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抢钱 乾州。 阳春三月的主大街人声鼎沸,正是半上午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的时候,忽然一声大喊从乾州城最大的酒楼三层临街雅间里传出。 “抢钱啦~” 春宝临着窗边栏杆放着嗓子一声喊,小姑娘今年十五,人长得娇俏,一嗓子喊得却够粗狂。 喊完,瞧了一眼底下来来往往的行人全都顿足一脸惊疑往上瞧,她心满意足眯着眼睛一乐,转头道:“小姐,大家都等着呢。” 被春宝喊作小姐的姑娘叫陆嘉,正坐在包间的饭桌旁翘着二郎腿喝着一盅梅花酿。 闻言扬手丢了一颗花生米,花生米上抛又下落,陆嘉一边起身一边利索的拿嘴接住那花生米,弯腰抄了脚边的一个鼓囊囊的麻袋嚼着花生米走到春宝旁边。 往下一瞧,底下不少行人都在往上看。 陆嘉胳膊肘往栏杆上一撑,半弓着腰,漂亮的脸蛋上透着玩世不恭的放荡不羁,冲着底下吹了个口哨,跟着身子一侧,从旁边麻袋里抓出一把银票,天女散花似的往底下扔下去,“银票喜不喜欢?” “啊!” “银票!” “当真是银票,我这个是一百两的!” “我的五百两的!” “抢钱啦!” 原本就热闹的大街,瞬间沸腾起来,无数来往行人惊叫着犹如过境蝗虫一般朝着酒楼这边涌来,车水马龙的大街瞬间拥堵。 陆嘉带着春宝,将那一麻袋的银票悉数全都撒了下去,临了,陆嘉从麻袋里提出一个绣了金线的黑色包袱。 包袱在手里掂了掂,陆嘉嘴角勾着冷笑,手腕一个用力,将那黑包袱扔了出去。 “这是什么?” “这里面是珠宝吧!” “别抢,我先拿到的!” “我先拿到的,给我,这是我的!” “啊!” 在众人争抢中,那黑色的包袱被撕扯开,露出里面一只檀木匣子,匣子砰的落地,盖子被颠的翻开。 里面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叽里咕噜滚了出来。 脖子上的血还没干透呢,眼睛瞪得大大的,俨然死不瞑目。 人头一出来,吓得方才还在围抢的百姓瞬间鸟兽四散,人群里,有人颤着声音惊恐的说:“这,这,这是知府赵大人的头!” 这边乾州城的主街道堵得水泄不通,而在街头巷尾,春风吹草一般涌现出一首童谣:赵大人的头,像圆球,一脚踢到了城门楼,城门楼,没圆球,只有一颗赵大人的头...... 京都。 刑部。 新上任的刑部尚书萧延沉着脸将一叠宗卷扔给部下。 “一个月里死了三个朝廷命官,官阶最低的是县令,最高的是知府,这乾州知府是镇国公的小舅子,这案子朝廷已经让刑部直接接管了。 乾州过来的捕头说,当时案犯直接冲进了赵知府家里,活活将脑袋从脖子上拧下来的。 案发之后,赵知府的家丁和府衙的捕快立刻对凶手进行追捕。 凶手杀人之后,用赵大人的私章取走了他在票行里存的全部银票,在乾州最大的酒楼要了最好的包间。 那个包间的视野很好,几乎能俯瞰乾州城,凶手是眼睁睁看着捕快围追过来,然后在酒楼撒钱,引起街头哄抢。 哄抢的百姓把追捕的捕快堵在了路上。 当时酒楼里的食客伙计都冲出去抢钱,酒楼空无一人,凶手大摇大摆离开酒楼,正好一刻钟后,有一艘船离开乾州开往京都,他们应该是上了那艘船,那艘船中途不靠岸,直奔京都。” 随着萧延说话,刑部议事大厅静的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萧延说完,狼毫毛笔往桌上一丢,人在椅子上坐下,靠着椅背大马金刀的看着自己的属下。 这位新上任的刑部尚书今年不过二十三,英俊的面孔带着一股令人生畏的气势,“说说吧。” 刑部侍郎吸了口气又叹出,道:“这凶手是男是女模样可是确定的?当时去票行取钱,去酒楼要了包间点了餐,票行或者酒楼的伙计应该是有印象吧,撒钱的时候有没有百姓看到他们长什么样?宗卷上都没提。” 萧延冷笑,“凶手极其狡猾,杀人的时候赵大人在书房,书房院中并无人伺候,逃窜出府的时候被人发现,紧跟着被发现赵大人尸体的家丁跟过去围捕,但家丁追丢了。 在追的过程中,大家只知道凶手是两个人,穿着男装,身材纤细,但是不确定男女。 家丁和捕快关闭城门,全城搜捕的时候,凶手抓了府衙的师爷,师爷去票行取得银票,去酒楼定的包间要的酒菜,等酒楼的伙计上楼收拾的时候,在包间里发现了师爷的尸体。 至于抢钱的百姓,乾州的府衙抓了一批百姓过去审讯,给出的答案完全不统一,有说凶手貌美如花,有说凶手虬髯大汉,事实上,没人知道凶手长什么样,当时凶手撒钱的时候,头上戴了围帽,遮住了脸。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只知道凶手是两个人,别的一无所知。 而那艘从乾州出发的船,三日后抵达京都。” 这话一落,全场倒吸一口冷气。 萧延冷笑着起身,绕出桌案,一面朝外走一面道:“从现在起,京卫营的人暂时归我们调遣,你们自己排个班吧,从这一刻起,一天十二个时辰守着码头,连特么的一只苍蝇都别放过去。 要是真让这凶手来了京都,咱们谁都别特么活的了。” 说完,萧延抬脚出了议事大厅。 他的贴身随从十三立刻迎上,“爷,老夫人刚刚传话,说让您这边一结束立刻回去。” 萧延脸上带着一抹烦躁,大步流星往外走,“什么事?” 十三跟在一侧,“听说是陆家来人了。” 第2章 改命 荣安侯府。 老夫人的屋子里,萧延过去的时候,里面正传来一阵阵的说笑声。 这说笑声随着萧延的到来而顿住。 “给祖母请安。”萧延进屋,冲着坐在主位的老夫人抱拳行了个问安礼,眼睛一瞥,看到坐在地上秀墩儿上的人。 是个嬷嬷,约莫五十多岁的样子。 在萧延看过去的时候,那嬷嬷赶紧起身,“老奴见过世子爷。” 老夫人笑着道:“这是你三妹妹的乳母,大老远的特意从余杭赶过来,一个多月前,你三妹妹迫不及待的自己个跑去乾州坐了船,来京都了。” 萧延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跳了几下,一瞬间人都有点恍惚是不是他连着几夜没睡好癔症了,要不怎么听到乾州二字,“从乾州坐船?” 老夫人笑道:“你也惊讶吧,我听着的时候都吓一跳,这姑娘怎么这么大的胆子,从余杭去乾州可是不近呢,她就带了个贴身婢女就跑去坐船了。” 地上的嬷嬷脸上陪着笑,觑着萧延的脸色,道:“我们三小姐一听说大小姐怀了身孕,急的不行,说什么都要亲自来陪着姐姐,原本家里安排让她下个月过来,她等不及,哪成想就胆子那么大,自己个跑去乾州坐了船。 她当时带了两个婢女过去,上船的时候只带了一个,另一个打发回家报信儿,家里人才知道。 老爷赶紧派了老奴过来给这边送个消息。” 老夫人旁边,坐着如今的荣安侯夫人。 她笑容晏晏扶了扶发髻上的金簪,“三姑娘这是惦记我们微微,正好来了之后陪着微微养胎,跟前有个亲姐妹陪着,到底舒坦的。” 荣安侯夫人口中的微微,大名陆微,是荣安侯府二少爷萧轶的妻子。 与现在大家口中提到的陆家三姑娘是同父异母的姐妹。 陆微坐在荣安侯夫人下首,嘴角带着浅笑,手扶在微微隆起的肚子上,带着点羞涩没说话。 萧延目光划过陆微和荣安侯夫人,最终看向老夫人,“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老夫人没好气嗔怪他一眼,“怎么没关系,又犯浑,行了,我也不和你多说,三日后乾州来的船就到了,到时候你去码头把人接回来了。” ...... 大船在河道飘飘摇摇了一个月,眼看着就要到京都了。 春宝从船舱打了个哈欠,伸着懒腰出来,眯了眯眼睛适应外面的光线,在甲板上很快找到了她家小姐,几步晃悠过去。 陆嘉一身男装正斜靠着船板,嘴里叼着一根麦秸,似笑非笑的看着右前方。 春宝凑过去,“怎么了,看什么呢小姐,这么入迷?你该不会是想在船上动手劫一笔吧,这不好下手。” 陆嘉翻了个白眼,抬了抬下巴,“看那边那个和尚。” “和尚?”春宝一头雾水转头顺着陆嘉的视线看过去。 入目就瞧见一个穿着袈裟的和尚,头顶带着戒疤,手里拿着......白螺法器? 白螺法器不是喇嘛的家伙事么? 春宝震惊的看了陆嘉一眼,陆嘉勾着嘴唇笑,“你听他说话。” 甲板上船客不少,人来人往的嘈嘈杂杂,但春宝和陆嘉都有功夫,屏气凝神去听不远处的对话,到也勉强能听真切。 “大师,我只要把我这边的情况都和您说了,您就能给我改命?” 和尚是盘腿坐在甲板上的,背后靠着一只大箱子,他前面蹲着一个姑娘,瞧上去十五六岁的样子,俏生生的,算不上多好看,但还算清秀,姑娘身后站着一个姑娘,估计是前面蹲着的那个的丫鬟。 和尚闭着眼,没看人,一脸慈悲为怀,“老衲替人改命,向来不会提前许诺,命数玄妙,千变万化,老衲只能说,机缘不可失。” “靠,这和尚骗财呢骗色呢?”春宝小声嘀咕。 陆嘉瞪她一眼,春宝顿时缩缩脖子没再说话。 那姑娘蹲在和尚跟前,犹豫了一下。 “我叫陆佳,是余杭陆氏的姑娘,今年十五,生辰是八月初三,这次去京都,是为着求姻缘。 我看中的那人,是一位侯府公子,他虽然命不太好,从小没了娘,在后娘手里长大,但是他模样长得好,我三年前见过他一次,从那次之后我就对他念念不忘。 大师,您能给我改命吗?我命中要是和他无缘的话,您能给我改成有缘吗?” 和尚闭着的眼睛掀开一条缝,看了眼前姑娘一眼,“他虽然是侯门公子,可从小在后娘手中长大,也未必有什么出息,容貌不过是个皮囊,你又何必执念?” 那姑娘笑起来,“他后娘手里长大的也很有本事,做大官呢,您就帮我看看能不能改命。” 说着,那姑娘从怀里摸出一个金锭子往和尚袈裟袍上一放。 春宝顿时翻白眼,“我靠,这么大人了,不知道财不外露?” 和尚眯缝着眼瞧了一眼那金锭子,“能改,不过法器都在船舱里,姑娘得随我来。” “行!”那姑娘一声应下,站直起来。 她身后的丫鬟不放心,拽了拽她的衣裙,小声的道:“小姐,别去了吧,万一有什么......” 和尚从地上起来,冲着那姑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打断了那丫鬟的话,“老衲房门口放着一只木鱼,姑娘思虑好了,自行前来便可。” 说完,他转身离开,回了船舱。 等和尚一走,那姑娘和她丫鬟道:“人家一个出家人能把我怎么样,再说了,这船上的房间隔音那么差,真要有什么事,我一声叫就能把人引来,他不敢作乱的。” 丫鬟拽着她的衣袖,“小姐,荣安侯夫人本来就传话去咱家,说要操办您和世子爷的婚事,您又何必多此一举!” 那姑娘柳眉一立,脸上带着不快,哼道:“陆微能让我得了这么好的婚事?荣安侯夫人是世子的后娘,她真能让世子娶了我?还不知道有什么变数呢,凡事靠人不如靠己,我要是能改命,把我和他的命绑在一起,到时候别人再怎么捣乱,这婚事也跑不了啦。” 说完,她拍拍自己丫鬟的手,“放心,没事,你要是实在不放心,你就在门口等着,我自己进去,有危险我就叫,你冲进来救我。” 第3章 不见 “咱们管不管?”春宝立在陆嘉一侧,压着声音问。 陆嘉没说话,腰杆一挺,站直了朝那姑娘走过去,春宝立刻跟上。 “姑娘,改天换命也得瞧准了再下手啊,那和尚明显不靠谱。”陆嘉走到那姑娘跟前,压着声音和她说,说的开门见山。 那姑娘立刻一脸警惕看着对面的人,“你偷听我说话?卑鄙无耻!” 陆嘉啧了一声。 “这怎么好心还让你当成驴肝肺呢,那和尚头顶的戒疤,就不是在寺院里点出来的,他手里拿的白螺,那是西北那边喇嘛们用的法器,和尚和喇嘛差的十万八千里呢,哪有和尚用喇嘛法器的。 野和尚骗财,假道士劫色,没听说过?” 陆嘉挡了那姑娘的去路,那姑娘脸上带着习惯了的嚣张,恼怒道:“关你屁事,滚开!” 陆嘉正要再开口,那姑娘伸手推她一把,“让开,不然我喊人了!” 陆嘉一扬眉梢,两手举起做了个无奈的投降状,吊儿郎当给她让开路。 那姑娘恶狠狠的瞪了陆嘉一眼,带着自己婢女气势汹汹离开。 春宝冲着她背影啐了一口,“真是不知好歹的东西,好心提醒她,她还挺来劲!小姐,咱不管了?” 陆嘉看着那姑娘带着婢女进了船舱,转身慢悠悠的朝船舱晃悠着走过去,“跟着点吧,别真出了什么事,没听说么,她可是要去京都找荣安侯府呢,要真出了事,这船一靠岸,咱们就得都被抓起来,到时候全玩完。” 说起高门侯府,陆嘉眼底嘴角都带着讥诮嘲蔑。 春宝面上那股不满就更浓。 主仆俩朝船舱靠近过去。 眼瞧着那姑娘带着她丫鬟,俩人一起进了一间隔间。 船舱里相对甲板还算安静,隔间里要是传来大的动静,外面肯定能听到。 陆嘉和春宝在船舱的过道等了好一会儿也没听见什么动静,连一声高喊都没有。 春宝忍不住咂舌,“该不会那和尚真有两把刷子,真给她改命呢?” 陆嘉靠着背后的木头柱子,嗤笑,“你信命?” 春宝摇头,“那我不信,若是真有命,那就该有天道轮回,就该有恶有恶报善有善报。” 事实呢? 有个屁! 春宝语落,一时间她俩谁也没再说话。 陆嘉眯着眼睛瞧着和尚那屋的门板,看了一会儿,忽然皱眉,“不太对劲。” 说着话,大步流星就走到那门边,连手都懒得抬,直接一脚将那门踹开,砰的巨大一声,踹的门板都哆嗦,一下就被踹开了。 逼仄狭窄的隔间里,别说人了,连只鬼都没有。 和尚不在,陆嘉眼睁睁看着进来的两个姑娘也不在。 “人呢?” 春宝从陆嘉背后冲进来,在狭窄的隔间里转了个身,上下左右看了个遍,什么都没发现。 陆嘉蹲在地上,曲着食指叩了叩地板,听了两声响后,从靴子里摸出一把小匕首,匕首刺进地板的缝里,一用力,她撬开一块木板。 底下什么异常都没有。 地板没异常,陆嘉又检查了房顶和墙壁,都是正常的。 “这能去哪?咱们就在门口守着,俩大活人四只眼,硬是让他三个人不翼而飞了?”春宝一脸纳罕,“没见过这么离谱的事,刚刚这船舱里可是连只苍蝇都没有,前后脚也就一盏茶的功夫吧。” 陆嘉目光在隔间里环视一圈。 这隔间和其他隔间一样,一张简易床榻,一张破旧小方桌,床榻上的旧棉被叠的整整齐齐,屋里根本不像是住过人的。 连个喝水的杯子都无。 屋里找不到什么异常,陆嘉晃悠着身子从屋里出来,她身上带着一股吊儿郎当的不正经像,女扮男装,就像个街头混子。 敲了敲隔壁的门,里面探头出来一个满脸褶子的老太太,用地道的乾州话问:“作啥?” 刚刚那和尚说的可不是乾州话,听着像是京都官话。 陆嘉笑着道:“阿婆,您见隔壁和尚了吗?我刚刚见他回屋了,想要找他算一命,结果他屋里没人。” 老太太摇头,“不知道啊。” 陆嘉顺着门缝往里瞥了一眼,屋里床榻上被子乱散着,一看这老太太就是刚刚从床榻上下来,桌上放着杯子,杯子旁边搁着一颗棕黑色的药丸。 目光在那棕黑色的药丸上落了一瞬,陆嘉看回那老太太,“阿婆身子不舒服?” 老太太叹了口气,“坐船难受。” 说着,她身子一侧,让开路,“小伙子你要不然进来等,一会儿和尚回来你再去找他?咱们说话打发时间。” 陆嘉笑道:“我嫌船舱闷得慌,还是去甲板透透气吧,阿婆您休息。” 说完,陆嘉转身告辞,等阿婆关上门,她又敲了和尚房间的另外一边邻居。 开门的是个八九岁的小姑娘,门牙还没长出来,缺着一颗牙怯生生的问,“你们找谁?我阿娘不在,一会儿才回来呢。” 陆嘉看着小姑娘,“旁边和尚大伯你见没?刚刚听见什么动静没?” 小姑娘摇头,正要开口,又忽然点头,“就刚刚听见一声特别大的声音,像是踹门,别的动静没听到。” 那门是陆嘉踹的。 小姑娘背后,门里的隔间一眼就能望到头,里面藏不住什么人,陆嘉也就没再多问。 毫无结果的从船舱出来,靠在甲板上,春宝皱着眉头道:“小姐,这咋办?总不能大活人就这么无影无踪了吧?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 陆嘉看着船上形形色色的人,“在肯定是在船上,咱来分头找找吧,别惊动了别人,搞不好闹出来,到时候咱俩也走不脱。” 陆嘉有善心,但是善心有限。 这心善还是不善,是有个前提的,前提就是不损己。 这船就这么大,陆嘉和春宝摸摸索索里里外外找了三天,直到这船驶入京都运河,都要靠岸了,也没找到人。 真就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船上一下没了三个大活人,别人就不好奇?”提着行李下船,春宝忍不住和陆嘉嘀咕,话没说完,差点咬了舌尖儿,“我!靠!” 码头上,密密麻麻肩膀抵肩膀的站着黑甲京卫营的人。 下船口,穿着官服的人站了足有十来个,正一个一个检查下船之人。 第4章 上车 “小姐,这怎么办?”春宝紧紧挨着陆嘉的后背,几乎用气声问。 那声音听起来基本已经是汗毛都炸立了。 出口在检查,船梯上往下走的速度就很缓慢,旁边的人都在嘈嘈切切的议论着检查的事。 混在人群里,陆嘉压着声音道:“怕什么,他们根本不知道凶手长什么样,别鬼鬼祟祟的,给我挺直了腰。” 春宝从小就听陆嘉的话,陆嘉说别怕,她瞬间就不怕了,陆嘉说挺直腰,她瞬间就挺胸昂首一脸要登台领奖的表情。 陆嘉:...... 你倒也不必如此理直气壮。 萧延一米八几的大高个,穿着刑部尚书的官服,黑着一张脸站在出口处,接过下船人递来的路引,看了一眼,眉梢一挑,抬头朝对面的人看过去。 “陆嘉?” 陆嘉一脸淡定点头,“是我。” 萧延打量她的五官,看了一会儿,“为什么女扮男装?” 路引上明明白白写着她的身份是女,陆嘉也没慌张,笑道:“官爷,姑娘出门在外不方便,女扮男装安全点。” 萧延眉心轻蹙,捏着那路引没还给她,“来京都做什么?” 陆嘉道:“做生意。” 萧延肉眼可见的表情顿了一下,“做生意?你会做什么?” 陆嘉:...... 我也没见你盘问别人盘问的这么带有人身攻击的语气啊! 萧延:...... 我为什么盘问你这么人身攻击你心里没点数? 莫名其妙,陆嘉就福至心灵的看懂了萧延的这一句无声的反问,顿时心尖紧绷,冷汗一下就爬满了后背,心道总不能狗官火眼金睛已经锁定了我? 端着镇定,陆嘉提着一口气道:“官爷,我会酿酒,想要在京都开个小酒馆的。” 萧延冷哼了一声,眼底带着一股不屑和鄙夷,“你最好是。” 说完,将路引丢给她,连看都没看春宝的路引就让她俩过去了。 陆嘉紧绷的心瞬间放到肚子里,转头又一头雾水,等彻底下了船,疑惑的问春宝:“他什么意思啊,什么叫我最好会?他是怀疑了还是没怀疑?” 春宝一脸茫然,“您问我?您都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小姐,我的脑子又不会因为坐了一次船就变好使了啊。” 陆嘉:...... 原以为下了船就算是安全了,结果从船上下来的人又被全部统一集中到了码头一处开阔地,有官差将聚集过来的船客分类安排。 陆嘉观察了一会儿,发现对方分类的标准十分明确,就是按身材分类,从纤细到彪壮,按照程度不同,一共划了三组,连船员都算在内。 等全员下了船,走过来一个穿官袍的男人,他粗着嗓子不客气的问:“仔细瞧清楚了,都是一起坐了几个月船的人,看看这里面谁没在?” 这话刚说完,船上那边一个穿着黑甲手执长矛的人喊话过来,“船上没人了,都搜完了。” 陆嘉和春宝对视一眼。 所有人都集中在这里,船也搜干净了,却没有那个和尚和那俩姑娘? 这也太离谱了吧! 那当官的听了这话,目光逡巡在一众船客脸上。 船客们短暂的骚动,跟着便有人道:“有个和尚没在。” 这人说完,又有声音冒出来,“有两个姑娘不在。” 负责船上事务一个船员立在那官员身边,点头哈腰的陪着笑,“真是的,的确是有个和尚不在,至于两个姑娘,这么多人确实记不清了。” “那两个姑娘什么样的,记得请吗?”当官的问。 不问和尚,却问那两个姑娘。 陆嘉心里纳过闷来了,合着这些狗官在这里摆出这么大的动静,根本不是因为那个要去荣安侯府的姑娘失踪了,而是为了抓捕她和春宝啊。 “记得记得,当时她们就住我隔壁,我记得。”人群里,走出来一个高大威猛的汉子,“我和她们聊了几个月的天。” “聊了几个月的天,人不见了你不知道说?”人群里,一个老太太问,操着地道的乾州话。 正是当时住在和尚隔壁的老太太。 那壮汉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这不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我给官爷说那俩姑娘长相,我一定说的明明白白。” 所有人的路引都没问题,大家来京都又的确是有正当的理由,留了这个大汉做人物画像,其他人被叮嘱一个月之内不许离开京都,时刻配合官府调查后,便被放了。 陆嘉大松一口气,带着春宝正要走,身前罩过来一道阴影。 陆嘉抬头,对上刚刚盘问他的那个狗官。 不得不说,这狗官长得还真是人模狗样,可惜穿着狗皮,不然还能多看几眼饱饱眼福。 前路被人挡了,陆嘉一个逃犯不敢在这黑甲京卫营密集的地方和这狗官炸刺儿,客客气气的问,“官爷还有事?” 萧延一脸嫌恶的看着她,“车辇在码头外面,朱红顶子,挂着羊角宫灯......算了,跟我走吧!” 不耐烦把话说完,萧延干脆直接撂下这么一句,转头朝旁边的官员道:“你们先忙,我一会儿再过来。” “箫大人您忙,我们在这里盯着就行,您放心,宁可错杀也不会放过!”旁边的官员立刻回应。 萧延不耐烦听,随意的摆摆手,催促陆嘉,“快走!” 陆嘉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狗官。 您是有点什么大病呢? 要真是怀疑我,就直接把我抓了。 要是不怀疑我,就让我走。 这让我去上你的轿子......靠! 陆嘉心头一个哆嗦,该不会是这个狗官看上了她绝美的容颜,想要将她强行霸占? 靠靠! 果然是狗官。 一会儿上了轿子,老娘就拧了你脑袋! 心里定了主意,陆嘉连问都没多问一句,跟着萧延就走。 陆嘉都不多问一句,春宝自然也不会多问,走的比陆嘉都坦然。 狗官的轿辇相当的宽敞,坐了陆嘉和春宝再加上狗官三个人,里面都不显窄憋。 陆嘉正琢磨等马车驶离码头闹区的时候拧掉这狗官的脑袋,就听狗官说:“还挺聪明,知道在码头装着和我不认识,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我接你回府不过是因为懒得被后院那些事分精力,又恰好我今天在码头当值,婚事你想都别想,别说你私自跑到京都,你就是爬了我的床,我也不会娶你。 你敢耍什么花招,我不介意手里多条人命。” 第5章 气势 春宝险些一声“靠”喷出来。 合着这人就是那个什么荣安侯府的世子爷啊。 这是把她俩当成船上那主仆俩了? 连春宝都能想到的事,陆嘉自然也反应过来了。 艹! 这叫什么事儿! 全船就那么多人,显然这些狗官已经知道乾州犯案的人在船上,就等着在码头抓人呢。 现在她要是说认错人了,那就一个结果,结果就是把她和春宝直接暴露在这狗官面前,要么立刻拼个狗官死她们活,她和春宝面临全城围捕,并且人家还知道她们的长相了。 要是不说,就这么将错就错......她堂堂朝廷通缉犯,竟然要住进抓通缉犯的狗官家里? 啧~ 简直离谱他娘给离谱开门! 喜提大离谱! 这狗官怎么就把她认成那个了呢? 陆嘉琢磨了一下回过味来。 她的路引是先前找余杭知府办的,办好了路引,她顺便把余杭一个县令的脖子拧断了。 路引上写着居住地余杭,她的名字和那位的名字都叫陆嘉(陆佳)...... 天人交战一个须臾,陆嘉也不装拘束了,身子往后一靠,“那正好了,我也不是多想和世子爷成亲。” 萧延哼了一声,没说话,显然是不信她这说辞。 也是。 一个姑娘家家的从余杭专门跑到乾州来坐船,还在船上听一个野和尚忽悠要改命,那必定是喜欢惨了这世子爷的。 现在她说不喜欢人家就能信了? 口说无凭,那得身体力行。 陆嘉看着萧延,“我真不喜欢你了,上船之前吧,我的确是爱你爱的要死要活,但是一坐上船,看到浩渺的大运河,看到两岸的瑰丽景观,我瞬间觉得,天地这么美好,我为什么要沉溺在虚无缥缈的爱情里呢? 我痛定思痛,斩断情丝,我不爱你了。 世子爷要是不相信,现在就让我下车,我买了船票就原路返回去。” 春宝坐在旁边,义正言辞重重点头:没错,放我们下去,我们好跑路! 萧延原本闭着眼假寐,等陆嘉说完,他过了片刻掀起眼皮看她,皮笑肉不笑,“要回去好说,先去府里把你那贴身乳母一起带回去,都不用你自己买票,我亲自送你们上船,免票。” 陆嘉和春宝齐齐如遭雷劈。 贴身乳母? 怎么还有这种玩意儿。 好好的贴身乳母不在余杭呆着,跑京都做什么? 这能是正经贴身乳母该干的事? 萧延瞧着她俩的反应,只当是她俩被堵得无话可说,冷嗤,“别在我跟前打小聪明,我杀人的时候你还尿炕呢!” 当着一个姑娘的面,说话真不讲究。 陆嘉反驳是反驳不得,只能光明正大翻了他个白眼。 反正她现在是余杭的那个姑娘,不翻白不翻,不过她一会儿去了府里,怎么面对那贴身乳母呢。 这玩意儿不是见面立刻死翘翘? 人家一眼就能看出她是个假的好吧! 一不做,二不休,陆嘉眼底升起杀气,还是把这个世子杀了算了。 拳头才捏,正要出手准备拧脖子,马车缓缓停下,外面有人通禀,“世子爷,到了。” 陆嘉捏住的拳头顿时泄了劲儿。 萧延原本是打算把人扔回来就走,但到了门口又改了主意。 看了陆嘉一眼,丢下一句“别忘了你自己说过什么!”萧延起身下车。 马车里。 陆嘉和春宝一个对视,主仆俩齐齐一声叹。 双双愁眉苦脸下车。 头一次拧个脖子难度这么大! 荣安侯府恢弘大气,宽敞的院子修的别致典雅,一路有丫鬟小厮不断的给萧延行礼问安,又用好奇的目光打量他身后跟着的两个人。 萧延没理会身后的人,走的大步流星,转眼到了老夫人院子里。 府里的女眷基本都在,萧延掀了帘子进去,“祖母,人接来了......” 萧延话音未落,忽然背后响起响亮的一声爆吼,“我杀了你!” 跟着,陆嘉一阵风似的冲进了屋里,对着她的贴身乳母一拳砸向眼窝。 那贴身乳母刚要从秀墩儿上起身迎接自己家里的小姐,人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呢,一记重拳就落在眼上,顿时疼的她扯了嗓子哭叫。 陆嘉一把抓了贴身乳母的脖子,一手左右开弓在她脸上没头没脸的打。 她刚上手,春宝跟着也一阵风的扑了过来,拳打脚踢还要动嘴咬。 一时间贴身乳母就跟让狗袭击了似的,哭叫的撕心裂肺。 场面太过突然又太过血腥残暴,惊得满屋子人足足怔了一个弹指才有人发出惊叫。 老夫人让吓得脸都白了,哆嗦着手指挥,“快,快,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拉开,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回事!” 老夫人啪啪拍着炕上的小炕桌,怒目瞪着萧延,等他一个解释。 萧延作为刑部最为年轻的尚书,行事向来雷厉风行,此时一脸懵逼立在当地,显然有点缓不过劲儿来。 “住手,快住手!” 屋里几个婆子丫鬟全都上前拉扯,偏偏陆嘉和春宝死死抓着那贴身乳母往死里打,这些人根本拉扯不开。 拉扯不开不说,还跟着被打了好几下。 荣安侯夫人铁青着脸从椅子上起身,“还不去叫家里的家将!把这没王法的东西拉下去!” 陆微坐在荣安侯夫人一侧,眼底的震惊浓的散不去。 这是她那个三妹妹? 这么多年不见,人成这样了? 荣安侯夫人话音落下,刚刚还在撕打贴身乳母的陆嘉一个转身松开了贴身乳母朝荣安侯夫人看了过去。 眼底带着咄咄气势。 “谁是没王法的东西?你说谁呢?” 萧延站在地上没动,看着陆嘉,总觉的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那质问的语气带着一股千军万马的劲儿。 那种气势他只在一处见过。 三年前,乾州边境平威大军沙场点兵的时候。 萧延捻着手指看着陆嘉。 荣安侯夫人被陆嘉一句话怼的怒不可遏,“你放肆!” 陆嘉扬着下颚,脸上带着混不吝的狠劲儿,“我今儿就放肆了,我收拾我家不知死活的贱婢,碍着谁的事了?” 陆嘉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是红的,眼底带着泪珠,就那么噙着,憋住不落下来。 但声音给人一种酸涩至极的压抑感。 第6章 认错 荣安侯夫人雍容尊贵了这么多年,去哪不是被人捧着,被人敬着,何曾让人这样指着鼻子吼。 对方还是个晚辈。 她脸上怒火腾腾而起,咬牙切齿啪的一拍旁边桌案,抬手间连桌上茶杯带翻在地,发出啪的清脆碎裂声。 “那是你乳母,你不服家中管教,私自从乾州坐船来京都,她担心你的安危,特意从余杭来京都等着你,你连最起码的孝道都没有了吗? 这里是荣安侯府,不是你陆家,没有你发狂撒野的地方!” 陆嘉扬着下颚看着荣安侯夫人,眼底噙着泪,嘴角勾着冰冷的笑。 “没有我撒野的地方?就有你满口胡邹的地方?就因为你是这荣安侯府的老夫人,你就能随口胡说?你怎么不随地尿尿呢!” 荣安侯夫人让堵得差点一口血吐出来。 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她是因为对方顶撞她更生气,还是因为对方竟然说她是老夫人更生气。 她有那么老? 陆嘉冷嗤。 “她说她是为了我的安危所以从余杭千里迢迢来这里等着,从乾州到京都,航船一个半月,她如果真的担心我,从余杭来京都一路舟车劳顿,再加上心里惦记我,她是不是应该面色憔悴?是不是应该见到我欣喜万分? 我怎么没见她憔悴了?倒是见她容光焕发仿佛攀上了新的高枝。 我尊重您一句老夫人,是看在您年纪一大把的份上,但不代表您真的就能不问是非对错的训斥我。 有句话你说得对,这里是荣安侯府,不是陆家。 既然不是陆家,你凭什么这样呵斥我? 她说她担心我你就相信啊,是她把我带到乾州,要把我卖了,要不是我和我的婢女机灵,现在早就沦落到烟花巷了。 我不打她难道还给她磕头请安? 嗯?老夫人,这就是你们家的规矩?” 荣安侯夫人:...... 正儿八经老夫人:...... 陆微:...... 萧延站在旁边,缓过最初的震惊,偏头拳头抵了一下嘴角,萧延道:“这位才是老夫人。” 萧延向陆嘉介绍旁边真正的老夫人。 老夫人沉着脸看着陆嘉,面色不善,“她要把你卖了?” 陆嘉答非所问,看了荣安侯夫人一眼,十分意外的道:“啊?你不是老夫人啊?你不是老夫人你发什么话,这屋里难道不是老夫人最大?” 荣安侯夫人险些一口气没提起来,原地让气死。 我还不能说话了? 然而陆嘉说完这一句,已经不看她了,转头对向真正的老夫人。 “昂,她和我说,带我从乾州坐船来京都,我高兴的不行,就同她一起去了,结果去了乾州她根本不带我坐船,直接把我带去了酒楼。 在酒水里下了迷药,等我昏迷了往青楼卖我,价格都和对方谈好了。 可能是那迷药的药性不太行,也可能是我福大命大,反正我在青楼醒来的时候,正赶上没什么人看守,我就赶紧逃出来了。 这事儿我能撒谎?哪个姑娘愿意说自己在青楼睡过觉啊。” 陆嘉睁着眼睛编瞎话,编的自己都快信了。 她掷地有声的话音落下,屋里一时间静的落针可闻。 老夫人不发话,荣安侯夫人只能咳了一声,道:“就算如此,你也不能进门就打人啊。” 陆嘉混不吝的道:“那我就打了,怎么着吧!你要是看不惯,我现在就走,没了你们荣安侯府我还不会喘气了?” 说完,陆嘉朝着春宝道:“春宝!” “好嘞!”春宝立刻像是提二斤五花肉一样一把提溜了昏迷瘫倒在地上的乳母,就朝陆嘉这边走过来。 “嘉嘉!”始终没有发话的陆微赶紧叫了一句,她柔柔弱弱的扶着自己的肚子,“母亲那样说,还不是为了你的名声着想,她也不是真的要训斥你,哪有女孩子这样动手打人的。” 陆嘉看了她一眼,认都不认识这是哪棵葱,也就没搭理她。 等春宝走来,陆嘉转头就离开。 走的时候还不忘和萧延道:“现在世子爷放心了,这婚事,咱们应该算是一刀两断永无可能了,可以给我免费的船票吗?” 不及萧延开口,陆微急道:“嘉嘉,你闹什么呢,父亲和母亲让你来这边陪着我养胎,你就这样走了,你让我怎么交代。” 陆微急的抹泪。 荣安侯夫人立刻拍了拍陆微的肩膀,然后朝陆嘉道:“好了,别闹了,看把你姐姐急的。” 陆嘉:! 春宝:! 父亲? 母亲? 姐姐? 这怎么还冒出一个姐姐? 陆嘉和春宝飞快的相视一眼,在彼此眼中找到了答案:这姐姐竟然不认识自己妹妹长什么样?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姐姐。 幸亏不认识! 陆嘉回头看向陆微,“现在哭了?刚刚我被人骂撒野的时候你怎么不哭啊?刚刚有人要喊家将收拾我的时候你怎么不哭啊?我说我让这婆子卖进青楼的时候你怎么不哭啊?不该是那时候就哭吗?姊妹情深呢。” 陆微咬唇,委屈道:“我刚刚让吓坏了,是姐姐不好,没有照顾好你,都是姐姐不好。” 陆嘉心里啧了一声。 还真不是什么正经姐姐。 都一起称呼父亲母亲了,竟然不知道自己个妹妹长什么样? 今日份第二次离谱她娘给离谱开门,喜提大离谱。 “你这孩子,脾气真够火爆的,不过这婆子着实恶毒,做出害主的事,竟然还来我们府里邀功,嘉嘉你放心,这件事,咱们荣安侯府一定给你做主,不让你委屈的。” 老夫人终于开口。 “你也别闹脾气,惊了你姐姐的胎气可不是闹着玩的,院子都给你收拾好了,一路受惊劳乏的,先去歇着,晚上一起吃饭。” 老夫人话说到这一步,陆嘉若是执意还要走那就不合适了。 只能从善如流,但离开的时候没有把乳娘留下,而是让春宝提溜走了,说要自己的仇自己报。 陆微要送陆嘉去院子里,被荣安侯夫人以刚刚惊了胎气需要请大夫过来请平安脉拦住了,只派了个丫鬟将陆嘉带过去。 陆嘉正好不用应付这个姐姐,乐的如此。 第7章 谢罪 “不是说她爱慕极了延儿吗?怎么今日倒是说出婚事一刀两断的话。”从老夫人屋里出来,荣安侯夫人狐疑的问陆微,“家里传来的消息确定是对的?” 荣安侯夫人不是萧延的亲生母亲,而是萧延的母亲亡故后,荣安侯娶得续弦。 余杭陆家的嫡长女。 她的亲生儿子萧轶只比萧延小三岁。 有萧延在,荣安侯府世子的位置,就只能是萧延的。 这么多年,荣安侯夫人想尽了一切办法把萧延养成一个草包把他养成废物,可萧延草包了十来年之后,却在二十岁那年瞒着家里人悄悄参加了科考,一路顺顺利利考入殿试,被皇上钦点了状元。 那个状元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巴掌扇在了荣安侯夫人的脸上。 她怄的差点吐血,还不得不扯着一张笑脸在府里办一场状元宴。 为了给自己的儿子争取更多的依仗,荣安侯夫人让萧轶娶了自己的侄女。 陆微的爹爹如今官拜余杭总督,手握兵权。 而三小姐陆嘉,是妾室所出。 三年前,萧轶和陆微大婚,萧延作为荣安侯府世子爷,亲自去余杭陆家迎亲,那时候陆嘉和萧延有过一面之缘,之后陆嘉便爱慕萧延的不得了,日思夜想。 萧延中了状元之后,领的差事桩桩件件都办的体面,深得皇上喜欢,皇上没把他外放,直接留京任职。 眼看萧延官位越来也大,荣安侯夫人再也坐不住,她控制不住萧延,只能想办法从亲事上控制他。 可萧延油盐不进,她找了多少门亲事都被萧延搅合黄了,明摆着就是不配合。 最终将主意打在陆嘉头上。 陆嘉一个妾室所出,自然不配给萧延做正房,不过荣安侯夫人打着的主意从来也不是真的让萧延娶了陆嘉。 她要让陆嘉毁了萧延的名声。 让他声名狼藉。 陆嘉既爱慕惨了萧延又没什么脑子,再适合控制不过。 陆微攥着帕子轻轻摇头,“母亲写信只说,陆嘉性子莽撞又轻浮,但对大哥的爱慕却很深,今日......我也不知道是为何,只是瞧着她刚刚说的那个话,倒更像是大哥威胁过她什么一样。” 她这样说,荣安侯夫人的眉头越发皱的紧,厌恶道:“没教养的东西。” 竟然说她是老夫人! 且等着瞧。 这种没头脑又横冲直撞的玩意儿,最是好收拾不过了。 被荣安侯夫人和陆微私下议论的陆嘉进了荣安侯府提前给她准备好的院子。 不大,小小巧巧一处,却是靠近外院的位置。 引她们过来的婢女已经离开,院子里有两个婆子四个丫鬟伺候着,见陆嘉来了,六个人带着一副打量的眼神瞧。 春宝跟在陆嘉身侧,凶神恶煞的瞪那六个人,“看屁看,再看挖掉你们眼珠子当炮儿踩!” 她手里提了个衣衫不整鼻青脸肿昏迷不醒的嬷嬷,说这话的时候,身上冒着腾腾杀气,吓得对面六个人忍不住齐刷刷打了个哆嗦,躲闪着眼神避开了目光。 陆嘉没搭理这几个人,径直进了正屋。 一进屋,咣当把门一关,把那乳娘往地上一扔,春宝拍拍手,朝陆嘉压着声音道:“小姐,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谁能想到咱们在余杭找了几个月都没找到的人,竟然在这里碰上了,这老东西竟然是余杭陆家的下人。” 春宝说的咬牙切齿。 陆嘉一屁股在屋里一张椅子上坐了,沉着脸看着地上昏迷的乳娘,“弄醒她,你去盯着外面的人。” “好嘞!”春宝蹲下身子,从鞋子边缘摸出一根银针,朝着那乳娘的穴位刺了下去。 “诶呦~”乳娘顿时颤着声音惨兮兮的哼出一声。 春宝一边将银针收好,一边单手掐了乳娘的脖子,迫使人瞬间瞳孔一缩,大睁眼看向她。 春宝凶悍的威胁,“老实点,不然弄死你。” 说完,把人往地上一掼,抬脚出去,给陆嘉把风。 陆嘉坐在椅子上垂眼看着那乳娘,乳娘遭了一顿毒打,此刻全身发疼又吓得胆颤心惊,勉强睁着青肿的眼皮,哆嗦着嘴朝陆嘉道:“你是谁?你不是我家小姐。” 陆嘉目光阴沉,“大年初二,你是不是去了乾州边境?” 乳娘原本战栗的身子瞬间一僵,仿佛石化一般怔在那里,眼底肉眼可见的恐惧几乎瞬间攀升,连气息都急促又不稳,“你,你......” “谁指使你去的?”陆嘉眼睛若铁钩,直直盯着她。 周身涌现的杀气浓的让那乳娘感觉身处冰窟。 她勉强吞咽,舔了嘴皮,“你到底是谁?” “谁指使你去的?”陆嘉再次问她。 乳娘目光一闪,“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陆嘉从椅子上起来,一步上前。 那乳娘吓得顿时扯了嗓子叫,“来人,这不是三......” 话音未落,陆嘉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把人从地上像是提起一条死鱼一样掐着脖子提起来,半举离地,“说!” 乳娘拼命的挣扎,想要从陆嘉手里挣脱,陆嘉发狠,一脚踹向她膝盖,只听得咔嚓一声响,那膝盖骨头让陆嘉几乎踹碎。 疼的乳娘瞬间冷汗如注。 偏偏脖子让人掐着,喊不出声。 “谁指使你大年初二去的边境平威军军营?谁指使你下的毒?”陆嘉眼中喷火,一字一顿的说。 那乳娘哪能吃得住这份疼,坚持了不过须臾便被那窒息感和疼痛感逼得崩溃,“陆,陆家主,陆家主让我去的。” “余杭陆氏?”陆嘉问道。 乳娘想要点头,可动弹不得,只能忍着嗓子疼,嗯了一声。 陆嘉道:“你去军中,谁和你里应外合?” 乳娘抖着身子和呼吸,“就,就是一个小兵,我不知道他叫什么。” “有什么特征?”陆嘉问。 乳娘气息不稳的道:“我不记得了,真的不记得,求求你放了我,我不揭穿你,我也是被逼的,我不想下毒的,我和平威军无冤无仇,我是被逼的,你要报仇别找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她腿间淋漓出一瘫湿,滴滴答答淌落地面,让吓得失禁。 陆嘉眼睛微眯,带着凌厉的凶狠,“那你就去谢罪吧。” 第8章 店铺 “夫,夫人,不好了,出事了!” 被荣安侯夫人安排到陆嘉那院子里伺候的一个小丫鬟跌跌撞撞跑进了荣安侯夫人的院子,一头冲进屋里。 荣安侯夫人正交待晚饭的事,猛地被她冲撞,顿时脸上带了薄怒,“莽莽撞撞成何体统!” 那丫鬟顾不上自己被呵斥,扑通就跪下,“夫人,陆三小姐的乳母死了。” 荣安侯夫人一愣。 满屋子奴仆一愣。 那丫鬟吞咽一口,道:“陆三小姐带着她乳母回去之后就带进了屋,留了她那个婢女在门口把风,等一刻钟之后,陆三小姐让那乳娘去外面地砖上跪着,那乳娘刚刚跪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倒地了,奴婢们上前探她鼻息,已经没了气。” 好家伙! 才进府还不到一天,就弄死了自己的乳娘? 荣安侯夫人不好善做主张如何处置,只能立刻去了老夫人那边,不过片刻,全府上下都知道,新来的陆家三小姐一来就搞出一条人命。 消息在阖府传的沸沸扬扬。 老夫人风轻云淡的坐在炕上,“这有什么好着急的,传令下去,就说那婆子自知害主有罪,畏罪自杀了,不许她们再嚼舌根。” “可就这么不管陆嘉了?”荣安侯夫人道。 老夫人看她一眼,“当然要管,她受了这么大一场惊吓,当然要好生安抚。” 荣安侯夫人甚至觉得老夫人在说笑,不由连声音都拔高了,“她闹出一条人命!” 老夫人瞥了荣安侯夫人一眼,“不过是个贱婢,你难道要用那老货去笼络延儿?” 荣安侯夫人一顿。 老夫人叹一口气,白她一眼,“你想用陆嘉,就对她好点,让她听你的话,怎么,难道你觉得她那个性子是个怕你的?你想怎么样?用府里的规矩去责罚她?你就不怕她转头跑了? 她跑了不要紧,到时候如何回去编排咱们呢? 再有,她到底是微微的妹子,她若传出什么不好听的,难道就不影响微微? 也是要做祖母的人了,怎么遇事还这么没有章法,她不过十五六的一个小姑娘,你用点手段把人哄住了,服服帖帖听你的话,少折腾幺蛾子不比什么强。 你若真能用她笼络住延儿,也算是造化。” 荣安侯夫人茅塞顿开,“媳妇明白了。” 从老夫人这里离开,荣安侯夫人立刻吩咐人带了两套头面,几匣子营养补品,杂七杂八一堆小玩意儿,浩浩荡荡带着七八个人去了陆嘉的院子。 好生安抚她。 结果荣安侯夫人去了,陆嘉却不在。 “人呢?” 荣安侯夫人简直觉得震怒又匪夷所思。 一个十五六的妾出的丫头片子,从来了府里到现在也不过短短不到一个时辰,怎么幺蛾子就这么多! 院里伺候的婢子们道:“奴婢们也不知道,陆三小姐不许婢子们跟着。” 京都。 鼓楼大街。 才闹出一条人命的陆嘉带着春宝边吃边逛。 “诶诶,小姐,那里,有个铺子转让呢。” 春宝捧着一只麻椒鸡嚼了一口,嘴角带着芝麻混着辣椒粉的炸的焦焦的麻椒鸡皮还没收到嘴里,她忽然抬手朝着左侧边指过去。 陆嘉顺着春宝所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见铺子大门半敞着,并无客人进出,门上贴着一张大黄纸,上面写了转让两字。 门头挂着匾额:惊春茗。 是个茶坊。 “走,去看看。” 木门被推开,发出咯吱的声响。 “有人吗?”春宝将嘴里的麻椒鸡咽了,探着脑袋往里瞧,油乎乎的嘴巴上沾着几颗芝麻粒,她舌尖儿一舔,卷进嘴里。 柜台后面一个面容带着苍老的男人抬头看过来,声音嘶哑,像是嗓子眼堵着一团破布,“不卖茶叶了。” 有人就行。 陆嘉将门推展了走进去,“东家转让?” 她问着话,上下打量这茶坊。 两层楼,不算太大,每层能摆放八九张桌子,一楼还有个说书先生专用的台子。一看就是讲究的地方。 听见这个问话,那男人眼底带着一瞬间的迟疑和错愕,“你们要接手?” 春宝哼一声,“东家怎么还以貌取人呢?瞧不起谁呢?怕我们付不起钱?” 那男人立刻摆手,从柜台后面绕出来,“不,不,不是,姑娘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身量不算多高,差不多也就比陆嘉高出一头,从脸颊到小腿,全身都透着一股枯瘦的劲儿。 眼底的红血丝随着人靠近更加明显。 “我没有瞧不起姑娘,只是,我这个铺子闹出过人命,两位姑娘确定要接手?” “人命?”春宝立刻眼底迸射出亢奋的光芒,“展开说说?” 那男人:...... 脸上表情一僵,错愕的看了春宝一眼,一时间以为自己精神恍惚了,要不怎么还在这姑娘脸上看到一股......兴奋? 那男人咳了一声,收了看春宝的目光,朝陆嘉道:“两个月前,我老婆子,我两个闺女,相继从这个店里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他眼睛空洞洞的,血红的眼底像是已经流不出来泪,只能泣血。 “街坊邻居都眼睁睁看着她们进了店里,可等我来店里的时候,却找不到她们,门还朝内锁着,窗户也关着,里面就是没人。 官府也来查了,说是密室杀人,可找不到作案线索,连嫌疑人范围都没有。 刑部和京兆尹轮番来查了一个多月,什么结果都没有。 定了悬案,官府给我发了点抚恤金。” 两个月前,他还是一个在京都最繁华的地段拥有一个两层茶坊的富商。 两个月后,他形容枯槁。 和陆嘉他们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哑的厉害,却不带一丁点的起伏,这是心里绝望成什么样,才能把一个中年男人磨搓成这般地步。 陆嘉和春宝相视一眼。 陆嘉道:“我们想在这里开个酒馆,看了一条街,就您这铺子转让,既然您这里诚心要转出来,咱们商量个价格吧。” 安抚的话陆嘉不会说。 比起绝望,谁又比谁更好过多少呢。 太阳照不到的阴暗角落里,谁都一身的脓疮暗疤。 第9章 安全 “我本来想要守着这个铺子,万一哪天我老婆子和闺女们就回来了呢。 我不守着万一她们回来找不到我呢。 可我守了两个月,我实在守不住了,在这铺子里,我白天吃不下饭,夜里合不上眼,我...... 倘若只我自己一个也就罢了,我熬着等着她们,哪天我熬不动了......可我还有个儿子,今年才三岁。 我不能让他没了娘没了姐姐再没了爹啊。 家里的宅子已经变卖了,只等着把这个铺子也转出去,我带着他回老家去。 这个钱我也不多要,这铺子要是想接手,给我五百两就行。” 五百两,的确是不多。 这个位置,这个大小,随便哪个店铺都得三千两起步。 这男人要这个价,不是真心要个卖的价,他只是想要要一个让自己从枷锁里解脱出来的价。 铺子卖了,人就能走了,就再也没有继续逗留下去的理由了。 这一点,陆嘉再明白不过。 “行,五百两算我捡了大便宜,我就预祝老板日后能顺顺利利吧,今儿我出门没带银子,明儿咱们直接官府见。 你带房契,我带银票,咱们官府面对面过户。 辰末巳初,如何?” 陆嘉这样干脆利索,倒让那男人心中不安,“我这店铺......你不再考虑考虑?” 陆嘉摆手,“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不在乎这些,明儿见。” 从这茶坊出来,春宝凑到陆嘉跟前,压着声音小声道:“小姐,你觉不觉得这东家说的这事儿,特别熟悉啊。” 陆嘉看春宝。 春宝咬了一口麻椒鸡,一边吃一边道:“和船上那事儿一模一样,船上也是老和尚,那俩主仆,密室失踪,咱俩就在门外守着呢都找不到人影。 就那么大一艘船,京卫营的人上去搜了个底朝天,什么都没发现。” 的确是一样。 不论是案发过程还是案发形式,几乎如出一辙。 当时那男人说的时候陆嘉就想到了,只是她现在根本不知道那老和尚在那里,更多的询问这男人也无用,不过是让他再回忆一次撕心裂肺罢了。 “五百两,去哪搞?”陆嘉没接春宝的话,春宝也不等她答,嚼了两口麻椒鸡换了新的问题, 陆嘉笑道:“听说过一句话叫家贼难防吗?” 春宝立刻圆圆的眼睛一瞪,眼底带着兴奋,“咱们去抢荣安侯府?抢谁?” “谁有钱抢谁呗。” 就着春宝的手,陆嘉从她的麻椒鸡上撕了一块鸡皮丢了嘴里,才嚼两口,还没且咽肚子里呢,眼前出现一个熟人。 萧延。 正穿着一身老气横秋的玄色衣袍,身后跟了两个穿官袍的和七八个穿京卫营玄铁服的,从这惊春茗对面的铺子里出来。 猝不及防四目相对,连装作看不到都难。 萧延原本就紧皱的眉头,在看到陆嘉一瞬,顿时皱的更深。 他偏头和旁边的狗官说了两句什么,那俩狗官带着京卫营的人去了隔壁的铺子,萧延朝陆嘉这边走来。 “不在府里待着,跑出来瞎逛什么!”张口就是不会好好说话。 陆嘉翻个白眼,“萧大世子爷,人呢,之所以长着腿,那是为了行走的自由。” 萧延垂眼看着她,外勾内敛略显桃花的眼底没有情,只有冷。 “为了自由连命都不要了?想找死也寻个体面的方式,吞金自尽多好呢,肚里还能留个真东西,将来投胎转世说不定就是金汤匙。” 嘴巴可真毒。 陆嘉瞪他一眼,“关你屁事。” 萧延大约是因为今儿见识过陆嘉撒泼打人的架势,竟然没觉得这句话忤逆,只是冷笑,“你要是死在别的地界,是不关我的事,但是死在这里,凭空给我增加案件量。 不是吓唬你,就你身后这家惊春茗,两个月前闹出一场密室杀人,三位受害者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而那杀人犯我们还在搜捕。 不想死的连个尸首都没有,就别乱窜。” 陆嘉看着萧延,忽然柳眉一挑,笑起来,“那不巧了,我刚刚和惊春茗的东家谈妥了价钱,明儿我就要把这个店盘下来。” 她笑的不羁又乖张。 萧延原本是打算过来呵斥两句让陆嘉赶紧回府去,别没事在外面瞎晃悠再闹出什么乱子。 万万没想到,竟然听了这么一句。 这话的作用,等同于陆嘉今儿进门就把乳娘暴揍一顿。 萧·年纪轻轻刑部尚书·延硬是震惊的眼角颤了一下,“盘下来?盘下来做什么?” 陆嘉眼神嫌弃,“还刑部尚书呢,瞧瞧您这问题问的多好,盘下来干什么?盘下来当然是开酒馆啊,今儿在码头我不就说了。” 萧延:...... “你还真要开酒馆?” “那难道能是假的?”陆嘉啧的一声耸耸肩,“好了,不和你说了,不耽误咱们青年才俊刑部尚书大人办案,我走了。” 说完,陆嘉挥挥衣袖带着春宝离开。 只是才走两步,忽的又顿住,回头看着萧延笑,“尚书大人,今儿晚上府里可能要给我办个接风洗尘宴呢,咱们一起回去?可能马上要开饭了。” 萧延理都没理陆嘉,转头朝京卫营的方向走。 陆嘉耸耸肩,也转身离开。 “小姐,你真要去那什么狗屁洗尘宴?”走出两步,春宝问陆嘉,“那一堆女人,看着就够头疼了。” 陆嘉笑道:“萧延今儿看样子是一时半刻回不去,晚上的洗尘宴,咱们动手,去瞧瞧荣安侯夫人屋里都有什么好东西。” “为什么萧延回不去咱们就能动手啊?”春宝疑惑。 “因为萧延不回去,他的护卫,明着的暗着的,就会有不少都跟着他在外面,这样咱们去他院里放火就容易。” 春宝更疑惑了,“咱们为什么要去他院里放火啊?” “因为他院里起了火,到时候荣安侯夫人嚷出来她自己丢了东西,萧延就不会相信她,反而会怀疑她,听过一个成语吗?” “恶人先告状!”春宝立刻眼睛瞪得圆圆的抢答。 “真聪明!”陆嘉笑着捏她的脸,“只要萧延和荣安侯夫人彼此对上了,咱们就是安全的。” 第10章 丢了 “爷,当时余杭那边传来消息,不是说这陆三小姐对您爱慕的紧吗?可奴才瞧着,怎么她一点爱慕您的样子都没有啊。” 十三跟着萧延查了三家店铺,终于没忍住开口。 “会不会是陆三小姐爱慕上的,其实是想象中的您,这来了京都见着真人了,忽然发现真人也就那样......” 十三一句话没说完,收到萧延一记冷眼,顿时舌头一突,顿了话音。 萧延凉凉看他,“不会说话可以不说,没人拿你当哑巴。” 十三解释,“奴才的意思是,以后是不是不用防着陆三小姐了,她好像真的对您没那个意思,今儿又和夫人大动一场干戈,夫人想要利用她来针对咱们,应该没那么容易,这陆三小姐瞧着也不像是没头脑的。” 萧延捻了捻手指道:“她没有那心思最好,至于有没有头脑,和咱们没关系,终究是陆家的人。” 正说话,刑部侍郎走上前。 “大人,这一条街两边的店铺全都搜查遍了,并没有在任何一家找到那个和尚。” 当时惊春茗茶坊的案子虽然被定为悬案,可案发一个多月之后,萧延偶然得知一件事,就是惊春茗茶坊老板娘及其她的两个女儿,曾经多次在茶坊招待过一个和尚,有人听到那和尚说要给茶坊老板的女儿改命,让她从此富贵逼人。 这个说法萧延从惊春茗茶坊老板那里得到证实,但是老板说,他告诫过老板娘和女儿们不要被骗,也下过令不许那和尚再来茶坊,之后那和尚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刑部后来搜遍整个京都都没有找到符合描述中的和尚。 今儿从乾州来的船上,明明收到确切消息,乾州杀人狂魔明明就在船上,结果却和一个和尚一起消失了。 而那和尚,后来请了船上的船客去做人物画像,画出来的人物和惊春茗出现的那个和尚几乎可以判定为同一人。 就在刚才,有小叫花子去提供线索领悬赏,说见到一个大和尚在鼓楼大街。 萧延立刻带人来搜,却一丁点踪迹没有找到。 刑部。 议事大厅。 萧延将三张人物画像贴在木板上。 两女一男。 他大马金刀的拉开椅子随意一坐,抬手在那画像上点了一下,“这三个,男的不用说,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个和尚。 至于女的,两种可能,第一种,这俩就是乾州杀人狂魔,那么她俩和这个和尚,可能是同伙,也可能是黑吃黑遇上了,这就不知道是东风西风谁压得过谁。 另外一种可能,这俩是受害者,已经被和尚害了,而乾州杀人狂魔混在船客里,骗过了我们,混下了船。 不论哪种情况,那艘从乾州来的船都有很大的问题,赵都。” 被萧延点到名字的赵都,是刑部右侍郎,他转着狼毫毛笔的手一顿,看向萧延。 萧延道:“你现在带人去搜那船,哪怕是把船拆了,也要给我找到其中的夹层,这船上必定有夹层,要不然不可能三个大活人就这么不见了。” 赵都得令,手里的狼毫毛笔一丢,起身就去执行。 萧延继续和剩下的人道:“和尚的通缉画像,继续张贴,但凡提供线索的,继续给赏钱。” 说完和尚,接下来该说的,就是乾州杀人狂魔了。 “皇上给咱们下的是死命令,务必将作案之人捉拿归案,如果这乾州案犯和和尚黑吃黑或者干脆就是一伙的,也到好办,起码我们已经有一点目标了。 现在最麻烦的就是,这案犯混在船客里了,我们得防着她们在京都作案。 所以要辛苦我们京卫营的兄弟,今儿凡是从船上下来的船客,都千万盯紧了,只要有异动,不用回禀,立刻捉拿。” 京卫营总指挥点头,“箫大人放心,已经安排下去了,两个兄弟盯一个船客,一天十二个时辰盯着,保证不会出问题,另外白天夜里的巡逻也加强了。” 萧延捏了下眉心。 原以为只要将码头守得密不透风,只要严加盘查船客,必定能将那杀人狂魔抓了,谁承想竟然遇上变故。 该说的事情说清楚,该安排的事情安排下去,议事大厅一空,大家各司其职。 等萧延回了荣安侯府,已经是亥时。 以往萧延回来,府里十有八九都是安安静静的,今儿却是一进门迎面就感受到一股剑拔弩张的气氛。 整个府邸,灯火通明。 “出什么事儿了?”下了马车,萧延朝二门处的小厮问。 那小厮恭顺回禀,“夫人院子里遭了贼,说是丢了贵重的物品。” 小厮话音顿了一下,嗓间吞咽一口,觑着萧延的神色,又道:“另外,世子爷的院子遭了火,不过火势不大,很快就扑灭了。” 萧延的随从十三立刻一脸震惊,“我们爷院子着了火?这好好的怎么会着了火?” 二门的小厮哪会知道这个,只恭敬赔笑。 十三也不是真的问他,转头朝萧延看过去。 萧延面上没什么表情,“去内院看一眼。” 抬脚朝里走,吩咐十三,“你回去看看,清点一下看有什么丢了。” 十三领命离开,萧延直接去了内院。 荣安侯夫人的院子里,一院子的下人站的密密麻麻黑压压一片。 荣安侯夫人沉着脸带着满身的怒火,“今儿要是不交待出来是谁偷的东西,一个个的全都别想睡觉。” 一院子下人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 萧延走过去朝着荣安侯夫人身后扫了一眼。 除了老夫人以外,府里七七八八的主子全都在这里了,不过没见陆嘉和她那小丫鬟。 瞧着萧延来了,萧轶立刻道:“大哥可算是回来了,母亲的屋里进了贼,偷了不少东西,现在抓不到人呢,大哥快给审审,大哥可是陛下亲自夸奖过最年轻有为的刑部尚书呢,不会连自己家的事都处理不了吧。” 萧延瞥了一眼院子里的下人,最后朝萧轶笑道:“亲属案件,需要避嫌,这案子就算是报到刑部也落不到我的手里,我得回避呢。” 萧轶顿时冷哼一声,“大哥真是一点都不为家里的事着急,我母亲就算没有生过你,好歹也养过你,大哥真是冷心冷血。” 当着一院子主子下人,萧轶说的不客气。 萧延脸上没什么表情起伏,“我的院子也起了火,就不叨扰这边了。” 说完,萧延转身离开。 萧轶两步上前挡在萧延跟前,“大哥这就要走了?不合适吧?你院子里的下人还没审讯过呢,谁知道是不是他们偷了我母亲的东西。” 第11章 调戏 “轶儿,不得无礼,怎么和你大哥说话呢!”荣安侯夫人不轻不重呵斥萧轶一声。 萧轶立刻扬高了声音道:“我怎么无礼了,大哥的院子早不起火晚不起火,偏偏母亲这里丢了东西,他院子里起了火?这事儿怎么那么巧呢? 大家都是一个院子住着的,凭什么他就高人一等,这院子里的下人都被叫到这里审讯了,凭什么他院子里的人就不能过来? 不过是伺候人的下贱玩意儿,玩什么与众不同呢?是吧大哥? 你院子里的人,月例走的是荣安侯府的公中,怎么有事就只听你自己的吩咐,这不太合适吧?” 萧延扬了一下眉梢,被萧轶这么当众挑衅,倒也没有发火,只是皮笑肉不笑的道:“要讨论合适不合适吗? 行,正巧我今儿回来的早,有空和你讨论。 上个月初六,你在柳树巷买的外宅,宅子里配了丫鬟婆子护院车夫,伺候里面你养的那个女人,这些钱从哪出?” 萧延话音一落,萧轶立刻脸色大变。 他身后,荣安侯夫人和陆微更是齐刷刷一脸震惊的看过来。 旁边府里其他妾室姨娘庶子庶女们更是一脸八卦望过来。 萧轶捏了拳头就朝萧延砸过去,“你胡说八道什么,少血口喷人!” 萧延抬手捏住萧轶的手腕,萧轶顿时让捏的脸色发白,萧延将他的手腕狠狠一甩,“柳树巷二十七号,我是不是胡说,你亲生的母亲和你刚怀孕的妻子过去瞧瞧不就知道了? 还谈吗?还谈的话,我这里正巧听人说,大上个月的时候,春熙楼,有人为了新来的头牌大打出手,最后赔了对方一万两银子息事宁人,需要我告诉大家这个一万两的冤大头是谁吗?” 陆微身子一晃,打着摆的朝后倒过去。 荣安侯夫人立刻一把扶住陆微,朝萧轶呵斥,“混账东西,还不赶紧过来扶微微回去休息!” 萧轶没料到他的这些事萧延竟然知道的这么清楚,正脸上挂不住心里窝火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闻言恶狠狠瞪了萧延一眼,“血口喷人是吧,你给我等着!” 说完,转头去扶陆微,“微微你别听他胡说,他就是故意刺激你,坏着呢。” 萧延懒得和他争这口舌,冷淡的看了荣安侯夫人一眼,正巧荣安侯夫人也朝他看来,“延儿累了一天,也回去歇着吧,你院子里意外失火,应该是没什么大事,火刚起就被扑灭了。” 她这是想要息事宁人。 萧延无所谓,只要别把手伸进他的院子里,他懒得惹一身臊。 转身出了荣安侯夫人的院子,十三已经候在外面,“咱们院子里的火是突然烧起来的,从院子西南角开始烧的,快要蔓延到书房的时候被扑灭,院子里的守卫没看见什么可疑的人,但是书房的门被人打开过。 里面的东西没人动过,书房门口的香灰还是完好的,应该是有人想要趁乱进去,但是没得逞。” 萧延嗯了一声,回想刚刚萧轶和荣安侯夫人的态度。 “那边丢了什么?” 十三道:“说是屋里的现银,银票那些,全都丢了,另外首饰匣子也不见了。” “陆嘉呢?”萧延问。 “她和春宝回来,正好赶上正院那边闹起来,接风洗尘宴没有办成,夫人在那边抓贼,她和春宝就回自己院子了。 还有就是,陆三小姐那个乳母,今儿死了。” “死了?”萧延眼底带上一抹震惊。 十三点头,“今儿陆三小姐把人带回去不出半个时辰,那乳娘就死了,应该是让打死的,但是老夫人的意思是,畏罪自杀。” 萧延冷笑一下没说话,心里想的却是今儿下午在街头遇上陆嘉时的样子。 明明刚刚闹出人命,她却一脸坦然的逛街吃东西,还盘下一个店? 究竟是她麻木不仁,还是说那乳娘当时真的把她卖了青楼? “爷,夫人那边,是真的丢了东西?”十三跟在萧延一侧,打断了萧延的思路。 “丢是肯定丢了,不过从那边的态度来看,她十有八九是以为我偷了她东西呢。” “咱们会偷她东西?这些年,夫人当年的嫁妆不都被她借着各种理由攥在手里?她抢了咱们东西不说,还要怀疑咱们是贼?”十三愤愤不平。 萧延道:“犯不着和她生气,该干什么干什么,眼下最要紧的,还是抓杀人狂魔,别在京都闹出乱子。” 翌日一早。 陆嘉带着春宝出门。 “小姐,夫人的命令,说是今儿要带您去做衣裳。” 春宝刚刚提着一个大麻袋甩倒肩膀上,推门从屋里出来,迎面遇上院子里伺候的婆子。 那婆子许是被昨天陆嘉乳母的死震撼到,不太敢上前说话,眼底带着点畏惧,隔着一米多远的距离道。 春宝翻个白眼,“我们小姐又不是乞丐,让她帮着做衣裳?喜欢什么我自己会做,不用她操心!还说给我们接风洗尘呢,结果呢?昨儿一晚上就听你们鸡飞狗跳了,假惺惺。” 撇撇嘴,春宝扛着肩上的麻袋朝外走。 陆嘉也从屋里出来。 那婆子想要上前拦,但被春宝一脸凶神恶煞的表情吓得到底没敢动,只等她俩前脚一走,那婆子赶紧去荣安侯夫人那边回禀。 “你直接去酒楼那边,我去官府和东家办理过户。” 从荣安侯府的大门口出来,陆嘉和春宝分作两路。 “这是什么?” 陆嘉话音才落,背后传来一道声音。 转头一眼就看见萧延穿着刑部尚书的官袍从府邸走出来。 萧延目光落在春宝肩膀上的大麻袋上,审视般看了一瞬,最后看向陆嘉。 陆嘉扬眉,不客气道:“你是不是管的有点宽?你管我是什么呢?” 萧延:...... “昨儿府里闹了贼,正房那边丢了不少东西,你们一大早的就扛个麻袋出门,谁知道你们是不是要把府里的东西拿出去变卖?”萧延让人结结实实怼了一句,不客气的道。 陆嘉笑起来。 她长得妩媚,笑起来,五官更是带着一股勾魂摄魄,偏偏笑的邪性,透着一股混不吝。 “怀疑我是贼啊?官爷要是怀疑我,抓我啊,你又不抓我,还这么把我堵在门口说话......” 说着,陆嘉两步走到萧延跟前,垫着脚尖儿朝他吹了一口气。 挑着眉梢似笑非笑,“我会以为,你在调戏我。” 第12章 战吗 萧延差点让陆嘉恶心吐了,难以置信道:“我调戏你?” 陆嘉眉梢微动,眼底流转着风情万种,“怎么?调戏我还屈辱了官爷您了?觉得屈辱您就别和我说话啊?我这么貌美如花一个小姑娘,天天被你一个老男人这么堵着说话,毁了我名声怎么办? 大街上也要堵,府邸门口也要堵。 你们男人,呵!嘴上说的嫌弃瞧不上,身体却诚实的很呐! 啧! 真是自信又......” 陆嘉上下看着萧延,伸出的食指轻轻左右摇摆几下,嫌弃又讥诮。 “......普通的男人!” 萧延眼都瞪圆了。 陆嘉说完,耸耸肩一摊手,转头带着春宝离开。 萧延扭头看向十三,“她说我普通?” 十三一脸我早就看破了的表情,“我昨儿不就说了,她来之前肯定是对您充满爱慕的,来了之后见了真人,肯定是发现和这三年来想象中的不一样,所以彻底对您没有爱慕了。 爷,恭喜!” 萧延:...... 这特么哪里值得恭喜了! “我?普通?我普通吗?”萧延瞪着十三。 十三道:“千人千眼啊,陆三小姐就觉的您普通,不是,爷,您纠结这个做什么?这不是好事吗?咱不就盼着她不纠缠吗?” 萧延:...... 虽然但是......我普通?! 被萧延一搅合,陆嘉也不放心让春宝自己扛着麻袋去茶楼了,两人干脆一起过去。 “小姐,奴婢刚刚要吓死了,我瞧着,刚刚萧延像是想要上前捏一捏这麻袋呢,我手心儿都出汗了,情急之下根本决定不了到底是放下麻袋拧断他脖子更迅速还是用麻袋直接糊死他更利索。” 春宝瞪着大眼睛,情真意切和陆嘉说,真的在征求她的意见。 陆嘉:...... 麻袋里装着的,就是昨儿夜里从荣安侯夫人屋里偷出来的银子银票和首饰。 她们住的院子里全都是荣安侯府的人,谁知道她们不在的时候那些人会进屋做什么呢。 俗话说得好,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危险的地方。 为了安全起见,只能把这些东西立刻运出来。 若是一点一点蚂蚁搬食的运,风险更大,还不如直接装了麻袋里,光明正大的扛出来。 萧延出现那一瞬,陆嘉也提了一口气。 春宝想的是掐断脖子好还是用麻袋糊好,她当时想的是,如果萧延执意要看麻袋,她就扑上去亲那狗东西。 对方人多势众,她打不过,但能恶心死他。 茶楼的大门上着锁,陆嘉取下头上的发簪,面色从容三两下麻利的将锁眼捅开,“你先安置这麻袋,我去府衙办理过户。” 话未说完,春宝将麻袋甩到地上,麻袋口一松,成山的银票现银和首饰从麻袋里一泄而出。 啧~ 真有钱! ...... 刑部。 萧延身后立着一块木板,木板上贴着大纸,纸上四个字:杀人狂魔。 乾州那边来了新的证人。 刑部右侍郎赵都将宗卷递到萧延面前,“来的人是死了的那个师爷的外室,她说事发当天,在街上看到师爷和两个年轻貌美的姑娘走在一起,去了票行,当时她以为那俩姑娘是师爷又新宠爱的姑娘,特意多看了几眼。 不过那俩姑娘带着围帽,面纱遮脸,看不清楚容貌。 后来师爷带着人从票行出来,去了酒楼,她一路跟踪过去,直到再后来,楼上忽然撒钱,大家都去抢钱,她也就跟着去抢钱了。 不过她能肯定,当时撒钱的人,就是带着师爷去票行的人。 如果她的证词属实,那么就可以确定,这杀人狂魔,是两个女的。” 旁边一位刑部官员就道:“她看都没看清楚人家长什么样,怎么判断人家是年轻貌美?” 赵都看了萧延一眼,道:“其他五官没看清楚,但是对方的眼睛她看清楚了,说是眼睛很漂亮,看上去很年轻。” 萧延将那证人的口供宗卷看了一遍,“人呢?” 赵都道:“在和画师沟通,看能不能尽量复原一下戴着围帽的大概形象,不过因为当时捡钱的场面太刺激,冲淡了她对那俩姑娘的记忆,可能画起来不那么顺利。” 只要有进展就是好的。 萧延嘘一口气,“京卫营那边有什么进展吗?” 赵都摇头,“没有,咱们的人和京卫营的人正拆船呢,等拆完了看看吧,那些船客都很正常,暂时没有异动......” 赵都话未说完,忽然一个刑部小衙役慌张的跑了进来,“大人,刚刚收到鼓楼大街那边小叫花子送信儿,说是又看到那和尚了!” 正在议事的一众刑部官员顿时呼吸一凛,齐刷刷看向那小衙役。 小衙役缓了口气,“说是那和尚在惊春茗附近出现。” 萧延起身,大步流星绕出桌案就朝外走,“带上人,去鼓楼大街附近围堵,把各条小巷都堵了,一家一家的给我搜!” 这和尚不光是京都密室杀人案的嫌疑人,还极有可能和杀人狂魔有联系,他才是真正的突破口。 走两步,萧延忽然想起来,陆嘉昨天好像是说,她把惊春茗盘下来了?! ...... 惊春茗。 春宝才把偷来的现银和首饰都藏了地板下面,惊春茗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敲响。 砰砰砰的,力度还挺大。 春宝抬头朝陆嘉看过去。 陆嘉将刚刚签好的契约叠好收起来,朝春宝做了个禁声的动作,正要抬脚朝大门走过去看看什么情况,忽然...... 砰的一声巨响。 惊春茗上好的杨木门板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萧延人高马大带着凛凛气势立在门口。 他背后站着一片刑部衙役,无数双眼睛齐刷刷看着里面。 春宝一个激灵从地上蹦起来,几乎一步跳到陆嘉前面把陆嘉护住,瞪着眼睛看着萧延,满目警惕,“战吗?” 陆嘉扫了一眼萧延身后的人,心提到嗓子眼。 这是发现她偷东西了?还是发现她杀人了? 这是来抓人的?为着哪一桩抓? 陆嘉脑子飞快的转着,秉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没说话。 萧延和陆嘉对视一瞬后,道:“看到一个和尚了吗?” 他说着话,目光忽然落向墙角的地板。 第13章 见面 春宝先前是将墙角的地板撬开,在底下挖了个坑,将现银和首饰那些都埋了进去,只留了银票在外面,暂时封藏在柜台里。 那地板是重新铺好了,但是因为底下埋了匣子,地板看上去比别的地方要高出一点。 原本是打算在那一块地板上方摆一张桌子,桌子上供个财神爷什么的,现在还没来得及弄,门就让萧延踹开了。 眼瞧着萧延朝那地板看过去。 春宝一下捏紧了拳,周身的气势变得杀气腾腾起来。 陆嘉在她肩膀上很轻的拍了一下,目光示意她稍安勿躁,然后朝萧延道:“大人找和尚去庙里找啊,找了我们店里做什么?我们这里又不做法事!好好的踹烂我的门,大人也不能仗着官威这么欺负我们老百姓吧,赔钱!” 陆嘉秉承着空城计的临危不乱,内里越虚,面上越横。 萧延皱眉看着那块地板,“那里为什么高出来那么多?之前我们来这里搜查取证的时候,地板都是平的。” 说着,萧延往地板的方向走。 陆嘉也看了一眼那地板,提着一口气,“多正常啊,你之前来它是平的,因为它本来就是平的啊,现在它高出来一截,那是因为我刚刚把那块地板挖开了重新铺啊。” 萧延步子一顿,收了目光,疑惑看向陆嘉,“为什么?” 陆嘉扯谎,“当然是因为我要在那里摆一张桌子供财神爷啊,供财神爷之前,我不得在桌子底下放点财啊,放点财我不得把地板刨了往地里埋点银子啊。 大人,您兴师动众的率领刑部上上下下冲到我家店门口一脚踹烂我的门,总不能是因为京都规矩,不许我们刨自家地板埋银子供财神爷吧?” 陆嘉偏着脸,皱着眼角,一脸你有病的表情看着萧延。 萧延心里翻个白眼。 他就不该刚刚着急! 亏得他还担心那和尚再进了惊春茗,再来一个密室杀人把陆嘉和春宝给杀了,带着人急匆匆就赶来。 眼看大门紧闭,当时是情真意切的心头颤了一下。 结果,就这? 进门挨一顿刺儿? 没再看那地板方向,萧延从下属手里接过一张画像,抖开了给陆嘉看,“见过这个和尚吗?刚刚有人报信儿,说在惊春茗附近看到这个和尚出没。” 陆嘉和春宝一眼看到那画像就认出来。 这上面画的人,正是船上那个拿着白螺法器的和尚。 也能确定无疑了,这个和尚就是惊春茗密室杀人的和尚了。 陆嘉和春宝整整齐齐装不知道,摇头,异口同声,“没见过。” 春宝道:“哪有功夫见呢,我们一进来,选定了财位就开始撬地板,挖大坑,刚刚才弄完,我手上的泥还没洗呢,谁有那个闲工夫注意外面啊。” 她说的都是大实话,听起来特别真实。 萧延没有一点疑心,只是道:“长点心吧,这惊春茗密室杀人案件的唯一嫌疑人,就是这个和尚。” 陆嘉摸着下巴凑上前,仔细瞧了瞧画像上的和尚脸,问萧延,“大人,我要是有线索的话,给赏银吗?” 萧延看着陆嘉,只觉得这个人和他脑子里先前想过的那个陆三小姐,简直千差万别。 他以为,陆三小姐来了京都,会想方设法吸引他的注意力,缠着他不放,见面就是情啊爱啊喜欢啊......结果,这...... 叹了口气,萧延一脸没好气的往外走,边走边道:“有!” 陆嘉脑子转的快,立刻在他身后追问,“大人带人兴师动众的跑来踹惊春茗的门,刚刚是怕那和尚进来行凶?” 萧延走到门口,回头看她,“你知道就好!” 陆嘉笑道:“这么说,这和尚现在还在附近呢?” 这话问的有点多了,属于涉密,萧延看她一眼,没言语,转头离开。 等到萧延带着人一走,陆嘉立刻朝春宝道:“不出意外,那和尚出现在这里应该是专门来找咱们的。” 春宝舔舔嘴皮,“找咱们?找咱们做什么?总不能是被抓的无处可躲,想要找咱们寻求帮助吧。” 离大谱。 陆嘉道:“没猜错的话,十有八九就是这样,他是知道咱们根本不是余杭来的小姐,也知道京都在风生水起的抓捕乾州杀人犯,他应该是猜出了咱们的身份。 但他没有去告官。 当然了,他自己也不干净,他不敢见官。 他来找咱们,说不定是想要以此作为威胁,让咱们帮他做什么事。 这样,你在铺子里守着,我出去一趟,看能不能找到他,决不能让那些狗官先抓捕他。” “你去哪找?毫无目标啊小姐。”春宝急道。 陆嘉就道:“有目标啊,怎么就没目标了。从萧延他们的动静来看,那和尚就在附近呢,他主动来找我,那我如果主动出现在某个隐秘的地方,你说他能不知道? 闻着味儿的就自动出现。” “那小姐注意安全,有事儿安全第一。”春宝叮嘱。 陆嘉拍拍春宝肩膀,应了一声,转身出去。 满大街都是刑部和京卫营的人,往日里热闹繁华的京都鼓楼大街,今儿人丁零星。 陆嘉朝外走了几步,瞧着旁边的巷子,巷子里有刑部的衙役正在搜查,一眼望到头的巷子另外一头,有衙役把守着。 这是封死了鼓楼大街。 萧延作为刑部尚书,亲自带队来抓人。 陆嘉左右瞧了瞧,七拐八拐进了一条小巷。 这巷子的前端有衙役在搜查,声音高高低低的传过来,陆嘉在拐弯处靠墙站着,半曲着退,嘴里叼着一片树叶的根子。 明明长了一张妩媚妖娆的脸,却一丁点姑娘样子没有,换身衣裳怕是比街头混混还要混不吝。 她等了没一会儿,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从巷子另外一端靠近过来。 陆嘉咬着树叶根子偏头去看,入目瞧见一个老太太。 当时船上住在和尚隔壁的那个阿婆! 陆嘉顿时眼皮一跳,脑中想法一闪而过,呸的将那树叶吐了出去,“好手段!” 那阿婆顶着一张阿婆的脸,操着和尚的声音,压着很低的道:“别来无恙啊,乾州杀人魔?” 第14章 坏了 那阿婆佝偻着身子,立在那里,望着陆嘉笑,笑容里全是邪性。 陆嘉靠着墙,也望着那阿婆笑,笑的更邪性。 “我要离开京都,三天之后有船从运河码头出发,你给我准备船票,送我上船,不然,我现在一嗓子就能把周围的官爷们喊来。 你说,我若是喊了,那荣安侯府的世子爷,还能认你这个余杭来的妹妹不? 我走了,对你对我都是好事,我逍遥我的,你自在你的。 我若是被抓,咱们谁也别活,牢里做伴儿呗。” 陆嘉嘴角勾着地痞流氓都比不上的邪性笑,朝那阿婆肩膀拍了一下,“何必找我呢?您这易容术出神入化,随便装成什么不就离开京都了?” 随着陆嘉语落,旁边巷子转弯处的脚步声逐渐靠近过来。 那阿婆恶狠狠的瞪着陆嘉,“少废话!按我要求的去做,不然你就等死吧!” 才说完,赵都带着两个刑部衙役从巷子那边拐过弯来,出现在眼前。 “什么人,站住!” 赵都一声吼,那阿婆抬脚离开的动作顿下,颤巍巍回头,一脸惊恐的朝赵都看。 赵都皱眉,一眼瞥见站在墙角的陆嘉,愣了一下,“这不是......箫大人府上的亲眷?” 前一瞬,陆嘉还站的纨绔浪荡,这一瞬,就是乖巧动人,朝着赵都软糯糯的福了福,“大人好。” 人姑娘长得好看,声音也乖甜,赵都一个二十出头的单身汉,哪架得住人家这么和他说话,顿时脸颊带了一点不自在的红晕,咳了一声。 “那个,什么,你怎么在这里?” 赵都还是陆嘉下船那天见过一次,并不知道陆嘉盘了惊春茗的店。 陆嘉笑道:“刚刚世子爷去我店里,说是附近有个大和尚是杀人犯,他说要是能提供线索,就给赏银。” 赵都听得一脸震惊。 每一个字他都听懂了,但是连成一串竟然就没太明白是什么意思? “赏银?”赵都匪夷所思。 陆嘉点头,抿了抿唇,带着点委屈巴巴的小可怜样,“世子爷刚刚踹烂了我的店门,也没说给修,我来京都身上也没有多少银两,这店才盘下来还要做生意,总要修门的,我想着看能不能出来找到点线索换点赏银。” 赵都人都麻了。 这是该说什么好呢? “你知道那嫌疑人是个杀人犯吧?” 陆嘉应道:“知道的,密室杀人,就杀了惊春茗的老板娘和女儿,刚巧,我把惊春茗盘下来了。” 赵都:...... 什么羞赧,什么红晕,什么尴尬,在泼天的震惊下算个屁! 他难以理解的看着陆嘉,“你把案发现场盘下来了?你......” 你是不是脑子有点什么大病啊! 正常人谁能干出这种事? 一时间,赵都甚至不知道该问什么,憋了一瞬,道:“准备卖什么?” 陆嘉眉眼弯弯,露出乖巧的笑,天真烂漫,“开小酒馆,我擅长酿酒,等开业了,欢迎大人过来喝酒,我送你下酒菜。” 赵都皱着眼角点点头,一脸你高兴就好,“好。” 说完,带着人离开,路过那阿婆的时候,赵都顿足冷着脸道:“现在不太平,阿婆还是不要出来乱走,回家去吧。” 阿婆惊恐的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赵都一走,阿婆一脸惊恐退散,转头看陆嘉,“三日后,记住了。” 陆嘉叹一口气,“似乎我也没得选。” “你知道就行!”阿婆咬牙切齿低骂一句,转身离开。 望着他的背影,陆嘉一摇三晃的从巷子里出来,回了惊春茗。 春宝担忧的立在门口,她一回来,立刻迎上去,“怎么样,小姐?” “我在她身上撒了点东西,等晚上找猎狗去找他。” 春宝点点头,“好的。” 说完,表情猛地一顿,再次看向陆嘉。 “猎狗?去哪找猎狗?京都也没有猎户啊,咱们下山都没带狗子出来,小姐,你是不是癔症了?” 陆嘉笑道:“咱们没有猎狗,但有人有啊,放心吧,一会儿就给咱们送来。” 陆嘉说能送来,那就能送来,春宝转头去忙别的了。 小酒馆要开业,那得把桌椅板凳收拾整齐,柜台账面摆放清楚,活儿多着呢。 街上。 赵都带着人搜了一条街十五条巷子,一丁点发现没有,最后回到惊春茗斜对面的茶楼向萧延回禀。 “大人,没有情况。” 接二连三有人回来回禀,都毫无发现。 萧延眉头紧皱,“收到消息我们立刻就赶来,包围的面算是大,动作也算是迅速,他能飞了不成!” 可偏偏就是毫无踪迹。 赵都扯开萧延一侧的椅子坐了,捞了一只茶杯给自己倒了一盏茶仰头灌了,一抹嘴,道:“刚刚在巷子里遇上你们府上那个亲戚了。” 萧延扬眉,看赵都。 赵都今年二十三,比萧延大一点,是同期科考的探花,家里也是京都的高门大户,科考结束,托关系留了京,当时皇上擢升萧延做刑部尚书的时候,萧延点名带了他,一并进了刑部。 俩人读书的时候就是同窗,现在相处自然要比其他人更亲近些。 赵都道:“你们府上对她是不是不太好啊?刚刚我遇着她,提醒她现在街上乱不安全,让她回去,你猜她怎么说?她说想要试试看能不能找到嫌疑人的线索去换点赏银。” 萧延一句脏话骂出口。 这是脑子有多大的病,明知道嫌疑人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密室杀人犯,还要去找线索? 要钱不要命? “她人呢?”萧延没好气问,语气里带着难以察觉的急躁。 赵都就道:“我当时在小水巷拐弯处瞧见的,她......” 说及此,赵都猛地眼睛一直,脸色大变,人蹭的从椅子上弹立起来,“坏了,出事了怕是!” 赵都说着话,大步就朝外走。 一边走,一边飞快的道:“她当时就在小水巷的拐角处,她对面不远处,有个阿婆,当时我被她说的那些话震惊的够呛,没注意,现在想起来,那阿婆特么的就是当时从船上下来的船客! 那些船客都有京卫营的兄弟跟着的,她怎么跑出来的?她跑出来怎么不见京卫营的兄弟在附近!” 第15章 借狗 萧延脸一沉,面上的急躁遮掩都遮掩不住,跟着就大步流星朝外走。 傻东西,没见过这么上赶着送死的! 兵分两路。 赵都带人再次包抄京都鼓楼大街主街道以及两侧巷子,这次目标范围从和尚变成了和尚加阿婆。 萧延则直奔惊春茗。 萧延刚刚在的茶楼就在惊春茗的斜对面,他腿长步子大,几步就到了惊春茗的门口。 门板刚刚被他踹坏,斜垮垮的吊在那里,虚掩着。 里面传出春宝的声音。 “小姐,这桌子都还很新呢,咱们不用重新买了。” “小姐,到时候咱们也要请说书先生来说书吗?” “小姐中午想要吃什么,奴婢去买。” 都是春宝一个人的声音,并没有陆嘉的回应,萧延一把将门推开。 随着嘎吱一声响,原本斜垮垮吊在那里的门板咣当一声,直接砸落在地面,荡起一层灰。 陆嘉和春宝震惊的齐刷刷看向萧延,一脸敢怒不敢言。 萧延看到陆嘉还活着坐在那里,心里提着的一口气松下去一半,脸色却更难看了。 “不是和你说了,这街上有杀人犯在流窜,你跑出去做什么? 找线索领赏银?你以为线索那么好找?要真那么好找,刑部至于倾巢出动在这里抓人? 要钱不要命的东西,你就不怕有命找线索没命领赏银? 那杀人犯杀个人就跟碾死一直蚂蚁一样简单。” 萧延唯恐陆嘉和春宝这俩找死的不上心,出去乱窜再把自己个作死了,到底是余杭陆家的人,妾室所出若是死在这京都,他也难辞其咎。 烦躁的看着这俩人,萧延恨不得一人给他一个大嘴巴子让他长长记性。 陆嘉看了一眼掉了地上的门板,“我倒是不想出去找赏银,那世子爷倒是赔钱啊,这修门板也是要钱的,我现在生意没做起来,一个铜板没赚,还要搭一个修门钱? 我为什么跑出去找线索,难道不是为了赚钱修门?” 萧延差点让气死。 “修个门,你连命都不要了,你脑子里到底装的什么,知不知道什么叫杀人犯,杀人犯!” 陆嘉扬着下颚,理直气壮,“那谁让我穷,我没钱,穷人挣钱不就是拿命去挣吗?你们锦衣玉食,衣来伸手饭来伸口,出门有轿子,不高兴了吆五喝六,我们穷人不配。 我们的钱,就是拿命挣的。 我要修门,手里没有钱,明知道找到线索就能换赏银,我当然想去啊。” 萧延就没见过这么难对付的人,怎么就不知道怕呢。 无语的从身上摸出一张银票,啪的往旁边桌上一拍,“拿去修门,别在乱窜了。” 陆嘉气焰一收,十分乖巧,“昂。” 前后转变毫无缝隙。 萧延:...... 皱着眼角无语的看了陆嘉一眼,转身离开。 刚迈出去一步,忽然想起来,让气的正事还没有办,又顿足回头。 “在小水巷,你是如何遇上那阿婆的?” 陆嘉心口一提,“小水巷?” “就是你遇见赵都的时候在的那个地方。”萧延解释。 陆嘉一头雾水,“谁是赵都?” 萧延:...... “就是在巷子里和你说话的那个刑部官员!”磨牙解释。 陆嘉立刻一脸恍然,“哦哦哦,知道知道,想起来了,那个阿婆啊,就是我在那里想要找找看有没有大和尚线索的时候,那个阿婆忽然出现的啊。 后来赵都来了,还把人家阿婆吓一跳呢。” “她和你说话了?”萧延问。 陆嘉不知道萧延到底知道多少,为什么要问起这个阿婆,打着十二万分的精神应对。 “说了啊,她也坐过那个船,我们在船上就说过话,刚刚遇见,打个招呼。” “打什么招呼?说的什么?”萧延继续问。 陆嘉敏感的意识到,萧延应该是注意到那个阿婆的身份有问题了。 “她问我在那里做什么,我说我等人,她说最近不太平,让我快回家吧。” 萧延皱着眉,沉默了一瞬,道:“之后呢?” “之后赵都就来了,赵都和我说完话离开,然后阿婆也离开了。” “往哪边离开?” “就是从小水巷对着鼓楼大街的这个口离开的啊,离开之后去哪我就不知道了,怎么,那个阿婆见过那个大和尚?”陆嘉问的一脸好奇。 萧延咬牙切齿,“算你命大!要不是赵都凑巧过去,你怕是现在都尸骨无存了,还傻呵呵的和人家打招呼呢。” 陆嘉瞬间瞪圆了眼,一脸震惊,“那阿婆也是坏人?你们京都怎么这么多坏人?大和尚是坏人,阿婆也是坏人?” 箫誉垂眼看着她,忽然一笑,“现在知道了吧,知道就消停点,没事别跑出去乱窜,你要是死了,我也得跟着倒霉。” 说完,转头离开。 边走边道:“那银子足够你修门了,修完剩下的不用还给我了,另外之后出去要是遇上同船的人,不要随便打招呼。” 陆嘉看了一眼桌面上拍下的银票,五十两的面额。 是够她修门了。 别说修门,买个新的都绰绰绰绰绰绰有余。 可她要的不是门。 她若是要门,就犯不上刚刚和赵都说那么些话了。 上前一把拉住萧延的胳膊,陆嘉道:“这门今儿肯定是修不好了,我们晚上还要在这里干活呢,京都这么乱,肯定不安全。 再者,我们两个姑娘天天从府里来这里,来来往往的也危险。 我想,我们就不回府里住了,等这里弄好了,我们就直接住在这里,可就我们两个姑娘,万一遇上什么事......” 萧延难以置信的看着陆嘉。 就说呢,之前怎么一直什么都不表露,原来在这里憋着个大的等着他呢? “别做梦,我不可能在这里陪你,我和你无亲无挂!” “你们刑部是不是养了特别厉害的大狗啊,借我一条吧。” 萧延的拒绝和陆嘉的请求异口同声。 萧延话音一顿,人一愣,“借狗?” 陆嘉眉梢一扬,满面错愕,“陪住?” 萧延:...... 陆嘉:...... 陆嘉舔了一下嘴皮,“萧大人怎么会生出这种误会呢?我不用你陪住,我只想借条狗,毕竟狗靠得住。” 第16章 逻辑 “我凭什么要把刑部的狗借给你?你觉得不安全,不要出来就是,荣安侯府那么大的院子不够你住?”萧延直接拒绝。 陆嘉扬眉一笑,笑的妩媚多姿。 “我不出来?一直住在院子里?那多无聊啊,我要是无聊透了,说不定就能和府里的荣安侯夫人聊聊天,这一聊聊天,说不定她就要用我做点什么,这做点什么......做着做着,怕不是就做到世子爷的床榻上去了。” 陆嘉轻佻的去戳萧延的胸口。 萧延厌恶的皱眉,朝后一步退开。 陆嘉道:“世子爷是一早说过,对我没兴趣,别让我动不该动的心思,否则你不介意手里多一条人命,可我要是不自谋出路,就得依仗荣安侯府,我若是依仗荣安侯府,就得被夫人利用。 虽然世子爷本事大,可身边总有一只苍蝇围着转,也不痛快吧? 何必呢。 你把狗借给我,我安全了,你清静了,咱们之间没有瓜葛了,不是对谁都好? 别和我说你看不出来夫人想要做什么吧?” 从惊春茗出来,萧延都一脸让屎糊了的表情。 他还第一次遇到这种把自己比作是苍蝇的女人。 长得挺漂亮一张脸,怎么一开口什么话都能说得出来。 打人下手黑,说打死就打死。 骂人嘴巴毒,什么话都能骂的出来。 现在恶心人也能恶心的这么得心应手? 沉着脸往斜对面的茶楼走,走了没两步,萧延忽然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转头问跟在一侧的十三,“她什么意思?她的意思是,我还不如一条狗靠的住?” 十三满脸的确如此的表情,“这不是明摆着吗?” 萧延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抄手朝着十三脑袋拍了一巴掌,“混账东西,明摆着?” 十三平白无故脑袋挨了一巴掌,顿时抱头哀嚎,“没毛病啊,是明摆着啊,她知道世子爷对她无意,她自己应该对世子爷也没有情了不想纠缠了。 既然如此,世子爷肯定不会管她死活啊。 但是狗就不一样了,狗可以一直陪着她,遇到危险还能保护一下。 所以说,世子爷不如狗,这不是明摆着?” 萧延:...... 就还挺有道理?......个屁! 不过陆嘉有一句话的确是说到他心里了。 陆嘉现在不想和荣安侯夫人以及陆微搅合到一起去,她想脱离侯府自己独立,如果真能独立出来,对萧延而言,的确是好事。 陆嘉不受荣安侯夫人和陆微的摆布,那他也就少了许多恶心死人的麻烦事。 这也就是为什么萧延松口答应借给陆嘉一条狗。 从刑部特训狗的院子里挑了一只还算温和的狗子,陆嘉和春宝狗仗人势,雄赳赳气昂昂的上了街。 狗子是过了明路,从萧延那里要来的,陆嘉带着狗子上街就没必要遮遮掩掩。 时间不等人,重新回到惊春茗,陆嘉直接给狗子闻了一下小荷包。 那荷包里装着药粉,寻常人闻不到什么气味,她今儿将那药粉拍在了阿婆的肩膀上,可狗子能闻到其中的味道。 不愧是受过训练的狗子,很快根据味道,以惊春茗为出发点,开始寻找。 陆嘉和春宝跟在狗子后面,吃吃喝喝一路跟到城中一处寺庙。 清源寺。(蠢作者瞎编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没有任何恶意) 寺庙不大,门匾已经有些破损,挂在门头上甚至有点歪歪扭扭,一看就是没有什么香火。 从门口能看到寺院里有个小和尚在洒扫,穿着灰色的僧袍,脸上木木的没多少表情。 猎狗已经冲着门里拼命往前做出三四个要冲进去的动作,但因为受过特训,并未狂吠。 狗子肯定是不能带进寺院里的。 至少......不能从大门带进去。 鼓楼大街。 惊春茗对面,萧延听完属下的回禀,转头看到惊春茗破破烂烂的门上了锁。 一扇门已经被萧延一脚踹到地板上,彻底坏掉,陆嘉将它扶起来靠着另外一扇门上了锁。 萧延嗤笑。 蠢货。 这锁了和没锁有什么区别。 桌上摆着鼓楼大街的舆图,箫誉收了目光手指点着小水巷,朝赵都道:“这条巷子,是所有巷子里最长的一条,里面拐弯也是最多的,如果我是那个和尚,我也会选择在这个巷子逃窜。 按照陆嘉所言,和尚伪装成阿婆,在这里和她打招呼,如果只是单纯的逃窜,他还有心思停在那里和一个仅有过几面之缘的人打招呼吗?” 赵都摩挲着手指,“他是想要动手?” 说着,赵都啧了一声,皱眉道:“但巷子里里外外都搜查了,和尚也好阿婆也罢,巷子里住的人全都说没见着。京卫营的兄弟在城西盯着那阿婆,刚刚收到消息,那俩兄弟都死在院子里,让大缸扣住了,要不是咱们这边发现不对劲,他们还不知道人已经没了。 京卫营指挥使正在清查人数,看其他盯梢的有没有发现意外。 这就奇怪了,他伪装成阿婆,在京都有固定的住所,咱们谁都没有怀疑他,他为什么还要冒险出来? 他就装成阿婆不就行了?只要她不露出马脚,谁会怀疑到他那里? 他出来做什么呢? 不仅出来,还特意来了咱们搜查的鼓楼大街,不仅来了鼓楼大街,还想在咱们眼皮子底下动手吗? 这也不太说得通啊。” 萧延手指一下一下轻轻叩击着桌面。 “逻辑上是说不通。先不说他当时是不是打算对陆嘉下手,单单他出现在这里,接连两天,他都在鼓楼大街出没,明知道咱们在抓捕他还这样出没......” 萧延拉了个长音,停顿一瞬,看向赵都。 “觉不觉得,他这样的行为,更像是在等待同伙。” 赵都立刻点头,“没错,应该是在等和同伙汇合或者送信儿,不然他没有理由再出来的。” 得出这个结论,赵都和萧延谁的脸色都不好看。 当时从船上消失不见的,除了和尚,还有两个杀人狂魔。 如果和尚是来等待与同伴汇合的,那他的同伴是谁? 会不会就是那两个杀人狂魔? 第17章 找到 萧延手指点了惊春茗的位置。 “两次,小叫花子都是在惊春茗附近看到那和尚的,小水巷距离惊春茗极近,又是环境最为复杂的巷子,他们约定的地点应该就在小水巷。” “可咱们很快组织人在小水巷附近展开搜捕,并没有发现可疑人员。”赵都道。 他两眼盯着那舆图,恨不能直接从舆图上盯出个杀人犯来当场抓捕。 “而且,还有个问题,小叫花子送信,是说看到了大和尚,但是咱们过来,发现的却是阿婆,他为什么要中途易容?在哪里易的容?有时间易容,为什么不立刻逃离?是不是意味着,他要见的人,正好就在咱们的包围圈里。 他易容是为了去见人,他宁可冒险被抓到,也要去见同伙,究竟是什么利益吸引着他冒这样大的险?” 赵都百思不得其解。 萧延目光在舆图上顺着小水巷前前后后的仔细查看,忽然沾着朱砂的笔尖儿一顿,萧延点了点舆图上的位置。 赵都凑过去看,“清源寺?” 萧延道:“清源寺的正门在小水巷对面柳树巷的末端,后门正好连了西城那一片居民区。” 萧延说着话,红色的朱砂圈住了清源寺,跟着狼毫湖笔游走,在清源寺前门,顺着柳树巷,抵达小水巷,一路到达鼓楼大街,从小水巷巷口一出来,斜对面就是惊春茗。 而清源寺的后门出去,抵达阿婆登记在册的那个固定住所,路程并不远,而且道路也是有一条拐弯非常多的巷子。 这种路,最适合熟悉地形的人逃窜。 前后联系起来,萧延将湖笔往旁边笔架上一搁,转头朝十三道:“吩咐下去,搜捕清源寺!” 十三领命离开,萧延朝赵都道:“去查这阿婆的宅子了吗?” 赵都应道:“已经去查了,应该快有结果了。” 赵都话音才落,茶楼包间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进来刑部另外一名官员。 “大人,查出来了,那阿婆住的院子,户部登记的地契人姓名王福来,四十多岁,家里有两个女儿,丧偶。 去宅子附近调查过,半年前,王福来和他两个女儿都还在宅子里住着,邻居们经常能看到他们。 后来王福来的老娘来了,就不怎么见王福来和他两个闺女了。” 赵都扬眉,“老娘?” 刑部那位官员苦笑,“就是那个阿婆,不出意外,王福来和他两个女儿应该已经没了,那大和尚伪装成阿婆,霸占了那处院子,已经派人去院子里搜查了。” 赵都怒骂,“真特么的禽兽!” 萧延脸色发青。 原来惊春茗并不是第一桩案子。 只是惊春茗在的位置特殊,而惊春茗的东家又活着,他妻女丧命才被闹了出来,官府才知道。 而这个宅子的主人,父女全都丧命,宅子里住了个自称老娘的人,邻居们连人死了都不知道。 阴寒着脸,萧延起身看着窗外。 外面刑部和京卫营的人还在搜查,脚步匆匆。 光天化日之下,不知道还有多少这样隐匿的案件。 死者连一个冤字都表达不了。 砰的一声。 包间大门忽然被人撞开。 一个刑部官员跌跌撞撞奔了进来。 脚下不稳,一个踉跄,却连站稳都来不及,“大人,十三刚刚传回消息,在清源寺发现了大和尚!” 萧延气息一变,抬脚就朝外走。 赵都一脸凝重跟上。 清源寺。 十三满目焦灼放眼四处看,“人呢?” 他旁边立着刑部的衙役,“刚刚亲眼看到他逃窜到这里的,肯定还在,咱们把清源寺整个包围了的!他逃不出去!” 十三咬牙切齿,“挖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出来!” 刑部的衙役发狠的在寺院里几乎一寸一寸的找。 寺院里仅存的五个和尚全被聚集到前院。 萧延还没来,十三暂时审讯。 年纪最大的一个和尚瞧着约莫五十多岁,脸长得很慈和,他语气还算平静,道:“官爷明察,老衲带着四个徒弟守着清源寺,寺庙慈悲为怀,每日都会收留暂无住所的人,我们不会和人家打听对方的隐私的。 真的不是蓄意窝藏祸首。” 十三面容凶狠,一脚踩着凳子。 “少胡诌,官府张贴的榜上,这大和尚的画像高居第一位,大街小巷的孩子都知道这和尚是个杀人犯,你们留着他在这里住,能不知道?” 老和尚眉眼没动,耷拉着一脸慈悲像。 “老衲和四个徒弟,平时都是足不出户,又恰逢下个月是一年一度的礼佛节,我们要在礼佛节之前,将寺院洒扫一新,寺院虽然看着不大,但是我们人少,只有五个人,每天都要做很多的活,当真是没有注意到官府的通缉画像。 若是知道,万万不敢留宿他的。 莫说知情不报已经是罪过,单单对借住寺院的其他人也不安全。” 老和尚一口咬定什么都不知道。 十三一个字都不信,磨牙道:“老秃驴,少来这一套,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来啊,上刑!” 那和尚立刻惊恐道:“官爷,本朝律例,僧人是能免除刑罚的,官爷不能知法犯法,我等无罪!” 旁边四个小和尚也是满面惊慌,干脆盘腿坐在地上,开始诵经。 含糊不清的字眼从他们嘴里整齐划一的吐出,十三听得心烦意乱,一脚将凳子踹翻。 “那是对真慈悲免除刑罚,你这种假秃驴免除个屁!给我上刑具,这几个小的,分开审!” 当即便有刑部的衙役将人分别带走。 最小的那个,正是先前在院子里木着一张脸没有表情洒扫的那个,他眼睁睁看着刑部的衙役手里提着拶刑的刑具,那拶刑的刑具棍子足有两根筷子那么长,还带着棱角,若是把手指夹进去...... 头皮发麻,连刑具都还没上呢,他就让吓得两腿发软,瘫在那里,嗓子眼咕哝出惊恐的声音。 “在大雄宝殿。” 他一声低颤的声音哀切的说出,那老和尚立刻朝他投去锋利的杀人一样的目光,“闭嘴!” 十三朝着老和尚屁股一脚踹过去,踹的老和尚重心不稳,人扑通跌到。 “狗东西,给我往死里弄他!” 咬牙切齿留下一句吩咐,十三带着人就往大雄宝殿走。 恰好萧延带着人赶过来。 第18章 饶命 “爷,人在大雄宝殿,之前我们搜过,大雄宝殿没人,应该是有什么机关密室。” 十三跟在萧延一侧,回禀这边的情况。 萧延脸上像是挂了霜,一声不吭往大雄宝殿走。 赵都跟在身后,朝十三问,“寺院里没有香客?” 十三道:“这寺院早在二十多年前,火热的很,后来大佛寺那些兴起,这个寺院渐渐凋零,现在几乎没有什么香客,寺院里倒是有几个借住的居士,已经都控制住了。” 赵都点头,“没有香客还好,免得闹起来,给那畜生挟持人质的机会。” 说话间,一行人绕出垂花回廊,抵达大雄宝殿所在的院子。 大雄宝殿。 高大的佛像慈悲为怀的俯视众生。 在佛像前的供桌旁,陆嘉一寸一寸的搜寻机关可能在的位置,特训狗最终将目标锁定在这里,不停的拽着陆嘉的衣裙往这供桌处示意。 春宝一脸焦急从外面奔进来。 “小姐,萧延那狗官带着刑部的人来了,马上就要进来,已经过了垂花门!” 这么快! 这狗官侦查能力可以啊! 陆嘉沉着气没接春宝的话,还在一点一点的摸索供桌。 托这寺院没有什么香火的福,大雄宝殿里根本就没人看守,陆嘉和春宝抱着特训狗从后院跳墙进来,一路摸到这里,路上一个僧人都没遇上,更不要说香客。 进了这大殿,特训犬直扑供桌,不断的用嘴叼了陆嘉的裙摆将她往供桌旁扯。 陆嘉仔仔细细的将供桌查了一遍,一无所获,又把大雄宝殿其他地方仔仔细细的翻查,一样没有找到什么机关按钮。 但是狗子的表现那样急躁,分明就是在这里闻到了什么。 那大和尚一定来过这里。 供桌这里必定是有机关。 外面脚步声已经靠近过来。 “这几个秃驴,只怕都是一伙的,顶着慈悲为怀的名义,干的杀人不眨眼的勾当,呸!” 十三骂骂咧咧的声音清楚的传来。 春宝连呼吸都快停止了,屏气凝神站在那里,琢磨着一会儿要是真打起来,她必须得护着她家小姐全身而退。 陆嘉还在摸索供桌。 手落在供桌上的供烛上,那供烛立在青铜法器当中,青铜法器左右一边各一个,被擦拭的锃光瓦亮。 而供桌上其他的贡品却并没有多新鲜。 不换新鲜的贡品,却将供烛法器擦得锃亮? 陆嘉蹙眉盯着那法器,耳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用力扭动那法器,法器像是固定在桌上,根本转不动。 往外拔,拔不起来。 往里摁,摁不下去。 难道这供烛法器不是机关? “爷,里面好像有人!”十三惊声一喊,加快脚步就朝大殿奔了进来。 春宝两手收紧,做出一个防御的姿势。 陆嘉深吸一口气......背水一战,这么快就要打响? 就在陆嘉转头准备迎接萧延质问的一瞬,忽然眼睛瞥到头顶的佛像。 佛像是常见的结跏趺坐。 佛祖左右两脚的脚背置于左右两腿上,足心朝上,端坐莲花宝座之中。 这种坐姿又能再细分成两种,一种叫吉祥坐,一种叫降魔坐。 吉祥坐,右脚放在左腿之上,右手置于左手之上,成说法印。 而降魔坐相反。 左腿放在右脚之上,左手置于右手之上,成说法印。 这个佛像却是右脚放在左腿纸上,手偏偏左手在上,右手在下,手指原本该捏成一个说法印,但他的手指却稍稍朝右侧倾斜,角度...... 陆嘉顺着看过去。 恰好指向右侧。 外面的脚步声已经要跑到台阶之上。 陆嘉伸手,将右侧供烛法器朝左侧往外拔,同时左侧供烛法器向右侧向下摁。 咔嚓。 供桌底下瞬间裂出一个口子。 电光火石一瞬,陆嘉拽了春宝和那狗子扑通跳下去。 头顶机关瞬间闭合。 “咦,我刚刚明明听到里面有声音,我好想还看到人影了,人呢?” 十三一脚踏入大殿,空荡荡的大殿一个人影没有,他一头雾水朝萧延看过去。 萧延目光落在供桌上。 那供桌上的贡品里有果子,果子已经烂掉一半。 这像是悉心打理的? 密室里黑漆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凭着感知,陆嘉和春宝能知道,她们脚下是一截台阶。 两人扶着墙壁,摸索着朝下走。 台阶不多,一共十三阶。 下了台阶,之后的地面还算平整,为了避免不触碰到不该碰到的东西,春宝一直将狗子抱在怀里带着。 两人尽量放轻脚步,不发出一点声音,狗子仿佛知道身处危险,也没什么动静,以至于春宝走两步就要探探狗子的鼻息,怀疑自己是不是把它给捂死了。 忽然一道掌风,兜着陆嘉门面直接劈来。 “小心!” 陆嘉一声低叫,抬手反击。 黑暗的环境里什么都看不到,陆嘉干脆闭了眼,仅凭着耳力来判断对方的气息位置,掌风位置,动静位置。 对方出手狠辣,手里应该带着类似于短剑匕首一样的兵器。 刺破空气,带着一股子阴毒。 “后退,去台阶上!” 陆嘉吩咐一声,旋即手摸到腰间,一截缠着腰的软鞭抽出,冲着气息所在的位置一鞭子狠狠抽过去。 啪! 鞭子抽出,发出动静,听声音就是抽中了位置。 春宝将狗子放到台阶上,摸摸狗头,“乖,别动,姐姐给你打坏人!” 从怀里摸出一只小弹弓,春宝弯腰从裤腿的位置掏出一把小铁珠。 她也闭了眼,屏气凝神。 听着又一鞭子发出啪的抽打声,春宝凭感觉射出铁珠。 噗! 铁珠击中皮肉,发出的声音和软鞭完全不同。 主仆俩一个在前一个在后,一个明着鞭子抽,一个暗着使阴招。 不过片刻,对方熬不住,发出痛苦的一声闷哼。 这声音可比气息那些容易判断的太多,陆嘉几乎电光火石一瞬间鞭子就卷过去,直接将对方脖子缠住,用力一勒。 就像是钓鱼。 尽管看不见,但凭着勒住鞭子的力度也知道,这是缠好了。 手臂用力一扯,防着对方手里的兵器,陆嘉将人猛地拽向自己这边的同时,脚尖点地,纵身一跃。 砰! 被她缠住扯过来的人就结结实实的撞到了旁边的墙上。 应该是脸直接撞了上去,惨叫声格外凄厉。 春宝一跃而起,直接一脚踹到人家后背心上,把人等于是钉在了墙壁上。 “饶,饶命!” 是那大和尚的声音,含糊不清,带着痛苦。 第19章 木杵 手腕一使力,春宝一下卸了大和尚的两个膀子。 随着大和尚一声惨叫,咣当一声,他握在手里的一把短刀落地。 春宝摸着大和尚的腰,顺着裤边儿抽出大和尚的腰带,将人手腕子朝后一捆,“老实点,不然割了你耳朵喂狗!” 旁边狗子:...... 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吃这东西? 大和尚:......? “这里有火烛吗?”陆嘉问道。 大和尚让打的一身的伤,疼的不行,陆嘉问完,春宝又朝着他小腹下端踹了一脚,“说!” 大和尚:...... 我也没说不说啊~ “顺着墙往前走一截有个石门,推开进去里面有火烛。”大和尚疼的倒吸冷气,颤巍巍的说。 春宝将人往前踹了一脚,让他去前面带路,“别耍什么花招。” 往前大概走了二十几步,陆嘉摸到了他口中的石门,抬手一推,里面立刻有橘黄的亮光透了出来。 陆嘉将门推展。 “天!” 春宝一声惊叫,汗毛都立起来了。 石门之内,屋子不算太大,但是所见之处......白骨森森,皮开肉绽,血腥味浓的仿佛置身尸山血海。 在石门正对面的位置,一件藕粉色的衣袍随着石门打开带来的一点风丝儿轻轻飘动。 那衣服薄如蝉翼。 春宝上前,走近了瞧那衣服,“小姐,这......” 她说着话,手指触摸到那件衣服上,忽然头皮一麻,舌头打结,话说不出口了,眼底瞳仁震颤,嗖的转头,惊愕的看向那薄如蝉翼的藕粉色。 陆嘉默了一瞬,“是人......的皮。” 春宝顿时手朝后一缩,震惊的脸上裹着恶心,转头凶狠的朝那大和尚一脚踹过去,“还当和尚呢?就这么在佛祖屁股底下作恶?” 大和尚让踹的跌倒在地,身上疼的直冒冷汗,“一样是杀人越货,你们两个女魔头有什么资格说我。” 屋里摆了不少法器。 有白螺,双面鼓,梨木杵...... 陆嘉顺手拿了梨木杵,在手里掂了掂,一个上抛又稳稳接住,“这个东西,你想自己感受一下吗?” 大和尚瘫在地上,睁圆了眼睛惊恐的向后退缩,“你干什么,外面可是有刑部的人在搜查,他们没多久就能找过来的,你不怕被抓吗?” 陆嘉笑道:“比起被抓,我更喜欢刺激,谁让我是女魔头呢?。 自己做的法器有什么好怕的,自己感受一下不好吗?” 陆嘉手里拿着梨木杵,朝着大和尚就戳过去,手法残忍,但面上一丁点儿笑意都没减少。 梨木杵头部锋利尖锐,大和尚疼的差点断了气,怒吼的声音都是羸弱颤抖的,“住手,住手!” 陆嘉转动梨木杵,“船上两个姑娘,人在哪里?最好乖点回答我的问题,不然......” 被这样折磨,大和尚打着哆嗦,如实的招供,“在船上就沉了水底了。” “怎么沉的?” “我住的那个屋子,隔壁,就是我装作阿婆住的那个屋子,地板通着船底,那船到夜里航行的时候,底下只留一个舵手和一个副舵手,他们到后半夜会喝酒,我趁他们喝酒聊天的时候把人运到底下,然后从底下的窗口把人抛出去的。” “当时我敲门的时候,人在哪里?”陆嘉皱着眉,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就在门背后。”大和尚实在受不住,“拿出去吧,我都如实招供了,我这里有易容的绝好药丸,我可以和你们共享,到时候咱们一起做大事。” 陆嘉搓着指腹,“我当时看到的那颗药丸,是易容药丸?” 大和尚点头,“是。” “为什么对她俩下手?”陆嘉又问、 大和尚道:“我要修炼玉童莲身。” 玉童莲身,这四个字陆嘉听过,什么狗屁修炼,根本就是...... 陆嘉心头鼓着一团火气,“既是要修炼,为何又要杀人?” 大和尚道:“她不是玉童啊,属于次等货,我还留着她干嘛?留着平白让人发现吗?” 这话听得陆嘉浑身不适。 陆嘉自问这些年她杀的人也不计其数,见过的尸体也成山成海,可从来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难受。 哦,不。 有一次,比现在难受百倍,千倍,万倍。 平威军被覆灭那次。 手攥着拳,骨节因着手指用力而发白,陆嘉道:“你既不是真和尚,为何还要修炼这个?” “有人出高价钱买啊,皮鼓,骨哨,这些都能卖出绝好的价格。” “谁要买?” 那梨木杵被陆嘉快速的转动。 大和尚疼得抽气,“是,是......” 正说着,外面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 “靠,这里怎么这么黑,一点光没有。” “前面好像有一点亮。” “注意脚下,小心机关。” 是十三,赵都和萧延的声音。 他们找到机关并且进来了。 春宝立刻看向陆嘉。 大和尚张嘴就要呼救。 被刑部的人抓了也比落在这女魔头手里强啊! 只是大和尚才张口,不及声音出来,陆嘉直接捞起旁边的一件法器,手起法器落。 咔嚓。 脆弱的脖子经不住尖锐的法器。 脑袋骨碌分离,陆嘉快速起身。 一掌劈晕旁边看戏的狗子。 狗子:......我特么。 “你去那人皮旁边。”陆嘉吩咐春宝,“把自己手捆了那架子上,装死。” 一面说,陆嘉一面走到屋里墙角处的一张床榻上。 床榻上还躺着一个死透了的尸体,陆嘉犹豫一下,解开自己的衣裳,躺在了尸体旁边。 刚刚躺好,石门门口出现一道高大的人影。 萧延一步垮进来就看到迎面被挂在架子上的春宝。 春宝耷拉着脑袋,嘴角还带着血,分不清是死是活。 萧延紧皱的眉心裹着怒火,心口剧烈的颤了一下。 第20章 炙烤 (上一章被屏蔽了,正在努力修改) “陆三小姐!”十三一步蹿到陆嘉所在的床榻,惊叫一声。 萧延转头。 陆嘉衣衫不整的躺在那里,在橘黄的烛火下,分不清是死是活,但不堪入目,鞋子掉了一只不知在哪,衣袖扯裂半垂在地。 萧延这一刻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情绪。 厌恶?烦躁?或者别的什么。 他两步走过去,解开自己的外袍直接罩到陆嘉身上,“不知死活的东西!” 说完,手指探在陆嘉脖颈处,紧绷的面色在探到脉搏的跳动后略略松弛一点。 十三舔了舔嘴皮,看向萧延。 萧延道:“还有气,不过很微弱,估计离死不远了。” 陆嘉:...... 赵都看了一圈室内,咬牙切齿的咒骂,“这狗东西,真够狠毒的,这一屋子打眼望去,至少有二十具尸体。” 说着,赵都捞起旁边一件法器,前前后后左左右右仔细瞧了一圈。 “这是个什么东西?不像是和尚用的,也不像是喇嘛用的。” 萧延瞥过去,“是道家的东西,不过不是正统,是邪门路数,叫耘集骨,用人的头盖骨做成。” 赵都手一哆嗦,啪,那玩意儿落了地上。 到还挺结实,在地上打了个转转了几圈,没碎。 赵都满目震惊看向萧延,“头骨?” 萧延扬了一下下巴,朝春宝旁边的藕粉色点了一下,“你旁边飘来飘去的那个,人皮蝉翼。” 赵都侧脸一看,刚刚只顾着看被捆在这里的春宝,还没注意旁边有别的东西,这一眼看过去,直接看到一张皮。 吓得赵都大腿一抖,踉跄着朝后退了两步。 萧延漫不经心道:“再往后退,你就要碰到另外一件法器,一种……皮鼓。” 砰~ 一声似悠扬非悠扬的声音传出,钝钝的有点发沉。 萧延啧了一声,“已经碰到了。” 赵都尾椎骨都是麻的,头皮差点拽着天灵盖跳起来,靠了一声,“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变态的玩意儿?” 萧延挑眉,“难道你不应该问,为什么你吓得快尿了我还这么冷静?” 赵都:...... 躺在床上的陆嘉:...... 这人嘴毒不分对象啊! 跟着过来的仵作已经开始初步验尸。 “大人,死者正是我们追查的大和尚,死前经历过激烈的打斗,死亡原因是法器击穿脖颈,导致头部分离而亡,死亡时间......不超过一刻钟。” “一刻钟前,我们一直在大雄宝殿里,没看到一个人从密道出来,之后我们进入密道,过程中也没有遇到其他人,一路到这里,现场除了大和尚尸体,就是这些腐尸,再有就是陆嘉和春宝。” 萧延把自己的衣裳给陆嘉盖严实,因为遮挡的时候心头带着火气,连陆嘉的脑袋也罩进去了。 躺在萧延衣服底下,陆嘉屏气凝神,听这狗官判断。 赵都默了一瞬,“从常规来看,陆嘉和春宝的嫌疑最大,这里除了她俩,没有第二个活人,完全就是一个密室杀人。 杀掉死者之后,伪装成受害者出现在现场。” 十三看了萧延一眼,“可陆三小姐和春宝应该没有这个本事吧?” 萧延想起陆嘉刚刚到了荣安侯府那天,和春宝俩人拳打脚踢乳母的场面,春宝连牙都上了。 这种打架的架势,像是疯狗,不像是女魔头。 而且陆嘉是陆微的妹妹,从这一点就可以确定,她不是乾州杀人案的女魔头。 萧延道:“如果陆嘉不是杭州陆氏的人,现在基本可以当成第一嫌疑人带走了,但她是,现在就只能是第一证人。” “这是什么?” 仵作将尸体翻了个个儿要继续检查的时候,赵都一眼看到大和尚身上的东西。 仵作眼皮一跳,忍着恶心将那东西取出来。 萧延看了一眼,“梨木杵,邪路法器中,最为淫秽不堪的。” 赵都瞬间听懂了。 “靠!这东西......咱们来之前,现场一定很激烈吧,大和尚不是个东西,对方也不是个善茬,怕是比大和尚还要变态。” 密室没有其他的出口,现场搜查完毕,刑部的衙役将密室里的法器尸体一应转运出去。 陆嘉和春宝还“昏迷”不醒,作为活人,也没有受到太好的待遇,被两个衙役抬着,就跟抬尸体一样的从密室里抬到外面的地上。 “去取火盆。” 陆嘉闭着眼,看不到外面的情形,只听到萧延在她脚边吩咐。 很快,随着当啷一声响,她左臂方向传来灼热的炙烤感。 火盆放在了她的旁边? 初夏季节? 这要干什么? “你干什么?”赵都立在萧延一侧,疑惑的看着萧延用火钳夹起一块烧的通红的银霜炭。 萧延嘴角带着一抹笑,“虽然理论上她不是杀人犯,但人心隔肚皮,谁知道呢?这要是真的晕过去,她就是受害者,这要是假装晕过去,那她就是嫌疑人。 我试一试。” 试一试!? “试一试?怎么试?”赵都声音都拔高了,“你别没拿稳哐当落了,砸人姑娘脸上,容都让你毁了。” 萧延道:“你说,我用这火炭去烫她的睫毛,她眨眼吗?” 赵都:.....哈? 陆嘉:……! 春宝:……! 十三站在旁边,忠心耿耿的道:“要是真的晕过去,那肯定不会眨眼,要是假装的,肯定会眨,接下来,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 陆嘉心里骂出成山成海的脏话。 见证你大爷! 老娘但凡眼皮眨一下,我跟你姓! 真以为老娘这么多年是吃素包子长大的? 陆嘉秉着呼吸,躺在那里,维持基本的虚弱的喘息,一动不动,宛若一个快断气的半个尸体。 她清楚的感觉到一块炙热的东西在她眼皮上方停留,然后那滚热的温度刷的一下逼近下来。 卷翘的睫毛被火炭一烫,立刻发出一股烧焦的味道。 陆嘉脑子里想着平威军那尸山尸海,硬是咬牙熬住,一动没动。 “啧~” 萧延似乎还挺失望,站直了身体将火炭丢到火盆里,随口吩咐,“同样的方法,去试一试春宝。” 春宝:...... 我日你祖宗! 第21章 疑心 经历了火炭烧睫毛,羽毛挠脚心的试探之后,陆嘉和春宝暂时被判定为现场证人,由刑部的衙役护送着去了寺院一处空着的禅房里,由刑部专用的大夫施针唤醒。 大和尚死的透透的什么都问不出来。 能问的只有寺院里和他沆瀣一气的那几个野和尚,赵都带人直接将其抓回刑部大牢。 “大人,这是从现场找到的。”十三将一把小铁珠递到萧延面前。 萧延捏了一颗,搓着瞧看须臾,“哪个位置发现的?” “密室台阶下面到石门之间的那一段,一共二十三颗,仵作查验过,大和尚身上的确有符合这个铁珠尺寸的外伤。” 萧延指腹搓着铁珠,“现场找到弹弓之类的吗?” 十三摇头,“没有,不仅没有找到弹弓,也没有找到抽打大和尚落下外伤的鞭子,应该是被凶手带走了。” 密室里该运的东西已经搬出来,衙役们正在仔仔细细的搜查寺院其他位置。 萧延朝陆嘉在的院子走过去,“陆嘉和春宝身上也没有吗?” 十三摇头,“没有,她俩身上搜查过,什么都没有,不见鞭子和弹弓。” 萧延没说话,进了院子直接推开陆嘉的屋门。 陆嘉和春宝已经醒来,大夫不在,屋里就她们主仆俩。 萧延推门进去的时候,俩人正并肩坐在床榻上,不知道低低的说着什么。 大门一开,她俩齐刷刷一脸惊恐的朝大门方向看来。 萧延眼睁睁看着陆嘉身体打了个哆嗦,嗤笑,“现在知道怕了?” 他话音一落,陆嘉嗷的一嗓子就哭了出来。 陆嘉一哭,春宝就跟得到什么讯号似的,跟着嗷的一嗓子也哭了出来。 俩人哭的哇哇的。 萧延:...... 十三:...... “哭什么?”萧延没好气看着陆嘉。 陆嘉打着哭嗝儿瞪着萧延,“搁你让人捆了剥皮,你能不哭?” “我和你说过,不要到处乱跑,你自己不听,出了事就知道哭?索性是活着呢,还知道哭,要是死了去哪哭?别哭了,说一下案发经过。” 萧延拉开一把椅子,大马金刀的往那斜喇喇一坐,斜睨着陆嘉。 陆嘉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我俩从刑部借了狗子之后,本来是想要去找木匠修门的,但半路想起来,我们小酒馆开业,好像还没去庙里拜一拜,和人打听说是城里就有个庙,我俩就去了。” 陆嘉哭的眼皮发肿,嗓音带着沙哑。 萧延置于桌上的手指微动,寺院里的和尚可是说,今儿寺里没有来过一个香客。 他面色平常的看着陆嘉,“你们买了寺院里的香?哪种?” 陆嘉脑子快速的转着,分析萧延这句话。 寺院里的和尚应该是都被抓了,那些和尚不可能见过她,萧延这样问......无非就是还在试探。 余杭陆氏带给陆嘉的保护罩,没有陆嘉想象的那么好用。 萧延这狗官还是在疑心她的。 真正的陆嘉和乾州杀人案的女魔头完全没有时间上的重合,真正的陆嘉不会是杀人凶手。 但萧延明显是不放过任何一点蛛丝马迹。 陆嘉哭着道:“哪啊,我们走在半路上就让人套了麻袋,等我一睁眼,人已经进了那屋子里了。” 陆嘉一脸的恐惧,身子细微的窸窸窣窣的抖着,她衣服让扯烂了,还披着萧延的外袍,在宽大的外袍下哆嗦,外袍然颤的衣料抖动。 萧延看着陆嘉哭花了的脸。 “在哪被套的麻袋?” “在寺院后门那里。” “你去后门做什么?”萧延问。 陆嘉道:“我当时好像看到那个阿婆了,我想着我带了刑部的狗子,我和春宝还是俩人,说不定能抓到她,她一个老婆婆了,再厉害能有多厉害。” 萧延一脸问号,“就凭你?你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吗?就你这种上赶着送死的,不剥你的皮剥谁的皮!” 陆嘉哭道:“你这个人怎么这么铁血心肠,一点同情心都没有,我差点死了!你个王八蛋,当时在惊春茗你都不告诉我,那阿婆就是大和尚,我要是知道那阿婆就是大和尚,我能绕去后门吗?” 陆嘉红着眼和萧延嘶吼,最后一句说的破音。 她激动着情绪,双手抓着萧延外袍,用力一扯,那外袍立刻被她扯得从身体上滑落下来。 瞬间露出脖子以下一片晃白的肌肤。 陆嘉咬牙切齿还在怒骂,“我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你堂堂刑部尚书,不去抓坏人,在这里冷嘲热讽我?你这官,是靠着冷嘲热讽混上去的?” 萧延眼皮一跳,转开目光,“穿好衣服!” 陆嘉猛地意识到自己肌肤露了出来,一下红了脸,将衣袍裹紧,“臭流氓!” 萧延:! “我臭流氓?我臭流氓我为什么还要把外袍给你穿!”没好气的豁然起身,又想到该问的话还没问,萧延又咣当一屁股坐下去,扯拽了一下衣领,“你在密室里,见到大和尚和谁打架了?” 陆嘉愤愤瞪着他,显然一脸的情绪全是不满。 “和俩女的。” “长什么样?”萧延立刻追问。 陆嘉道:“我哪知道啊,大哥,我当时让人捆了手脚被绑到了死人旁边,我旁边就是一个死尸,都臭了的那种,你问我谁和大和尚打架?我没被吓死已经是我福大命大了,我怎么知道她长什么样?” “那你怎么知道是两个女的?” 陆嘉翻白眼,“我又没聋了,她们说话了好吗?” “说了什么?” 陆嘉抿抿唇,幽怨的看着萧延,“好像说大和尚把法器卖了,没把钱分给她们还是怎么回事,我当时真的很害怕,我快吓死了,我真的记不住。” 萧延看向春宝。 春宝瞪着一双大眼睛回视萧延,然后真诚的发问,“难道你觉得我比小姐知道的更多?你怎么会有这样奇怪的想法?” 萧延:...... 我奇怪? 深吸一口气,萧延一脸无语的叹出,“你当时都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只管说就是!” 春宝让他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得缩缩肩膀一撇嘴,“好大的官威,就知道吓唬老百姓,那和尚杀了那么多人,尸体都臭了,你们今儿才把人抓了,还是抓了个尸体,真有本事。” 萧延快让这主仆俩气死了,“说你听到的,看到的!” 第22章 撕的 “我睁开眼的时候,他就已经和那俩人打起来了,那俩人功夫特别高,大和尚三两下就让人家撂倒,我看着有个女的把一个木头棒子塞进了大和尚的屁股里,然后问大和尚法器卖给了谁,钱在哪里? 大和尚正要回答的时候,那俩女的忽然说外面来人了,然后她们就杀了大和尚,给了我和小姐一人一掌。 我就看到这些,我让捆住的时候,脑袋也让捆住了,我看不到她们长什么样,就只能听见声音。” “为什么只杀了大和尚,没杀你俩?”萧延问。 陆嘉一脸震怒。 “你什么意思?什么叫为啥没杀我俩?你就差直说我俩和那俩女的是一伙的了,你要是觉得我俩是她俩的同伙,就直接抓我,然后告诉我爹,我和杀人犯勾结,让他知道知道他闺女多厉害呢!” 萧延审视一般看着陆嘉。 回想当时打开石门的场面。 春宝的脑袋的确是被捆住的。 如果陆嘉和春宝就是杀死大和尚的凶手,那是谁把春宝捆住的呢? 陆嘉吗? 陆嘉把春宝捆住,然后再自己躺倒那尸体旁边,自己敲晕了自己? 如果真是自己敲晕自己,如何能保证晕倒之后躺着的姿势那么严丝合缝呢? 能做到,除非有极其高超的武艺。 但是从未听说陆氏给家中女眷请师傅教习功夫。 在心里推翻这一设定,萧延没什么表情的道:“你想多了,只是例行询问。” 说完,萧延起身。 “如果你们又想起来别的什么,请第一时间告知刑部,需要我派人送你回家吗?”萧延居高临下看陆嘉。 不得不说,陆嘉一张脸是长得挺好看,就是......没有眼睫毛,看上去多少有点古怪。 陆嘉没好气翻他一个白眼,“用不着。” 萧延目光一收,转身离开。 陆嘉冲着萧延的背影道:“你知道我眼睫毛是怎么回事吗?我记得那大和尚没动过我眼睫毛啊,但我现在没有眼睫毛了,好像让烫没了,哪个断子绝孙的王八蛋干的?” 萧延:...... 步伐略显僵硬的朝前走,“我怎么会知道。” 等萧延一走,听着外面脚步声渐远,春宝压着声音道:“萧延怎么回事?都认定咱们就是余杭陆家的人了,怎么还怀疑咱们? 他怎么那么缺德,竟然用火炭烫咱俩眼睫毛,以后生的孩子肯定没屁眼儿。” 陆嘉一收先前脸上浮夸的表情,“他不好糊弄。” 如果不是为了提前将大和尚灭口,陆嘉不会这么冒失的在刑部眼皮子底下动手的。 之后再被萧延逮到在案发现场出现的话,怕是就没有这么轻松过关了。 从清源寺离开,陆嘉和春宝没回惊春茗,直接回了荣安侯府。 路上春宝欲言又止了好几次,最终没憋住,问道:“小姐,奴婢有个问题吧,百思不得其解。” “嗯?” “就是,之前躺在你身边的那个尸体,好像都生蛆了。” 陆嘉:...... “没事你琢磨这个干什么?没得恶心。” 春宝舔了一下嘴皮,十分认真的道:“不是,奴婢就是想,你看啊,这尸体腐烂了,要生蛆,你说蛆要是哪天腐烂了,还生蛆吗?” 陆嘉:...... 这是个什么脑子啊! 荣安侯府。 陆嘉回去的时候,正好在二门遇上萧轶。 “这不是我那小姨子吗?”萧轶正往出走,猛地迎面看到陆嘉,眼底亮了一下,面上带着轻佻的笑,步子一拐,朝陆嘉那边靠近过去,目光在陆嘉身上的衣裳上一扫,扬了一下眉,“你穿的,是萧延的衣服?” 陆嘉昨天晚上对这府里的人口有了一个大概的认知,知道这位是陆微的夫君。 她立在那里俏生生的笑,“姐夫要出门?” 姐夫俩字叫的甜腻腻的。 陆嘉长得不光是好看,是妩媚中带着风情万种。 好看的五官透着春情,偏偏一身不合身的男性外袍裹在身上,给人一种莫名的刺激感。 萧轶喉结滑动,吞咽一口,“不出门,专门来这里等你的。” 这话说的过分。 陆嘉只当单纯听不出来,还天真烂漫的笑,“姐夫真好,姐夫等我做什么?有什么事吗?要去我院子里坐坐吗?” 这邀请让萧轶一个瞬间全身的血液都冲向天灵盖。 他舔了一下发干的嘴皮,却缓解不了嗓子眼的发紧。 “嘉嘉。” 就在萧轶要开口的时候,陆微的声音从斜后方传来。 萧轶一回头,看到陆微虚虚扶着肚子朝这边走过来。 陆微一脸意外看着萧轶,“你不是要进宫?怎么还没走。” 陆嘉看了陆微一眼,又看了萧轶一眼,故作一声叹,十分绿茶的带着一脸意兴阑珊翻了个小白眼,“姐姐和姐夫说话,我就不打扰了。” 转脚带着春宝离开。 临走给萧轶投去飞眼一瞥。 陆微攥着手帕眼睁睁看着萧轶望着陆微的背影眼睛都直了。 咳了一声,陆微道:“快去吧,进宫晚了免得陛下发火。” 萧轶一收目光,朝陆微笑道:“放心,没事,不过是进宫吩咐一下过几日狩猎的安排,你快回去吧,昨儿夜里受了惊吓,今儿合该多休养,免得动了胎气。” 陆微心里冷笑,我再休养,你现在人就进了陆嘉院子了。 等萧轶一走,陆微转脚朝陆嘉住的院子走去。 “一天到晚不在府里,怎么这么贪玩。”陆微端着温善姐姐的笑容,一脚跨进屋门,朝陆嘉嗔怪的笑。 陆嘉刚刚换了衣裳,瞥了一眼陆微的肚子,忽然笑起来,转手提起床榻上随意放着的衣裙。 “你猜,我的衣裙怎么被撕破了?” 陆微一愣,不解又错愕的看着陆嘉,顿了一瞬,目光落向那件衣裙上。 桃粉色的衣裙透着小姑娘的鲜活,却被撕的斑驳一片,有个衣袖甚至快要从肩膀处掉下来。 这样的衣裳若是穿在身上,可想那肌肤要如何裸露。 “嘉嘉,这是......” 陆嘉笑容很大,“世子爷撕的呢。” 第23章 算计 陆微一瞬间眼睛瞪大。 心底似乎松了一口气,不是萧轶。 同时又升起一股惊疑好奇,竟然是萧延? 陆微看着陆嘉,“发生了什么?” 陆嘉眼底面上带着狡黠,没回答陆微的问题,而是将那衣裙随意的轻飘飘的往床榻上一丢,转身往旁边圆桌前的凳子上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问陆微,“你说,世子喜欢我吗?” 陆微自十岁起,就被荣安侯夫人接到了荣安侯府这边住着。 和陆嘉的接触,也就是小时候那几年。 小时候的陆嘉,是跋扈又愚蠢的,可现在陆微却觉得她跋扈依旧,但似乎不太愚蠢。 揣度着陆嘉的心思,陆微在她对面坐了,笑道:“你和世子私下见面了?在哪见得?” 陆嘉笑嘻嘻道:“我在鼓楼大街盘下一个店,我要开个小酒馆。” 这话题跳跃的让陆微跟不上节奏,震惊的看着陆嘉,“什么?” 陆嘉抿着一口茶,忽然朝陆微的方向凑了凑小脑袋,带着一股憨态,“我的小酒馆开业之后,我就不能每天都在府里待着了,到时候府里要是问我什么,你能帮我打掩护吗?就说我开小酒馆,是咱们家里的意思。” 陆微蹙眉,看不透陆嘉,“为什么?” 陆嘉一撇嘴,“当然是为了追男人啊,我在府里怎么追世子,当然是得出去才能追啊,酒馆多方便,喝多了酒,干柴烈火,不就成了。” 说完,陆嘉似有若无瞥了一眼被丢在床榻上的衣裙。 陆微瞬间心头一震。 “那衣服,是在酒馆被撕的?” 陆嘉含笑不语,一副得意的蠢样子。 陆薇险些冷笑出声,这蠢货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被男人撕了衣服竟然还高兴成这样? 不过,当时到底激烈到什么程度,竟然能让萧延那种人把陆嘉的衣服都撕了? 这...... “你这么喜欢世子?”陆微问出心里最后一点试探。 陆嘉翻白眼,“这不是废话么,不然我大老远的过来做什么,你怎么这么啰嗦,就说答应不答应吧。” 当然答应。 可不能答应的太痛快,陆微抿唇笑,“我答应倒是没什么,你是我妹妹,我理应帮着你,可你姐夫问起来,我该怎么说?说是家里让你来开酒馆,总要有个缘由。” 她特意提了萧轶,陆嘉听得出她的敲打。 但她是蠢货啊,怎么配听得出呢,立刻眉眼弯弯一笑,“姐夫啊,你要是不好和他说,我亲自去找他,我感觉他还挺好说话的,刚刚还说专门等我呢,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事,我一会儿去找他呗,求他帮我。” 陆微顿时眼皮一跳。 捏着帕子的手都紧了。 这蠢东西竟然听不出她话语里的敲打? 陆微没好气的心里翻白眼,真是高估了她的脑子,只能直白点说:“开酒馆可以,但是以后离你姐夫远点,你还未成亲,和你姐夫走的太近,对你不好,人心险恶,谁知道要被传出什么难听的谣言。” 陆嘉一挑眉梢,“我和姐夫清清白白,谁烂了舌头要说闲话。” 说着,不耐烦的一摆手,“无所谓,反正我现在只想开酒馆勾引世子爷,你就一句话,帮不帮我?” 陆嘉话说的粗鄙放荡,陆薇听得心满意足,谁会不喜欢自己有个蠢妹妹呢! “自然帮你,谁让你是我妹妹,只是,老夫人和夫人问起来,我怎么解释呢?” 陆嘉直接一个白眼翻出去,“我要是知道怎么解释还找你?” 陆微:...... 我竟无言以对? 等从陆嘉的院子出来,陆微的贴身婢女压着声音朝她道:“这事儿,怕是不好找缘由,陆家是什么人家,怎么可能让投奔京都的小姐抛头露面开酒馆呢。” 陆微轻松笑道:“好不好找的,也轮不到我操心,去夫人那里吧。” 陆微过去的时候,荣安侯夫人正黑着脸骂人。 昨天晚上,一夜之间,她屋里全部的银票,现银,首饰,统统不见了。 损失不计其数,现在却连个嫌疑目标都没有。 除了萧延,阖府上下谁还有这个胆子敢这样偷她屋里的东西! 可偏偏萧延随便就能拈出萧轶两桩要命的丑闻。 荣安侯夫人怄的一宿睡不着,火气大的直接嘴角起了两个火疖子。 “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让你好好休息?昨天吓坏了吧?”一见陆微进来,荣安侯夫人脸色稍缓,朝她笑了笑。 陆微扫了一眼屋里的丫鬟婆子,“你们先下去,我和夫人有话说。” 陆薇自小跟着荣安侯夫人住,她在这屋里的话语权还是很大的,一屋子下人立刻鱼贯退下。 等人走完了,荣安侯夫人疑惑看陆微,“怎么了?” 陆微便将刚刚陆嘉的那些话一五一十的告诉出来。 “......她胆子也太大了,我真没想到,她小小年纪竟然能干出这种事,在外面勾搭世子,竟然还闹得撕了衣服,这......她应该是没有浑说,回来的时候身上穿的还是世子的外袍。” 陆微一脸的惴惴不安心神不宁。 荣安侯夫人皱着眉,阴沉的脸上多少带了点笑意,“没想到她本事还挺大,延儿多油盐不进一个人,能让她蛊惑的动手撕衣服。 她这才来多久! 亏我还担心,她脾气燥烈不好驯服掌控,这哪里还用得着我掌控,她自己就把事情办完了。” “可她要开酒馆,这要是闹出什么丑闻,到时候怕是连累轶哥哥。”陆微担心道:“而且,她的身份,怎么可能光明正大抛头露面开酒馆呢?要是出了事怎么办?” 荣安侯夫人冷笑:“你傻啊,她开酒馆是为了接近延儿,现在明显是得手了,后面的事都不用咱们插手,只需要推波助澜就行,就算是出了事,也找不到咱们头上,正好撇清干系。 至于开酒馆的由头,这个倒也好说,一般没人问,真要有人问起来,就说是家里给她置办的嫁妆,她自己上心,想要亲自盯着点就完事了。” 她正愁不能出心中这口恶气,哪成想陆嘉竟然给她送来现成的机会! 第24章 无碍 大和尚死了已经三天,然而凶手依然毫无踪迹可寻。 整个刑部,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凝重。 赵都端着大茶缸子喝了一口茶,朝萧延道:“那艘船也拆完了,什么夹层都没发现,当时那大和尚易容成老太婆,混在人群里下船,至于不见的那俩姑娘到底去了哪,一点线索没有。” 赵都叹一口气,看着萧延。 “不过,基本可以确定,那俩姑娘不是受害者,那就是乾州杀人案的女魔头,只是咱们抓不到线索不知道她们到底是怎么离开船的,这还能大变活人呢?” 萧延看着手里的宗卷,没接这话,只是问道:“乾州来的那个女证人,做画像做出来没?” 赵都道:“哪有那么快,她脑子都让抢钱那场面冲击了,对那俩女魔头记忆其实并不深,之所以愿意报案提供线索,不过是为了赏银,她以前是那师爷的外室,吃喝全靠着师爷,师爷一死,她没了依靠,这是想要最后捞一笔,咱们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尽量让人给她还原当时的场景,让她多想起来点。” 萧延吁了口气,将手里的宗卷递给赵都。 清源寺里抓回来的和尚经不住刑部的刑具,招的彻彻底底。 他们之前是在西北一带做土匪的,今年年初和那大和尚认识,受大和尚的指点,杀了清源寺原本的和尚,他们几个假装成和尚,霸占了清源寺。 那大和尚专门用人皮人骨之类的制作法器。 他们给那大和尚打掩护,大和尚则每个月给他们一笔钱。 那些制作出来的法器,据说都以超高的价格卖了出去。 至于卖到哪里卖给谁他们不知道。 萧延道:“大和尚罪大恶极,那从他手里买法器的人,更不是东西。” 宗卷上的内容赵都已经看过,叹气道:“可惜他们黑吃黑,大和尚让杀了,不然咱们还能审一审,现在倒好,两眼摸黑,既抓不到女魔头,还又多了一个案件枝杈,还得去找这购买法器的。” 说及此,赵都气的不行。 “这都什么狗屁玩意儿,玉童莲身,怎么会有人要这么变态的东西啊,说是得一个女子经过九九八十一次......” 赵都自己说的都觉得说不下去,重重喘了口气,不提了。 “对了,今儿陆嘉那酒馆开业,你不去捧个场?就当放松一下,连轴转了三天,我人都要废了。” 萧延眼底漫上一层意外,眉梢微扬,“你什么时候和她这么熟了?” “这不是你小姨子嘛,照顾照顾生意呗。”赵都笑道。 萧延一脸没好气,“那是萧轶小姨子,和我没关系,谢谢!” 赵都知道萧延和荣安侯府的那些破事儿,也就没再多说什么,只笑道:“你走不走?不走我先撤了,在衙门耗了三天没回家,我身上都臭了。” 萧延摆手,“赶紧滚,我说呢一股馊味儿。” 赵都前脚离开,十三后脚推门进来。 萧延刚将宗卷锁入抽屉,见是他,一面起身一面问道:“查清楚了?” 十三道:“陆三小姐的酒馆是余杭陆家给她的嫁妆,那酒馆开业前各项手续都是府里夫人跟前的管家帮忙跑下来的。 说是余杭那边打算让陆三小姐在京都找一门婚事,陆三小姐自己做主,想要开个铺子给自己当嫁妆,陆微和夫人帮她商议的,开个酒馆。 没什么问题,酒馆里的账房和伙计都是府里的管家安排的呢。 就是一点,清源寺的事,陆嘉好像没和府里说。” 陆嘉一个刚从余杭来的姑娘,还是余杭陆氏的小姐,来了京都就要开酒馆,选的位置还是惊春茗,她坐过那艘船,也在清源寺的密室里出现过...... 所有这些都让萧延觉得不踏实。 得了十三这些话,心里那些疑心也就散去了,想起陆嘉借狗那天说的话,萧延嗤笑,“陆微和夫人安得什么心她又不是不知道,那件事自然不会说。” 先前的惊春茗,如今的喜客小酒馆。 开业第一天,全场酒水半价,下酒菜买三送一。 赵都从外面一进来,就见小伙计身影如飞满场招待酒客,陆嘉和春宝在酒馆一层靠着墙角的一桌坐着。 她们身后摆着一张八仙桌,桌上供着财神爷。 赵都瞥了一眼八仙桌底下的高出来一截的地板,朝陆嘉走过去。 “客官您几位?”赵都换了寻常衣裳,小伙计不知道他的身份,一脸笑容迎上前招呼。 赵都指了一下陆嘉,“找你们东家。” 小伙计立刻笑道:“客官您请!” 转头又去招呼别的客人了。 “陆三小姐会享受啊。”赵都瞧着陆嘉桌上摆着的一碟酱牛肉,一碟糖醋花生,一碟无骨麻辣凤爪和一壶不知道什么的酒水,笑着道。 陆嘉回头就看到赵都,赶紧起身,“赵大......” 瞧着赵都身上的便衣,陆嘉声音顿了一下,“赵大哥快坐,今儿不忙了?我还想开业的时候给你送帖子呢,又怕你们忙得不可开交,没敢打扰。” 陆嘉笑的眉眼弯弯,一声赵大哥出口,脆甜脆甜的,和那小脸一样嫩。 赵都扯开旁边的椅子坐下,“是忙,从那天之后,我今儿才得空回家换了身衣裳,官服都快怄烂在身上了。” 酒馆里吵吵闹闹,他们声音不高,又是角落,就不怎么用避讳旁人是不是听得到。 陆嘉拿了个杯子给赵都倒酒,“尝一尝,这是从真定买来的梅花酿,特别好喝,咱们酒馆自己酿的酒得再等一个月才能喝上,坏人都抓住了?” 赵都抿了一口酒,“哪啊,哪那么容易!” 陆嘉顿时一脸惊恐,“怎么还没抓到?杀了那个大和尚的那俩女的也没抓到吗?她们可是知道我和春宝长什么样?不会来杀我和春宝灭口吧。” 陆嘉惊恐的样子让赵都想到了狩猎时林子里遇上的小鹿。 湿漉漉的眼睛带着一股挠人心尖儿的可怜,让人忍不住想要安慰。 “别害怕,没事,现在京都巡逻很密集。” 陆嘉抿唇,红润的嘴唇被牙齿轻轻咬过,她不安道:“那能透露一下那俩女的长什么样吗?我也好注意点,之前我但凡知道那阿婆就是大和尚,也不至于被抓过去。” 第25章 套圈 赵都笑道:“没有结案,有关案情的一切都不能透露。” 看着陆嘉那双不安的眼睛,他声音温和,又道:“就算你是受害者,也不能说,我们有规矩。” 陆嘉一脸失望啧了一声,“行吧,不说就不说,你们只要有目标了我就放心,街上巡逻真的很密集?我不会被当街杀掉吧。” 赵都笑:“不会,那凶手到目前为止还没杀过普通百姓呢,放心吧。” 陆嘉黑漆漆的眼底带着一点瑟瑟不安,想到当时在清源寺密室里陆嘉昏迷在躺着尸体的床榻上的样子,赵都捻着指腹又补充一句,“多提防着点年轻女子吧,感觉有什么不正常的,留个心眼。” 这也不算是破坏规矩吧,顶多算是提醒受害人提高警惕。 赵都心想。 陆嘉一愣,“年轻女子?那俩凶手是年轻姑娘?已经确定了吗?” “目前只能确定对方很年轻,别的还暂时确定不了。” 陆嘉揣摩着赵都这话,不敢再多问,只能乖巧点头,“行,我记住了。” “不用这么害怕!”赵都笑道:“陛下还打算过几日去狩猎呢,真没你想的那么吓人,该做什么做什么。” 陆嘉给赵都再斟酒,顺着他的话道:“狩猎?去哪里狩猎呀,我之前在家里听人说,陛下去狩猎,是要带很多人去的,有朝臣百官,也有朝臣家眷,可热闹了。” “是热闹,你们荣安侯府必定也在受邀之列,只不过你姐姐有身孕,到时候不见得去。” 陆嘉笑问,“陛下去狩猎,你们刑部也要跟着一起去吗?去保护陛下安全?” “去是必定一起去,不过用不着我们保护陛下安全,这些都是禁军在做。” 陆嘉打听过,萧轶就是禁军副统领。 “赵大哥尝尝这个无骨鸡脚,可好吃了。”为了不引起赵都的怀疑,陆嘉不再多问,“你们抓住那坏人,一定要和我说一声啊,我这天天提心吊胆的。” 陪着赵都说了会儿话,陆嘉借口有点事上了二楼。 二楼是雅间,陆嘉留了一间屋子供自己休息用。 “来活了!”一进屋,陆嘉朝春宝道。 刚刚赵都过来,春宝就起身离开,闻言顿时两眼放光,“抢哪?” 陆嘉在靠窗的桌边坐下。 “刚刚赵都说,过几日皇上要去狩猎,而负责皇上安危的,主要是禁军,萧轶就是禁军副统领,咱们干个大的!” 春宝亢奋的汗毛都立起来,摩拳擦掌,“咱们要直接弄死那狗皇帝?” 陆嘉笑道:“现在还不是他死的时候,不弄死,先弄个半死。” “好嘞,弄他!” ...... 春熙楼虽然是青楼,却没有开在花柳巷,而是开在了热闹繁华的鼓楼大街。 陆嘉站在春熙楼门口,仰头瞧了一会儿,嘴角噙着笑转头走到春熙楼斜对面的一处摊位。 “姑娘,套圈?三文钱一次,都是好东西。” 是一处套圈儿的摊子,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小眼睛矮个子,一笑露出一口大黄牙,中午饭可能吃了蒜,一张嘴臭的人有点后仰想要避开他。 不过摊位的生意挺好,一共三个套圈的摊子,都有人在玩。 陆嘉指了摆满头绳发饰的摊子,“这个也是三文?” 老板笑道:“都是,一样的,都是三文一个,来十个圈的?” 说着话,老板将十个竹圈往陆嘉的手里塞。 陆嘉接了圈儿拿在手里掂了掂,“行吧,那就先来十个的,这怎么算?套中了就是我的?” 老板笑道:“对,只要套中了就是你的,套中十个十个都给你,但要是没有套中,咱们也没有补偿。” 摊儿上玩的人挺多,陆嘉上手的时候,旁边有两个男的,三个姑娘。 瞄准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将圈儿嗖的扔过去,明明瞄准了,那圈儿却像是长了脚一样偏到了旁边。 五个人竟然没有一个套中一样的。 陆嘉挑着眉梢勾着笑,闲闲往摊前一站,随手甩出一个圈儿。 “哇!” 套圈摊位前,围观了不少人,陆嘉甩出去的那圈儿不偏不倚,将一只玉簪完完全全的套住,竹圈落地,登时惹得围观百姓一阵欢呼。 “这簪子可是这里面的上等货,一只簪子少说也得半两银子吧,这姑娘赚了!” “好准头!” “加油加油,套旁边那对耳坠子,和玉簪子是一对儿的!” 人群里有热烈的讨论声。 旁边套圈的几个人也朝陆嘉看过来。 陆嘉甩了甩肩膀,手腕一转,扔出去的圈儿冲着那对耳坠子就飞过去。 砰,落地。 再次准确的空心套中。 “好厉害!” “漂亮!” “好准头!” 人群的欢呼此起彼伏,越来越多的过往行人围过来瞧这里有什么好看的热闹。 十个圈,才出去俩,俩就都套中摊位上最为贵重的东西,那摊位老板的脸色一下沉了下来。 “这俩不算,不算!”他摆着手将陆嘉扔出去的圈儿捡起来,怒气冲冲的道:“你站的太近了,算是作弊!” “人家哪站的近了,比刚刚那俩小伙子站的都远!” “就是,老板耍赖是不是?” 人群里嘲弄的声音轰然而起。 老板恶狠狠的看了陆嘉一眼,“还套不套,套就退后点,不套......看在你手法不错的份上,这俩圈的钱我不收你的了,就当免费让你玩了。” 陆嘉笑道:“套啊,当然套,套圈多好玩啊,我不喜欢玩免费的,要玩就玩收费的。” 说完,陆嘉往后退了两步。 “这个距离还算不算作弊?”一般套圈,人都是站在摊位前一步开外的地方,现在陆嘉站的位置,已经是三步开外,“如果不算作弊,那我继续套了,再套中了,老板可不能抵赖!” “这算是老板作弊了吧,哪有套圈站这么远的!” “玩不起是不是?” “姑娘,套那玉如意,那个值钱!” 人群的声音此起彼伏,摊位上其他套圈的客人彻底不套了,等着看热闹。 要是这姑娘套中了,老板给了东西则罢,要是不给,如果闹起来他们也要闹,万一能把刚刚套圈花出去的钱顺便要回来呢。 这么多人这么多双眼看着,老板没法拒绝,只能道:“行,你套吧,套中就是你的。” 说完,转头朝自己的小伙计递了个眼色过去。 那小伙计会意,拔脚离开。 陆嘉瞥了一眼那小伙计离开的方向,舌尖儿扫过后槽牙,手腕一转,扔出一个圈儿。 第26章 三哥 扔出去的圈儿在半空中打着转,最终伴随着全场的欢呼声,准确无误的将那小巧的玉如意套中。 陆嘉朝那老板笑:“这个是我的了吧?” 老板一张脸带着狰狞的笑,“是你的,套吧,还有七个圈儿。” “套那个银簪子,角落放的那个银簪子,那个至少得一两银子呢!” “对,对,套银簪子!” 人群里,大家激烈的给陆嘉指方向,激动地宛若自己套中了值钱的东西。 毕竟套圈这种事,玩的人多,中的人少,能从老板身上刮肉,哪怕刮下来不是归自己,也激动。 陆嘉笑的从容,语气里甚至还带着点嘚瑟,“行,依你们的,套这银簪子,我要是套中了,就把这簪子送给一起套圈的那位粉衣服姑娘。” 现场套圈的客人里,有两个姑娘,一个鹅黄衣裙,一个粉嫩衣裙,两人是结伴而来。 忽然闻得此言,俩姑娘顿时羞赧中带着激动。 老板咬牙切齿站在旁边。 陆嘉瞥了他一眼,手腕一甩,将竹圈甩出。 “中了!” “中了中了,太厉害了!” 竹圈将银簪子空心套中,陆嘉朝那老板道:“这个银簪子劳烦老板现在就给我捡起来呗,我要送人呢,等会儿再套个什么送给黄裙子姑娘,也算咱们一个摊位套圈的缘分,我这人就爱交朋友。” 人群里爆发出欢呼的鼓掌声。 两个姑娘并肩而立,局促又开心。 忽然人群里发出一声惊叫,跟着围的严丝合缝的人群裂开一道口子,一个五大三粗脖子上带着玉石大链子的男人从那口子处走来,他身后还跟了三四个一看就是小跟班的混混。 “吃碗面都吃不痛快,老子一口面条进嘴,差点让你们这边的叫唤声给吓得呛死!干什么呢!” 戴大粗链子的男人挂着一脸横肉火气腾腾的说。 套圈摊位的老板赶紧鞠躬哈腰迎上前,“对不起对不起,打扰三哥了,就是这位姑娘套圈手法好,大家看的开心,跟着欢呼呢。” 被称作三哥的大粗链子男扫了一眼摊位上的东西,转头朝陆嘉看去。 那目光落到陆嘉那张脸上的一瞬,顿时眼底腾的烧起一把叫做欲望的小火苗。 长得太特娘的好看了。 这要是让压住,再那么一弄,发出点什么声音......光是想一想都特娘的小腹紧胀。 面上的怒火消散,三哥转了转脖子,发出咔咔的声音,朝陆嘉走过去,“你手法好?” 一边靠近,一边打量陆嘉的上三路下三路。 陆嘉俏生生的立在那里,天真的单纯,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得意的一扬小下巴,“三哥想要什么,我给你套一个。” 三哥噗的笑出来,伸手就捏住陆嘉的下巴,粗糙的手指摩挲她下巴上的嫩肉,“三哥想要什么你都能套中?” 陆嘉这才反应过来什么似的,立刻脸色一变,抬手就要往开推眼前这个粗壮的男人。 “放开我,臭流氓,放开我!” 她嫩甜的嗓子带着一股黏糯糯的劲儿,精致的五官因为发怒而更加生动,让人怎么舍得放开。 “老子就喜欢听你这叫唤,带劲儿。” 说着话,三哥另外一只手将陆嘉的腰严丝合缝的一箍,嘴凑上前就要去亲。 刚刚还在围观欢呼的人群,此刻噤若寒蝉,谁都没敢出声。 倒是被陆嘉许诺要送银簪子的姑娘,眼底带着怒火想要上前,被旁边不相识的但是一同在摊位上玩套圈的男子拦住。 “你惹不起这些人。” “那也不能眼睁睁看他们这样!” “我们去报官。” ...... 眼瞧着那男人的嘴已经凑近过来,陆嘉拼命挣扎,“放开我,畜生,王八蛋,放开我,你知道我是谁吗你就敢这样,我是荣安侯府少夫人的妹妹,你好大的胆子,放开!” 一句荣安侯府的确是起到震慑作用。 不过将香软娇嫩的姑娘这么抱在怀里,肌肤隔着衣料相贴,火气都让拱上来了,此刻哪是能轻易松手的。 三哥冷笑,“真的吗?我不信。” “不信你大爷,我姐夫就在附近,救命啊,姐夫救我,救命啊......” 陆嘉手脚并用,连打带踢,扯着嗓子喊人。 三哥让她叫唤的耳根子疼,一脸烦躁干脆抬手,手起掌落,朝着陆嘉后脖颈子一掌劈上去。 就在宽厚的手掌要落到陆嘉后脖子一瞬,忽然手腕被人一把攥住。 那力道大的,三哥只觉得手腕像是要让人攥断了,扯着嗓子一声惨叫,松开了陆嘉,转头带着一脑门冷汗,愤怒看到底是哪个王八蛋这么大胆子敢拦他的好事。 “我艹你大爷的,活腻歪了是吧,三哥的事也是你特娘的能管的!” 三哥旁边三四个跟班立刻围上来,撸袖子就要干架。 萧延面无表情攥着三哥的手腕,另外一只手游刃有余从腰间解下自己的牌子,在三哥面前一晃,“当街寻衅滋事,公然羞辱女子,按例,行三个月牢房关押。” 说完,腰牌一收,萧延道:“十三,抓人!” “得嘞!” 十三脚尖点地,纵身飞起,帅气十足的刷刷几脚给那三四个跟班一人脑袋上踹了几下。 降维打压,对方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就被十三踹的跌倒在地。 抽了一人的裤腰带,将那三四个人的手腕一起捆了,十三转头朝萧延看去。 萧延攥着三哥的手腕没松手,反倒是力气加大,疼的三哥半个身子垮下去,“要断了断了断了,大人饶命。” 听得咔嚓一声。 三哥一声哀嚎,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腕从胳膊上耷拉下来。 让人给活生生攥断了。 “道歉。”萧延没什么语气的道,声音冷的像寒冬腊月河里的石头。 三哥浑身冒着冷汗,一身腱子肉哆哆嗦嗦转头朝陆嘉道:“对,对不起。” 陆嘉一脸茫然无措,看向萧延。 心道:白特娘的牺牲了,没引来萧轶,引来这么个狗官! 萧延看着陆嘉,见她一贯虎虎生威一副天不怕地不怕就连从清源寺里醒过来都没露出多少畏惧神色的脸,此刻挂着让吓坏了的茫然,皱了皱眉,松开三哥的手腕,一脚将他踹的趔趄跪倒在十三跟前。 “带回去,羁押三个月。”顿了一下,又道:“先打五十大板。” 第27章 无关 三哥和三哥的跟班都被带走了。 萧延转头朝陆嘉看过去。 小姑娘白嫩嫩的脸上,五官生的那么好,偏偏下巴处带着一片淤青,看着那么扎眼。 萧延皱了皱眉,没好气的问,“还套吗?” 陆嘉抿唇,一脸委屈,“不套了。” 说完,转身就走。 春宝在一侧的巷子口蹲守着,眼见计划被萧延打断而失败,正打算上前去和陆嘉汇合,忽然见萧延几步追上了陆嘉。 萧延手伸到陆嘉面前,手掌展开,上面放着一只银簪,一只玉簪,一对玉耳坠和一只小如意,像座小山,随着萧延走路摇摇欲坠。 “愣着做什么,接着啊,掉了我可不负责。”萧延语气带着一股冷意,不耐烦的催促。 都是陆嘉刚刚套到的东西。 他和那小老板一样一样都要了过来。 陆嘉看着他手掌上的东西,抿了抿唇,伸手拿过来,“多谢。” 萧延垂眼看她,“你是真不知道天高地厚,才从清源寺死里逃生,又上赶着来这里送死?不知道这春熙楼的地界是吃人不吐骨头的?” 陆嘉脸上委屈那么浓,一双大眼睛带着点雾气,可怜巴巴看着萧延,却强撑着一股外强中干的泼辣,“要你管!” “要我管?我不管,你知道你现在在哪里吗?那是春熙楼养的打手头子,你知道春熙楼的姑娘是从哪来的吗?自愿从妓的有几个,我不管,你明儿就得在春熙楼的床上醒来。” 萧延说的没好气,声音却突然低了下去,最终戛然而止。 陆嘉咬着嘴唇,眼底含着泪珠子,没忍住,吧嗒一颗眼泪从眼眶滚落,砸在手背上,溅起一片水花。 萧延动了动嘴角,声音没有刚刚那么冷,“哭什么?我说错你了?” 陆嘉抬手抹了一把眼泪,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气,眼眶擦得通红。 “没,没说错,谢谢你今天救我,你救了我两次了。” 她声音哽咽的那么厉害,说着话,泪珠子不听使唤的落,一串接一串。 萧延不是没见过姑娘哭,普通姑娘哭见过,牢房里让打的熬不住哭的更见过,可陆嘉这种......他还是头一次。 萧延没哄过人,也不准备哄谁。 “要不你先......” 要不你先哭,我先走? 这话没说完,陆嘉睁着一双小兔子似的红眼睛看他,道:“我娘死的前一天,带我去套圈。” 萧延:...... 他就是个铁石心肠,现在也不能掉头就走了啊。 只能......“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陆嘉:...... 呔! 这是个什么旷世奇葩。 合着她半天酝酿情绪,又是哭又是委屈,装小白莲装了个寂寞? 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陆嘉一张坚强微笑脸,道:“没有关系。” 萧延吁了口气,“那就行,我还有公务要忙,你哭一会儿也别哭了,我听人说,以前有个姑娘总哭,后来她死了。” 陆嘉:...... 顿了一下,萧延又十分人道主义的道:“虽然说得有点夸张,但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说完,萧延大步离开。 陆嘉冲着萧延的背影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听我说谢谢你~ 等萧延走远了,春宝从一侧的巷子口蹿过来,“小姐,这萧世子什么情况?” 陆嘉没好气道:“就是个傻叉,不用理他,继续干咱们的。” 春宝啃了一口麻椒鸡,道:“可让他一打断,咱们还怎么继续,萧轶也没从春熙楼下来,那三哥也让抓走了。” 按照原计划。 萧轶从春熙楼出来,英雄救美,陆嘉顺便将他带到小酒馆,借着感谢的名义套一套话,问一问他狩猎那天的路线安排。 而春宝则暗中跟踪这个三哥,摸到他家里去。 现在倒好,出来个傻叉计划全乱。 陆嘉嘘一口气,道:“你去刑部大牢外面蹲守吧,关不了多久,刚刚萧延说这三哥是春熙楼的打手头子,春熙楼后面还不知道靠着哪位大人物呢,要不然也不可能做的这么大。 再者,这三哥守着附近一带商铺的保护费呢,这保护费,按照惯例,户部是要抽成的,没了这个三哥户部喝西北风去?” 陆嘉这话说的讥诮又寒凉,眼底全是嘲蔑不屑。 春宝狠狠咬了一口鸡大腿,“娘的,狗官,早晚有一天全弄死他们!” 得了陆嘉的吩咐,春宝嚼着麻椒鸡离开。 陆嘉没去小酒馆,直接回了荣安侯府。 原本想着回去研究一下那个从大和尚那里得来的易容药丸,今儿一早出门的时候忘记带了,结果刚刚进了二门就被荣安侯夫人跟前的婆子挡住了去路。 “陆三小姐真是好玩兴,老奴都在这里等您小一个时辰了。” 陆嘉退后一步,漫不经心看着她,“等我做什么?” 那婆子皮笑肉不笑道:“自然是夫人吩咐,请陆三小姐过去说话。” “不去!”陆嘉干脆利索拒绝,抬脚就走。 那婆子仗着是陆氏的亲随,平时在府里横着走,自然不会将陆嘉这种庶出的小姐放在眼里。 抬脚身子一横,挡在陆嘉前面,“陆三小姐,寄人篱下还是要有寄人篱下的自觉,您......” 啪! 不等那婆子话说完,陆嘉扬手一巴掌直接甩她脸上。 陆嘉什么力气,那是拧人脖子不带眨眼的力气,这婆子哪经得住陆嘉打。 一巴掌下去,直接嘴角见了血。 “我没这个自觉,回去告诉你家夫人,让我住呢,我就住着,不让我住呢,我卷铺盖走人,轮不到你一个老货在我跟前装模作样吆五喝六,滚!” 打完巴掌,转脚走人。 那婆子让打的头晕脑胀眼冒金星,嘴巴流血槽牙松动。 她在陆氏跟前做事这么多年,何曾受过这个委屈。 顿时捂着半边脸哭着就回去告状,“......夫人,那陆嘉实在太过分了,根本不把夫人放在眼里,老奴话都没怎么说,她甩手就是一巴掌,这打的哪是老奴的脸啊,这分明是不给夫人脸面。” 荣安侯夫人气的抄起手边杯盏就砸了出去,“混账东西,去,把人给我带过来,若是不来,强行捆了过来!” 第28章 争锋 陆氏的院子在内院里侧,陆嘉住的院子紧挨着外院了。 这婆子顶着半张挨过打的脸,带着六七个五大三粗的婆子,一行人雄赳赳气昂昂跨过大半个内院,直奔陆嘉的住处。 不过瞬息,阖府上下都知道陆嘉打了陆氏跟前的人,陆氏要收拾她。 那婆子一脚踹开陆嘉的屋门,凶悍的吼了一嗓子,“夫人有令,让你即刻过去!” 这小贱蹄子但凡敢说一个不字,今儿绝对打得她亲娘都认不出来她! 婆子一双眼睛满是怨毒,蓄势待发瞪着陆嘉,只等陆嘉开口拒绝。 陆嘉抿唇一笑,从椅子上起身,乖巧又懂事,“好的。” 婆子:...... 拒,拒绝呢? 你刚刚不是拒绝的十分嚣张? 揣着一颗报仇的心,婆子震愕的看着陆嘉。 陆嘉朝她眉眼弯弯一笑,“走吧。” 婆子:...... ...... “夫人找我?” 陆氏屋里,陆嘉一进去便问。 陆氏皱眉看着这个没教养的东西,“你就是这样和长辈说话?” 当时陆嘉开酒馆,陆氏之所以能一口应下,为的就是陆嘉私下搭上了萧延,她想要利用这一点在酒馆里收拾萧延。 俩人都发展到撕破衣裳的地步了,还有什么不能的。 可那酒馆开业都几天了,别说收拾萧延,萧延连去都没去过一次呢。 自己屋里遭了那么大的贼,陆氏损失了那么大一笔银票银两和首饰,怎么能咽的下这口气。 火气朝着萧延发不出去,难道还要受陆嘉的气不成? 横眉冷对,陆氏呵斥道:“人是你打的?” 陆嘉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婆子。 “夫人叫我来,就是想要确认一下是不是我打的? 是我打的,但我也不是平白无故的打。 她和我说,让我既然寄人篱下就要有寄人篱下的态度。 我爹是手握军权的总督,我来这里是来陪着我姐姐,这算什么寄人篱下? 你们荣安侯府要是这样狗眼看人低,那我搬出去住,想让我认错,门儿都没有。” 陆嘉挺着脊背立在那里,眼底带着一股桀骜不驯,一如刚来荣安侯府那天,陆氏让她一番话堵得质问不出口,转眼不满的看向那婆子。 “我让你去请三小姐,你说这混账话做什么?” 那婆子捂着脸委屈道:“老奴去请了,老奴和声和气与三小姐说......” 啪! 那婆子话没说完,陆嘉当着陆氏的面,甩手一巴掌扇了她脸上。 那婆子让打的一个趔趄摔倒在旁边,脑袋砰的磕到桌子腿儿上,发出一声惨叫。 “你干什么!”陆氏从未见过这种土匪一样的,又惊又怒,气的拍案而起。 陆嘉拍拍手道:“她胡言乱语,她根本不是和言和语的与我说话,她是皮笑肉不笑的说话,别当我是傻子。 夫人叫我来,若是为了这个婆子的事,那夫人恕我无礼,我还有事要做,就不奉陪了,我只是借住你家,不是你家的丫鬟也不是你家的小姐,管教我也轮不到你管教。 若是为了别的事叫我来,那就有事说事,谁也别耽误谁时间。” 本来陆嘉和陆氏犯不上这样针尖对麦芒。 可陆氏是余杭陆家的嫡女,余杭陆家的家主是指使那乳娘给平威军下毒的罪魁祸首。 或许有人会说,父债祸不及子,可陆嘉向来不是大度的人。 陆嘉看见她就一肚子气,更遑论伏低做小。 做梦去吧! 陆氏让气的差点一口血吐出来。 这贱丫头。 从第一天来就和她不对付,老夫人还劝她,让她多哄着点,把人哄得乖顺了自然也就对她言听计从。 这是能哄的主? 咬牙切齿,陆氏朝地上那婆子道:“你先出去!” 那婆子:...... 老奴让当着您的面这么甩了巴掌,您让我出去? 婆子震惊的看着陆氏。 陆氏没心情搭理她。 等那婆子一离开,屋里只剩下陆嘉和陆氏,陆氏没好气的道:“你既是说来这里陪你姐姐,何时陪了?哪一天不是玩到天黑才回家?” 陆嘉忽的一笑。 “夫人要和我说这个啊,那是可以说一说,首先,我为什么来京都,夫人难道心里没数?非要让我把话说的那么明白?” 陆氏顿时脸色一僵。 陆嘉嗤笑,“其次,我姐姐当真需要我陪?怎么陪?是我去她院子里呢还是她去我院子里呢?别说陪了,我就多和姐夫说一句话,我姐姐都能像是防狼一样防着我,这我若是日日的陪着,难道姐夫天天不回家了?” 陆氏差点咬碎了后槽牙。 “好,好,好一副伶牙俐齿,你既是要把话说明白,那今儿我就和你说明白,没错,让你来京都,是为了延儿的婚事,难道你自己就不想嫁给世子?” 陆嘉笑道:“想啊,不想我干嘛还要千里迢迢的过来,不想我干嘛还要勾引他扯我衣裳。” 陆氏:...... 这特么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怎么就不能和个正常人一样的交流呢! 五脏六腑生疼,陆氏咽了口气,道:“我是延儿的嫡母,这婚事,你勾引他,若是没有我点头应允,也成不了。” 陆嘉微笑,转身在旁边椅子上坐了,二郎腿一翘,一掸裙面上的灰,“我来京都也好几天了,夫人今儿终于打算开诚布公了?我洗耳恭听。” 陆氏让气的暗骂脏话。 “你喜欢延儿,但是他不喜欢你,而且就凭你庶出的身份,也绝不可能做他明媒正娶的正妻,充其量是个妾。 如果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并且替我办成功了,那我立刻就给余杭那边写信,将你姨娘追抬为平妻,到时候你便算是嫡出,明媒正娶的嫁给延儿也不是不行。” 陆嘉抬手鼓掌,“说的真好,下次别说了。” 陆氏:...... 陆嘉说完,起身,“想让我帮你算计世子爷呢?做梦呢?你以为我是你呢?” 说着,陆嘉忽然朝陆氏靠近一步,讥讽嘲笑,“当年为了爬上荣安侯的床,夫人没少费力气吧,啧,都说少女爱慕状元郎,没听说过,嫡女爱慕丧妻佬儿的。” “混账!”陆氏差点让气的原地断气。 抬手一巴掌朝陆嘉脸上扇过去。 陆嘉偏头一躲,闪开。 陆氏怒吼,“来人,把这不知王法的东西给我关了柴房里去!” 第29章 火药 春宝哼着小曲儿从外面一步三晃的回来,一进院子,不见陆嘉。 一脸纳闷一把抓了个院里伺候的小丫鬟,凶神恶煞的问:“我家小姐呢?” 小丫鬟让春宝那凶悍的眼神吓得打了个哆嗦,“在,在柴房。” 春宝一扬眉梢,“柴房?我家小姐去柴房做什么?这天气也用不着另外烧柴啊,她要吃烤肉?” 小丫鬟:...... “是,是被夫人关了柴房的。” 春宝一瞪眼,“什么?我家小姐是被关了柴房?她凭什么关我家小姐,我家小姐姓陆又不姓萧!” 一把将那小丫鬟推开,春宝大步流星就朝陆氏的院子走。 屋里。 陆氏气的胸口疼的还没有缓过来。 这贱婢,竟然敢说她爬床! 越想陆嘉刚刚说的那番话,陆氏越气的五脏六腑抽丝一样的疼。 陆微坐在旁边帮她一下一下的捋着后背,“母亲快莫要生气了,气坏了身体自己吃药遭罪,和她一般见识什么,就是个姨娘生出来的贱种,从小就没有教养没有规矩空有一副皮囊罢了。” 陆氏咬牙切齿,忍不过,抄起手边的杯盏砸了出去,“太可恶,着实的可恶。” “她可恶,母亲关着她便是,关一天不解气,咱们就关两天,三天,十天,什么时候母亲解气了什么时候咱们再放她出来,千万别把自己气坏了,不值当,我还等着您健健康康抱孙儿呢。”陆微温声慢语的劝导,“至于世子那里,咱们能用得着她就用,用不着也犯不上为了那个理由就受了她的气。” 正说着,外面丫鬟回禀,“夫人,陆三小姐跟前伺候的丫鬟求见。” 陆氏一肚子火没地方发作,闻言腾的起身,几乎咆哮怒吼,“让她滚回去,什么阿物,也敢在我荣安侯府里横行乱窜?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她出那院子半步,谁让她出来了,谁就别想活了!” 春宝骂骂咧咧推推搡搡被几个五大三粗的婆子扭送了回去。 被关回了院子之后,足足踹了一个时辰的门,又立在院子里叉腰指天骂地的骂了两个时辰,嗓子都哑了,人才消停。 夜深人静。 三哥喝的晕晕乎乎一步三晃的回了家,才推开门便被惊得一个激灵,半条腿软了一下,身子直接靠在门板上。 “什么人?” 月光照进来的屋里,桌边椅子上坐着一个人影模糊的人,翘着二郎腿,朝他看过来,“你进来不就知道我是什么人了?” 是个女人的声音,听声音还听娇呼呼的。 三哥在春熙楼看场子,见惯了大大小小的头牌姑娘,还没听过这么娇糯的让人骨头都发酥的声音,可惜......这特么三更半夜以这么个形象出现在他家。 再娇糯他也不敢生出旁的心思。 哆嗦了一下嘴皮,三哥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身体,“你要干什么?” “关上门,咱们屋里说话。”那女人娇俏的笑。 三哥瞪着她,“少废话,你要干什么,赶紧滚,不然我叫人了。” 刷~ 不等三哥语落,忽然门旁边伸出一把雪亮的匕首,那刀子泛着寒气,直接抵在他下巴底下,这刀不知杀过多少人,上面带着的煞气和寻常匕首完全不同。 三哥也算是见多识广的,硬是被这刀吓得再次腿软。 “关上门,往里走,不然削了你耳朵剁碎了喂狗!”是个姑娘的声音,凶神恶煞的。 那匕首的威慑实在太大,三哥没敢妄动,乖乖听话将门反手关了,几步上前。 借着月色,这才看清楚面前翘着二郎腿的女人。 这特么竟然......是个满脸褶子的老婆子? 亏得他刚刚听了声音还觉得是个美人儿。 用匕首抵着他的人从后朝他膝弯踹了一脚,三哥吃不住这个疼,扑通跪下。 坐在那里的老婆子操着一口娇软的声音,道:“我要五十公斤的黑火药。” 三哥只觉得这么张脸皮配上这么个声音,简直刺激的他灵魂出窍,吞咽了一口唾液,他道:“我这里没有黑火药。” 椅子上的老太婆娇媚嗤笑,从旁边桌上的包袱里取出一只银元宝,又取出一只银元宝,又取出一只银元宝......一连取了二十只,整整齐齐摆在那里,足有一千两。 “这是定金,给我把事情办好了,再给你三倍尾款,好好想想,现在,有吗?” 三哥给春熙楼看场子,又收着附近一带的保护费,手里宽绰的很。 可再宽绰,也没一次到手过这么多银子的。 定金一千两,事成之后尾款补齐三倍,那一共就是三千两! 三哥眼睛盯着那一排银元宝。 陆嘉瞧着他的表情,慢条斯理,又从桌上的包袱里摸出两只金元宝,咕咚,直接往三哥跪着的膝盖前一扔。 “事情办好了,再赏你两个玩儿。” 金,金元宝! 老祖宗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老祖宗果然不骗人,三哥一手抓了一只金元宝,眼底的热光灼灼的冒,酒意一下全无,朝坐在那里的女人问:“你什么时候要?” “明天还是这个时候,我要在你家里看到,不过,你该知道,按照本朝律例,老百姓私自购买黑火药是触犯律法的。” “知,知道,您放心,不会被人发现的。” 从三哥院里出来,春宝将匕首收好,一甩胳膊,道:“小姐,他不会报官吧?” 陆嘉嗤笑,“地头蛇报官?他们这种人,只赚黑钱,就没有报官的脑子,明儿就算是麻绳套了脑袋,第一反应也不是报官,而是找道上的兄弟。” “哦,那,小姐,咱们要被关几天呀?” “狗皇帝狩猎前一天,咱们出来。” ...... 翌日一早,萧延才进刑部,赵都就一脸激动的迎面上前,“画像做出来了,娘的,昨儿熬了一个通宵,总算是逼着她想起当时的场景,乾州那俩女魔头的画像,全都做出来了。” 赵都说着话,将两张画像递到箫誉面前。 两个带着围帽的女人,都是侧脸,五官被遮挡,只露出一双眼睛。 萧延目光一凝,落在其中一双眼睛上,脑子里不由自主浮上陆嘉那张脸。 第30章 带走 手指在那画像眼睛上弹了一下,萧延朝赵都道:“有什么想法?” 赵都看了萧延一眼,“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你是觉得这眼睛和陆嘉像对吧?” 萧延没说话。 赵都就道:“的确是像,但是不能凭一双眼睛就断定陆嘉就是嫌疑人啊。” “但她出现在那艘船上,是从乾州上的船,并且出现在清源寺密室现场。”萧延道。 赵都搓了搓手指,“她是受害人。” “也有可能是凶手伪装的。” 萧延说完,两人对视一瞬,萧延道:“抓人吧,单凭这两条,已经足够抓人的条件了。” 荣安侯府。 萧延带人直奔陆嘉的院子,走到门口,却是一愣,“这怎么上了锁?陆嘉把院子占为己有了?” 陆嘉院子的大门上挂着一把大铜锁。 不等十三找人询问,院子里传来春宝的声音,“是世子爷吗?世子爷救命啊,夫人要杀了我和我家小姐,我家小姐让关了柴房一晚上了,现在生死不明,我也出不去,世子爷救救我们。” 春宝扒在门缝上可怜兮兮朝外呼救。 十三隔着门板,能在缝隙上看见她格外努力朝外瞧的一只......眼珠。 萧延皱眉,一脸难以置信,“陆嘉让关了柴房?为什么?” 春宝道:“还能为什么,左不过是夫人让我们小姐去勾引你,小姐没答应呗。” 萧延身后一片刑部衙役:......这也是我们能听的?你也太不把我们当外人了吧。会说多说点? 萧延:......杀人女魔头真能被陆氏说关柴房就关柴房? 心中划过一丝疑惑,萧延吩咐一声,“把锁拆了,放她出来。” 说完,转头直奔柴房。 陆氏正在屋里用早饭,忽然一个丫鬟急匆匆进来,“夫人,不好了,世子爷带着好多人冲回了府里,直奔陆三小姐的住处,先把春宝救了出来,现在又去带人砸柴房救陆三小姐了。” 陆氏筷子上夹着一只小汤包,闻言手一滑,汤包带着里面的汤汁叽里咕噜滚下来,汤汁撒了陆氏一裙子。 “萧延带人回来砸柴房?”陆氏难以置信道。 什么时候,萧延竟然能干出这种没头脑的事了? 陆嘉这就勾的萧延丧失理智了? 丫鬟立在旁边,急道:“对,世子爷身后带了十来个刑部的衙役,火气腾腾直奔柴房去了,怎么办,夫人?” 陆氏啪的将筷子往桌上一拍,蹭的起身,衣裙都来不及换。 不行! 决不能让萧延把陆嘉带走。 陆嘉能让萧延一怒冲冠砸柴房,可见萧延对陆嘉有多上心,难怪之前情难自禁撕了陆嘉衣裳呢,既然如此,那就更不能让他救走陆嘉,不然以后她更控制不住陆嘉了。 一脸凝重,陆氏带着人直奔柴房。 “救命,救命啊,放开我,你放开,救命啊!” 萧延带着人才走到柴房所在的院子门口,就听到里面传出来急促的呼救声。 “是我家小姐!”春宝急的一步蹿上前,嗖嗖嗖就往柴房院子里跑,“小姐,我来了!我来救你!啊~~~” 春宝铆足劲儿往前跑,话没说完,左脚绊了右脚。 结结实实摔倒在地,摔了个狗吃屎。 十三眼角一抽,转头看向萧延,压着声音低低的道:“爷,这真能是女魔头?” 萧延:...... 绕过趴在地上哎呦呼痛的春宝,带着人进了柴房院子,一进去就瞧见两个婆子将陆嘉摁在地上,一个婆子骑在她身上,正扯着她头发没命的打。 “住手!”萧延脸色一沉,愤怒一句低吼。 三个婆子刚刚打人打的正在兴头上,完全没注意门口的动静,此时被萧延怒喝一声,吓得一个激灵抬眼看过去。 春宝已经从地上爬起来,身上还带着一身的灰,眼见陆嘉被这么摁在地上欺负,气的眼睛都红了,拔脚就冲过去。 “我杀了你们!” 两步跑上前,冲着那个还骑在陆嘉身上的婆子一脚就踹了过去。 不过这一脚踹的有点偏,擦着肩膀滑了出去,但又因为用力过猛,春宝被自己的动作带的朝前闪了过去。 啪! 又摔倒了。 萧延:...... 十三:....... 刑部衙役:...... 要说这是女魔头,这都侮辱了他们刑部! 春宝一击未中,气急败坏,连滚带爬起来,转身朝着那婆子扑上前,又打又咬疯狗似的一阵王八乱挥拳,“狗日的,我打死你,你敢欺负我家小姐,你算什么东西,我打死了。” 春宝麻麻咧咧打人。 以萧延为代表的一众刑部人员匪夷所思围观。 陆嘉吭哧吭哧......“宝儿啊,你打人可以,把她从我身上先拽下去好吗?拽下去打,我快被压死了。” “哦,奴婢忘了,奴婢这就把她拽下去。”春宝立刻扯了那婆子的头发把人往下拽。 萧延:...... 这特么的还能忘了? 春宝才将那婆子从陆嘉身上扯下去,陆氏带着人浩浩荡荡赶过来。 “世子这是什么意思?” 一进门,就见春宝正摁着她吩咐过来看守陆嘉的婆子打人,而萧延带着人站在旁边给陆嘉撑腰,那三个婆子吓得跟鹌鹑似的,动也不敢动,陆氏火气腾腾的直冒。 萧延转头,朝陆氏看过去,清冷的眉眼带着一股厌恶的疏离,“没什么意思,刑部查案,需要陆嘉和春宝配合,我来抓人。” 陆嘉和春宝齐齐一个激灵,两人相视一眼。 陆氏心里呸的啐了一口。 我信你的头! 什么抓人,这就是以权谋私,以刑部的名义把陆嘉带走。 脸上挂着不悦,陆氏道:“刑部的案子能和陆嘉有什么关系,她一个小姑娘难道还杀人放火了?为了先前那乳娘的事情?那乳娘是自己畏罪自杀,和陆嘉一点关系没有。” 萧延道:“为了别的案子,案子未结,涉嫌保密,不能多说。” 说完,萧延抬手一扬,“带走!” 陆氏往前一横身子,“慢着,我看谁敢带人!陆嘉是陆微的亲妹妹,她千里迢迢从余杭来京都,上门就是客,何况陆嘉还是陆氏的人,你说她涉嫌犯案?世子是不是有些欺人太甚” 第31章 替身 “还请母亲不要妨碍公务。”萧延说的不客气,“她是陆微的亲妹妹也好,是陆氏的人也罢,都与我无关,在我眼里,只有普通人和嫌疑人两种。” 陆嘉已经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看看陆氏又看看萧延。 “既然世子说我是嫌疑人,那我配合调查,走吧,我现在就去刑部。” “不行!”陆氏阻拦道:“我们陆家的人,清清白白,凭什么要被刑部调查?要把人抓走,也要拿出抓人的理由,不能一句涉嫌机密就这样不清不白的把人带走。 我看你分明是以权谋私,想要败坏我陆家的名声。 我自问从小待你不薄,没想到你这样处心积虑的针对我们陆家,败坏了陆家的名声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萧延被陆氏一句从小待你不薄惹笑,抢了他娘的位置,气死了他娘,为了整治他手段用遍了,现在说对他从小不薄? 眼中冷色加重,萧延连多的一句废话都懒得说,直接抬手一挥,吩咐十三,“带走!” 十三得令,带人上前。 “还请夫人体谅!” 朝着陆氏一个作揖,十三直接挡在了陆氏身前,让刑部的衙役上前将陆嘉和春宝抓人, “不许抓,我看谁敢在荣安侯府横行?放肆!” 陆氏想要推开十三,然而她到底一个女眷,怎么推得动从小习武的十三。 十三把她挡了个严严实实,眼看陆嘉和春宝要被刑部的人抓走,陆氏怒火攻心,“萧延,你今儿要是把人抓走,以后就不要再回荣安侯府这个门!我荣安侯府庙小,养不起你这尊大佛!” 萧延扬眉,“你可能搞错了,荣安侯府姓萧,不姓陆,你只是荣安侯的第三任续弦,没有这个资格和我这样说话!萧陆氏!” “你!”陆氏差点让气的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撅过去。 前有陆嘉说她爱慕丧妻佬儿。 现有萧延说她没资格。 新仇旧恨齐涌,陆氏咬牙切齿道:“你这样不把我这个做母亲的放在眼里,就不怕我去告你一个不孝?” 眼见陆嘉和春宝已经被捆了手腕带走,萧延一脸无所谓,“随便,要去尽早,趁着宫门尚未落匙!” 说完,转身离开。 陆氏让萧延的嚣张气的心口疼,萧延带着陆嘉一走,陆氏留不住人,转头直奔老夫人院子。 “母亲,我没法活了!”一进门,陆氏哭着就朝老夫人扑过去,“我在这府里,还有什么颜面可提啊!” 外面发生的事,早有丫鬟一五一十回禀给老夫人。 老夫人叹了口气,“早就和你说过,不要和延儿硬碰硬,他能在你手里从几岁上一直柔柔弱弱愚愚蠢蠢的长到二十,然后转身一举高中状元,又能哄得皇上直接封了他刑部尚书这样的位置,早就不是那个任由你拿捏的他了。 你见过朝廷何曾有过二十三岁的尚书! 你和他硬碰硬,只能你吃亏。 如果轶儿争气点,比他有本事点,你还能腰杆硬起来,偏偏轶儿处处不如他,你还想和他来强硬的手段,你不吃亏谁吃亏。” 陆氏哭的委屈的不行,“那我怎么办,总不能就任由他这样欺辱我们母子啊,我才把陆嘉关了柴房,他就这样来把人带走,这简直是把我的脸面丢在地上踩。” 老夫人道:“早就和你说了,让你哄着陆嘉一点,陆嘉那种孩子,你哄着她宠着她,她就能任由你拿捏,你若是对她来硬的,她怕是更要炸刺儿,你偏不听,把她关了柴房里。 延儿何曾对哪个姑娘上过心,却几次三番为陆嘉破例。 撕过陆嘉的衣裳,两人怕是早就有了肌肤之亲。 把刑部的特训犬拿出来给陆嘉玩。 现在又为了把陆嘉从柴房带走,直接以刑部提审的名义来带人。 这些事,延儿为谁破过例? 你既然想要控制延儿,就更应该好好哄着陆嘉,把陆嘉攥在掌心不就等于把延儿也控制了?” 陆氏没法说那天陆嘉在她跟前说的那番话,只能苦水倒咽,“那我现在怎么办?” 老夫人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延儿和陆嘉相处也不过才几日,感情断然没有那么深,能为她破例,左不过是陆嘉长得好,延儿看中她那张脸罢了。 你去寻一个和陆嘉眉眼有几分相似的,安排她接近延儿试一试。” 丝毫不知道自己竟然在萧延跟前这样得宠,并且即将拥有一个替身的陆嘉,被萧延带着出了荣安侯府,立刻朝萧延眨眼笑道:“多谢世子爷相救,大恩大德没齿难忘,我请你去小酒馆喝酒吧。” 萧延转头就迎上陆嘉一张笑嘻嘻的脸。 之前才被人撕打过,脸上还有淤青,披头散发的不像话,再加上眼睫毛还未长出来,一张脸怎么瞧都觉得怪异,萧延皱眉,“你以为我是来救你的?” 陆嘉一脸笑,“难道不是吗?我长得如花似玉的,世子爷必定是怜香惜玉,知道我被关了柴房,舍不得我受苦受难,特意来英雄救美,世子爷的大恩大德,我一定涌泉相报的。” 萧延险些当场吐出来。 “谁给了你这么大的自信?清源寺的佛祖吗?”萧延没好气的说:“希望你在刑具面前也能笑的这么好!” 说完,萧延一弯腰,上了旁边轿辇。 陆嘉一脸震惊,几步上前凑到轿辇门口,“你不是来救我的?你是真的要抓我?抓我干什么?” 萧延在轿辇里坐定,看着陆嘉因为吃惊而瞪得圆圆的眼睛,嗤笑,“为什么抓你,你自己心里没数?” 陆嘉一舔嘴皮,手腕被捆着不太方便,但是不妨碍她身“残”志坚连滚带爬的蹭上了萧延的马车。 萧延先是一愣,继而才反应过来这人竟然要上他的车,立刻抬脚踹过去,“你干什么,下去!” 陆嘉身子一闪,避开萧延踹来的一脚,格外灵活的就滚上了马车,“我准备抓紧时间对你用一用美人计,让你放了我。” 旁边刑部衙役:...... 这......怎么用? 也不是很好奇,但有点想知道过程。 第32章 击破 陆嘉是完全没想到今天会突然被抓的。 蹭上了萧延的马车,陆嘉无视萧延一张嫌弃到爆的脸,开门见山的直接问,“你到底为什么抓我?” 萧延审视一般看着陆嘉,过了一会儿,道:“你为什么从乾州上船?” 陆嘉一下明白过来。 这狗官是为了乾州杀人案。 可唯一知道她身份的大和尚都死了,之前在清源寺这狗官也放过她了,怎么今儿突然抓人? 定了定心神,陆嘉道:“我为什么从乾州上船你不知道吗?非要我再说一遍我是为了来京都嫁给你吗?什么人啊,我对你朝思暮想,心心念念,非你不嫁,相思成疾,可以吗?” 萧延不吃这一套,脸色变都没变,“你在乾州,被你那乳娘卖到了哪个青楼?” 陆嘉瞪了萧延一眼,“打人不打脸,说人不揭短没听说过啊。” “哪个青楼?”萧延用同样的语调,又问一遍,眼睛始终盯着陆嘉看。 只是...... 没有眼睫毛的脸看的时间长了怎么看都觉得别扭。 陆嘉啧了一声,身子往后一靠,一副摆烂的表情,扬了一下眉梢,笑的妩媚。 “世子爷这是真的审我啊?好啊,审呗,哪个青楼我不知道,我是昏迷的时候被送进去的,后来寻了机会跑出来也没顾上回头看一眼青楼的名字,我知道有船要从乾州码头出发就没想别的,逃出来之后就直接去了码头。 从青楼出来去码头,要路过一条特别繁华的街,那天街上特别热闹,尤其有个酒楼门口,围的水泄不通,不知道是不是那酒楼那天新开业在搞什么活动吸引了那么多人。” 萧延看着陆嘉,像是判断她这话的真伪,顿了一会儿,“出了这么大的事,你第一反应不是回家而是上船?” 陆嘉则冷笑,“家?我娘死了之后,我就没有家了,没听说一句话么?有后娘就有后爹,更不要说我是一个妾生子。 庶出的小姐长得太好看,容貌压过了嫡出的小姐,你知道在家里的日子有多艰难吗? 你知道,为什么明知道夫人和陆微把我弄到京都是利用我我还来吗? 你真以为我是因为你长得帅吗? 因为不来我就很可能要嫁给一个四十多岁死了六个夫人家里妾室成群一共有几十个子女的男人,去给那些比我大很多的子女们做后娘。 世子爷养尊处优,自然体会不到我们这种人的辛酸。 你知道为了吃饱一顿饭,需要去厨房偷多少次冷菜冷饭吗?必然是不可能知道的。” 不知道是陆嘉这些话触动了萧延心头某一根神经,还是怎么,他动了动嘴角,“未必。” 陆嘉看向萧延,“嗯?” 萧延却没再多说,转头看向窗外。 马车辘辘,两人在马车里沉默。 萧延看着窗外不知道想什么,陆嘉看着手腕上捆着的绳子想怎么套这狗官的话。 “诶,你为什么要在最累人的刑部当差?我听荣安侯府的人说,皇上特别喜欢你,你尚书的位置都是皇上破例特意提拔的,既然皇上这么喜欢你,你怎么不挑个油水多又清闲的位置呢?刑部多累。”陆嘉闲聊一样问萧延。 萧延没说话。 就在陆嘉以为萧延懒得理她的时候,他又忽然开口,“忙点不好吗?” 陆嘉一愣,继而笑起来,“我娘刚死的时候,我就像是疯了一样,我甚至盼着府里那些小姐们和我找茬,因为她们和我找茬的时候,我就没有空余的心思再去想我娘。” 陆嘉说着话,眼睛盯着萧延看。 萧延一直瞧着窗外的眼睛,睫毛颤了颤。 这是触动到他的那根神经了。 萧延的母亲死的早,萧延早些年在陆氏手里长大,想必是吃了很多苦头的。 找到了突破口,陆嘉再接再厉,“我那时候还很小,想起我娘的时候,真的很难捱,吃点皮肉苦,饿上几顿,被关了小祠堂,恐惧也好,折磨也罢,这些都能让我无心再去想我娘,我就能稍微好受点。” 陆嘉都快把自己说哭了。 好可怜一身世啊。 就是铁石心肠,也要听了落上三滴泪吧。 萧延捏了一下眉心,收了看窗外的目光,再次转头看向陆嘉,迎上陆嘉一双期期艾艾的眼睛,道:“所以,你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变态了吗?” 陆嘉差点下巴一闪人从座位上直接出溜下去给萧延跪了。 你还是个人吗? 咱俩这是谁变态啊! 难以置信的看着萧延,陆嘉道:“你什么意思?” 萧延道:“因为思念你娘,你宁愿吃尽皮肉之苦,在逐渐成长的过程中,你心里开始扭曲,你恨那些折磨你的人,但是你又没有办法对抗他们,为了发泄心里的怒火,你开始杀人。” 陆嘉的眼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瞪圆。 萧延道:“杀过第一个人之后,你从中得到了快感,得到了满足,得到了刺激,得到了发泄,你渐渐迷恋上这件事,开始杀第二个第三个,最初是普通人,可普通人渐渐不能满足你的欲望,你开始瞄准了那些当权者,因为这些人,代表着当时欺负过你的那些有特定身份的人。” 陆嘉皱着眼角,一脸让屎糊了的表情,“世子爷在刑部做事,断案全靠臆想吗?您这才能,不去写话本子屈才了,当年您退出文坛,大家同意吗?” “那你为什么杀人?”萧延反口一问,问的十分迅速。 但凡陆嘉反应慢点,就要顺着萧延的话说:因为...... 不过陆嘉反应不慢。 “我为什么杀人,世子爷不是都给我编好了吗?你让我为什么杀人我就为什么杀人呗,我有的选吗? 在余杭的时候,我没得选,所以被欺负了那么多年之后,好容易抓住一个离开的机会,拼了一条命也要离开。 来了京都...... 世子爷是觉得,留着我总归是个隐患,所以尽早除掉一了百了是吗? 何必冠冕堂皇给我定个罪名呢。” 冷笑着说完,陆嘉转头不再多看萧延一眼。 正好,马车停下,刑部到了。 萧延翻身下车,一下车,一眼看到站在刑部门口的二皇子。 “殿下!”笑意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恭敬的抱拳行礼。 二皇子随手一摆,目光落向从马车上下来的陆嘉的脸上。 第33章 拶刑 二皇子是宁妃的儿子,宁妃是平威军主帅平威老将军的嫡女。 平威军全军覆没之后,宁妃郁郁寡欢缠绵病榻不起,二皇子原本就不怎么受皇上待见,外祖家平威军一全军覆没,他彻底没了依仗,更加失去了皇上的宠爱,算得上是朝中过得最艰难的一位皇子。 才从皇陵守陵回来。 目光落在陆嘉的脸上看了好一会儿,直到陆嘉都从马车上下来了,二皇子都还在看。 萧延站在旁边,不耐烦的咳了一声,“殿下是有事要吩咐吗?” 二皇子收了目光,朝箫誉道:“父皇传召,让箫大人进宫一趟,应该是为了过几日狩猎的事。” 萧延笑了下,“什么时候,这传话的事竟然也让殿下亲自走一趟了,那些偷懒耍滑的小内侍,活该被打死。” 二皇子道:“不怪小内侍耍滑,是本王愿意过来的。” 说着,二皇子朝陆嘉看过去,目光在陆嘉脸上停了一瞬,又问萧延,“能和箫大人讨个方便吗?” 萧延一下反应过来,这二皇子是奔着陆嘉来的,顿时扬了一下眉梢。 二皇子笑道:“陆姑娘的酒馆本王去过一次,有幸和陆姑娘手谈一局,被陆姑娘棋艺折服,今儿原本想着再去酒馆找陆姑娘下一把,结果听说陆姑娘被箫大人抓了,不知陆姑娘所犯何事,本王能否替她求个情面。” 萧延看了看陆嘉,又看了看二皇子。 二皇子这个人,一向为人清冷,与朝臣说话都没有过刻意要拉拢谁的意思,在朝中属于唯一一个没有党派没有私交的皇子。 今儿竟然为了陆嘉亲自跑到刑部门口来求情? 萧延笑道:“只怕不行,不是下官不给殿下这个面子,而是陆嘉的事非同小可,下官也无能为力。” 二皇子就道:“那箫大人能否透露一点,陆姑娘犯得是什么事?这抓人,总要有个缘由的。” 对陆氏,萧延可以懒得伺候不愿搭理。 但是对这位毫无依仗的皇子,萧延还是给出了应有的尊重。 “之前轰动一时的乾州杀人案,余杭杀人案,我们找到了目击者,根据目击者对当时的记忆做出了画像,凑巧,陆嘉与画像上的人物十分符合。 虽说也不能根据这个就断定陆嘉就是凶手,可该有的审讯不能错过,殿下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陆嘉眼皮重重一跳。 难怪萧延会突然抓人。 猛地,陆嘉想起那日酒馆开业第一天,赵都曾在酒馆里说:那俩凶手是年轻姑娘。 为什么赵都知道对方是年轻姑娘,那只能是有人告诉了刑部这个讯息。 是谁! 陆嘉和春宝相视一眼,飞快的思考当时可能存在的漏洞的同时,陆嘉朝萧延震惊道:“箫大人的意思,这是怀疑我在乾州杀了人? 这也太可笑了吧,这年头,我这种人都能是让刑部动手去抓的杀人凶手了?箫大人对我有意见可以直说,何必给我安这种罪名!” 冷声说完,陆嘉朝二皇子道:“那日手谈一次,与殿下下棋甚是愉快,不过我这个人身边麻烦多,殿下还是明哲保身离我远点吧,免得被牵连了,搞不好哪天就变成我受殿下指使,杀人排除异己呢,我多大本事呢。” 说完,陆嘉恶狠狠瞪了萧延一眼,转身就往刑部走。 萧延:...... 这特么到底谁是犯人谁是主审官! 你当这是你家呢,走的昂首挺胸呢! 收了目光,萧延朝二皇子作揖,“殿下还有吩咐吗?” 二皇子扯着嘴角笑道:“箫大人忙,本王就告辞了,哦,对,箫大人记着进宫,父皇应该在等你,别太耽误了。” 二皇子一走,萧延没立刻进宫,而是先去了刑部牢房。 阴暗潮湿的牢房里,陆嘉和春宝被分开关押。 萧延站在陆嘉牢房门口。 陆嘉盘腿坐在老鼠乱窜的干草垛上,十分冲的道:“萧大世子爷有何吩咐!” 萧延靠在门框上,“你和二皇子殿下,很熟?” 陆嘉道:“对呀,熟的不得了,我是二皇子殿下养的暗卫,因为容貌出众,专门被派出来勾引萧大世子爷,不过可惜萧大世子爷貌似对女人没兴趣,我任务失败,被您抓了,满意吗?” “希望一会儿上了刑具,你还能这么牙尖嘴利。”萧延看着陆嘉,“其实你如果能招供,免收皮肉之苦不说,凭着陆氏在余杭的分量,也未必能给你真的定了死罪,你何必硬扛着非要吃一套刑具流水席呢?” 陆嘉哈的一笑,“难道不是因为我愿意受罚,我从小生活环境让我变态了,我爱刺激爱的要命?” 萧延:...... 陆嘉翻个白眼,“要审就审,要杀就杀,要放了就放了,世子爷和我废话这么多做什么,搞得好像你很心疼我一样。” 萧延就笑:“好,那一会儿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刑部的刑具硬。” 撂下一句话,萧延转身离开。 皇上传召他进宫并无其他什么事,不过是询问一句乾州杀人案的进展。 从宫中出来,萧延马不停蹄直接回了刑部大牢。 刚一进审讯室,迎面遇上赵都。 赵都一脸凝重,“你特么的真的要对陆嘉用刑?” 萧延将审讯室的椅子往开一拉,大马金刀的坐上去,一面吩咐衙役去把陆嘉带来,一面朝赵都道:“按照流程,对她用刑有什么问题吗?” 赵都手撑着桌子,“按照流程没问题,可陆嘉明显不可能是杀人凶手啊,且不说那凶手杀了大和尚能在咱们眼皮子底下逃走,单单乾州一案,乾州知府书房外面是有护卫守着的,光天化日,那些护卫全被一击毙命,你觉得陆嘉有这个本事?” 萧延道:“一切皆有可能。” “你......” 赵都话音未落,衙役将陆嘉带进了审讯室。 赵都扯开萧延旁边的座椅,和萧延并肩坐了,不由扪心自问,这么漂亮的姑娘,萧延是个禽兽吗? 萧·禽兽·延道:“你自己招吗?” 陆嘉梗着脖子看他,“动刑呗。” 萧延面无表情,“上拶刑。” 第34章 动刑 拇指粗细的竹棍制成的拶刑刑具往陆嘉十指上套好,两边各站一个衙役。 萧延食指轻轻叩击着桌面,冷着眉眼问陆嘉,“为什么要杀乾州知府?” 陆嘉朝着萧延直接呸的一口唾沫吐过来,“呸,狗日的玩意儿,想要摁头让我认罪直说,自己没本事破案,把罪名摁了我头上,你也好意思坐在这里冠冕堂皇的审讯。 明明可以直接抢,何必还要走流程! 反正我也没多想活,弄死我算了呗!” 萧延敲击桌面的动作一顿,“动刑!” 两个衙役得令,左右开弓,直接将那拶刑的刑具收紧。 十指连心,剧烈的疼痛从指根的位置传至四肢百骸,冷汗瞬间让披散的头发黏在脸上,陆嘉巴掌大的一张小脸,倏忽间嘴唇发紫脸色发白,她硬是咬着牙一声没坑。 赵都坐在萧延一侧,看不下去。 压着声音和萧延道:“如果你审错了人,就你这样的审讯手段,以后必定是仇人了。” 萧延看了赵都一眼,“你很在乎?” 赵都抿了抿嘴,“我......有点喜欢她。” 萧延:...... 迟滞了一瞬,霍的一脸震惊:哈? 赵都舔了下嘴皮,“长得好看,性格也好,家事虽然复杂,但是她家人都在余杭,如果她是杀人女魔头,我没什么好说的,但如果不是......” 赵都这话说不下去。 毕竟,是不是,谁也不能保证。 萧延顿了顿,食指捻着拇指的指腹,没和赵都再多说什么,只转头朝陆嘉道:“杀了乾州知府,余杭县令,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你父亲逼你的?” 拶刑上了足有一盏茶。 陆嘉十根手指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她额头脸上的汗珠子噼里啪啦往下滴落,赤红着眼看着萧延,“我日你祖宗。” 赵都忙道:“那你在乾州登船之后,可还记得船上消失的那两个姑娘长什么样?” 陆嘉看赵都的目光放的和善许多,这一和善,便带了受刑过后的痛苦,她咬了咬嘴唇,“我只知道,船上算上我和春宝,一共有十三个年轻姑娘,最后下船只有十一个,具体谁不见了我不知道,我头一次坐船,晕船的厉害,几乎没怎么在甲板上呆着。” 赵都便道:“船上发生过什么异常的事,你仔细想想,细枝末节什么都行。” 陆嘉摇头,过了一瞬,又道:“就记得有一天晚上,大半夜的,我难受的厉害,春宝扶我去甲板上透气,在船舱过道里走的时候,忽然听到砰的两声,声音挺大的,从我们脚下传来的,但具体是什么声音不清楚。” “这话以前怎么不说?”萧延道。 对上萧延,陆嘉一言不发,一脸我就等死的表情。 萧延顿时咬牙。 赵都道:“以前是没想到吗?” 陆嘉道:“以前也没人问我啊,我怎么知道要说呢?” “在清源寺的密室里,我们并没有找到你,春宝和大和尚三人以外的任何人的踪迹,没有证据证明有你说的另外两个人出现,这个你如何解释?”萧延问。 陆嘉一声不吭,明显的不配合。 萧延怒不可遏,啪的一拍桌子,“说!” 陆嘉直视他,“有本事你就打死我!” 这强烈的抵触情绪让审讯根本无法正常进行,萧延倒是没想到,陆嘉骨头这么硬! 赵都拉了萧延一把,“这里我审,要不你去审春宝。” 萧延扬眉,“你?” 赵都嘿的一声,“怎么?还怕我徇私枉法?我疯了?要真是,我绝不姑息。” 目前也没有其他办法,陆嘉对萧延的情绪太过激烈,萧延没好气起身离开,去了隔壁审讯室审春宝。 赵都朝陆嘉道:“陆姑娘,这事儿你也别觉得委屈或者冤枉,无缘无故,我们不会抓你的,如果要抓你,当时在清源寺就直接抓了,何必等到现在,抓你肯定是因为得到一定的证据,那证据指向了你。” 陆嘉揣度赵都的话。 这证据指向了她,但又没有将她锤死。 也就是说,这证据,模棱两可。 突然出现的证据,模棱两可的指向了她,并且在几天前赵都确定杀人狂魔是年轻姑娘,证人根据记忆做出了画像...... 陆嘉可以肯定,自己当时围帽戴的严实。 绝不可能露出容貌。 不对...... 有一个时候可能露出来。 她带着乾州知府的师爷去票行取银票的时候,路上刮了一阵风,那个时候,可能围帽被吹起来过一瞬间,正巧有人正在关注她,所以被看了去。 什么人能关注她到这一步,让风吹起的围帽不过是飘忽瞬间,也能捕捉到围帽里的模糊模样? 她在乾州,并无相熟之人。 唯一能解释的,符合大众逻辑的,便是当时关注者的目标不是她,是那师爷。 因为那师爷,所以关注到了她。 什么人会关注师爷从而这样紧张的关注到她呢? 女人。 思绪理清了,陆嘉朝赵都道:“方才在外面,萧延说是有证人根据记忆画出了我的样子,既然如此,那把证人请出来让她当面指认我是或者不是岂不是更好? 她看着我这个人,不是更能准确的判断到底是不是我? 如果你们怕我会打击报复证人,那把我关在审讯室,让证人从审讯室门口看上一眼不就行了。 为什么一定要对我动刑?” 陆嘉说的委屈,刚刚萧延在,她憋着一口气一滴眼泪没落,此时倒是哭出来。 “如果只是想让我背锅,我同意签字画押,我认罪就是,如果不是为了让我背锅,你们真的是在调查真相,我不明白为什么要直接动刑。” 赵都叹了口气。 不是他们不愿意让那证人过来指认,实在是那证人也只恍惚记得一双眼,根本无法指认。 他们只能根据证人给出的方向,再罗列叠加其他线索,圈定嫌疑人。 用审讯的方式去击破嫌疑人。 虽然这种方式有广撒网的嫌疑,可眼下上面催这案子催的紧,他们有没有其他更多的线索,这是做有效的一种方法。 只是这次嫌疑人目标锁定了陆嘉。 赵都道:“你还是解释一下清源寺密室的事吧,按照案件调查进度,如果我们在密室之中找不到另外两个人的任何线索,而你和春宝又活着出现在那里,我们是有理由把你们定罪为凶手的,这种定罪,也许你觉得冤枉你了,但是我们从流程来看,合法合规。” 第35章 顾珩 “我解释不了,我是被捆在床上的,最一开始,我只能听到他们的对话,他们说了什么,那天在清源寺我就全说了,后来那俩人听见外面有动静,杀了大和尚,劈晕了我......” 陆嘉技巧性的声音一顿。 赵都立刻追问,“想起什么了?” 陆嘉道:“我记得不清楚,她一掌劈晕我的时候,我应该是扫了一眼她的眼睛,一闪而过,非常快,而且我当时很害怕,我,我记不住。” 赵都一听这个,道:“你冷静下来,仔细回想一下当时,这一点非常重要,这么说吧,你如果实在想不起来的话,这案子最终为了定案,也不是没有可能就定到你和春宝头上。” 陆嘉眼皮一掀,朝赵都看去。 赵都这话是在骗陆嘉,为的就是引诱她快点想起脑子里的画面。 被陆嘉凶悍的眼神看过来,不禁有点心虚的看向别处。 陆嘉道:“那我试试,给我纸币?” 赵都惊诧的看向他,“你自己画?” 陆嘉道:“不然呢?赵大人画?” 赵都道:“不不,我们有专业的画师,你稍等。” 说完,赵都吩咐衙役去请画师。 不消片刻,一位年轻的画师被衙役带进牢房。 十根手指都被夹得皮开肉绽了,陆嘉还是忍不住心里啧一声:真特娘的帅! 画师没看陆嘉,而是直接走到赵都面前,赵都在他过来的前一瞬,起身让开座位,“顾先生,给她描述的做个画像。” 被称作顾先生的画师点头笑道:“好的。” 说完,顾先生将自己提来的画箱打开,取出笔墨纸砚,一切收拾就绪,朝陆嘉道:“可以开始了。” 陆嘉描述自己记忆里的眼睛,顾先生根据她的描述画出大概的轮廓,然后再做细致的微调。 隔壁。 萧延怒不可遏的从审讯室出来。 他觉得自己简直在审一头驴! 就算是驴,让刑具那么招呼,也该顺着审讯者的话说几句别人要听的,这个春宝,脑子不知道是怎么长的。 他问:你们在乾州,是如何从青楼逃脱的。 春宝答:当然是用脚,不然爬出来的吗? 他问:在清源寺的时候,有没有看到那女魔头长什么样。 春宝答:这个看到了,那女魔头是个女的。 他问:什么样的女的? 春宝答:女的还分三六九等?你是不是瞧不起女人。 萧延没疯在审讯室都觉得是因为自己坚强。 这特么是个什么玩意儿。 一脚踢开隔壁审讯室的门,瞧见画师正端着画像在和陆嘉说什么,他踢门进来,画师没往他这边看一眼,陆嘉更没看,萧延朝赵都道:“什么情况?” 赵都道:“陆嘉对那女魔头有一点点印象,让画师试着画一下,你那边什么进展?” 赵都和萧延说话。 画师指了画像上画出来的眼睛,压着声音和陆嘉道:“我叫顾珩。” 他突然自我介绍,陆嘉一愣,转头看他。 顾珩眼睛半垂,还看着画像,“我能帮你出去。” 陆嘉一下心跳加速。 这画师什么意思? 萧延那狗东西从她这里审讯不出结果,这是准备用另外的方法套路她? 陆嘉正要拒绝,顾珩道:“别急着拒绝,不然,今儿晚上谁替你去见三哥?” 陆嘉顿时满目震惊。 顾珩面色没变,压着声音继续道:“或许你自己有逃脱的办法,但是你的办法必定是要再遭受皮肉之苦,而我帮你,能让你现在就离开,考虑一下。” 他一面说,一面在画纸上勾勒,仿佛真的在根据陆嘉的意见修整。 说完,顾珩将画像一收,朝萧延那边道:“箫大人,画完了。” 萧延和赵都说话的声音一顿,转头朝顾珩看过去,顾珩将画像递上,“这是根据描述画出来的,她只记得眼睛,我就只画了眼睛。” 萧延接了那画像一看。 这眼睛画的,和乾州那边来的证人给出的基本上一模一样。 他们这边从来没有和陆嘉透露过那证人到底提供了什么证据,陆嘉能给出这眼睛的描述...... 萧延朝陆嘉看去,“这个,要么说明,你自己就是这个女魔头,要么说明,你看到了那个女魔头,但是现在,你无法证明你自己的清白。” 陆嘉看了顾珩一眼,朝萧延冷笑,“狗官,要杀要剐随你便。” 顾珩道:“其实,还是能证明。” 萧延扬眉,看向顾珩。 顾珩慢条斯理道:“她刚刚对这双眼睛的全部描述,基本上都是仰视视角的描述,如果是一个人的自我描述,描述状态不可能是这样细致的仰视状态,除非这个人在被抓之前,对着镜子躺在床上看了很久自己的眼睛,我想,一般人不会这样做。” 陆嘉在被抓之前,正被荣安侯府的婆子摁在地上打。 萧延皱眉。 难道他判断错了? 可他直觉很强烈。 顾珩顿了一下,又道:“另外,我在做画像的时候仔细观察了这位姑娘的眼睛,她和之前画像里的,并不相同。” 说及此,顾珩一停,“这个,可以在这里说吗?” 萧延看了陆嘉一眼,道:“出去说吧。” “好。”顾珩收拾了自己的画箱,提了跟着萧延和赵都离开。 陆嘉被吊在柱子上,仔细回想这个叫顾珩的。 她可以百分百的确定,她并不认识这个人,从来没有见过。 但是这个人,似乎对他十分熟悉。 他到底是谁? 为什么要帮她? 外面。 萧延抱臂道:“如何说?” 顾珩道:“先前那位证人给出的供词描述,画出来的眼睛,眼尾是向下的,而我观察了里面那位姑娘,她的眼尾,是略微上扬的,哪怕她在不高兴的情况下,眼尾也是自然上扬,带一股妩媚态。 这种眼睛,在寻常情况下,绝不会自觉向下。 而从侧面观察的话,向下或者上扬,都是十分明显的特征。 尽管正面看上去似乎很像,但侧面很不同,应该不是同一人,只是相似。” 赵都大松一口气,“我现在就去把人放了。” 萧延锁着眉,没说话。 见萧延没反对,赵都转身就走。 第36章 姐夫 “让陆三小姐受委屈了,我送你回去。”赵都亲自将陆嘉和春宝送出刑部的大牢,脸上带着真诚的歉意。 陆嘉看了一眼春宝手上的伤,朝赵都道:“不用赵大人麻烦了,我们自己走就行,你们刑部断案,真是不敢恭维,屈打成招玩的真溜,尤其你们尚书大人,不愧是年纪轻轻就能当尚书的人!” 陆嘉嗤笑一声,带了春宝离开。 赵都还想再送一送,被陆嘉拒绝了。 一从刑部出来,春宝立刻龇牙咧嘴道:“小姐,他们到底抓了什么把柄?” 陆嘉瞧了一眼左右,“回去再说。” “回哪啊?”春宝问。 陆嘉脚步微顿。 是啊,回哪呢? 荣安侯府? 陆氏和陆微一直认为萧延对她有情,她和春宝现在带着这样血肉模糊的十指回去,不就等于露馅了吗? 她现在之所以能在陆氏和陆微面前那样嚣张,就是因为她知道,这俩人对她,还有算计。 一旦陆氏和陆微觉得她彻底没有价值了或者觉得她彻底脱离她们的控制了,这俩人必定会将她遣送回余杭的。 她还不到在京都消失的时候,就还得吊着陆氏和陆微。 不能回荣安侯府,那就只能回小酒馆。 在无人的角落,忍着被拶刑带来的皮开肉绽之痛,陆嘉和春宝咬牙把头发梳理整齐,宽敞的衣袖遮蔽手指上的不堪,再回到太阳底下,两人脸上带着平常神色,任谁都看不出这是刚刚受过拶刑的人。 先去药堂买了纱布药膏,两人直接回了小酒馆。 半上午的小酒馆没什么人,店里的伙计掌柜一边忙碌洒扫一边闲聊。 这些都是陆氏安排来的,陆嘉维持面上的客气,和掌柜的打了个招呼,吩咐店里伙计往二楼雅间送两盆洗脸水便带着春宝直接上了二楼。 等小伙计将洗脸水送来,春宝将雅间大门朝里一锁,“小姐,奴婢给您清洗一下伤口。” “你清理你自己的,不用管我,我自己处理,就和以前行军的时候一样就行。”陆嘉指了另外一只水盆道。 两人各自清理手指上的伤,清理完了,各自涂药。 他们清理伤口涂抹药膏简直家常便饭,熟练地很。 一切收拾完,春宝将药膏一收,问陆嘉,“刑部那个证人,咱们怎么弄?灭口?” 陆嘉摇头,“不用。” 想到今儿那位画师,陆嘉默了一会儿,吩咐:“你去取纸笔来。” 春宝去拿纸笔的功夫,陆嘉仔细回想在刑部审讯室见到的那画师的样子,等春宝折返回来,陆嘉直接落笔,手指被纱布绷缠,那伤口的疼让她握笔不利,画的哆哆嗦嗦,平时一盏茶的功夫便能勾勒出一张人物画像,此时却足足画了两刻钟。 “这是谁?”春宝瞪着眼睛看画上的小帅哥,“长得真帅。” 陆嘉将狼毫笔往桌上一丢,抹了一把头上疼出来的冷汗。 “刑部画师,名字叫顾珩,不知道是哪个珩字,大约十四五的样子,今天我们能这么顺利从刑部大牢被放出来,就是因为他在画像上动了手脚,并且成功瞒过了萧延,让萧延将我们无罪释放。 并且,他知道我们去找三哥。” 春宝顿时如临大敌,“那怎么办?他怎么知道?他除了知道咱们找三哥还知道别的吗?他什么意思?刑部的画师却帮着咱们?他想干什么?” 陆嘉道:“想干什么目前还不清楚,我画出这个就是给你提个醒,留意这个人,并且仔细回想回想,以前在平威军见过他没有。” 春宝重重点头,“小姐放心,奴婢一定警惕一定仔细回想,对了,小姐,在荣安侯府柴房,您让那三个婆子摁着打,什么情况?” 陆嘉笑道:“我故意刺激她们几个,原本是想要把事情闹得大点,让大家都知道,我被陆氏关起来了,到时候皇上去狩猎路上发生意外,我就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怀疑不到我头上的。 谁能想到萧延那狗东西会突然来抓人。 倒是误打误撞,让他抓一次也好,至少过几天皇上出事,他没理由怀疑我。” 正说话,外面过道传来脚步声。 陆嘉立刻声音停下,春宝转头,轻手轻脚走到门口,警惕的竖耳听外面的动静。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在门口停下。 砰砰砰。 三声敲门声落下,外面传来声音,“嘉嘉,是我。” 陆嘉一愣。 萧轶? 他怎么来了? “姐夫稍等,我穿一下衣服。”陆嘉立刻声音变得娇俏甜腻,朝门口道。 说着,朝春宝递了个眼色。 春宝会意,转头轻手轻脚走到旁边屏风后面。 陆嘉则忍着手疼将自己的外罩衣裙围带解开,起身过去给萧轶开门,“姐夫怎么来了?” 萧轶目光落向陆嘉半敞的衣裙上。 粉嫩的外裙已经解开了围带,半露里面的内衬,萧轶一瞬间觉得头皮麻了一下。 不等萧轶开口,陆嘉让开身子,“姐夫先进来,我刚刚从刑部出来,衣裳弄脏了,得换一下。” 等萧轶进了门,陆嘉笑着指了旁边椅子,“姐夫先坐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换一下。” 拿了旁边搭在椅背上的一条鹅黄裙子,陆嘉笑嘻嘻看了萧轶一眼,往内室走。 萧轶整个人就像是被钉住一样,全身的血液都在奔腾,转瞬,一步上前,从背后直接把陆嘉抱住,“你是在勾引我对不对?” 他问的直白。 陆嘉回答的更直白,直接转身,在萧轶抱住的臂弯里,笑的眼睛弯弯,“姐夫才看出来呀?” 轰! 萧轶一下就像是脑子炸了。 嗓子眼又干又紧,眼睛带着灼热的火苗,直勾勾的盯着陆嘉,“你个妖精,我就知道你是个不安分的!我可是你姐夫,你这么大的胆子,勾引我?” 陆嘉偏头看他笑,脚尖在萧轶的小腿勾过,“那姐夫让不让我勾引?” 她一张脸长得妩媚,此时又是刻意放得浪荡,萧轶一个偷吃惯了的人,怎么经得住这样明目张胆的诱惑。 一下收紧手臂,低头就朝陆嘉那红润的嘴唇上亲吻过去。 陆嘉却是身子柔软的朝后一躲,“姐夫这么心急?不想喝点酒吗?” 第37章 便宜 “我喜欢喝点酒,有酒助兴才有趣。”陆嘉一双眼睛,带着一股子蛊惑笑意,说着话,后背靠着萧轶的手臂,脚尖儿一下一下的剐蹭萧轶的小腿。 春熙楼的姑娘都没有她浪。 萧轶早就垂涎陆嘉这张脸,此时被人这样主动的引诱,七魂六魄都快让勾引散了,凑在陆嘉脸蛋旁,很深的吸了一口气,“好,喝点酒。” 陆嘉笑起来,两只脚直接踩在了萧轶的脚背上,“那姐夫松手,我去端酒好不好?” 柔软的身体被自己抱在怀里,这是萧轶在陆微,在外室,亦或者在春熙楼都从未感受过的刺激。 这是他小姨子。 这是萧延看上的女人。 这是萧延撕破过衣裳的女人。 现在在风情万种骚到不行的勾引他。 他在给萧延戴绿帽子! 心里和精神的满足让萧轶发出一声喟叹,他松了手,拽了拽自己的衣袍,转身在旁边椅子上坐了。 陆嘉笑嘻嘻去了内室,转瞬手臂夹着一坛子酒出来,她手指不方便,偏偏说的撩人,“姐夫就这样看着呀,也不帮我拿一下,我衣裙还散着呢。” 萧轶到现在,人还处于巨大的不可思议中。 陆嘉对他母亲的态度是什么样,他虽然没有亲眼见,但是听府里的丫鬟,听陆微,听他母亲都说过。 可偏偏那么桀骜不驯的陆嘉,在他面前却这样如同诱人的点心一样味道可口。 必定是因为他英俊不凡吸引的她魂不守舍。 萧轶伸手从陆嘉的手臂处接了那坛子酒,陆嘉顺势就身子一转,直接顺着萧轶的手臂,坐到了萧轶的腿上。 隔着薄薄的夏日衣料,萧轶口干舌燥,一手箍着陆嘉的腰,身体里的燥热让他恨不能直接把陆嘉的衣裳撕了。 这荡妇! “难怪萧延会克制不住的撕你衣裳,你活该。”萧轶咬牙说。 陆嘉坐着他的腿,攀着他的脖子,“那姐夫克制的住吗?想撕吗?” 萧轶看着陆嘉亮晶晶的眼睛,鼻尖儿萦绕着一股甜腻腻的香气,从陆嘉身上来的,说不上是什么味道的香,但闻着怪舒服的。 “你这么浪,这么卖力的勾引我,是萧延满足不了你吗?” 陆嘉顿时笑道:“姐夫真聪明,萧延那方面,不太行。” 萧轶原本只是和陆嘉调情,没想到竟然听见这样的回答,顿时精神一震,“真的?” 陆嘉委屈巴巴点头,“瞬间结束那种。” 萧轶一下笑出了声。 陆嘉却从他身上离开,转身坐到萧轶对面去。 萧轶一愣,笑声顿住,“跑什么?” 陆嘉笑道:“没跑呀,要喝酒的嘛,当然要面对面坐着喝才有趣,姐夫开酒坛子,你先自罚三杯好不好?” “为什么我要自罚三杯?” 陆嘉笑眯眯道:“因为要惩罚你才来找我呀,萧延那么不行,我多委屈呀,值不值得自罚三杯?” 萧轶喉结一滚,他这辈子活到现在,见过的女人无数,像陆嘉这样浪到骨子里的,还是头一次。 酒坛子一开封,萧轶直接提起酒坛子给自己倒了一杯,仰头喝了,又倒了一杯,仰头喝了,再倒一杯,仰头喝完...... 他平时的酒量是很不错的,今儿是兴奋过度了吗还是怎么......萧轶只觉得头顶晕晕乎乎在转,眼皮似乎打架有点抬不起来,对面冲着他笑嘻嘻的陆嘉从一个人变成两个人,两个人变成四个人,四个人变成八个人...... “姐夫,你不会是就喝醉了吧?萧延都喝不醉呢!” 陆嘉的声音就在耳边,却又觉得很远。 萧轶甩了甩头,啪的一拍桌子,“谁说我醉了,别胡说,醉了也一样比他强!” 陆嘉就笑道:“姐夫突然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萧轶道:“我来问问你,过几日狩猎,你去吗?” 陆嘉扬了一下眉梢。 “狩猎啊,哪天去呢?” “后天。” “这么快啊!”陆嘉啧了一声,“那皇上去狩猎,这安全得好好弄吧,皇上那么喜欢萧延,这安全也交给他了?” 萧轶冷嗤,酒劲儿上来,大着舌头道:“他?他算个屁!这次的安全负责,陛下交给了我全权负责。” 陆嘉给萧轶斟酒,靠近的时候,她身上的香气丝丝缕缕的飘进萧轶的鼻子眼,萧轶只觉得口干舌燥浑身燥热。 一把扯开胸前衣领,将陆嘉倒满的一杯酒仰头喝了。 陆嘉笑问,“姐夫真厉害,皇上能交给你,可见是信任你的,可是从皇宫出来,一路经过鼓楼大街的话,那时候是不是得全城戒严呀?从鼓楼大街再出城,走东城门吗?东城门那边我见前一阵子下雨,城门口坑坑洼洼的,别再颠簸了皇上,惹得皇上生气责备姐夫。” 萧轶一摆手,自信满满,“不走东城门,去狩猎走什么东城门啊,当然是走北城门最安全,北城门那边挨着京卫营的总部,鼓楼大街肯定要戒严,早早就有黑甲营的人在大街上五步一岗的守好了。” “姐夫真威武,萧延那个小白脸怎么比得过姐夫呢,也配做世子。”陆嘉忍着手指的巨疼,再给萧轶斟酒,“可从北城门出去,去狩猎的西山,也不顺路啊,这得绕远道吧。” “走官道当然不顺路,可要是从玉泉山庄那条路走,既能沿途欣赏风光,还安全,玉泉山庄是镇宁侯府的产业,皇上从那经过,要是发生点什么意外,那得镇宁侯府第一个被问责,他们比我还提心吊胆呢。” 萧延说完,一双色眯眯的眼睛看着陆嘉笑,“来让姐夫亲一个。” 陆嘉也看着萧轶笑,笑的比萧轶还要发自肺腑,一步一步走上前,她身上的香气就一阵一阵钻进萧轶的鼻孔。 直到陆嘉走到萧轶跟前,侧身往他腿上一坐。 萧轶噘嘴往陆嘉跟前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凑到陆嘉嘴唇前分毫距离时,吧嗒,脑袋一垂,彻底睡着了。 “狗东西,竟然还惦记着占小姐便宜呢!问一问去不去参加狩猎,在府里问不就行了,用得着专门找了小酒馆来还专门上了二楼?一看就不安好心,幸亏咱们更不安好心,不然就被他占了便宜去了。” 春宝从屏风后面出来,手里提着一张刚刚画好的地形图。 “这是按照他刚刚说的那几个位置画出来的,后天皇上狩猎,路线图大致如此。” 第38章 药膏 “这云迭香真是个好东西,让他在这里睡一觉,我们出去踩一下点儿。” 之前陆嘉专门找到春熙楼外面,一则想要跟踪那个三哥,二则就因为萧轶当时在春熙楼取乐,她想要把人吸引出来,然后套话。 没想到当时因为变故没有套成话,今儿萧轶自己送上门来了。 所以说...... 色字头上一把刀! 狗男人! 管不住裤裆的玩意儿活该被利用。 从二楼下来,陆嘉朝小酒馆的掌柜的道:“二爷心里不痛快,喝多了点酒,在楼上睡了,你看是让他在这里睡呢还是把他送回去呢?” 小酒馆的掌柜的是陆氏安排的人。 之前萧轶找过来,拒绝了他上楼通传,自己个摸上去的时候,他心里就七上八下的不知道该不该回府里回禀一声。 这陆三小姐长得模样这么好,万一闹出不该有的丑闻...... 此时陆嘉这么说,掌柜的立刻觑着陆嘉的神色道:“二爷酒量挺好的,怎么就醉了?” 陆嘉随意笑道:“心情不好就容易醉呗,我出去一趟,他怎么安顿您看着办吧。” 没再和掌柜的多言,陆嘉带着春宝直接离开。 从宫门口到北城门三里地以外,她俩一步一个脚印的走了一遍,把该看的该瞧的该丈量的全部搞定,再回到小酒馆,已经是月上树梢的时辰。 萧轶已经不在了。 是自己个醒来离开的还是怎么离开的,陆嘉毫不关心,明明脚尖点地就能飞身上房顶,为了掩饰身份还得让小伙计找了梯子,一步一步的爬上了房顶。 上去之后,受过拶刑的手指头疼的差点要了半条命。 “萧延这狗东西,迟早弄死他!”春宝让疼出一身冷汗,坐在房顶上咬牙切齿的一边骂一边将一张宣纸铺开。 陆嘉指了东南方向,“瞧见了吗?” 春宝瞬间将怒火抛之脑后,两眼放光,“同和票行,京都最大的票行。” 陆嘉道:“作图吧,后天黑火药一炸,咱们就去抢那里。” 春宝嗷的笑出来,今儿一天的火气和疲倦都没了,“好嘞!” 春宝是作行军图的高手,尤其巷战行军图,两点定位,总能在繁杂的巷子里找到最合适的一条退路。 如今却用这绘制行军图的手去画另外一种图纸。 “画什么呢?” 就在春宝作图,陆嘉在旁边时不时提点一句的时候,背后忽然传来声音。 一声熟悉的问话和脚踩瓦片的声音同时响起,让陆嘉和春宝齐齐汗毛倒立。 春宝抓着毛笔,手指一用力,立刻崩了手指上的伤口,殷殷血迹一下从纱布渗出来,裹上她瞬间涌上身的腾腾杀气。 陆嘉摁了一下春宝的手,转头。 萧延站在一米远,垂眼看着蹲在房顶的陆嘉,月色下明显能看到陆嘉的脸色是苍白的,他目光又落向陆嘉的手。 露出来的手指上缠着纱布,有些位置渗出了血。 萧延捻了一下手指,“怎么这个时候了还不回家?” 陆嘉起身,将春宝挡在身后,冷眼看着萧延。 这人功夫有些深不可测,这样的房顶,她竟然没有听到萧延上来的动静。 “尚书大人是要抓人夜审?这次要上什么刑具?还是拶刑?还是要换个法子?现在就抓?” 萧延表情顿了顿,“今天上午,在巷子里的拐角,我看到你了。” 陆嘉顿时心头一紧。 上午在巷子的拐角......她和春宝刚刚被从刑部大牢放出来,没有第一时间奔向药堂也没有第一时间回府或者回小酒馆,而是选择去了一个无人的巷子,把头发和衣衫收拾整齐,让自己看上去像个没事人一样。 当时那巷子,她和春宝侦查过,明明没有人。 而且她们动作很快,前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萧延在哪看到的...... 这人功夫高深,在她附近出现都没有暴露气息,除了在巷子里看到她和春宝,还在哪里看到? 心头提了一口气,陆嘉冷笑,“所以呢?在巷子里被尚书大人看到,犯法吗?需要被抓吗?” 萧延道:“为什么那样做?” “关你屁事。”陆嘉翻了个白眼,“世子爷大晚上的来我酒馆的房顶,是为了抓我呢,还是为了什么?要是为了抓我,现在就动手,要是为了别的,我和世子爷之间没有什么别的,有多远滚多远。” 萧延从怀里摸出一个药瓶儿。 “这是宫中御用的药膏,很好用。” 说着话,萧延将手里在月色下泛着冷光的瓷瓶儿递出。 陆嘉没接,嗤笑,“逗呢?莫名其妙把我们主仆抓了,上了一顿棍子刑,这抓也让您抓了,审也让您审了,现在装好人给我送瓶儿药? 怎么,该不会世子爷还想说,以后大家还是朋友吧! 有多远滚多远,我陆嘉这辈子,最大的优点就是记仇,滚!” 萧延伸出的手在半空顿了顿,弯腰将药瓶儿搁在房顶上,起身道:“我不是针对你,如果换成别人,长得和证人口供画像相似,又是从那艘船上下来,还出现在清源寺现场,重重疑点交叠一起,不管是谁我都会抓的。” “那我还要谢谢你释放之恩了?”陆嘉翻白眼。 萧延道:“这倒是不用谢,毕竟我也没有额外开恩。” 陆嘉:...... 你特么是个什么品类的奇葩才能一点不带开玩笑的说出这种话! 萧延话音顿了一下,又道:“不过,为什么要在巷子里做那样的事?” “犯法?” “我想知道。” “我不想说。”陆嘉道。 迎上陆嘉带着怨怒的眼睛,萧延叹了口气,正要开口,忽然下面传来声音,“三小姐,二皇子殿下来了,要见您。” 酒馆掌柜的仰头立在酒馆后院,朝上面回禀。 一眼看到站在陆嘉对面的萧延,顿时吓一跳,“世,世子爷也在啊。” 萧延看了那管家一眼,扬了一下眉梢朝陆嘉道:“你和二殿下真是很熟啊,这个时辰了,他都来找你?” 陆嘉冷笑,“我和你熟吗?这个时辰了,你不也来了?你走不走随便,我下去了。” 第39章 一起 萧延瞥了一眼立在一边的梯子,又看向陆嘉的手指,“怎么下去?” 陆嘉冷笑,“怎么上来的就怎么下去,这和你有半个铜板的关系吗?哦,有,我这手拜你所赐!怎么,白天屈打成招,晚上过来欣赏我痛不欲生?不愧是你!” 翻了萧延一个白眼,陆嘉朝梯子那边走过去。 转身的时候垂眼看了春宝一眼,放在春宝面前的宣纸上,画着一只乌龟王八蛋,路线图已经收起来了。 陆嘉一颗心踏实下去。 刚走出两步,背后脚步声忽然逼近过来,紧跟着腰肢被人一圈,隔着夏日薄薄的衣料能感受到萧延手臂的力量。 “世子爷,不是吧,刚刚对我刑讯逼供了,这转眼就要耍流氓?”陆嘉身子一挣,要从萧延臂弯里挣脱出来。 “别动。”萧延拧着眉,扫了一眼陆嘉手指上缠着的纱布,直接将手臂收紧,兜腰将陆嘉提溜起来,脚尖点地,飞身下去。 房顶上,春宝瞧着萧延的背影,比出一个大大的中指。 两人落地一瞬,萧延松了手臂。 陆嘉看他一眼,“别指望我能说出一个谢字来,好走不送。” 说完,朝小酒馆的管家道:“二殿下人呢?” 管家看了萧延一眼。 平时在府里,世子爷和夫人说话都没有什么好脸色,现在被陆三小姐这样冷脸,竟然一点不动怒? 看来,世子爷真是爱惨了陆三小姐啊。 一定要把这件事报告给夫人。 管家心思转过,朝陆嘉道:“二殿下在楼上雅间。” 陆嘉嗯了一声,头也不回进了酒馆。 只是上了二楼的时候,在楼道小窗的位置朝下看了一眼,眼见萧延带着十三离开,陆嘉收了目光转身推门进了雅间。 二皇子焦急的等了半天,总算是把人等来了,陆嘉一进门,他立刻就道:“你为什么要来京都!” 陆嘉瞥他一眼,嗤笑,“我凭什么不来?难道像殿下一样,忍气吞声做一只缩头乌龟?老将军是你亲外公,你外公不是战死沙场,那是被害死在沙场上。 你做外孙的能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一声不吭,我做部下的咽不下这口气。 我平威军二十万的人马,说没了就没了,这事儿就这么翻篇了?” 陆嘉赤红的眼底带着倔强的愤怒,提到那二十万人马,声音都是颤的。 二皇子看着她,脸上的悲戚很浓,“我们可以徐徐图之。” 陆嘉哼笑,“老将军活着的时候,那是害怕自己的军功太高,你让人当了出头鸟对付了,才让你韬光养晦徐徐图之。 现在老将军人都死了,你徐徐图之个屁! 你徐徐图之的是你的皇位继承,我不一样,我就要报仇,谁害的我们那二十万人马惨死战场,谁就该死,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可你这样做就能报仇,今儿你差点就死在刑部大牢,乾州知府是你杀的?你杀一个乾州知府就叫报仇了?” 陆嘉看着二皇子,瞧着这个从小被老将军叨念着宅心仁厚的皇子,忽然笑出声。 “杀一个乾州知府是不能报仇,杀一个余杭县令也不能报仇,但是这乾州知府和余杭县令都参与了当时那批军粮的押送,我就没有道理让他还活着。 至于你说的我差点死在刑部大牢,不劳殿下操心,我既是敢让他把我抓紧去,就有让他再把我放了的法子。 大晚上的,殿下特意来一趟我这酒馆,就是为了训斥我一顿吗?” 二皇子皱眉,“我是怕你死了!二十万平威军,就剩下你们几个......”一咬嘴唇,二殿下克制着情绪,道:“乾州知府你也杀了,还来京都干什么?京都和乾州能一样吗?你杀一个人试试,三天就能将你缉拿,到时候还谈什么报仇! 报仇不是这样报的。” “不是这样是哪样?虚与委蛇?卧薪尝胆?投其所好?人和人不一样,也许有人报仇要虚与委蛇,但我不是,我报仇,就是这样报。 从小老将军教给我,做人做事,就要光明磊落。 这话我记着,我连杀人,都是明目张胆的杀!” 二皇子差点一口血吐出来,“这叫什么光明磊落,明天天一亮我就送你离开,你还回乾州去,京都的事,我来处理,我不会让那二十万大军白白丧命的。” 陆嘉说的坦白,“我不信任你。” “你......”二皇子差点让气死。 陆嘉道:“也许你有你的办法,但是并不妨碍我用我的办法,再者,我在京都行事,不正好给殿下你做一个声东击西吗?” “我不用你声东击西,我就让你活着!”二皇子低吼。 陆嘉和他对视,眼底裹着热泪,“我活着?你说的轻巧,那二十万人马都死了,我活着,我怎么活着,那种闭上眼就满脑子是战场上毫无尊严的大片大片的尸体出现的活着吗? 那种一闲下来就仿佛能听到老将军和我说话的活着吗? 那种听到军号声就忍不住要哭的活着吗? 他们都是我同生共死的兄弟! 你让我活着?我做不到! 我宁可在报仇的路上死了,我也做不到苟且偷生的活着。” “嘉嘉。”二皇子眼底含着的泪一行泄下,颤声叫陆嘉,语气里带了一抹无奈的哀切。 陆嘉一摆手,“不用和我讲什么道理说什么权谋,你走吧,别再来找我了,萧延已经对我有了怀疑,你和我走的太近,对你没好处,你是老将军寄以厚望的人,别让他失望就行。” “你当真不走?”二皇子看着陆嘉,再次问。 陆嘉迎着他的目光,说的斩钉截铁,“不走。” 二皇子默了一瞬,下垂的手捏拳,“那我和你一起报仇。” 陆嘉扬眉。 二皇子瞬间眼泪汹涌,脚下一步踉跄,扶了旁边的椅背堪堪站稳,“我没有一日不梦见外公,不梦见表哥们。” ...... 萧延带着十三刚刚回到荣安侯府,十三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今儿上午大人让我查二殿下去小酒馆的事,结果查出来了,差点忘了回禀。 陆三小姐小酒馆开业之后,二殿下并未去过,更没有和陆三小姐在小酒馆下过棋。” 萧延步子一顿,转头看十三。 陆嘉和二皇子一起撒谎? 第40章 质问 “这是图纸,明日天黑之后,你按照我图纸标注的地方,将黑火药埋进去!” 三哥的家里,陆嘉带着围帽坐在桌旁,凌人的气势加上手肘边上放着的二十个泛着银光的银锭子和一叠银票,让三哥一脸横肉都柔软了许多,规规矩矩跪在陆嘉面前。 接了那图纸,三哥低头看了看,“在北城门外二十公里的林子边儿上?” 陆嘉道:“林子边有一棵树干被雷击空了的老树,老树往左数第八棵,就在这棵树下开始埋,横跨整个路面,一直埋到对面一棵歪脖树树根下,位置我在图纸上标注的清清楚楚。” 三哥皱眉,“埋黑火药没有问题,但是听说后日陛下要去狩猎,这城门外最近都戒严,沿路都有黑甲营的人在巡逻。 我把这黑火药运出去就是问题,再大动土木的埋下去......” 陆嘉晃着脚,轻笑:“这桌上,现银和银票一共三千两,你黑火药的事办的好,这是我许诺你的三倍尾款。” 说着,陆嘉看了春宝一眼。 春宝直接将手里一只包袱丢在三哥跟前。 包袱极重,被丢下之后,发出咣当的一声,随着包袱落地,那包袱的口子散开,露出里面圆滚滚的珍珠。 全都是当时从陆氏屋里偷出来的。 成色好着呢! 花别人的钱,就是不心疼。 陆嘉道:“这是埋下黑火药的定金,埋好之后,尾款我结算你现银一万两。” 三哥原本被那一包袱的珍珠震撼的目瞪口呆,他长这么大没见过这么多珍珠,个个圆润,比春熙楼头牌姑娘头上的珍珠不知强了多少倍。 前一口震撼的呼吸还未落停,这又听到一万两......三哥大腿一软,瘫坐在地,贪婪的目光直勾勾的看向陆嘉,“多少?一,一万两?” 陆嘉笑道:“多吗?一万两不过是我一个零花,你要是做得好,日后我们常合作,你把春熙楼买下来也不是问题。” 饼是画出去了。 陆嘉耐心的等着三哥。 三哥望着桌上的银锭子和银票结结实实咽下一口口水,贪婪的面上因着亢奋带着一股狰狞,他一捏拳头,“好,这活我接了!” 陆嘉笑道:“痛快,那后日夜里,我来给你结账!” 从三哥处离开,夜黑人静的巷子里,一个人没有,唯有陆嘉和春宝的脚步声,一声一声的,伴着陆嘉和春宝将脸上易容的皮肉撕掉。 这是从那老和尚处得来的药丸。 这药丸神奇的很,泡入水中不消片刻便能展现出一张人脸,沧桑佝偻的老太婆。 等用完了,将这人脸一撕,随意一丢,不过眨眼,化为灰尘。 一共从那老和尚处得了四颗,她和春宝来了三哥这里两次,全都用完了。 以后也不用再来了。 小酒馆。 夜深人静,街上都没人了,酒馆自然更是一个客人也无,小伙计们和掌柜的已经离开,只留下一个守夜的小伙计将酒馆的门朝内锁了......咦? “小姐,门怎么开着?” 酒馆的门没有朝内锁,而是虚掩着,露着一条拇指粗细的缝隙。 陆嘉皱眉,缩了一晚上的裹了纱布藏起来的手此时伸出,将门板推开。 “回来了?” 萧延大马金刀的坐在酒馆里,是陆嘉一贯喜欢坐的位置,一个角落,那角落椅子背后便是供奉着财神爷的供桌。 供桌底下藏着陆嘉从陆氏那里偷来的钱财。 萧延就坐在那供桌前。 小酒馆里没有点灯,月光透过大窗照进来,昏暗的光线里,萧延的神色清冷。 春宝瞬间犹如炸毛的猫,差点让吓得叫出来。 陆嘉皱眉,心口悬着一口气,一面朝里走一面道:“你吓我一跳,大晚上的你来我酒馆做什么?” 萧延看着陆嘉,“大晚上的,深更半夜,你去哪了?” 陆嘉走到萧延跟前,手不方便,用脚勾开一张椅子,咣当坐下,“和你有关?” “上午被用了拶刑,十根手指被夹的皮开肉绽,不请大夫,却自己悄悄在酒馆雅间自己包扎......” 陆嘉柳眉一立,凶悍的瞪着萧延,“你搜查我屋子?” 萧延顿了一下,道:“我查过,二皇子从来没有来小酒馆找你下过棋,今天在刑部门口,你们两个在说谎。” 陆嘉心跳骤然一闪。 这狗官,查的够多的。 “那又如何?说谎犯法吗?”陆嘉讥诮一笑,“还是说,尚书大人从我屋里搜查出不得了的证据,又要抓我?” “你去哪了?”萧延将问题换回第一个。 陆嘉看了他一眼,忽然一扬眉梢,自嘲道:“世子爷真想知道?不知道今儿就不走?行,你是尚书大人,我不过是个谁都惹不起的小庶女。 我说,我说行吧!” 声音一瞬间带了哽咽,陆嘉红了眼眶。 “今儿萧轶来了我酒馆里,在二楼要对我行不轨之事。” 萧延忽然眼神一凛,俨然是没有料到陆嘉开口会说这个。 陆嘉嘲蔑道:“世子爷不是很会调查吗?既然能查得出来二殿下是不是来过我的小酒馆下棋,那一定也能查得出来萧轶是不是进了我二楼房间的门。” 赌气一样,陆嘉从身上摸出一个小纸包,丢到萧延身上。 “这叫云迭香,能让人晕倒,我从余杭陆家出来的时候府里一位姨娘给我的。让我路上万一有个什么意外保命用。 萧轶是陆微的夫君,是荣安侯夫人的儿子,我惹得起吗? 我反抗的了吗? 他要撕了我衣裳,我就只能受着,他要压着我,我就只能忍着,谁让我不想回余杭,不想嫁给那个家里孩子一群的老男人做续弦呢!” 咬了咬唇,陆嘉哽咽又强行坚强。 “索性这药粉就在床榻上放着,我一把抓着了,迷晕了他,他在房间里晕倒了,我不敢在房间里呆着,便逃离出去。 出去之后,我不知道去哪,就满京都的溜达,从宫门口溜达到城门外,直到暮色时分,我才敢回来看一眼。 他走了,我才敢再进这酒楼。 那屋里全都是他留下的痕迹,我呆着害怕,就让人搬了梯子上房顶,想要散散心,后来你就来了,再后来二殿下就来了。 至于我现在为什么这个时候才回来......那是因为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住在哪里? 我犹豫着回荣安侯府,可荣安侯府有我容身之处吗?你今儿一早抓我的时候已经看得清清楚楚。 不回荣安侯府,难道我要住在酒馆里?酒馆难道就绝对安全吗?如果萧轶当时没得手,再找来呢?” 陆嘉说的七分真,三分假,发红的眼底全是憋着不落的眼泪珠子。 第41章 合作 春宝立在一侧,震撼的看着陆嘉。 她家小姐这演技,又飙升了! 果然是......学无止境! 萧延皱眉,说不上此刻是什么心情,直觉胸口有些憋闷,沉沉吐出一口气,张了张嘴,一时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陆嘉顿了一下,道:“至于你说的,我在刑部外面的巷子里忍着手疼把头发梳整齐了,我回了小酒馆却不去找大夫而是自己上药,你觉得我是为什么这样做?因为我是从小过得苦所以变态了吗?还是因为我是杀人女魔头? 我若是杀人女魔头,我第一个杀了你!” 咬牙切齿,陆嘉看着萧延,“我之所以这样,那是因为我没得选,我之所以能留在京都,那是因为荣安侯夫人和陆微觉得我能勾引你,我还对她们有利,如果让她们知道我被你动了拶刑,你觉得她们还会让我在京都吗? 萧轶想睡我,你觉得陆微能放过我吗? 如果他们让我回余杭,我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回去就得嫁给那个家里有几十个孩子的老男人。 我只能假装自己无事,让他们以为我还是有可利用的价值的。 至于我为什么对荣安侯夫人那么不客气,那是因为我明白,她要利用我,就可以忍耐我,而你,只要我对她冲一点,也许你就不会那么讨厌我,也许我就能更长时间的拖延,让她们觉得我还有希望。 现在世子爷满意了吗? 我就是这样不堪的过着活着,欺骗所有人,就想求一口喘息,你满意了吗!” 陆嘉瞪着眼低吼。 萧延捻着手指,默了一瞬,“那你和二殿下又是如何认识?为什么要撒谎?” 陆嘉道:“必须回答吗?不回答我就还是杀人女魔头嫌疑人吗?世子爷你就没有一点自己的秘密吗?就因为我是个下贱的庶女,所以我活的连一点隐私都没有是吗?” 萧延拧着眉心,过了好一会儿,起身。 陆嘉看着他。 萧延抬脚往外走,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回头,指了墙角的供桌,“你是不是也太小气了,供着财神爷,供桌底下就藏了一个银锭子?” 说完,萧延眼睛一瞬不瞬的观察陆嘉的反应,想要在他脸上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陆嘉几乎是一瞬间头皮紧绷。 这狗官竟然挖了她供桌底下的地板! 并且一眼看过去,竟然一点都看不出来被挖过! 幸好今儿去见三哥的时候,将当时从陆氏那里偷来的钱财全数带了过去,不然...... 若是萧延挖开这地板发现底下藏着的竟然是陆氏丢的那些东西,她就真的再高超的谎话也遮掩不过去。 背心沁着冷汗,陆嘉抿了抿唇,做出一副关你屁事的倔强样子,没吭声。 萧延没等到想要的反应,道:“酒馆确实不安全,还是回府里住吧,至于陆氏那里......”很轻的搓了一下指腹,“有需要,我可以帮你。” 这次轮到陆嘉意外。 在陆嘉眼里,萧延比狗都狗。 这种你在他面前哭唧唧他都能说哭多了会死人的狗男人,能按什么好心。 陆嘉警惕的道:“你有这么好心?” 萧延道:“我们可以合作,陆氏就算不用你对付我,也会用别人,与其我去应付别人,还不如应付你,你想留在京都不回余杭,我可以帮你,但是前提,陆氏要让你做什么,你都要告诉我。” 陆嘉抿唇没说话。 萧延也没在意,“你可以考虑一下。” 说完,萧延就朝外走。 走了三步,没见陆嘉追上来或者开口同意,萧延步子一顿,皱眉回头看她,“你竟然真的要考虑?” 陆嘉:...... “我难道还不能考虑?” 萧延不解的看着陆嘉,“你有什么可考虑的,你想要留在京都,目前唯一的价值就是勾引我,我愿意配合你,你难道不是求之不得?考虑什么?” 陆嘉:...... 眼见萧延是发自肺腑的不解,陆嘉舌尖儿一扫后槽牙,没好气道:“大爷!您今儿上午才给我手指头夹了一顿,晚上我就和你合作?我有病?” 萧延就更不解了,“这不是两码事?” 陆嘉:...... 这世上竟然还有比她更加可气的人? 忍无可忍,“滚!” 陆嘉一声吼,萧延一脸不能理解的表情,耸了一下肩,转头离开。 春宝忽然像是离弦的箭一样,嗖的就蹿到萧延面前,身子一横,挡住了他的路。 陆嘉一愣,没明白她家小春宝要做什么。 春宝用她缠满纱布的手朝着那财神供桌一指,然后手心朝上,冲着萧延面前一伸。 萧延扬眉。 春宝义愤填膺道:“赔钱!” 萧延:哈? 陆嘉一下反应过来春宝要做什么,扯了椅子坐下,看戏。 春宝瞪着萧延。 “这财神位是我辛辛苦苦用我这双被你们夹过的劳动的双手挖出来的,里面的银子是我亲自放进去的,上面的财神爷是我亲自摆上去的,而你竟然忽略去别人家不动别人家东西的优良传统美德,来了我们酒馆背着我们主人挖了我们财神位? 这和刨了我家祖坟有什么区别! 我家祖坟不冒青烟了,你赔得起? 我家财神位被你挖了,财神爷必定是要动怒的,以后就不保佑我们赚大钱了,断人财路和杀人性命有什么区别! 赔钱,给财神爷赔罪,不然别想从这里出去。 出去也可以,堂堂刑部尚书就从我这个可怜无助的小丫鬟的尸体上趟过去!” 十三震惊的看着春宝。 这人是怎么做到说了这么长一串话中间就喘了一口气的! 这口条是不是也太好了点? 看完春宝,十三转头看向他家世子爷。 萧延:....... 这特么是重点吗! 十三:......好吧。 重点是要直面春宝的质问。 而您是世子爷,您不能直面。 得我来直面。 呵呵~ 嗖的收了目光,十三朝春宝看过去,然而迎上春宝愤怒的目光,却不知道如何解释。 就说,我们大人还是怀疑你们主仆俩,觉得陆氏丢的东西是你们俩偷了藏在了财神位底下,所以特意来挖? 缩了缩脖子,十三道:“我去给财神爷上两炷香?~” 第42章 杀意 春宝扬着小下巴看着十三,“可以,那你就在这个深更半夜街上连个鬼都没有的时辰,出去买两炷香回来上了,给我们家财神爷说对不起。” 十三:...... “这,大半夜的也没有卖香的啊。” 春宝没有眼睫毛的眼皮一挑,一脸赫赫:那你说个屁! 十三:...... “但我身上有银子,我给财神爷留点银子应该可以吧。” 春宝就技术性的不说话了。 十三顿了一下,从身上摸出钱袋子,里面装着几个铜板和几块碎银子,加一块还不够十两。 春宝顿时嗤笑出来,“十两都不够啊,合着我们明儿连十两都赚不到?寒碜谁呢?你们挖我家财神位的时候但凡稍微替我们这些老百姓想一想,也不会说挖就挖了。 我也不是讹诈你,咱账面上有记录,我家一天的营业净赚是一百五十两。 你把这钱给我补上,放到财神位,咱们就一笔勾销,要不然...... 我无权无势,又没有厉害的功夫,打是肯定打不过你们,惹也惹不起你们,但是我能三尺白绫吊死在刑部门口,让天下人也看看,堂堂刑部尚书是如何逼死人的。” “一百五十两?”十三瞠目结舌,“你怎么不去抢,你们这个酒馆铮的了那么多?” 春宝一脸凶悍,“你当着我财神爷的面说我挣不了这么多?你是瞧不起我呢还是瞧不起我财神爷呢?当官了不起啊!” 十三:......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十三转头看向萧延:您自己个上吧!卑职......财力嘴力有限。 萧延:...... 最终,堂堂刑部尚书为了耳根子清净,拍下二百两银票走人。 等出了小酒馆,十三大松一口气,“简直就是母夜叉,大人真的要和陆三小姐合作?” 萧延道:“你觉得她的说辞可信吗?” 十三想了一瞬,“半真半假吧,二爷肯定是骚扰人家了,至于今儿晚上她到底去哪,不好说。” 萧延道:“既然刑讯逼供没有用,证据也找不到,换一种方式试一试也许就有突破。” 十三皱眉,“可顾先生不都说了吗,乾州来的证人所描述的容貌,和陆三小姐其实是不同的,而且,杀人狂魔应该不会在乎这一百五十两吧。” 萧延道:“人的记忆难免有偏差,他的话也未必就是真理,作画不过是给我们一个参考罢了。 就算不为了这个...... 我娘当年死的离奇,事情搁置了那么多年,之前我没有能力去翻查以前的旧事,现在,也该查一查了,她不正好是个契机么。” 酒馆。 春宝扒在门缝朝外瞧,眼睁睁瞧着狗官带着他的狗随从走远了,翻了个白眼吁了口气,转头朝陆嘉道:“吓死我了,他怎么大半夜的又来了?” 陆嘉看着那财神位冷笑一声,“应该是去查二皇子了,堂堂皇子,被老将军那样看重,竟然做事毫无章法,今儿一早没头没脑的冲到刑部,自己无权无势又救不了我们,冲过去不是送人头是什么! 这下被萧延那狗东西注意到了。 这狗官鼻子灵的很,一点点蛛丝马迹他就能逮住不放。 不能让他再活着了。 二皇子是老将军的亲外孙,再让他从二皇子那里顺藤摸瓜查到咱们的身份就不好办了。” 一听这话,春宝立刻两眼放光,就跟饿狼见了肥羊似的,摩拳擦掌,“奴婢早就想弄死他了,烦人的苍蝇一样围着我们,小姐,什么时候动手。” 陆嘉道:“后天。” 皇帝狩猎,百官齐动。 辰时一到,浩浩荡荡的队伍便在宫门口集结,文武百官,家眷亲随,各式各样的轿辇栉次鳞比的停在宫门前的宽阔地。 春宝站在小酒馆的房顶,朝远处眺望,小声嘀咕,“小姐,将士们前线打仗,连军粮都是新米参旧米,就这都未必吃得饱,这群饕餮,轿辇的顶盖都是绸缎。 咱们出生入死,就保护了这么一群玩意儿?” 陆嘉半躺在房顶上,眯着眼睛看天上飘的云,“我们出生入死,保护的从来都不是他们。” 保护的是百姓。 至于这么一群饕餮...... 这群不行,那就换一群。 宫门前的热闹足足持续了半个多时辰,紧闭的宫门总算是泱泱打开。 皇帝御用的金黄色车辇威武霸气的从宫中甬道驶出。 鼓楼大街,不少商户的房顶上都站了人朝宫门口眺望,不过随着皇帝的车辇出了宫门口,那些在鼓楼大街守卫的黑甲营的官兵便开始招呼站在房顶上看热闹的人下来。 取而代之的,是黑甲营的弓弩手上了房顶,匍匐在暗处,观察现场,但凡发现任何不对劲,立刻弓弩击毙,来确保帝王的安全。 终于,巳时,帝王的车辇打头,缓缓从宫门口开拔。 队伍一路经过鼓楼大街,直奔北城门。 萧延骑在高头大马上,路过小酒馆的时候,朝这边转头看过来,一眼看到陆嘉和春宝站在围观的人群里,兴奋的不知道说什么,满脸都是没见过世面的稀奇。 陆嘉没有睫毛的眼睛笑眼弯弯...... 难怪赵都会动心,是挺好看。 心思一收,萧延转头直视前方。 陆嘉望着萧延离开的背影,脸上围观看戏的笑容一收,带着春宝回了小酒馆。 “陛下狩猎,城中必定谈资不少,今儿酒馆一定人多,各位辛苦了,今儿酒馆的收益,等晚上营业结束,清算完毕,给大家均分,算是犒劳大家。” 一回酒馆,陆嘉朝酒馆里探着脖子朝外瞧热闹的小伙计们宣布。 这话一落,所有小伙计立刻眼冒金光,精神抖擞的活像是刚刚干了三碗鸡血,干劲儿空前十足。 陆嘉则带着春宝上了二楼。 软鞭,弹弓,铁珠和两张街头买的,三个铜板一个的,猪头面具。 砰! 轰隆! Duang! 就在狩猎的车队队尾刚刚驶出北城门门口,城中围观的百姓兴奋的交谈刚刚的所见所闻时,北城门外方向忽然传来惊天动地的巨响。 声音之大,连脚下的大地都在颤抖。 “什么情况?” “好像是北城门外面什么东西炸了!” “我天,皇上是不是走的北城门外?” 那些原本守在鼓楼大街各处屋顶的黑甲营官兵,瞬间在百姓们激烈又亢奋的议论声里,拔足就朝城门外狂奔。 第43章 炸死 就在全城的兵力全部冲到城门外的时候,同和票行出事了。 城门外发生惊天动地的爆炸,不光将全城的兵力吸引了过去,更是吸引的好奇的百姓如同潮水一般往城门口涌,都想看看发生了什么。 同和票行的几个小伙计都站在门口伸长脖子往北门口的方向瞧。 “该不会是皇上狩猎的队伍给炸了吧!” “谁这么大胆子,敢炸皇上,这是哪个谋反的?” “不好说,眼下斗的最厉害的听说就是太子爷和四皇子殿下,说不定是谁呢!” “天家没人性啊,还不如咱们小老百姓。” 几个伙计说的热火朝天,忽然两个身着藏青色男装,一人手持长鞭一人手持弹弓,冲着同和票行光明正大的一边打一边飞速的冲了过来。 门口八卦的几个小伙计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一人膝盖挨了一颗铁珠的袭击,膝盖猛地一疼,齐刷刷跟下饺子似的扑通扑通跪下。 前脚刚刚跪下,后脚一条软鞭朝着他们就抽了过来。 惨叫声瞬间拔地而起,软鞭却卷了人,将人稀里哗啦不过瞬间就扔回了同和票行的大堂。 咣当。 大门一关。 陆嘉转着手腕看着在柜台后面瑟瑟发抖的账房,“把钱都交出来,给你们留一条命。” 她手上戴着一副羊皮手套,面具遮脸,全身上下不露出一丁点的肌肤,刻意压低的声音不辨原音。 几个被扔进来的小伙计全都受了重伤,瘫在地上的角落哀嚎呼痛,账房先生吞咽唾液,外强中干。“大胆,你可知道这是谁家的票行,你就敢动手,这是镇国公府的!你几个胆子......” 啪! 不等账房狠话放完,春宝一颗弹珠直接射倒账房面前。 一把年纪没往身上打,只击中了他前面的木栏。 那上好的防蛀防虫楠木木栏顿时被击的狠狠一颤,一颗铁珠嵌入那木栏里面。 这若是打在人身上...... 账房看了一眼那铁珠,吓得一句话不敢多说。 陆嘉拿着鞭子抱臂守在当地,春宝提着一个麻袋,几步走到柜台后面,台面上有的现银银票全部抄走。 从进来到离开,前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等这俩抢劫的一走,账房立刻哀嚎,“快,快去镇国公府回禀!” 票行平时是有两个护卫看场子的,只是今儿城门口那边发生爆炸,这俩护卫一则好奇那边发生了什么事,二则唯恐镇国公府的人出了什么意外,就赶去北城门了。 谁知道就这么个空当,票行竟然就被人劫了。 账面上的现银银票加起来起码足有五万两! ...... 狩猎的长队行至半途,忽然脚下爆炸。 黑火药被点炸的瞬间,硝烟滚滚,如雷贯耳,火苗直窜天际。 顿时人仰马翻,惨叫成片。 被炸的中心位置正好是镇国公府的马车,等爆炸一结束,萧延从地上起来,抖落一身的灰奔上前的时候,镇国公府五辆马车无一幸免。 被炸的最严重的是镇国公夫人那辆。 正好就在黑火药正上方,马车当场裂成碎片。 车上镇国公夫人并着她两个婢女,当场毙命,尸体都不成型,能找到一条完整的胳膊都算幸运。 其他马车上的人,或多或少,因着距离远近,各有不同程度的伤势。 “原本,国公爷是要在这辆马车的,只因为出来的时候府上小世子身子不舒服,国公爷为了照顾小世子,上了后面那辆车,不然......” 看了一眼围在碎烂尸体前哭的不成样的镇国公府的小姐少爷们,镇国公府随行的管事哽咽的朝萧延道。 赵都站在萧延旁边,压着声音道:“这事儿怕是不简单,乾州知府赵大人,是镇国公的小舅子,余杭死的那位县令,是去年年底镇国公插手安排的调令调过去的。 现在咱们这么长的队伍,哪里不炸,偏偏炸了他们府上,而且看样子,根本是冲着镇国公来的。 这就是要炸死镇国公。” 萧延脸色发沉。 如果真的和乾州杀人案,余杭杀人案有关,那这就是那杀人女魔头的手笔。 下垂的拳头攥拳,萧延默了好一瞬,道:“吩咐下去,拉戒严,保护好现场,搜查附近一切可疑人员。” 将事情吩咐给赵都,萧延转身朝皇上那边走。 爆炸发生的时候,巨大的响动让皇上的马受惊,那马发疯一样拖行了马车足有五百米才被随行护卫控制住。 皇上在马车上让颠簸的披头散发,魂不附体,惊恐的叫声凄厉的传出,毫无威严形象可言。 萧延过去的时候,随行的贵妃正陪在皇上跟前,悉心安抚照料。 “到底怎么回事!”见萧延过来,皇上怒不可遏抄手砸了手边的杯子,愤怒质问。 萧延抱拳,立在一米之外,垂眼道:“启禀陛下,目前看来,是有人提前在必经之路上埋了大量的黑火药。” 皇上一下暴怒,“提前埋了黑火药?谁负责的沿途防控,竟然能让人提前埋了黑火药,怎么没有提前把他埋了!” 萧轶早吓得几乎尿了裤子,两股战战站都站不稳。 听到皇上的怒吼,根本不敢上前。 内侍总管眼尖,一眼看到他,道:“是禁军副统领箫大人安排的出行路线,路上一切防控,都是箫大人安排的,就不知道箫大人这次是不是也受了重伤。” 同是箫大人,萧延就不替萧轶这个箫大人开口了。 皇上怒道:“让他滚过来。” 说完,朝萧延道:“你去查!如此胆大妄为,肆无忌惮,完全没有将朝廷和律法放在眼里,务必给朕缉拿归案!” 萧延抱拳告退,和瑟瑟发抖上前领罪的萧轶打了个照面。 “是不是你害我!”萧轶咬牙质问萧延。 萧延多一眼没看他,擦肩而过,径直走向镇国公府马车那边。 赵都带着刑部衙役侦查现场,指了中央的炸坑,“这里面,起码埋了有五十公斤的黑火药,当时是一下全部爆炸的。 幸亏这黑火药不是用容器装了,而是散开在地底下,炸的时候也就炸了这一片土。 要是用容器装了再炸,咱们这一行人全得玩完! 已经下令让去查了,查京都极其附近所有的爆竹作坊,以及最近来京都的一切大件货物登记。” 正说话,刑部一个衙役飞奔过来,“大人,不好了,京都同和票行让抢了!” 第44章 玉佩 镇国公虽然没有被炸死,但也受了重伤,闻言...... 垂死病中惊坐起! 他们这是捅了天窟窿了吗,这怎么就逮着他们一家动手了! 让炸的血糊糊的脸上,两只眼珠子挂着愤怒,镇国公怒道:“还请箫大人务必将凶手缉拿!” 说完,让人抬着他去见皇上了。 有必要去皇上面前哭诉一番。 好好一场狩猎,被迫打道回府。 赵都带着刑部的衙役在现场摸查爆炸案的线索,萧延则带着十三立刻飞奔回京都。 同和票行对面一家卤肉饭的房顶,春宝聚精会神趴在那里,烟囱挡着身形,只露出一个皮质的弹弓。 铁珠已经捏在皮子里面,只等着萧狗一到,弹珠发射,一击弄死那狗东西。 “来了!”陆嘉趴在春宝一侧,忽然压着声音道。 春宝精神一振,双眼一瞬不瞬盯着前方。 底下。 因为爆炸案发生,老百姓如潮水一般涌向城门口,京卫营的人不得不全部出动,勒令这些百姓不许哄闹,把人全部禁锢在道路两侧。 废了足有小半个时辰的功夫,才将道路清理通畅。 萧延和十三一路策马疾驰,到了同和票行门口,翻身下马,大步流星直接朝同和票行走。 春宝瞄准萧延的后脑袋瓜子,手中弹弓被拉满。 这弹珠只要射出去,这狗东西立刻脑浆迸裂。 春宝半眯着眼,屏气凝神,就在手中弹珠要射出一瞬,陆嘉忽然一把摁住她的弹弓。 春宝错愕看向陆嘉。 陆嘉则错愕看着底下,“你仔细瞧,看萧延挂在身上的那块玉佩。” 春宝扬了一下眉梢,看过去。 距离有点远,看不真切上面的纹路,但是看得清楚形状,是一块带着锯齿边缘的羊脂玉,像是葫芦状。 春宝顿时张大嘴,转头看陆嘉。 陆嘉顿了顿,从自己身上摸出一块玉佩。 这是老将军多年来贴身收着的东西,年初那时候陆嘉带着春宝去敌国探情报,任务重,凶多吉少,临行前老将军将这玉佩给她戴了。 老将军说,这玉佩是他发妻当年给他从庙里求来的护身符,一大一小两个。 大的他随身带着,小的则留给发妻在家护着一家平安。 那时候老将军还不是将军,只是一个普通的兵,他在军中一步步的摸爬滚打,一次次的历经生死,用项上人头换来一个将军的封号,统领千军万马。 数年的征战中,他的儿子们一个个长大成人,一个个也跟着上了战场,唯一一个小女儿被皇上接进了宫,封了宁妃...... 怎么这个玉佩会挂在萧延的身上。 他从哪来的。 原本要用铁珠将萧延一击毙命,可因着这块玉佩的出现,陆嘉却没法出手了。 和春宝相视一眼,两人默契的悄无声息离开。 同和票行。 萧延一进去便被镇国公府大公子段喆迎上,“萧大人!” 萧延扫了一眼票行大堂,沉着脸问:“怎么回事。” 段喆招呼了票行的账房,那账房一把年纪又受了惊吓,惨白着一张脸哆哆嗦嗦上前。 “启禀大人,就在城门外爆炸刚刚发生没一会儿的功夫,忽然来了两个带着面具的男人,他们一个拿着鞭子,一个拿着弹弓。 出手毒辣,将票行的伙计全部放倒之后,收走了票行台面上所有的现银和银票。” 萧延顿时下垂的手一捏拳。 这作案手法简直和当时乾州案件如出一辙。 “票行里没有护卫?” 账房道:“有的,只是发生爆炸的时候,护卫担心在城门外的老爷,就离开票行去北城门了,那两个狂徒就是护卫走了之后来的。” 十三站在柜台围栏前,“大人,你看。” 萧延走过去,一眼看到那木栏上嵌着的铁珠。 十三用匕首将那铁珠撬出来,萧延捏在手里垫了一下,与清源寺现场发现的铁珠,一模一样。 “除了收走现银银票,还有别的损失吗?”萧延问。 账房摇头,“他们好像对客人们存放在我们这里的贵重物品没有兴趣,只要钱财,当时是拿着一个麻袋来装的,装了一麻袋,收走了钱,没要我们的命。” “身形手指肤色声音那些还记得吗?”萧延问。 账房就道:“穿着藏青色的衣裤,身材瘦削,声音应该是故意压了声音,不太好辨认,至于肤色,他们带着面具,将脸和脖颈遮掩的严严实实,手上还带了皮手套,也看不见。” 除了在现场又找到七八颗相同的铁珠外,余下最大的线索就是那些小伙计身上的鞭痕。 鞭痕与清源寺大和尚身上的鞭痕,粗细口径完全相同,而且全都是干净利索毫不拖泥带水的。 可以确定,这次作案的人,就是上次在清源寺密室杀死大和尚的人。 也就是乾州杀人案的女魔头, 至于是不是陆嘉和春宝...... “萧大人,我们刚刚统计了一下,账面上的损失一共是八万两现银和银票,这简直太过猖狂,皇城根下,谁不知道这票行是我镇国公府的产业,当时我们账房还提醒了那两个狂徒。 可他们根本眼皮都不眨,根本不把镇国公府放在眼里,这就是不把朝廷放在眼里啊。 萧大人还请重查,决不能放过他们。” 段喆作为镇国公的长子,却非嫡出,一直以来也不怎么受到待见,这次皇上狩猎,他没有跟着一起去,而是留在家中,这算是因祸得福? 毕竟当时一起跟着去的几乎所有小姐少爷,脸上身上全都挂了彩,就算是医治好,最轻也是要落疤的。 段喆是镇国公府现如今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一张脸了。 在现场做完全面的勘察和口供记录之后,萧延带着十三去了小酒馆。 “生意这么好?” 一进门,十三就被小酒馆里吵嚷的说话声给震撼到。 酒馆里,座无虚席。 几乎每一桌都在谈论今天的事。 确实是太劲爆了。 先有皇上狩猎队伍被炸,再有镇国公府的票行被抢,任何一件事都足够老百姓茶余饭后说上一阵子了,更不要说这两件事同时发生。 “陆三小姐呢?”萧延抓了一个小伙计问。 第45章 扯下 小伙计忙恭顺道:“三小姐在楼上。” 萧延朝楼梯口看了一眼,又问:“一直在?” 小伙计点头,“是呀,今儿酒馆客人多,怕我们忙不过来,三小姐和春宝姑娘就没出去,留在二楼帮忙。” 萧延捻了一下指腹,放了这个小伙计让他去忙,朝二楼走去。 二楼一共八间雅间,隔音不算特别好,吵哄哄的在楼道里就能听到里面的高谈阔论,一个个三杯酒下肚,全都是政客,刑部还没调查清楚呢,他们就把今儿的爆炸案分析的一清二楚了。 “绝对是太子下的手,镇国公府一直支持四皇子殿下,太子爷不炸他炸谁!” “不可能是太子,绝对是四皇子下的手,只不过是炸错了人,那火药分明是奔着皇上去的,这是要弑父杀君!” ...... 萧延一路走一路听着这些结论,一直走到楼道的尽头,在最安静的一间屋门口驻足。 里面一丁点动静都没有。 他伸手敲门的动作一顿,心思一闪,改了主意,直接手上蓄力,将门用力一拍。 咣当~ “啊!!!!!” “流氓!” 萧延一掌下去,好端端一扇木门直接被他拍的从门轴上掉了下来,砰的砸在地上。 里面陆嘉衣裙半解,震惊又愤怒的瞪圆了眼睛看外面。 “你脑子是有什么病吗?为什么要拆我的门!”一看是萧延,陆嘉气的跳脚怒骂,怒不可遏间,衣裙带子散开,里面的里衣霎时间露了出来。 萧延立刻避开目光,“你穿好衣服再说。” 就在萧延避开目光一瞬,还在窗外吊着的春宝一下悄无声息的进了屋里,轻手轻脚将陆嘉背后刚刚换下来的衣裳拿走,闪身去了里屋,飞快的将身上藏青色的男装脱下,换成早就准备好的衣裙。 在她窸窣换衣的同时,陆嘉怒火冲天。 “我穿好衣服再说?我的错?我在自己屋里换衣服,我愿意怎么说话就怎么说话,你管得着吗?你为什么拆我的门?我和你有仇吗?你堂堂刑部尚书大人,做了这么大的官,能不能稍微尊重一下我们老百姓呢? 我连在自己屋里换衣裳的权利都没有吗?” 这边陆嘉怒骂,声音大的离谱,立刻吸引了二楼的客人们纷纷从雅间里探头出来看外面什么情况。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嚯! 年纪轻轻刑部尚书? 貌美如花酒馆东家? 孤男寡女? 干柴烈火? 换衣裳? 拆门? 真特娘的劲爆啊! 今日份第三颗瓜抵达! 一颗颗脑袋冒着好奇的光,灼灼的往这边瞧,萧延不好站在门口给人当乐子,一步进了屋里。 陆嘉一脸抗拒,“出去!这是我家,不欢迎你!” 萧延垂着眼,不看陆嘉,一脚进门,转身将门板扶了起来,“你先将裙子系好。” 陆嘉瞥了一眼里屋的春宝,见春宝全部都收拾整齐,陆嘉哼道:“真是没天理了,你瞧瞧你干的什么缺德事。” 一边说,一边将自己的裙带系好,似笑非笑朝萧延跟前走。 “尚书大人踹我的门,这次是又有何指教,是发现今儿北城门外的爆炸其实是我炸的,准备要把我抓回去严刑逼供?” 萧延被陆嘉阴阳怪气一噎,眼角余光瞧见她裙带已经系好,朝她看过去,“那是你炸的吗?” 陆嘉半垂着眼,瞧着萧延系在腰间垂下的玉佩。 锯齿边缘,葫芦形状,繁复的莲花纹路上刻着小字,看不清上面的字。 瞧完那玉佩,陆嘉眼底带着一股冷笑,掀起眼皮看萧延,四目相对,陆嘉勾了嘴角。 “问我啊,问我我肯定说不是啊,那你信吗? 你一声不吭的突然踹了我的门,不就是想要给我来一个出其不意的现场拿脏吗?怎么样?拿到了吗?” 萧延迎着陆嘉的目光,在她澄澈的眼底看到冷意,“你一直在酒馆?有证人吗?” 陆嘉冷哼,“我说有或者没有,尚书大人信吗?问我有用吗?不如,你去问问酒馆的客人?看他们是不是瞧见我了?” 说着,陆嘉身子朝后一探,扫了一眼外面。 原本十三是跟着萧延一起过来的,门被拆了的那一瞬,十三是站在萧延一侧的,现在十三不见了踪影。 陆嘉收了目光笑道:“十三是去客人们那里打听了吧,世子爷还问我干什么,等十三的结果不就行了。” 话音才落,十三从外面进来。 萧延朝他看去,十三摇了摇头。 陆嘉顿时噗的笑出来,“哎呀,这可怎么办呢,世子爷拿什么赔我这扇门呢?” 话音一落,陆嘉忽然伸手,朝着萧延挂在腰上的玉佩抓了过去。 手指头缠着纱布,并不灵活,她一把抓了玉佩用力一扯。 原本想着丝绦易扯,一把就能拽下来,结果那玉佩系的太结实,陆嘉一个用力竟然没有拽下来。 失了先机,被萧狗反应过来,萧延下意识一把摁住自己的玉佩。 只是玉佩被陆嘉拽着,他伸手摁住,手掌直接摁了陆嘉手背上。 眼底带着冷意,萧延沉着脸怒喝,“做什么,松手!” 陆嘉抓着玉佩不松,“讨一个赔偿啊,世子爷拆了我的门,总不能就这么算了吧?” 萧延道:“你的门我给你修,松手。” 陆嘉道:“门拆了能修,但是你刚刚进来,看见我换衣裳了,这个赔偿怎么算?” 萧延:...... 憋了一瞬,“你还穿着里衣,我又不是......看光了。” 陆嘉顿时挑眉笑起来,“看光?原来世子爷突然拆了我的门,不是想要抓我回去受刑,是想要看光我?” 萧延瞬间面颊阴沉又发红,“胡说什么!” 陆嘉和她四目相对,两人离的近,几乎呼吸纠缠,对视须臾,陆嘉忽然朝着萧延吹了口气。 不知是陆嘉才喝过酒还是才吃过水果,气息带着一股清甜。 萧延:...... 陆嘉面上带着明显的调戏之色,道:“你是不是没见过姑娘的身体啊?多大了?二十三?二十三碰过姑娘吗?” 萧延简直一个脑袋八个大!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 这么......不知廉耻! 一时间不知道是怒的还是恼的还是羞的还是什么,萧延面红耳赤将陆嘉推开,“成何体统!” 他抬手一瞬,陆嘉顺势将那玉佩扯下,身子往后退了几步,将玉佩放到眼前看。 第46章 线索 的确是和她那块玉佩一模一样。 只不过要小一点。 锯齿边缘,莲花纹路,葫芦形状,连上面刻着的字都是一模一样:平安喜乐。 老将军说,这玉佩是从庙里求得平安符,但是上面的字,是他找玉石工匠学了几天,自己亲手刻上去的。 “还我!” 萧延眼见自己的玉佩被陆嘉扯了下来,立刻上前一把去夺。 陆嘉将玉佩直接藏进自己的胸口,然后眨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含笑道:“好啊,你来取呀。” 萧延险些一口血喷上来。 “你知不知道廉耻!” 陆嘉嬉笑,“不知道,我们从小变态着长大的姑娘,不知道什么叫廉耻,只知道吃了亏就要讨回来,不能白吃亏。 你看了我换衣裳,我清清白白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不能就这么吃个哑巴亏吧。 这玉佩算你给我的赔罪,这事儿就算两清了。” 萧延怒道:“不行。” “不行,那白给你看了?”陆嘉反问。 萧延道:“我可以给你银票,要多少都行,玉佩还我。” 陆嘉便笑道:“这玉佩这么重要啊,你相好给你的?” 萧延没说话。 陆嘉就道:“不管谁给你的,这玉佩现在是我的了,谁让你不经人同意就挖我财神位,不经人同意就直接拆我门呢。” 萧延捏拳,因为咬牙,下颚线绷的很紧,“玉佩给我,你若是想要玉佩,我再给你一块成色更好的,这块不过是普通玉佩,不值钱。” 陆嘉笑道:“骗鬼呢,不值钱你这么紧张?” “我母亲留给我的。”萧延声音一下低沉了几分,顿了一瞬,他道:“我唯一护住的东西。” 说完,萧延一掀眼帘,看着陆嘉,眼底带着毫不遮掩的厌恶。 “其他的,都被你们陆家霸占了。” 萧延是真的厌恶所有陆家的人。 从骨子里厌恶。 这种厌恶,从小伴着仇恨和他一起长大。 陆嘉瞧着萧延,默了一小会儿,怂了一下肩,将玉佩取了出来抛给他。 “行吧,你都说的这么可怜了,我也不好夺人所爱,不过,你大约有误会,我们陆家家大业大,会霸占你娘留给你的那三瓜俩枣?我看这玉佩上的字刻的歪歪扭扭,该不会是你小时候自己刻上去的吧。” 萧延接玉佩,攥在手心里,凉飕飕的看了陆嘉一眼,没说话,转身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又顿住脚,取了一张五百两面额的银票随手丢在门口桌上,“赔偿你的门。” 从酒楼一出来,十三回禀道:“问了二楼雅间的客人和酒馆的伙计,陆三小姐和春宝的确是从爆炸之后,就一直在酒馆里忙乎,并未离开。” 萧延没说话,脸色差的难看。 十三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 “大人,顾先生做了画像,已经证实那杀人狂魔不是陆三小姐,咱们也挖了人家财神位,从那里并没有找到咱们之前预测的她偷窃陆氏的东西,今儿同和票行被抢,她是有不在场证明的,而且...... 城门外的爆炸,要把那么多黑火药运到城门外再埋下,需要一定的人力物力,而且埋的时间不超过两天。 可这两天,头一天陆三小姐被陆氏关了柴房,一宿没有离开府邸,第二天又被咱们抓了,她完全没有作案时间。 我知道大人心里恨陆家的人,如果换成别人是嫌疑人,大人未必会这样,可现在,陆三小姐的嫌疑已经洗清了,大人就......放过自己吧。” 别人是嫌疑人,萧延未必会手段那么下作卑鄙。 可这嫌疑人是陆嘉...... 萧延恨不得立刻给她定罪。 萧延攥着手心里的玉佩,走的飞快,“你话多。” 十三跟着他,“卑职只是不想大人因为这个事情和自己较劲,咱们对付陆氏可以有别的法子,这么多年大人都忍过来了,现在怎么就克制不住了。 大人总不能因为对付陆氏,把自己搭进去,您自己想想,从开始怀疑陆三小姐到现在,您睡过一个好觉吗? 咱们好不容易熬到今天这一步,犯不上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刑部。 萧延回去的时候,赵都已经在了。 “同和票行那边如何?”赵都端着大茶缸子喝水,朝萧延问,瞧着萧延的面色,“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同和票行出了多大的事?能让你成这样?” 萧延拉开桌案后的椅子坐了,一拽衣领,道:“被当场打劫,累计金额有八十万两。” 赵都手一滑,大茶缸子直接咣当落地。 人蹦起来。 “多少?八十万两?同和票行账面上这么有钱?” 萧延抬眼看他,“这是重点?” 赵都道:“不是吗?同和票行只是一个普通的票行,就算是背靠镇国公府,做的全京都最大,可全京都有多少钱存在里面,又有多少活钱是流通在账面上的?八十万两啊!国库能有多少?去年年底,平威军出兵,兵部户部拿不出军饷,最后平威军是怎么全军覆没的!他这随便就有八十万两?” 提起平威军全军覆没,刑部气氛一下凝重起来。 萧延本来就难看的脸色,更是挂上一层忍不住的不好受,眼眶一下红了。 十三咳了一声,道:“在现场找到了上次清源寺发现的那种铁珠子,还有那些伙计身上的鞭痕,和当时大和尚身上的一模一样,可以确定,作案的就是上次清源寺的凶手。” 赵都看了萧延一眼,“我们在爆炸现场找到了脚印,顺着脚印追查,查到了春熙楼的一个打手身上,人已经带回来了。” “春熙楼的打手?”十三皱眉。 赵都道:“就是人称三哥的那位。” 萧延一下掀起眼皮看赵都,“他?他做的案?怎么可能,上次我才吩咐打了他五十大板,五十板子下去,他能动就不错了,还作案?” 赵都一脸茫然,“他没有受伤啊,好好的,你记错了吧。” 记错了? 不可能! “人是我当时亲自抓回来的。”十三道:“谁放的?我亲自吩咐的五十大板!” 第47章 抓人 三哥是萧延亲口下令让抓的,也是萧延亲口下令打五十大板的。 人是十三亲自送回来的。 就这么在萧延眼皮子底下毫发无损的被放了? 十三看了萧延一眼,转头就朝外走。 赵都弯腰将自己的大茶缸子捡起来,心疼的摸了摸边缘磕坏的地方,“这个三哥在春熙楼当打手,收着鼓楼大街一条街商铺的保护费,这么一大笔钱,向来都是和户部一九分的。” 大茶缸子让摔得裂了缝,已经不能用了,赵都一脸惋惜,将大茶缸子放到桌上。 “我们在这个三哥的家里找到堆放黑火药的痕迹,重刑之下他也承认了,黑火药是他买的,有人给了他一笔巨款,让他买了黑火药,并且将黑火药埋到指定点。 顾先生根据他的描述画了画像,买通他的人是两个女的。” 赵都从自己的桌上翻出画像,递给萧延。 “明显是易容了的,这画像上的人虽然带了围帽,五官不是特别清楚,但是隐约能判断出来,和大和尚易容成的那个老太婆,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买通这个三哥的人,有和大和尚一样的易容本事,现在同和票行又出现了清源寺现场的鞭痕和铁珠。 可以确定,同和票行抢劫案和城门外爆炸案,凶手都是清源寺的凶手,也就是乾州杀人案的凶手。” 顿了一下,赵都吁了口气。 “之前我们对陆三小姐一直持怀疑态度,但是这次的同和票行案和城门外爆炸案,她是完全清白的,那她之前的供词,我们就得再重新审视。 我仔细翻了她的供词,她提到一点,当时在船上,她说晚上晕船不舒服,要去甲班上走动,忽然听到砰的声音,就在甲板下面发出来的。 甲板下面,是船员开船的地方,我又去问了当时开船的船员,让他们仔细回想了当时的情况,船员说,的确是听到了动静,当时只以为是船上的老鼠。 现在看来,极有可能是因为船要靠岸了,那俩女魔头怕被抓,所以从船上跳了运河,当时的动静,应该是跳运河的动静。 大和尚之所以没跳,而是易容成老太婆,可能是因为当时他们就有了分歧,否则后面大和尚也不至于被她们残忍杀害。 所以,女魔头根本不在当时下船的人群里,我们之前的方向全都是错的。” 之前萧延认定了陆嘉。 所以所有的勘察所有的线索所有的疑惑,都是带着私心的不择手段。 现在证据实实在在摆在面前。 三哥是被人指使的,而指使三哥的人就是杀人狂魔,但陆嘉有着切实的不在场时间证明,陆嘉是清白的。 这个事实摆在眼前,让萧延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陆嘉真的清白吗? 平威军二十万大军全军覆没,余杭陆氏难逃干系! 狠狠咬了一下下唇内侧的细肉,他闷声嗯了一下,“五十公斤黑火药不是小数目,他从哪弄来的?又是怎么运到北城门外的?当时城门外没有布防吗?他干出这种事还不逃,不怕被抓?” 赵都眼见萧延没有追问陆嘉的事,提着的一口气彻底松下去。 萧延这是放弃怀疑陆嘉了。 那他就能去追人了。 心情一下扬了起来,赵都笑道:“黑火药是他从几家黑作坊里弄来的,黑作坊不敢声张,他又是那么个地头蛇的身份,那些黑作坊老板只能吃哑巴亏。 至于运到北城门,那就更方便了,他随便找了两个心腹亲随,把东西运过去,当时在那边防控的人被他叫到了春熙楼喝酒,那防控根本就成了虚的。 娘的,要不怎么说萧轶不行呢,但凡换个人布置防控,也不至于跟个筛子似的,萧轶安排下去的人,明知道第二天皇上要从这边经过,还去喝花酒。 这次萧轶肯定要被问个大罪。 这个三哥也特娘的是个神人,仗着有户部撑腰,肆无忌惮的很,人家压根没觉得自己要出什么大事,被抓的时候正在家里睡大觉呢,城门外那么大的动静都没炸醒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个把皇上的狩猎队伍给炸了, 让审讯的时候一脸懵逼。” 萧延看着赵都,“你很开心?” 赵都一愣,摸了一下自己的下巴,“这么明显吗?哎呀,我这不是确定了陆三小姐洗脱嫌疑了,我就能光明正大去追人了啊,正好过几天有花灯节。” 萧延皱眉,“她是什么好东西,就算是没有嫌疑了,也不是什么好人。” 赵都笑道:“这不是你这种铁坨心肠的男人能懂的,情人眼里出西施明白吧,我不和你说这个,反正陆嘉是清白的,我就高兴。” 正说话,十三从外面折返回来。 “问清楚了,当时放了三哥的人是牢房那边的牢头,收到户部那边的传话,又收了人家五十两银子,就把人放了。 这种小事,他私底下操作的次数多了,从来没被发现过。 这次他压根没想到三哥还能在被抓回来。” 萧延就道:“去抓人,按照他的招供,把户部的人抓了,是谁指使的户部的人要求释放这个三哥的,给我一串儿全抓了!” 自从大年初二平威军全军覆没,萧延心口憋着这口气已经很久了。 终于! 终于有一个口子被撕开了。 当时平威军征战,户部不拨军饷,不拨粮草,二十万大军...... 这件事萧延不能想,只要想起来,眼眶就涩的发疼,心口就像是被针脚爬过。 他恨死了陆家的每一个人! 这些人,全都应该去给平威军陪葬。 他抓不到陆嘉的证据,陆嘉是清白的......没事,没事,他现在有了户部这个口子,一样能查下去。 萧延心底一遍遍的安抚自己的情绪。 十三领命,带着刑部衙役浩浩荡荡去户部抓人。 喜客小酒馆,二楼,雅间。 春宝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看陆嘉,“小姐,这什么情况,萧延那狗东西手里怎么会有老将军的玉佩,你确定和老将军那个是一对儿。” 陆嘉摩挲着自己手里的玉佩。 她带着老将军的平安符去刺探敌情,她和春宝平安回来了...... 陆嘉这辈子都难以忘记她回到乾州时的那尸山遍野的一幕。 胸口闷得发疼,裹着纱布的手指一攥,将玉佩攥在掌心,陆嘉道:“抓一个荣安侯府的老人问一下萧延他娘的情况,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第48章 黑猫 正说话,外面小伙计敲门,“三小姐,二皇子殿下来了。” 陆嘉猛地眉心一跳。 他怎么又来了! 这个时候,他跑到这里来做什么,难道不应该进宫去陪着皇上吗? 一时间陆嘉说不上来是该怒还是该如何,将玉佩一收,起身去开门,屋门一开,正好二皇子被酒馆的小伙计引着上楼。 待到进屋,屋门一关,二皇子满面怒火朝陆嘉压着声音咆哮,“你是不是疯了,是你安排的黑火药爆炸?你知不知道,你差点把父皇炸死!我都说了,我和你一起报仇,做事为什么不和我商量!” 陆嘉看着他因为激动而癫狂的面容,听着他因为压低了声音而发哑的嘶吼,默了一瞬,“平威军死讯传来的时候,你有用这样的情绪去质问过户部吗?质问过镇国公吗?” 二皇子一摆手,“这是两码事,平威军出事,那是多重原因造成的,但你不能为了报仇就不择手段到这一步,你知道炸死父皇的后果吗?太子和四皇子斗的你死我活,若是父皇一死,他们两个必有一个顺势登基。” 陆嘉听着这话,心口发凉,“所以,你是怕自己没了机会,是吗?” 二皇子沉着脸,“我没这样说。” 陆嘉冷笑,“黑火药是我炸的,我就是要炸死镇国公,平威军二十万大军为什么覆灭?那是因为有人下毒,那是因为军中出了叛徒.....” 那日夜里,二皇子说要和她一起的时候,陆嘉心里是暖的。 但是现在,她忽然不想不愿意把这些情报分享给他。 他不配。 但陆嘉还是忍着心里的烦躁,耐心给他解释,“我没有炸死任何无辜的人,死的都是该死的,至于你说炸死皇上,那不可能,我没有对皇上下手的意图,而你,皇上受到了巨大的惊吓,已经回宫,想必现在宫中太医成片,宫妃成群,皇子公主一个个都在床前尽孝,你为什么来这里?” 二皇子抿唇,自嘲道:“我一个不受待见的皇子,过去凑什么热闹,我去了父皇也不会多看我一眼。” “但你不去,就是罪,不孝的罪!”陆嘉道。 二皇子绷着脸颊,“难道我去了就没有罪了吗?想要给我治罪,还需要理由,我为什么莫名其妙去守皇陵,就因为我在宫宴上失手打翻一杯酒?我去不去都一样。” 陆嘉简直难以置信这是一个妄图争皇位的皇子说出来的话。 耐心耗尽,陆嘉道:“你......” 不等陆嘉开口,忽然一只黑猫从二楼窗户一跃飞了进来,冲着二皇子脸上一爪子挠了过去。 “喵!” 这猫来的太过突然,速度又快到极致,几乎是一条黑线晃过,二皇子尚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脸上已经传来火辣辣的疼。 陆嘉也在震愕之下愣了一下。 怎么会有猫突然冲进来。 来不及多想,她伸手就去驱赶那只猫,一直通身黝黑的猫,一双猫眼犹如宝石一般亮晶晶的,在陆嘉伸手驱赶一瞬,它一脚踩着二皇子的脑袋飞身上了头顶房梁。 陆嘉仰头看过去的时候,它已经顺着房梁从窗子逃之夭夭了,姿态优雅。 二皇子捂着自己被挠了的脸,没好气的发火,“你不是平威军最厉害的女将吗?怎么连一只猫都抓不住,将来你还如何保护我!” 陆嘉原本因为二皇子脸上被猫抓,还生出几分心疼,可这话一出,那几分原本就不多的心疼顿时烟消云散。 “殿下高看我了,我本事原本就不大,所以,以后殿下别来找我了,咱们都想给平威军报仇,但是明显观点不同,难免分歧伤了情分。 而且,我这里也不安全,刑部的人早就怀疑我了,你过来的次数多了,难免被牵累。” 二皇子有心规劝陆嘉放手,但是脸被抓了那么一下,火辣辣疼的他担心会不会留疤。 总不能将来登基,脸上带疤吧。 哪个皇帝脸上带疤呢。 二皇子只得愤愤率先离开。 “天啊,他怎么这样,老将军那么疼爱他,他这未免也......”春宝一脸失望靠着桌子,“老将军总说他是宅心仁厚,我看,他这哪里是宅心仁厚,这完全就是娘胎落地的时候忘了把脑子一起带出来,都化羊水里了。” 陆嘉不想对二皇子多做评价,她走到窗边朝外瞧,“没见附近谁家养猫啊,那猫看着可不像是野猫,毛皮油光水滑的。” 探了脑袋朝外瞧,陆嘉一眼在楼下巷子里看到一个衣着褴褛的男人。 男人佝偻着肩背正仰头朝她这个窗口看来,脸上带着刀疤,那只黑猫,蹲在男人的肩头。 与她四目相对一瞬,那男人拍了拍肩膀上的黑猫,转身走了。 陆嘉几乎要下意识的脚尖点地,从窗子飞出去,但克制住了,附近这么多商户的后院都有人呢,她要是这么明目张胆的飞出去,转眼消息就能传到萧狗耳朵里。 她没准儿又得被抓。 那男人是谁? 尽管脸上带着疤,她怎么瞧着还是有点眼熟? 是他让猫来袭击的二皇子? 还是凑巧了? 凑巧了吧,听说过狗被训练后出击的,没听说过训练猫的。 男人带着猫已经走远,陆嘉只得收了目光,春宝也看到了那一人一猫,“小姐,刚刚那人,几年前是不是去过咱们军营?” 陆嘉扬眉,“你也觉得眼熟?” 春宝点头,“应该是七八年前吧,那时候咱俩也就七八岁,还是老将军营帐里一个端茶递水的兵溜子,我记得好像有个人深夜拜访老将军,老将军让我给他煮过羊汤。 那时候他更年轻,不过脸上已经有那道贯穿疤了。” 深夜造访,能让老将军煮羊汤接待的,必定是朋友了。 只是,是谁? 陆嘉毫无印象。 春宝的记忆也仅仅局限于煮羊汤。 七八年前,时间久远不说,她俩那时候太小了。 如果真是朋友,这人这次出现又是为着什么? 还有那只猫,是蓄意袭击二皇子的吗?为什么要袭击,他难道不知道二皇子是老将军的外孙吗?可这又不是什么秘密。 第49章 替代 男人带着猫已经走了,陆嘉和春宝仅有的记忆也分析不出个什么,两人将今儿去同和票行抢劫的衣裳面具在屋里处理了,撬开二楼屋里的地板,将银票和现银一层一层铺好。 等铺好了,再想办法去荣安侯府捉人,捉个老人回来问问萧延他娘的情况。 荣安侯府。 陆氏和陆微双双脸色青白的坐在老夫人下首,急的直哭。 “母亲,轶儿这次怕是凶多吉少,宫里传出来消息,皇上发了好大的火,直接让人在宫里就仗责了五十大板。 这五十板子打下去是不是要了轶儿的命不好说,之后怕也根本回不了家,要被关到刑部去。 刑部可是延儿的地方,轶儿和延儿平时就不对付,这可如何是好啊。” 萧轶作为禁军副统领,掌管这次皇上出行的安全布防,却闹出这么大的事故,若不是看在荣安侯以及陆微父亲的面上,皇上杀了他的心都有。 老夫人恨铁不成钢,咬牙切齿的骂,“这怪的着谁,慈母多败儿,平日里让你约束他你总怕委屈了他,现在闹出乱子了,哭有什么用! 那炸的是镇国公府,镇国公夫人直接让当场炸死,镇国公让炸的怕是也要落残疾,镇国公府肯罢休? 当场受惊受伤的还有其他府上的,这些人能罢休? 皇上自己都险些让炸死,谁能给他求情! 没有治他一个谋逆的罪已经算是照看颜面了!” 陆氏抹泪,“一定是有人陷害轶儿,不然好端端的怎么会有人去炸皇上狩猎的队伍呢,一定是有人陷害轶儿,是延儿,肯定是延儿,他一向视我们母子为眼中钉肉中刺,这次轶儿落了他手上,怎么活的出来。 母亲救救轶儿吧,他就算是千般不是万般不是,也是您的亲孙子,母亲。” 陆氏一边说,一边扯了陆微的衣袖。 陆微哭着给老夫人跪下,“求祖母了。” 陆微还怀着身孕,这一跪万一动了胎气......老夫人气的瞪了陆氏一眼,不敢让陆微久跪。 “别哭了,虽然问题严重,但也不至于就要了他的命,革职查办在所难免,他闹得篓子实在太大,谁也保不住他。 镇国公府的怒气眼下只能靠四皇子殿下去消,若是能走得通四皇子殿下那边的门路,求了四殿下开口,镇国公府也就不会揪着轶儿一条命不放了。” “媳妇愿意拿出全部的家当给四殿下。”陆氏立刻道。 老夫人嫌弃的看她一眼,“你那点家当算什么,行了,别哭了,先回去,容我想想。” 陆氏带着陆微离开,老夫人转着手里的手串重重的叹了口气,“儿孙不孝啊!” 旁边,她的贴身嬷嬷道:“当真会是世子爷陷害了二爷?若真是,这下手也忒狠毒了些,直接就把咱们府上和镇国公府结了死仇啊这是。” 老夫人道:“未必是延儿,延儿若是这样陷害轶儿,让镇国公府和咱们结了死仇,对他也并无好处,何况火药无眼,爆炸之事变故极多,谁知道还能牵累谁,他自己也在现场。” “那能是谁?”嬷嬷不解。 老夫人也一个脑袋八个大,想不明白到底谁这么大本事能把皇上狩猎的路给炸了。 脑仁疼的嗡嗡的,“当年延儿她娘死的那件事,玉贵妃欠了咱们那样大的一个人情,也该她还了,你收拾一下吧,明日我们进宫。” 嬷嬷疑惑,“为何要等明日?二爷今儿挨了板子,若是不赶紧治疗,怕是伤口要溃脓。” 老夫人道;“皇上今儿刚刚受了惊,妃嫔皇嗣们都在皇上那边守着,玉贵妃哪有空见咱们,只能等明儿了,再说......” 顿了顿,老夫人没好气的问,“陆嘉还在酒馆住着呢?” 贴身嬷嬷忙应道:“是,从世子爷救走之后,就一直在酒馆住着。” “这成何体统,她到底是余杭陆家的人,她这样在酒馆住着,且不说别人说咱们苛责她,传出去对陆微的名声也不好,传我的话,让她回来住,真是一个两个的全都不省心。 明儿进宫的时候,带上她。” 贴身嬷嬷瞬间明白了老夫人的意思。 陆嘉的模样的确是拔尖儿的绝色,皇上今儿受了那样大的惊吓,是该好好用美人抚慰...... ...... “什么?老夫人准备带陆嘉进宫?”陆氏阴沉着脸坐在屋里,柳眉一挑,显得面目狰狞。 陆微也皱眉,“要把她送到皇上面前吗?可陆嘉和咱们根本不是一条心,几次三番不把我这个姐姐放在眼里也就算了,还屡屡忤逆母亲,她若是进宫,得了陛下的青眼,岂能不给咱们穿小鞋?” 前来通信儿的丫鬟道:“听老夫人的意思,玉贵妃娘娘之前提过一句,想要在宫里养个年轻的,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 这次要救二爷,老夫人十有八九要走玉贵妃娘娘的路子。” 陆氏和陆微相视一眼,陆氏摆摆手,“行,知道了。” 等那丫鬟告退,陆氏朝陆微道:“若是真能哄了玉贵妃娘娘高兴,让四殿下松口,倒也算是值了,等轶儿这件事过去,随便找个机会收拾了她就是,短时间里她也翻不出什么浪花。 只是酒馆那边的掌柜的昨儿夜里还回禀,说延儿对她上心的很,大晚上的陪她在屋顶看星星不说,被她吼两句也忍着,一点脾气没有。 还有,二殿下不知道怎么,也和她勾搭上了,酒馆才开业就去了两次。 真是一张狐媚子脸不安分的很。” 陆微想到自己的贴身丫鬟说,小酒馆的小伙计传信儿,前天萧轶去酒馆找陆嘉,在陆嘉休息的屋里足足睡了两个时辰才出来。 尽管那两个时辰里陆嘉不在,可......这是干了什么才能让萧轶累的需要睡两个时辰补觉呢。 捏了捏手帕,陆微道:“母亲,眼下救二爷要紧,既是祖母要让她进宫,就让她去吧,指望用她对付世子,怕也没有那么容易,何况母亲不是已经找到了替代品?” 陆氏效率极高的找了一个姑娘,和陆嘉模样神似,尤其一双眼睛,几乎一模一样。 第50章 喝茶 陆嘉正琢磨,该用个什么法子去荣安侯府捉个老人回来问话呢,就收到荣安侯府那边的传话,老夫人下了命令,让她回府里住着呢。 这可真是......局气1 荣安侯府老夫人屋里。 陆嘉进去的时候,屋里已经不少人了,陆氏和陆微显然不少哭,眼皮子都是肿的。 萧延坐在老夫人下首,正面无表情,见她来了,顿时皱眉,“你来做什么?” 才掀起珠帘,一条腿还没迈进屋里的陆嘉动作一顿,“那我走?” 老夫人忙道:“进来说话!” 说完,瞪了萧延一眼,瞧着陆嘉在椅子上落座,老夫人道:“今儿城门外有恶徒炸了陛下狩猎的必经之路,你听说了吧?” 陆嘉眉眼弯弯露出一个笑,“听说了呀,响声特别大,跟过年似的,我还上房顶去看了呢。” 陆氏心里憋着火气,立刻道:“城门外爆炸,有死有伤,牵累无数,你竟然还有心思去看热闹!” 陆嘉扬眉,“我又没死没伤的,凭什么不能看?” “你!”陆氏气结,哭过许久的脸上,蜡黄里带着铁青。 “好了!”老夫人没好气的看她一眼,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怎么就知道逞凶斗恶图一时口舌之快,一点脑子没有,目光一收,看向陆嘉,老夫人道:“这次城门外爆炸,宫中贵妃娘娘受了好大的惊吓,论理咱们是该进宫去看望的。 只是...... 不瞒你说,这次爆炸,轶儿被人陷害,让降了罪,你姑母和你姐姐便不好同我一起进宫,难免给人求情的嫌疑。 明儿一早,你陪我进宫一趟吧。” 这倒是陆嘉没想到的走向。 进宫? 这么快就要进宫了? 她的规划还没到进宫那一步呢。 啧~ 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呢。 至于老夫人话里的漏洞百出,陆嘉只当脑子不转听不出来。 一点拒绝没有,笑容晏晏就应了,“好呀。” 笑着笑着,目光落向老夫人身后的贴身嬷嬷。 贴身嬷嬷:...... 怎么有一种一眼相中某块五花肉的既视感。 陆嘉眼波微转,朝老夫人道:“只是,我从小在余杭长大,因着又是庶出,不怎么见过世面,宫中规矩多,礼仪重,只怕明日进宫,莽撞间闹出什么祸端来,我需要补一补规矩吗?” 陆嘉不仅同意进宫,竟然还主动要求学规矩? 这倒是陆氏意外的。 这贱丫头平时只会和她对着干,现在突然乖乖听话了? 她怎么觉得那么不对劲! 老夫人瞧着陆氏的反应,心里翻个白眼。 当然是因为你蠢,不能笼络住她,我就不一样了! 这么想着,老夫人面容越发慈和,“规矩倒是没有你想的那么吓人,不过提前学一学总是好的,难得你有这份心,”说着,老夫人偏头看向自己身侧的贴身嬷嬷,“一会儿你去教一教她。” 贴身嬷嬷领命应诺。 陆嘉在一屋子沉闷的气氛里,由衷的笑容灿烂。 等从老夫人屋里出来,萧延两步追上陆嘉,“你知不知道让你进宫做什么,你就答应。” 陆嘉扬眉,带着一脸痞里痞气,扫了一眼萧延腰间挂着的玉佩,嗤笑,“和你有关系吗?” 萧延道:“我把话和你说明白,萧轶犯得罪,那是死罪,罪无可赦,给这种人求情,你一点好处得不到。” 陆嘉伸手朝着萧延胸口一戳,“怎么突然这么好心来关心我了?终于被我的美貌打动了?还是你多多少少长出了一点良心的小嫩芽儿。” 萧延嫌恶皱眉,一步后退,“我只是提醒你一句,别以为进宫就能得了什么不得了的好处!你不想回余杭,也犯不上进宫。” 陆嘉猜不透这狗东西到底安得什么心,懒得和他再打机锋,“我愿意,你一个对我动拶刑的尚书大人就不要咸吃萝卜了。” 说完,冲着萧延吹了个口哨,转头就走。 春宝一脸愤愤回头看了萧延一眼,和陆嘉小声咬耳根,“他什么意思?” 陆嘉道:“不用管他什么意思,现在只要他不抓咱们,就拿他当个透明人,先搞清楚他娘和老将军到底什么关系,若是有关系,那就以后还拿他当个透明人,若是没有关系,直接弄死完事儿。” 春宝简直再赞同不行了,“那我现在就开始虔诚的祈祷没关系,弄死他。” 老夫人跟前的贴身嬷嬷是吃过晚饭才姗姗过来的。 陆嘉客客气气给她倒茶,笑的一脸乖巧,“辛苦您了。” 贴身嬷嬷在来之前收了陆氏的好处,陆氏让她狠狠刁难陆嘉一通。 端着姿态在椅子上一坐,贴身嬷嬷端了茶盏抿了一口,皱眉,“这茶什么味儿,怎么喝着一嘴苦涩。” 啪的将茶盏往桌上一搁,贴身嬷嬷横眉立目,“开始吧,宫里规矩森严,第一项便是请安,这请安又分大安小安,你第一次进宫,见了贵妃娘娘必定是要行大安的,这大安,便是跪礼,你先给我跪下我瞧瞧你的跪姿。” 陆嘉看了一眼被这嬷嬷喝过一口的茶盏,笑起来,“跪下,我?给你?” 那嬷嬷扬眉,“不是给我跪,是跪下让我瞧瞧你的跪姿需要如何调整,跪吧。” 陆嘉摇头,“那大约不太可能,我连皇上都不想跪,怎么可能在你跟前跪呢?” 嬷嬷一愣。 陆嘉一把捏了她的下颚,“这茶不苦啊,带着一股清甜呢,你再仔细尝尝。” 虎口卡着那贴身嬷嬷的下巴,两指捏着她的脸颊,她嘴巴被迫张开,陆嘉将一盏茶给她灌了进去,灌完,顺手茶盏一扔,然后行云流水伸手一捏她的鼻子,咕咚,那嬷嬷还未且反应一口茶就咽了下去。 陆嘉忽然施暴,嬷嬷顿时怒不可遏挣扎,只是她使出浑身力气,膀大腰圆的却怎么都从陆嘉手里挣扎不脱。 陆嘉捂着她的嘴不让她叫,眼底是一片笑,没有睫毛,看上去那笑容瘆的人头皮发慌。 嬷嬷在巨大的惊恐中分出一根神经来疑惑:睫毛呢?这人怎么没有睫毛?之前她怎么没发现? “萧延他娘,是谁?”陆嘉没有废话,直接开门见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