的大殿,华盖般的大顶用八根大柱子撑住,殿里有很多形形色色的小妖在忙进忙出,八条腿的蜘蛛精负责贴墙纸,两只黑乌鸦在梁上挂囍绸,一排蜗牛精在地上铺地毯,还有几只蚕怪在吐丝作对联…… 放眼望去,真是乱成一锅粥。 “司仪大人,这里有人在偷懒!”一只刷墙的太阳花妖指着她面前的一个少年说。 曳缘嘴上叼着一个红苹果,转身看向说话声那边,却见到在那根刷了一半红漆的圆柱子下,斜倚着一个墨色身影,腰间飘着一抹蓝带,他歪头靠在那圆柱上,颈项的银圈朝一边倒去,倒立的蝴蝶也歪了。 他倚在那里冲自己微笑,笑得花枝招展的,跟个蓝色妖姬似的。 曳缘看见他,嘴里的苹果差点惊掉,他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那些妖怪都忙着干活,没有人注意到这里混进来了一个凡人。 “混得可以嘛,都当上司仪了。”蓝雾笑着道,然而下一刻就被他身后的蜘蛛精用一条腿重重打了一下,“快去干活,杵在这干嘛?” “???”蓝雾被那条腿甩了好远,刚好甩到了曳缘这边来。 曳缘突然觉得嘴里的苹果突然不香了,她松开苹果,道:“小蓝,跟我来把这喜花摘了。” “小蓝?!”蓝雾脸上的笑凝固成了一块扭曲的黑炭。 曳缘不顾他的脸色,转身走在前面,指了指那侧门外的一片花海,“呐,去那摘一捧花回来,要这么大一捧哦。”她做了一个手势给他看。 蓝雾站着没动,傲慢道:“叫哥哥。” “小蓝!你还想不想救你的白月光了?”她将他拖了过来,拖入了侧门边,一只手将他按在墙上,一只手伸进他衣领内摸出了他的符纸来,动作流畅之极,快速到位,看得蓝雾目瞪口呆。 曳缘知道让他去通知姬宴来几乎是不可能的,那她就只有直接上手了。符纸掏出来的过程中,滑出来一个红色山楂,她也顺带给他摸了出来,“你摘了那树上的山楂啊?好吃吗?” 蓝雾眸光一跳,邪恶地一说:“你尝一下不就知道了?” 曳缘见他还在发愣,把他往下面的花海一推,“快去摘花!” 她找了一张通讯符出来,给姬宴传了一个讯息,让他赶紧来救忘忧。 蓝雾在下面花丛中摘花,眼睛却心虚地瞟向上面木栏杆上的曳缘,见她咬了一口那山楂,心里就更加心虚了。 曳缘吃了一口那山楂后,酸得牙齿打架,脸扭曲成了一团,等她把那果子嚼碎,吞入肚中后,口舌间才沁出一丝甜意。 她不开心地跳下檐台,落入了五颜六色的花丛中,步子一浮,差点摔倒,幸好蓝雾接住了她。 面前的人眉眼含笑,横抱着她却没有撒手,对她道:“小狐狸,嫁给我吗?” “哈??”啥情况?啥玩意儿? 这反派搞错对象了吧? 什么鬼啊? 面前的蓝雾却说:“有什么好诧异的,本殿下喜欢你,你看不出来吗?” “啥??”她真没看出来。 她从他身上跳下来想要逃,可是却被他从后面抱住了,他的手环入她的腰间,将一束新鲜的花送到她面前,温柔地道:“小狐狸,有我在你身边,你就再也不用怕冷了。” “??”这是什么神逻辑? 这蓝雾他脑子抽风了? “你……也喜欢我的吧?”他的声音如一股热风滑入她的耳朵。 她怔了怔,许久后才低头道:“我不知道。” “那就是喜欢我。” “??……” 她惊呆了。 他的头深埋入她的颈间,柔软的唇在那里轻咬了一下,曳缘全身如电流穿过,紧绷不敢动弹。 蓝雾继续道:“不要嫁给哥哥了,跟我走吧。” 曳缘感觉自己脑袋被他给弄得晕头转向的,她甚至感觉自己立马就要点头说好了,但是腰间却被人猛然掐了一爪,她登时清醒过来。 那掐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蓝雾。 他刚刚看她吃了那个山楂后就跳了下来,整个人倒入了花丛中,她躺在地上,眼神迷离,神情娇嗔。 她还一把拉住了旁边的他,然后头枕到了他的腿上来,手上抓了一朵花下来,一片片撕开,喂进了自己嘴里。 他见她那傻样,明显就是魔怔了,立马揪住她的腰狠狠掐了一把。 “啊啊啊!”她尖叫连连,蓝雾立马捂住她的嘴,万一把那些妖怪招来可就不好了。 曳缘清醒过来,看了一眼头顶的蓝雾,又看了一眼手中的花,顿然吓得坐了起来,扔掉了手里的花:“我怎么躺在你身上?” 蓝雾不慌不乱地解释:“你刚刚入幻境了。” 他凑了过来,再问:“你刚刚在幻境里面见到谁了?” “呃呃……”她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后颈,那个地方刚刚被幻境中的蓝雾咬了一口,当时那感觉就像是真的一样,顿时羞赧爬满脸上,她怎么会在幻境里看见蓝雾对自己做这种事呢,太尴尬了,太羞耻了,难不成他刚刚给自己下蛊了? 蓝雾见她现在这害羞的模样,逼问:“你看见谁了?” 曳缘是绝不可能把这件事告诉蓝雾的,否则他一定会说自己在脑中肖想他,她只好小声道:“见到姬宴哥哥了。” 蓝雾摘花的手一顿,不爽浮在脸上,呵呵,他看到她,她却看到姬宴! 好啊,呵呵! 他把摘下的一捧花扔到她手上,曳缘抱着那堆花,闻了闻,满鼻的香气,“咦,怎么没有蓝色的花?” 蓝雾冷着脸,望了望无边无际的花海,确实,这里各色花朵都有,就是没有蓝色的花。 曳缘用一根红色细绳子将那堆花系了起来,又道:“你怎么知道我会入幻境?难道,你也进入幻境了?是那颗山楂?” 曳缘气得柳眉倒竖,拿着那束花去拍他:“好啊!你知道那东西会中毒你还让我吃,你还不阻止我!想看我出丑是吧?” 蓝雾抓住她的手,“别打了,再打又得重新摘一束了。” “反正也是你摘,又不是我摘!”曳缘继续对他拳打脚踢。 “……你怎么不问我在幻境里面看见谁了?” “还能有谁?不就是你那白月光吗?”曳缘才懒得问。 “我看见你了。”他定定地说。 “哈?”曳缘咋舌,手中的动作乍停。 而蓝雾却转身走了,曳缘跟在他身后,问:“真的假的?” 蓝雾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没有回答。 曳缘跟在他后面不依不饶:“到底真的假的?你笑什么?” 他转过身来,胸前的银环晃动,小银花发出“叮当”的声音。他个子高,微微弯下腰来,将俊美的脸庞凑到她面前,用食指点了点他的嘴角,笑道:“我看见,你亲我了。” “哈???” 灿烂的阳光将他头上的黑发照得发亮,蓝色的发带轻飘飘地吹,卷起了一片蓝色海洋的梦。 而曳缘,就坠入了这个晕蓝的梦境里。 她手捧着那束花僵了许久,随后被蓝雾重重揉了一把头发,“骗你的,小傻子。看你那呆样。” 少年恶作剧得逞,心中愉悦,转身低笑了起来。 曳缘气得直跺脚,她又被这个可恶的反派给耍了! 第 32 章 选择 夕阳西坠,远方的太阳像一滴红蜡,滴落到了山头,婚礼在入夜时分进行,宫殿外的锣鼓开始敲起来,喜庆盖过了昏暗,所有的妖怪都高声喝彩。 “吉时到,请新郎新娘入殿!”曳缘手中拿着一个特大号白黄色喇叭花,对着那个喇叭喊了一声,那发出的声音顿时穿透了外面喧嚣的锣鼓声。 站在她旁边的蓝雾差点被这声音震得耳膜裂开,他捂着耳朵,带着恶意剜了她一眼。 曳缘挪开喇叭,对他说了一句:“你站远点。小蓝。” “偏不!”蓝雾被迫在旁边担起了侍酒童子的职责,单手托着一深红色木盘,木盘上摆着一壶酒和两只酒杯。 “小蓝,你最好给我把它端稳!”曳缘见他只用一只手托着盘很是无语,生怕他一个手抖,那喜酒就摔了。 蓝雾白她一眼。 伴随着喜庆的丝竹声响起,殿外走来了一对新人,蓝雾看着那盖着红盖头的新娘,眼神一凛。 而曳缘的目光却落在那穿着红袍的戚九卿身上,他脸上仍旧戴着那副狐狸面具,墨发恣意飘扬,肩头斜斜披着一雪白狐裘,他的步态优雅,一步步走向这边。 曳缘失了神,仿佛书里的狐仙大人真的走出来了,“狐仙大人好美啊!” 蓝雾哧了一声:“你看见他的脸了?就美……” 曳缘看呆了,这个时候什么主持仪式,什么完成任务,她全都抛之脑后了,这狐仙大人真的是他们狐狸界的骄傲呀。 戚九卿看了一眼前面端酒的蓝雾,眸光一闪,他的眼风扫过曳缘,问道:“这就是你说的那个人吗?” 嗯? 曳缘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蓝雾就是那个她想要用捕心绳捆住的人吗? 她连忙摇头:“不是他,不是他!” “既然不是,谁允许他站在这里的?”戚九卿声音中已有怒火,长长的红袍抬起,五指张开,对着蓝雾一吸。 曳缘见状,当即冲了出去,挡在蓝雾面前,灿笑道:“是他,是他。狐仙大人,今日是你大婚的日子,这样吉利的夜晚,不宜杀生。” 蓝雾搞不清楚他们在打什么哑谜,什么是不是他啊?还有,这个痴呆小姐当真是不要命了吗,竟然敢跑过来挡在他的前面? 戚九卿收了杀机,转而抛出一条红色细绳子给她:“既然是他,那你给他绑上吧。” “哈?”曳缘接过那捕心绳,转过来难为情地看着蓝雾。 “你要干什么?你胆敢绑我!”蓝雾咬着牙道,面色愠怒。 “蓝雾哥哥,这个绑不是那个绑,你把这只手借我用一下,就绑一会会,我这是在救你的命呀。”她贴近他的身边,用仅能他可以听见的声音说话,“你还想不想救忘忧了?想救人就得先牺牲,别动啊。” 她说话间就把那根红绳子绑在了他的左手手腕上,绕了好几转,最后打了一个蝴蝶结。 蓝雾脑中问题一堆又一堆,指着戚九倾问了句:“这位就是真的狐仙?” 曳缘点点头。 他仔细打量了戚九卿一转,这绝对是个百分之百的男人,那只脚跟那天他抓住的那只,绝对不是同一只,那那天戏弄他的那位狐仙又是谁呢? “为什么他不杀你?”蓝雾瞳孔中全是怀疑。 “这……因为我招人喜欢啊,哪像你这样招人讨厌。” “……” 婚礼仪式还在进行中,可是却被一道破霄之声打断了,大殿屋顶破开了一个口子,一块黑色大石头砸落了下来,正中砸在新郎新娘前方,那才铺上的红色地毯顿时被砸了个洞,破碎的石块溅了满殿。 “是姬宴哥哥来了吗?”曳缘自问道。 惊乱之中,忘忧被一股黑气卷起,直接从那屋顶的洞口卷走了。 “不是姬宴,是妖!”蓝雾扔掉手中托盘,美酒砸到地上,应声而脆,他抽出腰间万杀,对她道:“找个地方藏起来。” 说罢,就拿着那道蓝电跃上了上面鸦青色的屋顶。 曳缘有点怔忡,他刚刚是在……关心自己吗? 【宿主,请前往目的地完成剧情任务。】 哎,她倒是想找个地方躲起来,系统不允许啊。 殿中现在已经乱作一团了,戚九卿早已飞出去追那妖怪了,而其他的妖怪竟然还很兴奋地在打赌。 “来来来,下注了,你们猜这一次谁会赢得圣婴?” 一妖说:“当然是九卿大人!九卿大人是绝对不允许别人抢他的新娘的。” 另一妖道:“我看不见得,拾溪大人对圣婴可是志在必得。” “快点快点,快去观战!” 曳缘跟在他们身后跑了出去,外面暮色沉了下来,一轮圆圆的月儿停在宫殿上的飞檐上,像是一条黑龙在戏珠。 头顶的屋檐上打得激烈,一会儿黑气,一会儿蓝电,一会儿红光,分不清谁胜谁输。 过了一会儿,那天上就只剩下蓝电和黑气在交缠了。 怎么回事? “拾溪大人回东殿了,快,我们过去看看。” “怎么回事?狐仙大人怎么不打了?”曳缘问到。 “九卿大人是不能过去的,西殿住着九卿大人,东殿住着拾溪大人,他们是不能越界的。” “啊?你们说的拾溪大人是不是一个额头上有蓝色火焰胎记的人?” “拾溪大人那不是胎记,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时候给撞的,撞得头破血流,最后成了这样一个伤疤。” “石头里蹦出来?那他岂不是石头怪嘛?” 那小妖很有学问的解释道:“用你们人类的话来解释,严格地说,他是一只魑。” “魑?”曳缘大惊,这难道就是蓝雾要找的那只魑,也是哥哥要找的那只魑? 这魑乃书中一凶物,蓝雾在那里会不会有危险? 她又问道:“那拾溪大人他昨天有没有用过九卿大人的马?” 另一边的妖听到这话,惊声道:“什么?拾溪大人用了九卿大人的马?!” 刹那间,所有的妖怪都在传递这句话,大家都知道拾溪大人用了九卿大人的马这回事了。 …… 然而事情的真相究竟是与不是,曳缘自己都不知道。 这简直就是以讹传讹嘛! 她发誓:真的不是她乱传的。 蓝雾落入殿中,如炬的黑眸看向对面的黑袍男子,他浑身散发着一股浓烈的黑气,忘忧被他卷在了地上,经过这一番激烈的打斗,她也终于回过神来,掀开盖头看了眼对面,诧道:“我怎么会在这里?二殿下?你怎么也在?” 蓝雾道:“你是被那只狐狸招来的。” 忘忧大脑惊骇,看了眼自己身上的嫁衣,白日里的事情她竟然都想不起来了,只记得当时听了曳缘的话后,她躲回房间哭泣,哭着哭着就出了门,然后就不记得了。 拾溪不经意间看到蓝雾手腕上的红绳,目光如豆,指着他问:“那狐狸鬼的捕心绳怎么在你手上?” 他的脸上做出一丝嫌弃的表情来,“咦,现在都开始对男娃下手了?”他打量了一下蓝雾的脸,唇红齿白,娇嫩如花,点头说着,“不过,看模样,当个女孩也不成问题。” 蓝雾裂龇嚼齿,抬起自己的左手来,“你说什么捕心绳?” “害,告诉你也无妨,你手中这条捕心绳,就是狐狸鬼专门用来捕获凡人的心的。”他说完后又大声笑了起来,好像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一样,笑得直捧肚子。 “捕心?”蓝雾嘴里嚼着这两个字,想起之前曳缘在那说什么是不是他的话,又盯了盯手上的红绳,嘴角暗自上扬,那傻子想捕他的心? 旁边的忘忧刚偷偷摸出身上的符纸,那符纸就被拾溪一掌击穿了,黄色的符纸漫天飞舞,而他凛冽的声音就从碎符纸中穿出:“还敢用符?” 他黑色巨掌再次袭来,一黑色莲花形状的烟雾将她包裹,顿时她的身下就长出了一黑色莲花宝座,莲花盛开,向上升起,将她禁锢了在其中。 蓝雾见忘忧脸色苍白,黑气逐渐将她吞噬,他手中蓝电聚力,狠劲朝那莲花座劈去,但是蓝电还未到达,就被拾溪挥臂拦住了,“小女郎,可不要多管闲事哦。” 蓝雾听到小女郎那三个字额冒青筋,长电如虹,直朝他面门而去。拾溪躲得快,化作一缕黑烟逃窜,蓝雾紧跟其后,两人又打到了屋顶上去。 曳缘趁乱偷偷跑了进来,趁拾溪不注意,一个起窜跳到了忘忧下面的莲花座下。 她观察了一下此座,下面用黑色云石打造,上部的莲花瓣也是用石头做的,忘忧被层层莲花包住,隐在了最里面的花心中。她悄声喊了她几声,里面都没人应她,她用指节扣了几下那花瓣,里面这才传出了一点声音来,“是谁?” 曳缘刚想回答,就被一股力量拖了起来,是拾溪感应到有人在破坏他的莲花座就赶了回来,看见是曳缘,冒火道:“又是你!捣乱鬼!” 而就在这时,一柄长剑划过长空呼啸而来,劈开了那黑色莲花,此剑乃上古玄铁打造,剑身中间一条红纹,从剑柄一直到剑尖,犹如盘古开天地时遗留下来的痕迹,那是姬宴的斩妖剑。莲花瓣朝四面碎开,忘忧从中露了出来。 “姬宴哥哥!”曳缘对着来人大叫,满脸都是激动。 “殿下!”忘忧的眼里也亮起了光。 拾溪见到竟然还来了个帮手,两手一抓,一左一右拎起了忘忧和曳缘,双手扼住她们的脖颈,笑道:“玩个游戏吧!” “放了她们!”姬宴带着一身寒气降落于大殿之中,长剑反身一旋,又回到了他的手中。 曳缘盯着他这强大的男主气场,即使来得晚,却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候出现,救女主于水火之中。 那被拾溪扼住的脖子逐渐凝固起了一圈石块,像是有水泥浆正在往那里浇筑。 拾溪兴趣高涨,双手扼住她们两个,笑着问姬宴:“二选一,救谁?” 【宿主,快求救。】 又到了白莲花女配装柔弱的时候了,曳缘努力地去挤眼泪,哭喊道:“姬宴哥哥,救我。” 而女主却是要强的性子,在得知姬宴就要与曳缘成婚时,便已经决定要离他远远的。 对面的姬宴面容复杂,还在犹豫,从屋顶后跳出来的蓝雾指着忘忧道:“我选她,放人吧。” 拾溪狭长的眼眸扫了一眼他:“小女郎,你来瞎凑什么热闹?我又没让你选,我是让你旁边的那位选。” “别叫我小女郎!!!”蓝雾手撑在廊柱下咆哮一声,手中蓝电仍在“噌噌”叫嚣。 “真是磨磨叽叽,选个人比狐狸鬼选妃还难!”拾溪右脚在地板上一跺,那地板中间就生出了一个大坑来,坑中燃烧着熊熊烈火,红得发亮,像是十八层地狱之火。 他勾唇一笑,将她们两个往火坑里扔,而且还故意扔得很分散。曳缘没有指望过谁会来救她,这场戏虐的不是别人,就是虐她自己的。 姬宴第一时间跳下来救住了忘忧,而她自己却被上面的拾溪给嘲笑了,“看来,你被抛弃咯!” 曳缘现在脖子上被砌了满满一圈的石块,她呼吸都有点费劲了,更是提不起劲来说话了,她还在往下坠落,下面的巨火在烤她的脚,她蹬了两下,那火就烤得更凶了,这火并不致命,也不会烧伤,就是烤得人发慌。 坑里有一伸出来的石阶,她跳上去蹲在那里。 书里描写姬宴救了忘忧之后被拾溪缠住,而她自己是则被巨石掩盖,过了很久之后,才被人挖出来。 从这天之后,她就彻底黑化了。 她对忘忧的怨恨加重了百倍。 她看着头顶雾蒙蒙的黑空,在那地面即将要合拢的瞬间,有一抹蓝影降落了下来。 她大惊,那少年在地面合拢之际,跳进了这火坑。 第 33 章 有妖 地面合拢,黑暗压顶,而少年动听的声音却响在她的耳边,问道:“哭了?” 才没哭! 少年靠在她身侧,借着通红的火光看了看她脖子上的石块,那石块收得紧,围了大大一圈,她的脖子被生生勒住,而她仰着头颅,看起来就像是脖子上架了一个支架的伤患,再配上她现在这副楚楚可怜的表情,好笑得很。 蓝雾取下了脖子上的银圈,两只手为她戴上,她颈上的石块遇他的银环就化开了,化为了一圈泡影散掉了。 曳缘讶然:“你这银环这么神奇啊?” “你以为呢?你当它就是一个没用的装饰物哦?”蓝雾没好气道。他想把银环收回去,却见她低头在玩着上面的小银花吊坠,便也没动,索性就让她再玩会儿。 “我以为这就是你们苗疆人为了戴着好看的。” “是为了好看啊。”他大方地道,“但是这不一样,这是母妃为我亲自打造的,是可以化解妖力的神物。” “哇,你母妃也太厉害了吧,竟然可以做出这么漂亮的饰品。”曳缘眼中亮光,充满了羡慕之情。 她摸了摸那只倒立蝴蝶,这蝴蝶就像蓝雾一样不羁,头偏要往下倒着。 “其实,母妃她还做了一个。”蓝雾有点难为情地说到。 “哈?”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极小,曳缘没有听清楚。 “没什么。”他飞快地打断。 ??? “你怎么会跳下来?”曳缘抬起头来,两眼汪汪地看着他,原书里可没有这一剧情。看到他跳下来的那一刻,她的心里生出了一种莫名的感动来,这份稀里哗啦的感动将她的心口填满,让她忍不住想要哭。 蓝雾眼光不自在地看向下方的火苗,眼神错乱,结巴道:“看……看你挺可怜的,本殿下就大发善心下来陪你咯。” “哦。那你刚刚怎么不大发善心说救我呢?”他刚刚可比人家男主都还要积极地说救忘忧啊。 “我那是帮哥哥说出他的心里话而已。”他道。 “是你的心里话吧?哼!”曳缘用鼻尖哼了一声。 “哥哥他不喜欢你。你早点认清吧。” “……??” 曳缘气愤,吼道:“忘忧她也不喜欢你。你也早点认清吧!” 蓝雾怏怏嘴,倏而问道:“为什么你总说她是我的白月光?白月光是什么意思?” “就是……就是……藏在你心里最柔软位置的人。”曳缘也是胡乱说的,或许大概就是这样一个意思吧。 “那她可不是。”他不假思索的回道。 “啊???”曳缘吃惊地扭头望他。 不是? “那这么说,哥哥是你的白月光咯?”他幽幽的目光目不转瞬地盯着她。 曳缘想说不是,可是却说不了,只能转移话题说:“你不热吗?” 蓝雾瞥了她一眼,数落她道:“上次你说冷,这次你又说热,你到底又想干嘛?” 曳缘真的怀疑他是无感体质,这下面这么深的熊熊火焰,他竟然不觉得热? “我想洗澡。”她道出心中想法来,这火焰烘得她浑身冒热汗,满头大汗淋漓,背上的衣衫都湿透了,全身黏糊黏糊的,很是难受。 蓝雾肃声道:“你可以闭嘴吗?” “???” 曳缘伸出手去碰他,想让他感受一下自己手臂上的热度,却发现他的手也滚烫,两个滚烫体挨到,立马又弹开,“原来你比我还热。” 蓝雾做出一副莫挨老子的表情,往旁边又挪了挪,命令道:“从现在开始,你给我闭嘴!” “为什么?” “本殿让你闭嘴你就闭嘴,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蓝雾真是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跳下来,一定是脑子秀逗了,他以为她会躲在下面哭,却没想到她倒还挺悠哉地说她想洗澡! 这下面本来热气就烘得人脑子烦躁,她还非得说她想洗澡,导致了他的脑子就老钻出一些不该出现的画面,他赶都赶不走。 他一闭上眼睛,就仿若回到了那片茂密的山楂林下,她头发散开,躺在自己身下,而他的手不受控制地扯开她的衣衫,衣衫剥落,露出她姣美的身姿来,她的双手攀上自己的脖子…… 他猛然睁开眼睛,蛮横地取下她脖子上的银圈,戴回了自己身上。 “??你怎么了?”曳缘摸不着头脑。 “这里有妖。”他道。 “有妖??”曳缘环看了四周一眼,除了墙壁还是墙壁,“哪儿有妖?” “有。刚刚爬我脖子上了。”他郁闷的说到。 “啊?”曳缘挤到他面前来,手伸向他的脖子,一手顶着他的下巴往上提,一手扯开他的蓝色衣襟,仔细察看他的脖子,他的脖子皮肤本来白若冬雪,但是现在却白里透红,那红就像水蜜桃的果肉般,嫩得能掐出水来。 蓝雾生无可恋地仰着头,靠在身后墙壁上,他在心里骂道:他这是又被按倒了?想他蓝雾二殿下的一世英名啊,竟然又被这个傻子给按倒了! 曳缘察看了一番,道:“没发现有什么异常啊,要不我给你贴张符吧?” “不需要用符。有你就够了。”蓝雾脑子一混沌,就开始说胡话。 “啥?”曳缘的手一抖,惊愕万分。 蓝雾意识到说了胡话,立马解释道:“我……我是说那只妖已经跑了,不需要贴符了。” 他的头一直被迫上仰着,那喉咙间的喉结就异常突出,说话间,那喉结就上下滚动,上面沾染了一丝淡淡的红晕,曳缘竟觉得十分好看,伸手去摸了摸。 刚碰到就被他遽然抓住了手,他夹怒的声音从头顶逼来:“没人告诉过你,有些地方是不能乱摸的吗?” 曳缘鼓着腮帮子,摇了摇头,“为什么不能摸?” 他低下头,与她咬耳朵,低声说了一句话,给她解惑了一番,然后她就彻底傻了,推开他又爬回自己的位置上,双手抱膝,将头深深埋下,似要找个地洞钻进去。 蓝雾见她这般,又开心地笑了起来。 接下来被困的时间里,曳缘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不说话也不闹腾,安静得就像睡着了一样。 这诡异的气氛一直持续到了有人来救他们。 曳缘突然想起来一个事,手在他面前张开,“绳子,还我。” 她仍旧埋着头,说话的声音传出来就闷闷的,不是那么清晰。 蓝雾抬起手腕,看着那上面围了数十圈的红绳,眉目展开,含笑道:“痴曳缘,我都知道了,你还想要回去?” “你又知道什么了?我看你什么都不知道吧!”她终于抬起了头来。 蓝雾嗤笑道:“我还以为你要把头埋一辈子呢。” “快点给我!”曳缘一直将手摆他面前,等着他把绳子解下来。 可是他却撒娇似的摇了摇头,“其实,你不用绕这么多心思的,你可以真诚一点。” ??? 好吧,那她就真诚一点。 她开口道:“快点还给我,这是我要送给姬宴哥哥的。” “你说什么?”蓝雾的笑脸瞬间又裂开了。 上面的地面破开了一个洞,一柄玄铁剑映着幽幽红光刺了进来,头顶的地板随即四分五裂开来,一声惊喊从上面破地而来,“曳缘,蓝雾,你们还好吗?” 曳缘趁蓝雾看向上面的时候,按住他的左手,蛮横的扯下了那根捕心绳。 等他们回到地面上时,她挣脱开他,隔远了一步。姬宴察言观色,走到她的面前,细心询问:“怎么了?曳缘,是受伤了吗?” 曳缘摇摇头,“我没事,我要去找哥哥了。”语毕,她就飞快地转身跑了。 姬宴快步跟上:“你慢点,小心这山上的妖。” 后面的忘忧问蓝雾:“郗小姐她怎么了?” 蓝雾目光望向前方那个跑得跟个小狐狸似的身影,弯起唇角,道:“估计忙着找地洞吧。” “啊??” 曳缘跑出这座八角宫檐的宫殿,奔向下面的山楂林,夜幕披了上来,繁星挂在高空上,是个热闹的夜晚。她边跑边寻找郗雁停他们的身影,大喊:“哥哥,哥哥。” 少顷,就有人回她了,是郗雁停的声音,“曳缘,我们在这儿。” 等找到他们的时候,曳缘见到郗献云整个人都要虚脱了,半倒在一棵山楂树下,眼神涣散,嘴角干裂,呈脱水状,曳缘惊讶道:“哥哥,你们两个一下午都在这山楂林里吗?没上去?” 郗雁停尴尬地点了点头,关心道:“曳缘,你没事吧?” 她摇了摇头,“我没事。哥哥,你们怎么不上去啊?” 郗献云撑着树干从地上爬起来,伸展了一下身体,才郁闷的说道:“上不去啊,有诡异。” “可是,蓝雾他都上去了欸。”曳缘一只手指了指后面走来的人说。 姬宴这时走过来,解答了大家心中的困惑:“吃了那树上的山楂,就可以上去。” “哈???”郗献云惊得下巴都要掉地上了,埋怨道:“我早说吃那山楂了,大哥一直不允,我都要渴死了。” 他说着便要摘头顶树上的山楂来吃,曳缘却一把拦下他的手,“哥哥,我们快些回家吧。这里好多妖怪,我好害怕。” “呵呵……”蓝雾禁不住冷笑了一声。害怕?刚刚在那使唤那群妖怪干这干那时可没见她害怕过,真能装。 曳缘听到来自后面蓝雾的一声冷笑,背脊一直,拉着郗献云就跑了,郗献云苦着脸,这吃山楂跟回家似乎也不冲突吧?怎么他想吃个山楂就这么难呢? 注定他和山楂无缘。 他们一路回到了家中,曳缘本想早点跑回房间去睡觉,可是郗献云却不肯让她好过,一直来缠着她让她说山上发生的事,然后她就把拾溪给郗雁停送贺礼的事说出来了。 郗献云一脸幸灾乐祸:“妹妹,你输了,可要愿赌服输哦。” “可是……”她现在有点怕蓝雾。自从听了他的那句耳语,她就对他有点怕了。 “妹妹,你想赖账吗?” 曳缘狠狠吸了一口气,才道:“愿赌服输,我认了。” 【宿主,请尽快完成向男主绑捕心绳任务。】 系统又来催了,她好烦呐。 曳缘终于在一天下午磨磨蹭蹭出了门,她已经想到了一个绝妙之计,只要将这捕心绳偷偷藏进姬宴的衣服上,捕心绳会自动隐形,然后再等姬宴穿上衣服,就算是完成任务啦。 她假装在太子府内闲逛,看到没有人时,就溜进了姬宴的房间。太子的房间很宽大,分里外两间,外间作书房用,里间作寝居室用。屋中从外到里都整洁有度,她直接走进了里间,沿着一排落地鎏金灯走向那里面的衣柜。 深褐色的衣柜摆放在靠近外墙处,旁边就是格子木窗,一缕缕阳光从格子投射进来,稀疏的光影落在衣柜上。 她打开衣柜,在里面翻找衣物,找了一件外衣,摸出自己的红绳然后绕着那宽大的衣袖绑了一圈,她正在打结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那声音几乎是贴着她后颈说的,吓了她一跳。 “你在干什么呢?” 第 34 章 量衣 她吓得一抖,差点栽倒了地上去,回头来看到那正似笑非笑的脸。 是蓝雾。 他这人走路都没有声音的吗? “被我抓住了吧?在这儿干什么坏事呢?”他很是得意,盯着她不怀好意的笑。 他的胸前露出了一角的黄色符纸,看样子又是来姬宴这里偷符纸的。 “我……”曳缘一时语塞。 他的长臂一伸,伸进她后面的衣柜里,几乎是贴在她的身上,嘴唇刮过她的耳廓,她登时一震,呆若木鸡,大眼圆铮看着那斜斜漂浮在他发丝上的光尘,细细散散飞扬。 他拿出了那件衣服,仔细翻看了一下,疑惑道:“咦,绳子呢?” “哪有什么绳子?你休要污蔑我!” 蓝雾刚刚分明是看见了一点红色的东西,明显就是那条捕心绳,怎么会没有了呢? 他怀疑的问道:“那你在这儿干嘛呢?总不会是相思成疾,来看看哥哥的衣服睹物思人吧?” “我是来量姬宴哥哥的衣服尺寸的。”她拿出袖中的一卷软布尺子来,刚好那量衣尺就是红色的。 “量衣服做什么?”蓝雾的眼眸眯起。 “做衣服啊。蓝雾哥哥,我也给你量一量吧。”她拉开尺子环住他的腰,像是将他抱住了一般。 蓝雾眯起的眼眸睁开,愕然地看着她的头顶,迟疑道:“量我……干什么?” “做衣服啊。”曳缘松开他的腰,然后默默记了一下尺寸,接着又来量他的手臂。 “你……给我做衣服?”少年的脸上闪过惊讶,随后又变成了不好意思。这么多年,就只有他的母妃给他做过衣服。 “是啊,蓝雾哥哥,你就尽情期待吧。”到时候可千万别打她。 少年脸上挂着笑,嘴上又抽风地说了一句:“小狐狸,你今天真可爱。” “哈?”曳缘手中的尺子直接吓掉了。 怎么回事?这个反派他怎么了?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 该不会是那天给他绑了一下捕心绳,他就爱上自己了吧? 她的脸登登一红,捡起尺子飞速地跑了出去。 蓝雾敲了一记自己的头颅,怎么回事?自己怎么能对那个傻子说出这么肉麻的话来? 疯了疯了! 一定是那毒山楂的作用还没完全清除的原因。 一定是这样的。 他努力安慰自己。 第二天,姬宴打开衣柜,就看见自己衣柜里的所有衣服莫名其妙的被人给撕得撕碎,碎布料堆满了衣柜,一打开就掉了出来,飞了他满身。他下令对府内进行彻查,生怕府里又像上次那样混进来鬼怪。 蓝雾坐壁旁观,却什么都没说,他洋溢着一张笑脸去了隔壁的将军府。 彼时曳缘正在和郗献云两人蹲在荷花池边放生瓶子里的蝌蚪,这蝌蚪都长成老大一只了,马上就要变身青蛙了,他们将它们全放在了池塘里的荷叶上,等它们自己跳走。 这蝌蚪也是他小时候爱玩的动物之一,记得那个时候,他就是在这片池塘里抓蝌蚪的,一晃眼七年过去了,早已物是人非,从前那个辱骂他的小女孩已经出落得如池中荷花一般娇艳,而她的眼里失了娇气,更多的是几分灵气。 她今天穿了一件浅绿色衣衫,倒是和那池子中的大朵荷叶衬得很,她的脸上飞扬着幸福与快乐,无忧无虑的少女是多么的美好啊。 她变了。 她变得招人喜欢了,也变得可爱了。 【滴,宿主,反派拯救值蹭蹭蹭上升了10%。】 曳缘听到系统音惊讶了满眼。 什么?? 她什么都没干啊?? 怎么会上升?? 曳缘一抬眼,就对上了荷花池廊桥上少年炽热的目光。 他的目光堪比骄阳还要炽热,仿若瓣瓣粉色桃花从中绚烂的飞散。 “蓝……蓝雾?” 蓝雾真是魔怔了,竟然觉得她唤自己的名字也那么好听。 郗献云还低着头在拨弄下面的荷叶,听到曳缘说什么蓝雾,皱着眉头道:“说那个讨厌鬼干嘛?” 蓝雾随脚踢了一块小石子过去,石子在水面上打起连续的三个水漂,最终打在郗献云的手背上。 “嘶!”郗献云手背一红,愤怒地抬起头来,“哪个不长眼的奴才?” 结果看到那人竟是蓝雾。 蓝雾拉着脸,气势逼人:“你敢说本殿下是奴才?” 然而曳缘却跳了起来连翻鼓掌,手舞足蹈道:“蓝雾哥哥,你刚刚那水漂打得也太炫了吧!教我一下,教我一下!” 郗献云拉住曳缘:“这有什么?哥哥教你。” “我教你九连漂。”蓝雾插声道,那是来自少年之间的较量。 “九连漂?”曳缘甩开郗献云的手,兴奋地朝蓝雾跑了过去。 蓝雾眉梢一弯,浅笑道:“对啊,没见过吧?这里水不够,我们去外面学吧。” “好啊。”曳缘心花怒放地笑着走到他面前,见他还不走,问道:“走啊?” 蓝雾挑起眉,望着她:“本殿下的衣服做得怎么样了?” “啊?” “你……该不会以为我要亲自给你绣衣服吧?”曳缘很迟疑地问到。 蓝雾的脸一冷:“难道不是吗?” 曳缘懵圈,而一旁的郗献云却笑了。蓝雾一记冷光扫过去,他才止住了笑。 这个反派的脑回路真是奇葩得厉害。 “你那天不是在学绣花吗?”蓝雾说起那天她去忘忧那里示威的事情。 “不是绣花,是绣凤凰!”曳缘纠正他。 “那你给我绣蝴蝶吧。”少年脱口而出这样一句话来。 “???” 曳缘那日量了尺寸后就直接把这差事交给丫鬟小枝了,她一只山里的狐狸,怎么可能会绣衣服?她顶多会穿个针而已。 蓝雾见她还在发呆,又说了一句:“听到没有?” 曳缘抬眼一笑,“没问题的,蓝雾哥哥。” 他这才笑了,转身朝外走,声音轻快:“走,带你去学打水漂。” 曳缘跟在他身后出门,而郗献云也跟着他们一起。蓝雾看到他跟来有点不爽:“怎么?你也要学打水漂?” 郗献云正视他:“二殿下,你哄我妹妹就算了,我倒要看看,你是怎么飞出九连漂的?” 他们穿过皇城热闹的街道,往城外的梦仙河走去,街道上叫卖声喋喋不断,但蓝雾却在这些叫卖声听见了几声叫卖山楂的声音。 自从上次吃了那颗山楂后,这山楂就成了蓝雾的噩梦。他特意绕开那边卖山楂的街道,带头走另外一条路,可是却在另外一条路上见到满街卖山楂的小贩。 那些小贩都是很普通的平民百姓,随意地坐在道路两边,摊位上摆着一箩筐又一箩筐的红山楂,山楂个大,红艳艳的,看着诱人。 “我天,这么多卖山楂的?”曳缘看得杏眼圆睁。 郗献云已经奔了过去,在一个摊位上挑山楂,拿了一个往嘴里放:“上次没吃到,今天我必须得买点。” “哥,别吃!”曳缘冲过去一拳打向他的嘴,山楂被打飞到了对面去,而他的嘴也被打破皮了。 郗献云难以置信的盯着她,不敢相信她这个柔弱的妹妹竟然将他的嘴打破皮了! “你干什么?为什么不让我吃?”郗献云捂着嘴,眼睛冒出两个小火球来。 曳缘又想起在幻境里看到的那一幕,转身看了一眼蓝雾,而蓝雾也正好在看自己,她害羞地转过头,低声道:“其实,山楂没你想象的好吃,还是别吃了,很酸的。” 蓝雾站在小摊前,拈了一个红彤彤的山楂起来,问那卖山楂的老头:“这山楂你自己种的?” 老头儿连忙点头:“对对对,这是老朽自家种的。” “种在哪儿的?”蓝雾目光锁住他,穷追不舍的问到。 “皇城外面的梦仙村上。” 蓝雾就着那颗红山楂喂向曳缘,笑道:“痴曳缘,要不要再试试?” “试什么?”曳缘吓得后退半步。 他俯身到她的耳边说:“试试你会不会看见我?” “不要!”曳缘推开他,扔出一枚铜钱给那老人,“老板,赔你刚刚那个山楂。” 随后她就拉着郗献云朝城外走了,郗献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想吃个山楂怎么就这么难呢? 蓝雾在后面跟上,这时不知从哪儿冲出来一个穿着水蓝色长裙的女子,一上来就挽住蓝雾的手,娇嗔道:“二殿下,你们要去哪里玩呀?” 蓝雾去推她,可是竟没推动,怒吼道:“哪里来的蓝妖精,没长骨头吗?” 曳缘和郗献云回头看那一抹蓝衫的亮丽姑娘,秀发半挽在耳后,辅以两朵蓝色珠花为点缀,这一番清新蓝色打扮,倒是跟蓝雾配得很呢。 这位郎金灵小姐的力气可不是一般的大,宛如一头蛮牛般。 曳缘瞧见蓝雾那娇弱的模样,不由好笑,他不是看着挺能耐的吗?怎么连个女子都推不开? 蓝雾看见对面的两兄妹都在偷笑,脸蓦然一沉,手肘顶力,将那郎金灵推到一旁去了。 不过郎金灵下一秒就又黏上来了,看到蓝雾的冷眼后,没敢再碰他,只是跟在他的身边:“二殿下,你们去哪儿啊?我跟你们一起去。” 蓝雾没搭理她,疾步走到了前面的曳缘身边去。 郎金灵不仅皮厚,脸皮更是厚,跟着他们一路走到了城外。 “二殿下,听闻陛下还没给你挑选王妃,你看我怎么样啊?”郎金灵缠着蓝雾,一个劲的给他眨眼睛。 “???”曳缘一直以为自己说话已经够直接的了,没想到这个女子竟然比自己还猛。 郗献云插了一嘴,“郎小姐,我猜二殿下应该不喜欢太过彪悍的女子。” “我不彪悍!我也可以很温柔的。”她作出一副小女儿的娇羞状态来,头轻轻靠上蓝雾的肩膀。 “你给我滚!”蓝雾火速跳开,跑到了前面的河边去。 而郎金灵还跟个狗皮膏药似的追了上去,曳缘看着这一幕,心中升起一丝苦涩来,蓝雾的一生都那么苦,作者也没给他安排一个知心人陪在他身边,或许能有像郎金灵这样的人能陪着他,他的心里就不会扭曲得那么严重吧。 她独自想着心事慢慢朝那边走去,却差点踩入河中,幸好一只手横过来拉住了她。 抬起眼睑一看,是他,蓝雾。 她又看了眼对面,竟看到郎金灵被他扔到了一艘小舟上,就像那晚的她一样,被扔在了河中心。 “长了眼睛是给你看路的,不是给你发呆的!”蓝雾冷言冷语数落道。 他又低下头来,大胆地笑:“怎么?有人喜欢我,你不高兴了?” “啊??”曳缘一愣,像被人抓住了尾巴般不安,结巴道:“没……没有啊。我替你高兴啊。其实,你可以考虑让她当你的王妃的。” 他突然垂下头,靠在她的头上,像猫儿一样蹭她的头发撒娇道:“其实,你也可以考虑来当我的王妃的。” 对面河水上的郎金灵看见这一幕,而蓝雾还在故意朝自己微笑,那笑看起来多么像炫耀。 一汪水突然愤怒的泼向了蓝雾,郗献云大吼:“干什么?哪来的蓝妖精,没长骨头啊?” 曳缘跳开一步,心脏还在突突狂跳,她悄悄看了一眼蓝雾,他刚刚那话,是恶作剧吧? 是恶作剧吧。 是恶作剧吧! 第 35 章 水漂 “救命啊!救命啊!郗二公子!救我!”郎金灵在船上叽叽喳喳地叫唤。 郗献云拿了一根岸上的竹竿伸了过去,结果那船却被他弄得越来越远了:“额,要不郎小姐你抓着我的竹竿游回来吧。” 郎金灵:“……” 他们在那边上演大型英雄救美戏码,而蓝雾却在这边精心挑选地上的石子,把曳缘唤到跟前来,将几颗小石子放在她的手中,“呐,打一个水漂给我看看。” “哈?要不你先把那个闹腾的郎小姐救回来吧。” 蓝雾喜眉笑眼,道:“你那二哥不是也会轻功吗?他怎么不去救?” “他怕水。” “哦?”他抬手丢了一颗石子到河面上,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就真的打了几个连续的水漂,曳缘掰着手指头数,确有九个。 “等你给我打出九连漂,我就去救她。”蓝雾得意道。 “……” 曳缘无可奈何,只能用心的学习,可是她打了很多个,都最多只能打出三个水漂,这玩意儿看着蓝雾做起来那么简单,为什么自己做起来就这么难呢? “笨死了。”蓝雾吐槽了一句,然后抓着她的手,环在她的身后,就着她的手握紧她手中的石子,然后打了一个水漂出去,结果这次就打出了一个九连环。 石子滑过船舷,落入斜对面的水中,溅起一排的水花,曳缘兴奋地跳起来,“哇!你好厉害啊!” 她这一跳,头顶就撞上了蓝雾的下巴,不仅他的下巴疼,她的脑袋也疼。曳缘揉着脑壳,心里却是喜滋滋的,好像和这个反派花蝴蝶待在一起,总是会那么的快乐。 这时,对面的小船突然摇摆了起来,朗金灵坐在上面大叫:“救命啊!救命啊!” 郗献云的竹竿伸到了水里,却抵到了一个很坚硬的东西,他准备抽回竹竿,但是竹竿尖部却突然嵌进了一个什么缝里,他抽不出来,懵道:“怎么回事?” 蓝雾看着那层层翻滚起来的巨浪,勾唇一笑:“来了。” “什么来了?”曳缘问。 还没等蓝雾回答,那方的郗献云就被竹竿给顶了起来,竹竿呈弯曲状,一个反弹,郗献云就被顶到了河面上,高高的立于河中心,宛如一根标志性建筑。 郗献云抱紧竹竿,脸色骤白,他感觉下面的河水中有一只嘴正在啃他的竹竿,每啃一节,他就下降一节。 “二哥!”曳缘慌张大叫,她在旁边地上又寻了一根竹竿,将竹竿伸过去,去顶那水中的东西。 可是那水中的东西精明得很,立马就游走了,不仅自己走了,还把郗献云给一同拖走了。 他拔出腰上宝剑,对着那竹竿砍去,但是竹子犹如生铜硬铁般,不仅砍不动,手中的长剑还被弹飞了,“咕隆”一声,掉入了水中。 “我的剑!”这剑是大哥一次打胜仗归来从敌国将领手中抢回来的宝剑,是送给他的凯旋礼物,他不顾水中怪物,朝剑的方向跳入了水中。 “这就是你说的怕水?”蓝雾惊了一脸。 “呃呃呃,他自己说的啊。”曳缘顾不得其他,也准备跳入水中,但是却被蓝雾从侧面勾住了腰身,带着她飞身一跃,跃到了朗金灵所在的那艘船上。 河面自从郗献云跳进去后就恢复了平静,小船也不摇晃了,蓝雾站在船上,眼神注视前方白茫茫的河面,指挥她们两个划桨,说道:“它们往下游去了。” “……”曳缘和朗金灵一人划一边,要不是为了救哥哥,她才不会这么听话给他划船。他倒好,站得英姿飒爽的,敢情是把她们两个当丫鬟来使了哈。 朗金灵力气大,这划船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不费力的小事,而对曳缘来说确实难干的差事。 她手指悄悄施了一个妖术,蓝雾站立的船头板下就被一个东西重重撞了一下,他一个踉跄,差点摔入了河里,好在定力够强,他迅速抽出腰上的蓝电,警戒地环望船四周,看见船身方向明显往朗金灵那边偏,他道:“郗曳缘,别偷懒。” “!!!……” 曳缘使出了吃奶的劲,边划还边跟朗金灵说:“朗小姐,劝你换个人喜欢吧。” “为啥?我才不要。你就是想让我退出,然后二殿下就是你的了,做梦吧你。” “???……我有喜欢的人了好吧。”曳缘指了指前面的蓝雾,“他,送给你!” 蓝雾回过头来,冷眼相看:“你凭什么把我送出去?我又不是你的。” 曳缘扁扁嘴,赌气道:“等我做了你嫂子,你看我有没有权利管你。” 蓝雾怒目横飞,手中蓝电一扬,在水中掠过一层惊涛骇浪,船身猛地一偏,曳缘朝水中扑倒,脸差一点点就扑进那深蓝色的水中了,全靠后面的郎金灵力气大,压住了另一边的船舷,船这才没有翻倒进水中。 蓝雾拎起她的后衣领,将她又拎了回来,邪笑着说:“做我嫂子的福利。不用太感谢我。” “你……”曳缘噤声不言了,亏她之前还在心里面想他是不是对自己有那么一丝丝的好了,结果立马打回原形,他还是那个可恶没有人性的花花肠子反派,他除了害人还会干什么! 船顺着那根立着的竹竿往下走,直到经过一个村庄它才停下。 “是哥哥的剑柄!”曳缘指向那河岸之上的一处梯田里躺着的一把金灿灿的剑柄。 他们将船停下,曳缘冲了下去,跑到田埂上捡起那把剑柄,确定道:“是他的。刚刚他拿着剑柄跳入了河中,现在剑柄却在这里,难不成是上岸了?” 蓝雾跳下了船,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很温柔地指了指那地面上的水渍:“看见了吗?那些新鲜的水渍,说明他已经进村了。” 曳缘觉得他真是阴阳怪气的,刚刚还想推她下河,现在又这么温柔地跟她说话,太神经了。 朗金灵从后面跑过来大力拉开她,她力气太大,差点将她甩到旁边的泥田里。 “二殿下,别跟她说那么多,一个傻子听得明白才怪呢。” 蓝雾轻笑:“是啊,跟个傻子说那么多干嘛!” 朗金灵继续笑着道:“我们快些进村吧,听说这村子里的人能梦到神仙呢,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住一晚不就知道了?”蓝雾道。 曳缘看着他们两个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丢下她走到前面去了,她狠狠咬住牙齿,在心里已经将他们两个人的背影戳了成千上万个洞了。 郎金灵转过头来叫她:“小傻子,快点跟上。” “!!!”曳缘握紧拳头,重重踩着田埂上的杂草,走了过去。 她掐了一根路上的狗尾巴草,将草衔在嘴里,一个人闷闷不乐地走在后面,她不想看见前面那两个烦人精,便将目光落在两旁的村落上。 这个村子靠山,外面沿河边只有几间孤零零的房屋错落着,越是往里走,房屋越多。蓝雾和郎金灵两个现在正踏上那位于两座房子之间的台阶上,曳缘不自知地看了一眼那两抹不同却相近的蓝色,略略嘴,情侣衫了不起啊。 那台阶其实是一座拱起来的石板桥,石拱桥右边的房屋,挂着两串又大又长的大蒜,大蒜下坐着一个老伯,正拿着一根长长的叶子烟在抽。那烟是一种村民自种的一种烟草,大片大片的长叶子,等晒干了之后再卷起来,卷成一条长烟,就成了他现在抽的这样。 曳缘经过他的身边,浓浓烟雾向上翻滚,她眼睛一花,竟然看不清前面的蓝雾两个人了。 “妖怪,别走了,再走,前面就是你的坟场。”说话的是那老头。 曳缘低头一看,在袅袅烟雾中看见他头上戴着一顶棉布帽子,帽檐下的两只眼睛浑浊又点着光,仿佛能看出她的真实身份一样。他的脸上布满了褶皱,在滚滚白雾中看起来是那么的瘆人。 她问:“你说谁是妖怪?” 老头没有回她,而是继续吸了一口烟,吐着大大的烟圈,一个又一个的冒了起来,他重复之前的话,“再走,就要进坟场了。” 他的声音苍老阴暗,听起来像是镰刀在磨老树干一样,磨得人心颤颤的。 【宿主,请做好心理准备,接下来你会受很严重的伤。】 系统的提示音突地响起,跟老人的那句话重叠,两个声音交织在她的大脑,看来,前面真的是她的坟场了。 她伫立在这里,一只脚怎么也迈不上去,老人的烟圈越散越大,青烟将整座石拱桥笼罩,蓝雾他们的身影被烟雾掩盖,她什么都看不清了。 “进坟场咯。”老人继续吐着那苍老的话,让这个村子蒙上了一股阴森和恐怖感。 她终于抬起脚步,继续朝台阶上走,可是眼睛却看不清前面的路,她伸出双手在空中摸索,脚慢慢往台阶上移动。她处在一片白茫茫的烟雾中,因为看不见蓝雾他们,不由得慌了起来,喊道:“蓝雾哥哥?蓝雾哥哥?” 喊了好几声都没有人回她,她更加慌了,“蓝雾哥哥,你在哪儿……” 一根手指头蓦地按在她的唇上,堵住了她的话。 那根手指夹着一丝温热,让她一瞬间慌了神。 “我在这儿呢。”蓝雾低沉的声音在她面前响起,可是她却仍旧看不清他。 曳缘抓住他的手,拉开了一点,动动嘴唇,才道:“我怎么看不到你?” “因为你瞎啊。”他的声音几乎是瞬时接起。带着几分埋怨,带着几分骄横,带着几分苦涩。 曳缘哑然,是啊,原主的眼睛瞎啊,只能看到姬宴,却看不到他蓝雾。 他在迷雾中牵起她的手,带着她往桥下走。这台阶大概有七八阶,刚刚是上台阶,而现在他们就站在石桥顶部,要往下面走去。 曳缘眼睛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僵硬着身子跟着他一步一步地往下走。 他的手心温热,有一股温暖的力量传到她的身上,原来被人牵着是这种感觉啊,很舒服,又战栗,心口被填得满满的,像是被人塞了一罐甜甜的蜜。 “蓝雾哥哥,郎小姐呢?” “管她呢。” “……” 第 36 章 入村 这七八级台阶像是走了一生那么长,可又像是一束烟花那么短暂。 她竟然有点喜欢这种被他牵着的感觉。 “二殿下,我都打点好了,可以直接去住了。”郎金灵的声音从远处的屋檐传来,打断了曳缘的美梦。 曳缘猛地收回自己的手,小手缩进自己的衣袖中。一走下这台阶,眼前的烟雾就稀少了,她渐渐能看清眼前的事物。 这台阶之下是一条长长的石板小路,路两边是连着成排的村屋,路上栽种着几棵柚子树,像蒲扇一样的叶子大片大片的垂着,郎金灵就站在其中一棵树下指了指旁边的一家屋子。 那是一家很普通的二层木屋,大门里面是一个小院子,他们一家人都在屋子里面,可能是郎金灵打点过的原因,所以都没有出来晃悠。 他们跟着郎金灵上了楼,这木屋共有两层,楼上两间房屋,一间是主人留着给儿子娶媳妇用的婚房,另一间是空出来的客房。他们三个人走了上去,郎金灵把那间较大的婚房分给了蓝雾,而她则和曳缘挤另一间小客房。 曳缘不情不愿地走进了那间小客房,她一点都不想和这个郎小姐住同一间屋。不止她有这个想法,郎金灵自然也是一样,她抱了一床被子甩给她:“傻子,你睡地上。” “???”曳缘站着不接,“这么大张床,我为什么要去睡地上?” 郎金灵昂头道:“本小姐不习惯与别人一起睡。” 曳缘也叉腰道:“本小姐还不习惯与别人一起睡呢。” 说罢,她就爬上床,一个人将床霸占完了,冲郎金灵吐舌头,“有本事你把我推下去啊。” 郎金灵还真的上手了,但是却没能如她所愿,这个傻子小姐下午力气不是还挺小的吗,怎么现在拖都拖不动,像是灌了铅一样。 曳缘独自偷笑,就凭你,也想拖动本狐狸? “你不要太得意!你等着,我这就去告诉蓝雾二殿下!”话音一落,她就气鼓鼓地转头出门了。 他们这间屋子与蓝雾的房间并不是挨在一起的,而是隔了一个楼梯,郎金灵去了很久都没有回来。曳缘从床上坐起来,拂开挡住耳朵的头发,仔细聆听那边的声音,可是却什么也没听见。 她的心中生出一丝疑惑来,这郎金灵进去那么久干嘛呢,怎么还不出来? 她力气那么大,该不会一进去就把蓝雾扑倒了吧?就蓝雾那小身板,随便一扑就倒的体质,怎么能够抵抗得了? 十八岁的少年血气方刚的,万一那郎金灵再故意引诱一下,那……那……那不就完了吗? 她这样想着,就翻下床,往外走去,可是走到门口又顿住,万一蓝雾嫌自己坏了他的好事要杀她怎么办? 她停在门口犹豫不决,闷闷地踢了两脚门槛,哼了一声,人家两个人的好事,她去管那么多干嘛?说不定人家还乐意得很呢! 她抓住门框,正欲关上门睡大觉,却突然听见一声蓝雾的闷哼从那边传来,她当即一慌,就奔了过去,破门而入,喊道:“蓝雾,我帮你打走这个妖精。” 然而她冲进去后却根本没有见到郎金灵的身影,他屋里没点灯,光线暗得很,而蓝雾如墨的身影正坐在床沿。她走了过去,一把掀开他的被褥,里面空无一人,也没有郎金灵的人影,那她去哪儿了呢? 蓝雾低低一笑,道:“干嘛呢?来捉奸啊?” 曳缘的脸一红,喃喃道:“你干嘛呀?大半夜没事叫什么叫?” “你大半夜不睡觉,这么关注我干什么?”蓝雾两只迷人的眼睛盯着她,很是好奇。 她一顿尴尬,自己好像确实是因为那一声叫唤跑得太快了,好像有点关心过头了。 奇怪,她竟然会关心他! 她解释道:“郎金灵过来找你了,一直没回来。” “她没来找我啊。” “啊?” 曳缘见他坐在床边给自己的一只手绑纱布,怎么回事,他又受伤了? 她立马又跑了回去,结果发现那边的房门从里面反锁了,她眯着眼看门缝里,结果看到朗金灵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过分! 敢情是为了骗她出去啊! 她楞在门口,正要施法将那门后的锁解开,就听见旁边的蓝雾在唤自己,他的声音极轻,像夜莺在低吟:“过来,小狐狸。” 他一根手指头在向自己勾手,她不解,困惑地走了过去,“怎么了?” 蓝雾将她拉了进去,然后掩上门,低笑道:“没地方可去了吧?本殿下可以收留你一晚的。” 曳缘惊慌失色,转身要走,蓝雾却按住她的肩膀:“跑什么?又不是没在一起睡过。” 蓝雾手中缠着绷带,可按住他的手劲道还是很大,曳缘鼓着脸,耳根子又不自在地红了:“那天,是个意外……” “别解释了,你就是想抱着我。” “……我哪有?!” 曳缘想逃,可是却被他抓着往房屋另一边的窗户走去,他将窗户只推开了一条小缝,示意她看外面。那外面也是一处木板房屋,站在这二楼之上,刚好可以看见那院落的全景。 下面是一处人家,房屋只有一层,乌黑的瓦片铺盖在房顶上。正对面的一间房屋里亮着暗黄的灯光,透过窗户上的光影,可以看到那屋里的桌上摆着一盏如豆的烛灯,里面有一男子和女子,男子躺在穿上,女子坐在床前。 曳缘扭头想走:“你拉我来看这个干嘛?”她可没有什么爱偷窥的怪癖。 蓝雾却拦住她,让她沉住气,“那里面的人是你二哥。” 曳缘惊道:“那躺着的人是我二哥?” 难怪他选了这座房子入住,曳缘起先以为他只是随意的选了一间,却没想到他是故意的,为了观察郗献云和那个女子。 女子……那个女子是什么人?救她哥哥上来的村民吗? 只见那个身段曼妙的女子俯身而下,嘴唇凑近郗献云,曳缘一把掐住蓝雾的手臂,惊道:“他们在干嘛?” 蓝雾痛得面部狰狞,掰开了她的手:“你自己不会看么?” 曳缘双目突出,脸齐刷刷的又红了,蓝雾揉了一把她的小粉脸蛋,揶揄道:“想什么呢?那只妖怪在给他喂水。” “哈??”曳缘看见那个女子的唇一直停留在郗云的上部,确实没有落下,她羞愧难当,只想从这里跳下去钻进地缝里。 随即脑子又一炸,妖怪?喂水? “你说那女的是妖怪?” 蓝雾手放在窗棂上,缓缓道:“是水中之怪。” 水中之怪?是书里的那只水怪吗? 是蓝雾想抓的那只魍魉水怪吗? 想起之前蓝雾看到水中有异动的时候,那副期待已久的神情,脑中突然闪过一个点,他将郎金灵扔在那河水上,其实是为了引水怪出来吧。 还有之前的那一晚,他将自己扔在江心,一则是为了惩罚吓唬她,二则其实还为了用她来引诱水怪吧。 “那她抓了我哥哥要干嘛?”她不安道。 蓝雾的目光落在下面的木屋里,淡淡道:“静观其变吧。” “谁要跟你在这儿静观其变啊?我得去救人。”曳缘转身欲走。 蓝雾却揽住她,“别去,去了你哥哥可不一定还能活着。她既是水怪,若是要杀他,就不会费尽心思的将他拖回这村里来了,或许,她有别的什么企图。” 曳缘觉得他说得也有三分道理,遂又将目光落在了那木屋里的两道浅黄身影上。女子喂完水之后就坐了起来,来到窗户前坐下,用帕子在擦拭郗献云掉入水中的那把剑,剑身上全是水珠,她低头擦拭,耐心细致,擦了很久。 曳缘看得有点疲倦,眨了一下眼睛,看到蓝雾那只放在窗棂上的手,裹了好几圈的纱布,只露出五根指头来,里面还在渗血出来,白色纱布都已染上了红晕。 “你手怎么了?”她轻声问。 蓝雾将手放了下去藏起来,“没事,就是被咬了一下。” “你不是有护身玉佩在身吗?那些虫为什么还能咬你?” 蓝雾干笑一声,“它们想念主人了,就让它们咬一口。” “……”曳缘无语凝噎,这反派就是个神经病。 等她回过神来,看见那木窗下的女子还在擦那把剑,都擦了一刻钟了还擦,是有那什么强迫症吧。 她打了个哈欠,眼皮快撑不住要垂下,蓝雾将她拉到床边去,“困了就上去睡觉。” 曳缘待着没动:“我不睡,我不困。” 蓝雾拦腰将她抱了起来,抱上了床,道:“你困了。” 曳缘躺在他的床上,上面没有他的温度,可却有他之前坐在这里残留的香味儿,淡淡的清香,她挣扎着要起来,“不行的。” 蓝雾将被褥拉来盖在她身上,弯眼道:“什么不行?” 曳缘上次在船上的那晚还没觉得有什么,那晚实在是太冷了,她只是把自己当成一只狐狸,贪婪的汲取着他身上的体温。可是自从上次在火坑下,他对自己说了那句话后,她就有点怕了。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实在是不太好。 他温柔地抚摸她的额发:“放心睡你的吧。本殿下今晚还要监视楼下那只妖怪呢,没空陪你啊。” 说完,他就回到了之前的那扇窗户边,继续注视着窗外。 “你不睡吗?”曳缘问他。 他回头一笑,“不太想睡。”末了,又指着旁边的一张小塌道:“待会儿睡那儿。” 曳缘盯了下那边光秃秃的一张小塌,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床,这是间婚房,只有一床大红色被褥,但却有两个绣着鸳鸯的红枕头。她抱了一个枕头走过去,放在那张小塌上,“今儿个这么热的天,你应该不需要被子吧,就分你一个枕头吧。” 蓝雾看着她的动作轻笑,未置一词。 第 37 章 梦仙 他在这窗边看着外面静谧的月色看了很久,久到她已经沉沉睡去,他仍旧没有困意。 他侧头看了一眼床上的她,裹进了大红色的海洋里,只露出一张圆圆的脸蛋来,无忧无虑的少女活得是多么的自在,连睡颜都那么的明媚。 这样一位少女躺在自己的房间里,他根本就不可能会有睡意。那晚,她抱着自己入睡的时候,他也几乎一整夜都没有睡着。 原来,被女孩抱着的感觉是那样,和母妃当年抱着自己的时候一样,一样温暖。 可是,就是这样一张笑脸,曾在背后辱骂过他的母妃,轻贱过他的身份,骂过他低贱不堪。如果他再坏一点,再坏一点点,她以后就再也不可能会拥有如此明媚的笑脸了。 可是,他还是更喜欢这般痴呆又可爱的她。 如果,她不喜欢哥哥,就好了…… 曳缘这夜睡得很浅,但却也做了一个梦,迷迷又糊糊,她在想上次那晚究竟是怎么睡着的,一定是因为那次太冷的原因,而今晚这被子很厚,她睡了一觉给热醒了,手从被子里伸了出来,烦躁地骂了一句。 蓝雾看她突然动了,连忙跑到旁边的塌上躺下,闭上眼睛假寐。很久之后,他才偷偷睁开一只眼睛来,竟看到曳缘像只鬼一样站在他的面前,一点声音也没有,安静地看着他。 他吓了一大跳,当即坐了起来,捂着胸口呼了一口气道:“你刚刚是飘过来的吗?一点声音都没有。” 他的目光错落在她的肩头,皎洁的月光落在她的半边香肩上,她刚从床上爬起来,衣衫凌乱也没有拉一下,就这样斜斜挂在胳膊上,轻薄的绿衫要掉不掉的,里面的肌肤在月光的映照下冰肌剔骨,淡淡的幽香从她身上散出,在大半夜十分的诱人。 他感到了一阵燥热,抬手打了自己一耳刮子,在心里告诉自己一定是青春期悸动,不是别的,不是别的。 不是喜欢。 他为她把衣服拉上去,整理妥当,曳缘猛然抓住他的手,惊喜道:“蓝雾哥哥,有神!真的有神!” “你神经了?” 曳缘牵着他的手,走向门边,拉开门走了出去,“蓝雾哥哥,真的有神!我带你去见神!” 蓝雾眼眸一眯,紧紧扣住她的手,将她的脸掰正过来,被迫注视着自己,问道:“郗曳缘,你几岁了?” “我……我五百岁啦。” 蓝雾眼睛一沉,又问:“你最喜欢的人是谁?” “我喜欢……蓝雾哥哥。” 呵,一听就是假话。 他的眼睛沉入了黑洞中,没有喜悦,反而更冷,“你梦到神仙了?” 曳缘点点头,拉着他去看神仙。 蓝雾跟着她走,看来那些人说的是真的,这村子真的有古怪,入梦之后就会变成她现在这样,满口胡话,没有一句真话。 村里有人在敲梆子,三声梆子声响过后,意味着此时已进入五更天了。 曳缘拉着他走得很急,瞧她那样儿,像是前面有什么美食在引诱她一样。很快他们就跑下了楼,跑出了屋外,旁边的屋子里冲出来一个大婶,那大婶脸上肉多,身宽体胖,俨然就是那日在山上拜山神中的其中一位,可是此时的她却不认识蓝雾了。 那天还怕他怕得要死,怎么现在就不认识他了? 他拉住那位大婶,喊道:“喂,大半夜跑什么?” 大婶眼睛发亮,里面像是落了两颗金子般,疯狂道:“五更天了,神要降落了。” 说着,她便朝村里的一个方向奔去了。 曳缘也拉着他往那边跑,片刻间,村子里就聚集起了一大堆的人,全都是半夜从屋里跑出来的,而且大家跑的方向还是同一个地方,每个人的脸上都呈现着期盼与痴狂,眼睛里冒着光,嘴里高喊着“神来了,神来了”。 恐怕这里清醒的就只有蓝雾一人了吧。 他目光扫视四处,忽见到一个穿着青衣的少年在人群中走过,那正是落水的郗献云,他快速地扫视郗献云的身边,可是却没有见到那个和他在一起的水怪。 曳缘奔得太快,就他失神的这一刹那,她就被人群挤散了,这里人满为患,摩肩接踵,所有人都高举着双手,无数只手交叠,挡住了他的视线,眨眼间就不见了她的踪影。 “郗曳缘。郗曳缘。郗曳缘。”他大喊,但是声音随即就被其他人的声音给掩盖了。 他被迫跟着人流,一直往前面走,一路搜寻她的身影,她今天穿了一件绿衫裙,怪就怪在这里竟然有很多穿绿衣服的女子,他见每个人都很像她,可是每一个都不是。 前方又有一穿绿萝裙的姑娘,头发长披,他也不管她究竟是不是曳缘,就抓住她的肩膀,那人转过身来,竟是忘忧。 蓝雾盯着她的衣服,诧异道:“额,姬宴喜欢绿色?” 怎么都不约而同地穿绿色? “啊?”忘忧没懂他的意思,“蓝雾,你说什么?” 蓝雾正了正神色,疑道:“忘忧,你是清醒的?” 忘忧点了点头,也问:“你也是清醒的?” “嗯。你怎么会在这里?” 忘忧靠近了他几分,掩嘴道:“白日里我们看到街上有在卖山楂的,姬宴一眼就瞧出那山楂的诡异,随后我们跟着那个卖山楂的人来到了这个村子。他们声称那山楂是他们自己种的,可这梦仙村根本一棵山楂树都没有。” 忘忧靠他靠得近,他闻到了她头发上的一股清香,那是来自己他们东盛国独制的一种香,和曳缘身上的那股大自然的花香完全不同。 他的目光眺望远方,仍旧在人群里寻找那一抹有着招蝴蝶的花香的绿衣少女。 忘忧问:“蓝雾,你在找什么呢?” “曳缘不见了。” “不用担心,她现在正跟姬宴在一处呢。”忘忧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带着酸味儿,刚刚他与姬宴一同走着,可是前方却突然跑过一个绿衣姑娘,她跑得急,眼神亮晶晶的,姬宴看到后立马就松开了她的手,朝曳缘追去了。 她在东盛国本来就是一位不受宠的公主,母妃只是一区区贵嫔,比不上皇后家世显赫,且在生她的时候就已经难产去世,她在皇宫中,就宛如一绿草浮萍,根本无人照拂。他们东盛国无皇子,只有几位公主,当年说要选质子的时候,父皇也是毫不犹豫地就选了她,在身世方面,这一点她和蓝雾几乎一样。 如此可怜。 而两国为了长久联邦,唯一之计就只有连亲,她这个在外的公主,看起来是个质子,实则却是父皇用来稳定社稷的一枚棋子。 早年她来南楹国之前,父皇就曾独自面见她,他要她多去与姬宴接触,争取赢得他的心,当上南楹国的太子妃。 她当时觉得很惊骇,自己又再一次的被父皇抛弃了。 从那以后,她来到南楹国后,便故意远离姬宴,不同他来往,可是他却反而经常来找她,同她一起下棋品茗,捉妖打怪。 有很多时候,她都觉得他是喜欢她的,可是他的身边总跟着一个心智不健全的痴呆小姐,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两个日后会成婚,姬宴虽然同她说只是拿曳缘当妹妹,可是,他们最终还是会成婚的啊。 说不嫉妒是不可能的,她嫉妒得要发慌,恨不得拉着姬宴一起逃离,一起逃去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那样他们就可以长相厮守了。 可是,他是南楹国的太子殿下,她是东盛国的公主,他们有肩上必须要背负的使命,一辈子都逃不开。 看着姬宴又弃她而去找那个郗曳缘了,她的心绞成了一团麻花,疼得不行。 蓝雾听到曳缘现在跟姬宴在一起,眼尾一压,随意地“哦”了一声。 “蓝雾,你有恨过吗?”忘忧的声音从一群混乱嘈杂中穿透他的耳膜,他脚步未停,心却像沉入寒潭内拔不起来了。 恨? 他就是靠着那无尽的恨意才活到今天的。 他淡淡扬唇,道:“我恨的人可就多了,恐怕说到天亮都说不完。我恨父皇每次狩猎都将最大的猛兽赏给姬宴,我恨姬宴无论走到哪儿都有一群人来巴结奉承,我恨那些人当我面唤我二殿下可转身就叫我小野种,我恨郗曳缘总是把稀奇的玩具都给哥哥却让所有人来孤立我,我更恨母妃抛下我一个人离开了这个世界……” 在他们南楹国,大祭司是神圣的象征,一旦成为大祭司,就必须无情无爱,然而母妃她却爱上了那个高高在上的天子。而一旦成为了后宫嫔妃,就必须将大祭司的职位卸任,母妃终究是为了他,放弃了大祭司的身份,最终在深宫中郁郁而终。 “忘忧,你恨什么?”他转头问到。 “我……”忘忧没想到他对自己说了这么多心里话,她也一个没忍住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我恨他的身边总是有另外一个人围着。” “那就让她以后换个人围着就好了。”蓝雾道。 “啊?” 蓝雾笑了笑,却没说话。 斜对面正准备朝这边走来的曳缘,听到这句话时心里一凉,她刚刚被姬宴点了一张符纸,已经从梦中清醒了过来,因为和蓝雾走散,便慌着去寻他,偷偷使了一个寻音法,于是就听到了刚刚他们说的这一句话。 她终于明白了他后面为什么要给自己下情蛊的原因,原来,竟是因为这样。 他为了忘忧,要给自己下情蛊。 呵呵,他要帮她扫清一切障碍,所以,就用下情蛊这样简单的方法,让她以后都只能爱他一个人。这样,她就不会像一个烦人精一样去缠着姬宴了。 她转身就走,脑海里却一直充斥着那句“那就让她以后换个人围着就好了。” 不知为何,她很生气,因为这句话。 姬宴在她身后拉她:“曳缘,我们走那边去跟他们会合。” 可是她却固执地往前走,头也不回,一直走到了那架着两头深黑色牛角的祭祀台边。这村里竟然也有祭祀台,比之皇城内的那座方型祭祀台,规模要小太多。 第 38 章 绿衣 这是一座圆形石砌台,共有九层台阶,台阶已有细微破损,部分石面剥落,可以看出修建年代已久。台上背部有一排木桩,上面挂着一太阳神图案的兽皮,在木桩最上面,架着一头巨型的牛头,头上两只黑色大角弯曲上扬,角上还挂着两根鲜艳的红绸布。 看似简单的祭祀台,却也带着某种神圣的象征。 那祭祀台上飘落下来一白衣身影,亮白的袍子如雪花般盛开,肩上一块狐裘披帛快要垂到地上了,长发如泼墨般纵飞,一张狐狸面具遮住了半张脸。 “狐仙大人!”曳缘惊呼。 四周的人们都高举双手,在虔诚地躬身拜服,齐声道:“请神明降福!请神明降福!” 如此整齐划一的动作与声音,像是排练过的一样,但是他们现在可都是在梦中啊。 像被控制了一般。 上面的狐仙忽然开口,声音高亮:“既然大家都穿了本君最爱的绿萝裙,还不快速速上前来?” 随后,那些穿着绿衣裳的姑娘就全都走上祭祀台了。另一边的忘忧自然也提起脚步上了台阶,这绿衣裙本来就是她今天故意穿的,为的就是和姬宴一起捉住那只装神弄鬼蛊惑人心的妖怪。 曳缘看着大家都去了,自己要是再不去,这就太突出了,她也跟着一起走了上去,这下是终于明白早晨起来系统非让自己穿绿衣服的原因了,原来是等着这一出呢。 她看到大家都自动围成一个圈,以戚九卿为中心,站在外缘五尺之处。这里少说也有二十个以上的绿衣少女,年龄都在十五六岁左右,忘忧也站在对面,目光刚好落在她的身上。 情敌照面,总带着一丝丝的火气,不过忘忧表情欠光,温柔娴静,倒也看不出什么来,反而是曳缘眼中满是藏不住的不满。 其他的姑娘现在都沉浸在梦中,并不清醒,而这里清醒的人大概就只有她和忘忧了吧。 祭祀台台阶上还有一位姑娘在往上走,曳缘一瞧,竟是郎金灵。但是戚九倾却一掌将她赶了下去:“眼瞎吗?本君说的是绿萝裙。” 一身天蓝色衣裙的郎金灵被赶了下去。 戚九卿好像在挑选着什么,最后点向忘忧,“你过来。” 这时,从下面又走上来一个人,步子沉稳矫健,声音沉着有力:“这么热闹的祭祀大典?怎么能少了本大祭祀呢?” 蓝雾信步上来,将垂落于胸前的蓝色发带和头发往后一甩,那些沉醉在梦境之中的人们认不出他是蓝雾二殿下,只当是又来了一个新的大祭司,全都像之前那样再次高举双手拜道:“恭迎大祭司降临!恭迎大祭司降临!” 中间的戚九卿见到蓝雾上来,盯着他身上的倒立蝴蝶银圈,沉住一口气,蹦出一个笑声来:“来得正好,我尊贵的蓝雾大祭司,那你就看看本君是怎么给这些百姓降福的。” 地上的石板突然旋转了起来,她们二十几个绿衣少女围着戚九卿旋转,速度由慢及快,曳缘已经不知道转了多少圈了,脑袋晕得只能看出星星来,而渐渐的,每个人的眉心上都开始滴出了一滴血来。 戚九卿的手对着那些绿衣女子随意的一指,问道:“尊贵的大祭司,你猜猜哪位是圣婴呢?” “是这个?还是这个?” 他的手一抓,就把曳缘抓到了他的身边,他的手呈五爪状,放在她的头颅上,继而向蓝雾问道:“是这个吗?” “不是她。”蓝雾回答得很快。 “哦?”戚九卿低头看她,很怜惜的说:“不好意思咯,看来你得先走一步了。” 头顶似是有一顶旋风机在吸她的头发和血肉,眉心的鲜血滴得更盛了,她努力求饶道:“狐仙大人,是我呀,九尾的约定,你忘了吗?” “你没入梦?”面具后的他过于震惊,后又问道,“什么约定?” 嗯?他怎么给忘了? 曳缘扯谎道:“狐仙大人,你说了要认我做义妹啊,你现在这样,岂不是在杀害同族?” “义妹?”他反复念着这两个字,手中的力量倒是松了。 蓝雾的手本来已经抚上腰间的万杀了,可是听到他们的对话,手就顿在那里了,这郗曳缘怎么谁都跑去认哥哥,她有这么多哥哥还不够吗?还要跑去认个妖怪当哥哥? 不过,看到那只妖怪松了手,他的心中非但没有高兴,恼意却更浓了,这个郗曳缘明明就是一个傻子,为什么现在连个妖怪都能为她网开一面,真是个害人的狐狸精! “既然你是本君的义妹,那你,就去大祭司身边吧。”他一把将她推出了阵外,推向了外面的蓝雾。 她站立不稳,扑到他的身上,额上的鲜血滴落到他胸前的蝴蝶银饰上,她知道他这人洁癖着呢,赶紧用衣袖去擦,可是他却拉开她吼道:“以后不许再穿绿色!绿得人发慌。” “额……” 他贴了一记黄符在她额头,盖住那流血的地方,顿时鲜血就止住了。她独自顶着符纸往旁边走去,不挡着他在这看忘忧。 蓝雾却拉住她:“你又要跑去哪儿添乱呢?” 是啊,她就是个没用的添乱精,她重重地甩开他的手,走到他的后面去。 蓝雾闷闷不乐,这个傻子一见到姬宴之后,就变成了现在这副冷冰冰的模样,真是一点也不可爱。 【宿主,请做好准备,修罗场即将来临。】 听见系统的提示音后,曳缘的心就更冷了,今夜真的是不管心灵和身体都要来一次严重的创伤啊。 前面那些绿衣女子的眉心还在不停滴血,鲜红的血液滴落到下面的石板缝里,鲜血沿着凹缝汇聚,最后汇成了一个太阳神的图案。 曳缘之前没注意这地上,竟没想到原来这就是他们的祭祀大法啊,用鲜血去浇筑下面的图腾,从而生出一种神圣的力量来。 “尊贵的大祭司,可否帮本君递一支火来呢?”太阳神图阵中心的戚九倾温柔地唤了一声蓝雾。 蓝雾立着没动,反笑道:“自己出来拿啊。” 这阵法一旦开始,阵中心的人便不能移动,如若移动,这祭祀大法就只能停止了。蓝雾深知其中的奥秘,自然不会帮他拿火。 【宿主,快去递火。】 系统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又到她作恶的时候了。 她站立的位置旁边刚好是一架火盆,下面用三根木头架起,上面摆着一黑色火盆,盆中燃着亮堂的火苗,将五更天的夜照得通亮。 她拿起火盆上的一支火把,然后朝那太阳阵中扔了去,高声道:“狐仙大人,接着。” “你干什么?!”蓝雾转头怒眼相向,“你是不是傻?!” 曳缘脸蛋一冷,“我本来就是傻的啊。”还不是拜某人所赐。 那把火一入阵中,落入石板上,鲜红的血液就跟着燃烧了起来,拥有圣婴鲜血的祭祀,比平常普通的祭祀要壮烈得多,巨火在熊熊沸腾,太阳神如同一只恶兽般,攥住每个女子的脚,似要将她们全都留在这烈焰中。 戴着面具的戚九卿大笑:“真不愧是本君的好妹妹!” 下面的人们见到祭祀台上火光冲天,夹杂着鲜血的火焰犹如一只腾飞的火凤凰,冲上黑色夜空上,大家都在沸腾,继续抬手拜道:“神明显灵了!神明显灵了!水怪不会再来我们村了!” 所有人都在重复着这句话,即使是在梦中,也能看出大家是真的激动,热血沸腾着。 忘忧在这时从火中一跃而起,如同一只带火的绿孔雀,开着巨大又美艳的屛,飞向阵中心的戚九卿,将一瓶黄色符水洒向他。 这是她和姬宴的计谋,既然他选择装神来蒙骗百姓,那她就用符水现形这样的方式逼他在众人面前现出妖怪原形,这样大家就不会再把他奉为神明了。 黄色的符水倾洒而下,一身白袍的戚九卿被染上了污渍,像是九重天上的谪仙掉进了脏污不堪的臭水沟,显得又落魄又萧瑟。 曳缘心里一直将戚九卿当成书中最光鲜最不染的仙人,如今看到仙人受到这样的对待,她的心中难免有点不开心,况且他还是自己的同族,一想到这里,她就控制不住脚走了过去。 蓝雾张臂拦住她,大喝:“不要命了?” 戚九卿白袍中的手因为符水的作用,忽然变成了黑色,看起来像一根干瘪的木柴,那五根手指形同枯槁,尖细的手指像五根黑色的筷子。 祭祀大法受到波动,那些绿衣女子从梦中醒转过来,仓皇无措的向四下奔散。姬宴也在这时举着长剑跳了上来,亮声道:“妖怪!现形吧!” 他的声音划破黎明前的黑暗,将大家的美丽梦境打碎。 而就在这时,一涌泉水忽地从烈焰中窜出,如一条水龙般,直直窜向戚九卿的胸口。 戚九卿的身体还在变化之中,他现在根本阻止不了那正冲向自己的一注泉水。电光火石间,一道蓝电垂直切入,截住了那一注泉水,泉水哗哗溅飞,一柄银色宝剑掉落在地上。 原来,那一注泉水之中藏着的竟是郗献云那把流云宝剑。 众人都扭头来看蓝雾,但是却看到那握着蓝电的并不是蓝雾,而是他身边的曳缘。 曳缘速即丢了手中蓝电,装痴道:“啊!我的手!姬宴哥哥,有人在控制我的手!” 虽然姬宴和忘忧他们信了,但是身旁的蓝雾却嗤道:“蹩脚的演技。” 现在这个慌乱的时刻,没人会来关注她这里。刚刚是她故意的,故意抽走蓝雾身上的蓝电,只为了救戚九倾。 而那边的戚九倾惊讶的朝这边看了一眼,怎么也想不到她会救他。 祭祀台上有一绿衣女子勾起了郗献云的那把流云剑,她将剑抛向了高空中,顿时,一汪又一汪的清泉从她身上散了出去,随着剑往上空跑,全都聚集到了剑尖之上,形成了一片平行于地面的水墙。 “不好!她要淹了这村子!”姬宴大叫。 透明的水墙布满村庄上空,将一片灰黑的夜空隔离在了九天之外。绿衣女子手臂上抬,握住了那把宝剑,对着那上面的水墙其中一处戳了一下,那里就开了一个大洞,大水猛盖落下来,形成势不可挡之势,落向那些下面逃亡的人们。 人们边逃边叫:“水怪发怒啦!水怪淹村啦!” 姬宴见状,立即拿出身上的符纸来,将符纸撒向天空中的水墙,他原地绕圈,那些符纸一圈排开,忘忧和他站在一起,一同施力抵抗那就要裂开的水墙。 下面正在逃亡的人群中,有一人被落下的水击到,头发湿哒哒,转身跑向了祭祀台,冲着那名绿衣女子大喊:“喂!你拿的那是我的剑!” 那名女子一身绿色齐腰大摆裙,腰间系着一串鲜红入骨的赤丹珠子,两耳垂上戴着一红一白两串不同的银片耳环,很是惹眼,她的眉心一滴鲜血凝固,就像点了一颗朱砂在那儿一样。 她转过身来对他露齿一笑,这一笑,直接让郗献云接下来要骂人的话全部吞回去了。 她笑道:“你的剑很好用。” 郗献云也没想到自己这把流云剑竟然可以聚水,昨日他跳入那河水中时,就看到他的剑周身都在发光,一圈又一圈的水聚了过来,像是龙卷风般,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旋涡。 他伸手过去拿他的剑,但是却被那股旋涡带着往水底深处而去,就在他快要窒息的时候,有一只柔软的手环住他的腰,将他拖了上去。 他自幼怕水,昏迷中也不知道那只手的主人是谁,也不知道自己被她拖去了哪里,直到刚刚他才清醒过来。 上面的那位绿衣女子就是救他的那个人吗? 他正要感谢,却听到她说:“把你的剑送给我吧。如果不送的话,那我只有……杀了你了。” “??”这个女子的逻辑真奇怪,她要是喜欢自己的剑的话,分明可以不救他啊,直接把他的剑拿走不就好了,怎么现在又要说要杀他? 他走上台阶,向她抱拳行礼,道谢道:“多谢姑娘的救命之恩,姑娘想要什么,在下自是应该双手奉上,但是这把剑乃家中大哥所赠,年岁已久,不是新物。这剑呢,又是大哥从战场上所得,也不知战场上那位故去的将军又是从何而得的这把剑,如此经手多人之物,送给姑娘为谢礼实在不妥,如果姑娘喜欢剑,我可以重新为姑娘打造一把新的上好的……” 冰落打断他,费劲道:“说这么多,你的意思就是不送咯?” “不是不送,是想换个更好的送。”郗献云笑脸应答。 冰落拿剑指向他,一圈水幕就直朝他面门冲去,水的力量一直将他冲下了祭祀台,“废那么多话干嘛?不送的话,那你就去死吧。” 曳缘在那看着着急,这郗献云傻了吗,懂不懂保命更重要啊。她冲过去,对着那绿衣女子笑道:“送送送,我是他妹妹,我做主把剑送给你了。” 第 39 章 日出 “真的?”冰落看了她一眼,认出她就是刚刚那个用蓝电打自己的女子,娇嗔道:“可你刚刚还打了我呢。” 说话间,杀气骤出。 她握剑的手方向一转,就对准了曳缘,水剑刺出,不带半分的感情,然而这次她的水剑还是没有得逞,又被那道蓝电横空出现给阻止了。 而这次,手执蓝电的人却是蓝雾。他脸色阴暗,蓝电将那把剑缠了几圈,狠狠一拉,便将那把剑甩了出去。 曳缘吃惊地回头看他,刚刚还在生气的他,竟然出手救了自己。他将她拉到他的身边去,冷声道:“别乱跑!” 那边的戚九卿在这时终于出手了,按理说他现形后会出现狐狸尾巴来,可是却没有,曳缘看着他那浑身的黑气,越发怀疑他可能不是戚九卿。 他与冰落两人打在了一起,对于坐山观虎斗这种事,蓝雾最擅长,他将曳缘拉到祭祀台一边,给他们腾开打架的场地来,静静地看着好戏。 曳缘见他拿出他的断蛊锁来,愕然道:“你又要用蛊?” “怎么?不行吗?”好不容易等到那只魍魉出现了,他怎么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曳缘觉得他也是真够能耐的,别人的蛊都是用来对付凡人的,而他的蛊却是用来咬这些魑魅魍魉的。她见他要打开那黑色断蛊锁了,脱口道:“你小心一点,别又被咬了。” 蓝雾开锁的手一顿,良久,才慢慢扭开锁,说了一句,“好。” 祭祀台下的郗献云捡起那把被蓝雾甩下的长剑,剑身上全是水珠,他握住剑把站了起来,这时,天空中的那些水墙全都涌了下来,齐聚到他的剑上来,他这儿就像是一个闸门般,巨流汹涌而来,冲击得他快拿不稳剑了。 他双手握住剑柄,身子立稳,尽全力去拿稳剑。 最终天上的水幕全部收了回来,莫名地装进了他的剑里,他用衣袖去擦拭剑身上的水珠,可是却根本擦不干,刚擦完又有新的水珠渗了出来,源源不断地往外流。 那些逃难的人们看到水幕消失了,全都大喜道:“神明真的显灵了!神明帮我们赶走了水怪!” 姬宴和忘忧见水幕终于退去了,眸中大喜,但是听见那些人们却以为这是神帮他们阻止了水灾,忘忧高声道:“这里没有神,只有妖怪。是我们帮你们击退了洪水,不是神!” 可是下面的人却絮絮叨叨的,不相信人会有这样的能力,只有神才能办到。 正在打斗的戚九卿见忘忧在那里蛊惑人心,插空道:“是本神君赐予了圣婴力量,让她帮忙解决了水患。” 众人一听,连忙朝祭祀台上跪倒:“多谢神明显灵!多谢神明显灵!” “……”姬宴和忘忧两人无奈,只得转身来收服这两只妖怪,冰落和戚九卿感受到了共同的敌人出现,便停止了打斗,一起转身向姬宴忘忧攻去。 【请宿主做好准备,受伤倒计时已经开启。】 蓝雾双腿盘膝而坐,将那只长得像七星瓢虫的蛊放了出来,他控制着那只名为独活的蛊虫往对面的绿衣女子飞去,独活被关得太久了,之前又吸食了那只魅的怨念,现在有点膨胀,不听使唤,蓝雾努力地控制着它的方向,双颊都累出了汗水来。 曳缘听着系统的倒计时音,心里乱糟糟的,她告诉自己没关系的,忍一忍就过去了。 圆形祭祀台的中间,四个人打在一堆,忘忧被冰落的水拳攻击,一拳击飞到了下面的空地上。 下面的人群见到一群神仙妖怪打架,早已经跑回家去躲起来了。 “忘忧!你没事吧?”姬宴见到忘忧落下,心中慌乱,其余两只妖怪联手对他攻击过来,他的长剑如红舌般伸吐,斩向他们两人中间。 两人被迫散开,一左一右将姬宴围住。 【宿主,请立即完成救男主任务。】 就在一黑一白两股力量袭向姬宴时,姬宴长剑一挡,将正前方冰落射过来的冰雕子打了回去,而后面戚九倾轰来的黑雾他却无暇顾及。 电光火石间,一个娇小的绿衣身影冲了过来,将他猛地推开,硬生生接住了戚九倾的那一团黑雾,并大喊道:“姬宴哥哥,小心!” 不仅如此,姬宴刚刚打碎的冰雕子也溅了两枚在她身上,直直穿进了她的手臂。 前后两个夹击,曳缘疼得汗水如豆狂落,她这是遭了什么孽啊? 为什么恶毒女配还要受这样的罪? 其实她刚刚冲过来时已经暗自在身前聚起了一团力来保护自己,可是却不敢聚太多力,不然就会被他们看出端倪。即使是有了保护气,可是竟然还是这么疼,可见书里的这个时候她是多么的疼痛。 蓝雾本来是在控制那只独活的,只差一点点独活就要靠近冰落身上了,然而却在这时发生了这样的一幕,他即刻丢了手中断蛊锁,冲到了前边去,接住了正在往下倒的曳缘。 “我不是叫你不要乱跑吗?!”他的怒吼几乎穿透了头顶的黑暗,曳缘睁着虚浮的眼睛,看到有一丝黎明的曙光从他头顶而射来。 远方的姬宴大怒,跳起来杀向了戚九倾,不过曳缘现在已经听不到他们的打斗声了,她感觉那些声音都离自己远去了,她只能听见头顶蓝雾焦急的声音。 “你是不是傻?他用得着你去救吗?你几斤几两,随便一打魂儿都没了,你这样子,死了也是不足为惜。” “……”曳缘听他骂人,话都不敢接。 他扶着她慢慢蹲到地上,然后伸出一只胳膊来,放到她的唇边:“咬着。” 哈?这只花蝴蝶他这么好心的吗? 他的另一只手将她受伤的那只胳膊抬起来,上面插着两枚晶莹的水锥,锥子很尖,嵌入了皮肉里。 见她还楞着,他着急道:“快点,不然我直接拔了。” “没事,我可以忍着。”上次拔脚底的砧板她都是直接拔的。 他没再犹豫,要是再晚点拔,那股冰凉就会窜入全身,很有可能会烙下病根子,他握紧其中一根冰锥,指关节用力,狠狠往外一拔。 “啊!!”曳缘疼得大叫,然后一口咬上了他的手腕。 这下换蓝雾疼得抽搐了,嘴角痉挛:“你不是说你可以忍的吗……” 曳缘脸上一抹尴尬飞过,看他的手楞是被她咬出了一个深深的牙齿印,张嘴道:“对不起啊……” “快点,一鼓作气,把那根也拔了。”他催促道。 曳缘张口又咬了上去,他迅速地拔掉了另外一根,鲜血从绿色薄衫里沁了出来,弥散开来,化作了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花。 蓝雾撕下自己衣衫上的一缕蓝襟,给她包扎了两个蓝色蝴蝶结,他故意动作很重,疼得曳缘脸色发白,他闷声道:“哟,痴曳缘,你不是很能耐吗?还知道怕疼呢?” 曳缘眼睛半眯着,很虚弱地说:“谢谢你,蓝雾哥哥。” 她是真的发自内心的很感谢他。 见到她这副模样,他也心软了下来,在台阶上坐下,将她的头枕在自己膝盖上,细语道:“哥哥内力深厚,等他回来,让他给你疗伤。” 姬宴他们都离开了,不知道和妖怪打到哪里去了,现在这孤寂的祭祀台上,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曳缘头侧躺在他的腿上,轻轻回答:“好。” 他替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为她将贴在脸角的发丝捋到后面去,才道:“你就这么喜欢他吗?喜欢到用自己这么渺小的身板去帮他抵挡妖怪的袭击?” “我……我不知道会这么疼。”她这也是无奈啊。 “我好羡慕他。从小我就羡慕他,而这一刻,我更羡慕他。”蓝雾看着东方的一寸光亮静静说到。 曳缘见他情绪忽然低落,安慰道:“你想要的,以后都会有的,不用羡慕他。” “都会有的吗?”他慢吞吞咬着这几个字。 “嗯,都会有的。以后,你也一定会遇见一个满眼都是你的女孩,她会爱你,会温暖你,会照耀你,会把你当成她的英雄,会永远陪伴着你。” “戏折子看多了吧?傻不拉叽的你。还会背这么长一串肉麻的话呢?怎么可能会有人把我当成她的英雄?恶魔还差不多。”蓝雾没好气道。 她淡淡地笑:“那可说不准,情人眼里出西施嘛。” 他的手抚在她冰冷发白的脸蛋上,似想传给她一点温度,让她的脸恢复一点气色:“那你说说,我是你的英雄?还是你的恶魔?” “你嘛……嗯……”曳缘看向远方的山顶,群山荟萃里,有一轮闪耀的红日升了一个头起来,她喜道:“是日出诶!” 那轮红日努力的冲破层云,呈势不可挡之势,霞光万丈铺下,暖橘色的光让曳缘半眯起了眼眸。 蓝雾也瞧了瞧,不以为意的说:“日出不是每天都有吗?有什么好稀奇的?” 是每天都有,可是却又不一样。 这是,他们一起看过的日出。 在她受伤倒下的那一刻,是他,第一个冲出来接住了她。 在所有人都离去的时刻,是他,独留在这里陪伴着她。 心里好似生出了一根水草,疯狂往四处蔓延,而在那细密的水草里,藏着的是她对这个少年的丁点眷恋。 怎么就生出了眷恋之情呢? 她自己也搞不明白,只想就这样一直靠在他的身上,一直看着那太阳升上,再落下。 温暖就会一直在。 她忽然说:“听说一起看过日出的人,余生都能分享温暖。蓝雾哥哥,我把我往后一年的温暖都送给你好不好?” “为什么只送我一年?”蓝雾不乐意了。 曳缘在心中回答:因为,那是我的余生了。我把我往后余生的温暖都送给你。 她能够猜到自己的结局,恶毒女配不配拥有一个好的结局,她大概只能送一年的温暖给他了。 第 40 章 幽会 忽地,那只独活拍打着翅膀飞了过来,它极小一只,黑色小翅膀上长着一圈一圈的小红色圆点,它飞来时,挡住了远处山头的那一抹小红日,曳缘往后缩了缩,害怕道:“你的蛊,怎么在乱飞?” 蓝雾冷着一双眼,对着那只像七星瓢虫的蛊说:“你该回去了。下次再出来。” 他用蓝电将远处滚落在地上的断蛊锁卷了过来,然后打开锁,那只独活却不愿意飞回去,一直在外面转悠。 蓝雾没辙,只好伸出一只手来,那只独活扑打着翅膀过来,停在他手上吸他的血,曳缘大愕,“你……你……你怎么……” 他的另外一只手盖上她的眼睛,阻断了她的视线,咬牙道:“今日,它没有吃到想要的东西,是不会乖乖回去的。” 他的这只手很平稳,轻轻覆在她的眼睛上,不让她看到他此刻狰狞的表情。 原来,他为了心中的那个执念,为了复活他的母妃,竟不惜以自身为代价,以己身来饲蛊。 其实,他……真的很可怜。 姬宴在这时赶了回来,匆匆来到她的身边,焦急问道:“曳缘,怎么样了?我帮你看看。” 蓝雾收了断蛊锁,冷眸道:“五脏六腑都快被击碎了,你说怎么样?” “呃……其实没他说的那么夸张。”曳缘虚弱地吐气道。 姬宴连忙将她扶起来,然后双手放在她的背上,为她输送内力,等她脸色回转时,他才收了力,将她抱起来走下了台阶:“等回去我让太医来给你看伤。” 曳缘想说从他身上下去的,可是系统却阻止了她的话,这场戏本来就该是这样的。姬宴会因为今日之事,充满愧疚之心,然后答应照顾她一辈子,这样才有了后面恶毒女配嫁给男主的剧情呀。 她偏着头看着后方,蓝雾独自站在高台上,身姿萧然,蓝襟飘飞,面容寡淡,而目光却是注视她的。 她不知道为什么,不敢看他的眼神,只好把眼睛闭上了。 等她回到郗府后,姬宴用最快的速度叫来了太医,这么大的事情也惊动了郗老将军和老夫人,姬宴安抚了好一阵子才将他们的情绪稳定下来,也对今日的事情作出了承诺,承诺将来会照顾曳缘一生。 曳缘迷迷糊糊中睁开眼睛来,但是却没有看到那一抹蓝色,他没有跟来。 有一阵淡淡的失落,连母亲和哥哥们同她说话,她都不想理,独自埋着头睡了起来。 快要中午的时候,屋子外面吵吵闹闹的,她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窗外,但是却没有看到期望中的那个人,她又躺了回去。 外面,是郎金灵闯了来,但是被郗雁停和郗献云两个人拦在了门外。 郎金灵指着屋里大吼大叫:“郗曳缘,你出来啊?你不是很了不起吗?竟然还带着蓝雾二殿下偷偷跑了,把我一个人丢在那村子里,你太坏了!” 郎金灵昨夜也入梦了,直到今早清晨才苏醒过来,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块泥土地上,她记得昨晚自己将郗曳缘诱骗出房间后,就跑回屋子里睡觉了啊,怎么会在这外面醒来,肯定是郗曳缘那个傻子将自己扔出来的。 郗雁停穿着一身铠甲,才是刚从训练营回来,拿剑横挡在她的面前,冷淡道:“郎小姐,舍妹受伤了,现下需要静养,还请回府吧。” “受伤?”郎金灵朝屋子里望了望,“二殿下呢?他受伤了吗?他在哪儿呢?” 郗献云受不了她在这儿叽叽喳喳的,将她往外轰,“要找蓝雾去外面找去,别在这儿叫唤。” 郎金灵拿手指着他们:“好啊,你们一个两个,本小姐可是丞相府的千金,你们竟然轰我走!” 郗献云挡在她的前面,大声说:“郎小姐,你可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你现在可是在未来太子妃的门前闹事,你的胆子可不小哦!” 郎金灵听到那未来太子妃几个字到底还是怯弱了几分,往后退着:“行行行,等我当上二皇子妃,再来找她算账!” 曳缘躺了好几日,被丫鬟灌了好多的药汁,她忽然想起什么,对小枝道:“小枝,我让你做的那件衣裳做得怎么样了?” “回小姐的话,快完工了。”小枝垂头答道。 “你帮我再绣只蝴蝶上去,要蓝色的。”曳缘答应过要给蓝雾绣蝴蝶的。 “是,小姐。” 小枝正要端着药碗离开,曳缘又喊住了她,吞吐道:“那个……小枝,要不你教我绣吧。” “小姐要亲自绣?”小枝诧异地抬头,府中谁都知道他们这位三小姐是从来没有碰过女工的,这次竟然说要亲自绣只蝴蝶。 “怎么?蝴蝶很难绣吗?你干嘛这么惊讶?”曳缘问到。 小枝猛摇头:“不难,小姐这么心灵手巧,很快就会学会的。” 曳缘掀开被子下来,一副摩拳擦掌的样子道:“那我们开始吧。” “啊?小姐你现在还受着伤呢。”小枝一脸惊讶。 “没关系的,我顽强着呢。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嘛。” “那小姐你等等,我把针线拿来。”说着她就出去了。 小枝很快就拿来了针线和布料,递给她一块白色绢布,又给穿好针线,再打上一个小结,“小姐,你先在这布料上学吧。” 曳缘作为一只活了五百年的妖怪,今日头一次拿起人间女子的针线来,这种体验她自己都感觉好神奇。她学着小枝的动作,在绢布上穿了一下,又拉了一下,然后循环往复,慢慢勾勒出一只蝴蝶的形状。 “小枝啊,如果我不把这只蝴蝶绣在衣服上,还可以绣在哪里啊?”她随口的问到。 “小姐是想把这只蝴蝶连同衣物一起送给那位姑娘吗?” 曳缘听到她口里的那位姑娘不禁笑了,颔首道:“嗯,送人的。” “那小姐给她做个荷包吧,荷包又好看,又可随身携带,让她时时都能记起小姐的好来。”小枝出主意道。 曳缘努努嘴,谁要他记得自己的好呀。 不过她转念一想,倒也不错,这样岂不是时时都能拯救他呢?说不定还能涨点拯救值呢。 “好,那就做个荷包。” 曳缘下定决心要做的事,就一定会做到,她每日都在房间里琢磨绣蝴蝶,好不容易学会了,可是她又觉得那蝴蝶绣得太丑了,于是又让小枝给她新的布料,她又重新绣。 这夜,她正坐在烛火前绣着蝴蝶,高脚莲花烛台上的烛火明明灭灭,昏黄的烛光照得她眼睛有点疼了。她站起来活动了两下,正要关窗,可是却见到一黑衣身影在檐上飞,那人身子料峭,群袂上飘着一抹蓝,正是许久未见的蓝雾。 她慌张地将桌上的针线布料往床被里扔去,然后一转身,就看到蓝雾站在窗外,笑盈盈地看着她:“在藏什么呢?” 曳缘尴尬地捋了一下耳边的发丝,将头发弄到耳后去:“没……没,女儿家的东西,你还是别问了。” 蓝雾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打量道:“竟然就能下床了?” 曳缘指着他问:“你怎么大半夜的翻墙来了?” 他的身上风尘仆仆,像是才刚赶完路一样,他从衣襟里拿出一个白色的小玉瓶来,甩给了里面的她:“呐,拿着,灵丹妙药。记得吃,不许不吃。” 曳缘打开来看了一下,那里面装的是一颗颗的莹白色的药丸,很大一颗,像糖果一样,好奇问道:“这是什么呀?” 蓝雾笑道:“就是一种可以让你变得和我一样能产热的灵药。”其实,是一种可以让她体内寒气全部驱除的灵药。 “这么玄乎?”曳缘倒了一颗出来吃,这药丸竟然是甜的,沙沙软软的,入口就化了,和糖果一模一样。 她忙点头说:“好吃好吃!” 她吃完后又倒了一颗出来,蓝雾立刻阻止她:“这是药,不是糖,一天只能吃一颗!” “啊?”曳缘将眼睛凑到瓶口去数了数,才十几颗,她嘟着嘴,“蓝雾哥哥,你真小气。” “这可是很难得的,还是我去……”他顿住不说了。 “去什么?” “没什么。这药你吃十五颗,吃上半个月就够了,再吃就会有副作用了。”他解释道。 曳缘走到窗台边去,双手把着窗台,探出头去,喜笑颜开:“蓝雾哥哥,谢谢你。” 蓝雾被她的笑颜愣住,手不自知地抚上了她的脑袋,轻轻揉了揉,“不客气。” 【滴,反派拯救值上升10%,已达到35%。】 曳缘瞳孔僵了一刻,他的拯救值怎么又上升了?自己好像也没做什么吧? “蓝雾哥哥,今晚的你,好甜呀。” 她看着被月色包围的他,整个人都渗出来一股甜甜的气息来,让人好想……好想抱住。 蓝雾一怔,在窗户外僵住了。他在脑子中想,甜是什么样的? 【滴,宿主,反派拯救值又上升了10%,已达到45%。】 什么??? 曳缘惊呆了。 她不过就说了一句好听的话而已,他怎么就又涨了? 看来这个反派的心绪波动很大嘛,一会儿那么难攻略,一会儿又这么容易攻略。 她怔怔的问:“你……还不走吗?” 蓝雾沉脸道:“有你这么赶人的吗?我才刚来,就让我走。” 她趴在窗台上,嗅着外面院子里盛开的夜来香,浓郁的香气萦绕在他们之间,她感到心旷神怡,找着话题道:“那日,我们倒是走了,把郎小姐一个人留在那村庄里,她好像很生气,后来她有来找你的麻烦吗?” “不知道,不清楚。”蓝雾怪着语气回答。 他又在装什么怪?说的这是什么话呢? “你吃炮仗了?”她问。 蓝雾用手指弹了一下她的脑门,怨气道:“那日,你倒是跟着哥哥走了,把我一个人留在那阴森的祭台上,我才很是生气呢。” “??……” 她扁扁嘴,道:“那不然呢?让姬宴也抱着你走?一手抱一个,可好?” 他的脸骤然一冷,怒道:“你还敢说抱!!” 曳缘瑟缩了一下,像是偷情被正主抓到了一样,结巴道:“怎么不行了?他是我未来夫君,抱一下怎么了?” 蓝雾的脸更加阴冷了。 白色院墙外面突然传来一串脚步声,那步态沉稳,踩在青石板上,一嗒一嗒的,“曳缘,你在跟谁说话呢?” 是郗雁停的声音。 曳缘和蓝雾干瞪眼,曳缘反应最快,将他往屋里拖,“快,快藏起来!” 蓝雾被迫之下翻进了她的窗户,她一只手按着他的头,将他按了下去,蹲在了窗台下面。 郗雁停穿过月拱门走了进来,曳缘忙对他微笑:“哥哥,我在跟野猫说话呢。” “野猫?”郗雁停握着剑走了过来,“哪有野猫呢?” 曳缘指着那边的高墙,道:“窜走了。” 郗雁停瞧了一眼,然后站在那边说:“你身体还没好,别跟野猫玩耍,小心再染了病,快些把窗户关上,早点睡觉。” 曳缘乖巧地点头:“嗯嗯,好的,哥哥,我这就关。” 她伸手将格栅木窗拉了下来盖上,关上时还不忘给郗雁停挥手,“哥哥,你也快些回去休息吧。” 等关上窗后,她才呼了一口气,“好在哥哥没走过来。” 蓝雾像只弱小的小猫蹲在她的脚边,一关上窗他就试图站起来,一把又被曳缘按住了头,“别起来,哥哥还没走呢,他看得见你的影子。” “知道了,别按我头。”他拂开她的手,这女子的闺房他还是头一次进,屋内摆着一顶小香炉,淡淡轻烟从炉壁上的孔洞里钻出,让整个房间都萦绕沁人心脾的香气。 曳缘也从窗台上滑下来,蹲在他的身旁,像两只蹲在别人墙角等待投喂的小猫咪。蓝雾往旁边挪了一下,说道:“你哥哥不是让你离野猫远一点吗?小心染病。” 曳缘又往他那边挤了一分,没好气道:“你干嘛呀?人家说的是野猫,又不是你。你又没病,为什么要离你远一点啊?” 蓝雾的声音却激烈了:“别挨着我,远点。” “好吧。”这莫名而来的冒火又是怎么回事? “你起来看看,你哥走了吗?”他很着急的说。 “他现在肯定还在院子里,没回房间,你现在一出去,走到墙上就会被他发现的,他会把你当成刺客一刀砍了的,你再等会儿。” 蓝雾这辈子没干过这种躲在别人姑娘家房间的事情,骂咧道:“你屋子里太香了!” “……”香也有错? 曳缘将皓腕伸过去,道:“我更香一些好吧!” 她的手臂上仅着一件纯白的真丝衫,衫子透明,可以看到里面洁白无瑕的手,蓝雾之前没注意看,现在那手放到他面前,他才缓缓顺着那手臂移动目光到她的身上。 她常时间不出门,就在自家房屋里待着,天气又闷热,她自然就穿得少,现在这身上就仅着了这么一件真丝白衫裙,蹲在这窗台下,就如一朵纯洁的莲花含苞待放着,让人忍不住想要去采撷它。 曳缘见他在出神,手指晃了晃,问道:“你在想什么呢?” 蓝雾眨了一下眼睛,说:“你是不是穿得有点太少了?” 曳缘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想起他刚才盯着自己出神的表情,两只手对他又锤又打,“色狼!流氓!不要脸!长针眼!” 蓝雾刚要反击,就听到一个声音从外面传来。 第 41 章 测缘 “妹妹,你看我今天给你抓了什么好东西。”郗献云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那声音尤为的清朗。 曳缘惊愕失色:“是我二哥!” 蓝雾不以为意:“你二哥就二哥呗,我照样蹲着就好了。” 她“噔”地一下站起来,拉着他的衣袖满脸焦急,“二哥他会进来。” “啊?” 这……这……怎么办? 曳缘以最快的速度将房间扫视了一遍,离得最近最能藏人的地方就只有一处。 没办法了,只有这样了。 她拽着蓝雾就拉了过去,一把将他塞到床上去,用被子将他惊恐的脸盖住。听着外面的脚步声就要走进门口,她脑子一慌乱,也跳到了床上去,手指对着那如银纱般的床幔一点,床幔笼下,遮住了满床的春光。 蓝雾伸出一只手出来求救,但是那手却被她给抓住了,然后又塞回了被子里。曳缘觉得被子太鼓了,又一掌拍在那绣着牡丹花的被褥上,蓝雾在里面闷哼一声,十分的惨烈。 他刚刚求救是有原因的。 这个傻子竟然在床上藏针!!! 他刚刚被推上来的时候就直接被扎进了那根尖细的针里,现在又被她这重重一拍,那针更扎得更深了。 直接插进了他的腰里。 这是阴谋!一定是阴谋! 她肯定在和那个郗献云两个一起在搞他! 郗献云在门口敲了两下门,大声问道:“曳缘,哥哥进来咯?” “嗯。” 郗献云推门而入,见到她床上拉下的帘幔,困惑道:“咦,曳缘,今日你怎么把床幔拉下来了?不会是出麻疹了吧?” 曳缘半靠在床板上,灵机一动道:“有蚊子!我关蚊子呢!” 郗献云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走过来,卖力地推荐着,“妹妹,你猜这是什么?这是今日我去给你抓的新鲜的鲤鱼然后熬的补汤,还冒着热气儿呢,快趁热把它喝了。” 他把那碗汤端到她的床边来,曳缘说:“二哥,我等会儿再喝吧。太烫了。” 郗献云却坚持着:“就是要热的才好喝,冷了就不好喝了,快点。” 曳缘只好伸出了一只手出去,将那碗鱼汤端了进来喝。 郗献云翻了个白眼:“曳缘,有必要遮得这么严实么?就这么一小会儿,我还不信那蚊子就飞进去了。” “有。真的有。这里的蚊子很狡猾的。” 被子里的蓝雾疼得不行了,那根针现在就插在他的腰上,他若伸手去拔的话,就会弄出很大动静来。 他只能忍着。 少女的床上环绕着诱人的清香,身侧就是她的身体,在这里躺久了,总会有一丝意乱情迷的错乱。 要不是被那根针扎着,他恐怕会犯错。 而她还在外面慢吞吞地喝鱼汤,吹三口,再喝一口,照这个速度喝下去,那得喝到明年了。 他伸出一根食指节在她身上点了三下,示意道:喝、快、点! 但是曳缘却根本没理解到,他点的位置刚好是她的腰际,那三下让她倏地红了脸。 干……干嘛呢?调戏她? 摸……她的腰…… 她仰头一口喝下了那碗鱼汤,烫得她舌头直打转,喝完就把碗还了出去,“哥哥,我喝完了。” 郗献云瞥见她通红的双颊,纳闷道:“这么烫的吗?脸都热红了?” “嗯嗯,喝饱了,我想睡了。”她往床里缩了一截,假装要睡觉了。 这一缩下去,就正好与蓝雾的脸凑到一起,两人在黑暗的被褥里相视,两人都愣了神。 被子里有点闷气,加上她又刚刚喝完了那么大一碗热汤,热气直往上冒,冲上了她的脸颊。 顿时,她感觉好热。 这样的静视好紧张,两人的眼都睁得老大,彼此的呼吸交缠在一起,鼻尖都快碰到一起了。 再近一点点,就要……亲上了。 一颗心像小鹿在疯狂乱撞,她几乎忘记了要眨眼。 好热,这被子里好热,全身都包围着他的气息,她觉得自己要窒息了。 “好吧,你好好休息吧。”郗献云端着碗出去了,出去时还帮她掩上了门。 蓝雾听到关门的声音,立即掀开被子坐了起来,那张小俊脸被凌乱的发丝挡了个大半,眸底难掩的慌张出卖了他,他甚至不敢再看她的眼睛。 曳缘也慌乱的从床上坐起来,理了理自己的头发。 蓝雾的怒火几乎是顷刻袭来,“郗曳缘,你竟然拿针扎我!” 曳缘这才恍然惊觉,自己先前还藏了针线在床上,她竟然全忘了。 见他手捂着腰间,然后扯出了一根尖细的针来,上来还沾着一丝血迹,她捂嘴大骇:“那个……那个……你还好吧?” 蓝雾将那枚银针举到她面前来,冷着俊脸:“你自己看看,扎了这么深呢。” 针一举到前面来,那针孔上穿着的蓝色丝线就跟着过来了,而丝线的尽头,是一块绣着半只蓝色蝴蝶的绸布。 蓝雾怔住,旋即眸子里的火气就散了,惊喜道:“你在给我绣蝴蝶?” “没有!没有!你下去!”她仓皇的将他赶下了床,然后往门口推,“快走!再不走我要喊非礼了!” 蓝雾被她推到了门外去,但是嘴角却还忍不住往上翘,这样的喜悦直接让他忘记了腰上的疼痛。 曳缘躲在屋内,将那块绣帕扔到了桌上,捂脸道:“好烦,竟然被他发现了,太丢人了!” ****** 祁蒙山 拾溪在大殿中坐立不安,随手揪起一个过路的小妖,逼问道:“还没查出是哪个家伙在诬蔑本君么?” 那小妖垂着头,掰着手指头说:“小红说是小白告诉他的,小白说是黑黑告诉她的,黑黑说是土土告诉他的,土土说是阿黄告诉他的,阿黄说是把把告诉他的……” “停!”拾溪打断他,“粑粑是个什么妖种?” 小妖答:“真身乃一把成精了的扫把。” “……”拾溪扶额叹气,吼道:“你们的名字就不能像本君一样,起得有文化一点吗?!” 他差点就以为是那个粑粑。 小妖抬头问:“拾溪大人,您会写您的名字吗?” “!!!”拾溪一个石头飞过去,将那只妖砸出了殿外,“你给老子礼貌点!” “继续去给我查,究竟是谁在背后造我的谣,说我用了那只老狐狸的马!” 那只飞出去的妖怪脸都砸扁了,牙齿飞溅了好几颗出去,还在恭敬地回答:“遵命,拾溪大人。” 拾溪仍旧坐立难安,脚尖一提,就跃上了青瓦屋顶,沿着长檐飞过,一路飞到了西殿。他站在屋顶上,踢了一块瓦片下去,瓦片还未落地,就被人又丢了回来。 他往旁边一躲,那匹青瓦就落到了屋外去了,传回“劈嗒”一声响。 “我没去找你,你竟敢还来找我!”下面的戚九卿依旧披着一条如雪的狐裘,清冷感与生俱来。 “你少诬陷我了,你的马不是我偷的。”拾溪愤然道。 戚九卿整理着自己的狐裘披帛,无关紧要道:“又不是我传出去的。” 拾溪大骂:“我看就是你嫉妒本君吧,故意抹黑我的形象。” 戚九卿反问:“你的形象还需要抹黑吗?” “……!!!”拾溪站在屋顶上,斜眼看着下方,忽而一笑,“对了,本君今日来呢,就是想知会你一声,你那个义妹,被我给打了,不知道是死是活……” “义妹?”戚九卿拧起眉头,很是不解他哪来的什么义妹。 拾溪惊讶道:“不是义妹?那那个女郎怎么说是你的义妹呢?敢情是在骗我呢!” “哪个女郎?” 拾溪却不说了,摆手道:“不是义妹最好,那打死了就打死了吧。” “那女郎是不是脑子不太灵光?”戚九卿问。 “哈?我看挺灵光的啊。”拾溪未做他想的一答。 戚九卿已经知道他说的是谁了,转身走向屋内,边走边说:“明早备份礼物来,我要去看她。” “??你去看她为什么要我备礼物?”拾溪砸砸舌头,惊道:“不可能真是你义妹吧?” 戚九卿没答,而是说:“明早我要看到礼物。” “做梦吧你。”拾溪朝他的背影吐舌头。 翌日清晨,曳缘才刚起来活动了一小会儿,府中就迎来了贵客,丫鬟们全都跑去门口看贵客了,听这阵仗十分的轰动,她也好奇地站在门口探望,好奇着究竟是谁来了呢? 未几,就有一缕白袍从拱门踏了进来,他身后跟了一小众花痴的婢女们。 戚九卿怎么会来? 太震惊了。 曳缘盯着那戴着狐狸面具的白袍男子朝自己走来,他手里提着一个圆形白金色盒子,走至她面前停下,将那盒子递给她,温言道:“山中无他物,只有此,聊表愧意,还望三小姐收下。” 啊?难道他是来向自己表达歉意的?因为那天出手重伤了她? 曳缘连忙接过,笑道:“谢谢狐仙大人。不过,你就是这样来的我府上的吗?” 这样声势浩大的? 他又拿出一瓶药来,递给她:“听闻你受伤了,本仙特来赐药,能得本仙亲自赐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你当欣然接受才是。” 曳缘被他这么一说,不收都是她的罪过了,她赶紧接过,又是对他一顿道谢。 旁边的小枝一把跪倒在戚九卿面前,道:“狐仙大人,感谢您降临将军府,奴婢有一心愿想求狐仙大人,狐仙大人可不可以帮我们小姐看看她的脑袋啊?” 曳缘伸手去拉小枝,她的脑子是被蓝雾给毒傻的,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治的。 戚九倾却道:“可本仙只会测姻缘呀。这脑子可不会治。” 众多丫鬟一听可以测姻缘,全都来伏倒于地,“狐仙大人,可以帮我们测姻缘吗?” 大家七嘴八舌的,全都是让戚九倾帮忙测姻缘的。 戚九倾看向曳缘:“三小姐,你要测吗?” “我就不用了吧。”毕竟她都知道她的姻缘是谁了。 “小姐,测测嘛,看看你与太子殿下的姻缘。”小枝在旁边起哄。 曳缘没辙,只好将戚九倾请进了屋内,好茶伺候着,对小枝说:“让要测姻缘的全部来我院子里排队。” 戚九倾倒是没觉得烦,许久不来人间了,他还挺喜欢这样的,他拿出一根红线来,曳缘惊讶的指着他问:“狐仙大人,你怎么还有捕心绳呐?” 他摊开宽大的袖袍,抓出一把的红绳子来,笑道:“这绳子我多得很,各种绳都有,捕心的、迷魂的、绑妖的、测姻缘的……” 曳缘:“呃……” 他拿出的那根就是测姻缘的,红线翩飞,他将绳子缠绕在了她的手腕上,然后他拈着那根细细的红线,开始闭眼凝神起来。 曳缘怪异地看着他,这确定是在测姻缘,不是在把脉? 他把了一会儿,猛然睁开眼睛来,惊恐地盯着她,那根红线“咻”的一下烧了起来,曳缘从椅子上跳起来,不断甩手,将那根烧起来的红线甩到地上去,“怎么回事?红线怎么烧没了?” 戚九倾压住惊骇的神情,从白色大袖中再拿出一根红绳来,道:“没事,我有很多。” 曳缘扑到桌边去问:“怎么了?我的姻缘怎么被烧了?难道我不配有姻缘?” 戚九倾手指摩挲着红绳,摇了摇头,慢慢才道:“不是,是你的姻缘出现了碰撞,所以导致烧了起来。” “碰撞?什么意思啊?” “就是姻缘乱了。”他慢慢道。 “哈?”为什么她的姻缘会乱?她的姻缘不是注定好了的吗?不就是姬宴吗? 戚九卿忽然靠近她,狐狸面具中的双目如狐狸般狡黠,眸线半眯,问道:“你究竟是谁?” 曳缘怔住,两眼放大,被他这个问题唬住了。 他在问她是谁? 他看出来了? 戚九卿又道:“狐狸,你究竟是谁?” 第 42 章 偷亲 曳缘惊愕,脑子里杂乱无比,还未等她说话,一个身穿白衣的小少年就闯了进来,“曳缘,听说有狐仙来我们府上测姻缘了?” 来人头上戴有一青色发冠,长发高扬,脸上写满了稚嫩,腾腾一番少年盛气。 郗献云见到她屋里的狐仙大人时,面色一惊,“是你?” “什么是我?”戚九倾抬起眼来,很明显就是不认识他。 “打伤了我妹妹还敢登门拜访!”郗献云怒目相向。 “你说我打伤了她?何时?何地?”戚九卿疑惑的问。 “还敢给我装!”郗献云说着便要抽出长剑来。 戚九卿温柔地按住他的剑,他明明没有使力,但是郗献云那把剑就怎么也拔不出来,他温言道:“你可能认错人了,并非所有穿着白袍披着狐裘戴着面具的人都是我。” 郗献云半信半疑,犹在困惑。 曳缘跑过来拉住他,“二哥,狐仙大人是来给我赔礼的,你看,他还给我带了礼物呢。” “哟,什么礼物?”他好奇地打开那白金色的盒子,结果却看到里面是一盒硕大饱满的山楂。 “啥玩意儿?山楂?”他拿了一颗放进嘴里吃,曳缘想拦住他却已经晚了,只见他吃了一个后,又拿了一个来吃,“竟然还挺甜。” “哥哥,你……没出现什么幻觉吗?” “没有啊。真的挺好吃的,你也吃一个。”他塞了一个在她嘴里。 曳缘惊忡,这山楂的味道好像和上次不一样了呢,甜味适中,酸味不见了,吃起来口感竟然还不错。她惊道:“这山楂怎么和之前的不一样了?” 戚九倾答:“因为,这是拾溪亲手摘的。” “哈???” 曳缘包在嘴里的那口山楂不知该吞下去还是该吐出来,这竟然是那个可怕的拾溪大人亲手摘的,这实在是太受宠若惊了。 郗献云他走过来堆笑道:“你会测姻缘?帮我也测一个呗。” 曳缘惊了一脸,“哥,你也要测姻缘??” 郗献云抬首一仰:“怎么?不可以吗?” 他已经连续好几日去那条梦仙河边钓鱼了,但是都没有碰到那位漂亮女子,他心里一直忘不掉她那晚的笑,那个笑容像是住在了他的心房内。他连日来一直在擦试自己的剑,然而那剑却古怪得不行,无论怎么擦,它都在往外滴水,他索性就把剑挂在屋外,结果一夜醒来,那地上竟然积了一大滩的水迹,水一直往台阶下流去,就像是被人泼了一桶水一样。 太诡异了,他真的很想找到那个水妖。 戚九倾给他测了一测,而后摇头道:“无解。” “啊?”曳缘推了郗献云一把,“你说咱两这是造了什么孽,一个姻缘乱了,一个姻缘无解。” “无解是什么意思啊?”郗献云问道。 戚九倾轻声一笑,“就是,无结果的意思。” 郗献云恼羞成怒,作势要将他轰出去:“你这是什么神呐?一点都不准!我看你就是个招摇撞骗的妖怪吧!” 戚九倾也不再坐着,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和狐裘,道:“既然你的心如此不诚,那还来求什么姻缘。” “说得好像心诚就能如愿似的。”郗献云瘪嘴道。 戚九倾给了他一根红线:“你若不信,可以去试试。” “试试就试试!不过,这要怎么试呀?”郗献云又将他拉到座位上坐下,立马变得狗腿起来。 “此乃捕心绳,将此绳绑于你想要的姻缘人手上,她便会喜欢你。”戚九卿慢悠悠的呷了一口清茶,向他娓娓道来。 曳缘其实有一个一直很好奇的问题,她上前一步问:“狐仙大人,你当初为什么要娶新娘啊?为什么娶了又要休?” 戚九卿端茶的手一顿,良久,好看的唇瓣才开合,说道:“因为……我一直在找我的新娘。可是……我却忘记她是谁了。” “哈??” 戚九卿心中怅然,不愿再说,而是让下一位要测姻缘的婢女进来。 曳缘觉得他这人也是有点奇怪的,哎,这本书里的人多多少少都有点大病。 等姻缘测完的时候,戚九卿从宽大的袖袍中拿出一叠信纸给她,道:“三小姐,我觉得你应该有很多话想要告诉我,如若想好了,就写下来传给我。” 他说完后就转身飘飘然走了出去,曳缘不解,抠着脑袋:“什么呀?” 曳缘摸不着头脑,可是他却没有多余的解释了。 难道他真的看出什么来了? 将军府门口,一个玄衣男子笔直的立于门口,郗雁停看着那匹停在府门口的白色骏马若有所思,他粗糙的手掌放在那马背上,轻柔地抚摸,它也不张狂,就安分地低吟着。 而当戚九卿走出来时,它就抬起头来,大大的眼珠子转着,前蹄在地上勾蹭了两下,是迎接主人的姿态。 郗雁停向戚九卿投去探究的目光,礼貌的抱拳作揖,问道:“这匹良驹是阁下的?” 戚九卿也扫视了一眼这个凡人,清冷地从他身边走过,然后踏上了马车,“不是。” “那……你怎么坐到马车上去了?”郗雁停指着他问。 戚九卿往马车里慵懒的一躺,整理了一番长袍与狐裘,将如绸缎的墨发理到身后,右手撑着斜躺的脑袋,缓缓开口:“这原不是我的马,只是被我用得多了,就成我的了。” 郗雁停见马儿在掉头,他当即转过去拦在马的前面,有礼道:“敢问阁下,可有用此马给在下送过贺礼?” “没有。”戚九卿回答得果断。 白马灵活地一转,就绕过他踏了出去,郗雁停还锲而不舍地跟在马车后面,戚九卿觉得颇为烦恼,上次下山一趟也被两个人追马,今天下山又被人追马,他温吞的声音从幽幽马车内传出,“听说,那天我的马被人给偷了,你要问就去问那个偷马的贼吧。” “敢问阁下,是谁偷走你的马?”郗雁停在后面边跑边喊。 戚九卿邪魅的声音从白纱马车内传出,“听说,好像是一个叫拾溪的人。” “拾溪……”郗雁停看着马车行远,独自站在大街上失神,他在嘴里念着这两个字,念了好几遍,为什么总感觉这名字在哪里听到过呢? 戚九卿走了后,郗献云还坐在曳缘屋里吃山楂,吃得津津有味,根本停不下来,曳缘好奇地盯着他:“哥哥,你真的没看到什么人吗?” “什么人?”郗献云眼神清朗,并不像入幻境的感觉。 “比如,漂亮的姑娘?”曳缘又问。 “有啊。” “有?”曳缘示意他快说看到什么了。 郗献云的嘴皮怏下来,愁怨道:“哎,我每日从早到晚都要看到她,她就在我眼前飘呀飘,晃呀晃,我抓不到,摸也摸不到,哎……” “啊?从早到晚?不是吃了山楂才看到的?你说的那个女子是谁啊?”曳缘手撑在桌子上好奇的问。 郗献云放下装山楂的盒子,起身道:“才不会告诉你呢!”他转身就出了房间。 曳缘看他离去,真的没有入幻境,这山楂真的太神奇了。 为什么上次她吃了之后会看见蓝雾呢?还看到他那样对自己…… 蓝雾在太阳快要下山的时候来到了将军府,来到正门时却看到那里堵满了人,全是些年龄不大的姑娘,也不知道在这里张望些什么。 他站在门外咳了两声,那些女子转过头来,看到是他,两眼放光,都挤了上来,尖叫道:“啊!我的姻缘!!” “搞什么?谁是你们的姻缘啊?”蓝雾往后弹开一大步。 “狐仙大人一定是听到了我心里的祈祷,所以二殿下你就出现了,狐仙大人太灵了,感谢狐仙大人赐姻缘!”那些人边说着还在双手合十拜着。 “二殿下是我先许的愿,狐仙大人先满足我的,你们谁都不能跟我抢!”一个女子骄横道。 “凭什么是你的啊?二殿下是我们大家的,就你这姿色,也想独占二殿下,做梦。”另一人反击回去。 “对,你做梦,二殿下是我们大家的。” 蓝雾又咳了一声,道:“那个,打断一下,我们苗疆是有习俗的,一个男子一生只会娶一个新娘。你们慢慢决一高下,等决出胜负了再来找本殿下哈。” 那些人听此话,全都过来抢他,有人一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腰,那里昨晚才被郗曳缘的针扎过,他疼得面部难堪,大叫了一声,“本殿的腰……” “啊?蓝雾二殿下你腰不好吗?” “蓝雾二殿下,你需不需要我给你炖猪腰汤啊?” 众人七嘴八舌的,不消片刻,所有人都知道他腰不好了。 “闭嘴!”他咬牙怒吼。 但是那些姑娘们却仍旧朝他扑来,他没办法,只得跃上了将军府的院墙,然后跳进了府中。 此刻,曳缘正独自坐在屋中看着桌上铺开的信笺发愣,这信笺上的封面上写着四个大字,“神的旨意。” 究竟什么是神的旨意? 戚九卿走时说的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她拿起架子上挂着的一只鹤颈狼毫,想在纸上写点什么,但是写了半天也就只写出来狐仙大人四个字。 一道修长的影子走了进来,曳缘抬头,看到那拉着纤长影子的人竟是蓝雾。 曳缘惊道:“你怎么会来?还拎了一条鱼?” 蓝雾踩着自己的影子从夕阳中慢步走了过来,笑眼弯弯:“你不是喜欢喝鱼汤吗?特地去给你抓的,就当做是谢礼了。” “谢礼?”她什么时候喜欢喝鱼汤了? 蓝雾走到她的桌前来,一只手摊到她的面前来,问道:“我的蝴蝶呢?” 她垂下头去,一丝羞赧爬上脸颊,小声道:“还,还没绣好呢。” “那你绣快点呀!”蓝雾埋怨道,像个娇气的大小姐一样,他又问:“你是不是没有动力?要不要我给你点动力?” 说着他就低头在她的侧脸上亲了一口,动作干脆利落,如羽毛般轻轻触碰了一下,然后道:“这样够了吗?” “!!!”曳缘手中的狼毫吓得掉落,双目凸出,眉峰颤抖,怔怔看着那近在咫尺的他的笑脸。 那张脸上渡满了橘红色的阳光,眉眼弯弯笑着,两只眼睛像是装入了银河一般,亮晶晶的,呈现出少年最鲜活最灿烂的朝气。 曳缘左手上移,捂上那被他刚刚亲过的脸颊,难以置信道:“你……你这是干什么?” 第 43 章 送鱼 蓝雾直起身子去,说道:“我在给你送鱼呀,鱼给你放哪?” “放……放……放外面的缸子里吧。”曳缘眼神慌乱,看都不敢看他,目光停在桌上的那张信笺上,落下的笔尖在纸上晕开一抹黑色花朵来,像是一团浓厚的雾般。 蓝雾提着那条鱼走了出去,走到外面他又抽了自己一嘴刮子,自己这是怎么了?发什么神经,竟然跑去亲了她?! 他为什么会去亲她? 难不成就是因为知道她在给自己绣蝴蝶,所以就开心的得意忘形了? 完了,感觉自己得病了。 他将那条鱼扔进了水缸里,然后返身走了回去,继续走到她的书桌前,双手重重按在桌上,弯腰下去,凑近她的脸。 曳缘看着他蓦地放大的脸,大惊失色,以为他是要亲她的唇。但是他却停住了,逼问她道:“你吃了那毒山楂之后有残留的副作用吗?” “哈?”怎么话题转得如此之快? 他为自己找了一个理由,解释道:“我刚刚一定是那毒山楂又复发了,不是我要亲你的,是毒山楂的毒。” “再解释一遍,不是我要亲你的。” 少年张乱的解释着。 “哦……”她长长睫毛如羽毛般覆下,捡起掉落在桌上的那只狼毫,不知为何,她忽然感觉此刻从背后照进来的阳光都失去了颜色,也失去了温度。 好像听到这个回答后,心就跟着凉了起来。 她究竟在期待些什么? 又在落空些什么? “蓝雾哥哥,我要写信了,你挡着我了。”她的声音冷了三分。 可是见他还站在桌前没走,她又道:“你放心吧,我不会告诉哥哥的,你走吧。” 蓝雾也被她的反应给惹恼了,怒道:“果然是个傻子呢。连亲你,你都不会生气。” 曳缘低着头闷声道:“傻子不想看到你,你滚!” 她觉得自己的声音就像要哭了一样。 蓝雾却没动,拿起她桌上的纸来,“写什么呢?小傻子。” 然而在看到狐仙大人那四个字时,他的脸就拉得更下去了:“你在给那只老狐狸写信?” “是不是不知道如何下笔呀?”蓝雾忽然抢过她手里的毛笔,飞速地在那纸上写下几个字,恶趣味道:“本殿下愿意为你代劳。” 他写完后就将那张纸捏成了一个团,然后扔出了窗外,纸团飞出去就消失了。 “你!”曳缘气到肺炸,拿了一个桌案旁的山楂来吃,消消火气。 蓝雾看到她竟然在吃山楂,立马捏住她的两腮帮子,吼道:“快吐出来!” 曳缘一口咽下道:“吞了。” 他放下狼毫,轻轻拍了拍她粉嘟嘟的脸蛋,大吼道:“郗曳缘,你就因为我刚刚亲了你一下,你就要吃一颗山楂补回来么?” “我不允许!我不允许你在里面看到哥哥!”他的声音吼得太大声了,把小枝都惊了过来。 小枝捧着一件蓝色长裙过来,喜道:“小姐,你让我做的裙子做好了,这位小姐身量还真的高,奴婢还没见过这么高的女子呢,就跟蓝雾二殿下一样高。” 蓝雾狐疑地瞟了一眼她手中捧着的衣服,衣裳折叠得十分整齐,是一件清新脱俗的蓝色长裙。 他阴着脸拿起那件衣袍,拎着衣领,长裙散开,他拿在自己身前比了比,脸色更加阴郁了,斜睨向曳缘:“这就是你为本殿下做的衣裳?女装?” 旁边的小枝骇然,“噌噌”跪倒在地,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件漂亮的衣裙是缝制给蓝雾二殿下的,看他那震怒的表情,好像随刻就能拿剑砍了她的脑袋。 “蓝雾哥哥,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那个……”曳缘实在是解释不出来了,“那个,蓝雾哥哥,你要是不喜欢的话,可以留着以后给你的王妃穿……” “还没当上太子妃,就开始给我操心这事了?”蓝雾的脸像块黑炭似的,怒气沉沉。 “这……这……”曳缘聋拉着脑袋,很后悔她当初干嘛要跟哥哥打这个赌,她静静地等待着蓝雾的怒火,只听见蓝雾吩咐小枝道:“把这衣裙裁短,然后……” 他转过来指着她,邪邪一笑道:“你穿!” 曳缘咋舌,苦着脸点了点头。 她穿就她穿吧,只要能让他息怒就行。反正这衣裳也算是送了,赌约她也算完成了。 她悄悄抬起一只眼睛来瞅他,结果看见他正在仔细研究那件衣裳,然后又拿起那只绣着蓝色蝴蝶的荷包,放在鼻尖闻了闻,扭头问她:“你没放花进去?” “还不知道放什么花。” “那你下次给我放勿忘我进去吧。” 蓝雾眼角似乎都是笑意,他拿着那个蓝色荷包,得意地出了门,“衣服什么时候穿了叫我来看,这蝴蝶我就先拿走了。” 小枝注视着他远去的背影,长长的影子在光晕中拉长,她迟疑地道:“二殿下他,没说要处罚我?” 曳缘让她快起来:“别怕,他奇怪着呢,说不定现在正开心呢。” “哈??”小枝挠头不解,二殿下他为什么收到一件女装还这么高兴啊? 太奇葩了。 大家都说那蓝雾二殿下生性古怪,看来是真的。 【滴,恭喜宿主,反派拯救值又上升了10%,目前已达到55%。】 听到系统迟来的提示音,曳缘转身趴在窗台上,看着夕阳西坠,少年纤瘦的背影正走向黄昏。他把玩着手中的荷包,将那蓝色蝴蝶的荷包往高空上一抛。荷包跳上孤空,绕过夕阳划了一个完美的弧度,然后又落了下来,又被他稳稳地接住。 少年高扬的发尾染着零零点点的金光,随着他的动作而浮动,欢快又俏皮,像是沾了喜气似的。 他到底在高兴什么? 曳缘抚上刚刚被他亲过的脸颊,那里像是被什么虫子蛰了一下一样,上面的感觉一直在被放大,她觉得火辣辣的,身后的小枝问她:“小姐,你的脸怎么那么红?该不会是发烧了吧?” “没,没,小枝,你赶紧去把外面水缸里的那条鱼炖了。”她转移话题道。 “好的小姐。不过你不是不爱喝鱼汤吗?之前二公子抓的鱼,你每次都是苦着脸喝的。”小枝很纳闷。 曳缘抿嘴笑道:“现在喜欢了。” 小枝:??? ****** 祁蒙山 正坐在如火凤凰般的屋檐上的拾溪,手上捧着一堆的山楂,迎着远方的落日余晖,吃着手里的山楂果。 吃着吃着,眼角却滑落了两滴泪水下来,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擦干了眼泪后继续吃山楂。 倏地,一个不明飞物砸向他的脑门,他被这一砸,直接摔进了下面的院子里。 “谁?谁敢偷袭本君?”他从地上站起来,去寻找刚刚袭击他的物体。 见那团白花花的东西飞在半空中悬着,他使了一个法,将那东西吸了过来。 “这什么鬼东西?哪个妖怪偷袭我竟用一张纸偷袭!”他刚要拆开那团纸,却被后面跑出来的几只小花妖撞见了,那些花妖看到他在这里,全都惊得大叫:“拾溪大人竟然过来西殿了!” 拾溪环视了一下四周,呀,这怎么是西殿? 他面不红心不跳的道:“我刚刚是被暗器袭击,一不小心才下来的。” “呐,暗器。”他将手中的纸团抛了出去。 那些妖展开他扔过来的纸团,看着上面的字,脸上表情丰富多彩,有人念道:“狐仙大人,你成天戴着那破面具是因为长得太丑不敢见人吗?要是不敢,就不要出门来丢人现眼了!” 小花妖们连连抬头来看他,表情各有千秋,那模样仿佛在说这是他写的一样。 拾溪一掌抓过那张纸,然后自己看了一眼,脸色骤黑,咆哮道:“这不是本君写的!” 但是小妖们的眼神明显是不信。 他手对着他们一一指过:“你们又想诬陷我!看我不封了你们的嘴才是!” 他手在殿中扬起,黑色袖袍狂飞,几块黑色大石头从他袖口中飞出,朝那些妖的嘴巴砸去。 “救命啊!拾溪大人又要杀妖啦!”一时间,所有的妖怪四分五散,全是往旁边逃命的。 一个冰冷的声音降落下来,护住了那些妖怪,“拾溪,你又跑来我这里发什么疯?” 拾溪一听到这个声音,立即像个猴子一样窜上了屋顶,远离了地面。 戚九倾出现在这座黑色大殿,目光如电射向他,道:“你越界了?” 拾溪头往上仰着,不屑道:“怎么可能?” 戚九倾大手一挥,一股大风刮向屋顶,拾溪被风吹得摇摇欲坠,手中的山楂果掉下了屋顶,噼里啪啦的,滚了满庭院。 这庭院之中本就空荡荡的,连棵树都没有,现在落了满地的红色,倒是添了几分美感。 随着那些红色山楂一起掉落的还有一张白色信笺,他没有想到这么快就收到曳缘的来信了,摊开来看了看,但是却看到这么一句话。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拾溪站在屋顶上拍掌大笑,“写得好呀!不知这是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写的?” 拾溪笑完了又说:“不过狐狸鬼,你太久不摘面具了,我都忘记你长什么样子了。” 戚九倾听后握紧了手中拳头,抬眼盯他,竟是没有说话,而是恍惚了许久,末了,才拿着那封信转身走了。 拾溪冲他的背影努努嘴,继续坐在屋顶上,晒起了夕阳来。 ****** 郗献云连着好几日都早出晚归的,曳缘瞧他那失了魂志的模样,自从那晚他们从梦仙村回来之后,他就变成那样了。 她觉得奇怪,去他院落里找他,可是却看到他坐在窗前擦剑,那神情那模样那姿势,和那晚她看到的那个女妖一模一样。他擦得很专注,低眸细致,手中拿着一块白色毛帕,从剑头一直擦到剑尾,擦了一遍又一遍,看得曳缘很恐惧。 “哥哥,你干嘛老擦那把剑?” 郗献云擦得入神,突然听到她的声音,吓得抬起头来,“因为它老擦不干啊。” “哥,我觉得你刚才那模样好瘆人,那晚我看见那个绿衣女妖也坐在窗前擦剑,擦了很久很久。” 郗献云叹了一口气,“哎,你说她不是喜欢我的剑吗?那她怎么不来找我啊?” “你还想她来找你?你不怕她杀了你啊?” 郗献云却道:“我的命是她救的,没有她我早就死了。” 曳缘一语说出真相:“哥哥,我觉得你好像陷进去了。你喜欢谁不好,为什么偏偏喜欢一妖怪?” 郗献云现在已经听不进任何劝了,一脑子只想着那个对自己笑的绿衣少女。 这陷进去的人除了他,还有蓝雾。 那神经兮兮的反派花蝴蝶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没事就往她这里跑,要么给她捉两条鱼,要么又给她带圣上赐的珍贵小玩意儿,他实在是来得太勤了,甚至比姬宴来得还勤。 难道这就是他的计谋吗? 想让自己爱上他,以此来帮助忘忧除掉她的情敌,曳缘讥讽一笑,真是,为了忘忧,已经不惜出卖自己的色相了吗? 他为什么还没给自己下蛊,下蛊比这成天的来讨好她要来得快多了吧? 第 44 章 画本 “快点,去晚了拾溪大人就发完圣果了。” 正在街道上巡逻的郗雁停听到拾溪那两个字时,耳朵一尖,转身便拉着那个穿着麻布的青年人问道:“你刚刚说,拾溪大人?” 那人点了点头。 “他是谁?他在哪儿?”郗雁停急切的问。 那人见他穿着不简单,一身玄色武士服,腰间还配剑,自然也不敢忽悠,如实回答了,“拾溪大人就是祁蒙山上的山神啊。” “祁蒙山……又是那里。”郗雁停想了片刻,还是决定再次上祁蒙山,这次,他谁也没告诉,一个人跟在那些农民的身后上了山。 山里凉风习习,有这么多大树遮盖,比山下要凉快得多,且日头渐晚,山里也慢慢阴暗下来。 其他的人背上都背着背篓,走在这崎岖的山路上就跟如履平地似的,甚至比他这个常年行军打仗的人还有精气神,他很好奇地问道:“你们每天都要来这里领圣果吗?” “不是,拾溪大人规定了只有每月十五来才领得到。” “你们说的圣果,就是那山上的山楂?”郗雁停迟疑的问。 那人反驳道:“那不是山楂,那是圣果。” “好吧。”郗雁停想起来上次姬宴说的只要吃了那山楂,就可以上得山顶的宫殿,又想起他多年前曾在塞北吃过的山楂,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怪异之处。 他又问:“你吃过圣果吗?” “吃过啊,我每天都吃,不仅我吃,我屋里婆娘和孩子都吃。” 郗雁停一脸惊恐状,“你们吃了没感觉有什么异常吗?” 那人脸上洋溢着幸福,道:“有,我感觉家庭变和睦了。以往我那婆娘每回我一回家,就对我破口大骂,还扬言说要带着孩子离开,结果现在她非但不骂人了,性子也变温柔了,每天回家她还把饭都做好了等着我回去。” 那人说这些话的时候满脸都是幸福之情,看得郗雁停一顿迷惘。 奇怪,他记得这山楂吃了后,会让人产生幻觉啊。 就像某种罂粟一样,入体全是毒。 “到了。”那人拉着他站在一处排队,这里排了很长一段队伍,大约有五十余人,全是些很朴实的农民,而队伍前方是一座十分破败的山神庙。 男子们背上背着背篓,妇女们手上挎着箩筐,全是来领圣果的。 他排在队伍最后方,等轮到他的时候已经是一刻钟之后了。那庙中根本就没有一个人,就看见正中间的那座山神石像在来回旋转,佛像手臂上涂着五颜六色的颜料,来回晃动间,就像有迷彩灯光在眩晕他的眼睛。 那佛像每向后转一次,再转回来的时候,手中就多了一捧的山楂,而那些人就把那些山楂取走。可是到他这里的时候,那佛像转回来时,却两手空空。 旁边带他上山的那人说:“你晚了一步,今日份的山楂已经发完了。” 郗雁停问:“那我能见到这位拾溪大人吗?” “你要见拾溪大人?我们都没有见过拾溪大人,而且也不知道怎么见他。” 郗雁停看着这古怪的山神像,它不可能自己就转动,一定是有人在操控它,说不定现在那人还未走远,他对着这山神像大喊:“敢问阁下可是拾溪,吾乃镇国将军郗雁停,有一要事前来相询,不知阁下可否现身一见?” 拾溪现在正坐在山神像的一只肩头,他听到镇国将军四个字时,很是困惑,为什么总感觉这四个字在哪里听过。他显了身来,也学他那样说话道:“底下男子,找本君有何贵干?” 郗雁停被这突然出现的声音惊到,抬头一看,那穿着白袍带着面具的人不是那天来他们府上的狐仙吗? “你是拾溪?”他奇怪的问道。 拾溪点了点头:“正是本君。” “嗯?”郗雁停摸不清头脑,困惑道:“你那日不是说你的马被一个叫拾溪的偷了吗?怎么你自己又是拾溪了?” “你见过本君?”拾溪一顿惊讶。 郗雁停礼貌有加,答:“那日狐仙降临本府赐药舍妹,与在下有过一面之缘,你难道忘了吗?” 拾溪尴尬得脚趾抓地,他没想到这个人就是那傻瓜小姐的哥哥,也没有想到戚九倾竟然见过他,还跟他说什么自己偷了他的马。 ??? 诬陷!这是□□裸的诬陷! 他何时偷过他的马? 现在最尴尬的是,他本来是穿着这身行头冒充戚九卿的,结果现在他却见过戚九卿。 真是本年最尴尬之事。 他从神像上跳了下来,理了理雪白长袍,清了清嗓子,假装自己就是戚九卿道:“哦,我想起来了,原来是你呀,那日我是逗你玩的,没想到你还真的找了来。” 啊??逗他玩的?? 郗雁停越来越搞不清楚状况了,这个叫拾溪的狐仙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问道:“请问是你派你的马,每年来将军府给我送贺礼的吗?” “哎哟,”拾溪突然捂着头,作出一副为难样,“我这脑子也不好,记忆更不好,你们凡间不是说吃鱼补脑子吗?给我抓点来呗,就贡在这里,最好晒成小鱼干,因为我不喜欢吃生食,血淋淋的。”他指了指旁边的供桌。 “啊?”郗雁停惊呆了。 “别的村民来许愿可是都要带东西来的,你好意思吗?堂堂镇国大将军,空空两手就来了,还想撬走我脑子里的机密,够不要脸的啊!”拾溪狠狠将他数落了一遍。 “额……”郗雁停大概这辈子没见过像他这样说话的人,错愕得站不稳脚。 “东西准备好了再来吧,真是的。”拾溪说完就消失不见了。 郗雁停见空荡荡的山神小庙,连着唤了他好几声都没人回应,于是,他只得打道回府。 而旁边的村民们都看呆了,指着那虚无的山神庙问:“刚刚……那是拾溪大人?拾溪大人果然是天上谪仙,仪态万方,轻云出岫,颠倒众生呐。” 额…… 郗雁停回去之后,就真的去梦仙河去钓鱼了,这位拾溪大人这么挑剔,如果去外面买的鱼恐怕诚意不够,还是他亲自去钓吧。 然而他去到梦仙河的时候却见到蓝雾和郗献云都在那里,三人互看一眼,每个人都各有所思。 蓝雾冷霜刮了他们两眼,这傻妞有那么喜欢吃鱼吗?他一个人钓的还不够她吃?竟然让这么多人都跑来给她钓鱼! “撑死你!卡死你!”他在心里骂道。 “蓝雾二殿下,你怎么亲自来钓鱼了?”郗雁停也很惊讶的问到。 蓝雾道:“某只猪喜欢吃。” “??!!” “你敢骂我妹妹是猪!”旁边的郗献云摇起鱼竿,朝他打来,水花溅了他满脸。 郗雁停心中惊愕,这蓝雾二殿下竟然是在给他妹妹钓鱼? 蓝雾逗他道:“你红线要跑了。” 郗献云这才停了动作,转身去看他的鱼竿,那本来绑在他的鱼竿上的红绳子,沉入了水中,好像确实有什么东西在勾他的红线。 他来这里钓鱼是假,寻求姻缘才是真。 他以为是那个姑娘来了,喜上眉梢的扯了扯鱼竿,但是却扯出来一条白花花的小鱼儿来,原来是那条鱼在啃他的红绳。 郗献云:…… 三个人虽坐在一处钓鱼,但是却各想着自己的心事,心思完全不在钓鱼身上。 这日,一大早宫里就派了人来将军府,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嬷嬷,年过半百的年纪,穿着一件深青色宫装,踩着小碎步向曳缘行礼。 “嬷嬷,你怎么来了?”曳缘走过去迎接她,见她身后还跟着一小宫女,宫女双手端着一物,上面盖着米白色绸布,看样子是来给她送东西的。 嬷嬷让那宫女放下手中东西就退出去了,屋子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了。嬷嬷走过来拉着她的手,面容祥和,柔和道:“三小姐啊,你身体好些了吗?” 曳缘以前没跟她怎么接触过,见她对自己态度这么亲和,那想来以前她们的关系应该挺融洽的。她点头道:“好多了。” “身体好了就好,是皇后娘娘让老奴来看你的。”嬷嬷关切的拉着她的手,又对她嘘寒问暖了一番。 曳缘很乖巧地欠身道谢:“多谢皇后娘娘。” 那嬷嬷寒暄了一阵子后,才开始切入正题,“此次前来,皇后娘娘还命老奴来传授小姐一些闺中之事。” “闺中之事?”曳缘一讶。 嬷嬷将刚刚宫女放置在桌上的东西拿了起来,笑脸道:“三小姐很快将要与太子殿下成婚了,有一些事情,皇后娘娘觉得有必要,还是遣老奴来教一教小姐。” 曳缘见她拿出来的东西,惊讶道:“咦?话本?我最喜欢看话本了。” 她捂得严实,悄声说道:“小姐,老奴怕跟你说你也记不住,所以还是给你看这个吧。这个一定要一个人的时候才能看,不能给别人看到,知道吗?” 曳缘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是还是颔首道:“好。” 嬷嬷又嘱咐了几句才离开,等她走后,她坐在床边极有兴致地打开那本书,自从她来到这个世界里,就再也没有看过话本了,没想到皇后娘娘还会亲自派人给她送话本,真是太好了,可是当她打开第一页后就顿住了。 这……这…… 她看着那里面的根本不是文字,而是图画,还是很奇怪的图画,她的脸上顿时染上一抹绯红。 她现在终于明白了刚刚嬷嬷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什么闺中之事,什么让她只有一个人的时候才看,原来是教她这个呀。他们只当她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连这也要亲自来教。 她猛然合上画本,难道她要和男主……这样吗? 不会的,不会的,她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她记得书里姬宴根本就不喜欢她呀,怎么可能跟她做这种事,不可能的。 成亲也只是权宜之计,后来他发现她的恶毒之后,就把她给休了呀。 她惶恐地坐在这里,突然间觉得这个世界不好玩了,她要嫁给一个不爱的男人,还要成为他和女主之间的绊脚石,做一个大家都讨厌的恶人。 院子外突然走来了脚步声,完蛋,这个时间点,来的人应该是蓝雾。 第 45 章 婚期 蓝雾自从那次翻了她的窗户之后,进她房间就越发的不客气了,现在甚至连门都不会敲了。 蓝雾大摇大摆地走进来,看到她慌慌张张地往床里塞东西,笑道:“小狐狸,你又在藏什么呢?” 曳缘生气道:“花蝴蝶,你懂不懂礼数啊?进来怎么不敲门啊?” 蓝雾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无邪道:“郗献云他不也这样吗?” “他是我哥,你又不是我哥!” “我怎么不是?你天天叫我哥哥不是叫得挺顺溜的吗?” 曳缘将他往外赶:“你出去,你之前不是说进我房间不合适吗?出去!” 蓝雾却灵活一转,如蝴蝶起舞般,绕到了她的床边去,机敏道:“你今日这么反常,该不会是又躲在屋里绣花吧?” 他一把掀开她的被褥,从下面拿出一本书来,诧异道:“哟,还看书呢?” 曳缘双目放大,瞳孔惊愕,伸手去抢他手中的书:“还给我!” 蓝雾把手打直往上举,无论曳缘怎么跳都拿不到,她恼羞成怒,大吼:“快还给我!” “让我来看看你看的是什么书。”他话音未落,就翻开了那本书,然而在看到里面的画面时,脸却僵了。 “郗曳缘,你竟然在看春宫图!!!” 他的声音大得曳缘几乎觉得全府内的人都听见了,她连忙伸手去捂住他的嘴巴,惶恐道:“小声点,小声点。” 救命啊,她还要不要脸的啊? 蓝雾“啪”的一声合上那本书,俊脸铁青,推开她的手,肃声问道:“郗曳缘,你几岁了?” 曳缘颤声回答:“九岁。”她已经习惯了他突然而来的问年龄,他好像每次都会这样。 他步步朝她逼近:“你才九岁,这是你能看的东西吗?” “啊……这……”曳缘开玩笑的问:“十八岁是不是就可以看了?” “不可以!”又响起一声他的暴吼。 “咦,蓝雾哥哥,你怎么知道这是春宫图?你肯定没少看吧?” “才没有!” “你桃花眼都慌了,肯定没少看。” “你给我闭嘴!” 曳缘被他逼到桌角,已经不能再退了,她向后倒,他就继续向前倾。她屏住呼吸,紧张地看着他靠近的面颊,怎么感觉这个少年此刻有一股危险的气息现出呢? 他接着继续吼道:“谁给你的书?你怎么会有这种书?” 她如实回答:“是刚刚从宫里来的嬷嬷给我的。” 蓝雾一听嬷嬷二字,立马明白了那是谁的人,而那个派她来送这书的目的,也只有一个。 如此聪明的他,一听便懂了。 他嘴唇扯出一个嘲弄的笑:“呵,某位娘娘还真是想得周到啊。还知道教你这个傻子怎么抓住哥哥的心,呵。” 他接连发出了几声冷笑,听得曳缘瑟瑟发抖。 “你看了多少?”他又问到。 曳缘使劲摇头。 “没看?” 曳缘连忙点头,像捣蒜似的,她生怕自己回答看了一页后,就被他把眼珠子挖了去。 “撕拉”一声,那本书被他撕成了两半,然后两半成四半,四半成八半。 他邪魅道:“你最好没看,不然,你的眼珠子恐怕就难保了。” “还有,你离哥哥……远一点!”说着,他又挑了一下她的薄衫,“衣服也穿厚一点!” 曳缘倒吸了一口气,看着他愤怒地走了出去,将撕烂的书扔进了院内的那口圆缸内,背影如烟般消散。 蓝雾他……在生什么气? 这大夏天的,让她穿厚一点?有毛病吧! 蓝雾走出了将军府,一个人在长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他也不知道该去哪,街上行人寥寥,他走至一间打烊了的店铺门外坐着,路人偶有行人路过,会好奇地打量他两眼,但是却都又匆匆离去。 晚暮拉下,火红的光影渐渐离开,像是被人拉着回家一样,在街道上一点一点的向西方移动。 他伸出手去,触摸那缕斜阳,却留不住那一点温暖。 少女的话尤响在耳畔,“蓝雾哥哥,我把我往后一年的温暖都送给你好不好?” 多么天真又可笑的礼物呀,但是他还是那么的想要收下她的礼物。 心里像是被一块大石头堵住了一样,他不明白为什么,但是好像一听到她要嫁给哥哥,他的心里就堵得慌。 “蓝雾,你坐在这里干什么呢?”一朵如紫藤花的大摆裙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他抬起头来,看到一张姣美的丽颜。 忘忧在他的身旁坐下,神情也同样忧郁,道:“和亲书送到了。” “?”蓝雾侧头看她。 忘忧脸上绽放出一个凄美的笑容来:“我马上就要嫁给你们南楹国的太子殿下了。” 明明是值得开心的话语,为什么被她说得这么伤感? 蓝雾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道:“两国和亲?” “是啊,以后两国就再也不用有人出来做质子了。” 蓝雾一怔,这个,也是要嫁给哥哥的人,她们都是要嫁给哥哥的人。 他问:“那个傻子小姐呢?” 忘忧伤感的症结就是这个,虽然她和姬宴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在一起了,但是,他们之间仍旧还横插着一个她:“她也会一起嫁给姬宴。” “什么?!”蓝雾惊声叫道。 “蓝雾,你这么激动干什么?这事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么?” 是早就知道的,可是真正来临的这一天,他还是无法接受。 她,注定还是要嫁给哥哥么? 忘忧继续说:“郗小姐到时候会作为侧妃,同我在同一天嫁给姬宴。”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这些话的,她好像已经麻木了,对于自己身在皇家的命运,早已经看开了。 可是,她还是会那么的疼,那么的恨,恨上天不公,恨父皇不爱,恨自己要跟另外一个女人分享夫君。 但是,她还是没有办法,只能妥协。 曳缘是在蓝雾走后知道这件事的,宫里派了人来宣圣旨,有了这道圣旨,她就是板上钉钉的太子侧妃了。 “侧妃?”府中的人大多都是不满意的,郗雁停拉过她,道:“妹妹,你要是不想嫁,哥哥拼了这条命也会帮你把婚退掉的。” 曳缘双手握住他的手,微笑道:“哥哥,我想嫁啊,我一直以来喜欢的人都是姬宴哥哥的。” “可是,这委屈你了……” “不委屈的,忘忧公主乃一国公主,她的身份自是我比不上的,太子妃位就让给她当好了。”曳缘笑着说。 “阿缘……”他抚了抚她的头发,满脸心疼,“你的性子不适合走这条路。” 曳缘的眼里也聚起了泪光,“哥哥……” “干嘛呢?搞得跟个生离死别似的。”郗献云走过来对她说,“曳缘,以后要是那个忘忧公主欺负你,你可得第一时间告诉哥哥,哥哥一定替你收拾她。” 曳缘忍俊不禁,道:“只有我欺负人家的好吗?” 郗献云也揉了揉她的脑袋:“行,就你最厉害。” 大婚仪式在一个月后举行,曳缘在屋里掰着手指头,说是一个月,其实就只有二十几天了,她就要嫁给姬宴了。 她心中惆怅,拿出戚九倾给的信纸,给他写信。 “狐仙大人,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你娶了那么多次新娘,你的心情是怎样的?你不会麻木吗?你要找的新娘究竟是怎样的?”她将信纸折成了一个纸鹤,然后从窗户飞了出去。 纸鹤飞出去没多久就飞了回来,上面写着他的回信。 “我也不知道我要找谁,只记得我好像要找一个新娘。” 曳缘看着那一行话,读了两遍后,忽然觉得他好可怜,书里人的命运都是被作者安排着,牵引着前行,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为什么这么做。 那日他的问话又响在脑子里,“你究竟是谁?” 他问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总感觉他好像知道些什么呢? 她拿起书桌上的狼毫正要准备给他回信,可是一个人影却突然出现在她的屋里。 蓝雾放肆的嘲笑着:“呵,就这么想当我的皇嫂啊?一个小小的侧妃就把你高兴成这样了?” “真是痴傻得可以!” ??? 他哪只眼睛看见她高兴了? 还不待她说话,他就强行把她给带走了。 “蓝雾,你干嘛?” 蓝雾拉着她往外走,根本不顾她的叫喊,院内有丫鬟看见他们,蓝雾指着她们道:“谁敢乱叫,我就割了谁的舌头。” 他蛮横地拽着她,强行拉到了隔壁的太子府去,一进门就大吼大叫:“皇兄在哪里?” 有侍女立在旁边双腿直哆嗦,答道:“太子殿下他陪同忘忧公主回东盛国了。” “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侍女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发抖道:“太子殿下昨日同你说了的……” 蓝雾最近总是心不在焉的,就连姬宴跟他说过这件事他都记不起来了。他急道:“快去给我备一匹马来。” 侍女连连爬起来,慌张地跑去备马了。 曳缘很是震惊,书里面明明写的是,她自己一个人偷偷跑去找姬宴,死活都要待在姬宴的身边,并在路上害忘忧,可是这怎么变成了蓝雾拉着她去呢? 很快就有侍从牵来了马,曳缘看着这马又是一讶,这怎么是狐仙大人的那匹小白马? “这马怎么会在这里?” 旁边的侍从欠着身答道:“回三小姐的话,这马是外面跑来的,它经常来,跟奴才也算是老朋友了,它瞧着算是一匹上乘的良驹,府里的马都被太子殿下用了,二殿下又急着用马,我只好把它牵来了。” 蓝雾没再挑剔,抱着她上了马,飞驰了出去。马驾得很快,在城中疾行,曳缘肚子里一顿翻江倒海,轻轻拽住他的衣袖,道:“你慢点好不好?” “不行,我一刻也等不了。” 曳缘松开手,没再说话,她强忍着胃中不适,坚韧地咬着下唇。她猜想他跑得这么急的原因,不就是为了去追上忘忧吗? 至于这么折磨她吗?还非得把她带上。 她也不知道怎么了,脑袋一卡,摇摇晃晃中,竟然晕厥过去了。 “喂,怎么回事?坐个马也能把你颠晕?”蓝雾轻轻拍了拍她的脸,但是却摸到她的脸一阵冰凉,他顿时一慌,收紧了缰绳,“吁!” 他抱着她的头,接连唤了好几声,她才睁开迷离的双眼来:“我没事,就是有点晕了。” 蓝雾见她醒来,吁了一口气,突然温柔的说:“那我骑慢点。” “好。” 第 46 章 亲吻 接下来的蓝雾就真的骑得很慢了,几乎是在游走,照这个速度恐怕明年都追不上姬宴他们了。 曳缘问道:“你确定你还要去追他们吗?” “他们今晚一定会在枫叶镇的驿站休息,我们只要在今晚到达枫叶镇就行了。” 原来他还是没有死心,早就已经算好了时间和地点。 可是她记得书里的这个男二不是走深情路线的啊,他明明是走事业路线的。 那他还干嘛这么急匆匆的去追上他们? 曳缘脸上无光,低喃道:“蓝雾哥哥,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放弃就是另一种开始呢?” “也许你的人生,以后会遇见一束光。” “呵,放弃?”他讥诮出声,“死都不可能。” 蓝雾一直是一个有执念的人,一生都在为了他的执念而活,他做什么都要尝试过才行,绝不是一个轻易说放弃的人,可是,她却在劝他放弃。 因为,她不想他伤心。 忘忧深爱着姬宴,怎么可能会因为他就放弃成婚? 这恐怕又是一个伤心的夜吧。 他们到达枫叶镇的时候,已经戌时一刻了。两人一整天都没有吃饭,曳缘胃子不舒服不想吃饭,而他呢,也不知道怎么的,也没有食欲。 一入枫叶镇,蓝雾就驾着马直往驿站而去,那个地方他记忆犹新,他住了两次,一次是七年前刚去东盛国的时候,一次是今年从东盛国回来的时候。 他下了马,轻车熟路地拉着曳缘走了进去,驿站内的侍卫看到他都很惊诧:“二……二殿下?” 蓝雾肃然道:“全都给我滚远点!” 侍卫们见到蓝雾杀气腾腾的,也不敢招惹他,全都一窝蜂跑出驿站去找他们的将军了。 蓝雾拉着她上了二楼,曳缘觉得这人好生奇葩,为什么搞得像是来杀人的? 二楼上很安静,没有人值守,蓝雾对这里很熟悉,像是知道姬宴会住哪一间似的,拉着她直奔那里而去。 曳缘以为他走得这么急会破门进去,可他却在门口顿住了,曳缘转头往屋子里看,透过未掩全的窗扇缝隙,看到里面两个人热吻在了一起。 白衣和紫衫,是姬宴和忘忧! 【宿主,表情没到位,请做出气愤的表情来。】 “做不出气愤的表情来怎么办?” 【把它想象成你最爱的玩具被狗叼了就可以。】 曳缘用了它的方法后果然见效,脸上立马就显现出气愤的表情来,恨不得要把忘忧给撕了。 她瞟了一眼旁边的蓝雾,他的脸色青然,似是憋着满肚子的火。他敲了敲门,喊道:“哥哥。” 里面的人皆是一惊,立刻分开了来,没过一瞬,姬宴就来开了门,他看着门外的人,诧道:“蓝雾,你怎么来了?” 蓝雾黑着脸,将旁边的曳缘拉了过来:“还有她。” 姬宴更为诧异:“曳缘?你怎么也来了?” 曳缘没说话,反倒是蓝雾在咆哮。 “不来怎么能看到哥哥这一幕呢?”蓝雾像是吃了炸药般,也不知道他说这话是在替自己出气,还是在帮她出气。 姬宴和忘忧脸上都生出一抹窘色,忘忧更是冲出门羞答答的跑了出去。姬宴想去追,可是却被蓝雾拦住了,“哥哥,郗曳缘还找你有事呢。” 姬宴低头看她,语调轻柔下来,道:“曳缘,你跑这么远来找我有什么事?” “啊?我?”曳缘一怔,她没事找他啊。 蓝雾抢过她的话,说道:“她要找你退婚。” “???”曳缘懵了,她什么时候说自己要退婚了? 他发什么怪?竟然拉着自己来退婚?! “真的是这样吗?曳缘。”姬宴轻声问她。 【宿主,快回答不是。】 她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郗曳缘,说话!快说你要退婚!”蓝雾在旁边像个罗刹似的逼她,仿佛她只要说不退婚,就会被他扔去十八层地狱一样。 “我……” 姬宴安抚她道:“曳缘,如果你是因为刚才的事在生气,宴哥哥给你道歉。只不过婚姻之事,不是儿戏,这不是你今天想要明天不想要就可以的。” “呸,不就是害怕挡了你的皇位之路吗?”蓝雾啐了一口。 曳缘拉了一下他,此等大逆不道之话,他怎么敢就这样说了出来? 她赶紧道:“宴哥哥,我不退婚,我打死都不会退婚的。” 蓝雾甩开她的手,怒吼道:“郗曳缘,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对啊,她脑子是有病的。一直都有病的。 这么尴尬的氛围下,她却道:“姬宴哥哥,这里有吃的吗?我一天没吃东西了,快要饿死了。” “有,我这就让人去准备。走吧,我带你下去。”姬宴轻柔的同她道。 曳缘其实是并不想吃饭的,她只是为了快点远离那尴尬的地方。等坐在驿站的大堂内,看着满桌子的菜肴,她却一口都吃不下。 这个反派他今天为什么要闹这一出啊?看样子也不像是恶作剧呀。 好奇怪。 难道他真的是为了让忘忧能够更好的跟姬宴长相厮守,所以就逼着她来退婚? 什么脑回路?这么奇葩! 所以到底为什么要拉着她来退婚啊? 满桌子的菜,都是当地的特色食物,她一筷子也没夹,就只喝了一碗刚熬的南瓜粥,还冒着热烟气儿,吃了满嘴的甜味儿。 郗雁停听到消息立即赶了回来,一入门就冲了过来,看着她道:“曳缘,你怎么跑来了?” “大哥,我……” “别说了,我知道是蓝雾带你来的,他人呢?我去问他。”郗雁停那架势火急火燎的,看着像是极其生气,但是他却又极力在压制怒火。 对啊,蓝雾呢?好像从刚刚她下楼之后,他就消失了。 是去找忘忧了吗? “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儿呢。” 郗雁停在她身旁的长条凳子上坐下,轻叹道:“曳缘,以后少跟二殿下来往,你马上都是要嫁人的人了,应当多与太子殿下接触才是。” “知道了,哥哥,我明天能跟着你们一起去东盛国吗?” “这……得问过太子殿下才行。” “哥哥,你带我去看看嘛,我以后嫁人了就再也出不了远门了。”曳缘抓着他的胳膊撒娇道。 郗雁停妥协了,“好。那我去跟太子殿下说。” “哥哥真好。”她吃不下饭了,今天颠簸了一天,她想回房间去休息了,郗雁停带着她上了二楼,给她指了最里面的一个房间,让她自己过去,然后他自己就去找姬宴商量她明日跟着同行的事了。 曳缘慢慢走回自己的房间,这边与姬宴所住的房间完全不是一个方向,她住的那间房在尽头,得转过一个弯口才能走到。 那边没有灯火,黑漆漆的一片,一根廊柱就遮挡了大面积的月光。 她走到门边刚要推门,就被身后一股冰冷的气息吓住了。 那气息里夹杂着浓烈的酒气,很清香的酒气,是米酒的气味儿,不仅如此,还有男人强大的冷冽气息。 她回头一看,竟是蓝雾。 他手里提着一个白色的瓷瓶酒壶,歪倒在她面前,头微微垂下,黝黑的眸子闪着迷离的光,直勾勾地盯着她,道:“郗曳缘,你脑子能不能聪明一点啊?” “……??” 她不聪明不全都拜他所赐吗? “他都要娶别的女人了,你还要嫁给他?”蓝雾继续吼道。 曳缘哑然,这个蓝雾怎么跑来找她说这些? 她小声低语:“姬宴哥哥是太子殿下,嫔妃多是正常的事。” 蓝雾却更生气了,“他都当着你的面和别人那样了,你还要死皮赖脸的嫁给他吗?” 曳缘装痴卖傻道:“我不知道他们在干嘛,我不懂。” “不懂?” 蓝雾的声量升高,似是很惊异,原来她的脑子竟然被自己毒得这么傻了吗? 这都不懂…… 心中生出了一丝愧疚来,他将她按倒在墙壁上,一双桃花眸深深望着她,“那本殿下……就好好教教你。” 他俯身而下,不顾她的诧异,不顾她的惊慌,竟是吻住了她的唇。 他吻得很重,也很暴力,像是在宣泄心中的极度不满,狠狠地啃咬。 曳缘浑身像是被闪电击了一样,呆滞得动都不敢动一下,眼睛也忘记了闭上,怔怔的看着他那双好看的桃花眸轻覆上,如孔雀毛般的睫毛微微翘起,似在向她得意的炫耀。 炫耀什么呢?炫耀他在亲她? 柔软的月光斜斜落于他的发丝上,明晃晃,又滚烫。 她的心口起伏不定,被蓝雾这样的亲吻搅动得小鹿乱撞。 她……她……从来不知道亲吻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会让人疯魔掉。 他的动作从狠渐渐变得轻柔下来,在她唇上辗转厮磨,轻轻游荡。猛烈的酒香从他的唇过渡到她的齿间,曳缘感觉大脑在亢奋,心间已经醉了。 她像是一条在深海里漂浮的鱼,晃晃悠悠的飘洋着,一点方向也没有,只得拽紧蓝雾的袖袍,她试着去推开他,可是他却强有力的将她禁锢在他与墙壁之间。 少年此刻化身成了一个偷吃甜食的野兽,抓住她这个小甜食不放行。 然而曳缘却害怕得要哭了,她感觉她的双腿在发软,要顺着墙壁滑倒下去了。 蓝雾的手掌提着她的腰,没让她滑下去。然而这一个触碰,却让曳缘浑身战栗。 他低喃道:“郗曳缘,你九岁了,该记事了。” “你要牢牢记住今天这个吻,是本殿下在亲你。” “你好好想想,我为什么要亲你?” 他的声音在头顶轻飘飘的晃,像是幽灵一般在缠着她,不肯罢休。 对啊,为什么啊? 他为什么要亲她? 第 47 章 阿缘 “以后不许再说不懂了。”蓝雾继续说道。 “以后谁再这样对你,你要推开他,知道吗?即使是哥哥也不行。” 曳缘屏住呼吸,整个人像是被大水漫灌了一样,嘴唇被他咬破了,一股血腥味流入口中,这个含着米酒香味儿的味道,让她沉醉不知归路。 她埋着头,看着脚下那盛了一碗的月光,她和蓝雾的脚就踩在那如云朵般的月光里,像是飘入了软乎乎的云间。 蓝雾舔了舔唇角,意犹未尽地说了句,“好甜啊,南瓜味儿的甜。” 她先前才喝了南瓜粥,满口的南瓜甜味。 曳缘大脑一炸,惊然推开他,跑回了自己房间里去,然后用锁板插上门,躲了起来。 话本中所言,男女相吻是一件甜蜜不过的事,只有相爱的两个人才会相吻。 可是,蓝雾他……他为何这样? 他不是喜欢女主吗? 他怎么了? 他喝了酒,他可能醉了。 他一定是醉了。 她蹲在门下,摸了摸那被他咬过的唇瓣,心里竟然也溢出了一丝丝的甜味儿来,就像他说的那样,南瓜味儿的甜。 究竟是南瓜甜,还是他甜…… 再加上米酒香气的侵扰,她估计今晚是要酩酊大醉了。 怎么办?她好像要溺水了一样。 一整夜都没有睡着,一整夜都在想这个甜蜜的吻,她好像丢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丢了一颗名叫“心”的东西。 那个东西,被蓝雾悄然偷走了。 她再也拿不回来了。 怎么办?她到底该怎么办? 第二天她下楼的时候戴了一块白色面纱,那是她找驿站的小婢女要的。她一下楼,所有人都向她投来好奇的目光,本来这去东盛国的队伍里就不应该有她,人姬宴是陪忘忧回母国的,她一个侧妃跟着前去算什么样,但是通过郗雁停向姬宴的一番恳求,姬宴还是答应了。 原书里就是她死皮赖脸的非要跟着去,姬宴没辙又不好赶她走,所以才带她上路的。 姬宴看了一眼她的面纱,道:“这样也好,那便启程吧。” 穿过这枫叶镇,就进入了东盛国的地界,东盛自有枫叶之都的美称,随处可见的大片火红枫叶,散发着早秋的慵懒气息。 队伍里仅有一辆马车,里面坐着尊贵的忘忧公主,曳缘为了免遭人怀疑,决定跟着一群宫婢走在一起。 她跟在队伍中,有意无意地瞟向前面的蓝衣少年,他和姬宴骑马走在前面,马车跟在后面,郗雁停则骑马在马车后随行护卫。 少年独自坐在白马上,即使没有她,也能轻松驾驭马儿,看来那马已经习惯他了。 他的背脊挺拔,高扬的发梢随风飞扬,扬起一丝孤绝之感。他一早上都没跟她说话,不知是刻意回避,还是懒得理她。 昨晚的事…… 他不可能忘了吧? 看他那副世人莫理我的模样,应该是醉醒之后把什么都忘了吧。 这里离东盛皇城还有很远的距离,队伍浩浩汤汤,拖了好长一路。曳缘走在路上无聊,脑子里总是会回想起昨晚的那个吻,那个有点粗暴又有点甜蜜的吻。 她为了转移注意力,便欣赏起路旁的枫叶林来,上次来这里的时候,这些枫叶都是青绿色的,现在来就已经全部变成红橙色的了。 风儿吹过,像是一朵朵火烧云在翻滚着,然而她却在这红色云朵中看见了一抹白影在移动,她揉了揉眼睛,睁大了再看,那抹白色又消失了。 刚刚那惊鸿一瞥,她没看明白那是个什么东西,像是一只兔子在林中狂奔。 她的眼睛一直注视那边,走路也侧着身子在走,完全不看路,一不小心撞到了一个婢女,踩到了那人的脚,婢女大声叫了一声,骂道:“哪个不长眼的走路不带眼睛的吗?” 这婢女是忘忧身边的贴身婢女,自然比别的婢女要傲慢些,曳缘伸手给她打招呼:“不好意思啊,是我。” 那人以为是别的小婢女踩的她,所以才骂了人,现在看到是曳缘,又道:“哟,原来是郗小姐啊,我当是哪位不长眼的奴才呢。” 这婢女常年跟在忘忧身边,是东盛国的人,性子确实是高傲,又加上曳缘是她们公主的情敌,当然这态度就更不好了。 曳缘看到她的时候,就想起接下来的剧情了,恶毒女配记恨这位傲慢的婢女,当晚就把她给毒死了。 这……系统是要她杀人吗? 她好心提醒了她一句:“今晚别吃东西。” 可是那婢女听见这话却当是威胁,转身向马车内的忘忧哭喊道:“公主,救我呀,郗小姐要活活饿死奴婢呀。” “???”曳缘错愕,她怎么能这么理解呢? 前面的姬宴听到动静调转马头走了过来,询问道:“怎么回事?” “太子殿下,救命啊,郗小姐记恨我们公主当上了太子妃,她心中不满想要发泄,就说要活活饿死奴婢。”那婢女向姬宴哭诉道。 曳缘听后很无辜的说:“我没有!” 她今天算是见识到了,有人比她这个恶毒女配还要不要脸。她闷闷地看向别处,正好对上前方蓝雾投过来打量的目光。 这是他今天第一次看她,他脸上笑意盎然,拍手称快道:“精彩啊,皇兄的家务事比戏园子里演的还要精彩。”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就属他蓝雾第一了。 忘忧趁姬宴发怒之前赶紧拉回了那位婢女,道:“是忘忧管教得不好,给殿下添乱了。” 后面的郗雁停也飞速赶来,抱拳道:“殿下,妹妹她尚年幼,是不会说这种话出来的,请殿下明鉴。” 马上就要到东盛皇城了,姬宴定然不可能会去处罚一个他们东盛国的婢女,只是道:“忘忧,好好管教一下你的婢女,毕竟她代表的不是一个人,而是整个东盛。” 忘忧一阵心寒,他最终还是偏袒了那个痴呆小姐。 曳缘看着男女主那虐来虐去的眼神,恨不得冲过去将他们的头按在一起,虐什么虐,彼此相爱就好好相爱下去,为什么这么多猜忌呢? 队伍再次启程,郗雁停却将她拉到后面去了,离那忘忧和马车远了些,他道:“阿缘,你要不要坐马上来,哥哥下来牵着你走。” “别别别,这太高调了。”这要是被他们东盛国的人看到,指不定要在后面编排她的神秘身份了。 “没事的,哥哥,我体力很好的。” 她又将目光看向远处的枫叶林,一眼就又看见了那团白影,这次她终于看清楚了,那红色林子中的竟然是一只白狐。 白狐可是稀有物种,和九尾一样,都是很稀少的,而戚九倾却两样都占了,所以他才那么的高贵。 那只白狐在林子里飞窜,像是在逃亡似的,倏地,一只利箭“咻”的一声射下,从白狐的小腿旁穿过,逃跑的白狐倒在了地上。 竟然有人在射白狐! 曳缘想都没想,几乎是立刻,就冲了出去。 队伍中的人见状,在身后大喊她,可是她头也不回,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了白狐的身边,而林子中还有利箭朝白狐射来,眼看着那支箭就要射到她的背上,一道蓝色银电腾空飞卷而过,犹如长龙啸天,卷走了那支箭。 曳缘抬头,看到骑着白马的少年朝她而来,手中蓝电闪着耀眼的银光,卷起了一地的红色枫叶飞扬。 蓝天,白云,枫叶,少年…… 这样灿烂的组合里,没有一样是属于她的,可是却都在为她舞动。 “蓝……雾?”曳缘轻纱后的脸充满了震惊,为什么在自己有危险的时候,他总是第一个冲出来保护她? 蓝雾略一压唇,似是在生气,道:“傻子就是喜欢这些奇奇怪怪的动物。” 曳缘:“……” 对面冲过来好多的人,有姬宴,也有郗雁停,还有侍卫,全都在问她:“曳缘,你没事吧?” “没事。”她抱起那只受伤的小狐狸站起来。这狐狸很小一只,全身纯白,那皮毛跟戚九倾身上的披肩一模一样,雪白无暇。它浑身都在颤抖,曳缘的手放到它的小腿边,悄悄地给它运力,希望可以减轻一点它的疼痛。 “什么人?竟敢抢本公主的猎物!”突然,后方苍郁的林子中跑出来一个人,她穿着一身银片铠甲装,肩上披着深红色披风,煞是英姿飒爽。头上长发高束,用一圈红色东珠做点缀,将她如雪的面庞衬得清晰。 来人跑到这里时却愣住了,她的目光如炬,看着白马上的蓝雾,惊道:“蓝雾,你怎么也来了?” 她声称自己为本公主,那说明她就是那个东盛国的大公主,忘忧的姐姐,栗凤公主。 听她那话显然不知道蓝雾会来,但却是知道姬宴和忘忧会来的,可是,在忘忧回国这么重要的日子里,她竟然不在皇城内迎接妹妹,却跑到这林子里来打猎,可见完全不把忘忧放在眼里。 栗凤刚跑出来,后面就跟着一堆的侍从也冲了过来。 曳缘抱着狐狸正要离开,不打扰他们叙旧,但是却被那个栗凤公主给拦住了。 “就是你,挡着我猎狐狸?”栗凤秀眉飞扬,红唇轻勾,是一副倨傲的神态。 曳缘反问道:“狐狸这么可爱,你为什么要猎杀它啊?” “本公主看上一样东西,还需要向你来废话?”她的语言毒辣,盛气凌人之势不掩。 姬宴走到前方来,朝她行礼:“想必这位就是忘忧的姐姐,栗凤公主了吧?在下姬宴,乃南楹国太子,此次前来,是为了来与两国结成秦晋之好,商讨和亲一事的。” “哟,你就是我那个远在南楹国的妹夫?”栗凤肆无忌惮的在他脸上打量。 姬宴还未答,就听见后面一个声音传了来,“皇姐。” 栗凤勾起一个冷笑,那冷笑仿佛在说你怎么还没死啊,她道:“谁是你的姐姐啊?都是要嫁去南楹国的人了,你应当叫我栗凤公主才是。” 她一看见那个讨厌的庶女忘忧就一肚子来气,自己都跑这么远来狩猎了,竟然还能遇上她。本来她走的不是这个方向,全是因为追着这只白狐才来到这里的。 她掉脸看向旁边的曳缘,傲气道:“丑八怪,把狐狸给我。” ???敢说她是丑八怪? 曳缘胸中气闷,不论她是狐狸还是郗曳缘的时候,她都是一个妥妥的美坯子,现在竟然被人骂丑八怪,她自然不开心,反而将怀里的狐狸抱得更紧了。 栗凤见状,勾手从背后取出一支箭来,箭上了弦,对着曳缘的眉心,发狠道:“狐狸,给不给我?” “不给!”曳缘不信她今天就能死在这里了。 栗凤目中狠劲迸出,“好啊。本公主还是头一次见敢这么顶撞我的人。你死定了。” 她的纤手准备拉弓,可是有人却在这时轻飘飘的出声了。 “阿缘。” 好简单的两个字,好清浅的一声呼唤,让曳缘止不住颤了心。 是侧后面的蓝雾在发声,他这是在……喊她吗? 这样温柔的呼唤。 第 48 章 杀人 阿缘…… 怎么又改称呼了? 他为什么要这样亲昵的叫她? 蓝雾又道:“让你去捡只狐狸回来,怎么笨手笨脚的?你这个样子,我怎么好意思跟别人说你是本殿下的侍女?” 嗯?他的侍女? 他给栗凤笑着打了个招呼,又假装惊恐道:“哎呀,公主许久不见,你怎么喜欢上了用蜈蚣做头饰呢?” 栗凤不解,抬手摸了摸脑袋,结果竟从头上摸出一只食指长的蜈蚣来,她吓得连连尖叫,惊恐不安,连忙甩手,可是那蜈蚣却像住在了她的手上一样,根本甩不掉。 “蓝雾,快帮我把它弄走。”栗凤几乎是一瞬就变了态度,带着哭腔求饶。 蓝雾却不为所动,笑着道:“这还不简单?你把手砍了不就得了?” 曳缘扭头看蓝雾,却见他正笑颜如花地看着自己,道:“小侍女,愣着干嘛?还不快过来。” 曳缘明白了他说自己是他侍女的原因,原来,他是在救她的命。 她大步朝他跑去,跑到他的马儿身边,仰起头看他,阳光很刺眼,他的俊逸身影在阳光中化作了一团模糊的蓝影,长长的蓝色发带在云朵中飘扬,卷起了一个弯弯的弧度,像他的嘴角一样。 “蓝雾哥哥,你……” 蓝雾翘着嘴角,等着她夸自己,可是等了半天却只等到一句“你真仗义。” “……”就这?就仗义? 没点别的夸赞词了? 曳缘记得书中的这一幕,反派男二为了帮女主出气,用蜈蚣去吓栗凤公主,而刚刚,他只不过是顺带救了她一下而已。 所以,她觉得他很仗义。 难为他还记得救一下她这条小命。 她轻轻抚摸受惊的小狐狸,道:“小白狐,你也要谢谢蓝雾二殿下哦。” 蓝雾看着这狐狸就来气,一看到它就会想起那祁蒙山的狐狸,若是将这两物对等,再看着它被曳缘抱在怀里的样子,就更加郁闷了。 他伸出一只手去:“狐狸给我抱。” “???”她没听错吧?这个反派花蝴蝶说让她把狐狸给他抱? 她摇头不给,生怕狐狸一给他之后就活生生被他剥了皮烤来吃了。 他的手未离开,又说:“那你给我抱吧。” “哈?”曳缘猛然抬头,一双惊愕的眼眸撞入他星辰大海的眸子中。 他这话实在是有点流氓。 蓝雾也觉得自己这话说得轻佻,遂又改口道:“本殿看你走路也没长眼睛,专往别人脚上踩,故请你骑马。” “不,不用了。”她转身抱着狐狸就飞速跑了,她一个即将要嫁给姬宴的人,跟他同骑一匹马算什么样子,还有,昨晚的那个吻,到底算怎么回事? 那边,栗凤还在尖叫,在所有人都不敢上前的时候,是郗雁停走到了前面去,道:“公主,别动,请把手给我吧。” 栗凤闻到声音停止了甩手,觑了一眼他,然后将手伸了过来,郗雁停赤手去帮她把那只蜈蚣抓来扔了。 栗凤惊慌过度,也没道谢,转身就跑了。 郗雁停伸手去抓她,可是却只摸到一缕红色披肩卷起的风,微风细细从指间穿过,很快就随着栗凤的消失而回归平静。 他独自看着那片珊红色的枫叶林,看着那个背影失神,这天底下真的有长得这么像的两个人么? 队伍经过这么一场闹剧,只得加快了速度,在天黑之前赶到了下一个驿站。 【宿主,请尽快完成剧情任务,给那名婢女下毒。】 唔…… “可是哪有毒药啊?” 【宿主,摸一下你的衣袖内。】 曳缘摸了一下,真的摸出一袋毒药包来,她惊叹:“系统,你也太绝了吧。” 她独自偷摸去了厨房,下人们会等主子吃完饭后才吃饭,看着那厨房内摆着那么多的食物,她挠头:“应该下在哪一碗中呢?” 【药汤里,那是只有她才会喝的汤药。】 曳缘打开那包药粉,走到灶台旁的一个驼色药罐边,打开稍重的瓷盖,将毒药撒了进去,她故意没有摇匀它,就是希望待会儿那个侍女来能够看到细微的药粉。 然而那个侍女却并没有发现,她将药罐里的汤药倒了出来,然后端着碗和其他侍女们一起去大堂吃饭。 曳缘一直躲在走廊下没有离去,她等了片刻,心中还是不安,又走了出去。婢女们吃饭是在大堂偏西的一处大宽桌那儿,一群人围坐在一起,她还未走近,就已经听见了她们的声音。 而她们竟然在议论她! “那个郗小姐脑子真是病得不轻,竟然敢跑去跟栗凤公主抢东西,栗凤公主是何等人,一个不高兴就会把人扔进狩猎场送给那些猛兽撕咬的狠辣公主,她真是傻得不行。” “傻?我看她那是装的吧。装疯卖傻就能让太子殿下和二殿下两个人为她折腰,心机可不是一般的深呢。”说话的正是白天的那个婢女头子。 “二殿下?这话怎么说?”其他人好奇的问。 “你们当她今日为何要戴一块面纱呢?其实,是因为昨天晚上二殿下……” 曳缘面色大骇,她没有想到昨晚蓝雾亲她的事,竟然被人给看见了。她向那边走过去,手指对着那婢女的嘴使了个妖法,然后她说出来的就是“二殿下打了她。” 婢女惊讶,她脑子里明明想的是二殿下亲了她,怎么说出来的却是二殿下打了她呢? 她觉得恐怖,端起桌前的汤药准备喝口汤压压惊,但是却被突然走出来的曳缘一脚踢翻了。 白碗飞扬,汤水漫天洒下,一股难闻的药味儿散了开来。 所有人都吓得站了起来,满脸失色:“郗小姐……” 那个汤碗又落回了地面,叮叮当当,碎成了好几瓣。 曳缘愣了一会儿,不知道现在该干嘛,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救那个婢女。 她活了五百年,可是却从来没有杀过一个人,山主大人曾说杀人会影响修行,她不想因为杀了这个婢女而影响自己的修行,也不想做一个被人唾骂的恶毒女配。 “哎呀,让本殿瞧瞧是谁在背后嚼我的舌根?”蓝雾的声音突然出现,穿过大堂入到曳缘的耳里。 他从背后走来,走到那名婢女的面前,手掌放在她的脑袋上,掰正她的脑袋来,邪邪一笑,“就是你,说我昨晚打了她?” 他的另一只手指向曳缘。 “荒唐!”他摇头无语,嗤笑道:“你这纯属是造谣啊。” 周围没有人敢接他的话,只有他自己在接自己的话:“我那哪是在打她,我分明是在温柔的教导她……” 曳缘怔楞的盯着他,听着他说出来的这句话,他将昨晚的亲吻叫作温柔的教导…… 他……他……他真是不要脸。 明明是强吻,竟然说他在温柔的教导。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桃花眸对她弯起一笑,仿佛在问:昨晚学得如何? 随着他话音一落,一声脖颈断裂的声音乍然响起,那名婢女硬生生被他拧断了脑袋。他手一扔,婢女就倒了下去,头骨在地上碰出一身清脆的响,吓得周围的人纷纷逃窜。 所有人都逃跑了,只剩下曳缘一个人还愣在原地。 她大眼收缩,吓得迈不动步子了。刚刚还在说话的一个人,就这样硬生生被蓝雾拧断了脖子,断了呼吸,尸体倒在地上,两只眼睛鼓得老大,仿佛在向她说她死得有多么的不瞑目。 蓝雾转身朝她走过来,脚在那名婢女的手臂旁踏过,蓝衣翩跹飞动,一滴血都不沾,他嘴角裂开一个张扬的弧度,唤道:“小侍女。” “嗯?”曳缘被他的声音拉回神。 他眨了一下眼睛,眉眼卷笑,伸手在她面前道:“我在帮你杀人灭口呢。有没有什么奖励?” 曳缘张开手重重在他掌心上打了一下,骂了一句“神经病”然后就跑了。 她本以为自己可以阻止一条人命的死去,最终事情还是被蓝雾带回了正轨,要死的人还是会死,该来的剧情还是会来,无法改变。 姬宴给了她治疗小狐狸腿伤的药,她白天已经给它上过一次药了,现在回到房里,又给那小白狐上了一次药,她试图跟这小白狐讲话,但是它似乎听不懂,可能年龄还太小了,只是偶尔会发出两声绵绵的声音来。 曳缘抚摸着它的背,轻声道:“小白狐,你有几条尾巴啊?” 它这话倒是听懂了,白色的尾巴翘起来晃了晃,示意自己只有这一条尾巴。 她变出自己的九条橙白色尾巴来,炫耀道:“你看,我有九条呢。” 小白狐立马欢腾了起来,眼睛里泛光,不住地叫着。 曳缘想它是白狐,又这么幼小一只,见到九条尾巴就这么激动,要是见到既为白狐又有九尾的戚九卿,一定会激动得要翻天的。 只有靠与小白狐说话,她才能暂时忘却掉刚刚那个婢女的死,那个因她而死的人,会不会在地狱诅咒她,诅咒她快点去死? 第二天大清早,她还在房间里就听见了外面的哭声,原来是忘忧起来看到自己的婢女横死在大堂内,从而发出的爆哭声。 姬宴也迅速赶来,拉着人询问这是怎么一回事,其他的婢女都答是蓝雾二殿下杀了她。 她们昨晚都不敢去告状,全都跑回房间里躲起来了,因为她们害怕蓝雾对她们下杀手。 “蓝雾,出来!”驿站内回绕着姬宴这声怒吼,惊得曳缘赶紧从床上爬了起来,她躲在门口偷听外面的情况,不敢出去。 蓝雾这会儿伸着懒腰走了出去,道:“哥哥,一大清早的要杀人啊。” 姬宴面容深沉,指着那地上死状凄惨的婢女,问:“这人是你杀的?” “是啊。”蓝雾想都没想一秒就回答了,还回答得如此张狂。 “你为什么要杀她?” “哥哥,这人在背后嚼我的舌根,被我当场抓获,我只不过是拎了一下她的脑袋而已,谁知道她脖子那么脆,一拎它就断了呀。”蓝雾的语气无辜,仿佛还在埋怨那婢女似的。 “你……”连姬宴听了都只能叹气。 蓝雾走到忘忧的身边去,安慰她道:“忘忧,你别伤心了,你要是实在伤心的话,我把我自己赔给你好了,我给你当婢女。” 曳缘听见这句话怎么这么耳熟呢? 书里面的这段好像是蓝雾在逗忘忧开心吧。就是因为自己毒死了那个婢女,忘忧十分伤心,又找不出凶手,在那儿哭得肝肠寸断,于是蓝雾为了逗她开心,就说了这么一段话。 第 49 章 伺候 然而,现在这情况,任谁也是听不出他这是在逗她开心,明显就是伤口上撒盐嘛。 而且忘忧现在都恨死他了,她坚强地站了起来,宛如泪人,看向姬宴:“殿下,允我将她带回皇城入殓吧。” “好。”姬宴伸手去为她擦掉眼泪,但是她却躲开了,“忧儿,对不起。” 忘忧却偏着脸,冷漠道:“殿下,是我没有教好奴婢,是我的错。” 曳缘听他们这对话,就仿佛回到了看话本的时候,男女主之间的隔阂越来越深,误会也越来越多,作为读者的她也觉得越来越虐。 今日这队伍的氛围异常沉重,连往日里没什么情绪的大哥郗雁停也被传染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到皇城门口,就见一群黑压压的人群在迎接他们。曳缘觉得自己这身份尴尬,就往后躲了躲,但是她怀中狐狸惹眼,好多人都朝她看来。 白狐乃珍稀物种,好多人都在问关于那狐狸的事,还有人问起了那抱着狐狸的白纱少女。 蓝雾只道:“是本殿下的狐狸,让小侍女抱着。狐狸野着呢,把她的脸都抓花了,怕污了各位的眼,所以才戴面纱。” 不得不说,蓝雾编谎话的能力堪称一绝,虽然他说的都是谎话,却也都是在护她。 曳缘侧目去看马背上的他,面纱后的嘴角不自觉的微笑了起来。 大家一听到那是蓝雾的狐狸,也没人再敢说什么闲话了。 一入了皇城,姬宴他们就要去皇宫拜见东盛国王,郗雁停作为随行大将,可以不用前去,于是她就跟着他一起去了皇城内的住所。 这住所处于闹市之中,门口有重兵把守,是东盛国专门修建来招待外国使者的。 等身边的人都屏退干净了,曳缘才敢去到郗雁停的身边,问道:“哥哥,你怎么了?从昨天开始就怪怪的。” “哥哥,你千万别跟我说你是看上那个栗凤公主了。”她昨天看看他对着栗凤离开的背影凝望了许久,过于反常,不太像他。 像他这样的人,是不可能盯着一个女子看那么久的。 除非是喜欢,或者别的缘故。 郗雁停沉下深眸,却问:“曳缘,你说这天底下真的有两个长得非常相像的人吗?” “嗯?你是说那栗凤公主长得像你认识的人?” “几乎可以说是一模一样。但是,”他顿了一顿,“她们性格却完全不同。” 曳缘好奇心爆棚,拉着他问:“是谁啊?” 郗雁停冷峻的脸霎时柔和了下来,似在回忆着往事,温言道:“就是那位给我送生辰贺礼的人。” “什么?你的贺礼是女的送的?不是拾溪?” 曳缘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那她和郗献云的那场赌约岂不是胜了? 那她还白白的给蓝雾送了一件衣服。 哦,还绣了一只蝴蝶。 郗雁停低头看她,眉头打结:“拾溪?你也认识拾溪?” 曳缘摆摆头,嘀咕道:“不认识,就是见过而已。” 郗雁停想起他前几日拿着晒开的小鱼干去祁蒙山找拾溪的事,他将鱼干献给他,再次向他开口询问那贺礼的事时,他却说“你这人真是急不可耐,我小鱼干都还没吃进嘴里呢,怎么补脑?脑子都还没补怎么能回忆起来那些不重要的杂事?你还是等过段时间再来吧,等我把这鱼干消化消化了再来。” 说完他就化作一缕黑烟消失了,没有留给他任何开口的机会。 曳缘见他在失神,又问:“你是说那栗凤公主和给你送贺礼的人长得一模一样?难道说这栗凤公主是有什么孪生姐妹吗?” 郗雁停摇头皱眉,他也觉得困惑。 “哥哥,这栗凤公主生性那么残暴,你可千万别去招惹她,万一她拿箭射你怎么办?这事,我们还是悄悄打听为好。” 郗雁停摸了摸她的脑袋,宽慰道:“放心吧,哥哥自有分寸,倒是你,可别再像昨日那样不知天高地厚了,昨日要不是蓝雾二殿下,你的脑袋早就被射穿了。” “待会儿跟我一起去向二殿下道谢。”他又说。 “啊?”曳缘脸部扭曲,扭得像一团软哒哒的棉花,为难道:“不用了吧……” 郗雁停却坚持道:“怎么能不用?曳缘,哥哥怎么教你的?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可是救命之恩,你怎么能不去感谢救命恩人呢?” 曳缘垂下脑袋,如同猫儿拉下了耳朵,“好吧,我去。” 蓝雾去皇宫内拜见了东盛国王后,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他刚走进屋里,人还未坐下,就有下人禀报:“二殿下,郗将军来了。” 蓝雾回头,看到一身铠甲的郗雁停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缩着脑袋的郗曳缘。 他在心中暗忖:什么情况?这傻子怎么还带了个家长来?该不会是她把那晚的事告诉她哥了吧?然后来找自己兴师问罪? 不是吧…… 自己那晚确实是亲了她,那样不受控制的,一连两日他都不敢跟她讲话,就是怕她骂自己。 结果,今天还是来了呀。 郗雁停一进来就“扑通”一声单膝跪下,这把蓝雾惊得往后退了半步,搞什么?不会是来逼他离他妹妹远点吧? “曳缘,你也跪下。”郗雁停道。 曳缘走到他的身边去,正准备跪下,却被蓝雾拉住了,“起来。” 蓝雾又看向一旁的郗雁停,道:“你也起来。你要说的事,我不答应,送客。” “???”曳缘抬头懵圈地看他,他不答应什么呀? “嗯?二殿下你说什么?”郗雁停也不解地站起来问到。 蓝雾咳了一声:“你们两个跑来我这儿一通跪是怎么回事?” 郗雁停不卑不亢地答:“郗某特带妹妹来谢过二殿下昨日出手相救,从栗凤公主的手中救下了不懂事的妹妹,此恩此情,郗某会铭记于心,来日若是二殿下需要,郗某一定会还了这情的。” 蓝雾闻言一怔,搞了半天,就是这事儿? 他瞟了一眼曳缘,见她也学着她哥那副模样,向他行礼道:“曳缘谢过蓝雾哥哥。” 蓝雾很是不满:“痴曳缘啊,你这个语言能力还有待加强啊,你看你哥哥都说了那么多,你就只说这么简短的一句话来敷衍我?” “……”真能挑刺儿。 曳缘对他存了感激之情,故又打算再说点什么好听的话来感谢他,然而郗雁停却已经道:“妹妹她心智不全,说话也只会挑重点说,二殿下的救命之恩,她已经深深记在心头了。” 蓝雾往旁边的座椅上一坐,端起茶盏呷了一口热茶,道:“记在心头了就好,本殿下也不是什么要求以身相许的人……” “咳,咳!”曳缘被他这句话惊吓到一阵咳嗽,一直停不下来。 郗雁停忙给她拍背,但是她像是一口气岔在咽喉管子处了,一直不停地咳。 蓝雾就着手中的茶喂到了她的嘴里,这才止住了她的咳嗽。可是喝了后,她又大惊,这杯茶…… 是他刚刚喝过的! “噌”一下,她的脸刷刷通红,她胡乱说了句告辞的话,就转身跑了。 蓝雾看着她如一只逃命的小狐狸般,开怀大笑了起来。而旁边的郗雁停没有明白他们两个人为什么这么奇怪,这曳缘怎么突然就跑了,而这蓝雾怎么又突然笑了? 是他这个大人不懂了吗?小孩子的世界真奇怪。 蓝雾笑完又说:“既然痴曳缘现在扮的是我的侍女,就应该让她住在我的宫殿来,否则,要是传出去,那恐怕会出纰漏吧。” 郗雁停愣住,端详之后也点了点头,“二殿下说的有理,我这就去同曳缘说。”说着,他就退出去追曳缘了。 傍晚时分,曳缘抱着狐狸来了。 忘忧公主回来后有自己的住所,而姬宴则和蓝雾住在这偏西的宫殿内,曳缘来的时候也没带行礼,现在身上穿的都是忘忧侍女的宫婢装,头上梳了两个发髻,别着两串浅红色的璎珞。 她一进到蓝雾的院内,就被他唤住了,“小侍女,过来伺候。” “???”伺候你大爷! 曳缘抱着狐狸走了进去,见他站在屋子中央,似是等她许久了的样子,双手抱臂,长身玉立,问道:“本殿下那晚给你留的问题,你想清楚了吗?” “哈?” 那晚的问题…… 脑子上空回响起他那夜的话“你回去好好想想,本殿下为什么要亲你?” 这……她根本想不明白啊。 蓝雾向她走近一步,见她神色茫然,道:“看来是没想啊。” 他的脸立马一暗,声音也变得冷厉:“本殿下要沐浴,你去给我提几桶热水来。” “???” 让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去提水,有没有搞错? 他们东盛有那么缺下人吗? “愣着干嘛?你不是要报恩吗?”蓝雾见她还在发愣,又说:“哎呀,你要是不提,那我只能叫你哥哥去提咯?” 曳缘就知道,这个反派花蝴蝶的心坏得很,这么快就又原形毕露了吧? 她还以为……她还以为…… 算了,那是不可能的。 她问道:“在哪里提水?” “出门左转,穿过一假山,再左转,就有一烧水房。” “哦。二殿下请你耐心等候,我马上就去帮你提水。” 她回屋里放下狐狸,然后就拿着木桶去提水了,烧水房离这里其实不远,很快就走到了。她拿了两个木桶,去烧水房内接水时引得好多烧水的宫女纷纷朝她侧目,除了因为她戴着面纱的原因,还有就是她太猛了,竟然一口气提两桶水都走得那么轻松,像是提空桶一样。 曳缘回到蓝雾房间的时候,他也诧异了,“你这也太……彪悍了吧。” 好吧,她承认了,她使用了妖法。不然让她自己来提这水,要提到猴年马月去。 蓝雾沐浴用的木桶又宽又大,她这两桶水下去,才盛起来那么一丁点高度,还不够洗脚的。 她提着那木桶又奔了去烧水房,烧水房的丫头明显在议论她,等她一进去就停止了议论。 多次来回,那烧水房内来了一位新的宫婢,是栗凤身边的人,瞧见是她,眼睛立即放了光,来者不善道:“哟,这不是蓝雾二殿下身边的婢女吗?” “听闻你的脸被狐狸抓破了,给我大伙儿瞧瞧呗,看看那狐狸的爪子有多么的细?”她说着就来扯曳缘的面纱。 曳缘没躲,面纱就让她这轻而易举地摘下了。 结果,她在看到曳缘的脸后,吓得摔倒在了地上。其他的人看到她的脸后,也纷纷尖叫,“啊!好吓人啊,你快把面纱戴上吧。” 曳缘这才捡起面纱戴好,提着木桶走了出去。 等曳缘把水都倒进浴桶里后,蓝雾试了一下水温,又说:“太烫了,你再去接点冷水来。” 于是,曳缘又出去接冷水了。 蓝雾在屋里等了一会儿才觉得不对,自己好像没有告诉她冷水在哪里接,他匆匆走了出去寻她,走到烧水房外面时,却听到从内传出一串接着一串的议论声。 “这蓝雾二殿下也太狠了吧,竟然对自己的婢女这么心狠,为什么要让她来照顾那么凶狠的一只狐狸?” 第 50 章 狩猎 “你们刚刚都看见了吧,难怪她要戴着面纱呢。那张脸也太恐怖了吧,都被狐狸抓成什么样了,满脸的抓痕,像是有成千上万条红铁丝交纵,都完全看不清脸的样貌了,真是太可怜了。” 蓝雾一声不吭地走了进去,将她们都吓了一大跳,他扫视了一圈,并没有看到曳缘,他立刻就转身走了,又走回了自己的住所。 心中担忧,所以走得极快。 一进去就见到她刚倒完水,小小的身影蹲在木桶边,不埋怨也不生气,见到他回来,说道:“冷水接回来了。” “我没告诉你在哪儿接冷水,你怎么接到的?” “我有那么蠢吗?我不知道不会问吗?”曳缘站起来准备出去,可是却被他伸手拦住了。 他看着她的薄薄面纱,说:“给我看看你的脸。” 他这不是询问,而是告知,他的手已经挑起了她的面纱,扯下后却见到一张美丽无暇的容颜。 并没有那些婢女所说的抓痕,什么都没有。 奇怪。 曳缘咬着唇,紧抿着,不想让他看见那被他咬破的嘴皮,可是他却伸手摸上了她的脸,她浑身一震,身体里的血液往上倒流着,眼皮不住地哆嗦。 这样亲昵的抚摸,让她招架不住。 他的手沿着眼尾在她的脸上滑动,神情十分认真,像是在观察一样新奇物种。 他道:“郗曳缘,你会变脸吗?” “不,不会啊。” “刚刚那些侍女说你的脸被狐狸抓得一团烂泥,可是我瞧着却吹弹可破呢?” 曳缘的脸已经被他摸红了,她心跳如雷,忙推开他的手道:“我也不知道他们刚刚看见什么了,我也觉得奇怪呢,是不是有什么妖怪在我脸上下了妖术呀?蓝雾哥哥,我好害怕。” 其实,刚才那个婢女在扯下她面纱的时候,她给自己变了个妖法,让自己的脸变得恐怖不堪,抓痕满脸,就是想要吓吓她们而已。 “别怕,住在我的宫殿里,我会保护你的。” 保护? 是的呀,他一直都在保护她,一直都是冲在第一个出来保护她的。 他待她,好像很好。 甚至她说这样的谎话来骗他,他都不怀疑她,而只是关心的说要保护她。 蓝雾的目光停留在她那生疤的下嘴唇处,思绪开始游离,又想起来那晚的那个吻。 他怕挨得她近了,又会情难自已的做出过分的举动来,遂后退了一步,转身道:“水温应该合适了,你洗吧。” 曳缘惊讶:“啊?你不是要沐浴吗?” “我待会儿再洗。你先洗吧。” 曳缘反应超快的说:“那我待会儿岂不是还要去提水?算了,还是你先吧。” 蓝雾却道:“……屋外那么多人,用不着你提。” “……”曳缘无语,那刚刚怎么还让她去提? 蓝雾本来就只是想惩罚她一下而已,谁让她不好好去思考那晚他问的问题,又不是真的想让她提水。 见他就这样出去了,把房间留给她一个人,曳缘试了试水温,又想起什么,对外面道:“可是我没衣服换啊。” “等着。”门外传来蓝雾不耐烦的声音。 曳缘真的在房间里等着,等了很久,她怕水都等凉了,于是就先进去洗了,可是才洗不到一会儿,外面就传来了一声敲门声。 “衣服,给你放哪?” 这浴桶外面有一白布帘子,帘子外侧面才是门,她道:“你帮我塞到门口里来就行。” “你确定?” “对啊。” 帘子外面响起了推门声,门扉“吱呀”一声被推开,曳缘往水里躲了躲,听见他放下衣服后说:“那个……我放这里了啊。” “嗯。” 等蓝雾阖上门扉,她才又从水里钻上来,快速地洗完澡,秀手对着帘外的衣衫一勾,那衣服就飞了进来。 她打量了一眼这衣裳,颜色很浅,是一种淡淡的蓝色,比蓝雾身上的那种蓝还要淡许多,几乎介于蓝白之间,布料轻薄,质地纱感。她将衣服穿上,发现还十分的合身,打开门走了出去,却见蓝雾就坐在外面,好奇地问:“你这衣服哪来的?” 蓝雾正坐在门外的台阶上,听到声音回过头来,见到她这一声清丽脱俗的打扮时,微微一愣,没有想到蓝色穿在她的身上竟也这么好看。在推开门的那一刹那,仿若一朵出水芙蓉飘了出来,令人心生荡漾。 他道:“本殿下要找一个女子的衣服还不简单?” 他才不会告诉她,这其实是他刚刚跑出去集市上现买的。 曳缘努努嘴,那怎么找了那么久才回来? 她不开心道:“想来蓝雾哥哥以往在东盛国,一定也有很多倾心的俏丽佳人吧,不然这去借趟衣服,也不会借这么久了。” 蓝雾骄傲道:“我倾心的不多,但是倾心我的可有一大堆。” 切,瞧给他嘚瑟的。 她转身走回了自己的房间,站在铜镜面前,看了看镜子里的人,本来她先前觉得这衣裳挺好看的,现在一想到这是别的女人的衣服,瞬间觉得丑死了。 满满的不开心。 她逗了一会儿小狐狸,然后就抱着它睡觉了。 【宿主,今日恐有血光之灾,还请宿主做好心理准备。】 翌日清晨,曳缘手里正拿着一个煮熟的热玉米在啃,听到系统这句声音,立马觉得手里的玉米不甜了。 她站在长廊下,看着旁边屋里走出来的人,一位婢女端着水盆离开,看来他才刚洗漱完。他今日也穿了一件新衣裳,曳缘凝起眉头,他哪里来的衣裳?看起来那么合身,像是量身定做的一样,该不会是哪个小宫女以前给他缝制的吧? 人都离开东盛了,还眼巴巴的留着以前的衣裳,看来是对他念念不忘呐。 她气闷地咬了一口手里的玉米,牙齿用力地嚼着,像是在嚼牛肉一样。 “小侍女,你怎么一个人在吃呢?有吃的不是应该先给我这个主子吗?”蓝雾眉眼弯弯的朝她走来。 “我怎么知道你什么时候起床?万一拿过来,你又一直不起来,那不是放冷了?” 蓝雾在她面前停下:“作为一个婢女,连主子什么时候起床都不知道,你这应当罚啊。” 曳缘继续咬了一口手中玉米,边嚼边道:“……那你给我写一下,你每日几时睡,几时起,几时吃,几时心情好,几时发神经,统统都写下来,我好照着办。” “哟,这么想了解我呀?”蓝雾脸上笑意更深了。 “才没有!” “你要是真想知道,其实我也是可以告诉你的。” “你最好写下来,你规矩太多,我记不住。” 蓝雾朝她一瞪,“到底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啊?” 曳缘朝他咧嘴一笑,指了指自己的脑子说:“你也知道,我脑子不好的嘛,担待一下。” “是不太好。教不会的猪。” 蓝雾生气的骂了句,让她去退婚她也不退,让她思考自己留给她的问题,她也不思考,可不就是蠢猪吗? “你才是猪!”人家明明是那么可爱的狐狸! 她举起那根用筷子穿起来的玉米准备朝他砸去,却听到一声清灵的声音从下面的院门口传来,是一个婢女的声音,“二殿下,忘忧公主有请。” 曳缘刚好站在一根大廊柱后,柱子挡住了她大半个身影,她收住握玉米的手,心道忘忧单独找他干嘛? 蓝雾转身看了一眼她,朝她眨了一下桃花眼,笑道:“小侍女,待会儿再回来好好教你阿。” “滚!” 他走后不久,宫殿内就闯入了几个黑衣人,曳缘知道这些人是来抓自己的,她也不挣扎,与其被他们砸晕,还不如自己躺下,于是她就往地上一倒,假装晕倒。 “怎么回事?被我们给吓晕了?”几个黑衣人面面相觑,一时竟不敢上前来,有人试探了一下,见她不动,才用麻布袋子将她一罩,然后绑着扛走了。 蓝雾跟着那婢女去到忘忧的宫殿时,见到姬宴和栗凤也在,他道:“一大清早这么热闹啊?找我来何事?” 忘忧道:“皇姐组织了一场狩猎比赛,想要邀请二殿下参加。” 蓝雾兴趣缺缺,转身就走:“没兴趣,我那里有那么好看一只狐狸,干嘛还要去狩猎?” “蓝雾……”姬宴在后面唤他,可是他却头也不回地就走了,真是没给任何人一点面子。 他又走回了自己的住处,可是进门却没见到那傻子小姐,他又绕到她的房间里去,门大开着,里面一个人也没有,连那只狐狸也不见了。 他眉峰一动,觉得这事有蹊跷,转身急冲冲地跑回了忘忧的宫殿,但是他们却已经离去了。他知道他们狩猎比赛一定会在皇城西面的皇家狩猎场,他当即回去牵了他的马,朝着那边的方向赶去。 曳缘被人扛着跑了很久,最后被扔到了地上,她喊了几声,外面都没人回她,她试着去解开这捆住自己麻袋,然后掀开袋子而出。 入眼的是一片绿影婆娑的树林,阳光透过叶子与叶子之间的小空格照了下来,一丁点一丁点的降落在地面。地上杂草无数,盛着些许不知名的小野花,她看了周围一转,明白过来这里是哪里了。 这里,皇家狩猎场,就是她要害忘忧的地方。 原书里,女配被栗凤扔到这猛兽横行的狩猎场,她在猛兽的追赶下死里逃生,心中恨意剧增,在忘忧赶来救自己的时候,将她故意引进了那有百年猛兽藏身的地洞里。 然后,忘忧派她去找姬宴过来帮忙,可是,她却没有去,故意等忘忧被那猛兽袭击,害得她差点死在了猛兽下。 狩猎场外,姬宴几人已经做好准备,正等着侍从击锣说开始,而这时一道蓝影骑着白马如风一般,直接略过了他们,冲进了狩猎场中。 “刚刚那人……是蓝雾吗?”姬宴惊道。 “他不是说他不来吗?”忘忧也深感困惑。 栗凤等不及了,眼睛里盛出了期待的光亮,举着火红的长鞭一甩马背,也冲了进去。 狩猎场内,曳缘正在被几只巨型野猪围攻。曳缘骂了一声蓝雾,要不是他之前在说猪什么的,她现在怎么会遇见这几头长得又黑又肥的猪? 都怪他,瞎叨叨。 她爬到了树上去,结果那猪聪明着呢,竟然跑来撞她这棵树。野猪的体型大,重量非这棵树能承受的,大树被下面几头野猪撞得左右摇晃,树叶翩翩飞落,发出簌簌之声。 都说这东盛国乃马背上的国家,连皇家狩猎场内都有这么多凶狠的猛兽,像栗凤那样从小就开始狩猎的皇家公主,自是不怕这狩猎场里的猛兽。 但是像曳缘这种来自南楹国的如水做出来的姑娘,肯定是会吓得走不动路的,所以她才将她扔进了这狩猎场来,就是为了报那日抢狐狸一仇。 不知从来又闻声而来一只花斑点的豹子,曳缘瞳孔一裂,这花豹可是最会爬树的啊,常常以树为“家”,若论爬树它当第二,没人敢做第一。 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