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朝九晚五,拒绝内卷 洪武年间,奉天殿。 新朝初立,万象更新,一扫冬日阴霾,整个国家重新焕发生机。 刚升任为右丞相的胡惟庸,便新官上任三把火,决定在皇帝面前表现一番。 “臣,弹劾凤阳县令岳麟,不守大明律法!” “巳时(早九)开衙,酉时(晚五)闭衙。使得百姓无处伸冤!” “凤阳税收自岳麟去年上任后,竟然位列全国之首,此人弄虚作假,欺上瞒下!” 手持玉笏的胡惟庸,吐沫横飞,一副忧国忧民的模样。 端坐龙椅的洪武大帝,不由地眉头深锁。 凤阳,是他的家乡,是老朱家的根,更是大明中都! 一个七品芝麻官,竟然敢违逆咱对官员的要求! 巳时开衙,酉时闭衙,他比咱这个皇帝还要轻松! 身为工作狂人,老朱经常是天没亮便开始批阅奏折,一直到深夜方才睡去。 皇帝尚且如此,下面的臣子焉能轻松? 洪武一朝,至少从官员作息而言,当真无愧是大明第一内卷。 胡惟庸嘴角上挑,看皇帝这般不满,心中窃喜。 “本相刚刚升官,为保权势地位,便借那七品芝麻官的项上人头一用。” 官员们都为那名叫“岳麟”的县令捏了把汗。 看陛下这般震怒,定会让锦衣卫直接将其抓获! “标儿!” “父皇,儿臣在。” 洪武大帝虎目微睁,看向殿下群臣,后者无不颤栗。 “咱要亲自回凤阳一趟,斩那狗官!你留在应天府监国!” 呼…… 朱标从未见过父皇如此生气,躬身行礼道:“儿臣遵旨!” 帝王一怒,驾临凤阳! —— 凤阳县,大明王朝龙兴之地。 颠簸的马车上,锦衣卫指挥使毛骧亲自赶车。 车厢内坐着粗布麻衣,束发网巾的朱元璋。 身旁十三岁的少年,正是燕王朱棣。 “父皇……” “咱说了多少次,出宫后,叫咱一声爹,咋就那么难?” 啪! 老朱一巴掌拍在儿子头上,朱棣委屈道:“爹……您明明知道儿臣不是那个意思嘛!” “一个小小县令,何必劳您亲自过来?” 朱元璋痛心疾首,叹气道:“凤阳,是咱朱家的根!凤阳的父母官,都这副德行!” “那整个大明官场,还不乱了套?百姓是我大明的基石,不容有失!” “咱惩治了那狗官,足以震慑宵小之辈!” 杀鸡儆猴! 朱棣聪慧非常,笑道:“爹爹英明!凤阳县令尚且被斩,更别说其他地方官员,此举定能敲山震虎!” 老朱轻抚胡须,其实还有一个原因,那便是皇上想家了。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凤阳这地方,承载了朱元璋太多回忆。 幼年的他,还是朱重八,刘地主家的放牛娃。 青年的他,改名朱元璋,郭子兴麾下的将军。 壮年的他,紫金山登基,汉家天子万岁爷。 年号洪武,称帝金陵,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凤阳自古以来,多灾多难。” 回想往事,朱元璋不堪回首道:“当年蝗旱横行,咱是吃了上顿没下顿,无奈之下被你爷爷送到皇觉寺当和尚……” 老朱正在讲述自己的传奇经历,却发现朱棣不断自马车外张望。 小兔崽子! 你爹的传奇经历,还比不上窗外风景? 凤阳这等穷乡僻壤,有什么可看的? 啪! 不由分说,老朱大手一拍,再次招呼在儿子头上。 “爹!您刚才说凤阳穷苦,蝗旱横行,可外面却是庄稼麦浪滚滚,稻浪起伏!” 朱棣遥指向一种他没见过的庄稼,“植株高大,上面的果实跟棒子一样!” 老朱只当朱棣是胡说八道,这孩子不懂农事,少见多怪! “让咱看看!以前咱总跟着你爷爷种地,什么庄稼咱不认识?” 说罢,洪武大帝亲自探出头,这一看不要紧。 一排排林立的绿色植株,高大威猛,如同即将受到检阅的士兵。 结出的棒状果实,更是老朱没见过的船新庄稼。 “毛骧!停!停车!” 锦衣卫指挥室赶紧听令,不知皇上为何如此激动。 朱元璋再清楚不过,凤阳可不是什么肥沃之地,怎么会有庄稼长得如此之好? “老哥哥,你们种的是何物?朝廷年初,不是已经发下了良种?为何不种啊?” 朱元璋冲着路边的老农,虚心请教道。 “你是外人吧?” 老农呵呵一笑,为老朱倒了碗水,“这是县令大人寻到的良种,名为玉米!” “此物一年两熟,抗旱抗虫,咱们凤阳百姓,再也不用饿肚子了!” 老朱闻言,不解道:“什么?饿肚子?当今皇上,不是免了凤阳赋税?你们怎么还吃不饱饭?” 老农叹气道:“唉!你懂什么!咱们凤阳多灾,朝廷发下来的种子,收成甚微!远不如县令大人派发的良种!我世代务农,岂会跟你胡说八道?” 朱元璋老脸一红,再次发问道:“那这玉米又该如何食用?” 老农也不避讳,直接拿出煮好的玉米,扒开碧绿的外皮,露出金黄色的发丝,以及黄橙橙的果实。 “尝尝?一个便能顶饱!” 毛骧见状,便要为皇帝试毒,谁知老朱怒瞪一眼,锦衣卫指挥使不敢妄动。 “好吃!糯中带甜,肉厚皮薄,柔软细腻,满口清香软糯!” 一旁的朱棣已经馋得流口水,朱元璋这才想起儿子,顺便掰了一截递过去。 告别老农后,父子二人再次上了马车。 “爹,此人怎么看,都不像胡相所说,是个横行乡里,鱼肉百姓之人。” “哼!你懂什么?父母官,要为百姓伸冤做主!咱去县衙听审,看看他如何升堂断案!” 老朱发话,毛骧便驱车直接向县衙而去。 舟车劳顿,朱元璋与朱棣在车上小憩片刻。 毛骧赶车望去,只觉得凤阳被治理的井井有条。 前些年,还是荒凉之地,如今却是商贾盛行,小贩叫卖不断。 街上热闹程度,与应天府相比,也是不遑多让。 凤阳县衙,规模宏大,气势雄伟,坐北朝南。 一个七品官的衙门,却直追五品大员! 毛骧心中暗道:“这是贪污了多少百姓,才换来如此规模?” 正当锦衣卫指挥使,想要看个究竟,却发现县衙压根没开门! “小兄弟,为何还不开衙?你们的县太爷,莫非是摆设不成?” 被问话的百姓,一脸嫌弃道:“咱们县太爷,日理万机,为国为民,休息一下怎么了?” “咱们县太爷说了,做人嘛,最重要的是开心,朝九晚五,拒绝内卷!” 第二章 县令断案 “毛骧,怎么没叫醒咱?切莫误了那县令开衙。” 老朱睡眼稀松,年纪大了,就是喜欢犯困,想当年金戈铁马,与敌人战上三天三夜他也不会累。 “皇……老爷,县衙没开门!” 毛骧哭笑不得:“凤阳百姓已经习惯了巳时开衙,我去亮明身份,让那县令……” 嗯? 老朱大手一挥,制止了毛骧。 “咱要亲自看那县令断案!” 老朱笑道:“一方父母官,看似品级不高,却最难做到让人满意。” “老四,你记住,地方官员最为重要,他们是我大明的根基!” 朱棣点了点头,深知这是父皇有意栽培自己。 “正所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父母官做得好,百姓歌颂朝廷,国泰民安。” “父母官鱼肉乡里,百姓哀声哉道,便会诱发叛乱!” “古往今来,多少起义都是自县城开始?” 老朱语重心长道:“咱大明开国皇帝,必须武德充沛,所以咱的年号是洪武!” “下一任皇帝,也就是你大哥!要注重文治,让中原百姓休养生息!” 朱棣笑道:“那大哥要偃武建文咯?” 父子二人谈论之际,就听到外面人声嘈杂。 “快!快走,县太爷开衙了!” “不知道今日能看到什么有趣的案子!” “听说了,张家两兄弟如今对簿公堂呢!” 朱元璋坐在马车内,不由地眉头深锁,亲兄弟竟然对簿公堂之上,这狗官把百姓逼迫到了何等地步? 爱民如子的洪武大帝,当即大怒,直接走下车。 “皇……老爷,您这是要?” “跟咱进去看看!” 老朱拂袖而去,可见其愤怒程度,毛骧更是做好准备。 只要皇上一声令下,他便直接将那县令擒获! “这位老哥,你们不去耕种?岂不是误了农时?” 朱元璋看到不少扛着锄头的老农,竟然不事农耕,成群结队来到县衙。 百姓爱看热闹,他并不反对,可如今新朝初立,农业为本,岂能荒废? “你懂什么?” 对方回了一句,气得朱棣当即大怒,就要与对方理论。 却感觉到一双大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还请老哥指教。” 见对方态度良好,中年农民也变得温和不少。 “咱们县太爷,早就分配好农时了!” “立春阳气转,雨水沿河边,惊蛰乌鸦叫,春分地皮干,清明忙种麦,谷雨种大田!” “咱们按照县太爷的安排,去年可是大丰收!” 中年农民提起县太爷,那是满脸敬仰之色。 朱元璋好奇不已,笑问道:“那若是县令这般厉害,为何使得兄弟对簿公堂?” 中年农民轻哼道:“清官难断家务事!这两兄弟说来也巧,媳妇同一天生产,偏偏有一家生了死胎。” “谁知嫂子和弟媳,都说对方生了死胎,偷偷抢走了自己的孩子。” “这不,闹得邻里皆知,最后兄弟对簿公堂,难为了大人!” 在古代,长子想要继承家业,就要后续有人。 朱元璋摇头苦笑,果然是一桩说不清道不明的家务事。 朱棣若有所思,若是皇家发生这般事,又该如何解决? 抬眼看去,县太爷岳麟剑眉星眸,书生意气,挥斥方遒,身着七品鸂(xi)鶒(chi)服,头戴乌纱帽。 “大人!弟弟一家抢了我们的孩子!可怜那孩子,出生就遭此劫难啊!” 台下张老大夫妇二人,哭得梨花带雨,反观张家次子夫妇则面色惨白。 “一派胡言!分明是你为了继承家业,才偷偷抱走了我的孩儿!” 一起长大,亲密无间的兄弟二人,如今冲着对方喝骂,令人无不感慨。 啪! 惊堂木一拍,公堂瞬间安静。 “这惊堂木当真有些反人类,每次一拍,都震得手掌生疼!” 岳麟心中吐槽。 “大人,此案不好判断!正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不如……” 县丞老黄耳语两句,示意岳麟最好知难而退。 谁知那县令却并未搪塞,开口道:“你们二人,都说那孩子是自己的,本官倒是有个好主意。” 听闻县太爷有法子分辨孩子归属,两家人眼中充满了期盼之色。 “本官听说,女子本弱,为母则刚。就让两个妇人争夺,谁抢到了孩子便归谁!” 此言一出,公堂众人大惊失色。 朱元璋更是气得紧攥双拳,“无耻狗官!百姓找你伸冤主持公道,你便是这般态度?” “若是伤了那孩子,又该如何是好!” 百姓们一片哗然,议论纷纷。 啪! 岳麟再拍惊堂木,呵斥道:“肃静!就依本官说的做!” 眼看朱元璋动怒,毛骧在旁劝道:“老爷……待那狗官断案后,在将其拿下不迟!” 哼! 老朱颔首点头,心中已对凤阳县令动了杀心。 朱棣同样不解,眼前的县令断案也太过儿戏! “预备,开抢!” 县太爷一声令下,两个妇人当即开始了对孩子的争夺。 张家大嫂出力甚猛,饿狗扑食一般,直接抱住了孩子双腿拉扯。 那孩童吃疼,当即嚎啕大哭,令公堂众人,无不动容! 反观张家弟媳,竟然直接松开双手,任由孩子被嫂子夺走。 “大人!孩子是我家的!” 张家大嫂欣喜若狂,却看台上县太爷怒目圆睁。 “来人啊!把这毒妇拿下,将孩子归还给张家弟媳!” 捕快当即上前一步,张老大当即大呼道:“大人!冤枉啊!是您说为母则刚,让我们抢夺孩子,为何现在出尔反尔!” 岳麟嘴角上挑,狡黠一笑:“孩子不是你的,所以你不心疼,不怕伤了孩子,才会出这么大力!” “张家弟媳心疼孩子,这才主动松手!你连基本的母爱都没有,还说是那孩子的娘?” 张家大嫂跪地服罪,张家弟媳跪地感谢。 好! 一时之间,公堂之上,掌声雷动,百姓毫不吝啬溢美之词。 “县太爷断案如神啊!” “之前,我心里还骂了县太爷好几句呢!” “如今要给县太爷赔个不是!” 毛骧则低声询问:“老爷,抓不抓?” 啪! 老朱大手一挥,直接拍在毛骧后脑勺上。 “抓!抓!抓!抓个屁!这厮断案如神,你抓了他,岂不是让百姓嚼舌根?” 毛骧哭笑不得,他那不是为了缓解皇上尴尬么? 毕竟刚才数您老人家骂的最欢! “这等人才,咱怎么遗忘了呢?” 朱元璋很是不解,朱棣则问道:“父皇,既然对方不是狗官,咱们也趁早回应天府吧!” 不可! 老朱当即拒绝道:“凤阳,跟咱想的不一样!咱要好好看看凤阳,观察岳麟!” 第三章 坑儿第一名 随着张家案子尘埃落定,早衙也进入了尾声。 本以为百姓们会回到田地,却不曾想他们依旧在公堂内等候。 “这位兄台,你们热闹也看了,为何还不回田间耕作?” 朱元璋有此一问,对方翻了个大白眼,“一看就是外地人吧!咱们凤阳百姓有个县长热线!看到那小屋没?县太爷就坐在里面,百姓都能跟他聊两句呢!” 直面县官?还聊两句? 好一个狗官,亏咱刚才还高看他一眼! 这是要光明正大,收取贿赂的节奏啊! “爹……什么是县长热线?” 朱棣很是不解,只看到百姓们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土产。 有新鲜的蔬菜,有活蹦乱跳的土鸡,还有一箩筐鸡蛋。 朱元璋见状,低声道:“咱立国之初,规定官员不可拿百姓一针一线!” “那岳麟倒好,来者不拒啊!老四,看到那筐鸡蛋没?寻常百姓,一年都未必能吃上几个!” 朱棣听闻父皇的话,身为皇子的正义感油然而生。 “爹!你就看孩儿一会如何骂那狗官!” “不愧是咱的种!爹支持你!” 父子二人正要向前,却被百姓们怒斥:“哪里来的无耻之人?想见县太爷,先去排队!” 排队? 九五之尊,被百姓呵斥排队? 毛骧见状就要亮明身份,朱元璋正要抓岳麟个现行,岂能打草惊蛇? 老朱眼神示意毛骧,莫要轻举妄动。 父子二人,如寻常百姓般,跟在了百姓身后。 “你们两是外地人吧?见咱们县太爷,竟然空着手来?” 排在前面的白胖商贾,对着老朱父子和善一笑。 老朱对此嗤之以鼻,他向来厌恶商人,这些无奸不商的东西,最擅长官商勾结,鱼肉乡里! “怎么?不带点东西,便不能面见县太爷了?” 老朱不满道:“你们跟县太爷,交情颇深?” 商贾本不想搭理对方,见其提起县太爷,才回话道:“那是自然!县太爷来了凤阳,带着咱们发家致富!” 呵!发家致富? 发的是你们这些奸商的家,拿着老百姓的血汗致富吧! 朱棣年纪虽小,却聪慧非常。 “狗官!” 心中暗骂一句,随即向前看去,只见一个个百姓留下东西后,各个笑逐颜开。 想必是得到了狗官的某种承诺。 前来的百姓络绎不绝,县衙大摆长龙。 朱元璋痛心疾首,咱的大明江山,咱的老家凤阳,就被这样的狗官给毁了! 农民不事耕作,商人偷奸耍滑,就连小小孩童都学坏了! 很快,队伍轮到了老朱父子二人。 眼尖的洪武大帝,甚至看到排在他前面的商人,亲自拿出一绽银元宝,交给了县令岳麟! 踏入小屋内,老朱巍然而坐,默不作声,欲以自身龙威震慑岳麟。 朱棣深谙此道,学着父皇模样,正襟危坐,蔑视那狗县令。 “两位都是聋哑人不成?” 岳麟纳闷不已,这对父子进来后,便直勾勾地看着他,还一言不发。 “兴许是外地的聋哑人,听说了咱们凤阳福利院的名声。” 岳麟想到此处,笑道:“来人啊,将他们带去凤阳福利院!” 且慢! 福利院是个什么鬼? 见老朱当场懵逼,岳麟轻笑道:“老乡,有什么话直说便是,何必跟本官摆谱儿?” 碰了个软钉子,老朱有些尴尬。 “大人收取民脂民膏,可谓是轻车熟路啊!” 朱元璋冷嘲热讽道:“当今圣上的话,您是左耳进右耳出,权当放屁!” 见此人情绪激动,岳麟不慌不忙,反而为其斟茶一杯。 老朱毫不客气,端起茶杯,就喝上一口,只觉得此茶味醇形美,口感鲜爽甘甜,竟然比他在宫中的御茶还要好喝! “此茶,肯定也是搜刮百姓而来!” 老朱心中打定主意,待那县令解释过后,就让毛骧直接抓人。 “皇上的话,要记在心里,而不是挂在嘴边。” 岳麟不气不恼,笑道:“圣上想要令百姓过上富足的生活,本官正是牢记圣上教诲,才如此行事。” 朱棣心直口快,冷哼道:“所以就收取贿赂?还有刚才那绽银元宝!” 老朱点了点头,冲着儿子竖起大拇指,明察秋毫,不愧是咱的种! “非也。他们通过县长热线,行善积德而已。” 岳麟见对方茶杯空了,又为其斟茶一杯,笑道:“福利院成立之初,正是物资匮乏之际,百姓们有物捐物,商贾捐钱。” 福利院? 两次听到这个名词,老朱纳闷道:“此为何物?” 朱棣同样睁着灵动的双眸,眼前的家伙,总能语出惊人。 “福利院,收容因战争,遗弃等原因的孤儿,以及无人照顾的老人。” “他们没有或失去了自力更生的能力,便由衙门来供养。” “老有所依,幼有所养。孩童长大后,记得陛下恩惠,致力效忠朝廷,本官便心满意足。” 听闻此言,得知福利院的作用后,朱元璋这才明白,为何百姓们送的多以食物为主。 若是当年,大元朝有这福利院,咱的兄弟,咱的爹娘,便不会饿死了! 老朱暗自神伤,不足为外人道也。 “朝廷也会管那些战争遗孤……” 朱棣嘴硬道:“何必你一个县令来多管闲事?” 岳麟淡然一笑:“朝廷连年北伐鞑虏,军费捉襟见肘!哪还有闲钱,来管孤儿老人?还是先考虑军饷吧!” 朱元璋老脸一红,朱棣更是哑口无言。 朝廷北伐,是为了保护中原百姓,后世不再受到蒙古人的欺负。 可如今的大明百废待兴,倒是苦了当下的百姓们。 尽管洪武大帝减免赋税,可百姓的日子依旧不好过,更别提失去父母的孤儿,和无人供养的老人。 “福利院啊,有其存在的道理!” 老朱显然被岳麟说服,轻抚胡须道:“大人,可有空带咱去看看福利院?” 见自己要求突兀,老朱赶紧辩解道:“咱也想给凤阳百姓,尽一份力!” 岳麟满眼疑惑,不解道:“你又不是金主富商,不能投资我凤阳。福利院不养闲人,何况你身体健全,若有需要,本官可以给你介绍工作。” 见对方拒绝,老朱岂能善罢甘休? 他对那福利院,可是好奇得很! 啪! 老朱一双大手,顺势拍打在儿子头上,当即道:“大人,咱这儿子,虽然天性顽皮,上房揭瓦,但却有一把子力气!” “咱初到凤阳,居无定所,还请大人的福利院收容他一晚!有何需要,尽管使唤便是!” 朱棣:“爹???” 第四章 不守交规朱重八 微服私访的洪武大帝,并没有劳民伤财去建行宫,甚至没有去住客栈。 毛骧出示令牌,主仆二人住进了驿馆。 “唉!老四从小就没离开过咱!也不知道在那劳什子福利院,住的舒不舒服!会不会想咱这个爹!” 老朱长吁短叹,别看他总是弹朱棣的脑瓜崩,心中却是对这个儿子最为喜欢。 最像他的儿子,便是那机灵鬼老四。 “老爷放心,少爷机敏,倘若那岳麟当真鱼肉乡里,借福利院之名敛财,少爷一定会收罗证据。” “说得好!毛骧啊,你不愧是咱的左膀右臂!” 老朱夸赞道:“早些歇息,明日陪咱去城内好好转转!” 太阳初升,天空露出鱼肚白。 朱元璋一向有早起的习惯,忍不住看向窗外。 “以往的凤阳,每到这个时候,家家户户都要升起炊烟袅袅。” “女子做饭,男人吃过饭,就要去地里务农。” “咱当年,何尝不是这么过来?” 想到此处,老朱心中有些哀伤,那时候的他,还被家人唤作“重八”。 本想怀念家乡的袅袅炊烟,谁知等了半天,却看到百姓们全都出来吃饭。 一张张八仙桌,早点摊贩们,忙碌着为食客们奉上热豆浆,以及金黄酥脆的油条。 “百姓们,都已经这般富庶不成?” 咕噜噜! 五脏庙发出抗议,饶是九五之尊,也是猝不及防,迫不及待地需要吃饭。 “毛骧!别特娘站着,跟咱去吃饭!” “是,老爷!” 毛骧见城内人声鼎沸,嘈杂不已,赶紧护卫在皇上左右。 老朱则东瞧瞧,西看看,小吃品种多样,搭配着小贩们的叫卖声,以及香气围绕,令人难以抉择。 “鸡蛋灌饼!香酥可口,不好吃不要钱咯!” “油条!热乎的油条!搭配豆浆,有情人终成眷属!” “煎饼果子,大饼油条啥都有,吃饱喝足不用愁!” 老朱迫不及待地想要上前,却发现和她一样的食客们,突然驻足不前。 前方更有一位衙役举着告示牌。 老朱哪管这么多,填饱肚子方为正事。 “这人素质好差,竟然不遵守交通规则!” “没看到县衙官差,举起红牌了么?” “唉!这些个外乡人咯,总是败坏咱们凤阳的风气!” 毛骧心中大怒,正要厉声呵斥“刁民”,转眼看去,却发现皇上不见了! “皇……老爷!您在哪里?老爷!” “别喊了!你家那老爷,估计被交管所请去喝茶教育了!” 听闻此言,毛骧不解道:“何为交管所?什么人有能耐教育我家老爷?” “呐,你看!咱们县太爷好不容易早起一回,正好碰到违反交规之人。” 毛骧一眼望去,自家皇上整备衙役带到了岳麟面前。 “兄台,你可要遵守交规啊!万一马车疾驰,撞到了你怎么办?就算没有马车,撞到了花花草草,那也是不好的。” 岳麟耐心教育道:“我们凤阳县,要争作大明第一文明城市,可不能被拖了后腿。” 老朱一脸懵逼,他堂堂九五之尊,只不过是想要买个煎饼果子,就被衙役带走了? “咱们凤阳的习俗,跟其他地方不一样。” 县丞见老朱不解,解释道:“红牌停,绿牌行,黄牌请你等一等。” “县令大人这般规定,城中秩序井然,再也不会出现拥堵,百姓们也不会因此产生斗殴拌嘴等治安问题。” 老朱恍然大悟,想起应天府,偶尔还会出现行人拥堵的情况。 解决这等拥堵,官差们往往要亲自下场驱赶,还落得百姓们唾骂吐槽,朝廷可谓是苦不堪言。 再看凤阳县,这虽是一件小事,却能看出县令心细为民。 “兄台,一般违反交规,要扣两分,罚款五文。” 岳麟手里拿着油条,顺势咬了一口:“念你是初犯,此番就不罚钱了,口头教育一番便是!” 嘿! 天下之大,还有人敢教育咱? 老朱气不打一出来,顺手躲过岳麟手中的油条,一口咬下,面香浓郁嘎嘣脆。 “你……” 县丞正要训斥,却被岳麟拦住,他也是头一次看到如此“刁民”。 “大明中都万千百姓,都被本官感化,还拿不下你一个油腻中年人?” 岳麟微微一笑:“兄台,若是没吃饱,咱们可以一起去福利院看看。” 提起福利院,老朱才想起正事,自家老四还在人家手里呢! “走!带咱去看看!这油条做的不错,当赏!” 当赏?你哪来的钱,一个盲流子罢了! 岳麟翻了翻白眼,无奈道:“好好好,本官一会就赏他!” 老朱那叫一个高兴,眼前的小县令,那是越看越顺眼。 大明的官员和读书人,总是觉得高人一等,将其他百姓视作下里巴人。 反观这岳麟,走了一路,总是与凤阳百姓们热情打招呼。 不一会,就有摊贩送上自己做的食物。 岳麟百般推辞,却难以抵挡百姓们的热情。 最后还是偷偷让衙役们给了钱,留下一句:“都是小本生意糊口,本官岂能占利百姓?” 再回头一看,这些个早点小吃,可是一点都没浪费。 老朱吃的那叫一个香,“别的咱不说!最好吃的啊,还是这烧饼!” 毛骧已经许久没有看到皇上这般高兴。 建立大明江山后,各种政事如雨后春笋般滋生,天下万事都压在了皇帝肩膀上。 毛骧只恨自己是一介武夫,没办法为皇上分忧。 此时的锦衣卫指挥使,带着羡慕的目光,看向岳麟,“此人,说不定能帮皇上分担压力!” 众人步行片刻,几乎两个路口中间,就会有指挥交规的衙役。 只是等待片刻,便能换来城市秩序井井有条,老朱很是满意。 “对了,兄台!如果你打算常驻凤阳,还是买一份《凤阳生活指南》为妙。” 凤阳生活指南? “咱打小就生活在凤阳,在这怎么生活,还用你小子教咱不成?” 老朱不屑一笑,他可是土生土长的凤阳人! 谁知刚走到福利院路口处,就有无数孩童,脸上洋溢着笑容向他跑来。 “为了孩子们的笑容,咱也要让大明蒸蒸日上!” 老朱张开双臂,等待着孩子们的热情相拥。 “县令大人,您来啦!” “那里有个怪蜀黍,好可怕呢!” “他竟然要主动抱人家,讨厌厌!” 第五章 老四,你变了! 老朱张开双臂,本以为会等来孩子们的投怀送抱。 谁知那些小兔崽子,竟然有眼无珠,都去找岳麟那七品芝麻官! “这位兄台,您就是县令大人介绍来的长工吧?” 福利院院长是个白胡子老头,微微一笑道:“看您这面相,就是大富大贵,儿孙满堂,不曾想竟然早早地进了福利院!” 老朱刚要解释,就听到那老院长不由分说:“不必介怀!咱们福利院啊,就是给老无所依之人,一个温暖的家!” “唉!昨日收留了一个孩子,好生可怜!家中父兄总是不关心他,还总说他调皮捣蛋,这等不关心人子的男人,当真是枉为人父!” 听到这里,老朱内心有种不祥的预感。 抬头一看,熟悉的身影,不正是自家老四? “唉!老夫说的就是那孩子!” 院长慈祥一笑:“朱迪!快过来吧!咱们先学习第一课,扶老奶奶过马路!” 爹? 朱棣一脸懵逼,他昨日到了福利院,可谓是好吃好喝被伺候着,食物简直比皇宫还要高档。 尤其是没喝过的肥宅快乐水,更是让他流连忘返。 丢掉了大明皇子最后一丝尊严,朱棣果断选择偷藏了一罐快乐水。 “好一个家中父兄不关心,还总说他调皮捣蛋?” 院长这一看,两人面目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当即会意。 “咳咳!老夫还有其他事,你们二位先聊!” 院长当即来到岳麟身边,两人窃窃私语。 “爹,我先带您过马路……凤阳的规矩,跟咱们家不一样。红牌停,绿牌行。” “黄牌请你等一等?你以为咱不知道?” 见父皇对答如流,朱棣当即惊讶不已,享受着儿子崇拜的目光,老朱只觉得倍儿有面子。 唯有毛骧强忍住没有笑出声,“这可是皇上,被县令教育,才得到的经验。” 岳麟安抚了院长一番,便带领众人进入福利院。 “孩子们刚刚结束了晨练,还没有吃早饭,诸位若是还没吃,不妨一起?” 院长客气一句,毕竟来者是客。 “好!” 岳麟刚要拒绝,就听到那对奇怪的父子,异口同声地答应下来,浑然不管院长一脸尴尬。 “爹!这狗官别的不说,福利院的伙食,那叫一个讲究!” “你小子,昨日不会光玩了吧?” 老朱面前,一份红彤彤的面条,上面有着肉末葱花和香菜。 只是颜色,令人不敢下咽。 再看其他孩子,正吃的津津有味。 “此为何物?” 老朱满脸不解道:“这等浓稠,莫非是毒药不成?狗官就该孩子们吃这些?” 话音未落,就看到朱棣轻车熟路的搅拌均匀,随后大口吃面,一气呵成。 毛骧谨慎不已,更是拿出银针试毒,生怕皇上会因此罹难。 “吸溜!” 面条爽滑,入口油像四溢,加之那红彤彤的东西,增香提辣,令人忍俊不禁,吃了还想吃。 “爹!这玩意我昨天问了小伙伴,名为辣椒!” “听说是什么拉稀眉州传过来的!” 噗! 老朱差点一口喷出,什么特娘的拉稀眉州?那是好地方? “唉!是拉丁美洲!” 岳麟无奈一笑:“世界之大,可不光有大明!不少大洲,都有其特产。早些年,马可波罗前来觐见元朝皇帝,可是带了不少东西。” 岳麟才不会告诉这对父子,一些蔬菜种子,都是他在传教士手中购买。 这些个洋和尚,来到中原大明后,过的那叫一个凄惨。 中原百姓,不信闲神。 耶稣不能发家致富,又不能保人长命百岁,连丫自己都被钉在十字架上。 老百姓能信这个? 好在岳麟救了即将饿死的传教士,顺便让他们成为了福利院的长工。 平日里种菜,业余爱好则是手工制作。 明朝后期才传入中原的辣椒,得以提前出现,让老朱父子大饱口福。 “马可波罗?就是那金发碧眼鬼?” 老朱嗤之以鼻道:“一群蛮夷,岂能与咱天朝上国相比?也就是忽必烈这厮,被他给忽悠了!” 吸溜! 老朱三下五除二便吃了一碗面,“再来一碗!有蒜么,给咱整一头!” 众人眼中充满嫌弃,这可是第一个来福利院蹭饭,还要蹭两碗外加一头蒜的无耻中年人! 岳麟微微一笑,示意不打紧。 “兄台,你对外面的世界,了解多少?” “当今世界,乃是百年未有之变局!我朝皇上,雄才大略,克复中原,使得民心所向,汉家儿郎再次挺直腰杆。”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听到对方这般夸赞自己,老朱不由地会心一笑。 “可惜啊!较之其他国家,咱们大明还是没有地缘优势。” “放屁!” 老朱震怒,怒拍桌案道:“咱大明,什么优势没有?简直是无稽之谈!文有刘伯温,李善长,胡惟庸!武有徐达,冯胜,傅友德!” “天下英才,汇聚于咱……皇上的账下,你敢说没有优势?” 我说皇上,你激动个什么劲? 岳麟提起衣袖,挡下对方喷来的吐沫星子,随即解释道:“这并非人才缺口,而是地缘!地理位置决定!” “我大明一向重视陆地,以农业为主。而大洋彼岸的国家,则重视海洋,以商业为主。” “他们会致力发展航海,然后占领落后于他们的大陆。让那里的贫苦百姓,沦为他们的奴仆,供他们驱使。” 老朱听到此处,只觉得芒刺在后,如今北元未灭,若加上岳麟所说的海寇,我大明岂不是危矣?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岳麟直言道:“当今皇上可不能只关注陆地,而要开眼看世界,拓展海洋!与其等着别人来打我们,不如提前动手!” 老朱闻言,不悦道:“咱……的皇上,可不是秦二世,隋炀帝这等穷兵黩武之人!他想让百姓们有饭吃,有衣穿,不再遭受战乱之苦!” “未曾对大明产生威胁的国家,咱们皇上可不会轻易动手!” 岳麟还未开口,就听见旁边的少年开口。 “爹!我觉得县令大人说的有道理!当年咱中原百姓,也没对蒙古人出手啊?他们还不是占了我汉家江山?” 朱棣拿着筷子,仿佛那是一把长枪,甩的油花四溅。 “要我说,太阳升起之地,皆为大明国土!” 老朱脸色阴沉,“老四,你变了!你刚才的思想,很危险啊!” 第六章 其真不知马也 大明开国之初,朱元璋便定下了规矩。 海外蛮夷之国有为患于中原者,不可不讨。 不为中国患者.不可辄自兴兵。 岳麟的这番话,简直是跟他的想法背道而驰。 “你这等妄言,若是被朝廷知道,可要受罚。” 朱元璋调侃道:“如今朝廷的心腹大患是北元!并非你所说的海上。” 岳麟摇了摇头,心中叹气,他跟一个目不识丁的油腻中年人探讨什么国家大事? 分明是对牛弹琴。 见对方不说话,老朱还以为自己说服了岳麟。 唯有朱棣偷偷用手肘碰了碰岳麟,“喂!你是不是觉得我爹说的错了?” 岳麟笑而不语,更令朱棣好奇。 少年不求甚解,尤其是岳麟所说的大海,总让人心生向往。 “如今蒙古人,已经被歌舞升平,麻痹到失去了好战之心。” 岳麟笑着解释道:“朝廷用兵,旨在巩固战果,让他们不再起觊觎中原之心。” “不过以我看来,皇上的步子倒是有些小了!” 嗯? 老朱不满道:“那你说说咱……的皇上,如何步子小?徐达,李文忠可是打得北元望风而逃!” “除了王保保以外,无人能够抵挡我大明军队!” 明军自北讨伐,克复中原,击溃元军,无往不利,气吞万里如虎。 其中名将徐达的功勋,自不必多说。 可大战略的制定,却都是出自洪武大帝朱元璋之手。 说当今皇上,是大明第一将也不为过。 到了岳麟这里,反而是成了步子迈的太小。 老朱很不服气,眼前的年轻人带给他许多惊喜。 “待本官领你们参观一处地方,再说不迟。” 岳麟笑道:“兄台,吃了这么多,应该饱了吧?” 老朱拍拍肚皮,笑道:“也就是半饱!走吧,看看县令大人带我们去哪!” 岳麟起身,看到那中年人的车夫,低声提醒:“大人,其实我家老爷,是非富即贵之人。您最好说话的时候,注意些分寸!” 毛骧可不想看到县令顶撞皇帝的情况。 何况岳麟此人有才,又心存善念,是一个真正为百姓谋利的好官。 哪怕是身为锦衣卫指挥使,毛骧也不想让这样的好官罹难。 “哦?非富即贵?那就是很有钱了?” “富可敌国,富甲天下!” “原来是搞投资的金主,你怎么不早说!” 岳麟双眼放光,看老朱的眼神,从之前的嫌弃,变成了待宰的肥羊。 脑袋大,脖子粗,不是大款是伙夫! 虽然长相平平,外加言语间一股子莽撞,不过有着“富甲天下”四字的加持,看起来就英俊不凡! “走走走!咱们下一站,就是弼马温,哦不,养马监!” 岳麟像个导游般,招呼众人跟随。 老朱拿着根牙签剔牙,不解道:“这厮态度转变为何如此之快?还有他看咱的眼神,总有些不对劲!” 朱棣则帮忙说话:“爹,一定是看您英武不凡,贵气凌人,这才让他转变态度!” 父子二人,并不清楚,钞能力才是岳麟转变态度的根本。 有些设想,没有银子作为本钱,岳麟根本无法实施。 倘若有位金主前来投资,凤阳百姓肯定会过上更好的生活。 岳麟不是个圣人,只求在他治下,百姓们能够安居乐业。 “养马监?” 朱元璋不解道:“民间不准私养战马!你这不是忤逆朝廷?” 岳麟一脸无所谓,随口回道:“我是官,不是民!” 老朱这个生气,狗官带头忤逆朝廷,那还了得? “你……你带头忤逆!” “什么忤逆?治国之事,你一个金主懂什么?” 他说咱不懂治国? 老朱当场懵逼,朱棣惊讶地合不拢嘴! 毛骧面如土色,完了,刚才算是特娘的白提醒这厮了! “本官问你!朝廷年年北伐,鞑子以什么兵种为主?” “自然是骑兵!” 老朱皱眉不止,人家鞑子骑兵,跟你养马有什么关系? “我大明军队,在中原作战,尚且能够以步兵阻挡骑兵。” “可到了漠北草原,人家的地盘。没有城池可守,步兵面对骑兵,可有胜算?” “唯有以骑兵对骑兵,才能够巩固北伐胜利果实!” 岳麟说的头头是道,指着自己豢养的战马,侃侃而谈。 “别看我们凤阳,只是个县城!却也能够为朝廷提供一百匹战马!” “如今大明缺少草场,朝廷与北元交恶,更不可能互市,战马捉襟见肘。” “不如鼓励民间养马,以及军中养马!” 老朱抬眼看去,岳麟所养的战马,一个个看起来膘肥体壮,神气不凡。 “此乃黄骠马,别名‘西凉玉顶干草黄’,遍体黄毛,如金细卷,并无半点杂色。” 老朱看得垂涎不已,他可是马上天子,这匹马比他当年的坐骑都要英武! “此乃爪黄飞电,体态庄严,气质高贵,傲气凌霜!” 朱棣更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爪黄飞电,骑乘这等战马,凯旋而归,气势定然与众不同! “此乃赛龙雀,此马通体上下一色雪白,晚上此马身上挥发出银白光,可谓是拉风至极!” 岳麟上前一步,摸了摸几匹爱马,惹得朱元璋等人羡慕不已。 老朱能够一统天下,除了自身雄才大略,还在于其眼光毒辣,善于相人,能够网罗千里马,是名副其实的伯乐。 “那赛龙雀,给天德(徐达),定能打更多的胜仗!” “黄同皇,膘乃雄壮,配咱正好!” 老朱喃喃自语,一旁的朱棣着急道:“爹!爪黄飞电给儿我!它是我的!” 朱元璋不悦道:“你年纪太小!你三哥武艺不俗,那爪黄飞电给他正合适!” “呜呜呜!糟老头子!你根本不关心我!” 岳麟摇头苦笑,至于么?不就是一匹马,就弄得父子反目? 果然,暴发户的家庭,咱这等平民百姓理解不了! 好说歹说,父子才分赃完毕,被口头许诺了爪黄飞电的朱棣,这才破涕为笑。 父子二人,重新展现出父慈子孝的一面。 “那三匹马,我家老爷要了。” 毛骧见皇上父子喜欢,自然准备掏钱。 谁知岳麟开口拒绝:“这些战马,绝不会售卖!” 毛骧皱眉,眼前的县令,有些不识抬举。 “加钱!” 老朱笑道:“豢养这等好马,肯定耗费不少银两!” 谁知岳麟再次拒绝:“此马,不卖!” 朱棣着急道:“你这厮,太过贪心!我爹都加了钱,你为何不卖?” 岳麟冲着应天府的方向,拱手行礼道:“朝廷所需,本官分文不取,尽数奉上!” “此等战马,可救将士性命,断不能沦为汝等暴发户的玩物!” “其真无马邪?其真不知马也!” 第七章 我有一个小秘密 说老朱不懂马? 毛骧当即严声呵斥:“不可无礼!” 谁知岳麟浑然不惧,“本官乃凤阳县令!百姓父母官!汝等还敢在本官面前放肆?” 锦衣卫指挥使当即便要亮明身份,却被老朱阻拦。 “好!说的好!” 老朱不怒反笑:“好一个朝廷所用,尽数献上!倘若朝中都是你这般官员,咱大明定能千秋万世!” 岳麟只觉得眼前这暴发户,说大话不怕闪了舌头? 大明江山,跟你一个暴发户有什么关系? “马的主意,你不必想了。” 岳麟冷哼道:“本官刚才说过,皇上的步子小,就是因为驱逐鞑虏,不如将鞑虏囊括于我大明之中。” “中原缺少马场,漠北草原,水草肥沃,正是豢养战马的天然牧场。” “何不让其作为我大明牧场?即便打疼打怕了他们,如若放任不管,依旧无法根绝后患。” 朱元璋岂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可中原耕地有限,要养活的人太多太多,若是加上漠北草原的蒙古人,粮食可不够! 别看如今大明荒地众多,待到太平年代,土地兼并,加上人丁兴旺,产粮远远跟不上人口增加。 “呵!还以为你会说出什么锦囊妙策!” 毛骧轻率长鞭,不屑道:“原来是个异想天开之辈!我问你,蒙古人若是成为我大明百姓,朝廷根本没有那么多粮食供养他们!” “你来说说,这些粮食从何而来?那些蒙古人不善农耕,只会成为我大明的蛀虫!” 岳麟嘴角上挑,上前拍了拍毛骧的肩膀。 这等举动,在朝廷官员面前,简直是摸老虎屁股! 锦衣卫指挥使啊,任哪个官员,也不想跟毛骧沾上半点关系! “你当车夫,不是没有道理,只因鼠目寸光。” “你……!” 毛骧大怒,却听到岳麟笑谈道:“想要提高粮食产量,就要从三方面入手。” “其一,乃庄稼良种!品种优良,自然能够产出更多的粮食!本官这里不缺良种!” “其二,乃肥料加持!南宋打仗不行,技术却不错!本官这里,恰好有一份来自南宋的肥料配方!” “其三,乃土地费力!朝廷看不上的辽东以北,建州女真所部,那里有大片黑土地,正适合粮食生产!” 此话当真? 朱棣惊讶地小嘴微张,“爹!若是真如他所说,咱们大明岂不是能够种出更多的粮食?” 朱元璋心中兴奋不已,打定主意,定要将岳麟带回应天府,加以重用! “你说的良种,是如何得来?” 老朱可谓是好奇不已。 “这就要说到下一个地方了!” 岳麟前脚带路,老朱等人紧随其后。 “说凤阳,道凤阳,凤阳是个好地方!” 岳麟哼唱着小曲,在老朱耳中那是如此愉悦。 在他离开凤阳时,穷山恶水,饥民遍地。 在他回归凤阳时,物华天宝,人杰地灵。 一座不同于中原的建筑,出现在众人面前,尤其是拱起的十字架,显得格外瞩目。 再看里面之人,分明是金发碧眼的白奴,压根不是中原人。 “这……这是何地?” 毛骧直觉地挡在老朱和朱棣面前,生怕那些金发碧眼的家伙,对皇上不利。 “良种,就是出自他们手中。” 岳麟笑道:“他们都是来自弗朗吉的传教士。不远万里,带着信仰来到大明。” “传教事业几乎夭折腹中,不过倒是为我大明带来了不少好处。” 朱元璋愕然道:“那玉米,就是从他们手中得来?” 岳麟点头道:“不错!正是如此!还有土豆与番薯!都是他们从拉丁美洲带过来。” “弗朗吉的航海技术,已经在逐步发展,而我中原大明,却在施行海禁。” “有大片海域,却无强大的水师,不得不说是一种遗憾!” 朱棣不以为然道:“大海辽阔,贼子才打不过来呢!” 毛骧暗自点头,燕王殿下说得好,就该杀杀这狗县令的威风! “倭寇在汉朝,尚要历经海难,方能来我中原。” “到了唐朝,便有大规模的遣唐使。” “如今在我大明,都已经祸患东南沿海。” 岳麟冷笑道:“航海技术不断发展,若是我们故步自封,天真地用大海作为屏障,到时候无海可守,过门岂不是要被人凿开?” 朱棣只觉得一阵后怕,老朱则更是降压不已。 这小子,怎会知道倭寇侵扰东南的事情? 这等密报,咱可不记得传给过地方官! “我大明的目标,不该只是漠北草原,理应是星辰大海!” 岳麟热情地与传教士招手,对方看到县令大人,那叫一个殷勤。 随即拿出了各类老朱等人没见过的瓜果。 “这如血色般的果实,是何物?” 自幼务农的老朱,再次遇到了他没见过的农作物。 “爹,您不是从小跟我爷爷种地务农么?还说没有什么庄稼,是您没见过的!” 啪! 老朱大手直接拍在朱棣后脑勺上,“小孩子挨打,那一定是他话多!” 毛骧忍俊不禁,这趟凤阳之行,倒是令陛下心情好了不少。 “此乃西红柿,沙瓤多汁,口感酸甜,试试?” 彼时,西红柿可并未传至大明。 看着那鲜红如血的果实,谁人敢轻易尝试? “老四,你试试!” “爹!你怎么不试?” 眼看父子二人,又要拌嘴,岳麟无奈一笑:“唉!明明是金主,怎么真难胆小如鼠?” 一口咬下,鲜嫩多汁,口感酸甜。 “金主若是想投资,我推荐这西红柿,只要日照充足,便可顺利成长。” “不仅可生吃,还能够炒菜,做成番茄酱,营养丰富,军中食用再好不过。” “土豆我也推荐买上一些,种植条件比西红柿还要简单,既能当粮,又能当菜!” 岳麟说了什么,老朱记得一清二楚,朱棣是一定点都没记住。 燕王殿下还沉浸在西红柿的美味中,这般酸甜多汁的口感,与他吃过的一众水果完全不同! 趁着老朱品味西红柿,朱棣凑上前去,轻声问道:“小县令!你愿不愿意给人当老师?保证例钱多!” 岳麟微微一笑,“其实,我有一个小秘密,教学生只教屠龙术!” 哗啦啦! “老四,你怎么尿了?” 第八章 哪有千秋万世,顶多三百余年 屠龙术? 普天之下,唯有一条真龙,那便是洪武大帝朱元璋! 如今的朱棣,年方十三,岳麟的这番话,令天真无邪的燕王殿下,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 “老四!你搞什么?这么大的人,竟然还尿裤子!” 老朱三下五除二,吃掉了西红柿,无奈道:“来!咱给你换裤子!毛骧,还不去拿备用衣裤?” 朱棣有苦难言,倘若说出了岳麟拥有“屠龙术”的事情,父皇定会大怒。 天下初定,北元鞑虏未平,就有身负屠龙术的人出现!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朱棣来到凤阳两日,已经认可了岳麟的才华。 凤阳为何交税位列榜首? 只因百姓富足,民风纯补,家家户户有余粮! “孩儿……孩儿刚才没忍住……” “你这小子!是否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老朱关切地问道,浑然没有注意儿子脸红心跳,还当是小孩子尿裤子后的羞愧。 “唉!小屁孩就是小屁孩,听到屠龙术三个字,吓成这幅样子。” 岳麟无奈一笑,他还以为朱棣是个胆大之人,没想到却被吓尿裤子。 “爹,县令大人这样的好官多一些,咱们大明江山定能千秋万世。” 朱棣不断暗示父皇,一定要将此人带回应天府。 这等大才,留在凤阳,实在是太过可惜! 一介县城,治理得井井有条,倘若让他做知府,知州呢? 更甚者,入朝为官,位列宰相。 那各地上缴的赋税,造福的百姓,岂不是更多? 老朱自然了解儿子的想法,心中很是欣慰,“臭小子,都知道给咱暗示了!咱能看不出岳麟的才华?” 两父子欣赏岳麟之余,却不曾想后者再次语出惊人。 “千秋万世?别说笑了!大明王朝顶多存在三百余年,甚至还不到!” 岳麟并没有说谎,在他的印象中,大明国祚传276年,传十六帝。 其中以洪武大帝朱元璋,永乐大帝朱棣最为著名。 只是岳麟不知道,他正当着两条真龙侃侃而谈,尤其“屠龙术”语出惊人,更吓尿了其中一条幼龙。 “放屁!” 老朱震怒,破口大骂道:“咱大明才刚建立六年!人家都盼着大明好,你这狗官,却说大明不过三百年!” 朱棣更是气急道:“妖言惑众!本以为你是个好官,却不曾想,心肠如此歹毒,竟然诅咒我大明!” 呦! 不仅是暴发户,还是朝廷的脑残粉! 岳麟也不生气,他在凤阳这一年,百姓爱戴,同僚敬重,早就没有了与他争辩之人。 这对父子,倒是十分有趣! “好啊,咱们就详细谈谈!” 岳麟笑道:“所谓天行有常,你们可知道,元朝为何会被百姓推翻?” 身为反元急先锋,老朱脱口而出:“自然是活不下去!但凡家有薄田两亩,都不至于造反!” 造反的成本很低,抄起武器,振臂高呼。 造反的代价很高,轻则人头落地,重则断子绝孙。 “说得好!可惜没有抓住根本。” 岳麟轻笑道:“其实矛盾根源,在于利益分配!” 利益分配? 朱棣双眼瞪得溜圆,少年盯着眼前的县令,只觉得对方说的这些,比宋濂先生的学识更加渊博深奥! “以土地为例,经过战争洗礼,荒地无数,外加元朝贵族被赶回了漠北草原,无主之地可谓是留下了不少。” 岳麟话音未落,朱棣便抢答道:“朝廷将荒地分给百姓流民,这是稳固国本的政策!你还胡说八道!” 老朱却一把捂住儿子的嘴,他已经嗅出了一丝反常。 “百姓能分到多少?开国功臣,他们原本都是百姓!可屠龙者,终究会变成恶龙!” “论功行赏之后,他们便成了大地主!为了自身利益,只会进一步兼并百姓的土地!” “失去土地的百姓,再次沦为佃户!沉重的赋税,尽数落在百姓身上,供达官权贵享乐。” 岳麟叹气一声,“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兴,百姓苦! 亡,百姓苦! 朱元璋感同身受,他的父母亲人,便是因为沉重的赋税,接连饿死。 就连他自己,也要沦为皇觉寺的化缘和尚,只为吃上一口饭。 “咱……大明的皇帝,与其他帝王不同。” 老朱一脸肃穆道:“他是贫苦百姓出身!他想让天下百姓有饭吃,有地种!分封功臣,也绝不会让他们兼并百姓的土地!” 岳麟看着眼前暴发户,无奈一笑,心中暗道:“朱元璋倒是心系百姓,可其他勋贵,以及官员就并非如此了!” “就说曹国公李文忠的次子李增枝,就圈地六千亩,豢养童仆千余人。” 朱棣见岳麟满脸写着不信,当即着急道:“咱们的皇帝,可是全天下最能体谅百姓的人!” “官员若是对百姓不好,皇帝甚至会冲冠一怒,为百姓惩治贪官!” “这般好的皇帝,上天怎能让他的王朝,只存在三百年?” 岳麟抬起手,摸了摸朱棣的额头,毛骧大怒,当即就要拔刀。 皇子的头,是你一个七品芝麻官能摸的? 老朱也皱眉不止,他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身为皇帝,掌管天下,可政策的实施,却要依靠官员。 倘若官员都如岳麟这般勤政爱民,自然不会发生土地兼并的惨剧。 就怕官僚和地主勾结,合起伙来兼并普通百姓的土地! 失去了土地的农民,走投无路,便只剩下造反一条路。 “你……可有办法,阻止土地兼并?” 老朱抱着试试的态度,充满期盼地看向岳麟。 谁知对方却无礼道:“有啊,可我为什么要讲给你听?你以为你是皇上啊!” 毛骧额头青筋暴起,这般无礼之徒,他还是第一次见! 老朱闻言,哈哈大笑道:“是咱唐突了!这般话,的确不能够乱说!” “咱很是好奇,且不说土地兼并的事!皇帝册封藩王,令他们戍守边塞,也不失为保家卫国的好策略吧?” 元廷为何不堪一击?还不是宗室力量薄弱? 老朱沾沾自喜,咱可不像鞑子皇帝那般无能! 咱的儿子分封各地,倘若朝廷有权臣把持,便能起兵勤王,保卫大明宗室! 谁知岳麟再次发表了狂妄言论! “唉!蛀虫祸国者,皇帝子嗣也!” 第九章 汝等皆为亡国而努力 蛀虫祸国者,皇帝子嗣也! 听闻此言,饶是老朱念及岳麟有才,也忍不住动了杀心! 岳麟却浑然不知,依旧说道:“我大明亲王,岁支米五万石;郡王岁支米六千石。” “皇上现在有七位儿子,且龙精虎猛,将来诞下更多皇子,也不在话下。” 男人么,都喜欢听这等虎狼之词。 “哼!皇上多子多福,难道不是好事?” 老朱不悦道:“咱就算生二十个儿子,一年也才一百万石粮食!能用国家多少钱粮?” 朱棣同样点头,毕竟他就是岳麟口中的“蛀虫”之一。 “亲王世袭只有一位,皇上在《宗藩条例》中,有过明确规定。” 岳麟摇头苦笑道:“可郡王的数量,皇上却并未限制!” 老朱自幼贫困,很有兄弟饿死亦或是夭折,他自然是希望宗室开枝散叶。 “多子多福,有何不妥?就因为一人六千石米,你就说他们是蛀虫?简直是妖言惑众!” 老朱很是不满,这套分封制,可是他考虑许久,竟然被眼前的县令贬低的一文不值! 一众皇儿,明明是为国戍边,在其口中却成了“蛀虫”。 “我们不妨做个假设如何?” 岳麟见两位大明铁杆脑残粉,这个生气,便打算举例说明。 “假设,一位亲王,诞下五名王子。” “朝廷除了要供养二十位亲王外,还有一百名郡王。” “按照当今圣上规定的宗藩俸禄,光是郡王一年便要支出六十万石!” “亲王郡王加起来,一年便要支出一百六十万石!” “我大明秋粮收成1800万石,光是养活亲王郡王,每年便要占据秋粮的十分之一!” “这还不包括皇上赏赐的宝钞,丝锦,绢布等,敢问在下可曾算错?” 这些数值,并未岳麟胡说八道,而是以洪武元年岁入一千六百万石,洪武二十六年,岁入两千四百万石估算。 朱棣当场懵逼,他还是个孩子,太还没有考虑这等深奥的问题! 老朱则是惊讶地瞪大双眸,只因岳麟所说,全都是事实! 宫中的达定妃,已经怀了咱的种,至少都有八位皇子了! 更别说,老朱龙精虎猛,这一辈子多儿多女。 二十个亲王,根本不在话下! “不错……即便是这些钱粮,对于咱大明而言,也不是难事!” 老朱当即反应过来,大明的岁入,可是属于朝堂机密! 只有像太子朱标,魏国公徐达,韩国公李善长这等柱国之才,才会知道! 远在凤阳的岳麟,却能够轻易估算,实在是有些出乎意料! “别惊讶,不过是估算罢了。” 岳麟看到老朱这般惊讶模样,随口解释了一句。 “咱们不妨继续算下去,以二十年为一代人,每位亲王,郡王都有五位子嗣,计算一下皇室宗亲的数量。” “洪武六年,大明第一代,总计七人。” “洪武二十六年,大明第二代,便有三十五人,还不算期间皇上再诞下子嗣!” “洪武四十六年,大明第三代,便有一百零五人!别惊讶,只是简单估算,毕竟皇上龙精虎猛,你懂得!” 朱元璋目瞪口呆,他甚至想告诉岳麟,其实目前已经有八个了! 还有一位,正在达定妃的腹中! 可惜,岳麟却并没有停止估算。 “洪武一百二十六年,大明第十一代……” “洪武二百二十六年,大明第二十二代……” 冰冷的数字,从岳麟口中说出,无不对老朱父子二人,产生着巨大的冲击! 就连一旁的毛骧,也因为愕然不已。 谁能想到,皇上的分封制,已经对儿孙满堂的美好向往,竟然为亡国埋下了祸根! “接下来,咱们算算总共要花费多少俸禄!” “停!不必再算了!” 老朱当即阻止了此人,他不明白三十度的大热天,此人是怎么说出令人如此冰冷的语句! 朱棣更是眼眶含泪,自小喜欢军事,梦想有朝一日,为大明戍守边疆的皇子,如今却被残酷的事实打击。 还没保家卫国,就为亡国做出了努力,这谁顶得住? “其实也没那么糟糕,我忘记去掉中途生老病死的皇室宗亲了。” 岳麟咧嘴一笑,“二位还觉得,我大明能够千秋万世么?” 朱棣少年心性,憋了一肚子气,更是下定决心,以后保证要少生优生,最好只生一个世子,也不能让后代祸害大明百姓! 反观老朱,已经从起初的慌乱,恢复了镇定。 “你既然有如此估算,想必也有解决的方法了吧?” 朱元璋心中大喜,没想到上天垂青,本以为来到凤阳要抓狗官,却收获了如此大才! “办法倒是有,可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老朱碰了个软钉子,却看到岳麟已经离去:“衙门公务繁忙,本官还要回去处理,二位自便吧!” “至于是否投资我凤阳,想必金主已经有数。” 说罢,头也不回,赫然离去,徒留老朱父子二人大眼瞪小眼。 “毛骧!” “属下在!” “去查查岳麟的底细!这般大才,当年咱怎么会将他下派到凤阳?” 毛骧当即领命而去。 “老四,你咋还不走?留在这作甚?” “爹!我还没换裤子!” 父子二人默然无语,只因老朱刚才听的太入神,早把儿子尿裤的事情抛到九霄云外。 “爹,你放心,我以后一定少生孩子,也要让咱大明江山,挺过三百年!” “别特娘听那县令胡说八道!” 老朱听到儿子这般说话,心中甚慰,小小年纪,已经为江山社稷着想。 他的儿子,将来可都要前往封地,需要自己的独立思想。 “老四啊,咱们爷俩回到应天,就征兆岳麟为官!到时候,咱亲自盘问,还怕他不说出解决方法?” 老朱轻笑一声:“你啊,好生读书,勤学武艺,将来给你大哥好好打下手!” 朱棣听到父亲的夸赞,本来很是高兴,可听到只能为大哥打下手后,眼神中闪过一丝落寞。 脑海中,不断回想起岳麟那句话:“我教学生只教屠龙术!” 爹! 朱棣当即开口道:“我要拜岳大人为师!” 第十章 胡惟庸,好大的狗胆! 是夜,驿馆之内。 锦衣卫要查一个人有多轻松,不到半天时间,毛骧将岳麟祖上十八代都查了个一干二净。 “皇上,此乃岳麟之履历,请您过目!” “嗯!” 老朱随手将履历交给朱棣,“老四,你来念给咱听!” 朱棣翻看着岳麟履历,惊讶的小嘴微张,久久不能回神。 “傻小子,还不快念?” “是……爹!” 朱棣摒心静气,直接念道:“岳麟,山东济南人,洪武五年进士及第。” “洪武三年乡试中举,名列第一!” “洪武四年会试第一,名列会元!” “洪武五年……” 见儿子没有继续读下去,朱元璋不耐烦道:“为何不念了?这般大才,难道殿试会被刷下来不成?” “即便是参加殿试,咱怎么会没有半点印象?” 朱棣长叹一声,“父皇,此人并没有参加殿试!” 什么? 没参加殿试? 连中两元的大才,却在最后一步,金榜题名时,没有参加殿试? 老朱虎目微睁,不悦道:“毛骧!告诉咱,为何岳麟没有参加殿试!” 毛骧冷汗直流,只因皇上一怒,定会伏尸百万。 “回圣上……具体原因,我等也不知,只是殿试前一日,胡相曾邀请岳麟于府中一叙!” 事关朝廷权臣胡惟庸,毛骧自然不敢妄加猜测。 朱元璋嘴角冷笑,“呵!好一个胡惟庸!竟然能令一个大才,放弃参加殿试,放弃面见咱!” 朱棣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父皇的怒火,随即继续念道:“科举之后,初至凤阳,交税位于全国倒数。” “自岳麟上任后,凤阳交税,位于全国之首!” “其中原因,不足为外人道也。” 朱元璋笑骂道:“什么特娘的不足为外人道?分明是毛骧也没查到原因!” “不过在咱看来,岳麟让凤阳,变得更有秩序!百姓守序,天下太平!” “朝中那些个臭丘八,有几个懂得这番道理?” 毛骧唯唯诺诺,在一旁恭维道:“皇上说的是,属下的确没找到岳麟令凤阳致富的原因。” 朱棣眉头紧蹙,老朱笑问道:“老四,又怎么了?你这位岳先生,莫非受了什么委屈不成?” 哇! 朱棣直接哭出声,“父皇!儿臣觉得岳先生委屈啊!这般好官,屈居凤阳就算了,连上奏朝廷的机会都没有!” “岳先生曾于洪武五年,三次上奏朝廷,然而奏折都被人扣下,石沉大海!” “肯定是利国利民的良策,我大明若能早些实施,各地岂不是都像凤阳这般百姓富足,安居乐业!” 老朱闻言怒拍桌案,吓得毛骧当即跪地不起。 “皇上息怒!” “息怒,息怒!你特娘的就会说息怒!” 老朱破口大骂道:“如此大才,奏折竟然无法上达天听!告诉锦衣卫,给咱查,是谁拦下了岳麟的奏折!” 是! 毛骧叩首,被老朱赏了句“滚”,这才如释重负离去。 “父皇,儿臣以为,定是胡惟庸拦下了岳先生的奏折!” 朱棣忿忿不平道:“胡惟庸被封为丞相,就打压宋濂先生,刘伯温先生!” 老朱赏了儿子一个脑瓜崩,笑道:“你这臭小子,还学会妄论朝廷重臣了!” 朱棣脑门吃疼,哭道:“儿臣并未胡说!只是胡惟庸与李善长并不相同,即便是对大哥,胡惟庸眼神中也缺少敬畏!” 事关长子朱标,老朱焉能不重视? “哼!老四,今日爹就告诉你,如何驭下!” 朱元璋语气严肃,朱棣正襟危坐,“咱为何能够平定天下?在于赏罚分明!军中行伍,自有无数士兵,愿意为咱抛头颅,洒热血!” “清官难寻!宋濂,刘伯温,皆为忠臣!你天德叔(徐达),伯仁叔(常遇春),更是咱的左膀右臂!” “但有些时候,小人比清官更忠诚,更能为咱所用!例如胡惟庸,小人图利,咱只要给予他们利益,他们便会心甘情愿,充当鹰犬!” 朱棣很快便明白父皇话里话外的意思,除了教导自己如何挑选驾驭下属,还点名胡惟庸有用,目前并不能杀之。 “父皇,即便胡惟庸还有利用价值,那咱们就要委屈岳先生这等大才么?” 朱棣随即躬身行礼,“倘若岳先生,无法去应天府,孩儿愿意留在凤阳,每日聆听先生教诲!” 臭小子! 朱元璋笑骂一句,“宫中的那些大才,还不足以教你?文有宋濂,刘伯温,汪广洋!武有天德,冯胜,傅友德!” 朱棣摇了摇头,这些个文武百官,他们会“屠龙术”? “待我学会了先生的屠龙术,便能成为与大哥倚重的兄弟,而并非所谓的打下手。” 少年朱棣,心高气盛,不气盛能叫年轻人? 见自家老四,是铁了心要拜岳麟为师,老朱也唯有无奈一笑。 “平日里,宋濂的课,你没少逃!” “刘伯温的课,你是挑喜欢的听!” “至于天德,冯胜他们,多数时间都在外征战,舞枪弄棒你倒是从不耽误。” 朱元璋数落着儿子,笑道:“头一次见你有心拜师!当爹的,定要满足你才是!” “明日,咱就带着你,去找岳麟拜师!” 朱棣闻言大喜,再次作揖道:“儿臣,谢父皇!” 臭小子! 老朱伸出大手,宠溺地在儿子头上摸了摸,“快去睡!明日拜师,可要早起!” ——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天空露出鱼肚白。 为表明拜师的诚意,老朱父子可不敢有丝毫懈怠之意。 天蒙蒙亮,老朱便带着朱棣,四处打听岳麟的住处。 与其他县令,顺便居住在县衙不同,岳麟比较特殊,自己买了个院落。 “不占用朝廷衙门,这等官员,可不少见!” 居住在衙门,可是能省下不少钱。 老朱随即释怀,“以这厮的手段,岂会亏待了自己?七品衙门,不亚于五品,想必他住的地方,定是极为奢华。” 朱棣点了点头,笑道:“岳先生有大才,又不行贪腐之事,即便住的好一点,也没什么问题。” 父子二人,向百姓多方打听,终于七转八绕,来到了一处小院前…… 第十一章 凤阳富县,最穷之人 老朱父子二人,赶了个大早前来拜师,却忘记了一点。 一向巳时早衙的县太爷,如今肯定还睡得香甜。 斑驳的墙壁,老旧的木门,这便是凤阳县太爷,给自己找的住处? 再看门前一片杂草丛生,与井井有条的凤阳县,显得格格不入。 “老四,咱没走错?” “爹,肯定没错!我还问过福利院的小伙伴,他们都说岳先生就住在此处。” 朱棣提起自己将来的老师,便咧嘴一笑:“我还听说,岳先生是凤阳最穷的人,分明是扯淡嘛!整个凤阳变得如此富庶,还是岳先生的手笔!” 老朱颔首点头,正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新朝当立,一些官员的首要目标,不是百废待兴,与民生息。 而是想办法向自己的口袋里捞钱,能做到岳麟这般,不去贪污纳秽,已经十分难得。 “走,去敲门拜师!” “爹,不可!” 朱棣身为人子,第一次挡在老朱面前。 “大才都有脾气,何况是岳先生这般的人?” “爹你总喜欢给我讲三国的故事,刘备三顾茅庐,方得诸葛武侯辅佐。” “孩儿要拜师,自然要表明诚意。” 朱棣躬身行礼道:“刘备可以等诸葛武侯午睡起来,孩儿为何不能等岳先生呢?” “爹若是不愿等,可先行离去,孩儿自行拜师便是。” 长大了! 老朱并未生气,而是满眼欣慰。 老四能够说出这等话,证明昨日他的教诲没有白费。 对待小人,给予利益。 对待君子,给予名气。 可岳麟这样的人,显然金钱财帛不能动其心,功名利禄不可挪其志。 唯有表明诚意,才能令其为我所用。 “咱陪你等着便是!” 说罢,老朱找了处阴凉地,便一屁股坐下,如同寻常老农,没有丝毫架子。 朱棣则傲然挺立,站在岳麟家门口。 他希望岳先生打开门,第一个见到的便是自己。 只是一个时辰过去,朱棣口干舌燥,没等到岳麟开门,却等到了衙门捕快。 “县太爷!您欠我的六文钱,啥时候还啊?” “对啊!富贾大商给您钱,您都不要,专门找兄弟们借钱!” “大人,要么咱们就象征性地收一点呗?看您住那院子,还不如普通百姓!” “您让咱凤阳百姓,全都安居乐业,却自己住了个破落院!” 一方县令,做得好是父母官,做的不好便是土皇帝。 岳麟这县令,已经穷得向麾下衙役借钱了? “吵什么吵!大早上的就不让人安生!” 大门打开,只见岳麟提溜着菜篮,里面装着各式蔬菜。 “来,茄子给你,抵押六文钱!” “你的二十文,就用辣椒抵押了!” “给爷笑一个!你那三十文可是赚到了,我用西红柿还了!” 衙役们一个个喜不自胜,能吃到县太爷亲手种的菜,那是他们的荣幸。 有这样的县令大人在,那是凤阳百姓之幸! 朱棣目瞪口呆,他要拜的先生,竟然是个欠钱大户! 衙役们拿着县令大人送的菜,满意离开,反正巳时才开衙,定要回去跟自家婆娘炫耀一番。 “先生!” “咦,你怎么在这?我也欠你钱?” 岳麟睡眼稀松,看着眼前额头上留下汗珠的朱棣,顺势挽起袖子为其擦汗。 “外面热,进来说吧。” 话音未落,就看到阴凉地乘凉的老朱,起先一步跟在儿子身后。 “暴发户,哦不,金主也来了?快快有请。” 老朱进门,才看清了岳麟居住的环境。 一排土地,栽种着各类蔬菜,没有文人墨客的小桥流水人家,更没有盆栽装饰。 一口大缸,盛放着清水,用来生活灌溉两不误。 总而言之,岳麟的住所,太接地气,不像个县太爷,反而与寻常百姓一样。 “敢问兄台父子,前来所谓何事?” 岳麟打了个哈欠,显然没有睡够。 “先生,您忘了么,我说过要拜您为师!” 朱棣赶紧作揖,却被岳麟摆手制止。 “咱们才见过两面,哪有随便拜师的道理?” “再说,我这当老师的人,自己生活都成困难,哪有空教你。” 岳麟哈哈一笑:“你也看到了,我还欠县衙弟兄的钱呢!” 老朱闻言,不悦道:“朝廷的俸禄,难道不够你用?为何不住在县衙?” 岳麟为二人斟茶一杯,笑道:“尝尝吧!朝廷俸禄虽不多,但养活岳某一人足矣。” “岳某身为凤阳父母官,见到无人照看,吃不饱饭的老人孩童,岂能坐视不管?如今福利院的粮食蔬菜,便是岳某一年的俸禄。” “衙门乃朝廷门面,代表天子威仪,岂能随意住人?本官自己住的破旧不要紧,却要让衙门光大门楣,告知百姓,衙门能为他们做主。” 好官!清官! 朱元璋心中大受感动,难怪凤阳那些个商人主动捐款福利院! 县太爷以身作则,做出了表率,其他人焉能坐视不管? 就像他这个帝王,平日里以身作则,批阅奏折废寝忘食,就是想要让天下安宁,受苦的百姓更少一些! 一时间,朱元璋竟然觉得岳麟在某种程度,属于自己的知己! 唯有一点不同,洪武大帝晚睡早起,反观岳县令朝九晚五,从不加班。 “说得好!大明官员,理应将地方百姓,扛在肩上!” 老朱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只觉得清甜爽口,留有回甘。 “好茶!” “二位稍候,来者是客,岳某去下碗面条。” 不消片刻,香喷喷的西红柿鸡蛋面端上桌。 西红柿颜色透亮,鸡蛋金黄,小葱翠绿,在碗中形成一道盛世美景。 一滴麻油增香,令人垂涎欲滴,老朱二话不说拿起筷子便开始大口吃面。 朱棣本想矜持一番,奈何起早拜师,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 西红柿鲜香可口,面条爽滑入味,汤水浓稠,原汁原味,自然淳朴,美味无双。 老朱不停感慨,吃干抹净,连面汤也喝得精光。 老朱不妨多让,人少食量大,同样不输其父。 岳麟微微一笑,等待着这对父子自觉离开,毕竟茶也喝了,饭也吃了,是不是该滚蛋了? 却见老朱狡黠一笑,“县令大人,只要你让我家老四,留在身边听从教诲,我每个月给你十两银子,如何?” 十两银子! 那可是足够五口之家,半年生活所用! 福利院的老人孩子,又能增添些衣物和粮食! “成交!” 岳麟一口答应,朱棣欣喜若狂,朱元璋眯眼一笑,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第十二章 屠龙术,太难了 顺利拜师的朱棣,得到了父皇的恩准,留在凤阳,待在岳麟身边学习。 老朱身为一国之君,朝中还有一大堆政务等待他去处理。 “老爷……四少爷留在凤阳,是否太过唐突?” 毛骧劝道:“马夫人若是问起来……” 提起马皇后,一向爱(ju)妻(nei)的老朱,当即冷哼道:“妇道人家懂什么?跟着岳麟,老四还能吃亏不成?” “待到咱一纸调令,就让岳麟去应天府,她不就每日都能见到老四了?” 朱棣并非马皇后亲生,生母早逝。 马皇后将其带在身边,视如己出,疼爱得很。 朱元璋招呼道:“走!回应天府!让锦衣卫暗中保护岳麟!” 古道西风瘦马,真龙归于帝都。 —— 游龙浅水游,家中多了一张嘴,累死岳麟一双腿。 “师父,今日咱们学什么?” “学什么?先吃饱饭再说!” 岳麟看向新收的弟子,后者自称“四郎”,姓氏保密。 县令大人也没有多问,反正都是为了十两银子,帮助福利院改善伙食。 “吃饭!好啊,师父做的西红柿鸡蛋面,弟子记忆犹新,吃了还想吃!” 想起西红柿的鲜美滋味,朱棣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谁知岳麟却交给他锄头,以及桶瓢。 “四郎,走!跟为师种地!” “愣着做什么?一切都是为了吃饭。” “为师穷,一年的俸禄都给了福利院,自然不会去买早餐。” 一大一小,扛着锄头,提溜着木桶,打满水后,便开始为吃饭而劳作。 “这地里黑乎乎的东西是什么?” “土豆!” “师父,这东西怎么能吃?看起来那般脏!” “你再去挖几个,我怕不够吃!” 十三岁的朱四郎,常年习武,拥有一把子力气。 县令大人乐得让徒弟动手,自己则干一些浇水的轻便活。 “这徒儿听话不假,就是有些耿直。” 岳麟心中带着一丝愧疚,毕竟孩子昨天刚来,今天就被他当做了苦力。 “师父让我明白民间百姓疾苦,与父皇对我等教诲,有异曲同工之妙。” 朱棣干得十分卖力,他们这些皇子,每年都要回到凤阳,体会百姓生活。 这是老朱特意安排,让皇子们明白,朱家的天下得之不易,天下百姓生活不易。 身为藩王,以后到了封地上,也要体恤民力,不可胡作非为。 朱棣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只是挖土豆,就让他这般累,更别提要耕种几亩地的农民。 “师父,这些土豆可够吃了?” “够了够了!四郎过来,为师帮你擦擦汗。” 岳麟毫不避讳,他的年纪不足二十,对朱棣而言,既是师父,也是兄长。 “师父,您之前说的屠龙术,究竟是什么?” 朱棣好奇不已,生怕目的表新的太过明显,解释道:“徒儿只是好奇……因为您说过,教土地只教屠龙术!” 岳麟很快便拿出一份炸得金黄酥脆的薯条,外加两个烧饼,两个煎蛋。 酥脆的薯条,夹在刚烤好的烧饼之中,搭配上煎蛋和番茄酱,那叫一个香! 朱棣很快就忘记了“屠龙术”的事情,拿起夹饼大口吃起来。 屠龙术虽好,但师父说过,吃饭更重要。 “屠龙术,不过是个概念。你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 岳麟轻笑道:“今日就随为师去作坊转转吧。” 能够跟随师父处理政务,朱棣巴不得有近距离学习的机会。 只是去作坊,有何意义? 那里又不能学到屠龙术,朱棣眼中还是带着一丝遗憾。 在岳麟看来,这个徒弟不求甚解,性格活泼,两人聊得十分投机。 身着七品鸂(xi)鶒(chi)服,头戴乌纱帽,岳麟穿戴完毕,便在县衙捕快们的簇拥下,视察作坊。 “县令大人,这孩子是您远房亲戚?” “长得很是英俊,以后定是个翩翩美公子!” “呸!咱大明现在需要的是战场上的兵丁,可不要才子佳人!” 捕快们知道岳麟平易近人,若是不在衙门,说起话来也不避讳。 以往朱棣身边的人,都因其身份,语气谦卑,更是带着谄媚。 凤阳县的捕快们,说话直白粗俗,却带着一丝真诚。 朱四郎很喜欢这种感觉,他与其他人平等相交,没有谄媚虚伪。 县城东郊,本来是一片被遗弃的区域,此处背阴,土地费力欠佳,即便是耕种,一年到头也收不到多少粮食。 自从岳麟上任后,便大手一挥,组织人手建了一处小作坊。 “师父,这是!” 朱棣瞪大双眸,只因他看到了大明皇室都被视作珍品的琉璃! “不就是玻璃,大惊小怪!” “唉!以后还是少带徒儿出来。” 玻璃直到工业革命前,一直被东西方的统治者,视为极为奢侈的珠宝珍品。 其质地晶莹透彻,且易于切割,是难得的人工珠宝。 只是制造太过繁琐。 岳麟则没有难么多顾虑,毕竟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朱棣目瞪口呆,他在皇宫中,也没有见过如此多的琉璃宝器。 反而在凤阳县的小作坊内,看到这般珍贵的人工珠宝! “师父!琉璃究竟是如何制作?” 朱棣声音颤抖,语气带着一丝激动,琉璃宝器无论是内销大明,还是外销海外,都能获取暴利! “师父带我来这作坊,就是要告诉我,国富才能民强!” “难怪凤阳一跃成为全国交税之首,有此等琉璃宝器,还会缺银子?” 朱棣难掩欣喜,师父果然会“屠龙术”! 本以为岳麟会隐瞒,谁知后者脱口而出:“你去准备石英砂、苏打、石灰,在高温下烧至熔融,再重新冷却凝固,就形成了性质均匀的玻璃材料。” “烧至半熔融,用一根铁管吹成空泡,不断旋转,巧妙利用重力塑造出各种形态。” 朱棣:“……” 且不说朱四郎同学,并非京中善口技者,无法吹出想要的模型。 单论岳麟说的什么“石英砂”,“苏打”等物,他更是满脸问号。 “乖徒儿,学会了么?用不用为师再复述一遍?” 面对岳麟和善可亲的笑容,朱棣欲哭无泪:“师父,屠龙术太难了!” 第十三章 王保保,土鸡瓦狗耳 难?吹玻璃有什么难的? 凤阳这些个百姓,还不是上手飞快? 看到琉璃宝器带来的银两后,百姓们自然认真钻研。 任谁也想不到,凤阳东郊的小作坊,竟然会生产出大明全国的琉璃宝器! “玻璃制作完,再由凤阳商队销往全国各地。” “说起来还是皇上英明,当年讨伐张士诚,被俘获的富商大户,都被迁往咱们凤阳。” “本着废物利用,哦不,变废为宝的原则,他们去行商销售,简直是轻车熟路。” 岳麟的话,在朱棣幼小的心灵,产生了极大的冲击。 父皇最恨江浙富户,只因这些人拥戴张士诚,提供了不少钱粮辎重,更是在明军攻打时负隅顽抗。 将他们迁往凤阳,令其远离家乡,也算是一种惩处。 谁能想到师父一通操作,让曾经的江浙富户们,成为了为凤阳赚钱的工具。 吾师,真奇才也! 朱四郎双眼放光,那是弟子对师父由衷的崇拜。 岳麟则有些无语,“不就是做个玻璃,至于么!我去,我徒弟不会是玻璃吧!” 简单巡视作坊后,也到了中午头。 “县令大人,今儿我请客,去我家吃?” “去去去!上次就是去的你家,还是来我家吃!” “你们若是真关心县令大人,不如早日给他介绍个婆娘,晚上也有个暖被窝的人!” 岳麟面露尴尬之色,这些老捕快的车,开的猝不及防啊! “滚蛋!本官回去自己吃,不用你们费心!” 岳麟笑骂一句,众人这才分开。 “师父,凤阳县衙,难道不是全天开衙么?” “唉!你懂什么?” 岳麟摸了摸朱棣的额头,笑着解释道:“要给打工人充分的休息时间,才能调动生产积极性。” “咱们凤阳,朝九晚五,中午休息半个时辰!” 朱棣懵逼,打工人?生产积极性? 徒儿真的不懂啊! 少年朱四郎,生怕什么都问,会显得自己愚昧无知,只得不停点头。 “唉!简单来说,想要马儿跑,就要给他草!” “如今大明俸禄过低,官员们勉强能够养活家人,但他们大部分还有婢女家丁,便有些入不敷出了。” “皇上制定的俸禄,未免有些小家子气,这是在逼迫官员铤而走险,贪赃枉法!” 朱棣吓得冷汗直流,师父议论起父皇来,还真不客气! 小家子气? 若是被父皇知道,师父你八个脑袋都不够砍! “咳咳……但皇上也是好心,想要禁止官员贪腐。” “所以才有了好心办坏事。皇帝不可能手眼通天,这些官员依旧会变出花样来贪。” 岳麟笑道:“咱们的皇上,驱逐鞑虏,恢复中华,令我汉家儿郎重新挺直脊梁,说是千古一帝也不为过。” 听到师父夸奖父皇,朱棣自然脸上露出得意之色。 “不过诸多政策,几乎是在为大明亡国而努力,实在是不可取。” 朱棣闻言,整个人如霜打的茄子。 任谁也不愿意听到,建立六年的大明,就被打上亡国的烙印。 “师父,我觉得当今圣上如此英明,肯定会注意到子孙后代的问题!他会去改!” 朱棣信誓旦旦,却看到岳麟笑道:“那只是诸多弊端之一罢了,大明要改的地方很多。” “治大国如烹小鲜,文火慢炖,逐渐祛除食材异味,辅以佐料,烹饪出一锅玉罗珍馐。” “至于我大明的边角料,便有建州女真,西南安南,东方曰本,以及北方鞑虏。” 朱四郎都快被师父说哭了,怎地大明江山,如今看起来危机四伏。 以三百年为准,还有二百九十四年,大明就要亡了! “不过为师打算,再次上奏朝廷!” 岳麟意气风发,眼中充满少年人的朝气,“既然生在这个时代,就要为这个国家做点什么。” “凤阳很大,可以贡献全国最高的赋税!凤阳很小,除了此地之外,还有太多的百姓流离失所!” 朱棣此刻,看到师父眼中流露出对天下百姓的同情。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这不就是一个读书人,最大的志向? 那胡惟庸,自从做了宰相,便开始结党营私,早就忘了朝廷命官的本职。 “好徒儿,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待到凤阳被朝廷注意到,你师父我便是大明最靓的崽!” 岳麟淡然一笑,牵起朱棣的手,“走!咱们去吃饭!” “徒儿相信!朝廷一定不会让明珠暗藏!” 朱棣很是庆幸,能够拥有岳麟这般的师父。 一身“屠龙术”,定能让大明富强,走出所谓的三百年魔咒! 生活不易,四郎叹气。 只因他琢磨了半天,也没搞懂琉璃宝器的制作,白白浪费了师父教给他的第一项屠龙术。 “徒儿,小孩子家家,何必长吁短叹?” “师父,徒儿辜负师父教诲,没能学会琉璃宝器如何制作。” 朱棣哭丧着脸,只觉得今日的西红柿鸡蛋面,都没有昨日香。 “此乃小道也。” 岳麟笑道:“大丈夫当提三尺剑,立不世之功勋,你怎可如此贪财?” 被师父训斥,朱棣则有些委屈,先福国才能强兵。 谁敢说制造琉璃宝器是小道? 估计父皇朱元璋要大嘴巴子招呼他! “师父,您说的轻松呢。如今我大明,年年与北元交战。” 朱棣叹气道:“北元齐王王保保,那是皇上都称作奇男子的人。他可厉害得很呢!” “即便是咱们的徐达大将军,都未必能够战胜他!” 提起行军打仗,朱四郎顿时来了精神,手中筷子挥舞,仿佛那是两把长枪。 挑起的面条,放入嘴中,犹如将敌方大军尽数吃了个干净。 王保保? 那有没有敏敏? 岳麟莞尔一笑,被朱棣看了个正着。 “师父,您说王保保厉不厉害?我大明的将军,能够将其赶回漠北,再也不敢进犯中原?” 朱棣很是好奇,师父对军国大事的看法。 尤其是“三百年魔咒”,属实给朱四郎留下了心理阴影。 “王保保?土鸡瓦狗耳。” 岳麟面色如湖,似乎未将北元齐王放在眼里,“真当我大明火器不利乎?” 第十四章 师父,我有一姊 王保保,北元齐王,被洪武大帝称作奇男子的男人。 在岳麟口中,反而成了土鸡瓦狗。 朱棣双眸瞪得溜圆,不解道:“北元鞑子擅长弓骑,往往我中原步卒,尚未靠近,便已经损失惨重。” “四郎不才,若是要对抗北元,我大明定要训练一支精锐铁骑,方能在战场之上不落下风。” 中原之内,地势复杂,还有城镇村落林立,骑兵未必能发挥出冲锋优势。 倘若战场放在了漠北,一望无尽,皆是草原。 蒙古人的骑兵,便能发挥出优势。 “非也。” 岳麟笑道:“以骑制骑,并非上策。为师如今养马,也只是权宜之计。” “蒙古骑兵为何能够纵横天下?只因拉长了作战距离,中原步卒往往碰不到他们。” 朱棣点点头,:“所以我大明才用骑兵加以制衡!为了北伐,当今圣上鼓励全国上下,都在豢养马匹。” 岳麟喝上一口面汤,笑道:“中原并非马场,百姓豢养的马匹,可谓是良莠不齐,有些根本不能上战场。” “我中原百姓,武德充沛,前有春秋战国,诸侯争霸。后有汉末三国南北朝,五代十国宋元争霸。士卒凶猛,绝不输给蒙古人。” “其实,只需要进一步增加战斗距离,让骑兵都碰不到我们,便能够取胜!” 让骑兵都碰不到? 朱棣摇头苦笑,“师父,你又在诓骗四郎了!” “徒儿年纪小,却也读过不少兵书。如今除了攻城器械外,哪还有比弓箭射程更远的武器?” 攻城器械,巨弩,火炮,携带不便。 外加需要提前布置,若是野外遭遇,尤其是漠北草原,根本不可能广泛运用。 “夷狄所惧中原者,火器也!” 岳麟狡黠一笑,“为师正在研究一样火器,倘若顺利,便能让骑兵彻底退出历史舞台!” “届时,我大明别说击溃北元,即便是远征扶桑,安南,也不在话下!” 能够消灭蒙古铁骑的火器? 朱四郎的小心脏“砰砰”跳个不停,难怪师父说他教的都是屠龙术! 倘若这等火器被有心人掌握,用来造反,岂不是容易颠覆朝廷? “不行!一定要让师父成为我们朱家自己人!” 岳麟哪里知道,他一番随意讲话,竟让朱四郎满脸纠结。 “怎么?今日的面条不好吃?” “好吃是好吃……” 朱棣小脸一红,低声询问:“师父呀,听说你尚未婚娶?” 岳麟轻咳两声,随后宠溺地摸了摸朱棣额头,“臭小子!北元未灭,何以为家!大丈夫何患无妻乎?” 岳麟自然不会告诉徒儿,那是因为县太爷乃是凤阳最穷之人。 之前说媒的人倒是有,可姑娘一看岳麟家徒四壁,唯有每日种植青菜度日,全都选择了婉拒。 这倒是让岳麟落得个清净,没了家长里短,每日都思考如何令凤阳百姓丰衣足食。 战场之后,百废待兴。 哪怕让凤阳,成为一方乐土,正是岳麟所愿。 “师父!其实,我有一位姐姐!” 朱棣大喜,直言道:“她长得很是漂亮!” 朱棣生的英俊,加之其父同样英武不凡,岳麟对这一家子的颜值,倒是信得过。 “咳咳!别看为师身为凤阳县令,如今生活的状况,你也清楚。” 岳麟尴尬道:“只能保证不愁吃穿,至于锦衣玉食,为师尚需努力。” “唉!都怪皇帝老儿,太过吝啬,俸禄过少!” 朱棣可不管岳麟吐槽,当即欣喜道:“这么说,师父你愿意咯?” 岳麟笑道:“我愿意,人家姑娘可未必愿意呢!收拾碗筷,为师带你读书!” 朱棣直接撒丫子跑向外面,岳麟无奈摇头:“就算不想洗碗,也不用这般反应吧!” 懵懂少年朱四郎,如今奋笔疾书,正在用宋濂先生,刘三吾先生教给他的所有言语,将自家师父形容成当世人杰。 “快马加鞭,送到应天府!” “是,燕王殿下!” —— 应天府,皇宫。 少女独坐长亭,十六七岁年纪,一张圆圆的鹅蛋脸,眸如点漆,肤光胜雪,眉目如画。 正是朱元璋的嫡长女,宁国公主朱英娆。 “丫头。” 贵为皇后的马秀英,一席寻常百姓家的长裙,不知穿了多少年。 “女儿拜见母后。” 朱英娆娇柔一笑,令人如沐春风,正直二八妙龄,已经可以嫁为人妇。 身为宁国公主,朱英娆不像寻常女子般,有选择夫婿的权力。 她将会成为皇室联姻的工具,夫君无非是朝中勋贵,亦或是将门后代。 总之,肯定不是自己喜欢的人。 “为何闷闷不乐?” 马皇后宠溺地将宁国公主拉在身旁。 “女儿已经到了出嫁的年纪……” 宁国公主泄气道:“想必父皇此次从凤阳回来,定要为女儿挑选夫婿了。” 马皇后摸着朱英娆的手,宽慰道:“女子嫁人成家,很是正常。娘在你这个年纪,已经嫁给你爹了!” 朱英娆嘟着樱桃小口,不悦道:“父皇和母后是两情相悦,为何女儿却要嫁给你个素未谋面之人?” “还说是大明公主,不如民家女子,可以与心爱之人一起。” 马皇后闻言,不悦之下,又有一丝心疼。 嫔妃所生的公主,朝中勋贵都已经求之不得。 更不要说身为嫡长女的宁国公主,这可是大明长公主! 朱英娆也不想与母亲争吵,随口搪塞道:“父皇不是已经回来了?为何不见一起去的四弟?” 平日里,朱棣性格活泼跳脱,与朱英娆关系最是亲昵。 姐弟二人,时常谈天说地。 “你四弟认了个先生,留在凤阳学习。” 马皇后摇头苦笑道:“重八也真是乱来!任由老四一个人出远门!” 正当母女二人谈心之际,宁国公主的贴身宫女,手中拿着一封信,悄悄示意朱英娆。 “母后,时辰不早了,父皇也要下朝,您快去看看他!” 朱英娆俏皮一笑,马皇后对这个宠爱的女儿,最是没脾气。 “好好好,我这就去看你父皇!” 待到马皇后离去,朱英娆赶紧翻阅书信,秀眉一挑,轻笑道:“还是四弟知道心疼本公主!连如何出宫,都想得一清二楚!” 第十五章 公主智计出京城 皇宫之内。 从凤阳归来的老朱,可谓是心情甚好。 发现了岳麟这般大才,简直是不虚此行。 “重八,什么事这般高兴?” 马皇后端庄大气,为丈夫斟酒一杯。 “父皇,您已经很久没有这般开心了。” 太子朱标笑道:“莫非是惩处了那凤阳贪官?” 大明对贪官,简直是零容忍。 贪腐超过五两银子,便会被打入死牢。 低于五两银子,不是被发配边疆,就是被贬到海外的岛屿,永世不得还回。 即便是贪污更少银两的官员,一般不是降职就是罚俸禄一年或者两年。 “标儿,这次你可猜错了!” 朱元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笑道:“妹子,再给咱倒一杯!今天啊,咱高兴!” 秦王朱樉和晋王朱棡,两人面面相觑,可惜都猜不到父皇心中所想。 唯有宁国公主朱英娆,起身为父皇斟酒。 “父皇除了天德叔叔打胜仗外,便是听到大明丰收,才会露出如此笑容。” 朱英娆轻笑道:“女儿猜测,应该是遇到了大才!父皇是真龙天子,那贤臣便是一阵风,助推父皇登天。” 哈哈哈! 朱元璋闻言大笑,“就说咱的丫头,向来心思聪慧!她说对了!咱在凤阳啊,遇到了一名当世大才!” 马皇后闻言同样欣喜不已,中原百废待兴,不少百姓依旧过着贫苦的生活。 朝廷的人才,也是远远不够。 “元朝鞑子,一直废除科举,欲断绝我汉家俊才!咱重开科举,没想到能收获此人!” 秦王朱樉好奇道:“父皇!此人莫非不是老叟,而是个年轻士子?” 新朝初立,缺人啊! 朱元璋曾在各地广求贤才,可惜各地举荐之人,都是些上了年纪的老儒生。 刚刚成立的大明朝,那是旭日初升,将要带领中原百姓走向新的高峰。 这些个上了年纪的老儒生,在任干不了几年,加之思想固化,导致治理地方效果欠佳。 “对!此人年纪不过二十!” 朱元璋笑道:“咱打算啊,过些日子,就将他调到应天府!” 呼…… 一众皇子公主,都深吸一口气。 从凤阳一步到应天府,可谓是一步登天。 唯有宁国公主并不惊讶,毕竟求学少年朱四郎,早就送来了书信。 “父皇,此人不过二十,就进入朝廷,是否太过年轻?” 太子朱标疑惑道:“何况,朝中有韩国公李善长,诚意伯刘伯温,中勤伯汪广洋,三位大才都善理繁难事务,且屡献忠策。” 朱元璋强有力的大手,直接拍在朱标肩膀之上。 “标儿!这些个老家伙,可都上了年纪!何况,他们是咱这代的臣子!” “咱为你找的这人,以后定能成为你的左膀右臂!” “此人才学不亚于汉之张良,孔明!” 朱标还是有些不可置信,即便是刘伯温先生,都未曾被父皇这般夸奖过。 “父皇,四弟来信了。” 朱英娆笑着将书信呈给朱元璋。 能陪朱元璋用膳的公主皇子,可都是马皇后所生。 这才是朱元璋的家人。 谁知,老朱看过了书信,反而是眉头紧锁。 “重八,怎么了?莫非是老四待在凤阳,觉得不舒服?” 马皇后爱子心切,“不如让他回来。” 不可! 老朱大手一挥,直言道:“没想到啊!岳麟那小子还藏了一手!” “幸亏咱让老四拜他为师,套出了这等利国利民的消息!” 朱标好奇不已,一向桀骜不驯的朱棣,竟然会主动拜师? 朱棡低声道:“二哥,老四向来喜欢逃课,宋濂先生的课,他都照逃不误!” 朱樉点头应承:“四弟能拜师,专心学业,简直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朱元璋则将书信递给马皇后,后者很快便翻阅起来。 “重八!倘若此人,真有本事击溃蒙古骑兵,那便是出将拜相的大才!” 马皇后激动之余,还不忘问女儿:“丫头,为何书信的另一半没了?” 朱英娆俏脸一红,那可是她跟四弟的小秘密。 “母后,剩下的都是四弟说起凤阳的奇闻异事,不甚重要。” 见女儿娇嗔,马皇后也没有细问。 “父皇,大妹也到了嫁人的年纪。” 朱标笑道:“您可要为她挑选个好夫婿!” 来了!来自皇室的催婚! 朱英娆当即泪如雨下,看得父母兄弟不知所措。 “大姐,你怎么哭了?” “大姐别哭,谁招惹了你,俺朱棡帮你揍他!” “大妹,是为兄说错了什么话?” 三位兄弟自幼便将朱英娆当做家里的掌上明珠。 “是啊,丫头!有什么话,跟爹说!” 朱元璋看到女儿哭得梨花带雨,也有些心痛。 “丫头,即便是嫁人,你也能随时进宫。” 马皇后拉着女儿的手,不停宽慰。 “父皇,母后!女儿想起嫁人过后,便要成为他人之妇,死后更要成为别家之人,便心痛不已。” 朱英娆一串珍珠泪,哭得梨花带雨。 “女儿想在父皇赐婚前,前往凤阳,祭拜先祖!” “倘若嫁人后,名不正言不顺,恐怕此生都没有机会再去凤阳!” 听闻此言,朱元璋感慨万千,咱的女儿就是孝顺! “以后,无论是谁娶了咱的女儿,都不能让她受委屈!” 洪武大帝发话,天下谁敢不从? “丫头不哭,前去凤阳祭祖之事,我跟你爹答应便是。” 见马皇后松口,朱英娆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之色。 那是女儿家“奸计得逞”的乖巧模样,饶是太子爷朱标,都没看出大妹有四弟相助。 “行了!咱明日就安排丫头前往凤阳!正好帮咱看着老四,可不能给岳麟那小子惹麻烦。” 朱元璋笑道:“来来来,吃饭吃饭!” —— 凤阳县。 一向被宋濂,刘伯温夸赞聪慧的朱棣,此时遇到了不小的麻烦。 “师父……勾股定理太难了!” 朱四郎哭丧着脸,求助地看向岳麟。 却见县令大人手中捧着羊角蜜,吃着正甜。 “勾三股四弦五!有什么难的?算不出来,这里的甜瓜,可就都归为师了!” 第十六章 朝九晚五,周末双休 凤阳县,朝阳初生。 如盘宝镜起峰巅,喷薄良辰景色妍。 华贵的马车之上,宁国公主端坐于此。 身边宫女慧儿轻声道:“殿下,马上就要到凤阳了,听宫里人说,此地常年穷山恶水,百姓生活贫苦……” 虽说是大明中都,朱元璋曾经想定都于此,但由于客观条件,最终还是放弃。 一路劳顿,加之锦衣卫护送,朱英娆早就没有了看窗外风景的雅致。 “先进城,本公主要好生歇息,然后再去找四弟。” “是,殿下。” 锦衣卫领命,驾驭马车正要进门之际,却被身后的马车提醒。 “前面的官人,您挡了我们的路了!” 车夫直言道:“这里是生鲜通道,至于行人通道在左边!” 生鲜通道? 行人通道? 朱英娆有些不解,更何况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都是她朱家的路,她又岂会挡下别人的路? “殿下……” 锦衣卫百户曲小川轻声道:“前面的马车,也都是装在鲜鱼河虾等货物。兴许是咱们走错了路……” 朱英娆倍感好奇,就听到身后的车夫解释道:“诸位一看就是刚来我们凤阳吧!” “县令大人为了保证我等的鲜货,能够卖个好价钱,特意开放了生鲜通道。” “能让我们的货,早些时日抵达市场。” 听完这般解释,朱英娆意识到,是自己的马车挡了人家的路。 宁国公主本就是大方懂事的女子,更不会因为自持身份而骄横。 “给百姓让路,咱们走左边。” “是!” 贴身宫女慧儿惊讶道:“这县令倒是有些头脑呢!这些个活鱼鲜虾,若是慢一些送到集市,很容易死在途中。渔民们这一天便白忙了。” 宁国公主点头道:“不过,刘伯温先生说过,治大国如烹小鲜,别小看一些不打眼的事情。积少成多,便能让一座县城发生变化。” 朱英娆对四弟说的那位县令,越加感兴趣,顾不得回皇室搭建的行宫休息,便直接下令前去县衙。 果不其然,宁国公主吃了闭门羹。 “巳时开衙?” 慧儿撅着小嘴,不满道:“他这个县太爷,当真是比朝廷大员过得都舒服!” 洪武一朝,早朝从五点便开始。 官员们一般三点就要起床,开始准备早朝。 像岳麟这般朝九晚五的县令,属实难得一见。 “殿下,不如我们先回行宫,您可劳累了一路。” 慧儿心疼自家公主。 “无妨,本公主倒是要看看,这县令什么时候来开衙!” 直到中午头,县衙却依旧空无一人,令宁国公主扑了个空。 这可气坏了随行的锦衣卫和宫女们。 “公主殿下……” “给本公主查!那岳麟到底在何处?” 锦衣卫当即领命而去,莫敢不从。 能将雍容大度的宁国公主气成这般模样,这凤阳县令当真有两把刷子! —— “徒儿啊,可莫要轻视了数算。” 经过半个月的折磨,朱棣总算能够掌握勾股定理。 “在为师的家乡有句话,学会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岳麟笑道:“下午为师教你物理和化学。” 朱棣有些懵逼,他跟随先生学习半月,正儿八经的儒家经典,是一页纸都没学。 倒是被先生们嗤之以鼻的数算一道,学习了不少。 “师父……四郎有些不懂,数算乃小道。为何不学习儒家经典?” 啪! 朱棣的额头,瞬间被岳麟的大手罩住。 “儒家经典能教你发家致富?能教你富国强兵?能让你制造出玻璃?” 一提起“琉璃宝器”,朱棣顿时来了精神。 他可是见识过小作坊的厉害,生产出来的琉璃宝器,哪怕是最便宜的,都能够卖上百两银子! “师父!徒儿学,徒儿一定学!” “下午也不能耽误体育,你要做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大明少年郎!” 经过与岳麟的相处,朱棣越发觉得师父乃当世高人。 总是能说出些他不懂的词汇,哪怕是宋濂这样的大儒,也未必能懂什么叫“代数”,“几何”,“元素周期表”。 “说起来,元素周期表,咱们皇上至少贡献了一半。” 什么? 父皇竟然跟元素周期表有关? 朱棣大感好奇,定然选择刨根问底。 “皇上为他的子孙后代取名,顺从五行学说,造了不少生僻字。” 岳麟笑道:“有些字,便被运用到元素周期表中。” 朱棣大惊,大明属火德,兴于南方。 这是刘伯温先生卜卦而来,若想让大明千秋万世,后代的名字也要遵从五行学说。 这等皇室秘闻,先生竟然也知道? 岳麟自然不会告诉朱四郎,这些小道消息,都是他在某震惊浏览器看到的。 “岳麟何在?给我滚出来!” 一声娇喝传来,打断了师徒二人的授课。 朱棣狡黠一笑,“肯定是姊姊来了!” 岳麟则有些发懵,他可谓是凤阳出名的大龄青年,平日里接触的女子少之甚少。 打开门后,一名小丫头正站在门口。 一席华贵公装,两个肉包丸子头,显得俏皮可爱。 肤若白雪,一双杏目,充满灵性。 宫女慧儿本来气势汹汹,以为开门的会是个老头,谁知眼前的青年一席儒衫,剑眉星眸,书生意气,挥斥方遒。 竟让小宫女小鹿乱撞,芳心跳动不停。 “姑娘是?” “你就是岳麟?” “正是在下。” 岳麟一笑,令人如沐春风,殊不知马车上的朱英娆,已经在暗暗观察。 “你……你身为县太爷,为何不去早衙?” 慧儿双手掐腰,仿佛这般模样,便能让自己底气十足。 “姑娘可是有何冤屈?” “没有!” “本县秉承朝九晚五,周末双休的原则。” 岳麟轻笑道:“七天之内,最后两日全员休息。” 大胆! 朱英娆皱眉不止,大明朝廷在父皇的命令下,几乎全年无休。 这凤阳县令倒是胆大妄为,竟然敢令麾下衙役休沐! “英娆姊!你快出来!” 朱四郎一步踏出,迫不及待地钻进马车,“这就是我师父,人长得平平无奇,不过才学绝对出众!” 朱英娆有些害羞,哪有这般卖姐姐的弟弟? “且慢,我出去便是,莫要拉扯!” 第十七章 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女子走下马车,岳麟见到朱英娆的那一刻,便被对方的绝世容颜惊呆。 肌肤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 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让人自惭形秽,不敢亵渎。 冷傲灵动的双眸中,颇有勾魂摄魄之态,让人魂牵蒙绕,无法自拔。 朱英娆同样被岳麟的玉树临风,书生意气所折服。 并没有想象中的书生文弱,更多的则是意气风发。 “太好了!大姐跟师父,那是王八看绿豆,对眼了!” 少年朱四郎将真实想法脱口而出,得来的并非是媒人的感恩,反而是朱英娆怒掐其小脸。 随后便是师父严厉的声音,“回去将元素周期表,抄个十遍再说!” 朱棣欲哭无泪,“师父,这是我大姐,看在她的面子上,能不能少一些?” 朱英娆俏脸一红,“岳先生不必顾忌我,正所谓严师出高徒,不如再加五遍!” 朱棣:“???” 宫女慧儿有些发懵,低声提醒道:“殿下,咱们是兴师问罪!” 朱英娆这才端正仪表,轻哼道:“岳先生,你那朝九晚五,周末双休的谬论,可是在违逆朝廷的规矩。” “若是被有心人弹劾到朝堂之上,定然会引起轩然大波。” “届时朝廷派人来问罪,你待如何是好?” 正是胡惟庸的弹劾,才让洪武大帝前来凤阳巡视。 谁知,却以外捡到了岳麟这块璞玉。 “姑娘有所不知。” 岳麟轻笑道:“人在劳累到一定程度,需要得到休息,才能够更好的工作。” “就像一头牛,你要让他辛勤耕地,要么喂它草,要么让他休息。” “若是两者皆无,那这头牛便有动歪心思。耕地途中,吃些庄稼,亦或是偷懒。” 朱英娆心思玲珑,岂会听不出言外之意。 岳麟分明是在说大明官员的休沐制度,存在缺陷。 与汉唐宋元的五日一休相比,洪武大帝自己都不怎么休息,更别说手下的官员了。 大明初期,百废待兴,唯有在元旦、冬至和元宵节休沐。 这也让官员们叫苦不迭,个人闲情雅致,以及陪伴家人的时间严重不足。 这也造成了官员们,普遍积极性不高,加之俸禄稀少,只能起歪心思,各凭手段获利。 “哼!朝廷的制度,自有其优势!” 朱英娆见说不过岳麟,便自顾自地走进院落内。 “这是何物?” 朱英娆见到一台类似于踏车的物件。 明朝织布,一般以踏车、弹弓、卷莛、纺车、织布机等机具。 岳麟房屋中摆放的器具,却像是一众机具的组合体。 “此乃珍妮机,一旦此物研究完成,便能让天下百姓有衣穿!” “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岳麟轻笑一声,上前演示。 只见纱锭都竖着排列,用一个纺轮带动,可以一下子纺出更多的纱。 “一个纺轮带动八个竖直纱锭的新纺纱机,功效一下子提高了八倍。” 这等纺纱效率,当即令朱英娆等人目瞪口呆。 如今的大明,手工业者还要依靠人力为主,机具提供的帮助有限。 “只需要手摇操作,便能够大幅度提高生产效率,届时我大明的棉纱,便能让百姓们都穿上新衣!” 岳麟说到此处,只觉得神清气爽。 说起来要做这珍妮机,也耗费了他不少功夫,尤其是飞梭的制造。 “哈哈哈!你一个读书人,还是凤阳县令,怎么会专精这等小道?” 一旁的锦衣卫百户,放声大笑。 在他们眼中,唯有身居高位的官老爷,才是真正的人上人。 即便能让天下百姓穿上新衣,哪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来的威风? 朱英娆却深吸一口气,内心震惊不止。 鼠目寸光之人,根本不知道这“珍妮鸡”的重要性! 哪怕大明手工业圣地,江浙之地,全靠人力,肯定不如眼前的珍妮鸡! “岳县令,你这只鸡怎么卖?” 朱英娆当即提出:“您也知道,我父亲乃是大户之家,我们想要买这只珍妮鸡!” 哈哈哈哈! 岳麟捧腹大笑,合着眼前的姑娘将珍妮机当成了珍妮鸡。 “不卖不卖!” “混账!我家小姐让你卖,你就必须卖!” 锦衣卫百户大怒,随即便要抽刀威胁。 “我乃朝廷命官,你一个富家护卫,也敢对本官动手不成?” 岳麟震怒,一身官威迸发。 “不长眼的东西,给我滚!” 朱英娆一声娇喝,怒斥手下,那百户不敢在说话,只得悻悻离去。 “我平日管教不严,还望大人见谅。” 朱英娆聊表歉意,随即笑道:“大人,可是觉得加钱过低?这珍妮机,我家愿意出黄金千两!” 如今新朝初立,黄金千两,便足以让岳麟跻身富户之列。 更别提他还是凤阳县太爷,肯定能够脱离如今的小院。 “我观大人居住之地,过于朴实无华。” 朱英娆莞尔一笑,“黄金千两,足以令大人换上一座大院,再娶上娇妻美妾,坐拥仆从百人。” 谁知此言一出,岳麟竟然直接开口送客。 “小姐请离去,岳某住处,不欢迎铜臭之人。” 岳麟轻哼道:“此珍妮机,岳某自然要上奏朝廷,分文不取!只愿皇上能让天下百姓穿上新衣,吾之所愿也!” 朱英娆与朱棣姐弟,心中颇受触动。 如今的岳县令,可不知道他们的身份。 无论是创立福利院,还是主动捐赠珍妮机,都证明此人是心怀天下的大才! 岳麟自从穿越而来,便看到中原百姓的苦! 经历过战乱后的中原百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岳麟如今的能力有限,他只能让凤阳百姓安居乐业。 珍妮机,这样能提高生产的利器,卖给富户,只能让其沦为榨取普通百姓的工具。 倘若交给朝廷,以洪武大帝的英明,定能让其物尽其用。 届时,中原百姓有衣穿,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岳先生,果然是当世大才,请受小女子一拜。” 朱英娆行了个万福,能让宁国公主心服口服的人并不多。 岳麟也有些不好意思,刚才自己是否说话有些过火? “对了,这位小姐,敢问你有没有钱?” 岳麟憨憨一笑,“那个,本官想先借二两银子,嘿嘿!” 第十八章 寻常山匪,焉敢造次 堂堂凤阳县令,竟然要向一个女流之辈借二两银子? 朱英娆心思玲珑,娇媚一笑,“县令大人,可是凤阳的父母官,没有让治下百姓孝敬?” 听闻此言,岳麟面上不悦,显然对方将他当成了贪赃枉法之人。 “试问天下间,哪个父母会不为儿女着想?反而要儿女孝敬他们?” 岳麟反唇相讥道:“姑娘口中的父母,应该是后爸后妈吧!” 朱英娆碰了个软钉子,也不烦恼,轻哼道:“二两银子可以借你,不过本姑娘没有住处,就当是房租了!” 说罢,宁国公主一声令下,“慧儿,把房间收拾出来!” 岳麟心中大喜,他这小院,尚有三间屋子。 除了主房自己居住外,四郎住一屋,另一屋正好给那刁蛮女子。 一间偏屋,就能有二两银子的租金,岳麟只觉得大赚。 可县令大人,显然低估了宁国公主。 只见侍女慧儿,已经差遣护卫,将岳麟的衣物尽数拿走。 “等等!你们拿我的衣服作甚?” “当然是搬到偏屋,主屋给我们家小姐咯!” 慧儿俏皮一笑,做了个鬼脸,“莫非县令大人觉得,二两银子还租不到你这主屋不成?” 小狐狸也不容小觑! 尤其是貌美如花的狐狸精! 岳麟无奈叹气,幽怨地看了眼四郎,后者双手一摊,他也拿这位皇姐没有办法。 谁让宁国公主,是大明长公主,更是朱元璋的掌上明珠呢? “师父,小不忍则乱大谋!” 朱棣轻声道:“我家姊姊愿意留在这里,就是不讨厌师父!” 岳麟则低声道:“四郎啊,你那姐姐,一看便是强势之人,师父我还是更喜欢小家碧玉……” 话音未落,就听到身后传来娇柔之音。 “岳先生,听家父说,你还负责教授四弟功课。” “小女子,可否有幸旁听?” 朱英娆背着手,踮起脚尖,加之一席淡绿色长裙,甚是可爱。 “可以,自然可以。” 岳麟心中暗道:“有钱,就是能为所欲为!” 朱英娆虽是女子,可身为大明长公主,从小也饱读诗书。 儒家经典,四书五经,宁国公主均有涉猎。 然而令她惊讶的一幕出现了! 岳麟教授的课程,她从没有见过! “四郎,把元素周期表背一遍!” “上次鸡兔同笼的替,还记得么?给为师算一遍!” “牛顿第一定律!就是被苹果开瓢那位,对对对!” 朱四郎有意在皇姐面前炫耀,无论是背诵,亦或是解题,全都轻松熟练。 “岳先生,四书五经,八股文章,方为科举考察之精要。” 朱英娆秀眉紧蹙,提醒道:“我家四郎,将来要当经事治国之才,学那劳什子元素周期表,有什么用?” 朱棣已经被册封为燕王,以后要去封地就藩。 藩王自然要治理封地,抵御外敌。 “小了!” 听闻此言,朱英娆不由地看向胸前,随即又听那岳麟说道:“格局小了!” 朱棣同样点头道:“姊姊,你看莫要小看了元素周期表,此等学问,名为化学!” 化学? 岳麟轻哼一声:“四郎,给你家姐姐露一手!” 得嘞! 朱棣当即拿出烧杯,试管等物件,现场玩了一出粗盐过滤! 朱英娆只觉得是在看戏法,本来粗糙带着杂质的粗盐,竟然在朱棣的一番操作后,过滤成了精细之盐! 看着晶莹剔透的细盐,朱英娆更是惊讶的合不拢樱桃小口。 哪怕是高中的化学知识,也能够在大明形成降维打击。 更别说,岳麟掌握的还并非如此。 “怎么样?还说这是无用小道?” 岳麟轻笑道:“本官所教的任意学问,都能够在生产生活中兑现!” 朱英娆显然不服,粗盐过滤之术,虽然能让百姓过得更好,但显然不是大明当务之急所需。 “哼!你那化学,物理,岂能帮助我大明驱逐北元鞑子,让他们再难犯边?” “可以!” 岳麟自信满满,直言道:“本官说过,北元鞑子并不可怕!只要进一步拉长战争距离,让敌人碰不到我军,就能令骑兵彻底退出战争舞台。” 朱英娆双眼写满了不可置信,随后看向四弟,朱棣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给师父一些时间,他肯定能做出来!” “哼!” 朱英娆正欲继续与岳麟斗嘴,却看到两个衙役着急前来。 “县令大人!不好了!黄牛岭的盗匪,如今又要来犯我凤阳!” “去年大人上任之初,那盗匪首领便下了通牒,一年之后让我们准备好钱粮,用来买平安!” “那些盗匪,听说曾经在陈友谅麾下当过兵!” “不如……答应他们吧!反正咱们凤阳如今有钱!” 衙役们你一言我一语,归纳起来,就想息事宁人。 大明初立,外有北元虎视眈眈。 内有各路豪杰的残兵败将,落草为寇,占山为王。 洪武大帝不仅要组织北伐,还要命手下剿匪,保护百姓一方平安。 可乱世之后,总会有些落网之鱼。 两名衙役看向岳麟,等待着县太爷的回复。 朱英娆与朱棣姐弟二人,同样好奇岳麟的做法。 身为一方县令,自然要保护百姓的责任。 可岳麟看起来,便是一介文弱书生,根本没有上阵杀敌的本事。 更不要说,面对的是陈友谅的旧部。 “嗯!你们说的有些道理,黄牛岭的盗匪,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 话已至此,朱英娆眼神中流露出失望之色。 她可不希望,四弟的师父,是位贪生怕死之人。 “可是,在本官看来,北元鞑子皆为土鸡瓦狗,更何况这些盗匪?” 岳麟咧嘴一笑:“不过是插标卖首之徒罢了!紧闭城门,待我前去查看!” 衙役们只觉得双腿发软,平日里弟兄们抓些小偷小盗,那是手到擒来。 如今跟陈友谅的老兵厮杀,那不就是送到人家嘴边的一盘菜? “放心,本官会保护你们。” 岳麟轻笑道:“四郎,带着你姐姐躲在家里,等为师回来。” 朱棣自然不依,“上阵亲兄弟,打仗师徒兵,四郎跟师父一起去!” 朱英娆娇哼一声:“本姑娘也想看看,县令大人如何退敌!” 第十九章 小小盗匪,可笑可笑 凤阳城外。 张瞎子骑着高头大马,手中一把九环刀,显得杀气凛然。 追随陈友谅争夺天下失败,鄱阳湖水战,更是大军尽数覆灭。 张瞎子成了逃兵,在天下归一,大明王朝定鼎中原后。 张瞎子便率领麾下残兵败将,占山为王,成了劫道的土匪。 任谁也想不到,张瞎子早就盯上了凤阳。 “弟兄们,这里是朱重八的老家!可惜啊,他当了皇帝,做梦都没有想到,咱们会劫掠此地!” 手下五百名土匪,一个个凶神恶煞。 凤阳县的改变,他们都看在眼里。 本来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百姓,如今竟然已经富得流油,甚至做起了琉璃宝器的生意。 “让你们的狗县令滚出来,亲自将钱粮奉上。” 张瞎子耀武扬威,冲着城楼喊话道:“否则,本大帅一声令下,血洗凤阳!” 城内百姓人心惶惶,他们才刚摆脱战乱,能在岳麟治下安居乐业。 城楼官差瑟瑟发抖,平日里对付的那些小偷小盗,跟杀气腾腾的土匪,根本没有可比性。 “县令大人来了!” “大人,快上城楼,盗匪首领刚才大放厥词!” “还请大人做主,我等到底是战是和!” 岳麟一席七品鸂(xi)鶒(chi)服,头戴乌纱帽,正气凛然,让城中众人,瞬间有了主心骨。 “你就是凤阳县令?” 张瞎子带着眼罩,仅剩的独眼,充满阴毒之色,无不在告诉岳麟,他是个杀人不眨眼之辈。 “正是,不知你有何贵干?” 岳麟负手而立,浑然不惧,在张瞎子眼中,当官的不都是这样? 尽管心里怕得要死,表面却还要摆谱。 “大人,咱们都是邻居,如今天下初定,弟兄们粮草不足,特来向大人借些钱粮。” 张瞎子笑道:“兄弟我,只要白银三万两,粮食二十万石!” 呼! 凤阳县众人闻言,深吸一口气,这厮简直是狮子大开口! 这一年,凤阳家家户户有余粮,可若是答应了张瞎子,无疑一夜回到解放前。 “大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县丞老黄轻声劝道:“以大人的能耐,定能带领凤阳百姓们致富。” “是啊,大人!倘若与贼子短兵相接,咱们县衙的几十个捕快,恐怕未必能胜!” 王捕头直言道:“不如虚以为蛇,暂且答应贼子,再上报朝廷,派大军前来剿匪!” 这就是岳麟的左膀右臂? 一起登上城楼的朱英娆,忍不住摇头。 朱棣更是双眸满是怒火,这般官员,当真能够保护百姓? 三万两白银,二十万石粮食,那可都是百姓的血汗钱! 朱四郎不由地看向师父,哪怕敌众我寡,他依旧希望岳麟能够说不。 “就这些?够了?” “用不用再多点?给你们五万两白银,三十万石粮食?” 岳麟突然开口,周围官差,城下百姓无不震惊。 县令大人这是作甚? 不讨价还价便罢了,竟然给那些盗匪加价? 狗官! 朱英娆咒骂一句,眼中满是不屑之色。 朱棣则皱眉不止,在他印象中,师父可不是这般懦弱之辈。 哈哈哈! 张瞎子大笑道:“县令大人,当真是个妙人!那在下就却之不恭了!” “大人放心,咱们这些弟兄,都是讲义气之人,一年为期,我等不会再来侵扰凤阳!” 谁知,岳麟再次语出惊人。 “不会吧?你当真了?你在想屁吃?” “凤阳县每一文铜钱,都是我治下百姓,辛勤劳作得来,岂能交给你们?” “诸位且看,如此愚蠢之人,还当真了!小小盗匪,可笑可笑!” 张瞎子火冒三丈,岳麟明显将他当猴耍! 亏他还以为,遇到了个软柿子! “狗官!老子可是陈友谅的亲兵!” “陈友谅?不过是我朝陛下的手下败将!” 岳麟大袖一甩,不屑道:“昔日六十万大军,尚攻不破洪都!今日你们五百蝼蚁,焉能动摇我凤阳?” 说得好! 这才是我大明的父母官! 朱英娆美目流转,忍不住看向岳麟。 “这才是我的师父!” 朱棣手握木棍,这些年跟天德叔学来的武艺,终于要派上用场。 岳麟一番话,彻底触怒了张瞎子众人。 “敬酒不吃吃罚酒,弟兄们,攻城!” 五百杀人不眨眼的悍匪,毅然冲向了凤阳城门。 凤阳虽是老朱故乡,却没有太顽固的城防。 毕竟此地,并非险要关隘,更不是兵家必争之地。 谁也不会糊涂到,给凤阳修缮城墙。 王捕头焦急道:“弟兄们!快下去堵住城门,不可给盗匪可趁之机!” 县丞老黄则看向岳麟,“大人!可有退敌之策?” 岳麟则已经脱下官袍,这一幕看得众人不解。 大人莫非要以身殉国不成? “喂!你这是做什么?亏本姑娘刚才还对你刮目相看!” 朱英娆一步踏出,气急道。 谁知那七品鸂鶒服,竟直接落在宁国公主手上。 “本官逢年过节,只有这一件官袍,可不能弄脏了!姑娘且帮我那好!” 岳麟冷笑道:“之前特意在城墙上,暗藏玄机,今日终于能派上用场!” 王捕头瞪大双眸,他似乎回想起了什么。 “大人,您上任之初,就让工匠们,在城楼上留下了那东西!” “不错,还是隔壁老王记性好!” 岳麟将漆黑的炮口瞄准张瞎子,嘴里叼着火折子,冷笑道:“邪门歪道,看老子一炮轰之!” 元朝便已经有了火炮,不过威力准度,以及安全性都太差。 “老子废寝忘食,才造出这么一门红衣大炮,今日就让它开开荤!” 朱棣看向那红衣大炮,与明军火炮相比,其炮身铸有准星、照门,中部有炮耳。 “弟兄们莫怕!这等火炮,最易炸膛!说不定,那县令会把自己先炸死,哈哈哈!” 张瞎子猖狂大笑,挥舞手中九环刀,指向岳麟,“狗官,我定要用你的心肝下酒!” 轰! 铁瓮城头马乱嘶,凤阳城下炮如飞。 刚才还嚣张跋扈的张瞎子,如今已经粉身碎骨,查无此人! 还在攻城的盗匪们,经此巨变,一个个呆若木鸡。 “逃!” 不知是谁大吼一声,一众盗匪惶惶如丧家之犬远遁而去! 第二十章 此人,深不可测 凤阳城下,黄牛岭的盗匪们,树倒猢狲散。 一个个生怕成为,岳麟下一个炮轰的对象,使出了吃奶的劲去逃跑。 凤阳百姓更是面面相觑,谁能想到,当初岳麟在城墙上的小小改动,竟然救了他们! “嗯,幸亏没有炸膛。” 岳麟认真评估道:“红衣大炮的威力更强,射程更远,不过稳定性较差,万一炸膛了,我可是第一个受害者。” 捕头老王,如今威风凛凛,那模样堪比领军大将。 “县令大人威武!弟兄们,随我追杀盗匪!” 老王一声令下,这等顺风局,定要给弟兄们捞些功劳。 面对穷凶极恶的盗匪,我唯唯诺诺。 面对落花流水的盗匪,我重拳出击。 凤阳百姓,也表现出了彪悍的一面,抡起锄头,钉耙等各种农具,加入了追击盗匪的队伍。 朱棣目瞪口呆,这等百姓追杀盗匪的场面,他真没见过! 朱英娆则饶有兴趣地看向岳麟。 凤阳县能够一招制敌,扭转局面,正是因为这个男人。 “这等火炮威力,远远超过了工部军器具的手笔。” “难怪四弟说此人,身负屠龙术!” “倘若他对大明身怀异心,这火炮术,岂不很是危险?” 岳麟检查完红衣大炮后,发现周围同僚尽数去追绞盗匪,唯有四郎姐弟二人留在身边。 “这位小姐,你为何捂着双眼?” “岳大人!你能不能先把衣服穿上?” 朱英娆通过指缝,看到岳麟如今褪下官袍,露出结实的身躯。 如今初夏时节,岳麟穿的自然十分清凉。 “咳咳……见笑了!” 岳麟老脸一红,“本官就这一件像样的官袍,事关朝廷脸面,可不能弄脏。” 这样的官员,还真是不常见。 朱英娆莞尔一笑,令人如沐春风。 “有岳大人这般的好官,当真是凤阳百姓之福,请受小女子一拜!” “免礼免礼!姑娘不如再借我二两银子?” 朱英娆一脸黑线,只觉得岳麟不解风情。 宁国公主秀眉一挑,一脚跺去,疼得岳麟龇牙咧嘴。 哼! 组萦绕娇哼一声,已经在侍女慧儿的陪伴下离开。 朱四郎则恨铁不成钢,无奈道:“师父啊,您当真是气氛破坏者呢!” 黄牛岭在凤阳捕头老王的带领下,成功被剿灭。 毕竟没了张瞎子这个匪首,其余盗匪跑的跑,逃的逃。 绿林道上都传闻,凤阳县令有雷公火神相助,张瞎子嚣张跋扈,被那县令一声“雷公助我”,便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毕竟绿林好汉嘛,总是要个脸面。 若是跟同行吹牛b说实话,表示自己见头目被炮轰后,直接撒丫子跑路,未免让人笑话。 唯有拔高敌人b格,方能掩饰自己的无能。 不少绿林豪杰,都对凤阳县心存敬畏,尤其是那位有雷公相助的县令。 —— 武英殿。 胡惟庸很是不解,皇上自从回来后,便没有说过任何有关凤阳之行的事情。 陪同皇上前去之人,乃是锦衣卫指挥使毛骧。 胡惟庸还没跋扈到,直接去问毛骧,皇上的行踪。 老朱命人唤他前来,却将他晾在一旁,专心批阅奏折。 “胡相来了?标儿!怎么不提醒咱一声?让胡相等那么久?” 老朱这般说辞,一旁的朱标心领神会。 “父皇息怒,儿臣看您忙于政务,这才不忍去打扰。” 朱标笑着拱手道:“让胡相久等,是孤的过错。” 父子二人,配合娴熟,令胡惟庸嘴角抽搐。 这分明是下马威,在敲打胡惟庸。 “臣,并未久等。皇上日理万机,乃天下万民之福!”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胡惟庸深谙此道,当即躬身道:“太子爷宽厚仁德,能力出众,乃社稷之福!” 老朱闻言,哈哈大笑:“惟庸啊!咱当时就跟标儿说,你这张嘴,能将死人说活!” 胡惟庸只得在一旁陪笑,至少皇上心情不错。 谁知,老朱的脸,瞬间晴转阴,愠怒道:“就是这么一张嘴,却诬陷凤阳县令岳麟!” “咱亲自去凤阳看过,岳麟可谓是家徒四壁,堪称凤阳最穷之人!” “胡惟庸,你冤枉一个七品县令,居心何在?” 噗通! 胡惟庸双膝一软,当即跪倒在地,大呼:“陛下息怒!臣并未冤枉那岳麟!” “只是朝中凤阳周边县城弹劾,微臣代为转述!” 胡惟庸何等聪明,当即化身不粘锅,绝不背黑锅。 “父皇,胡相一心为国,定不会轻言诬陷忠良。” 太子朱标帮衬道:“胡相,你说是也不是?” 胡惟庸头如捣蒜,不断叩首,“是是是!太子爷说的是!” 朱元璋拂袖冷哼:“下去吧!” 胡惟庸如释重负,权倾朝野的胡相,竟然因为一个七品芝麻官,被皇上痛骂一顿。 “岳麟?本相记住你了!” 武英殿只剩下父子二人,老朱这才拿出朱英娆寄来的信。 “标儿啊,你看看吧!这岳麟大才,连英娆丫头,都对他赞不绝口!” 朱标接过书信,翻阅起来,当即震惊道:“一炮将陈友谅的旧部,轰成了渣滓?快哉快哉!” 朱元璋颔首点头,陈友谅可谓是他崛起的一大敌手。 “父皇,儿臣也对那岳麟有些好奇!” 朱标心痒难耐,笑道:“恳请父皇,让儿臣去一趟凤阳!” 若是去其他地方也就罢了,凤阳如今这般光景,可谓是日新月异。 老朱更是认准了岳麟,以后就是朱标的左膀右臂。 “咱跟你一起去!看看岳麟这厮,搞出来的红衣大炮!” 朱元璋面露喜色,“若是以后长城之上,都布置这等大炮,害怕鞑子前来劫掠?” 朱标担忧道:“父皇,您刚从凤阳回来不久,朝堂之上,还有不少事要处理……” 老朱冷哼一声,不屑道:“标儿,你记住!这些个臭丘八,打一巴掌,就给个甜枣!” “咱刚才训斥了胡惟庸,再用他去处理政务!他只会感恩戴德,用心办事。” “以后,你与那岳麟相处,也要张弛有度,不可令其持宠而娇!” 朱标躬身行礼道:“父皇,儿臣受教了!” 老朱一把抓住儿子的手,笑道:“走走走!现在回凤阳老家!咱跟你说的那西红柿和玉米,味道才好哩!” 第二十一章 爱护环境,人人有责 凤阳,一座小院之内。 被某强势女子,挤到偏屋的岳麟,正在厨房煮面。 “唉,不曾想,竟沦落成四郎姐弟的保姆。” 朱四郎聪明伶俐,当然偏科严重,文科不错,理科小白。 四郎姐姐则是明眸皓齿,肤若凝脂,不愧是大户人家的女子。 “师父,面好了没?” “岳麟,面好了没?” 姐弟二人一齐催促。 说来话长,岳麟为了筹备福利院,将一年的俸禄投入后,便从朱英娆那借了四两银子。 朱英娆何等聪慧,直言就当了租金和伙食费。 这才有了县令大人,早起煮面,为姐弟二人准备早餐。 “师父,你什么时候教我做红衣大炮?” 朱棣一边嗦面,一边问道。 朱四郎已经幻想,有了红衣大炮,亲自率军北伐。 苍茫草原之上,一轮炮击过后,鞑子骑兵灰飞烟灭! 届时,大明上下,谁不夸他燕王骁勇无敌? 他是大哥的左膀右臂,可不是给大厨打下手的小厮。 治大国如烹小鲜,当政者能否成为一个合格的厨师,还要看火候与各种调料。 “你啊,先把牛顿第一定律记牢了再说!” 岳麟宠溺地摸了摸四郎的头,一旁的侍女慧儿吓坏了。 那七品芝麻官,当真是无知者无畏,连燕王殿下的头也敢摸! 朱英娆抿了一口面汤,只觉得酸甜可口,麦香四溢。 到了夏日,天气炎热,总会让人食欲不振。 西红柿这等开胃食物,便有了用武之地。 “岳县令,为何不将这等作物,上报朝廷?” 朱英娆樱唇轻启,“也让天下百姓,都能吃到西红柿这等珍品。” 不等岳麟开口,朱四郎便抢答道:“还不是朝中某些人阻碍!让师父上奏朝廷的奏折石沉大海!” 好大的胆子! 朱英娆秀眉紧蹙,很快便想到了从中作梗之人。 胡惟庸,果然是他! “难怪父皇和母后,都说此人只可利用,不可轻信。” 朱英娆淡然一笑:“岳大人,可莫要因此气馁。当今圣上明察秋毫,定会看到你为凤阳百姓做的一切。将来岳大人,一定官运亨通!” 岳麟又为正在长身体的朱四郎盛一碗面,这才笑道:“那便借姑娘吉言。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无论是平民百姓,还是达官贵人,都忌讳谈论皇帝。 眼前的姐弟二人,还有他们的父亲倒是有趣。 谈起皇帝来,那叫一个顺其自然。 岳麟正愁与百姓说话,总有些不放开。 自己与四郎姐弟,倒是能畅所欲言。 “大人!县令大人!有人随地大小便,被咱们抓了!” 隔壁王捕头的大嗓门传来,那模样可谓是兴奋不已。 不知道的,还以为王捕头抓到了什么江洋大盗。 正在用餐的岳麟,可谓是一脸黑线。 “老王吧,你人不错,就是要注意一下说话场合……” “大人,说王不说八,文明你我他啊!” 老王愁眉苦脸道:“起初您给凤阳县定的规矩,竟然有人胆敢再犯,卑职不是着急让您立威么。” 岳麟摆了摆手,“这等小事,本官用得着立威?待本官用餐过后,再去处理。你们先对那人批评教育!” —— 凤阳,半个时辰前。 再次回到老家,朱元璋可谓是轻车熟路。 太子朱标则是各种好奇,尤其是看到玉米这等作物,更是见猎心喜。 毛骧则依旧充当勤勤恳恳的车夫。 “父皇……” “嗯?” “爹!” 老朱露出喜色,笑道:“有啥事跟咱说?” 朱标指向城外庄稼地,“凤阳的庄稼,可以沿途各地长得都好!” “您再看凤阳百姓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每日开开心心去耕作,这不就是百姓安居乐业的凭证么?” 老朱颔首点头,还不忘显摆一番,“标儿啊,你可知那庄稼为何物?” 朱标赶紧用心求教道:“孩儿不知,请爹赐教。” 老朱轻抚胡须,笑道:“此乃玉米!用来蒸熟食用,味道鲜甜!难得的是,此物易于生长!” “毛骧!给咱停车!” 锦衣卫指挥使当即停车,却看到皇上他老人家直接下车。 “老哥哥,还记得咱么?” “记得!咋能不记得呢!凤阳县,不认识玉米的人,你是头一号啊!” 老农大笑道:“来来来,刚煮熟的玉米,快尝尝!” 老朱丝毫没有帝王威仪,此刻的他只想接受乡亲们质朴的馈赠。 “哈哈哈!多谢老哥哥了!儿子,来尝尝!” “多谢老伯!” 朱标谢过老农,一口咬向玉米,只觉得味美鲜甜,软糯弹牙。 “俊后生,来来来!玉米须子,用来泡茶,味道也不错!” 凤阳百姓本就热情好客,老农当即为父子二人倒了杯茶,“你们尝尝!” 毛骧看得眼馋,那老农当真是狗眼看人低,车夫就没有吃玉米,喝茶的资格么! 朱标喝上一口玉米茶,再吃上一口玉米,只觉得无比满足。 这等作物,他在宫中可没有吃过。 更何况,一朝皇上和太子,竟然在庄稼地里啃玉米。 毛骧发誓,他这辈子也是第一次见! “老哥哥,听说前些时日,有一群盗匪,前来凤阳作乱?” 老朱抹了抹嘴,问话道。 “不错,多亏了县令大人神勇!一声‘雷公助我’,便将那匪首炸了个灰飞烟灭!” 老农说的天花乱坠,绘声绘色,毛骧对此嗤之以鼻。 偏偏皇上听得津津有味,连太子爷都是在旁附和。 待到老农吹嘘完县太爷,父子二人才重新上车。 “爹,孩儿有些尿急……” 朱标刚才可是喝了不少玉米茶,如今正憋得难受。 “等进了城,随便找个背人地解决!” “爹……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咱当年就是这般解决!你天德叔他们也是如此!” 朱元璋眼神中带着一丝鼓励,“标儿啊!去吧,爹在集市等你!” 可怜大明太子爷,就被父皇这般怂恿,下车后的朱标,可谓是左顾右盼。 终于,找到了一处背人之地。 呼……舒服…… 朱标抬眼一看,“不许随地大小便?” 回顾之际,只见两名衙役正向其走来。 “随地大小便?带走!” 第二十二章 太委屈,孤太委屈 正欲提起裤子走人的大明太子爷,看到官差直接向他走来。 “看什么看?县令大人三令五申,不许随地大小便!” “将他给我带走!” 朱标百口莫辩,就被人押解而去。 这倒怪不得锦衣卫毛骧,毕竟谁能想到,随地小解也能被带走! “老爷,少爷去了许久,还没跟上咱们……” 毛骧担忧不已,一边驾车,一边回头提醒老朱。 “怕什么!标儿那么大的人,还能走丢不成?” 朱元璋摆了摆手,抬眼看去,凤阳早市可谓是小吃满目,令皇上难以抉择。 “去!给咱买两个烧饼!算了,还是咱自己去挑!” 毛骧无奈一笑,只得停下马车,跟着自家老爷前去。 刚烤出来焦香酥脆的芝麻烧饼,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老朱吞了吞口水,他这辈子最喜欢的便是烧饼。 “店家!给咱包上六个烧饼!” “好嘞,客官您稍等!” 店家很是热情,用荷叶包好了烧饼,递给了老朱。 “听说了么,有人违反县令大人的规矩,被请进衙门喝茶了!” “当真?我看那公子面如冠玉,长得俊俏,竟然是随地大小便之人!” “唉!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这叫什么,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几位中年大婶,早上起来买菜,自然少不得邻里八卦时间。 吃着烧饼的老朱当场发懵,毛骧更是额头冷汗直流。 “老爷……说不定是……” “快!带咱去县衙!” 老朱一口吞掉手中烧饼,直接登上马车。 —— 凤阳县衙。 捕头老王欣喜若狂,自从追绞了张瞎子那波盗匪后,他可是信心倍增。 “这位公子,你可是外地人?” 老王露出一丝笑容,看向面如冠玉的大明太子爷。 “不算,我祖籍凤阳,应当是本地人。” “嗯?那你是知错犯错咯?” 王捕头不喜道:“县令大人说过,随地大小便,容易影响我们凤阳县容县貌,更会影响大明文明县城的评选!” 大明文明县城? 朝廷有这种东西? 朱标一脸懵逼,他堂堂太子爷,都没听到过这等称号! “咳咳!这位捕头,俗话说得好,人有三急,难免有憋不住的时候。” 朱标温润如玉,平易近人道:“就因为这等小事,便将孤抓进衙门,似乎太过小题大做了吧?” 此言一出,只见王捕头眉头紧皱,不悦道:“公子啊,您一看就是读书人!这些个大道理,还是让县令大人跟你讲!” “我就负责抓人,听县令大人的话!” 说罢,王捕头转身离去,还不忘跟一句:“对了,我们县令大人,一般巳时才开衙,公子可以小憩片刻。” 朱标心中气恼,倒也不亮明身份。 “好一个凤阳县令,待到开衙后,孤亮明身份,看你如何是好!” 朱标似乎已经预感到,岳麟见到自己后,会如何诚惶诚恐,甚至跪地求饶的模样。 县衙门口。 老朱待在马车上,饱餐一顿,手中还拿着一碗豆浆,喝得正香甜。 “老爷……您不担心少爷么?” 毛骧一脸担忧,他本以为老朱着急去县衙,要让衙门放人。 谁知皇上却告诉他,临近县衙的那家豆浆最是香甜,去晚了可就喝不到了。 呲溜! 一口气炫完豆浆,老朱笑道:“慌什么!标儿又不会有危险!” “你忘了上次,咱擅闯红绿牌,还不是以批评教育为主?” “只要岳麟说的有理,咱就不会罚他!待到一会开衙,咱倒要看看他如何说服标儿!” 毛骧暗自惊叹,没想到皇上对这小小县令如此看重。 转念一想也对,大明新朝初立,可谓是百废待兴。 元末年间,百姓们自由懒散惯了,正是需要岳麟提供的这些秩序。 无规矩,不成方圆。 一个国家也是如此,别看这些规矩看似简单,能够顺利执行,足以看出岳麟的能耐。 “开衙了!别挤,别插队!” “县太爷,我们要看县太爷断案!” “不错!听闻今日王捕头抓了个明知故犯的公子哥!” 毛骧听到一旁百姓热烈讨论,再偷瞄公子哥的父亲,竟然饶有兴趣的跟百姓们互动。 “这位大婶!咱们凤阳,这又是什么规矩?有什么道理?” 大婶本来有些不耐烦,看到问话之人天庭饱满,模样威严,这才搭话。 “县令大人说过,莫要小看排泄之物,那可都是重中之重!” “算了,看你也没什么文化!开衙以后,好生听县令大人教诲!” “唉!也不知那公子哥的父亲是谁,怎能让那么大个人随地解手!” 大婶一般虎狼之词,十足的欺君犯上。 毛骧都为无知农服捏了把汗,好在老朱爱民如子,并不在意。 “行!咱就听听县太爷的道理!” 肃静! 黄县丞高呼一声,代表着正式开衙。 岳麟一身七品鸂(xi)鶒(chi)服,头戴乌纱帽,剑眉星眸,君子藏剑于内。 “老王,今日可有人前来衙门喝茶?” “回县太爷,的确有一名公子。此人随地大小便,被衙门兄弟抓了个正着!” 王捕头轻哼道:“此人在衙门,依旧认为是大人小题大做!” 岳麟轻笑道:“请他前来,本官自会告诉他其中道理。” 朱元璋挤在最前排,环视一周,当即看到了熟人。 自家老四和掌上明珠朱英娆,赫然出现在吃瓜群众中。 “姊姊,没想到现在还有随地小解之人,当真是可笑!” 朱四郎嘴上不饶人,殊不知他没来凤阳之前,也做过如此行径。 “此事可大可小,终究只能以道德约束。” 朱英娆毕竟是女子,俏脸一红,“就是不知是何人被抓。” 不消片刻,玉树临风,温润如玉的公子哥被带了上来。 果然是标儿! 老朱心中暗叹一声,“这次是爹坑了你!” 卧槽,是大哥! 朱棣当即环顾四周,果然看到了父皇身影! 怎么会是兄长? 朱英娆美目流转,很快便想到其中关键。 “父皇和大哥,也想看看这岳麟手中红衣大炮!” 朱标本来目光镇定,只是抬眼环顾,谁能想到四弟和大妹都在此。 太子老脸一红,委屈,我太委屈! 第二十三章 事无大小,贤者自知 父子四人,在县衙上相见分外尴尬。 一向温润如玉,被一众兄弟姐妹视为大哥的朱标,如今却要被县太爷教育。 “公子,可是错了?” “错是有,但县令大人量刑过度,并非百姓之福。” 朱标笑道:“立国应该以仁为本,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用刑法规矩来解决。” 听闻此言,朱元璋暗暗点头,“宋濂那老匹夫,把标儿教的不错!” 毛骧笑着回答道:“老爷说的是,少爷天资聪颖,宋先生更是当世大儒,自然不会让少爷走弯路。” 百姓们则意识到,这次县令大人要教育的对手,似乎并不好对付。 平民百姓,自然喜欢仁君,都觉得那公子说话有道理。 “治世以大德,不以小惠。故匡衡、吴汉不愿为赦。” 岳麟轻笑道:“东汉末年,荆州刘景升父子岁岁赦宥,何益于治乎?” 说得好! 老朱心中称赞,看到一脸懵逼的毛骧,笑着解释道:“治理天下是靠大德,而不靠小恩小惠。所以凿壁偷光的西汉丞相匡衡、东汉大司马吴汉治国就不愿意实行赦免。” 朱标皱眉道:“若以你所说,何为大德,何为小惠?” 他一向对父皇手段太过严厉,而感到不满。 宋濂先生,所说的王道,跟父皇所行至霸道,并不相符。 “轻徭薄赋,于民而言,是为大德。” 岳麟起身,冲着应天府的方向拱手行礼,“当今皇上,行大德之道,免除百姓赋税,便是大德!” “倘若无辜赦免犯人,便是小恩小惠,不足道也!” “政宽则民慢,慢则纠之以猛;猛则民残,残则施之以宽。宽以济猛,猛以济宽,政是以和。” 朱棣口中念叨这岳麟所说的话,尽管大哥所说的仁政,看似对百姓很有好处,可他却觉得师父说的更有道理。 朱标熟读圣贤书,自然清楚,岳麟是借用孔圣人的话来反驳他。 “唯有德者,能以宽服民;其次莫如猛。” 岳麟轻笑道:“唯有圣人,才能以仁德教诲万民!哪怕是当今圣上,也未曾到如此程度,便只能依靠律法!” “夫火烈,民望而畏之,故鲜死焉。” “水懦弱,民狎而玩之,则多死焉。” “故以,无规矩不成方圆!” 朱标哑口无言,没想到七品县令这般巧舌如簧。 至少他所说的仁政,在对方口中,成为了笑话。 “哼!那你告诉我,随地撒泡尿,能引起什么祸患!” 朱标当即转变话题,不悦道:“你设下的规矩,也要有道理,百姓才会心悦诚服!” 朱元璋同样好奇,毕竟在他这个马上天子看来,随地撒泡尿,的确算不上什么大事。 “小了!格局小了!排泄之物,事关军国大事!” 岳麟轻笑道:“诸位,可都觉得,随地解手没什么大不了?” 百姓们窃窃私语,的确觉得随地解手这事,的确可大可小。 “大人这般规定,肯定有您的道理,不过我等确实不懂。” “还请大人明言,我等愚昧,不知为何牵扯到军国大事!” “县令大人,未免太过危言耸听了!” 朱标见百姓们帮自己说话,嘴角不由地上挑。 朱元璋老谋深算,则看向了另一个儿子朱棣。 那最喜舞枪弄棒的朱四郎,同样陷入沉思。 “哼,什么军国大事,我看分明是小题大做!” 朱英娆正因大哥被抓,有些恼怒岳麟。 “姊姊,师父是对的!” 朱棣话音未落,就听到岳麟开口。 “本官问各位一句,可知行军过程之中,若是如这位公子所言,人有三急,会不会让你随时解决?” 此言一出,倒是令朱标难以回答。 他被当做皇帝接班人,又岂会去注意军中这等小事? 朱元璋目露精光,“没想到岳麟连这等小事都通晓!看来此人,不仅通晓文治,也不乏武功!” 朱标则摆手道:“人有三急,人之常情!即便是领兵出征的将军,总不能放任士兵被尿憋死吧!” 百姓们纷纷点头,更有甚者直言道:“我等前去服徭役,也能随时解决三急呢!” 岳麟并不恼怒,微笑道:“那是你们不在战场上!如若像这位公子那般松懈,留下的那些个痕迹,便会军队行踪!” “更有甚者,擅长行伍的将军,能从排泄物的数量,得知军队的人数多少。” “以及军队粮草是否充盈!这等军事机密,公子还敢说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百姓们目瞪口呆,谁能想到大小解,都能隐藏着军事情报? 朱标更是茫然回头,看向身经百战的父皇。 朱元璋则是默默点头,示意儿子,岳麟所说非虚。 “那你倒是告诉我,如若行军途中,实在憋不住了,该如何解决?” 朱标不悦道:“活人总不能被尿憋死,这般行径,士兵也未必会心服口服!若我是领军大将,定会让士兵及时解决!” 岳麟不急不恼,笑道:“公子可知,若是你这般行径,更会滋生逃兵与细作!” “无规矩不成方圆,行军最是注意阵型!” “你让士兵随意小解,岂不正好给了细作们传递情报的机会,以及逃兵离开的绝佳时机?” 身为大明太子爷,一直都是两指只沾阳春水,从未理会过下里巴人。 儒家经典,圣人学说,让朱标难以想象,随地大小解竟然能事关军国大事! 呼…… 朱元璋紧张万分,他知道儿子自幼优秀,更不需要去懂那些个行军之事。 他担心的是,朱标会因为面子问题,去亮明身份,亦或是训斥岳麟! 像岳麟这样的人才,要心甘情愿为朝廷所用,就要给予充分的尊重。 “某,受教了!” 朱标躬身行礼,“县令大人,所言甚是!事无大小,贤者自知!” 看到朱标这般态度,朱元璋当即露出欣慰笑容。 太子,有长者之风! “公子自谦。” 岳麟起身,上前扶起朱标,笑道:“宰相起于州郡,猛卒起于行伍。”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公子若想有真知灼见,还要多去历练才是。” “正好本县缺个师爷,我看公子一表人才,不如……” 朱元璋:“?” 朱标:“?” 朱棣:“?” 朱英娆:“?” 第二十四章 凤阳之民,手无寸田 孤堂堂大明太子,去给你一个县令当师爷? 能得到岳麟称赞,朱标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咱的标儿,连岳麟这样的大才,都十分欣赏,可见咱和妹子教得有多好!” 朱元璋则面露喜色,尤其是岳麟的那句宰相起于州郡,猛卒起于行伍。 没有基层实践,便身居高位的皇帝,向来是做不成大事。 这也是为何开国皇帝能够一手执掌朝政,因为他们起于行伍州郡。 末代皇帝昏庸无能,甚至被权臣奸佞耍得团团转,只因他们压根不知道下面的鬼心眼。 “这位公子!跟着咱们县太爷好好干,肯定能娶个漂亮老婆!” “对对对!别看咱们县太爷自己穷得叮当响,对手下和百姓好得很呢!” “是啊,你看隔壁老王,县令大人上任后,他的日子都变好了!” 百姓们七嘴八舌,主动当起了说客,眼前的公子就是县令大人最好的师爷。 “爹……” “咱看行!” 有了朱元璋点头同意,朱标只能暂时答应。 “这位兄台,又见面了!” 岳麟在人群中,看到了熟悉的身影,正是四郎的父亲。 “岳大人!咱的儿子怎么样?一个给你当学生,一个给你做师爷!” 朱元璋大笑道:“还有咱的丫头,听说也住在岳大人家中?咱这一家,对你咋样?” 老朱倒是豪爽,朱英娆俏脸一红,赶紧躲藏在人群中。 “什么?老兄你的女儿,这般幸运,竟然能跟县令大人住在一起?” “完了!县令大人名花有主,我还想让三叔家的妹妹的隔壁邻居跟县令大人有一腿呢!” “唉!这位兄台当真慧眼识珠,县令大人也是尚未婚娶之人……” 百姓们瞬间化为吃瓜群众,八卦之火熊熊燃烧,正在问长问短,甚至要起了生辰八字,为县令大人测算姻缘。 噗嗤! 朱四郎捂嘴偷笑,看向一旁的朱英娆,笑道:“姊姊,我要不要把你的八字说出去?” 朱英娆俏脸上,浮起一片红霞,嗔怒道:“用你多管闲事!闭嘴!” 朱标则一脸茫然,这都怎么回事? 我朱家人,竟然都跟岳麟这厮扯上了关系? “兄台教子有方!大公子饱读诗书,实践不足,在我这历练一番,将来定能成为治国之才。” 岳麟笑着恭维了两句。 治国之才? 标儿果然是咱最优秀的儿子! “四郎顽皮捣蛋,却聪慧异于常人,我的学生日后却是文武全才!” 听到师父这般夸奖,朱棣当即挺直腰杆。 朱元璋宠溺地看了眼自家老四,“全赖岳大人教导!” 随后,老朱还不忘最后问一句:“对了,咱的丫头呢?岳大人你还没说她呢!” 扑通!扑通! 朱英娆捂住胸口,等待着岳麟对自己的评价。 她是大明长公主,何必在意一个臣子的言论? 朱英娆心中抗拒,身体却很诚实,竖起耳朵,生怕听漏了一个字。 “咳咳!实不相瞒,本官还欠姑娘二两银子,正所谓不可以妄自评论债主……” 朱元璋闻言,大笑道:“哈哈哈!好!我跟长子前来,今日也住在大人家,您没有意见吧?” 一家子债主,对方还是凤阳县潜在的冤大头,哦不,是金主,岂能不同意? “欢迎至极……” 朱标成为了师爷,也不用在衙门反省,本可以自行离去。 朱家四人却没有离开,一直看岳麟开衙处理各项事务。 “一县之地,就像是一个小国。” 老朱教诲道:“标儿,这岳麟的手段,与朝中那些个老匹夫相比,灵活了不少!” 朱标点头道:“爹说的对,孩儿却发现一件怪事……凤阳百姓并没有自己的田地!” 听闻此言,老朱紧皱眉头,不解道:“百姓没有田地?这是何意?你且细说!” 朱棣也很是好奇,他都在学习“屠龙术”,对于田地之事并无关注。 朱英娆美目流转,土地可是百姓的命根子,也难怪父皇如此关心。 “孩儿今日问衙役,凤阳百姓为何安居乐业。那衙役说是什么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 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 老朱有些懵逼,这名头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朱标侃侃而谈道:“孩儿只清楚,凤阳县的耕地,全都被岳麟收归国有……说耕地都是朝廷的官田!” 混账,这不是欺上瞒下? 咱什么时候兼并过百姓的土地? 老朱闻言大怒,破口大骂道:“狗官!还以为他是个大才,没想到假公济私,借朝廷名义暗中兼并土地!” 眼见父皇发怒,朱四郎着实为师父捏了把汗。 岳麟则在台上看去,对于无端发火的老朱,他早已习惯。 “唉,现代有路怒症,这位兄台无端发怒,看来有空要给他写段《莫生气》。” 岳县令还不知道,自己人已经到了鬼门关口。 “爹您息怒。” 朱标轻声道:“岳麟此举定有深意,且看百姓家家户户有余粮,还对他赞不绝口,就能知道其不是个贪图小利之人。” “只是孩儿不明白,他若是想要兼并土地,又何必打着朝廷的名号?” 朱英娆打断了父兄的谈话,“爹,大哥!你们若想知道,何不回去等着,待他闭衙后直接问?” 朱四郎也帮衬道:“师父绝非祸害百姓,鱼肉乡里的贪官!” 老朱点头道:“带路!咱就先回岳麟家中等待!” 岳麟见四人离去,也未放在心上,继续处理衙门公务。 别看凤阳县虽小,如今公务可不少,待到岳麟尽数处理完,已经是酉时。 “也该回去了,给我的新师爷讲讲衙门规矩,叮嘱他以后可不能随地大小便。” 岳麟脸上泛起笑容,回家路上,还买上了三斤牛肉,径直走向了温馨的小院。 开门之后,小院内一片寂静,全然没有朱四郎和朱英娆二人的欢声笑语。 取而代之的,则是万籁俱静,仿佛夏蝉也被某种威压震慑,不敢多发一语。 “岳麟啊,你告诉咱,为何以朝廷名义,将土地收归在你手中?” 老朱虎目微睁,令人不寒而栗! 第二十五章 汝等,小觑当今圣上 呼…… “原来是兄台,你刚才吓了我一跳,还以为是猛兽!” 岳麟心中吐槽,眼前的中年人,怎么对朝廷之事那般感兴趣? 你一个暴发户,好好当本官的金主,给凤阳投资不好么? “事关投资,还是说说好了,像我这般的父母官,凤阳百姓哪里找?” 岳麟转念一想,随即释然,笑道:“兄台误会了,我并非以国家名义兼并土地,而是地契全都归国家所有。” “地契早就上奏朝廷,至于朝廷有没有收到,我便不得而知。” 地契给了朝廷? 朱标有些发懵,老朱更是一脸懵逼。 他可是最勤奋的皇帝,但凡大小奏折,都是老朱亲自处理。 可却并没有发现凤阳县的地契! 就说凤阳县的收成,若是有心怀不轨之人,拿着地契前来找茬,岂不是有损朝廷威严? “岳兄。” 朱标拱手道:“在下有一事不知,为何你要以朝廷名义,拿走百姓土地?” “历朝历代,就是因为土地兼并,导致流民丛生,最后活不下去,才爆发了农民起义。” “以岳兄之才,不该看不出其中利弊。” 朱标也问出了老朱心中所想,他眼神中带着阴霾之色。 事关凤阳百姓,若是岳麟一个回答不好,门外的车夫就会果断拔刀。 毛骧早就蓄势待发了! “师爷说得很对!” 岳麟报以赞赏的眼神,笑道:“那你可有抑制土地兼并的办法?” 听闻此言,朱标有些发懵,直接回答道:“如今新朝初立,荒废的土地无数,自然是清丈田亩,整理赋税,让百姓们有地可耕。” 朱标话音未落,就听到岳麟反驳道:“然后随着社会经济稳定,第一批兼并土地的人,便是大明功臣勋贵。” 老朱脸色不悦道:“胡说八道!咱……当今圣上,册封了他们爵位,还给了封地,足够他们子孙后代享福,他们凭什么去兼并百姓的田产?” 岳麟微笑摇头,那模样在老朱看来十分欠揍。 “咱哪里说错了?你为何摇头?” “当今圣上没错,错的是勋贵权臣。” 岳麟一边烧水,一边为几人冲泡茶叶,笑道:“皇上的赏赐足够,可却忽视了人的贪心!” “没有人会嫌弃土地少,尤其是手握财富的勋贵。” “遇到灾年之际,田地收成不好,百姓交不上朝廷赋税,便只有卖掉手中田地。” “敢问,如今商人地主摄于圣上龙威,不敢造次。有能力买卖田地的人,还剩下谁?” 此言一出,朱四郎抢答道:“朝中勋贵?可他们以及后代,不都是大明以后的栋梁之才么?” 栋梁之才? 大明一代目战神,李景隆? 朱标脸上也显现出凝重之色,直言道:“莫非岳兄以为,勋贵并非大明柱国之才,反而成了蛀虫不成?” 老朱更是面色阴沉,他比谁都清楚,人心不足蛇吞象的道理。 正如岳麟所说,没有人会嫌弃自己名下的田产多!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岳麟笑道:“若天下田产,都是陛下所有,敢问谁敢轻易买卖?” 呼…… 老朱深吸一口气,他没有想到,岳麟竟然有如此胆量! “无论是百姓,亦或是勋贵权臣,他们只有土地的使用权,而没有所有权。” “百姓每年交够朝廷赋税后,剩下的粮食便归其所有,他们不必再担心土地被人买走,成为无根浮萍。” “此举能够防止流民滋生,也抑制了新的门阀出现。” 朱标不停点头,直言道:“历朝历代,不乏投靠勋贵,从而躲避赋税之人。” “朝廷的赋税,只能更为沉重地压在百姓肩上,弄得民不聊生!” “岳兄此举十分大胆!却能有效抑制土地兼并!让天下百姓,真正有地可耕!” 朱四郎为师父高兴,能够得到大哥的赞赏,可见师父的才华。 然而,老朱却给岳麟泼了一瓢凉水。 “若是按你所说,那跟着皇上造反的功臣,他们又该如何封赏?” “本就占据田产的豪族世家,还不直接造反?” “那些个投奔朝廷的蒙古贵族,还不是为了保护他们的土地?” 老朱的担忧无不道理,纵观历朝历代,确实有个想要将土地收归国有的异类。 王莽! 此人下场懂的都懂,引起世家大族的不满,纷纷支持刘秀造反。 老朱的担忧不无道理,大明刚刚建立六年,不能节外生枝。 “小了!格局小了!” 岳麟轻抿一口茶水,笑道:“汝等,小觑当今圣上!” 朱元璋:“?” 朱标:“?” 朱棣:“?” 朱英娆:“?” 父子四人,一脸懵逼,这岳麟的马屁当真是无孔不入。 自己小觑了自己的朱元璋,被岳麟逗乐了。 “哈哈哈!那你告诉咱,当今圣上,是否会听从你的建议?” 岳麟不慌不忙道:“咱们先分析,为何王莽失败,刘秀无法抑制士族门阀的土地兼并。” “王莽篡汉,刘秀兴汉,他们的士兵钱粮都要来自于士族支持。” “说白了,国家不过是士族统治的工具。” 朱标暗自点头,朱元璋更是沉默不语,父子二人都熟读历史,自然知道士族对国家的危害。 “反观当今圣上,起兵反元,白手起家,从未依靠过任何门阀士族。” “皇上依仗的是他自己,以及他带出来的精兵强将!” “有不听话的士族,直接杀鸡儆猴,杀一儆百!” “你们不会以为,咱们的皇上不如刘秀王莽吧?” 换做历朝历代皇帝,哪怕是李世民,都要受到五姓七望的节制。 毕竟李世民也是门阀中的一份子。 唯有朱元璋,开局一个碗,人才自己培养,钱粮自己赚取,是真正的布衣天子! 什么门阀世家,敢阻拦咱老朱的路,全都杀了! 老朱听闻此言,双眼放光,他向来杀伐果断,但凡有利于国家的事情,都会毫不犹豫地去做。 “说得对,咱的江山,咱的天下,是靠咱自己得来!” “世家门阀,皆土鸡瓦狗尔!” 老朱大笑道:“说得好!咱刚才确实小觑了皇上,幸亏岳麟你一语惊醒梦中人!” 第二十六章 闷倒驴?闷倒龙! 老朱父子四人,听得岳麟一席话,这才搞清楚了,对方为何要将土地收归国有。 只要全国尽数如此,定能抑制土地兼并,让百姓们安心耕种,再无失去土地的风险。 当然,前提是洪武大帝拥有足够的手段,去压制地方上的士族。 至于是安抚,还是动用军队镇压,就不归岳麟去操心了。 “咕噜噜……” 早衙结束后,老朱早就饿得厉害,当即责备道:“标儿!你饿了吧?肚子都咕咕叫了!” 朱标有些发懵,看向一旁的父皇,“爹……我没有……” 老朱二话不说,直言道:“看咱的儿子,都饿的神志不清了!岳麟啊,有什么吃的,给咱拿上来一些!” 朱英娆向来十指不沾阳春水,朱四郎还在长身体的时候。 眼见这一家子吃定了自己,岳麟无奈摇头,他这个师父当的,可谓是身兼多职。 “也罢,你们稍等,我去去就来。” 待到岳麟离开,朱棣才问道:“大哥,你不会真要给我师父当师爷吧?” 大明太子爷,给一介县令当师爷,传出去岂不是成了笑话? “臭小子!” 朱标宠溺地摸了摸朱棣的额头,笑道:“大哥会在凤阳待上一段时间,先搞清楚那红衣大炮的事情!” 老朱点头道:“跟在宋濂,刘三吾他们身边,标儿学到的东西有限。不如留在凤阳,看看岳麟如何治理这一方县城。” “对了,丫头!上次咱给你说的梅殷,你看如何?” “此人天性恭谨,有谋略,便弓马!咱看他就不错!” 朱英娆闻言,秀眉紧蹙,嗔怪道:“父皇,女儿还小,还想留在您跟母后身边呢!” 朱标则摇头苦笑道:“大妹,你已经二八妙龄,再不出家,待上几年,可就成了老姑娘咯!” 朱英娆杏目圆睁,嗔怪大哥多嘴。 “父皇,女儿还要在凤阳祭祖,待到祭祖完毕后,回到应天府,再谈此事不迟。” “也罢!咱的女儿,即便不嫁出去,咱也能养得起!” “父皇,你最好啦!” “英娆丫头会说话,哈哈哈!” 朱英娆三言两句,便将老父亲哄得乐开怀,朱标和朱棣也是相视一笑。 正当父子四人闲聊之际,岳麟已经端着四盘红彤彤的面条上桌。 朱棣见状,双眼放光,忍不住吞咽口水。 朱标和老朱则皱眉不止,只因这等颜色的面条,在他们二人看来,有些难以下咽。 “四郎,这就是你之前提到过的意面?” 朱英娆聪慧过人,轻嗅意面,只觉得香味扑面而来。 意面? 见父皇和大哥不解,朱四郎解释道:“传闻这意面,出自于意大利,师父学会了以后,用西红柿和肉末做成肉酱,再搭配上面条,味道相当不错呢!” 正当老朱纳闷之际,就看到岳麟拿出葡萄美酒,为几人斟酒,唯有朱四郎噘着嘴,没有捞到一杯。 “酒香四溢,伴有果香,不错!” 老朱戎马多年,最是好酒,当即忍不住一饮而尽。 “不错!就是不如咱汉人的酒烈!” 岳麟此时,正想交好金主,忽悠对方为凤阳县投资。 毕竟他的小作坊,以及福利院,都需要扩建,更别提还要带领凤阳百姓致富。 “喜欢喝烈酒?有啊!” 岳麟倒是之前尝试过酿酒,别看只有五十六度,对于古人而言,绝壁是一杯倒的存在。 老朱已经毫不客气吃起意面,酸甜可口,加上肉末咸鲜,别有一番风味。 “有蒜没?给咱拿一头!” 意面配蒜,法力无边? 岳麟一脸黑线,还是给老朱拿了一头。 朱英娆化身扒蒜小妹儿,又惹得老朱喜笑颜开。 “金主,可别怪我没提醒你,这酒比较烈,俗称闷倒驴!” “哈哈哈!咱的酒量,可比驴好!你能闷倒驴,能闷倒咱?” 老朱抚掌大笑,他自认海量,才不会被岳麟的一杯酒灌倒。 朱标更是颔首点头,心中暗道:“父皇乃天上真龙,能闷倒驴的酒,岂能对龙有效?” 岳麟叹气一声:“金主,上一个这么说的人,一杯就倒,倒头便睡,一睡便是一天一夜。” 朱标笑道:“岳兄尽管拿来便是,我爹他千杯不醉,你那闷倒驴,恐怕今日要见底了!” 岳麟无奈,将酒塞摘下,本来专注于意面的老朱,瞬间被唤起了肚中酒虫。 醇香之气,四溢在屋里,哪怕是尚未饮酒的朱棣,也被酒香吸引。 更别提好酒的洪武大帝,此时已经迫不及待。 “快!给咱倒上一杯!” 岳麟还要劝说,却见老朱不悦道:“放心!你若是一杯闷到咱,就答应你一个条件!” 金主开口,岳麟自然不在多说。 朱标亲自为父皇斟酒一杯,“爹,请用酒!” 老朱早就垂涎欲滴,将杯中酒放在嘴边,轻嗅一下,“好酒!” 随即一饮而尽,只觉得入口清甜,流入胸膛后,一阵暖流充斥全身。 口有回甘,醇香不上头! —— 凤阳县。 一队军士策马而来。 “马主事,这点事情怎荣您亲自过来?”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胡相的事,就是我马三刀的事!” 为首之人一身官袍,却难掩军人豪气。 “如今江浙那群文官,以刘伯温为首,竟然敢对我等淮西武将指手画脚,当真是作死!” 马三刀冷笑道:“听闻当年刘伯温称赞过岳麟的文章!此人就尾巴翘上天,不从胡相之令,擅自耕种作物。” 一旁几个小吏赔笑道:“马主事说的不错,此人的确胆大妄为!万一耽误了朝廷的税收,影响了皇上的北伐大业,他便是人头落地,也难辞其咎。” 马三刀身为淮西武将集团的一份子,自然要为胡惟庸站台。 “带路吧!咱要亲自会会那岳麟!” “马主事,请!” 众人来到县衙,见此地空无一人,百姓竟然习以为常。 为首的马三刀当场大怒,“好一个玩忽职守的县令!咱今日就将他擒到凤阳,交由皇上发落!” “去他的家,直接抓人!” 气势汹汹的马三刀,带着几名小吏,直奔岳麟家中。 —— “呼……哈……” 看到趴在桌子上的父皇,朱标满眼惊讶。 朱英娆担心不已,好在父皇只是睡了过去。 “我都说了,一杯足以闷倒驴,你们还不信……” 岳麟满脸委屈,心中已经乐开了花。 唯有朱棣暗自吐槽:“您那是闷倒驴,分明是闷倒龙!” 第二十七章 青山绿水,再也不见 “凤阳县令,岳麟何在?” 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朱标面露不悦之色,是何人打扰父皇小憩? “你们且在此等候,我去看看。” 岳麟温润如玉,笑着安慰道:“尝尝我的手艺,四郎招待好你大哥。” 朱英娆面露担忧之色,岳麟却对着他微微一笑,示意其放心。 “本官便是岳麟,不知大人有何贵干?” 岳麟抬眼看去,那人骑术精湛,身着一席六品鹭鸶服,明显比自己高一级。 脸上不屑之色流露,显然是来者不善。 “本官,工部主事马南山!” 马三刀冷笑道:“岳大人好大的官威,见了上级,竟然不下跪?” 岳麟紧皱眉头,“男儿膝下有黄金,上跪明君圣上,下跪父母恩亲。大人是上级不假,想让下官跪拜,恐怕不妥吧?” 大胆! “马主事当年跟随皇上征战,轮得着你一个小官说三道四?” “马主事与当朝胡相,那可是至交好友!” “见了马主事,便如见了胡相,就问你跪还是不跪!” 小院里的朱标听闻此言,紧攥双拳,“胡惟庸当真是胆大妄为,敢让朝廷官员跪他不成?” 朱棣轻声道:“师父跟胡惟庸早就有过节……之前的奏折,听闻都石沉大海,想必是胡惟庸所为。” 朱英娆则内心期盼,岳麟不要下跪,“大哥!你还不出面?这些人要欺负岳麟!” 朱标纳闷不已,自己这个大妹,一向对男人没有兴趣,怎会如此紧张岳麟? “且不忙!正好孤也想看看,岳麟是否有傲骨!” 马三刀轻哼一声,身边的狗腿子,已经抬出了胡惟庸,岳麟还敢装腔作势? “大明天下,是姓朱,还是姓胡?” 岳麟拱手道:“诸位若是连这点道理都不懂,便先回去想想。本官不跟蠢材一般计较。” 说罢,岳麟便要离去,这可气坏了马三刀。 “给我滚回来!胡相念出分发良种,为何凤阳县不去耕种?” 马三刀怒斥道:“本官前来,看到凤阳的地,种的都是不认识的庄稼!万一耽误了收成,你如何向朝廷交待?” 岳麟心中也有了几分火气,下面耕种之事,都是由县令负责,你一个工部主事叫唤什么? “本官身为凤阳父母官,自会为百姓负责,不牢大人挂心。” 岳麟敷衍拱手道:“若是大人无事,本官就先回去了。” 马三刀气急败坏,他此番奉命前去督建工程,一路上见到县令无数,哪个不是阿谀奉承,客气有加? 谁人不知道,如今朝堂说了算的,是淮西集团。 当朝丞相胡惟庸,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马三刀身为淮西集团的一份子,到哪里都是吃香喝辣。 唯有到了凤阳县,算是直接吃瘪。 岳麟眼中毫无溜须拍马之意,更多的是厌恶。 “混账!给本官站住!” 马三刀当即下马,手持长鞭,冷笑道:“本官提起胡相,你依旧不跪,可是对胡相不敬?” 岳麟反唇相讥:“大人还是没明白,龙椅上坐着的人,姓朱还是姓胡!” 马三刀身为武将,本就嘴笨,被岳麟三言两语搪塞的不知该如何回话。 好在武将就要在手底下见真章,长鞭正要抽来,就听到屋里传来一声吼。 “滚!” 气势雄浑,俾睨天下! 马三刀对那个字极为熟悉。 皇上? 不对,皇上他老人家在应天府,怎么可能回到凤阳? 马三刀壮胆道:“何人敢辱骂朝廷命官?有本事走出来,让本官看看!” “本官今日不抽你,就算你运气好!” 话音未落,就听到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不好,金主喝多了,这是要耍酒疯!” 岳麟当即就要拦住喝醉的老朱,谁知洪武大帝那把子力气,并非常人能阻。 “皇……” 马三刀当即吓破了胆,眼前人不正是当今皇上? “黄什么黄,扰咱清梦!” 啪! 老朱一身酒气,醉醺醺之人,最是难缠。 一记打耳光抽得马三刀猝不及防,身旁几个小吏见状,当即就要上前帮忙。 “何等刁民,敢殴打朝廷命官?” “马主事别怕,我们这就来帮忙!” “今日就让这刁民尝尝哭丧棒!” 马三刀心里着急啊,你们这帮王八蛋,凑特么什么热闹? 这是皇上! 还哭丧棒伺候? 他能让你尝尝狗头铡! “都给我滚!滚远点!” 马三刀当场急眼,破口大骂:“谁敢上来,别说我马某人翻脸不认人!哎呦!” 话音未落,马三刀的脸上,又结结实实挨了一记耳光,打得他眼冒金星。 小吏们不敢帮忙,任由那醉汉骑在马三刀身上,砂锅般的拳头尽数落在马主事脸上。 “金主,别打了,这可是朝廷命官!” 岳麟见状,赶紧上前拖着老朱离开,这特娘的打了朝廷官员,投资肯定黄了。 说不定马三刀回去,还要向朝廷告状。 “唉,这下连乌纱帽也难保了!” 岳麟正想威胁亦或是贿赂马三刀,没想到对方已经策马狂奔,挥一挥长鞭,不带走一片云彩…… “看来官员也怕醉汉。” 此时的老朱发泄完酒疯,再次昏昏睡去。 岳麟无奈之下,将其背在身上。 “师父,你没事吧?我爹真厉害!” 老朱醉打马三刀,给少年朱棣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父亲老当益壮!” 朱英娆拿起手帕,为老朱擦拭汗珠。 唯有大明太子爷一脸无语,父皇来凤阳的事情,恐怕瞒不住了。 谁知是父皇故意为之,还是巧合,竟然出面帮岳麟解围。 “师爷,别愣着了!收拾细软,带着你爹先走!” “四郎,快去寻你家车夫,让他备车!” “朝廷来人,由本官阻挡,你们尽快离开!” 朱标笑了,一个七品芝麻官,竟然要帮助九五之尊“畏罪”潜逃。 岳麟,当真是个有趣的人! “四郎,按照岳兄说的做,我与父亲先行离去,你们留在岳兄身边。” “是,大哥!” 毛骧很快赶车前来,见到皇上只是醉倒熟睡,这才松了一口气。 本想询问,看到太子爷眼神示意,毛骧这才没有多嘴。 “岳兄,下次见面,希望你依旧一身正气!” “还是别见面了!你们爷俩打了官员,现在是朝廷钦犯!” 岳麟摆了摆手,“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再也不见!” 朱标:“……” 他们父子,被嫌弃了! 第二十八章 这小子能处,有事儿他真上 凤阳外,马南山万万没想到,皇上竟然也在凤阳老家! “马……马主事……您跑这么快作甚?” “刚才那刁民,若不是马主事您拦着,我们肯定让他尝尝哭丧棒!” “不错,马主事宅心仁厚,这才没有跟那刁民见识。” 小吏们的溜须拍马,却让马南山心烦意乱。 早知道皇上在此,他何必忙完工事,去蹚浑水? 弄不好,没办法结交胡惟庸,反而要被皇上责骂。 “你们先走,凤阳的事交给本官!” 马三刀转念一想,当务之急,还是主动去向皇上负荆请罪,最好大事化小。 小吏们不明所以,马主事开口,他们也只能照办。 马南山心有余悸,“皇上的力气不减当年啊,扇得咱现在还头晕眼花!” 马南山单骑再次向着凤阳而去。 毛骧准备好马车,朱标和朱棣两兄弟则将父皇扶上车。 这下可好,说好的闷倒驴,直接变成闷倒龙。 老朱鼾声如雷,睡得正香。 “皇上是喝了多少酒?怎么醉成这样?” 毛骧紧皱眉头,不解道:“那岳麟真是好大的狗胆,竟然敢灌醉圣上!” 朱标无奈一笑:“只有一杯!算了,咱们趁早离开凤阳!待到父皇醒来,还有朝中大小事务要他处理。” “四郎,你跟英娆可莫要给岳兄添麻烦!此等大才,水到渠成,定会被召回朝廷。” 朱棣听到大哥都认可师父,顿时双眼放光。 朱英娆美目流转,不知在想些什么。 好在岳麟已经去了县衙处理公务,听不到朱标等人的对话。 灌倒当今圣上,又让人家帮你打架,岳麟还是头一遭。 “皇……” 马三刀及时赶回小院,看到太子爷在,当即吓得浑身发抖。 “你回来作甚?挨打没够?” 朱标横眉冷对,“工部主事管得还挺宽!连凤阳百姓种什么,你都要过问?” 马三刀连呼不敢,“太子爷,微臣也是关心社稷民生,这才前来过问!就怕凤阳耽误了收成,影响皇上的北伐大业啊!” 马三刀已经一把鼻涕一把泪,开始说着他跟随朱元璋东征西讨的光辉事迹。 朱标本来也不想治罪太深,嫌弃道:“行了!赶紧起来!你是朝廷命官,在这里哭哭滴滴,成何体统?” 朱四郎则轻哼一声,少年朱四郎只觉得淮西勋贵势力过大! 朱英娆秀眉一挑,若不是淮西武将都是太子哥哥的人,恐怕父皇早就出手。 “四郎!你爹他走了没有?” 门外传来岳麟的声音,朱标当即说道:“马主事!不可泄露孤的身份!” 马三刀当即点头哈腰,朱四郎上前开门,却看到岳麟背着手。 “岳大人,刚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本官前来赔个不是……”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马三刀,如今这张老脸如菊花绽放。 岳麟很快便反应过来,眼前的狗官,肯定要暗害金主。 虽说那金主是个莽夫,更殴打了朝廷命官,可他毕竟是四郎的爹。 “大人,你看天上有牛在飞!” “岳大人说笑了,天上哪里……” 马三刀抬头望天,殊不知岳麟背手拿出板砖,直接拍晕了对方。 “师父!你这是……” 朱棣一脸懵逼。 “岳兄!你偷袭朝廷命官?” 朱标揉了揉双眼,一脸可不置信。 “岳麟!你好大的胆子!” 朱英娆目露惊喜之色。 唯有毛骧带着一丝欣赏,偷袭下手稳,准,狠! 这小子,有成为锦衣卫的潜质! “还愣着干什么?人家摆明是稳住你们,再召集人手杀个回马枪!” 岳麟敦促道:“还不快带人离开?” 朱标哭笑不得,“那岳兄你怎么办?我们一走了之,你可是要留在凤阳。” 岳麟摆了摆手,“我不怕!反正是你爹先打的人,等他走了,本官就说是他出手偷袭!” 朱棣:“……” 朱英娆:“……” 毛骧嘴角抽搐,“这厮果然是干锦衣卫的料!下手黑,连背锅之人都找好了!” “敢让皇上替你背黑锅,你还真是头一遭!” 在岳麟一再催促之下,朱标这才带着父皇离去。 离开凤阳时,朱标满眼恋恋不舍。 “唉!可惜此番来凤阳,没有获取到那红衣大炮!” “太子爷不必着急!下官看这岳麟,对燕王殿下极好,以后定能将一身本事传授。” 毛骧奉承道:“您与燕王乃手足兄弟,以后燕王的本事,还不是要为您所用?” 想到此处,朱标不由地露出笑容。 长汀细草愁春浪,古渡寒花倚夕阳。 老朱睡了一路,也算是缓缓醒来,只觉得神清气爽。 “标儿,咱怎么在马车上?刚才还跟岳麟喝酒呢!” 老朱伸了个懒腰,看到了儿子正襟危坐。 “父皇,您可还记得刚才的事情?” 朱标试探性地问道:“比如打了某人……” 老朱喝了口水,笑道:“咱好像看到有人欺负岳麟,就借着酒劲上了,至于后面的事,咱都忘了!” 朱标深吸一口气,这才将事情说出。 包括老朱醉酒掌掴马三刀,以及岳麟一板砖敲晕马三刀,让老朱先逃为妙的“壮举”。 “胡闹!简直是胡闹!” 老朱气得直拍大腿,“咱是皇上,打了马三刀也无妨!他一个七品县令,去打六品主事,这还了得?” 父皇…… 朱标当即为岳麟求情道:“父皇息怒!岳麟此举情有可原!何况是那马三刀找茬现在!还请父皇莫要惩罚岳麟!” 一向置人于死地的毛骧,也开口道:“皇上,岳麟这小子年纪不大,却有江湖义气!倘若换了其他人,说不定早就被报官抓咱们了!” 毛骧倒是想看看,地方官员抓了皇上,会是什么表情,那一定很精彩。 老朱沉默片刻,怒斥道:“谁说咱要责罚岳麟了?身为官员,更应该有一股子侠肝义胆!” 洪武大帝拍了拍长子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叮嘱。 “标儿啊!岳麟这人能处,有事他真上!” “这等臣子,才是能协助你治理天下的大才!” 朱标拱手道:“父皇放心,儿臣一定与岳麟好生结交!” 第二十九章 想动县太爷,先问过我们 临濠府。 知府郎世才,之前是元廷做官。 明军打来后,当即举起白旗,投降了老朱。 如今新朝初立,人才紧缺,这才让其依旧担任知府。 “知府大人,我等回来了。” “拜见知府大人!” 跟随马三刀的几个小吏,已经回到了临濠府复命。 “汝等也知道,咱们是元廷投靠皇上的人。” 郎世才叹气道:“身靠大树好乘凉!胡相如今就是咱们的大树!那马三刀别看是个粗鲁莽夫,却是朝中淮西党派一员。” “你们此番前去,可曾配合马三刀,质问那岳麟?” 小吏们不敢隐患,当即将凤阳发生的事情,尽数告知郎世才。 胡闹! 砰! 知府大人怒拍桌案,“好一个岳麟,竟然敢协同刁民,暗中偷袭工部主事!” “马三刀被打不要紧,若是让胡相以为,本官治理无方,那可就得不偿失!” “来人啊,点齐人手!本官亲自去押解岳麟!” 小吏们当即领命而去。 “岳麟啊,为了讨好胡相,只得委屈你了!” —— 凤阳县。 掩护老朱“逃离”后,岳麟就如平常一般开衙处理政务。 “大人。” 县丞老黄轻声提醒道:“临濠知府朗大人的诞辰快到了……其治下五州十三县皆送上了贺礼,除了咱们凤阳县。” 官场之上,与上司搞好关系,那是必备功课。 岳麟本来也不排斥,毕竟水至清则无鱼。 只是郎世才这厮治下,多次虚报赋税,隐瞒朝廷,岳麟看不过眼。 “朗大人家大业大,不缺本官这一份贺礼。” 岳麟摆手道:“有空咱们还是谈谈小作坊,加派人手,将琉璃销往全国。” 老黄叹气道:“大人哪里都好,就是不肯和光同尘。” 王捕头则敬佩道:“俺老王就佩服大人这一点!一心为民,如今连媳妇都没讨到!” 咳咳! 岳麟轻咳两声,“老王,你这是夸我,还是在损我?” “让弟兄们晚上加强巡逻,本官下班了!” 说罢,岳麟伸了个懒腰,便打算回家做饭。 毕竟家中还有朱四郎和他那馋嘴姐姐等着自己。 “两只张嘴兽!” 岳麟笑骂一句,便在思考晚上菜谱。 凤阳百姓,如今一日三餐,算得上是生活富足。 如今大明寻常百姓,一般都只吃两餐。 这样才能勉强果腹度日,好在岳麟治下,玉米收成高,保证了百姓一日三餐。 正当岳麟脱下官府,要走出县衙之际,却看到一众官差捕快堵在了门口。 “大人!看样子是临濠府的人!” 县丞老黄眼尖,一眼便认出了知府郎世才,“朗大人?他怎么会过来?” 郎世才走下轿子,轻笑道:“岳麟,本官前来巡视,可有不妥?” 岳麟拱手行礼,“朗大人前来视察,下官欢迎之至。不过,如今是下班点,我凤阳有个规矩,一旦下班,工作与我无关。” “朗大人请便!” 说罢,岳麟径直走出县衙,这可气坏了郎世才。 “大人……咱们不如去县衙抽查,若是岳麟有不轨之举,证据确凿,正好顺水推舟将其拿下!” 一旁的师爷赶紧献计,郎世才大喜:“善!就按你说的办!” 县令一走了之,县丞和捕头总不能再走。 “你是凤阳县丞?将凤阳近年的账给我拿出来!” 郎世才居高临下,黄县丞应允道:“大人稍后,下官这就去办。” 郎世才抬眼看向凤阳县衙,冷哼道:“这岳麟好大的胆子!县衙比本官的衙门还要气派!” 尤其是琉璃装饰,更显富丽堂皇。 若不是有百姓路过,郎世才早就命手下将琉璃装饰据为己有。 “给本官查!看看凤阳的赋税,有何遗漏!” “是!大人!” 临濠府一众官吏,可都是挑肥拣瘦的好手。 如今新朝初立,百废待兴,上缴赋税十分困难。 不少府县都选择了动手脚,来欺瞒朝廷。 上下一气,朝廷也被瞒在鼓里,不过大多数府县都经不起查。 好在朝廷如今的重头戏,都在北伐上,洪武大帝还腾不出手整顿吏治。 “哼!就数着岳麟胆大妄为,其他府县,也就报个差不多的数。” “唯有这厮,牛皮吹上天,他就不怕引起朝中注意?” “听说胡相已经在朝廷中弹劾此人。我再为胡相添把火,妙哉妙哉!” 郎世才嘴角上挑,只要傍上了胡惟庸这棵大树,他这知府的位置可谓是稳如泰山。 别看明朝的俸禄,比大元朝少去大半,只够官员养家糊口。 但猫有猫道,鼠有鼠道。 知府不会捞钱?不存在的! “查!一定要给本官查出凤阳县的猫腻!” 知府大人这般发话,手下人当即会意,一个个开始咬文扣字,誓要找出岳麟贪腐的证据。 一个时辰过去,众人无功而返,凤阳的账根本没有任何水分! “不可能!查!给我仔细的查!” 两个时辰过去,负责查账的官吏口干舌燥,凤阳县令实在人,压根没有虚报赋税! “放屁!怎么可能有人如实上报?今天查不出来,你们都别想睡觉!” 三个时辰过去,官吏们睡眼稀松,以往这个时候,他们都搂着自家婆娘暖被窝,何必在凤阳县衙查莫须有的假账? 就连郎世才自己,也有些扛不住。 一旁的县丞老黄早就离开,王捕头以巡视县城安全为由,同样先溜为妙。 “混账!带人去岳麟家!就说他怠慢本官,将他带去临濠府听候发落!”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显然郎世才无计可施,只得编造这等理由,才能将岳麟拿下。 耽误了三个时辰的临濠府官吏们,浩浩汤汤杀向了岳麟住处。 “岳麟!给本官出来!” 郎世才大腹便便,在众人搀扶下,大喊道:“凤阳账目有不对之处,赶快随本官回临濠府,听候发落!” 小院内,灯火通明。 岳麟披着儒衫,不解道:“大人若是觉得账目有问题,大可直言,至于要带走本官,是何道理?” “此乃大明江山,可不是南宋这等懦弱无能的朝廷!大人想来个莫须有,找错人了!” 大胆!给我拿下! 郎世才大怒,手下官吏便要粗鲁冲向岳麟。 呼啦啦! 一阵躁动,无数火把照的凤阳如同白昼。 凤阳百姓们将临濠府众人统统包围。 “想动县太爷,先问过我们!” 第三十章 我凤阳一向低调 “想动县太爷,先问过我们!” “你们这群庸官,盯上了我们岳县令不成?” “老少爷们快来帮忙,不能让岳县令受欺负!” 凤阳县百姓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已经睡着的男人们,提溜着锄头钉耙等物件倾巢而出。 本来占据人数优势的临濠府官吏,当场傻眼。 经历过元末那段乱世,说什么天下父母官,郎世才指挥嗤之以鼻。 官员就是为朝廷征收赋税的走狗,根本不会去关心百姓死活。 同理,百姓也不关心官员是谁,他们只能祈祷田地多长出些庄稼,能够应付今年的赋税。 谁知道了凤阳县,郎世才还没抖抖官威,将岳麟拿下,就被百姓们群起而攻之。 “狗官!汝母明日买菜必涨价!” “狗官!汝如厕身边必没有纸!” “狗官!汝睡觉必落枕!吃饭必被噎!” 妇人女子们,也没有闲着,冲着郎世才大放厥词。 刁民!刁民! 郎世才贵为知府,什么时候受到过这等委屈? “好你个岳麟!妖言惑众,蛊惑凤阳百姓!” “今日本官拿你,便被他们阻拦!他日皇上有令,凤阳百姓岂不是只认你岳麟,而不认天子?” 郎世才舌灿莲花,要抓岳麟,必须要为其罗列罪名。 可惜郎知府显然不知街头骂架之精髓,有理就在声高。 “生孩子没py,诬陷我们岳县令!” “这狗官也能生出人?分明是天大的笑话!” “姐妹们,给我狠狠地骂!” 郎世才一个人的声音,很快便淹没在凤阳百姓的声讨之中。 既然官威无法威慑这群贱民,唯有靠捕快手中的刀! “来人!将刚才辱骂本官的刁民,尽数带走!” “且慢!” 临濠府的捕快们正眼动手,却听到岳麟一声怒斥。 “朗大人,我们做官不求青史留名,但求问心无愧。” 郎世才点了点头,冷哼道:“本官自然问心无愧,岳大人想必也是如此。跟着本官回到临濠府,只要调查清楚,定会安然无恙。” 百姓们盛怒之下,又要开始狂喷郎世才。 “朗大人所言甚是。既然问心无愧,何必在意他人言语?” 岳麟轻笑道:“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倘若朗大人因为口角之争,便关押百姓,岂不是证明心中有鬼,百姓所言非虚?” 郎世才没想到岳麟一张嘴,便将他逼到了墙角。 不惩处这些贱民,难消他心头之恨。 可若是抓了他们,便会被落下口实。 “岳麟!本官今日只为带你走!” 郎世才冷哼道:“你擅自篡改朝廷良种,愚弄百姓耕种那些没见过的庄稼,耽误了临濠府上缴粮食,你承担得起责任?” 岳麟微微一笑,嘴角上挑:“哦?倘若本官能如实上缴粮食,至于本县种什么,大人无权过问吧?” 郎世才眼中尽是不屑之色,如今大明才建立六年,人丁稀少,土地荒芜,一个凤阳县,能叫多少粮食? “今年临濠府,计划要交给朝廷三十万石!你凤阳县可不能拖了后腿!” “届时,本官会亲自前来收粮,看你岳麟有什么本事夸下海口!” “若是某些人想要从外地买粮,玩一出偷梁换柱,还是早早放下这等龌龊心思!” 郎世才冷嘲热讽,今日拿下岳麟,显然容易触怒百姓,不如待到秋日收粮,名正言顺治其罪。 “大人为何对龌龊之事如此了解?莫非之前年月,临濠府的粮食都是从外地买来,再上缴朝廷不成?” 岳麟此言一出,只看那郎世才老脸一红,面色铁青。 “混账!竟然敢污蔑本官!” “岳麟!你好自为之!九月十五,本官前来收粮!” “告诉本官你能交多少粮食!如若不够数,就拿你的脑袋来凑!” 郎世才居高临下,一身官威唬人,不少百姓都为岳麟担忧。 临濠府上缴税粮一直是倒数,好在有皇上的老家,朝廷也不至于问责。 “我凤阳县,一向喜欢低调,就交二百万石吧!” 呼…… 众人闻言深吸一口气,二百万石? 如今税粮第一的苏州府,一年不过才二百五十万石! 正所谓苏常熟,天下足。 咱们凤阳,啥时候能跟人家苏州府相提并论了? 百姓们更是面面相觑,躲在屋里的朱英娆秀眉紧蹙,“这厮,又在吹牛!胡说八道!” 宫女慧儿则从宁国公主眉宇间看到了担忧之色。 “公主说的是,交不起税粮,那就人头落地咯!” “奴婢看那郎知府,明显是故意刁难岳县令。” “不过这岳县令也是太能吹牛!” 朱英娆没空与慧儿贫嘴,不断侧耳倾听,生怕岳麟吃亏。 “好!好一个低调!就交二百万石!” 郎世才闻言大喜,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己往下跳! “岳县令果然是年轻才俊,能夸下这般海口!” “本官便等着来收秋粮!” “届时希望岳县令还能志得意满!” 郎世才一声令下:“咱们走!” 老累了三个时辰的临濠府官吏,也算是得到了解脱,终于能够打道回府。 郎世才眉宇间闪过喜色,与那马三刀只知道蛮干不同,他这一番操作,可是能名正言顺拿下岳麟。 二百万石? 你岳麟拿什么来凑? 无论是稻麦,都不会有这般高的产量! 哪怕是苏常地区,也是吃了一年三熟的红利。 至于凤阳,这地方没事就闹个旱涝,能收个近十万石,便已经谢天谢地。 坐在轿子里的郎世才,不由地哼起了小曲。 都知道胡相此番弹劾岳麟未果,他送上一份大礼,胡惟庸定会接受,以后背靠大树好乘凉咯! 啪叽! 正当郎世才探出头看路,却被一枚臭鸡蛋精准命中面门。 “混账!是谁丢的鸡蛋!” 啪叽! 满天菜叶,蛋壳瞬间往郎世才的轿子上招呼。 城楼之上,岳麟朗声道:“凤阳百姓,欢送郎知府!” 混账小子! 郎世才气急败坏,转念一想如今拿下此人,不过是便宜对方。 待到收取税粮之日,便是岳麟人头落地之时。 “岳麟,你的人头先寄放在脖子上!” 第三十一章 难得胡凃 隔日,经过郎世才这么一闹,少年朱四郎无心听课。 什么屠龙术,朱四郎已经不在乎,他更担心师父夸下海口,交不齐税粮,而被朝廷问罪。 昨日目睹之人众多,即便是父皇有心相助,也难免落下口实。 新朝初立,信誉十分重要,朝廷不可能背信弃义。 “四郎,为何闷闷不乐?” 岳麟不解道;“还有你姐姐,莫非是便秘不成?今日我叫她出来用餐,她告诉我说不饿。” 噗嗤…… 朱棣最终没忍住,还是笑出了声。 “师父,二百万石粮食,你如何凑齐?” “哪怕是现在去外省购买,运输也会被发现。” “徒儿真是担心师父,收求粮之日,被朝廷问斩。” 看着朱棣冷着小脸,岳麟心中一暖。 来到这个时代,能被人关心的感觉很好,尤其是自己的小徒弟。 “四郎放心,为师什么时候骗过你?” 岳麟轻笑道:“凤阳的庄稼,你跟你爹都看过,我说二百万石,其实都低调了不少!” 朱棣无奈摇头,看来抽空要给大哥写信,让他关照一下师父。 —— 应天,胡惟庸府。 “这个郎世才,是个可造之材。” 胡惟庸抚掌大笑:“若按他所说,这岳麟定会人头落地!” 吉安侯陆仲亨在一旁奉承道:“胡相,何事如此开心?让弟兄们也知道知道啊!” 平凉侯费聚附和道:“对对对,看到胡相开心,咱们这些弟兄也开心!” 两人分属淮西集团,更是以胡惟庸马首是瞻。 “本相新官上任,便弹劾凤阳县令岳麟。” “一个小小凤阳县,去年上缴税钱,竟然是全国之首!” “这般弄虚作假之人,正好用来彰显本官清誉。” 胡惟庸轻抚胡须,不屑道:“谁知皇上他老人家,却将此事置之不理!” “我在朝堂上再次提起此事,皇上依旧不过问!刘伯温这些个江浙官吏,竟然弹劾本相污蔑忠良!” “好在这郎世才,为本相解决了忧虑!” 陆仲亨和费聚看过书信,齐呼:“妙哉!此番人赃并获,那岳麟定会人头落地!” 胡惟庸心情大好,谁能想到因为小小七品芝麻官,害得他这个百官之首的左丞相,偷鸡不成蚀把米。 本来想惩治贪官,来表明自己的清誉。 谁知最后变成陷害忠良,被刘伯温为首的清流们一阵弹劾,苦不堪言! “爹!孩儿愿前去凤阳,亲自将那岳麟擒获!” 说话之人,正是胡惟庸的长子胡凃。 据说为了生下长子,胡夫人险些难产,便有了难得胡凃之名。 “也好!你且在凤阳县露露脸!爹会上奏皇上,有了擒获岳麟的功劳,以后你做官也不成问题!” 胡惟庸只觉得神清气爽,“对了,此番还有其他人一同前去!有人做个见证,更能凸显你的名声!” 胡凃面露喜色,低声道:“爹,宁国公主素有姿色,您是丞相,皇上还不是要与您联姻?孩儿就要宁国公主!” 朱英娆? 大明长公主! 胡惟庸轻抚胡须,笑道:“善!待到收了求粮,惩治了岳麟,爹就请皇上赐婚!” 隔日,奉天殿。 洪武大帝还在怀念岳麟的那杯闷倒驴,就听到左丞相胡惟庸上奏。 “启禀陛下!凤阳县令岳麟,于众人面前夸下海口,税粮交纳二百万石!” “微臣犬子胡凃,愿前往凤阳,亲自督查税粮之事!为表公平,请皇上再安排一人一同前去!” 胡惟庸躬身行礼,朝堂众人都被此消息震惊。 当然,最为惊讶的则是龙椅上的老朱,以及站在一旁的太子爷朱标。 才几日不见,岳麟便吹下这等牛逼? 哦不,是夸下如此海口! 咱现在是皇上,不能言语粗鄙! 老朱心中无奈,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若是凑不齐二百万石粮食,就算是老朱相救,也要碍于流言蜚语。 “也罢!岳麟这小子,不会坐以待毙!” 朱元璋睁眼双眸,群臣低头不语,生怕触怒天威。 唯有胡惟庸一人,悄悄抬眼观察皇上面色。 “蓝玉!你就跟着一起去吧!” 此时,风华正茂的蓝玉一步踏出,他不明白为何要让自己前去凤阳。 不过皇上安排的差事,他只需要照做便是。 “臣,蓝玉遵旨!” 胡惟庸心中大喜,蓝玉可是常遇春的小舅子,太子朱标的舅舅。 更为重要的是,对方同样是淮西集团的一份子。 —— 一个月后,秋高气爽。 百姓们正是农忙之际,辛苦一年,终于到了收获的季节。 面朝黄土背朝天,一家几口人,明年的日子过得如何,就看最后的收成。 蓝玉策马前行,身为武将,他不喜欢坐在八抬大轿之内,就像那胡相之子,跟个废物一般。 “舅父!岳麟乃我好友,以后定能成为栋梁之才!” “还请舅父多多帮衬,助其渡过难关!” 临幸之际,朱标亲自登门拜会,叮嘱蓝玉要帮助岳麟。 太子爷出言相助,已经十分难得,谁知皇上也派毛骧送来了口谕。 “太子爷的意思,便是皇上的意思。” 一个小小七品县令,竟然牵动了皇上和太子爷的心? 蓝玉越发对岳麟感兴趣,“二百万石,若凤阳都能缴纳如此税粮,明年北伐的粮食,肯定能凑齐!” 想到又能出征漠北,蓝玉眉宇间露出喜色,如今的他跟随徐达征战。 姐夫常遇春去世后,他在军中也没了靠山。 蓝玉并未一蹶不振,他相信自己的实力,常遇春的冲锋陷阵已被他掌握,现在则要学习徐达的运筹帷幄。 “将军!喝不喝蜜水?这一路上甚是无聊,不如找两个青楼女子相陪?” 胡凃从轿子中探出头,冲着蓝玉咧嘴一笑:“此番咱们拿下岳麟,就是大功一件!” 败家子! 蓝玉一脸不屑,碍于对方是胡惟庸之子,勉强抱拳道:“多谢公子,我不需要。还请公子自便!” 装什么清高! 糊涂冷笑一声,“以后还不是我爹的狗!没有我爹这棵大树,你们这些武将还想要军饷?” 第三十二章 丞相之子?给我拿下! 凤阳。 趾高气扬的胡凃一路上吃喝玩乐,轿子里经常坐拥两位青楼女子服侍。 蓝玉皱眉不止,虽说对方是胡惟庸的儿子,可一路上也太过高调。 幸亏此人没有功名在身,否则沿途百姓会怎么想大明官员? 蓝玉只感觉,自己当初幸亏没有与胡凃来往过密。 羞于此人为伍。 “蓝将军,今儿个咱们不如吃些牛肉?” 胡凃翘着二郎腿,一双咸猪手在娇柔婀娜的女子娇躯上下摸索。 “说起来,凤阳还真是富裕!这一路上,看到那些个瘦牛啊,我都提不起胃口。” 胡凃上下套弄,很快让怀中女子面色绯红,“唯有这凤阳的牛,长得膘肥体壮!” 蓝玉皱眉不止,同样是出身农家,他自然清楚一头耕牛,那可是百姓的命! “胡公子,此举不妥。耕牛乃百姓命脉。” “何况,皇上有言,民间不得擅杀耕牛!” “胡相如今刚刚上位,还需……” 不等蓝玉说完,胡凃已经不耐烦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万一这牛突然暴毙,本公子花高价买下,又有何不可?” 陪伴胡凃前来的练家子,都是胡惟庸的忠实走狗。 听闻少爷要吃牛肉,当即便走向田间。 “小娃娃,将你的牛交出来。” “不行!大黄牛是俺家的宝贝!俺爹对他,比对俺还好!俺家的地,还要靠它呢!” 小牧童抱紧了自家的黄牛,老牛“哞”了一声,作为给小主人的回应。 唰! “我家少爷要吃牛肉,今天也是你家幸运!” 寒芒闪过,那护卫一刀便将牛头斩落。 小孩子吓得嚎啕大哭,反观胡凃捧腹大笑,“哈哈哈哈!给他留下点银子!就当是本少爷买了他的牛!” 蓝玉紧攥双拳,当年皇上起兵,是为了让百姓不受蒙古人欺负! 可如今建立大明才短短六年! 那些个功臣勋贵之子,却已经爬在了百姓头上作威作福! 呜呜呜! 小牧童没有去拿胡凃丢来的银子,抱着自家黄牛的尸体痛哭不止。 “你们……你们都是坏人!” “我要报官!让县太爷抓你们!” “呜呜呜!你们有本事等着!” 胡凃听闻此言,不怒反喜,“哈哈哈!你去报官!本少爷就在这里等着!” “信不信,你报的官,会将牛头恭敬地送到本少爷面前。” “这下银子都省咯!一个贱民,还敢拿报官威胁本少爷!” 胡凃命人落轿,在两个青楼女子的陪伴下,静待凤阳县令到来。 “蓝将军,你说一会凤阳县令前来,我是让他跪着好,还是趴着好?不如来个五体投地吧!” 蓝玉闻言,并未作答,只是距离胡凃远了一些。 “胡惟庸纵容儿子猖狂,此等鼠目寸光之人,必被皇上不容。” 蓝玉打定主意,淮西集团不可在胡惟庸手中。 —— 凤阳县衙。 还未处理完公务的岳麟,就听到了小牧童的哭泣声。 “大人!冤枉!我家大黄牛冤枉啊!” 见对方哭得如此悲伤,岳麟当即放下笔,上前为其擦拭眼泪。 “小东子,怎么回事?跟本官说说,是谁欺负你了?” “呜呜呜!有人杀了我家大黄牛,要吃它的肉!” 岳麟皱眉不止,“何人如此大胆?老王,召集弟兄们,随本官前去!” 城外田地,已经聚拢了一批看热闹的百姓。 “这人真不是东西!杀了小东子家的耕牛,你让人家明年怎么活?” “看他一身衣装雍容,说不定是个纨绔子弟。” “等县太爷过来吧!岳大人定会为小东子家做主!” 一位农父看着自家黄牛的尸体,不由地悲从中来,且不说这黄牛陪伴他家多年,为其出功出力。 人心都是肉长的,对面坐在轿子里的阔少,此时却是一脸戏谑之色。 “那贱民!本公子之前给了一些银两,可你家小兔崽子非要去报官。” 胡凃冷笑道:“现在银子没了,牛肉本公子要照吃!” 东子爹恨不得与其拼命,没了黄牛,明年他家的地,根本无法耕种! “岳大人来了!” 人群中一声欢呼,就看到岳麟带着王捕头一众人前来。 “岳大人!您可一定要帮小东子家主持公道!” “是啊,大人!那些杀牛凶手,气焰嚣张得很!” “咱们凤阳县,决不能姑息此等暴徒!” 岳麟拱手行礼,与百姓们打过招呼,“父老乡亲放心,本官定会秉公处理!” 炒! 胡凃冷哼一声,瞧着二郎腿,挑衅地看向岳麟。 一个七品芝麻官,岂能跟他这个丞相之子相比? “你就是凤阳县令?” 胡凃明知故问,打趣道:“过来磕两个响头,我保证你官运亨通!” 身旁的护卫已经表明身份:“此乃左丞相大公子!” 胡惟庸的儿子? 秋后的蚂蚱,蹦不了几天! “不必矜持,赶快跪吧!一会让人收拾牛肉,本公子这几天风餐露宿,都瘦了二两。” 胡凃摆了摆手,语气中满是不耐烦。 “来人,将杀牛凶手,给本官拿下!” 什么? 胡凃有些发懵,拿下? 这七品芝麻官疯了不成,他可是丞相之子! “大人!他……他是丞相之子!” “大人,还是算了吧,这牛俺不要了,呜呜呜!” “岳大人是好官,不能因为我家,断了自己的仕途啊!” 小东子一家哭哭啼啼,都奉劝岳麟息事宁人。 只因丞相之子,是他们难以仰望的存在! “炒!一个芝麻官,还特娘的摆谱儿?” 胡凃冷哼一声,不耐烦道:“要抓便快点,本公子还想尝尝凤阳的牢饭!” “老王,听不懂本官的话?” 岳麟脸色愠怒,王捕头正欲劝解,却看到县令大人目光坚毅,“我是本县父母官!有人欺负我的子女,哪个当父母的能忍?” 凤阳一众捕快,都心中感动。 今日大人能为小东子一家出头,明日他们遭遇不公,大人同样会如此! 见捕快们要动真格,胡凃有些慌了,身旁护卫当即便要拔刀。 “有暴徒意欲反抗,按照大明律令,可先斩后奏,杀无赦!” 岳麟此言一出,胡凃当即成了怂炮,如今在凤阳地界,那县令就是地头蛇! “蓝将军!快!快帮忙啊!” “胡公子不是想去尝尝牢饭?择日不如撞日!” 蓝玉看向岳麟,此人果然有趣! 第三十三章 凤阳县令,一介浑人 胡凃看向蓝玉,不敢相信他爹纸牌的人,竟然会不帮忙! 蓝玉有军方背景,还有朝廷官职在身,他的话可比自己更有威望。 只是对方根本不帮忙,竟然有幸灾乐祸的模样! “拿下!” 胡凃的护卫见状,有些手足无措。 他们是江湖练家子不假,却没到敢跟官府作对的地步。 “你一个芝麻官!不怕我爹报复?” “混账东西,待我爹知道,肯定有你好受!” “哎呦!轻点轻点,疼疼疼!” 胡凃被王捕头直接锁住肩膀,疼得他龇牙咧嘴。 平日在应天府,都招摇过市的他,竟然于小小凤阳翻了车。 “你们两个还不走?想进去继续配他?” 岳麟冷眼看向轿子上的青楼女子,吓得两人连呼不敢。 “女表子无情,戏子无义!” 胡凃破口大骂,百姓们却纷纷叫好,小东子一家更没想到,县太爷会为了他们,得罪丞相之子! “大人!怎可如此鲁莽?” 县丞老黄得知消息,已经来不及,一路小跑赶来,却看到胡凃已经被押解到牢房。 “老黄,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是一个丞相之子?” 岳麟大袖一甩,“在本官地界欺负百姓,不行!传令下去,本官要在万民面前审那胡凃!” 凤阳县上下,无论士农工商,各行各业的人,都放下了手头工作。 “县令大人,要庭审丞相之子!” “快!快去看看!为岳大人站场!” “就是那杀了耕牛的畜生?抓得好!” —— 临濠府。 知府郎世才估摸着胡相爱子,也该抵达他治下。 “大人!不好了!” 手下人脸色铁青,走路急躁。 “何事慌张?” 郎世才面露不悦之色,“倘若被胡公子看到我的人这般毛躁,定会看低本官!” 手下赶紧说道:“胡公子在凤阳被抓了!” 什么! “备轿!不,直接备马!随我前往凤阳!” 郎世才拖着肥硕的身躯,稍不注意,摔了个狗啃泥。 此时的郎知府,恨不得一个跟头,便翻到凤阳县。 “岳麟!又是这个岳麟!他竟然敢捉拿丞相之子,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郎世才这般着急,手下人也是头一次见。 “炒!叫我别毛躁,那胡相之子,又不是你亲爹!结果比我还急!” —— 凤阳县衙,已经围满了百姓。 岳麟剑眉星眸,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手掌惊堂木,身着七品鸂(xi)鶒(chi)服,头戴乌纱帽。 “胡凃,面见本官,为何不跪?” 啪! 惊堂木一拍,县衙瞬间肃静。 百姓们还是第一次见岳麟如此愤怒。 朱英娆牵着朱四郎的手,来到人群中听审。 “嗯?那不是胡凃?每次见了此人,都让我恶心欲吐!” 朱英娆只清楚,父皇宴请群臣时,那胡凃身为胡惟庸的长子,一双三角眼便不断在她身上偷瞄。 “胡惟庸当了丞相,可谓是鸡犬升天,连他的儿子都敢作威作福,擅杀耕牛!” 朱棣冷哼道:“可惜,他今日要栽在我师父手上!” 姐弟二人谈论之际,胡凃已经开始大放厥词。 “跪?凭什么让我跪你这个七品芝麻官?我爹是丞相!我爹是胡惟庸!天下百官之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说罢,胡凃更是挺直腰杆,挑衅地看向岳麟。 “你是你,你爹是你爹。” 岳麟横眉冷对,“你一介白身,又无功名,有何资格不跪?” 蓝玉嘴角上挑,没想到这岳麟骨头还真硬,丝毫不给胡惟庸面子。 “我跪天跪地,都不会跪你这狗官!” “犬吠公堂,按照大明律令,仗十!” 听闻此言,胡凃心中有些犯怵,一旁的王捕头笑道:“这位丞相公子,你可能不知道,岳大人让我们遵纪守法,我们不一定会听。” “可岳大人让我们打人,我保证公堂内的各位,都会答应帮忙!” 呼…… “本公子事先声明,我不是跪岳麟!而是遵从大明律令,跪的是当今圣上铁律!” 噗通! 胡凃一双膝盖当即跪下,引得百姓们一阵嘲讽。 “以为是个硬骨头,结果还不是跪下了?” “人家说了,跪得不是岳大人,我怎么那般想笑呢?” “唉!这就是丞相之子么?果然欺软怕硬!” 听闻百姓们你一言我一语,胡凃心中暗恨,若不是蓝玉不帮忙,他岂会蒙受此等羞辱? 殊不知,蓝玉来之前,已经受了太子和皇上的嘱托,要照顾好岳麟。 “姊姊!你看,那是蓝玉!” 朱棣轻声道:“没想到他也来到了凤阳!胡惟庸连他都能使唤了?” 朱英娆低声回应,“我看不像,蓝玉此人心高气傲,岂会甘愿在胡惟庸之下?” “何况他的靠山,是咱们大哥,何必舍近求远,去跟胡惟庸混在一起?” 朱四郎点了点头,随即目光集中在师父身上。 “小东子!可是他擅自杀了你家耕牛?” “县太爷,就是他!请县太爷为大黄牛报仇!” 小牧童跪在地上,目光恶狠狠地看向胡凃,正是此人因为口腹之欲,就杀了他家豢养多年的耕牛。 不杀耕地牛,不弃看家狗。 这是中原百姓,向来遵循的规矩。 万物皆有灵性,天道岂无轮回? 只是胡凃这等纨绔子弟,根本不相信因果报应之说。 “岳麟顶多在这些贱民面前抖抖官威,他还能真治罪本公子不成?” 胡凃想到一个词“官官相护”,岳麟只要想在官场上继续混,必不能得罪他爹胡惟庸。 “是啊,岳大人,我杀了他的耕牛,赔些银子便是。莫非岳大人要将我斩首不成,哈哈哈!” 想到此处,胡凃一张脸如菊花绽放,笑得别样灿烂。 “按我大明律令,故意杀死他人马牛者,杖七十,徒一年半!” 啪! 岳麟怒拍惊堂木,冷漠看向胡凃,“来人!给我打!” 左右捕快,当即就要行刑,这下可吓坏了丞相公子。 他看出来岳麟是玩真的,并非只是抖官威! 蓝玉面露喜色,“有趣!当真有趣!不知胡惟庸会作何感想!” 朱棣摩拳擦掌,恨不得亲自结果杀威棒,照顾胡凃一番。 “住手!何人胆敢仗打胡公子?先问过本知府!” 第三十四章 丞相犯法,与庶民同罪 郎世才带着临濠府官员及时赶到,瞬间闯入公堂。 “何人扰乱本官公堂?老王,给我打出去!” “你敢!本官是……” 不等郎世才开口,凤阳百姓便已经相应岳麟号召,对这些扰乱公堂的人,开始了无差别攻击。 朱棣皱眉道:“姊姊!上次便是这狼知府找茬,差点将师父关押。” 朱英娆秀眉一挑,不悦道:“他若是再敢找岳大哥的麻烦,我便亲自出马!” 郎世才一身官威,到了凤阳后,落了个无处释放。 “混账!本官乃临濠知府!凤阳乃临濠治下,我自然有听审的权力!” 哎呦! 不知是谁一记黑拳,打在郎知府腹部,疼得他龇牙咧嘴。 胡凃见到郎世才前来,瞬间有了主心骨。 这位可是岳麟的顶头上司,定能压制此人,给自己撑腰! “郎知府!我知道你!就是给我爹送信的那位!” 胡凃开口,郎世才心中欢喜,“胡公子莫慌,本官在此,没有人能冤枉胡公子!” 郎世才冷哼一声,看像岳麟:“上级来此,你竟然不安排座位?” 岳麟不屑道:“我凤阳穷乡僻壤,还真就缺郎知府的座位!” “郎知府若是不满意,大可以一走了之,没人留你。” “如若想要听审,便给本官站着!” 啪! 惊堂木一响,倒是岳麟反客为主,令那郎世才无所适从。 如今愤然离席,胡公子怎么办? 倘若留下听审,他一个知府,给一介七品知县站岗,传出去岂不是成了笑话? “岳大人说的对!我们凤阳的事,凭什么让你临濠府插手?” “咱凤阳是皇上的老家!你临濠知府算什么东西?” “要听就站着,不听就赶紧出去!莫要耽误岳大人断案!” 哼! 郎世才轻哼一声,“好!本知府就卖胡公子一个面子。” 郎世才知晓事情因果后,脸色瞬间铁青。 这胡凃,当真是糊涂啊! 你干什么不好,非要去杀人家老百姓家的耕牛! 这特娘不是断人活路的缺德事么? 谁不知道凤阳是皇上的老家? 皇上他老人家,可是最重视农业! 当年的洪武大帝,就是地主家的放牛娃,深知一头耕牛,对于百姓的重要性。 此事若是上达天听,恐怕皇上一怒,会看了胡凃的脑袋! 不行,此事定要大事化小! “本官听出来了,不过是死了一头耕牛。” 郎世才大腹便便,站了一会,便感觉劳累不堪,“此事胡公子并非是故意杀牛,而是保护自己!” 狗官! 不知是谁骂了一句,百姓们的吐沫星子,险些将郎世才淹没。 就连胡凃,也不知道郎知府哪里来的勇气,说他杀牛是为了自保。 “咳咳!胡公子,你听本官分析,是也不是?” “本来您的轿子正往凤阳县丞前来,谁知路上一头疯牛横冲直撞!” “胡公子的护卫忠心护主,这才不得已砍了那疯牛!” “胡公子大仁大义,愿意赔偿那家人的损失!” “谁知这些个刁民,心眼黑得很,竟然报官反咬胡公子您一口!” 官字两张口,颠倒是非,算是被郎世才玩的明明白白。 小东子哭嚎不止,“不对!他说谎!大黄牛才没有发疯,我怎么闹,它都不会发火,呜呜呜!” 东子爹本就是老实巴交的农民,此时更是气得双拳紧握。 他们本是受害者,却在郎世才的嘴里,成了倒打一耙的刁民。 “岳大人,这位可是胡相之子。” 郎世才直接提醒岳麟,“丞相乃百官之首,更是我等领袖!依本官只见,不如让胡公子赔偿些银两,此事便这个过去吧!” 凤阳百姓自然不服,郎知府摆明了要维护胡凃,颠倒是非黑白。 如今他们的唯一希望,都在岳大人身上! 可那毕竟是大明丞相胡惟庸! 天下第二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 换做是他们,又有几个人,会为平民百姓,去得罪百官之首呢? “郎知府这话,本官不赞同。” 岳麟笑道:“百官之首是陛下,可不是丞相!丞相权势再大,也是陛下赐予!” “莫非郎知府眼中,只有丞相,而没有当今圣上不成?” 岳麟冲着应天府的方向,拱手行礼,这一幕令郎世才尴尬不已。 对方三言两语,便让他成了无君无父之徒。 “颠倒是非,黑白莫辨,本官算是知道,郎知府为何能身居高位。” 岳麟冷嘲热讽,令郎世才羞愤难当。 “你!本官不过是说出事实!岳大人三番五次侮辱本官,是何道理?” “事实?天理昭昭,众人作证!本官且问台下百姓一句!” 岳麟怒指胡凃,“此人擅杀耕牛,是也不是!” 是!是!是! 百姓们高举双拳,发泄着愤怒。 凤阳好不容易,在岳县令的治下,成为一方乐土。 可眼前的丞相之子,却妄想去破坏! 这显然,已经犯了众怒! 胡凃脸色惨白,他没想到,自己看不起的贱民,如今却成了指认他罪状的证人! “大人!我亲眼看到,是他的护卫杀了小东子家的牛!” “不错!此人为了口腹之欲,便擅杀耕牛,理应严加惩治!” “请大人依大明律令判罚此人!” 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胡凃眼中闪过惶恐之色,他环视四周,蓝玉显然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而一旁的郎世才,则是有心无力,一个知府,竟然被知县的官威震慑? 无他,只因民心在岳麟,公道在百姓! “七十大板!一个都不能少!给我打!” 岳麟一声怒喝,捕快们当即行事。 好在凤阳的衙役们,并未冲昏头脑,倘若真是用尽全力,七十大板下去,这胡凃肯定要死在当场。 那岳麟跟胡惟庸,也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弟兄们下手轻一些,不能害了岳大人!” “头儿,你就放心吧!我们手底下有分寸!” 郎世才心中着急,来回在公堂踱步,可大明律令吧白纸黑字,他也没办法逾越。 “哎呦!我的屁股唉!” 胡凃的惨叫声,配合着杀威棒的落下,形成了一篇令人愉悦的乐章。 第三十五章 岳麟,太低调! 看着胡凃被棒打,百姓们心中总算出了口恶气。 郎世才则焦急不已,他宁愿自己被仗打,也不远胡凃受到半点伤害。 毕竟收秋粮的事,可是他禀报胡惟庸,人家儿子刚来凤阳,就喜提七十大板。 以后郎世才的官途,可谓是近乎断绝。 “别打了!” 郎世才灵机一动,冷哼道:“岳县令!胡公子此行前来,必有朝廷要事!” “哪怕是行刑,也要等办完了朝廷的事以后再说!” 衙役们已经减轻了力道,可一向养尊处优的胡凃,依旧被打的叫苦不迭。 一听到郎世才提醒,此人这才想起他来凤阳的目的。 “对对对!本公子前来,替朝廷收纳税粮!” 岳麟冷哼道:“你一介白身,凭什么替朝廷办事?给我打!” 蓝玉! 胡凃大声喊道:“蓝玉随我前来,他是朝廷官员!” 蓝玉皱眉不止,早知道自己就不该露面! 看那胡凃该打,蓝玉心中暗爽! 曾几何时,他们都被元廷的官家子弟欺压,一如现在的小东子一家。 天下,若是多几个岳麟这般的官员,大明定能千秋万世! “在下蓝玉,的确是奉朝廷之令,前来收税粮。” 以蓝玉的傲气,本不会搭理岳麟,但刚才岳麟的所作所为,却让他深有好感。 难怪,皇上和太子爷,会如此看重此人。 蓝玉抱拳行礼,岳麟同样抱拳还以礼数。 “原来是蓝将军!久仰大名!日后将军,定会为我大明立下不世之功!” 听闻此言,蓝玉只当对方是客气,但依旧让他为之高兴。 至少,如今的蓝玉,还被军中诟病,是常遇春的关系户。 “岳大人,久仰久仰!” 眼见两人越聊越嗨,郎世才暗道不好。 胡相这是怎么选的人? 明明是给自家儿子保驾护航的人,结果人家跟岳麟一见如故! “咳咳!敢问蓝将军,可记得凤阳要被征收多少税粮?” 郎世才话音刚落,就看到蓝玉对其横眉冷对。 这等沙场猛将,一个眼神,便令郎世才乖乖闭嘴。 “我与岳大人交谈,还请闲杂人等闭嘴。” 蓝玉,狂! 临濠知府,在其眼中,成为了闲杂人等! 岳麟暗暗向蓝玉竖起大拇指,后者会心一笑,受之不恭。 “待到闭衙后,我再与岳大人把酒言欢。” 蓝玉直言道:“中书省胡相说过,要征收凤阳县,不下于二百万石粮食。” “以在下看来,这数目有些蹊跷!岳大人若是有难处,尽管与在下明说!” 朱英娆秀眉一挑,称赞道:“不愧是大哥的舅父!一个眼神,便能震慑知府,还帮忙照顾岳大哥。” 朱四郎附和道:“他又不傻!师父这般大才,谁不尊敬?” 蓝玉可谓是尽职尽责,在保护岳麟。 胡凃当场傻眼,这特娘跟出京的时候,说的不一样啊! 郎世才更是一脸懵逼,蓝玉到底是来征收税粮,还是来结交岳麟? “咳咳!蓝将军,本官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蓝玉冷漠道:“既然不知道,那便不必讲!” 咳咳! 这句话,差点噎得郎世才当场去世。 “二百万石的税粮,可并非中书省定下,而是岳麟夸下海口!” “胡公子与蓝将军,前来征收税粮,肯定是先忙正事。” “咱们不妨看看岳县令,能贡献多少税粮才是!” 郎世才肥硕的脸上,带着几分褶皱,看起来像极了癞蛤蟆。 蓝玉看向岳麟,如若对方有难处,他定会想办法干涉。 “我凤阳,一向低调,既然朝廷看得起岳某人,看得起凤阳百姓,咱们自然欢迎!” 岳麟大手一挥:“黄县丞!老王!与本官,带着大人们前去粮仓,亲自去称重税粮!” 诺! “四郎!凤阳真的有那般多的粮食?产量已经与苏州府差不多。” 朱英娆关切道:“何况,这里种的不是粟麦稻米。” 朱棣轻笑道:“姊姊放心吧!那是你没吃过松仁玉米和薯条!” 想起两样美味佳肴,朱棣舔了舔嘴唇。 俗话说得好,咬向抓住一个女人的心,就要抓住她的胃。 师父可不能每日做些汤面糊弄了! 一定要让她为皇姐做顿美味! 百姓们跟着前往粮仓,众人做好了准备。 只要粮仓不足二百万石,他们便从自家拿粮食,为岳县令补上空缺! 郎世才则信心满满,凤阳此地,怎会有二百万石的收成? 那以后就要改成,凤阳熟,天下足了! 只要税粮不够数,便能处置岳麟,届时还能救下胡公子。 这可是一石二鸟的买卖,胡相得知,升官发财还会远么? 妙哉!妙哉! 郎世才想到此处,伴随着笑容,肥硕的脸上一阵乱颤。 “诸位,这就是我凤阳粮仓。” 岳麟指了指地下,“仓区东西长612米,南北宽750米,占地六百亩。” “地下粮仓么,不用占用上面的耕地,请各位前来参观!” 这……凤阳什么时候,建成了地下粮仓? 这可是大功一件啊! 蓝玉双眼放光,这等粮仓,代表凤阳粮食充足! 明年北伐的粮食,有着落了! “来人啊!准备称重税粮!给本将军打起精神,谁若是少称一粒米,别怪我手下无情!” 本想动些歪心思的官员,丝毫不敢有怠慢。 他们本就是临濠府的人,此时却要为凤阳县称重。 由于粮食太多,可累垮了负责称重之人。 金色的玉米粒,橙黄的红薯干,以及晾晒好的土豆干。 这些个干货,无论是碾压成粉,亦或是蒸熟炒制,都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没有品尝过此物的蓝玉,目露惊讶之色。 “岳大人,这些作物的味道如何?能够让士兵扛饿?” 身为行军之人,蓝玉更为关心粮食问题。 “时辰不早了,不如大家伙先去用个午餐!” 岳麟微微一笑,“蓝将军随我去衙门!对了,戴罪之身押回监牢,吃牢饭足矣!” 趁着岳麟与蓝玉离开,郎世才赶紧询问:“怎么样?粮食够数么?” 手下人哭丧着脸,“朗大人!岳麟太低调了!这哪里是二百万石?” 郎世才心中大喜,刚要询问,就听到手下开口:“三百万石跑不了!” 第三十六章 硬刚吉安候 郎世才听闻手下汇报,整个人冒出一身冷汗! 不少于三百万石? 本来还打算看岳麟的笑话,谁知马上他就要沦为朝廷笑柄! 人家岳麟那是低调勤勉,你郎世才是嫉贤妒能,结果弄出了凤阳一县的税粮,直接赶超苏常地区! 只怪玉米,番薯,土豆等作物,产量太高,对气候土壤的要求又低。 常年荒废的田地,肥力十足,岳麟算是得天得厚,今年凤阳也没有发生旱涝灾害。 “大人,您还是想想,怎么把胡公子捞出来吧……” 手下人一经提醒,郎世才头大如斗,那胡凃也真是狗仗人势! 你要吃牛肉,来临濠府,不是轻而易举? 非要去招惹凤阳百姓,这下可好,让岳麟抓了个正着。 半个时辰过去,岳麟与蓝玉前来,两人相谈甚欢,一如多年老友,就差当众拜把子了。 “岳大人,果然大才!您设立公厕之举,与徐达大将军有异曲同工之妙。” 蓝玉笑道:“行军打仗,事无巨细,大将军也曾这般告诫我等。” 岳麟自然不会居功,“我也是听行伍之人谈起,以蓝玉将军之才,将来定会成为不输大将军的栋梁!” 郎世才轻咳两声,示意二人有些分寸,这还有位临濠知府。 蓝玉冷漠道:“可曾清点完毕?” 临濠府官员不敢欺瞒,直言道:“回将军,凤阳缴纳税粮三百万石!此乃我临濠府之幸!” 郎世才苦笑道:“说的是!凤阳也是临濠府的一份子,当真是可喜可贺!” 无耻! 蓝玉冷笑着看向郎世才,令知府大人后背一凉。 “朗大人果然是官场之人,通晓官字两张口!” “倘若税粮不足,恐怕岳大人就要成为笑柄,凤阳更会被你说成临濠府之耻吧?” “现在皆大欢喜,岳大人这般大才,屈居一县县令,凤阳的税粮,反而成了你临濠府的政绩?” 蓝玉向来孤傲,唯有实力与其匹配的人,才能够得到他的尊重。 这般咄咄逼人的说辞,令郎世才不知如何回话。 “既然税粮没问题,还请朗大人并报朝廷,我凤阳一向低调。” 岳麟轻笑一声:“朝廷的事情解决了,本官还要去处理擅杀耕牛案!” 说罢,岳麟大袖一挥,将郎世才晾在一边,根本不予理睬。 蓝玉上前拍了拍郎世才的肩膀,低声道:“我若是你,便尽快脱身,不去蹚浑水!” —— 再次开衙,百姓们各个目露喜色。 大家都知道凤阳的税粮,远超岳大人夸下的海口。 胡凃跪在地上,已经没有了往日嚣张气焰。 至少有蓝玉在,郎世才已经没办法发号施令。 “擅杀耕牛者,杖七十,徒一年半!” 岳麟声音高亢雄浑,“案犯胡凃,你可认罪?” 胡凃咬牙切齿,他是丞相之子,不过是杀了一头牛,就要被打七十大板? “岳麟!你我没有深仇大恨!今日你放我一马,就算我爹欠你一个人情,如何?” 听闻胡凃此言,县丞老黄低声提醒:“大人,当朝丞相的人情,可遇不可求啊!” 捕头老王同样心动,以岳大人的才华,若是能得到胡惟庸提携,日后大有可为! 朱英娆和朱四郎则目露担忧之色,寻常官员,面对如此诱惑,恐怕都会一口答应。 蓝玉戏谑地看向岳麟,到了真正考验岳麟的时候了。 此人表现,他会如实禀报给皇上。 “岳麟啊,切莫丢了西瓜,捡了芝麻啊!” 啪! 惊堂木一拍,岳麟怒斥道:“好你个胡凃!如今在公堂之上,还想要收买本官?给我打!” 行刑衙役,由于太过惊讶,这一棒忘记了受力,结结实实地打在了胡凃身上。 “哎呦!我的腰间盘!” “哎呦!我的玻璃盖!” “哎呦!岳麟,我跟你没完!” 胡凃被打得叫苦连连,咒骂之声不断。 “岳大人果然是青天大老爷。” 蓝玉拱手笑道:“连当朝丞相的人情都不要!恐怕你打了小的,会来了老的。” 岳麟穿越而来,又岂会不知胡惟庸的下场? 现在的胡惟庸,别看蹦的欢,不过是还有利用价值。 最后难逃朱元璋的屠刀。 “本官并非什么青天大老爷,只求问心无愧。” 岳麟委婉道:“还是蓝将军,能够奉公执法,并未袒护胡凃,本官深感佩服。” 蓝玉低声提醒:“我跟太子爷有关系,胡惟庸自然不会动我。倒是岳大人,你背后可有靠山?” “胡惟庸权倾朝野,日后定会疯狂报复,倘若岳大人遭不住,可差人前往我府上求助。” 能被皇上和太子看重的人才,蓝玉愿意与岳麟结个善缘。 如今他年轻气盛,在军中屡立战功。 江山代有才人出,终有一日,他会成为大明武将之首。 而岳麟,说不定会成为文臣之首,届时一文一武,妙哉妙哉! “多谢蓝将军美意,下官心领了。” 岳麟客气推辞,他可了解朱元璋的性格,不喜欢官员结党营私。 此事若是传到皇帝耳朵里,他岳麟不就成了攀附别人的奉承之辈? 蓝玉也不在意,“本将军是想与岳大人做个朋友,大人不必多想。” 岳麟笑道:“你我,本就是朋友了。” 二人相视一笑,唯有胡凃被打得皮开肉绽,叫苦连连。 隔日。 蓝玉带着税粮,准备回京禀报。 至于胡惟庸长子犯事,跟他蓝玉有什么关系? 他可是个守法公民! “岳大人,希望下次相见,大人官运亨通!” “谢将军吉言!望将军在沙场屡立战功,为我大明开疆拓土!” 送别蓝玉,岳麟本想回去睡个懒觉,却发现郎世才等人拦住了去路。 “吉安候,就是此人,关押了胡公子!” 郎世才一脸谄媚,“岳麟,还不前来拜见吉安候?” 吉安候陆仲亨? 这可是一位人物,被朱元璋称为:“此我初起时腹心股肱也。” 可惜此人封侯之后,便性情张狂,多行不轨之事,更与胡惟庸结党营私。 陆仲亨一身戎装,虎背熊腰,眼中尽是轻蔑之色。 一个七品芝麻官,根本不入其法眼。 言简意赅,只对岳麟说了两个字! “放人!” 岳麟躬身行礼,郎世才心中暗笑,面对吉安候,你岳麟还不是要低头? “不放!” 第三十七章 吉安候,善变脸之术? 不放? 唰! 陆仲亨已经拔出腰间战刀,直接抵在岳麟脖颈之上。 “放人!” 依旧是两个字,身为侯爵,陆仲亨对七品芝麻官,可谓是惜字如金。 郎世才假惺惺地劝道:“吉安候,您可不能擅杀朝廷命官啊!咱们这位岳大人,可是朝廷的肱骨之才!” 吉安候一双寒眸看向郎世才,令后者果断选择闭嘴,只因他感觉到了对方身上的浓烈杀气! 开国公侯勋贵,哪一个不是百战骁将? 文臣封公赐候者,唯有韩国公李善长,诚意伯刘基,忠勤伯汪广洋。 “本候要杀的人,谁也保不住。” 陆仲亨冷哼一声,“今日本候要救下胡凃,无人可阻!” 郎世才赔笑道:“吉安候所言甚是!本官就没侯爷您的面子,被这岳麟一顿嘲弄,下关无能,没办法救胡凃公子!” “胡凃公子惨啊,被岳麟打了七十大板!如今更是行走不便,这岳麟还要让胡凃公子徒刑一年半!” “当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说罢,郎世才还不忘挤下几滴鳄鱼的眼泪。 “郎知府,那胡公子,是汝亲爹否?” 岳麟浑然不惧陆仲亨的战刀,他若是死了,陆仲亨也要被严惩。 真以为洪武大帝会包庇勋贵不成? “你……” 郎世才气得火冒三丈,一旁的陆仲亨闻言,忍不住笑道:“有些骨气!你,不怕死?” 岳麟双手一摊,直接坐在地上,笑道:“怕!当然怕了!” “只是下官想提醒吉安候一件事。” “洪武三年,两位侯爷擅乘驿车被削爵,降职为指挥使。” “可见皇上眼中容不得沙子,擅乘驿车都要被削爵。那擅杀朝廷命官呢?” 陆仲亨闻言火冒三丈,这岳麟说的人,便是他与延安侯唐胜宗! 二人好不容易,再次立下战功,才被洪武大帝官复原职。 如今丑事再次被说出,陆仲亨焉能不气? “很好!” 吉安候一双虎目,盯向岳麟,犹如看待案板上的鱼肉。 身份地位相差悬殊,胡凃一介白身,哪怕是丞相之子,岳麟尚且能用国家律法制服。 反观陆仲亨,贵为吉安候,战功赫赫,手下还有士兵随行,杀岳麟一个七品县令,可谓是绰绰有余。 “郎知府,今日有人对本候不敬,才招致杀身之祸。” “侯爷说的是,临濠府官员,皆可为侯爷作证!” 郎世才冷笑道:“岳大人,你也有今天?有些时候,皓月争辉并非聪明之举,和光同尘方为上乘!” 唰! 陆仲亨的战刀落下,岳麟更是紧闭双眼,大气不敢呼。 谁知刀锋抵在岳麟脖颈处,已经有浅显的血痕,陆仲亨却果断停手。 “郎知府,看好他!” 陆仲亨策马离去,郎世才一脸懵逼,本来岳麟即将人头落地,却发生了如此变故! “岳大人别着急,你得罪了胡凃公子和吉安候,人头迟早落地。” “咱们那位胡相,位高权重,眼里可容不得沙子。” “放心,以后凤阳这地方的政绩,本官会收入囊中。” 郎世才惺惺作态,小人得志,还冲着岳麟躬身行礼,“本官,多谢岳大人成全,哈哈哈哈!” 岳麟冷笑道:“郎知府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竟然能请来吉安候。” 岳麟始终保持冷静,他不信陆仲亨会这般巧合出现在凤阳。 “胡相早就看出蓝玉此人不靠谱,这才让吉安候尾随我等!” “可惜吉安候还是来晚一步,否则胡凃公子也不会遭此磨难!” —— 凤阳城不远处,看着去而复返的蓝玉,陆仲亨冷笑道:“怎么?你要保下岳麟不成?” 蓝玉如今尚未有爵位,只是常遇春的小舅子,连常遇春都已经在征战大都之际过世。 蓝玉地位尴尬,只能跟随徐达征战左右。 与封侯的陆仲亨相比,如今的蓝玉咖位并不够。 “吉安候,实不相瞒,岳麟此人受皇上和太子爷青睐。” 蓝玉客气道:“吉安候若是动了他,日后皇上归罪下来,未免不美。” “胡凃自作自受,触犯大明律令,受到惩处,乃是罪有应得。” “还请吉安候高抬贵手,放了岳麟。” 陆仲亨眼中满是轻蔑之色,“蓝玉,常大将军活着,你还是个人物。” “如今常大将军已故,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本候面前大放厥词?” “得罪了胡相,岳麟就别想活着!本候今日放话,谁来了也救不了他!” 你! 蓝玉心中气恼,他不曾想,陆仲亨竟然不留情面,更对他如此中伤。 可惜如今蓝玉身为爵位,在外征战,也多以副将身份。 陆仲亨! 终有一日,我要你跪在我蓝玉面前! “你要杀岳麟?可曾问过本宫?” “对,还要问过本王!” 正当蓝玉尴尬之际,却看到两道身影走来。 陆仲亨当即跪倒在地,蓝玉同样不敢怠慢。 “微臣,拜见宁国长公主,燕王殿下!” 两人可都是朱元璋宠爱的子女,却不曾想出现在凤阳。 “吉安候刚才好大的口气,不是说今日岳麟必死,谁来都救不了他么?” 宁国公主冷艳之色决绝,吓得陆仲亨不敢抬头。 “师……岳麟何错之有?吉安候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擅杀朝廷命官!” 朱棣一脸愤慨之色,令陆仲亨意识到不对劲。 这岳麟,莫非已经跟宁国公主和燕王殿下扯上了关系? 此人为何不早说? 原来如此! 陆仲亨心中暗骂岳麟狡诈,这是故意在他面前立威! “此子心机深沉,以后定要提防!” 朱英娆冷哼一声:“吉安候,莫要暴露了我与四弟的身份!可知接下来如何做了?” 陆仲亨连连点头:“公主放心!燕王放心!” 不消片刻,陆仲亨重新归来。 “侯爷,岳麟已经引颈就戳,就等着您来上一刀了!” 郎世才一脸谄媚,“您走以后啊,这岳麟还大放厥词呢!” 啪! 陆仲亨的刀背直接拍去,郎世才的左脸,赫然红肿。 变故太快,打得郎世才一脸懵逼。 陆仲亨下马,更是亲自为扶起岳麟。 “岳大人果然是青年才俊,刚才陆某多有得罪之处,还请大人莫要放在心上。” 陆仲亨面带微笑,平易近人,哪还有刚才那般逼人态势? 岳麟不解道:“莫非吉安候,善变脸之术?” 第三十八章 朱英娆的择偶标准 川剧变脸? 陆仲亨如今只想尽快离开凤阳县,远离岳麟这个软饭小白脸! 看宁国公主那般模样,分明是对岳麟有意。 还有燕王殿下,一口一个师父叫着,莫非是学习如何吃软饭不成? “呵呵!本候回凤阳,一时之间难以适应,还请岳大人莫要见怪!” 陆仲亨笑道:“本候还有要事,先行告退!” 挨了两耳光,肿如猪头的郎世才,眼巴巴地看向陆仲亨,意思在明显不过。 胡凃公子还没救出来,咱们就这样走了? 陆仲亨对着岳麟抱拳行礼,径直离去。 呼…… 岳麟轻舒一口气,“想必是蓝玉将军相助!若没有他,恐怕还要被陆仲亨拿捏!” “今天是个好日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必须吃顿好的!” 想到此处,岳麟眉头一挑,走向凤阳县,徒留郎世才一人空流泪。 —— 监牢之中。 不断传来胡凃不甘不愿的声音。 “我爹是当朝丞相!你们抓我,一个个都别想好过!” “陆仲亨呢?他是我爹的一条狗!为何突然离开?你们把他给我叫回来!” “岳麟!有我胡凃一日,你便别想好过!” 砰! 衙役们果断亮出杀威棒,敢骂咱凤阳的县太爷,我看你是老寿星吃砒霜——找死! 胡凃身体一颤,看到杀威棒后,瞬间如同夹着尾巴的野狗,不敢再次乱吠。 “岳麟!等我出去,定要让你知道何为丞相之怒!” 衙役提留着饭碗,放在胡凃面前。 “也就是咱们县太爷大人有大量,还给你个王八蛋吃饭!” “赶快吃,哥几个还要收拾碗筷!” 面对嗟来之食,胡凃冷哼一声:“这等猪狗之食,我向来不吃?” 呵! 衙役冷笑一声,“我一会过来收拾,爱吃不吃!” 咕噜噜! 不消片刻,胡凃头脑清醒,告诉他不能吃牢饭,可五脏庙却不断抗议,要求主人必须去吃。 “真香!” —— 小院之内,秋高气爽,百姓丰收。 身为县令,没有比这更令人高兴。 岳麟亲自掌勺,都说君子远庖厨,凤阳县令却不管那么多。 “公……小姐,岳大人家中连个下人都没有,还要亲自做饭。” 小宫女慧儿轻声道:“人家都说读书人,不该靠近厨房……” 嗯? 朱英娆瞪了慧儿一眼,樱唇轻启:“他若是跟那些个读书人一样,岂能入父皇法眼?” “当朝之人,又有几人能够面对胡凃,秉公执法,为民做主?” 眼见朱英娆对岳麟好感倍增,朱棣趁热打铁道:“皇姐!你看师父他老人家,是不是玉树临风胜潘安,一朵梨花压海棠?” 朱四郎挤眉弄眼,疯狂暗示皇姐,要主动出击,切莫错失良人。 “这不比咱爹找的那些个勋贵之后强得多?” 朱四郎轻哼道:“就说今日,他们面对陆仲亨和胡凃,都不会这般硬气!” 朱英娆俏脸一红,却看到岳麟端着一盆红彤彤的菜肴上来。 “来来来,尝尝麻辣小龙虾!在我家乡,慕夏秋初就该撸串吃龙虾!” 岳麟不禁看向朱英娆,面若桃花,杏目灵动,“英娆姑娘,是否发烧了?为何脸色这般红?” 呸! 慧儿冷哼一声,对岳麟毫无尊重。 毕竟宰相门前七品官,更别说她是朱英娆的贴身宫女。 “无妨,岳大哥,你做的这是什么?为何我从未见过?” 朱英娆美目流转,只觉得这盆菜香味扑鼻。 当然,大明年间,还没到奢侈到吃小龙虾的地步。 岳麟则恰好在水沟中,发现了这等以外的生物入侵物种,果断将其豢养,唯有高兴之际,才做一顿用来解馋。 “小姐,这些东西不明不白,不干不净,可不能随意吃呢!” 慧儿轻声提醒道:“您的身子可金贵得很!” 话音未落,就看到朱四郎已经迫不及待,伸手抓向小龙虾。 只是第一次吃,不得其法,难免有些狼狈。 “四郎,吃小龙虾,要先将虾头吃起,掀开壳,里面的虾黄甚是鲜美,注意不能吃里面的沙包。” 岳麟手把手教朱棣,“然后是虾尾肉,粘着汤汁,啧啧啧,味道好极了!” 朱四郎依葫芦画瓢,虾肉入口,伴随着鲜香麻辣,那叫一个过瘾! “好吃!” 小龙虾鲜香扑鼻,慧儿有些动摇,朱英娆则有些尴尬。 大家闺秀吃饭,可要注重仪容仪表,不可能像朱四郎这般双手并用,吃得那般豪爽。 可那小龙虾的味道,实在是太过勾人! 即便是宫中御厨,也没有这般的好手艺。 “嗯?姊姊,你怎么不吃捏?” 朱四郎吃的正香,抬眼正好与朱英娆目光相接。 “英娆姑娘,这是我为你剥好的虾肉。” 岳麟递过一碗虾肉,一笑温润如玉,令朱英娆脸上不禁浮现红云。 “师父!你偏心,为什么不给我扒瞎?” “咳咳!四郎,你是男孩子,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岳麟训斥道:“再说了,我看你吃的比谁都香,还用为师相助?” 朱英娆正要动口,慧儿低声提醒:“小姐……男女授受不亲,何况那虾肉都沾了他的手……” 话音未落,就看朱英娆杏目圆睁,“聒噪!” 慧儿自知失言,赶紧闭口不言。 “英娆姑娘貌美如花,可曾婚娶?” 岳麟轻笑道:“为本县拉郎结对,也是本官的职责之一。” 男十五,女十三,并听婚嫁。 在古代,这已经是标配,当然也有如岳麟,朱英娆这等“漏网之鱼”。 “姊姊,快说说你的择偶标准!” 朱四郎挤眉弄眼,这算是帮师父打听消息。 朱英娆轻哼一声:“岳县令既然关心,那我便说了。” “娶我之人,从现在开始,你只许对我一个人好;要宠我,不能骗我!” “答应我的每一件事情,你都要做到;对我讲的每一句话都要是真心。” “不许骗我、骂我,要关心我;别人欺负我时,你要在第一时间出来帮我!” “我开心时,你要陪我开心;我不开心时,你要哄我开心;永远都要觉得我是最漂亮的!” “梦里你也要见到我;在你心里只有我!” 朱英娆美目流转,看向岳麟笑道:“怎么样?是不是很简单?” 慧儿:“!!!” 朱棣:“???” 岳麟:“!?!” 第三十九章 西出阳关打工人 朱英娆的择偶标准,令岳麟清楚,对方身为“剩女”不是没有道理。 “嘻嘻,人家不过是一说而已,岳大人莫非当真了?” 朱英娆娇柔一笑,岳麟一时看得出神,不自觉道:“本官是害怕这世间,没几个人能符合英娆小姐的标准。” 朱四郎趁热打铁道:“师父,你老人家嘴边,不是常挂着一句话,宁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吗?” “我看你跟我姊姊就挺般……” 朱四郎话音未落,就被两只尚未剥壳的小龙虾堵住了嘴。 “唔……” 一只来自尊敬的师父岳麟,一只来自疼爱他的姐姐朱英娆。 慧儿只觉得自己和燕王殿下,分明是两个明晃晃的大灯,太过碍事! 不对,长公主殿下成亲,事关国事,岂能轻易嫁给一个县令? “公主殿下,才不会看上这人呢!” 岳麟脸上写着大写的尴尬,他在凤阳,并没有敛财,一年到头的俸禄,也全都供养了福利院的孩童与老人。 谁家女子跟了他,才是要真正的吃苦。 “英娆姑娘,扒瞎!哦不,吃虾!” “岳大哥,你也是!” 这一段饭吃得安静温馨,唯有朱四郎目光幽怨,他今日似乎被师父和皇姐联合起来针对。 —— 应天,武英殿。 洪武大帝朱元璋批阅奏折,台下丞相胡惟庸,诚意伯刘伯温陪伴左右。 若有疑惑之处,皇帝自会询问。 对于奏折,朱元璋一向自己批阅,他一直是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 胡惟庸则有些局促不安,陆仲亨回来后,便告知他儿子胡凃被凤阳县令扣下。 “好一个七品芝麻官,敢在丞相头上动土!” 胡惟庸想到儿子被打七十大板,还要被发配边关,心中一团怒火再也承受不住。 “皇上,微臣有事启奏!” “惟庸有何事,说给咱听听。” 朱元璋依旧埋头处理奏折,并未抬眼看胡惟庸一眼。 即便对方成为丞相又如何,天下依旧是皇帝说了算! “回皇上,吾儿胡凃前往凤阳,征收税粮,却遭疯牛袭击。” “吾儿护卫斩杀耕牛救主,却被凤阳县令岳麟扣押,盖上了擅杀耕牛的罪名!” “臣请皇上明察,还我儿胡凃一个清白!” 噗通! 胡惟庸说罢跪地叩首,一副为儿子伸冤的模样。 刘伯温目光如炬,戏谑地看着胡惟庸表演。 朱元璋依旧批阅奏折,丝毫没有让其平身的意思。 胡惟庸跪了一刻,只觉得双膝酸痛。 他如今贵为丞相,都是被人跪他,唯有面对龙椅上的人,他始终要保持下跪姿态! “你跟咱说,你儿子是被冤枉?” 朱元璋放下朱批,笑道:“毛骧!凤阳的锦衣卫,对此可有消息?” 锦衣卫指挥使毛骧,当即一步跨出。 “回皇上,胡相所言并非事实。” “胡凃擅杀百姓耕牛,凤阳县令秉公执法,并无不妥之处。” “倒是临濠知府郎世才,吉安候陆仲亨多次想要干涉凤阳县令!” 毛骧对岳麟印象不错,忍不住多说了一句:“凤阳县令此举,正是为朝廷着想!” 嗯? 能让毛骧帮着说话,这七品芝麻官是何来历? 胡惟庸心中震惊,刘伯温也不由地记下了凤阳县令的名字。 “岳麟?此人甚是有趣,若能入我江浙门下,定能抗衡淮西!” 胡惟庸冷汗直流,在朱元璋离开的这些时日,政务一直是交由他处理,愿意为已经获得了皇帝的信任,却不曾想到老朱依旧明朝秋毫! “惟庸啊,你那儿子什么德行,你心里最清楚。” 朱元璋笑道:“咱就想,玉不琢不成器,让他去边关历练一年也不错!” “就按照凤阳县令的法子处理吧!” 仗七十,刑一年! 这表面上是惩罚胡凃,明里暗里却是洪武大帝在敲打胡惟庸! 刘伯温慧眼如炬,很快便意识到,皇上已经对胡惟庸有所不满! 还有,胡惟庸身后的淮西集团! “岳麟此人,可以拉拢!为人正直,不畏权贵,这才是我大明的肱股之臣!” 刘伯温心中暗自道:“不可令这等俊才被胡惟庸扼杀,定要想办法保护此人!” 胡惟庸跪在地上,浑身颤抖,不知是被朱元璋吓得,还是气急败坏。 “臣,胡惟庸遵旨!谢主隆恩!” “不客气!咱还要接着批阅奏折,没什么事你跟刘伯温回去吧!” 老朱挥一挥衣袖,送走了两位臣子。 “毛骧啊,咱这步走的怎么样?” 老朱沾沾自喜,毛骧笑道:“皇上此举甚妙!既敲打了胡惟庸,又让刘伯温蠢蠢欲动!江浙与淮西两帮人,定会暗流涌动!” 老朱冷哼一声:“胡惟庸?刘伯温?咱要让人知道,他们再有能力,也是咱的臣!” —— 凤阳。 胡凃如今身披刑具,再无雍容公子之姿,今日是他沦为囚犯,即将西去徒刑一年的日子。 胡惟庸的救兵,可谓是一个都没有来。 倒是凤阳牢饭的各式菜品,让胡凃尝了个遍。 “胡公子,俗话说得好,上天有好生之德。” 岳麟轻笑道:“在边关劳改一年,希望你能痛改前非,重新做人!” 胡凃差点没被这句话噎死,好你个岳麟,我人都要走了,还要被你嘲笑! “岳麟,不过是一年之期!咱们很快就能见面!” 胡凃冷笑连连,正欲说出威胁之言,却不曾想岳麟再次语出惊人。 “胡公子不要客气,帮你改正错误,不过是举手之劳,不必请我吃饭。” 胡凃整个人浑身发抖,他恨不得赶紧离开,宁可去边关服刑,也不愿意再跟凤阳县令多说一句话! “大人……您刚才这番话,差点将胡凃气死!” 县丞老黄抚须轻笑:“咱们大人这张嘴,果真是神了!” 捕头老王帮衬道:“说的是!胡凃罪有应得,擅杀耕牛,欺压百姓,活该!” 岳麟则捏着下巴,不喜道:“刚才胡公子,不是被我感动到浑身颤抖,想要痛哭流涕么?” “老黄,老王,你们那是什么眼神?” 趁着胡凃还没走远,岳麟高声呼唤道:“胡公子!莫愁前路无知己!” 胡凃回头一看,莫非这人良心发现不成?看来岳麟也并非一无是处! “西出阳关打工人!” 胡凃险些跌倒,心中暗自发誓,“待我徒刑一年归来,定要将你岳麟碎尸万段!” 第四十章 你们长官属实不行! 凤阳。 夕阳西下,一驾马车抵达故土。 “兄长,我们已经抵达家乡。” 弟弟扶起羸弱的兄长,后者有些难过,“我等南征北战,只为百姓过上好日子。” “可惜回看江山,新朝初立,依旧有百姓食不果腹!” “贪官污吏横行,使得民不聊生!只恨刀不利也,无法再为国家杀贼!” 念道此处,老兵兄长双目留下两行清泪。 “兄长莫要激动,咱们先去凤阳看看,这里是皇上的家乡,传闻与其他地方不同!” 弟弟着急道:“走,去吃兄长最爱的烧鸡!” 驱车进入凤阳县,兄弟二人还是闹了不少笑话。 例如走到了生鲜通道,吓得检查的衙役,以为这老兵运送的是活人! 好在凤阳接待外来客人太多,早已习惯,为两位老兵说了一些基本的规矩。 “哼!狗屁的县官,弄出这等狗屁规矩!” 老兵兄长随口骂道:“不过远比那些尸位素餐的废物强!国胜,你记住,咱这些人打仗,不是为了升官发财,而是天下黎民百姓!” 国胜笑道:“兄长放心,您的教诲,国胜一刻都不敢忘记!” 兄弟二人驱车来到客栈落脚,便一起出来觅食。 “小时候啊,就惦记那一口烧鸡。” 老兵笑道:“可惜以前家里贫苦,哪怕是鸡屁股都舍不得扔掉!” 国胜回忆起往昔,那时家境贫寒,两兄弟别说鸡屁股,就连鸡骨头都要啃上三圈。 “兄长,咱们就去这家酒楼吧!” “甚好!” 两兄弟刚踏入酒楼,脸上就浮现出尴尬之色,只因这里看到了熟人! 一位明艳靓丽的少女,此时正在为身旁的书生夹菜。 一旁的少年,英武高大,正在为此吃醋。 再看那书生,抚摸着少年的额头,都说老虎屁股摸不得,何况是额头? 但见那少年,任由书生抚摸,还一脸笑意。 宁国长公主! 燕王殿下! 国胜瞪大双眸,谁能想到在凤阳,会看到两位皇亲贵胄? 虽说每年皇上都会让皇室众人,回到凤阳祭祖。 可如今显然还不到时候,更别说以往对于回凤阳,皇子公主们心中一向抗拒。 只因凤阳此地太过贫苦! 再看如今,商铺林立,百姓富足。 酒楼中的并非都是富贾大商,更有平民百姓。 一般普通百姓,可没有闲钱来酒楼吃饭。 老兵兄长目光深邃,看向那书生,轻声道:“那是何人?可莫要让宁国公主和燕王殿下受蒙骗!” 国胜当即醒悟道:“兄长放心,待我一会前去试探他!” 话音未落,就看到兄长拖着羸弱的身体,走向了书生那一桌。 胡凃伏法,前去边关服刑,岳麟可谓是心情大好,今日干脆奢侈一把,带着朱四郎和朱英娆下馆子。 “四郎,蝌蚪没有尾巴,成了青蛙。如果猴子没有尾巴,是什么?” 朱四郎绞尽脑汁,依旧没有想到答案。 朱英娆在一旁娇笑道:“猴子没了尾巴,不还是猴子?四郎输了!” “师父,你耍诈!我以为猴子没了尾巴,会变成其他东西!” 朱棣自然不服,他堂堂燕王殿下,自幼习文学武,岂会被这等问题难住,非要纠缠岳麟再出一个。 “试问,天下间什么纸你买不起?” 朱四郎闻言,绞尽脑汁,无论是洛阳纸贵,亦或是湖光宣纸,深处皇室的他,都能够轻易买到。 “师父,您说的是废话,什么纸我都能买得起!我爹有钱!” 谁让家父是明太祖呢? 朱棣想到此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四郎,以后可不能有这等暴发户的心态!看看你大哥,他多沉稳?” 岳麟不慌寓教于乐,拍了拍朱棣的小脑瓜,“圣旨你买得起么?胡说八道!” 圣旨?谐音梗? 朱四郎一脸懵逼,刚要反驳,圣旨他还用买? 直接去武英殿里偷,大不了让兄长朱标盖个戳儿! 还好朱英娆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了弟弟的嘴巴。 “岳大哥说的是,四郎你以后可莫要膨胀!忘记了胡凃的前车之鉴?” 朱四郎委屈,别的不说,圣旨都是他家批发! “小兄弟……” 老兵身着粗布麻衣,一双冷眸似乎能洞穿人心,“在下初来乍到,没钱吃饭,不知小兄弟能否施舍一只烧鸡?” 朱四郎只觉得此人有些熟悉,却一时间想不起来。 还是朱英娆一眼认出了此人,好在老兵眼神示意,宁国公主并未点明此人身份。 “老人家是当兵的吧?” “哦?小兄弟如何看得?” 老兵有些诧异,今日他可没有身着甲胄,更没有携带武器。 “军人说话都豪爽,这是在部队形成的习惯和交往方式。” “不错,咱军中汉子,最讨厌口腹蜜剑,弯弯绕绕。” “老人家走路挺胸抬头,双眸目视前方,光明磊落,是军人的特征。” “好一个后生!” 老兵大笑道:“没想到小兄弟观察入微,不知可否给我兄弟二人一只烧鸡?” 岳麟大方请老兵和国胜坐下,“二位都是军人,能够请你们吃饭,是在下的荣幸!” 岳麟自幼的教育,便将军人当做最可爱的人。 对于保家卫国的军人,岳麟更是有天生的亲切感。 “小二,来来来,再加上几个菜!对了,别忘了记账!” 记账请客? 国胜目露不解之色,这位小兄弟都已经穷到记账,大哥还来蹭吃蹭喝? 再看燕王殿下,吃的那叫一个心安理得。 宁国公主则一双美目,时刻盯着那书生。 莫非,此人就是皇上给公主殿下找的夫婿不成? 老兵身体不好,国胜这才陪着兄长走遍大江南北,度过最后的安逸时光。 “得嘞!您真是太客气!来到我们酒楼吃饭,理应是我们请您才对!” “少来!我从不占百姓一针一线便宜,哈哈哈!” 岳麟与小二调侃两句,这才问向国胜两兄弟。 “二位老兵,你们在军中长官是谁?为何这般吝啬小气?退伍老兵连军饷都发不上?属实不行!” 混账!我们那是直接听命皇上! 国胜正要动怒,却被冯国用拦住,“小兄弟,照你的意思,若你是军中统帅,便有办法安置我等老兵不成?” 第四十一章 名为军户,实为贱籍 安置老兵? 国胜看向岳麟,眼中充满不屑之色,“大哥,你这就难为了小兄弟!连当今圣上都没办法,更别说他了!” 很多百战老兵,他们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最后却因为伤病等因素,无奈离开军中。 明代可没有所谓的安置,好一点的能够领到一笔钱,差一点的就只能拖着残躯,回到故乡度过余生。 岳麟看那老兵兄长身体羸弱,便关切道:“老人家,可是身体有恙?” 老兵笑道:“战场上的隐疾,不打紧!” 国胜心疼地看向兄长,以往大杀四方的百战骁将,如今形如枯槁,到了油枯灯尽的地步! “我朝皇上,打算制定一套新的制度,用以解决军人的问题。” 老兵轻笑道:“倘若此举能够顺利执行,定能让老兵们有所安置!” 军户? 岳麟忍不住脱口而出,国胜忍不住攥紧双拳,就连老兵也不禁看向眼前书生。 军户之事,乃是朝廷秘闻,皇上还在与朝中大臣商议之中,这书生是如何得知? 对于岳麟,朱英娆,朱四郎姐弟早已见怪不怪。 定是燕王殿下和宁国公主告知! 国胜两兄弟当即释然。 “老人家,其实军户,并不能解决大明兵源问题,甚至会变成累赘。” 岳麟话音未落,就看国胜怒斥道:“胡说八道!皇上设置军户,就是为了保证兵源充沛,兵农合一,让我大明千秋万世!” 我说军户制度不好,你激动个什么劲? “国胜!” 老兵训斥弟弟一句,笑道:“小兄弟,我这兄弟有些激动,你莫要往心里去。” “不过,朝廷有令,正军有家属者每月支米一石,无妻者每月支米六斗。” “此外,朝廷岁给旗军冬衣棉布棉花,夏衣夏布。一般岁给军士有家小者棉布三匹,棉花一斤八两。” “如此这般,小兄弟还说皇上的军户制度不好么?” 国胜轻哼一声,鼻孔朝天,气势汹汹地向岳麟吹气。 朱四郎也停止了干饭,他对军户制度也十分推崇,认为这是能让大明长治久安的壮举。 不过师父珠玉在前,他打算具体听听。 “皇上的初衷很好,只是下面的人,当真会认真施行?” 岳麟苦笑一声:“从军户来援之一‘谪发’来看,那些被永远充军的或被罚及子孙家属充军的人、本犯死后则于其亲属内勾补、他们变成了军户,此言不错吧?” 国胜点头道:“自然不错!这些人罪有应得,将他们充入军中,也算是皇恩浩荡!这有何不妥?” 不妥,很不妥! 岳麟直言道:“如此来看,是保家卫国的军人,岂不是是与罪犯为伍?如若换做是你,心里会舒服么?” “至少在百姓眼中,军户的地位低下,甚至不如普通民户!” “长期以往下去,你觉得老百姓是想当军户,还是保持民户?” 这…… 与囚犯为伍,显然有些难以启齿。 国胜哑口无言,至少他们兄弟二人一生光明磊落,肯定不愿当岳麟嘴中的“军户”。 当兵光荣,怎么与囚犯为伍? “长期以往,民户害怕与军户婚姻后军户的徭赋会牵累自己,而禁止子女与军户的子女联姻婚配。” “这样下去,军户甚至有绝户的风险!都绝户了,谁来承担军役?” “军户除了充当军卒,履行军卒的义务外,还要承担各种差徭,如养马、采薪、烧炭、采草、修渠、筑堤、修工事、转输运粮等等!” “这样的军户,二位愿意当么?” 国胜目瞪口呆,皇上与大臣们绞尽脑汁,设计的军户制度,在岳麟这里却被贬的一文不值。 更为主要的是,他们兄弟二人还觉得岳麟说的十分有道理! “另外,朝廷的月粮,可都是由军中将校发放,他们只要层层克扣,到普通军户手中,能留有多少?” “朝廷以严刑制约,这些人敢做?” 岳麟轻蔑道:“莫要小看人的贪心!有些将领,甚至会吞掉军户的土地,让军户沦为流民!” “军户活不下去,便会产生逃兵,朝廷再以严刑厉法对待,便会产生兵变。” “二位都是当兵的人,觉得我说的可有道理?名为军户,实为贱籍!” 呼…… 国胜只觉得内心身份难受,想到那些追随自己出生入死的弟兄,他们的后代要被将帅克扣月粮,难以维持,还要与囚犯为伍,沦为流民,走向造反之路…… 老兵目光如炬,本想回到老家,度过人生最后的光阴。 谁知竟然能够约到岳麟这样的人! 此人能够提出问题所在,定是有了解决的方法! “在下国用!请小兄弟为我等解惑!” 老兵国用当即拱手道:“如小兄弟所言,军户若是如此,建立之初便为国家埋下了隐患!” “倘若小兄弟有解决方法,还请告知我等!” 告诉你们有什么用? 两个老兵,连饭都吃不上! 岳麟无奈摇头道:“二位,国家大事,距离我等太过遥远,吃饭吃菜,吃好喝好!” 期间,无论国用国胜两兄弟如何问询,岳麟都一笑而过。 饭后,岳麟果断记账,有借有还,再借不难。 “姊姊,为何我看那两个老兵有些眼熟?” “就知道吃!” 朱英娆嗔怪一声,如今只有姐弟二人,她才说道:“冯国用和冯国胜,你难道忘记了这两兄弟?” 呼! 朱棣瞪大双眸,“两位冯将军?不是说冯国用将军风仪峻整,器度恢豁?为何如今形如枯槁?” 朱英娆摇头道:“那边不清楚了,兴许是患了病吧……” 岳麟的小院外,一驾马车停靠于此。 冯国胜为兄长盖好被子,心疼道:“大哥!此事上奏给皇上,让胡惟庸、刘伯温等人想办法便是!您何必拖着身体,在此地等候那书生?” “我可打听到了,此人是凤阳县令!咱们以官职,便能让他和盘托出!” 冯国用咧嘴一笑,“国胜,士为知己者死。像小兄弟这样的名士,可不会向权贵低头。” “古有刘玄德三顾茅庐,今日有我两兄弟夜宿小院!” “临死之前,咱也要帮皇上套出解决军户的办法!” 第四十二章 出身仕明执戟郎,初随洪武谋金陵 大清早,岳麟刚走出大门,就看到了那架破旧的马车。 “小兄弟,又见面了。” 冯国用病恹恹的模样,让人看了很是心疼。 任谁也想不到,一位百战骁将,被旧疾折磨成这般样子。 “老人家……您又何必纠缠我呢?” 岳麟叹气道:“军国大事,不是您一个老兵和我一个七品芝麻官能妄自谈论。” 冯国胜心里苦啊,他恨不得直接报出兄长的官职,让这个有眼无珠的县令知道,站在他面前的是开国名将冯国用! 眼见弟弟沉不住气,冯国用摆了摆手,笑道:“小兄弟,不如陪我这个行将朽木之人走走?” 冯国用的岁数并不大,只是多年沙场隐疾,使得他看起来已经接近五十。 岳麟并未拒绝,上前扶着冯国用,两人逐渐走向街道。 “想当年,凤阳贫苦不堪,别说外来人,就算是当地老乡,也不愿意多待。” “我们并非不爱家乡,只是留在此地,唯有死路一条!” “小兄弟,再看看现在的凤阳,有无数外乡人来凤阳讨生活!” 冯国用感慨万千,笑道:“我在战场上,不顾性命厮杀,就是想有朝一日,看到百姓发自内心的笑容!” 岳麟轻叹一声:“老人家,您又何必呢?身子拖垮了,一身隐疾,恐怕如今神仙难治……” 岳麟并非妙手回春的医者,对于眼前老兵的伤势,没有半点办法。 感受到岳麟眼中的难过之色,冯国用开怀大笑。 “小兄弟,你何必可怜我一个老兵?” “陆放翁有言,凉州女儿满高楼,梳头已学京都样!” “我跟国胜看到了凉州,只是等到凉州女儿学会应天梳头的时候,我怕是看不到了!” 悲怆之意,令岳麟都不禁动容。 正是有这些仁人志士,悍不畏死反抗元朝的老兵,才有了如今大明开国,百姓安于耕种的和平年代。 “国胜那时候说,我一定能看到,他要登上凉州最高的高楼,带我俯视凉州,俯视河西之地。” 冯国用笑道:“只是我制止了,觉得人生留些遗憾,未必不是好事。” “但昨日听闻小兄弟你的一席话,让我觉得若是死前,不能得知如何改善军户,会令我死不瞑目!” 冯国用抓着岳麟的手,眼神之中满是恳求之色。 这位百战老兵,哪怕是到了生命的最后时刻,关心的依旧是他们一刀一枪打下来的江山。 放不下的并非自身残躯,更多的是追随自己征战沙场的袍泽以及他们的后代。 放不下的并非荣华富贵,而是大明江山会因为军户制度导致倾颓! 面对冯国用这般真诚,岳麟岂能痛心不说? “老人家,你且做好,听我娓娓道来。” 岳麟将扶着冯国用坐在城楼之上,抬头看朝阳初升,百姓日出而作。 “诚如我昨日所言,现在的军户,实为贱籍。” “若想改变这等局面,就要提高军人的身份地位。” “在我的家乡,当兵光荣,已经深入百姓骨髓。” “他们见到军人,并不会感觉到害怕,反而认为军人是这世上最可爱的人。” “我大明战兵,为了黎民百姓,追随当今皇上反抗暴元,理应得到百姓爱戴。” 冯国用颔首点头,“具体又该如何提高军人的身份地位?小兄弟你也知道,如今新朝初立,百废待兴……” 缺钱,缺粮啊! 朝廷对此,也是有心无力! 冯国用叹气一声,却听到岳麟依旧侃侃而谈。 “此事其实并不难,士兵和百姓,其实是相互成就。” “当兵的粮食辎重,都来自于百姓的税粮,如若他们上阵不能杀敌,对得起百姓?” “转念一想,你的家人纳粮交税,结果当兵的在战场上混吃等死,你会舒服?” “首先要贯彻思想,梳理军中信仰。一支没有信仰的部队,就如同一盘散沙。” 岳麟见冯国用目瞪口呆,还以为对方没听懂,继续举例道:“例如一句口号,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最近的便是红巾军,明王出世,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 冯国用没想到岳麟看待事情如此透彻,让老百姓意识到军户的重要,让军户明白上阵杀敌是他们的本分。 这就已经较之前浑浑噩噩的局面,不知强了多少倍。 洪武初年,大都督府即上报了逃军之数,起年十月,至洪武三年十一月,军士逃亡者47900余人。 于是下追捕之令,立法惩戒。 这等惩处,治标不治本,军户依旧在想办法逃窜,并没有安心成当兵。 只因,他们从内心里,算不明白这笔账。 “对于军户,如今没有多余的钱粮赏赐,那就要提高社会地位。” “士农工商的士,包含两重含义,士大夫,以及士兵。” “至于罪犯,这些人绝不容许他们成为军户!无疑会降低军户的地位!” “另外,月粮岁布要保证派发,减少军户的纳粮,让军户拥有真正的实惠。” 岳麟认真道:“改变军户,并非一朝一夕,而要坚持长久。” 明朝的军户制度,当真是薅羊毛指着一户往死里薅! 军户中除正军以外,其余子弟则为军余或余丁。 正军到卫所充当旗军,该军户还须出二名余丁,其中一名随同正军至卫,在营从事生产,佐助正军,供给军装。 另一名留守原籍,从事生产活动,供给在营正军其他需要。 不仅如此,军户户下必须预备一丁为“继丁”,如果正军死亡或逃走,就要继丁应差。 军户户下如无丁壮,则登记幼儿,等到成丁后再勾补当差。 光是看这些,就知道为何民户的闺女,不愿意嫁给军户,谁想遭这罪? 冯国用听到此处,双手颤抖,激动询问道:“小兄弟,你可否写一篇策论?”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冯国用万万想不到,皇上的军户制度,长期以往下去,竟然会成为倾覆大明的制度之一! 军户待遇不高,逃兵多了,会导致武将吃虚报士兵吃空饷。 军队战力不足,到时候外敌入侵,如何保卫大明? 岳麟心中暗自叫苦,老人家还真会使唤人! 可看到冯国用一腔热血为国,他还是笑道:“好,我这就去写一篇策论,尽快交给你!” 第四十三章 我,比陆游有福! 夕阳西下,破旧马车离开了凤阳。 岳麟说到做到,回去后便奋笔疾书,洋洋洒洒写下了自己对军户的见解,以及革新建议。 冯国用看过之后,当即催促弟弟冯国胜驾车离开。 他已经迫不及待,要将这片策论交给皇上! 在军户制度,尚未普及到全国之前,还有补救的可能! 大明江山,不能亡于他们这些开国元勋的制度。 “国胜!快一点,再快一点!” 冯国用不断咳嗽,双眸却充满了希冀之色。 那是他为国家最后能做的事情,以羸弱之躯,赢得了岳麟的一篇策论! 《军民同心,天下无敌》! 这是策论的标题,里面详细写下了民户与军户,相辅相成的论述。 民心与军心同样重要,两者相互配合,在外敌来犯,才能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军户需要提高的不仅仅是饷银待遇,而是社会地位。 让军人这一职业,成为大家敬佩的职业,而并非没饭吃了,才会去混军饷。 也让军人们自己清楚,他们得到的饷银,正是来源于身后的老百姓,保护百姓就是在保护他们自己。 古代不少军队,为何会频频发生屠城之事,只因他们并不清楚道理。 骄兵悍将,固然攻城拔寨无坚不摧。 但遇到真正拥有信仰,悍不畏死的军队,他们将会变成纸老虎。 冯国用越看心中越是欢喜,脸色发红,恨不得带着岳麟直奔应天府! “大哥,您喝点水。” 冯国胜一边驾车,一边关心道:“此去凤阳,本来是让大哥养病,为何突然回应天府?” 弟弟的关心,让冯国用心中一暖。 “陆放翁,做梦都想念凉州,想要让他的朝廷收复凉州之地。” “咱大明,不仅收复凉州,还光复了整个中原!” “咱本来看过了凉州,便已经觉得平生无憾!” 冯国用笑道:“只是听到了岳麟小兄弟的一番话,才知道大明要做的事情太多太多!” “可惜,胡惟庸帮助皇上制定的所谓军户制,看似能够一劳永逸,实则会让军队逐渐失去战力!” “届时,外敌入侵,我大明无可战之兵,拿什么来保护百姓,保护皇上?” 说到激动处,冯国用气得不断咳嗽。 冯国胜心疼道:“大哥,慢些说!不打紧!胡惟庸也算是咱们淮西的人,他做这些……” 混账! 不等冯国胜说完,冯国用怒斥道:“我说过多少次!在朝中,你不可结党营私!不可站淮西,也不可站江浙!” “无论是胡惟庸,还是刘伯温,他们不过是皇上手中的玩物!” “国胜,你记住!在你头顶的天,是皇上,是天子!切不可好大喜功!咳咳!” 冯国用的敦敦教诲,让冯国胜不断点头,生怕大哥动气。 “国胜,你要多多结交岳麟小兄弟!此人年纪不大,看事情却透彻见底。” “更难得可贵,他有一颗善心!对于装扮成老兵的你我,尚无半点偏见!” “此人若是能够出将拜相,日后定是我大明之福也!” 冯国胜对于兄长的话,并不感冒,一个七品芝麻官,当真有兄长说的那般好? 大明的天下,是他们武将真刀真枪打下来,需要那些只会耍嘴皮子的文人? 为了让大哥不生气,冯国胜也只能点头答应,说自己以后定会与岳麟好生结交。 —— 三日后,两兄弟抵达应天府。 一路上除了睡觉休息,两人连吃饭都是在马车上度过。 冯国用清楚,他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兄长,我背你进城面圣!” 说罢,冯国胜俯身弯腰,用宽阔的肩膀,将兄长冯国用背起。 起身的刹那,冯国用险些跌倒。 感觉到弟弟的异样,冯国用轻声道:“是不是兄长太重了?你扶我便是,不需要背着。” 这一刻,冯国胜虎目含泪,不是太重了,而是太轻了! 当年的兄长,建议皇上取金陵龙盘虎踞之地,可成帝王霸业! 何等意气风发! 如今的兄长,却形如枯槁,瘦骨嶙峋之身,令人心痛不已! “走吧,带我去面圣!” 冯国用趴在弟弟的背上,眼睛有些睁不开,此刻的他只想睡觉。 在颠簸的马车上,他书写了万字谏言。 “兄长,咱们马上就要到皇宫了。” 冯国胜轻声道:“咱们两兄弟,当年说好了,要一起成为大将军,做到青史留名!” “以后史书上会写,冯国用,冯国胜,皆百战骁将!” “真正的上阵亲兄弟!大哥,你在听么?” 冯国用此时只觉得身体疲惫,轻声道:“我在听……国胜,怎么还没到?” 应天府百姓众多,他们看到冯国胜背着兄长,在尽快奔跑。 “人太多,咱们马上就到了!大哥!” “我听着呢……” 冯国用只觉得困意袭来,他闭上双眸,一度担心不已,看到了皇上大型牢狱,使得功臣尽数屠戮。 其中,还有他的弟弟冯国胜! “兴许是,人之将死,回光返照。” 冯国用再次睁开眼,看到应天府人来人往,一片欣欣向荣。 “皇上,不会这般无情,不会忘记我们这些东征西讨的弟兄!” “国胜,你要记住,这辈子一定要效忠皇上,不可有半点逾越之举!” “以后要交好岳麟,我观此人与宁国公主,燕王殿下交情深厚,以后定非池中之物!” 冯国用困倦不已,冯国胜听着大哥的叮嘱,不断点头。 小时候,大哥总是喜欢背着他,不断叮嘱,那时的他总会左耳进右耳出。 大哥也只是笑笑不说话。 如今的他,背着大哥,虎目含泪,生怕漏记大哥说过的一个字! “大哥!我还想听你再说些话!大哥!” “累了……我真的累了……” 冯国用用尽身体最后一丝力气,叮嘱道:“别忘了将策论,以及我的奏折交给圣上!” “能看到凉州,能最后为国所用!我,比陆游有福!” 一代开国名将冯国用,闭上了双眼。 武英殿内,朱元璋打了个囤,在梦中他看到了风仪峻整,器度恢豁的冯国用。 “陛下,愿来世再为君臣!” 第四十四章 国用遗计,重用岳麟 武英殿。 朱元璋大清早便起来批阅奏折,身为历史上最勤勉的皇帝,他看重权力的同时,更担心下面的官员会克扣百姓。 一切奏折,唯有自己亲自过目,才能够放心。 “陛下!冯国胜求见!” “咱不是说了么,国用国胜两兄弟求见,直接宣他们便是!” 朱元璋大手一挥,自从胡凃被依法惩治后,胡惟庸可谓是老实了不少。 朝堂之上,面对江浙集团的政见,胡惟庸也选择闭口不言。 “臣,冯国胜见过陛下!” 冯国胜背着兄长前来,此时的冯国用已经昏昏睡去。 “大哥,见到皇上了……” “国用!你醒醒!快宣御医,给咱救治国用!” 朱元璋见到爱将昏迷不醒,整个人当即大怒。 只是冯国用的旧疾已经深入骨髓,再无拯救之法。 君臣还是没能见最后一面,冯国胜痛哭流涕。 “陛下,这是大哥的遗书,他让微臣一定要将交给您!” 朱元璋心情沉重,翻阅过后,更是满脸惊讶之色。 “幸亏咱还没有施行军户制度!否则,岂不成了大明的隐患?直到最后,国用依旧想着咱!” 朱元璋深吸一口气,当即吩咐道:“厚葬国用!赏冯国胜免死铁券!今后,你便改名为冯胜!咱要让你长胜不败!” 冯胜叩头谢恩,他知道皇上能够这般眷顾自己,定是因为大哥那一封遗书! 冯国用过世,老朱罕见的没有上朝,将国事交给胡惟庸这个丞相去处理。 后宫之内,老朱枕在马皇后的腿上,如孩童般泪流满面。 “咱当年骑兵,国用带着国胜投奔,那时候他就跟咱说,金陵之地龙盘虎踞,可以成帝王霸业!” “国用善于用兵,为人谦恭,没有淮西那些人的骄兵悍将,这是咱给标儿留下的大将军!” “惜哉痛哉!国用英年早逝啊!” 马皇后看到丈夫哭的如此伤心,心中隐隐作痛,上次重八这般难过,还是听闻常遇春的死讯。 “重八……国用的遗书上,写了什么?” “妹子,你看看!国用在去世之前,还在为大明江山考虑!” 朱元璋擦了擦眼泪,轻声道:“没想到国用在临终之际,竟然去了凤阳,碰到了岳麟!” 《军民同心,天下无敌》! 单看这标题,马皇后便已经觉得不凡,再看内容,上面不仅写了如今朝廷军户制度的弊端,更是陈述了将来的危害。 “重八!若真如岳麟所说,将来大明军户岂不是贱籍?粮饷被克扣,军队没有战斗力,军户逃难,上面的武将却可以虚报人数吃空饷!” 马皇后惊出一身冷汗,这可不是岳麟危言耸听。 历史上,到了明朝后期,军队的战斗力已经羸弱不堪,戚继光为了剿灭倭寇,甚至只能重新招募乡勇练兵。 只因军队战斗力太差! “名为军户,实为贱籍!这臭小子说话真是太过难听!” 朱元璋骂道:“咱建立军户制度,是想让朝廷减轻军粮压力,谁知却被这小子贬低的一无是处!” 身为皇帝,每一项制度,都是他与群臣商议而来。 就像藩王制度,朱元璋当初也是沾沾自喜,毕竟元朝就是因为宗室力量羸弱,这才被义军推翻。 只是强如洪武大帝,也走不出时代的局限性。 马皇后生怕朱元璋迁怒岳麟,轻声道:“重八!我看岳麟是个好臣子!他这篇策论,并非是为了贬低你,而是在不断完善军户制度!” “有罪之人,确实不应该成为军户!我大明的军人,岂不是要跟罪犯为伍?何等丢人现眼之事?” “再看这条,树立单兵光荣的理念,届时兵源不断,军民同心!” 看到马皇后如此夸赞岳麟,朱元璋笑道:“咱之前就说过,岳麟这小子有大才!待到时机成熟,一定要将其召入应天府!” 马皇后有些着急道:“我看现在时机就很成熟!国用临终,还在叮嘱你重用岳麟!” 朱元璋擦拭泪水,重新起身,摇头道:“不可!现在并非好时机!” “妹子,你可知前些时日,胡惟庸求咱宽恕他的儿子?” 马皇后颔首道:“听说他儿子,被一个愣头青,直接发配到边关去了?” “这胡惟庸刚上任丞相,还没新官上任三把火,儿子犯事被拿,可谓是沦为朝堂笑柄。” “那愣头青倒是帮了你这个皇上的忙!” 朱元璋咧嘴一笑,在马皇后面前,他永远是当年的朱重八。 “妹子,你可知,那愣头青是谁?” 见朱元璋狡黠一笑,马皇后轻哼道:“不会是岳麟吧?” “对!就是他!” 朱元璋抚掌大笑:“咱也纳闷,这岳麟搞民生有一手,让凤阳百姓安居乐业!” “再看这篇策论,此人对朝廷制度研究之深,比寻常官员更强!” “本应是个官场老油子,却是一身正气,有那宋朝包拯的派头!” 见朱元璋对岳麟夸赞有加,马皇后则轻声提醒:“那你还不让他尽快来应天府?这等贤才,可不能埋没在凤阳!” 朱元璋却并不着急,低声道:“妹子,你说现在胡惟庸最恨的人是谁?” 马皇后担忧道:“定是岳麟!一介县令,让他颜面尽失!” 老朱点头道:“所以,咱若是现在将他召入应天,胡惟庸这些人可都虎视眈眈,岳麟会被这帮豺狼虎豹吃得骨头都不剩!” “唯有淮西集团和江浙集团斗得不可开交,咱再将岳麟召回,胡惟庸的精力,便不会在他身上!” 马皇后娇嗔一眼,“你啊,自从当了皇帝,鬼心眼多了不少!” 朱元璋只当是马皇后的夸赞,笑道:“还不是咱有妹子这个贤内助!” 夫妻二人感情和睦,很快便对冯国用的葬礼进行安排。 —— 诚意伯府。 刘伯温闭目养神,听说冯国用去世,他更是感慨万千。 “国之栋梁,就这样离世,上天对我大明不公!” 刘伯温轻叹一声:“此番胡惟庸沦为朝堂笑柄,少不得那岳麟相助!” “璟儿,你抽空前去凤阳,替为父拜会岳麟,争取让他归入我门下!” 第四十五章 岳麟?吃软饭的懒狗 凤阳县,秋去冬来,银装素裹,分外妖娆。 瑞雪兆丰年,百姓们都期待明年能够有更好的收成。 以往的冬季,并非农忙时节,百姓们向来喜欢娱乐活动,例如去赌坊等地消遣。 岳麟上任后,自然要改变这等恶习,农闲便去小作坊,亦或是纺织厂去打工。 朝堂上的纷争,岳麟官职低微,自然插不上手。 他更乐得在凤阳一亩三分地,让百姓们过上富足的生活。 朱英娆依旧“赖”在岳麟家中,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朱棣则成功掌握了一门屠龙术,黑火药的配比。 当然,朱四郎并未因为沾沾自喜,反而更加渴求岳麟教授的学问。 “四郎,你爹什么时候再来?” 岳麟心里苦,心中暗骂那位暴发户健忘,儿子闺女扔到自己这就算了,几个月都没有给过一分钱!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朱四郎的食量之大,当真是岳麟见了会流泪! 以岳麟的微薄俸禄,要养活朱棣和朱英娆,可谓是相当困难。 “师父,莫非你想我爹不成?” “我想你爹(的银子)!” 岳麟轻叹一声,“你爹说过,会投资凤阳,来年我这里又多了几个项目,想要跟你爹具体谈谈。” 项目? 一旁的朱英娆,好奇道:“说说是什么项目?” 岳麟轻哼一声:“妇道人家,问那么多作甚?” 谁知宁国长公主那可是个暴脾气,直接上前揪住岳麟的耳朵,“说!谁是妇道人家?本姑娘还没嫁人,是黄花大闺女!” 朱英娆身上,少了些明代女子的羞涩,多了现代女性的骄横,也让岳麟十分喜欢与其斗嘴。 当然,岳麟并不清楚,朱英娆有揪他耳朵的资本,毕竟她爹是朱元璋。 “大人!又被英娆姑娘教育呢?” “呸!老王,你别胡说,我这是让着她!” “唉!咱们都知道,大人耳根子软,就那张嘴硬!” 王捕头笑呵呵地看向岳麟与朱英娆二人打闹,那模样像极了老夫老妻,岳大人这棵铁树终于开花了! 不对,是岳大人这头猪,终于会拱白菜了! 王捕头与一众捕快,纷纷露出欣慰笑容。 朱英娆毕竟是女儿家,俏脸一红,放开岳麟,威胁道:“回来再收拾你!” 说罢,朱英娆转身进门,将岳麟锁在门外。 “咳咳!老王,找我什么事?不知道今天休息?” 岳麟嘴硬道:“本官希望你们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朱四郎在一旁笑得合不拢嘴,皇姐唯有面对师父,才会露出那般真挚的笑容。 可惜…… “岳大人,咱凤阳县来了位贵客,听说是御史中丞的儿子,叫什么刘璟?” 刘璟? 诚意伯刘伯温的次子? 岳麟皱眉道:“他来找我做什么?带路,去看看!” 凤阳县衙。 刘璟早已等候多时,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衙门关门,上面还写着通知。 “本县衙门,朝九晚五,周末双休?” 刘璟冷哼一声:“爹跟宋濂先生,都看好这岳麟,谁能想到这厮是个懒惰之人?” “我可是诚意伯之子,一个县令,竟然让他等待多时!” 天空飘雪,刘璟忍不住披上大氅。 凤阳县作为天子故里,皇上曾经想要将其定为都城,好在百官劝谏,才没有施行。 这等穷乡僻壤,哪里能跟六朝古都金陵相比? 只是刘璟抬眼看去,凤阳货郎无数,摊贩林立,多是他没见过的稀罕物。 尤其是琉璃制品,这等人工珠宝,朝中只有几位国公,才能够得到皇帝赏赐。 “刘公子,久仰大名,让你等候多时了。” 岳麟前来,拱手行礼,“请进县衙一坐!” 刘璟定睛一看,这岳麟书生意气,长得眉清目秀,英俊潇洒。 难怪传闻宁国公主在凤阳祭祖是假,包养面首是真! 刘璟越看岳麟,越觉得不顺眼。 除了懒惰的标签外,又增加了吃软饭,这一男人耻辱的标签。 “呵,岳大人当真是风流倜傥万人迷啊。” “嗯?刘公子何出此言?” 岳麟没有听出夸奖,只听出了对方的嘲讽之意。 在他印象之中,自己从未跟淮西集团,亦或是江浙集团走的过近。 刘伯温被老百姓深化过重,真实的他并没有诸葛武侯那般地位。 功盖三分诸葛亮,一统天下刘伯温。 在岳麟的认知中,大明第一文臣,李善长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当然,刘伯温有才华,也毋庸置疑。 “不知刘公子此来,所为何事?” 岳麟见对方来者不善,直接选择开门见山。 岳麟出于礼节,为刘璟斟茶一杯。 一般客人都会抿一口茶水,以示敬意。 刘璟却将茶水放在一旁,引得县丞老黄与王捕头面上不悦。 这些个从应天府过来的勋贵公子,一个个都是什么玩意儿? 咱们大人的茶叶,可是千金难求! “呵呵,我爹赏识岳大人,特让我来拜会。” 刘璟居高临下,笑道:“倘若岳大人拜在我爹门下,以后入朝为官,可谓是水到渠成!” “何况,你刚得罪了胡惟庸,若是没有我爹庇护,在官场之上,可谓是步履维艰!” 刘伯温视岳麟为贤才,真心想要招揽,毕竟自从杨宪死后,江浙集团少了一位少壮派。 可在刘璟眼里,岳麟不过是个吃软饭的懒狗,能拜在他爹门下,那是修了几辈子的福分。 “怎么样?岳大人考虑的如何?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 哈~ 岳麟打了个哈欠,笑道:“多谢诚意伯美意,刘公子可以回去了。本官对拜在谁门下都没有兴趣。” 此言一出,刘璟当即大怒。 “混账!我爹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收你做门生,是你的福气!你竟然目中无人?” “若不是我爹叮嘱,你以为我会亲自过来?” “不识抬举!” 刘璟气恼之下,拿起茶杯喝了一大口,只觉得茶水入口微苦,随后唇齿留香,口有回甘,不仅感慨道“好茶”! 岳麟却已经起身离开,笑道:“诚意伯看重我,在下也投桃报李,让诚意伯小心胡惟庸!” 第四十六章 刘伯温之子?不过尔尔! 让家父小心胡惟庸? 刘璟放下茶碗,笑道:“岳大人,你一个七品县令,却在关心朝堂上的争斗?” “是不是有些坐井观天了?凤阳虽是陛下故里,可县令依旧是县令。” 刘璟此言,分明是嘲讽岳麟官职不大,却多管闲事。 如今淮西集团与江浙集团斗争激烈,刘伯温以侯爵之位,硬撼李善长为首的淮西勋贵,可谓是风头正盛。 如今皇上虽然让胡惟庸担任丞相,却也对刘伯温信任有加,赐予御史中丞的官职。 监察百官! 别看官职没有丞相那般威风,权力却一点都不少。 “家父如今官拜御史中丞,即便是当朝丞相,也要礼让三分!” 刘璟戏谑道:“就是不知道岳大人,你这个七品芝麻官,有没有那么威风!” 岳麟见对方语气跋扈,便笑道:“不才!也就是送丞相之子,去边关旅游。” 噗! 刘璟一口茶水差点喷出,你把人家儿子打了七十大板,发配边关一年,你管那叫旅游? 岳麟也借此告知对方,自己并非是软柿子。 他是凤阳父母官,谁侵害老百姓的利益,谁就是他的敌人。 “刘公子,想必令尊在你来凤阳之前,一定叮嘱你要低调行事吧?” 岳麟抬眼看向刘璟搭乘的马车,可谓是相当华丽。 “呵呵,不过是马车而已……” “且慢,皇上如今提倡勤俭,当年陆仲亨和唐胜忠两人,以侯爵之身,搭乘驿马,连爵位都剥夺了。” 说到此处,岳麟笑而不语,却见刘璟已经额头冒汗。 那还是皇上打天下时,就带着的老兄弟,尚且被剥夺爵位! 他是刘伯温的次子,若是招摇过市,岂不是正成为胡惟庸等人攻击其父的缘由? “朝堂表面风平浪静,内里却是暗流涌动。” 岳麟并不理会额头冒汗的刘璟,继续说道:“如今天下初定,皇上乃天下共主,绝不容许任何骄兵悍将挑战他的权威。” “刘公子莫非以为,令尊能与皇上并肩不成?” 刘璟连连摆手,“我不是,我没有!岳大人,咱们都是为皇上办事!” “您是不知道,胡惟庸他们那帮淮西蛮子有多蛮横!” “如今吏治乌烟瘴气!那些个大老粗,在中原平定后,褪下军装,当了地方官。” “这可倒好,弄得地方民不聊生!还不是他们这群淮西人!” 岳麟并未表明态度,如果以后到了应天府,他可不想轻易摄入淮西与江浙只见的斗争。 这一场争斗,根本没有所谓的胜利者。 所有人都被洪武大帝玩弄于股掌之间。 淮西集团的骄兵悍将,以胡惟庸为首,被尽数清算。 当然,清算他们的理由之一,便是诚意伯刘伯温的死。 坊间传闻,这位上通天文,下知地理的谋士,被胡惟庸下毒所杀。 “刘公子,还是那句话,请你转达令尊,小心胡惟庸。” 岳麟拱手行礼,“至于应征前去京城,没有皇上的指令,本官不会前往,谢过诚意伯好意。” 这是拒绝了? 刘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岳麟,当今是不知“死”字怎么写! “岳大人,你亲手将胡凃送去边关,已经得罪了淮西勋贵。” 刘璟冷哼道:“如今能够保全你的,唯有家父这一派!” “可惜,某些人不识抬举!待到撞了南墙,再想起家父。” “呵呵,晚了!” 说罢,刘璟当即乘车离开,当然他并非蠢货,趁机换了那架华丽的马车。 对于刘伯温的招揽,岳麟并未答应,更没有因此而妄自菲薄。 他是朝廷命官,天大地大,皇帝最大。 皇帝最忌讳的就是结党营私,他一个小虾米,还是不要去触碰帝王逆鳞。 隐藏在凤阳的锦衣卫,清楚地记录:“刘伯温此子璟前来招揽岳麟,后者不受,心向圣恩,此乃良臣也!” —— 当晚。 岳麟与朱棣,朱英娆姐弟二人用膳之际。 朱四郎率先沉不住气,“师父,听说今天有京城大官来找你?” 岳麟夹了块鸡肉,放在朱棣碗中,笑道:“四郎,小孩子不要乱打听!” 朱棣被岳麟宠溺地摸了摸头,却未注意到一旁的朱英娆,一双醒目,如怨如诉,如泣如慕。 “咳咳!岳大人,为何你厚此薄彼,只给四少爷夹菜,却忽略了我家小姐?” 宫女慧儿,果断出击,为宁国公主争取。 岳麟有些发懵,心中暗道:“不愧是暴发户家的女儿,果然够豪放!” 心中吐槽了某位大明暴发户后,岳麟换了双筷子,轻轻为朱英娆夹菜。 “且慢,为何要换筷子?你觉得本小姐脏不成?” 朱英娆杏目圆睁,看得岳麟心里发毛,这位的性格,哪怕放到现代,也是个热火小辣椒。 烛光映照之下,却看朱英娆容色晶莹如玉,如新月生晕,如花树堆雪,美艳不可方物 她性格直爽泼辣,声音却是柔和清脆,动听之极,如黄莺出谷。 “岳大人,你脸红个什么劲,莫非我家小姐是吃人猛虎?” 慧儿不由打趣,朱棣则是直言道:“不错!我姊姊确实是母老虎……” 嗯? 朱英娆一瞪眼,二人当即将话憋了回去。 家有猛虎? 家有萌虎! 岳麟只得换了自己的筷子,又为朱英娆夹了鸡腿,这才导致宁国公主没有继续纠缠。 “岳大人……” 慧儿洗碗,朱棣读书之际,这是朱英娆难得与岳麟独处的时间。 “英娆姑娘,叫我岳麟便是。” 二人漫步在小院之中,看满天星辰,听夏虫叮咛。 “今日来的京城大官,究竟是何人?说不定,我爹还认识呢。” 朱英娆自然关心岳麟,生怕对方经不住诱惑,答应了某些人。 “刘伯温!” 岳麟笑道:“来的是刘伯温次子,据说诚意伯对我有意,想要举荐我去京城做官。” 金陵龙盘虎踞,帝王之相。 奉天殿承气运,暗流涌动。 朱英娆美目流转,关切道:“那你是如何回答?” 岳麟咧嘴一笑:“我见刘伯温之子,不过尔尔!自然没有答应他!” 第四十七章 洪武寿辰,万县供奉 应天,韩国公府。 胡惟庸亲自前来拜会的人,已经少之甚少。 “学生胡惟庸,拜见老师!” 胡惟庸躬身行礼,对面的老者红光满面,正是对外宣称风烛残年的李善长。 身为开国六公爵中唯一的文臣,李善长才是开国文臣第一人。 “为师不是告诉你,担任丞相后,尽量少来我这府邸。” 李善长面对胡惟庸送来的礼物,几乎看也不看。 到了韩国公这个年纪,位极人臣,恩荫子女,他已经对富贵不感兴趣。 “老师息怒。” 没有李善长的许可,胡惟庸始终未落座。 淮西集团真正的骨干,是开国公爵,他这个丞相不过是表面的代言人罢了。 “说吧,来找我何事?” 李善长语气中透露出一丝不满,这位学生自从当了丞相,日渐骄纵跋扈,更是网罗党羽,大有权倾朝野之势。 “学生遇到一人……” 胡惟庸很快便将岳麟的事情,尽数告知李善长。 “糊涂!你真是糊涂!” 李善长破口大骂道:“若此人能入我淮西,定能成为你之后的王佐之才!现在倒好,刘伯温已经去拉拢他了!” 胡惟庸已经许久没有被骂的狗血淋头。 除了当今圣上,也唯有李善长有资格这般对他。 “还请老师指教!” 胡惟庸再次作揖,态度诚恳,他今日的权位,少不得李善长提携。 “呵呵,听闻皇上的寿辰到了。” 李善长轻笑道:“你只需如此……” —— 凤阳县。 朱英娆与朱四郎姐弟二人,趁着岳麟开衙,正在商议。 “皇姐,父皇的寿辰就快到了,咱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朱家子女向来奉行孝道,何况他们几个月没有见过父皇和母后。 “的确该走了,不过我倒是有点舍不得那块木头。” 朱英娆叹气一声,“算了,咱们今日提出辞行,尽快回应天。” 看着皇姐眼中闪过一丝幽怨之色,朱四郎低声询问:“皇姐,你这般漂亮,难道师父他都不动心?” 朱英娆俏脸一红,埋怨地看向朱棣,“你跟慧儿都在,我们二人哪有单独相处的机会?” 朱棣哑口无言,随即提醒道:“皇姐,你可不能冲动!孤男寡女可不能共处一室!” “我听师父说过,男人与女人单独相处,多半会化身为狼!” —— 凤阳县衙。 岳麟眉头紧皱,只因朝廷下来旨意,号召县令入京,为洪武大帝庆生。 皇帝寿辰,本来他们这些七品芝麻官,根本没有资格前往。 不知朝廷哪个大官,脑子抽筋,这次非要体现普天同庆,让县令献宝皇帝。 其他县的情况,岳麟并不清楚,至少他凤阳县,特产太多,有些挑不出来。 农副产品,无论是玉米,还是西红柿,辣椒,都是皇帝未曾尝试过的船新版本。 “大人,此次进京,事情从急,咱们要尽快出发才是。” 县丞老黄提醒道:“临濠府治下,咱们凤阳县可是作为代表。” 王捕头则苦苦哀求,“大人,这次带我去京城吧!听说春香楼的姑娘们,个顶个的国色天香!” “黄县丞有心无力,咱们争执青春年少,可不能白去一趟!” 黄县丞气得羞愤难当,王捕头则不断冲着岳麟挤眉弄眼。 这两货! 岳麟摇头苦笑,“进京不急于一时,待本官挑选完贺礼不迟。” 说罢,岳麟选择闭衙,毕竟朝九晚五,到了下班时间。 “大人!可莫要耽误了皇上的寿辰!” 黄县丞离开县衙,还不忘叮咛。 “大人!可莫要错过了春香楼的姑娘!” 即便走出县衙,王捕头也不忘提醒。 岳麟无奈摇头,唯有回到小院,才能短暂忘记朝廷公务。 朱四郎的确是可造之材,这小子接受知识相当快,更是能举一反三。 岳麟同样训练朱四郎的体能,好男儿怎能习文不习武? 当然,每次朱四郎跑步过后,都会埋怨师父,为何您老人家不去跑? “为师已经定型,但你还有无限可能!” 在岳麟的一番忽悠下,少年朱四郎只能咬紧牙关继续奔跑。 “英娆姑娘,四郎。” 饭桌上,岳麟轻声道:“我要前去应天府一趟,你们要不要跟着?” “如若不想长途跋涉,可以留在凤阳。” 话音未落,就看朱四郎双眼放光:“要去!我要去!” 朱英娆美目流转,轻声道:“我也想看看大明帝都呢。” 岳麟叮嘱道:“此去应天,我要为皇上准备贺礼。那里住的都是大户人家,非富即贵。英娆姑娘你长得漂亮,可要小心登徒子。” 朱四郎心中暗笑,他们家就是大明最大的大户人家,怕什么登徒子? 朱英娆则心中感动,没想到岳麟这般关心自己。 “还有你,四郎!” “师父,我怎么了?” “你平日里性子刚硬,遇到不平事,总是喜欢出手干涉!” 岳麟为朱棣夹了块鱼眼肉,笑道:“记得遇事三思,不可莽撞。” 朱四郎抱怨道:“师父,我爱吃鱼腹,不爱吃鱼眼!” 话音未落,就看到岳麟不动声色,将鱼腹这块最肥美的肉,夹到了朱英娆碗中。 两人配合默契,一切尽在不言中。 唯有少年朱四郎,幡然醒悟,“师父!你给我夹鱼眼,就是为了给姊姊鱼腹?” 岳麟老脸一红,狡辩道:“小孩子多吃鱼眼明目,为师都是为了你好!” 朱英娆俏脸一红,只觉得今日的红烧鱼胜过宫中万千玉罗珍馐。 “皇上寿辰,为何此番如此大动周折?” 岳麟与朱英娆散步之际,道出了心中疑惑。 朱英娆莞尔一笑,令人如沐春风,“当今圣上,一向提倡节俭,与民修养生息。断不会为了自己的诞辰,而折腾官员和百姓。” 岳麟一点就通,随即道:“所以,这并非陛下意思,而是有些官员自作主张?” 能号令这般多的官员,唯有百官之首丞相! 胡惟庸? 这人还真是费心心机,要讨皇帝的欢心,可惜苦了他们这些七品芝麻官。 “岳大哥,你打算送给皇帝什么贺礼?” 朱英娆眨着一双卡姿兰大眼睛,笑道:“要不要我帮你挑选?” 第四十八章 山间野寺,孤男寡女 对于朱英娆要帮忙挑选贺礼,岳麟果断拒绝。 “多谢英娆挂念,不过我已经有了眉目。” 岳麟轻笑一声,“咱们明日收拾,我打算后天便启程,前去应天府!” —— 两日转瞬而过,岳麟一行人出发前往应天府。 说来也是奇怪,岳县令上京为皇上贺寿,却只有一辆马车。 车夫是凤阳县王捕头,车中坐着岳麟,以及朱四郎和朱英娆姐弟,宫女慧儿。 岳麟一向不喜欢劳师动众,他为皇帝准备的贺礼,也并不占地方。 “岳大人!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春香楼的姑娘!” 王捕头这嘴,自从离开凤阳县后,一路上就没有闲过。 “春香楼?” 朱英娆秀眉紧蹙,不解道:“那是何地?” 岳麟恨不得撕碎老王那张破嘴,“呵呵,一座酒楼,老王对此念念不忘!不信,你问问老王吧!” 王捕头哪里不清楚,县令大人分明是在找自己掩护。 “大人!说王不说吧,文明你我他!” 老王抱怨一句,随后笑道:“姑娘不知,这春香楼最好的酒,名为迎春酿!在下有幸喝过一次,现在还难以忘怀!” 别看老王是凤阳捕头,年轻时在外游历,可谓是见多识广。 岳麟挑选老王跟随,绝非是惦记什么春香楼。 王捕头经验丰富,一路上岳麟只要能住驿站,绝不住客栈。 只是,这一晚,不知王捕头抽什么风,愣是走错了方向。 “老王吧,你平时都挺靠谱,怎么这次非要走什么捷径,带偏了路?” 岳麟抱怨一句,如今前不着村,后不着地,几人弄不好要在野外露宿。 如今可不是和谐社会,野外露营增添乐趣。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羊肠小路,万一出来个豺狼虎豹,众人都要沦为盘中餐。 “岳大人,这怪不得我!” 老王无奈道:“记得上次前去应天府,我就是走的这里,能缩短几日路程!” 朱四郎好奇道:“王捕头,你上次来这里,是什么时候?” 老王挺胸抬头,自信道:“二十年前!” 众人:“……” 岳麟头大如斗,这一驾马车,也不够他们几人挤,何况还要英娆和慧儿两个女眷,可谓是相当麻烦。 “岳大人!我想起来了,这附近不远处,正好有座破庙!” 王捕头灵光乍现,“大人你顺着此地走,我去停靠马车,稍后就来!” 夜晚凉风阵阵,岳麟一个人前去,还真有些头皮发麻。 何况他人生地不熟,“四郎,随为师一起去探路。” 朱棣哈欠连天,早就累得不行,“师父,我先在马车上眯一会……” 宫女慧儿则轻笑道:“莫不是岳大人害怕,所以才让四少爷相陪?” 岳麟老脸一红,这岂能承认? 他虽然拥有“屠龙术”,却依旧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我陪你去。” 朱英娆轻描淡写,随后下了马车,还不忘瞪一眼要跟上的慧儿。 生怕小宫女破坏了她与岳麟独处的机会。 “咳咳,那就劳烦英娆姑娘了。” 岳麟轻声道:“放心,如果遇到危险,我一定会保护你!” 朱英娆捂嘴偷笑,岳麟本就是个文弱书生,却还要硬着头皮这般说话。 王朝初立,经过战乱的中原大地,总会有些荒村野庙。 岳麟走在夜路上,有了朱英娆陪伴,倒是安心不少。 反观对方,则是手足无措,显然有些害怕。 “英娆姑娘,其实我以前在老家,就遇到一个不寻常的孩子。” 岳麟开口,朱英娆笑道:“为何不寻常?岳大哥,你总是有些奇闻异事呢。” 两人并肩而行,岳麟笑道:“那孩子,只要一到白天,便会仰起头,对着无人的地方喊伯伯。” 唰! 朱英娆忍不住向岳麟的方向凑了凑,明显感觉到了一丝害怕。 “为……为什么?” “一旦到了晚上,那孩子依旧望天,还说伯伯不见了。” “岳麟,你别说了!这荒郊野岭!” 朱英娆忍不住跺脚,娇羞模样惹人怜爱,一改往日那般骄横。 “有一天,母亲终于忍不住问他,你到底在喊谁伯伯?” 朱英娆吓得忍不住抱住岳麟胳膊,如同一只担惊受怕的小猫。 可她却越发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 “所以……他到底在喊谁?” “太阳伯伯!” 岳麟大笑道:“你忘记了,只有白天才能看到太阳,晚上就消失不见。” 砰! 朱英娆气急,一顿粉拳砸在岳麟身上,“坏人!你这个坏人!” 噗通! 正当二人嬉闹之际,却听到什么东西从树上掉落。 这可吓坏了朱英娆,一秒又从母老虎化身为小花猫。 岳麟赶紧挡在朱英娆身前,却看到一个虬髯中年人,头戴斗笠,腰悬佩刀。 “格老子的,还以为是什么鬼故事?结果就这结局?” 大胡子不悦道:“你这个读书人,还真是坏心肠,讲这般笑话逗我不成?” 岳麟轻咳两声:“这位兄台,我也不知道你在树上睡觉……我讲那故事,不过是帮身边姑娘缓解恐惧。” 大胡子摆了摆手,不耐烦道:“行了行了,快滚快滚!前面有座破庙,你们今晚可以去那里留宿。” “不过……” 话说到一半,大胡子一个箭步重新爬上树,“三更半夜,听到什么动静,最好不要出来!” 两人走远之后,朱英娆才发现,她始终抱着岳麟的胳膊,仿佛有眼前男人在,就安全无比。 “英娆,胳膊有点麻……” “呸!” 岳麟沿着大胡子所指的方向,很快便找到了破庙。 “咱们先生火,等着老王和四郎他们过来。” 岳麟脱下披风,扑在地上,让两人有了一块落脚地。 破庙之内还在有废弃的干柴,僧人早已四散而逃,空留佛像。 “大佛啊,大佛,我帮你擦拭金身,你保佑我们平安抵达应天。” 生了火,岳麟还不忘拿出手帕,擦拭佛像,惹得朱英娆一阵偷笑。 “岳大哥,你之前还告诉四郎,不可迷信,怎得自己却在这求佛?” “咳咳,这等情况,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来来来我给你讲个关于兰若寺的故事。” 破庙屋檐,大胡子拿出酒葫芦,“故事配酒,越喝越有,这小子终于讲了个不错的鬼故事!” 第四十九章 陈友谅,他配? 苦等半个时辰,还不见老王与朱四郎等人前来会和。 朱英娆秀眉紧蹙,她自然关心弟弟,樱唇轻启道:“岳大哥,四郎他们这么久,还没有寻来,会不会迷路?” 岳麟同样紧张,这一次前往应天府,本该一路顺利,谁知老王八带错了路,导致他们阴差阳错来到了破庙。 “英娆,你在此地等候,我去寻找四郎和老王!” 岳麟强行让自己镇定,尤其是想起之前的大胡子所说,天黑可不要轻易出破庙。 为了自己的徒儿,还有老王,岳麟只能强撑着出去找寻。 “岳大哥……” 朱英娆本想劝阻,却看岳麟头也不回地走出。 人类对黑暗,有着天然的恐惧,尤其是夜黑风高,秋风怒号。 加上破庙野径,草丛里不时传来的奇怪声响,更令岳麟担惊受怕。 身为文弱书生,岳麟发誓,有机会一定要学几招防身。 至于凤阳县那几个歪瓜裂枣就算了。 老王名为捕头,遇到陈友谅的残兵败将,还不是跑得比兔子都快? “应天府奇人异士多,我好歹也要学个防狼术。” 岳麟一路往回走,依旧没有发现马车行踪。 “这么大的马车,怎么可能凭空消失?” 凤阳县令无奈之下,为了避免迷路,只能原路返回破庙,找朱英娆商议对策。 岳麟发誓,以后绝对不贪图近路,让自己置身未知的境地。 “白莲教野心不死,你们最好小心点。” “广西之地,十八部土司依旧心属元廷,并不为你们所用。” “至于东南沿海,中原积弊,倭寇早已横行。” “这天下,你们拿了又如何,还不是满目疮痍?” 靠近破庙之际,熟悉的声音传来,岳麟果断蹲下,摒心静气。 那人说的每一句话,既提供了重要情报,也有对朝廷的不满。 “新朝初立,万象更新。” “你并未在朝廷做官,又何必说三道四?” “还是说,你这余孽……” 话音刚落,岳麟便感觉身旁一枚飞石袭来,正中他胳膊,打得他叫苦不迭。 “哪里来的小老鼠,给我滚出来!” 一声怒喝,如虎啸山林,使得岳麟感觉震耳欲聋。 “咳咳……我只是路过,你们继续!” 岳麟起身,却突然发现,只有大胡子一人,哪里还有其他人在? 怪哉怪哉! 今晚实在是太过奇怪! “大胡子,另一人去了哪里?” 岳麟左右环顾,“刚才,我还听到有人讲话!” “你听错了,唯有在下一人,并无其他人在场。” 大胡子说罢,便要再次上树,被岳麟直接叫住。 “你对朝廷很不满?” 听闻此言,大胡子似乎也来了兴趣,已经躲在树干上。 “朱元璋的天下是如何得来?豪取抢夺!” “义军与元廷打得火热,他却背地里积蓄实力,卑鄙小人!” 大胡子怒骂一句,还不忘喝口酒。 幸亏两人距离破庙还有段距离,不至于让朱英娆听到,有人背后辱骂自己亲爹。 “豪取抢夺?那我问你,元末豪雄,哪一个不是野心勃勃,豪取抢夺?” “放你娘的屁!大汉皇帝陈友谅,便是徐寿辉让位!” 大胡子面上满是愠怒,就差直接拔刀。 陈友谅,也特娘配跟老朱相比? 岳麟仿佛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讥讽道“就说陈友谅,此人阴险狡诈,恶毒心肠,连对他有恩的徐寿辉也能毫不犹豫动手!” “若是这等人物取得天下,老百姓还有活路?至少当今皇上治下,心系百姓,与民修养生息!” “六十万围攻洪都,结果被朱文正两万挡住!这等人物,他配当帝王之才?他还是配钥匙吧!告诉我,他配几把?” 你! 论武艺,岳麟标准的战五渣。 论口才,岳麟妥妥的嘴强王者。 几句话说的那大胡子难以启齿。 外人不知道陈友谅什么德行,唯有他最为清楚。 只是岳麟帅不过三秒,就看到远处有人走来。 一名白衣少女笑吟吟的向二人走来,肤光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 脸上佩戴着面纱,上面绣着一朵娇艳欲滴的白莲,身份呼之欲出。 白莲教! 岳麟冷汗直流,元末义军的韩山童,便是白莲教主。 老朱取得天下后,白莲教一直在暗地里怂恿百姓起义。 外有蒙元残余势力虎视眈眈,内有白莲教,陈友谅的余孽蠢蠢欲动,大明初期并不好过。 “张太尉,这小子伶牙俐齿,刚才那般羞辱陈汉皇帝,你竟然坐视不理?” 少女一双纤手皓肤如玉,映着绿波,便如透明一般。 说话声音极甜极清,令人一听之下,说不出的舒适。 “既然张太尉你大度,那就由小女子出手杀了他,当做咱们双方结盟的见证。” 岳麟心中大惊,忍不住说道:“姑娘!你三十六度的嘴里,是如何说出如此冰冷的语言?” “大胡子都不杀我,你凭什么?” 唰! 话音未落,少女出手,直取岳麟。 完蛋!早知道就该去跳崖,只要摔不死,肯定能得到武林秘籍! 岳麟心里苦,只能紧闭双眼,可惜他身负屠龙术,还未能尽数兑现! 给他几个月的时间,造出一把火枪,还不一枪崩了这妖女? 不对,应该给她一炮,用大炮! 砰! “张太尉,你这是何意?” 少女声音甜美,却带着一丝阴冷杀意。 “他讲了一个好故事,我欠他。” 大胡子冷哼一声,“朱元璋该死,但他还有事要做。” “鞑子才离开中原不久,他现在若是死了,驱逐鞑虏便前功尽弃。” “你们要如何做,张某人不管。” 说罢,大胡子提起岳麟,“这书生不过是嘴欠,便饶他一命吧。” 白脸少女美目流转,含带魅色,嬉笑道:“既然张太尉发话,奴家自然遵从。” “书生呀,你可莫要去给朱元璋当官哦,否则咱们白莲教,天涯海角都会杀了你!” 岳麟打了个寒颤,他不仅给老朱当了官,还当得不错。 “咳咳……请问白莲教,你们配钥匙吗?” 大胡子:“???” 第五十章 陈汉太尉当保镖 大胡子带着岳麟,重新回到了破庙前。 “你这书生,还真是不听劝。” “之前不是告诉过你,躲在破庙不要出来?” “被那妖女盯上,你可有好日子过了。” 大胡子一脸戏谑之色,竟然有些幸灾乐祸。 “你有没有看到,一驾马车?” 岳麟心中担心朱四郎和老王,直接笑道:“我有如意金箍棒,专门降服女妖精!” 大胡子摇头道:“马车没看到,一个不知死活的书生,倒是在我面前。” 岳麟心中已经有了猜测,一提起陈友谅,那大胡子就跟炸毛的猫。 加上白莲妖女叫他“张太尉”,陈汉太尉仅有一人——张定边! 元末争霸,如若胜出的是陈友谅,张定边无疑会成为开国第一猛将。 曾经差点杀了老朱的人,竟然就站在自己面前。 大胡子似笑非笑,“怎么?书生你莫非想到了什么?” 杀人灭口? “咳咳!我是觉得,大胡子你一身好武艺,不知愿不愿意给我们当个保镖。” 岳麟随口说道:“钱财不会差你的,只要送到应天府附近,咱们便两不相欠。” 大胡子脸上一脸戏谑之色,“你还敢雇我当保镖?好!我就接下这桩差事。” 岳麟轻舒一口气,如今白莲妖女在外,他可不敢再轻易出去。 “大胡子,那我这个雇主,就委托你第一件事!帮我找寻一辆马车,确保他们的安全!” 岳麟话音刚落,就听张定边笑道:“放心,那马车安全得很。” 岳县令当场懵逼,“你刚才不是说,没有看到马车么?” 张定边冷哼一声:“难道我就不会说谎?” 谁能想到浓眉大眼的大胡子,竟然会说谎! 岳麟知道对方一言九鼎,便安心回到破庙。 火光微亮,朱英娆已经趴在岳麟的衣衫上睡着。 看着对方精致美丽的五官,岳麟只觉得美艳不可方物。 “不知,那妖女面纱之下,又是怎样一副面孔。” —— 朝阳初生,阴森的破庙,也变成了一座古刹。 朱英娆伸了个懒腰,看到岳麟在自己身旁,不由地俏脸一红。 “小姐!你在哪里?” “姊姊,师父,我是四郎啊!” 听见慧儿和四郎的声音,岳麟一个激灵,与朱英娆赶紧出去查看。 “你们昨日去了哪里?老王八呢?” 提起老王,岳麟可谓是一肚子气,好好的阳关道你不走,非要另辟蹊径。 结果,换来他要担心被白莲妖女盯上,还有个尾大不掉的张定边! 无论是哪一伙人,都不是他一个小小县令能够得罪。 “昨日我们寻不到破庙,就只能在马车上将就一宿。” 朱棣见师父和皇姐完好如初,也是心情大好,“师父,你就别骂老王了!他昨日也寻你们一个时辰呢!” 岳麟正要开口,就看到马车停靠在一旁。 一脸稀疏胡渣,面对猥琐笑容,不正是隔壁老王八? “大……” 老王刚开口,就看见岳麟眼神疯狂暗示,随即改口道:“大兄弟!幸亏你跟小姐安然无恙!” 唯有大胡子,多看了老王一眼。 “这位是?” 老王指向大胡子,眼神中带着一丝忌惮。 “他是我雇的保镖,护送咱们到应天府。” 岳麟无奈说道:“这一路上,被老王你吓了个半死!以后记得走阳关道,别再整什么花活!” 老王对着岳麟一脸陪笑,却对张定边一脸敌视。 “我警告你,王某人深谙刀法,你若是劫匪假扮便眨眨眼,咱们江湖规矩办事!” 看着老王挑衅张定边,岳麟赶紧将两人分开。 你这不是野狗挑衅老虎,纯纯的找死? “老王……” 朱棣不懂江湖规矩,低声询问:“那人若是当真眨眼,按照江湖规矩,你会怎么做?” 老王轻哼一声,“自然是缴纳赎金,让他趁早滚蛋!这样你师父才不会被撕票!” 一行人继续前行,有了张定边在,宵小之辈根本不敢近身。 岳麟生怕陈汉张太尉仇视大明官员,就连驿馆都不敢住。 让“抠门”的岳县令住客栈,倒是惊呆了老王。 “大兄弟,太好了!跟你出来,咱终于住上了一回客栈!” “闭嘴,你个老王八!” “大兄弟,你还想不想让我带你去春香楼了?” 两人斗嘴之际,张定边则在喝酒。 朱棣只觉得此人身上的气场,堪比徐达、常遇春,更胜李文忠。 “咳咳,大胡子,已经到了应天府附近,咱们契约也到期了。” 岳麟说罢就要拿钱,正所谓破财免灾,赶快甩了张定边这个瘟神方为上策。 谁知大胡子却笑道:“我也要去应天府办点事,跟着你们一起,我不要钱!” 岳麟心中“咯噔”一响,赶紧推辞道:“不必!一码是一码!咱们现在分道扬镳,以后有缘还是不见为妙!” 谁知话音未落,就听到朱棣笑道:“大胡子叔叔一手好刀法,四郎还想跟他学呢!” 朱英娆也轻笑道:“人家都不要钱,只吃一口饭,为何要拒人于千里之外?” 慧儿自然支持公主,“对对对!有胡子大叔在,特别有安全感!” 岳麟随即看向老王,希望寻求同僚帮助。 “我觉得少爷和小姐说得对!” 对你大爷对! 岳麟头大如斗,张定边笑道:“公子放心,在下一定尽职尽责。” 不远处,一名佩戴白莲面纱的少女,眼神阴冷地看向岳麟等人。 “张定边,这是要跟我白莲教作对?” “此人一直跟在他们身边,让我教众没有动手机会。” “也罢,此番便饶了那书生一条狗命!” 说罢,少女如一阵清风消失不见。 —— 皇宫。 马皇后正在埋怨朱元璋,“英娆和老四,一直待在凤阳,你都过寿辰了,还不让他们回家!” 面对朝廷群臣说一不二的朱元璋,此时此刻也只能服软。 “妹子啊,你有所不知,胡惟庸和李善长,弄了个什么万县来朝,岳麟肯定会过来。” “老四和英娆,不久顺水推舟来了么?你就等等!” 马皇后轻哼一声:“这还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