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骄纵少爷x落魄天才(01) * 外面的雪下得很大。 一点点洁白晶莹的细碎的雪落到了窗户上,积成了一片白色的海洋。 薄雪从桌子上抬起脸,他的头发有些乱,额角带着一点点晶莹的汗液。因为久伏在桌子上,脸睡得很红,还带了一点细微的压痕。 银白色的长发从额角垂落,又被人松松的揽起。 “少爷!少爷!”来的人声音很大,像响雷一样冲到了薄雪身边。 薄雪懒懒地看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呵欠:“干什么啊?有屁快放。” 来的人是薄雪的小弟,季博山。这人最爱咋咋呼呼,却又最喜欢屁颠屁颠地跟着薄雪。 每次一有点风吹草动的动静,季博山就来了。 “少爷少爷,你快来看啊,更衣室里那人被我们逮住了!”季博山有点胖,眼睛里带着激动的光彩。薄雪知道,那是少年最纯粹的恶意。 薄雪啊了一声,终于恍然大悟。 得了,又欺负人了。 薄雪在心里问:“更衣室里被欺负的那位,就是主角吧?” “嗯呢!你现在只要过去,狠狠的对主角做一些侮辱性的动作就可以啦!主要是要让主角讨厌你哦。”系统009跟着在他耳边应答,鼓励道:“雪宝加油!这次你一定可以的!” 季博山在前面带路,半天没听见有人说话,偷偷回头去看自家“少爷”。 薄雪跟在他后面慢吞吞走着,眼睛微微垂着,像是有一搭没一搭的数着脚下走过的地板格子。银白色的长发细软,几乎到了腰上,又被一根发带给梳起。 他皮肤很白,包裹在暗灰色的军装里,显得唇更红了。也许是刚睡醒,薄雪的脸也很红。 想必手感一定很好,让人很想捏一下。 季博山愣了愣,及时收回了自己危险的想法。 薄雪是顶级Wolf,联邦里最珍贵的身份。 季博山擦了擦汗,暗想自己是不要命了。 薄雪没察觉他的心理活动。教室距离更衣室很近,不过几步路的功夫。 还没推开门,薄雪就听见了里面吵吵嚷嚷的声音。 狭小的更衣室中,至少有十几个少年扭打在一起。 说是扭打,其实并不准确——这些少年都是朝着中间那个蜷缩在地上的人打的。 薄雪沉默地站了好一会儿,盯着中间那个人看。 那个人身上的军装和他们身上的一模一样,但是洗得却发白了,他脸很好看,细碎的短发在灯光下投下的阴影明明昧昧的,像是一层碎银。 “99,这就是主角?”薄雪看了好一会儿,有点狐疑,“怎么这么弱哦,好菜。” 系统009:“……” 嘎吱一声,门被推开了。 门关得本来就不牢靠,只是被人轻轻虚掩着。 里面的单方面殴打还在继续着,只有围在最外围的几个人听见动静,愕然的回头看来。 赛琳娜家族最尊贵的那个联邦少爷就静静站在那里,浅色的瞳孔很冷,像是淬着一块薄冰。 他的视线里,只有被围在最里面的少年。 季博山眉头一皱,忽然想起来了自己这趟的目的。 薄雪少爷从小就喜欢隔壁希顿家族的少爷晏蓝山。可惜薄雪耍上了十八般武艺都没追到手。 后来风水轮流转,希顿家族没落,晏蓝山沦为最低等的平民SHEEP,只能通过联邦的“优惠政策”继续留在这里上学。 季博山想,有这么好落井下石、报仇雪恨的机会,薄雪少爷一定不会想错过。 “少爷……”那几个贵族的子弟们有些嗫嚅,双手默默背到身后去,手足无措起来。 谁都知道,薄雪出了名的性格古怪,乖张又跋扈。 披着一张美人皮,里子里却是骄纵得很。 果然下一秒,他们听见了一道凉凉的薄荷音,声音很悦耳,但内容就不是那么动听了:“哦,你们在这欺负弱小啊。凡事也得看自己配不配得上。” 季博山隐隐约约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一时间没来得及反应。 薄雪走过去,军靴包裹的那一截细长纤匀的小腿踩在最里面那人的肩膀上。在最靠近肩膀的脖子上,印着一行字母。 ——SHEEP。 薄雪盯了一会儿,神色莫测,忽然笑了一下,走近那个满脸阴鸷的少年。 他的手的形状很好看,手腕曲线流畅。他就用这只手抬起了那人的下巴。 “晏蓝山,做什么事都得想想自己配不配。”薄雪微微扬起下巴,像一只骄傲的小狐狸,“我现在给你这个机会。跟我走,我护着你,怎么样?” 他的话掷地有声,那群贵族少年们震了一会儿,愕然地看着跪坐在地上的晏蓝山。 那个精致漂亮却阴鸷的少年垂着头,捏紧了发白的衣角。 他沉默不语,薄雪勾了勾唇角,宣布:“他是我的了。” * 薄雪带着晏蓝山在一众疑惑的目光中坐上了回别墅的车。 薄家的资产很多,薄雪自己名下的产业就能占小半个首都星,这个别墅是离学校最近的一座,薄雪喜欢来。 晏蓝山什么话也没说,就开了车门,十分自觉的坐进了后排。 薄雪鼓了鼓腮,降尊纡贵一般拉开后车门,也坐了进去。 晏蓝山就坐在车座最远的那个靠窗户的位置上,和薄雪的位置隔了十万八千里。 “晏蓝山!我都救了你了,为什么你一句话都不和我说?” 晏蓝山掀起眼皮,深色的眼珠一转不转,很公事公办地:“谢谢少爷。” 少爷皱着眉,抱着手臂坐在那里,变成了一个闷葫芦。 “你理我一下。” 薄雪沉不住气。 晏蓝山“嗯”了一声。 薄雪凑近过去,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小孔雀,“晏蓝山,你别摆谱了,我现在是你的主人诶!” 晏蓝山终于看了他一眼,暗色的眼睛里没什么光彩,凉凉道:“少爷,什么事?” 薄雪泄气了:“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跟着我不好吗?” 晏蓝山讥讽的看着他:“这一切都不是拜少爷所赐吗,少爷满意就好了。” 薄雪没坐回去,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晏蓝山身上破碎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军装,他坏心道:“我是你少爷对吧?” “是。” 薄雪托着腮,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目光狡黠:“那把衣服脱了。” 第 2 章 骄纵少爷x落魄天才(02) * 外面飘着鹅毛大雪,车后座内却温度升腾。 薄雪的脸不经热,已经漫上了淡淡的粉红色,嘴唇却显得更加红了,几乎像两片沾着露水的花瓣。 他一只手扇着风,浅色的眼睛亮极了,怂恿道:“脱啊。我帮了你这么多,连这个要求都不能满足我吗?” 系统009给他叫好:“好耶!雪宝你真的是太棒了!突然用威胁主角脱衣服来折辱他,嘻嘻!” 薄雪:“嗯呐!不过,我有点好奇晏蓝山真的会脱吗?” 系统009默了一瞬,幽幽道:“你的戏份好像不包括这个,雪宝!想想你触手可及的奖金,别管那么多啦!” 薄雪海豹鼓掌:“好耶!” 出乎他意料的是,晏蓝山仅仅只迟疑了一瞬间,就开始利落地脱掉上衣。 少年年纪不大,站在成熟与幼龄的边界上,肩脊是少年人特有的那种既单薄又宽厚,远远看去,像一座还未隆起的小山。 晏蓝山穿上衣服感觉很瘦,但身上该有肉的地方都有,爆发出蓬勃的力量感。 然而,他的脖颈上,刻着一个烙印。 浅灰色的痕迹上覆盖着新的字母,那是象征着他从高处跌落泥潭的标志。 晏蓝山一直觉得,多耻辱。 薄雪却不觉得。他看着晏蓝山脱衣服,不错眼珠地盯着他。 流畅的人鱼线,白皙的皮肤,看起来就很舒服诶。 薄雪好想摸一摸。 但是晏蓝山的神色很淡。 “少爷。”他放下衣服,深色的眼睛中揉进一点压抑着的暴戾,像是羊皮下暂时蛰伏的野兽,“还需要我做什么吗?” 车是无人驾驶的,暖气开得很足,人工智能甚至还为了添加氛围感,播放了柴火燃烧时发出的噼里啪啦的音效。 薄雪忽然觉得有点热。 他松了松领口,伸出手:“过来。” “我给你疗伤。” 薄雪的疗伤真的就是疗伤而已。 刚刚他把晏蓝山带回家的时候就发现了,那些贵族子弟们不仅下手狠,心思也挺恶毒的。 不仅身体上受了伤害,晏蓝山的精神力也出现了衰弱的现象。 ——联邦人人都有精神力,或磅礴,或弱小。 精神力堪比心脏,精神力一旦受挫,就会带来很多生理功能的破坏。 还有些人的精神力是治愈系的,能够对精神力的伤害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比如说薄雪。 薄雪搓了搓手,把掌心烘热,才把手贴到晏蓝山身上。 他把手贴到了晏蓝山的腹肌上。 薄薄的一层,不是很坚硬,但是手感很好,透着微微的热度。 “你皮肤好烫哦。”薄雪说。 “……”晏蓝山扭过头,感受到身体内精神力创伤的一点点的恢复,那种感觉奇怪又舒服—— 从来没有人给他用治愈系灵力治疗过伤。 那双瘦长白净的手在他肚子上摸来摸去,让他觉得有些燥热不安。 这种感觉不同于他被那些人欺负的时候,心中苦苦压抑的怒火。 取而代之的,则是不仅仅满足于这种燥热,还想要索取更多。 晏蓝山停止住了自己的想法。 薄雪?等他暂时蛰伏一段时间,翻身出去后,他一辈子都不会再和薄雪有任何关系。 这样想完,晏蓝山心里突然好受了很多。 互相利用而已,谁怕谁。 * 赛琳娜家族给薄雪连带着晏蓝山请了一周假。 反正薄雪是站在金字塔顶端那一小撮人,将来不是王族就是上将。 上不上学也没什么。 主要是晏蓝山,他受伤挺严重的,得好好养一会儿。 薄雪没有给晏蓝山安排单独的寝室,他带着人推开自己卧室的门,抱着手臂说:“我这里可没有单独的寝室给你住哦,你只能打地铺。” 系统009再次喝彩:“雪宝太棒啦!居然想到用这种方式促进主角对你的讨厌升级再加倍!” 薄雪没理它,他专注的看着晏蓝山。 晏蓝山说:“我要睡地板上吗?” 薄雪昂起脑袋,像一只耀武扬威的小孔雀:“当然啦!不然你想住哪,床上吗?” 晏蓝山垂下眼睛,没有争辩,很顺从。 但薄雪就觉得他像一只蛰伏在绵羊柔软的皮里的狼。 “你为什么又不理我!”薄雪睁大眼,银白色的长发扎得很高,随着他动作一晃一晃,他抓住晏蓝山使劲摇晃:“臭晏蓝山!早知道不把你带回家了!” 晏蓝山“嘶”了声,转过头看他,出声:“少爷,你再晃晃,我就不用睡地板了。” 薄雪抬头看他,疑惑:“为什么?那你睡哪儿?” 晏蓝山错开一步,暗中把他的手挪开:“水晶骨灰盒里。” 薄雪哼了一声,抬手关上窗帘。 他舒舒服服的坐在榻榻米上,换了一件柔软的羊毛衫,米色的衣领漫过大半截细弱的脖颈,衬得皮肤更白。 薄雪拿出光屏,开始画作业。 机甲课的作业很无聊,除了画设计稿图就是测试机整理,再到机甲训练,没有一个是薄雪喜欢的。 薄雪日常上课划水,课间睡大觉,一般来说,那些作业以前都是季博山给他写的。 然而现在他给自己请了个小长假,老师那边催得又紧,他就没有时间让人帮他完成作业了。 薄雪和作业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余光瞥见坐在地摊上的晏蓝山。 他手上拿着一只破损的服务型机甲,螺丝钉、弹簧等零件稀稀落落散了一地。 他在修东西。 薄雪忽然记起来,晏蓝山在克林顿学院里,每一年的成绩都是第一名。 他心里有底气多了,站起来,把手中的光屏丢到晏蓝山身上,颐指气使的说:“晏蓝山,帮我把这份作业写掉。” 晏蓝山闻言,抬起眼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接过作业和光屏:“没想到少爷连自己的作业都不会写。” 薄雪咸鱼惯了,划水摆烂一流。 他没在意晏蓝山的叽里呱啦,见达到了自己偷懒的目的,转身就走。 少爷才不会管晏蓝山累不累呢。 外面的雪下得很大。 薄雪今天早上就看见了新闻播报,这是一个罕见的大雪天。 他带好了充足的装备,把整个人都塞进了雪里。 从别墅二楼往外面看,巨大的落地窗外面,那个绿草茵茵的花园里全是雪,很厚。 上面躺着个少爷,正在捏小雪人。 晏蓝山收回目光,捏着书角的手松了些。 他看着手里的书和光屏,随手翻开,目光落在那一排排整齐的字上,轻轻蹙起眉头。 这些都是机甲课的核心资料,他作为初级班的成员,根本接触不到这些机密。 是拿错了么? 薄雪……为什么会把这些书给他? 第 3 章 骄纵少爷x落魄天才(03) * 薄雪回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 偌大的别墅里就只有他和晏蓝山两个人,管家和佣人们,薄雪是最不喜欢的。 他嫌吵闹。 晏蓝山正坐在他坐过的那张榻榻米上看书。 碎银一般的灯光从他侧脸柔柔的扑过来,像是镀了一层薄薄的釉色,更显得那张脸精致非常。 薄雪从门外进来,带出了一串噼里啪啦的动静。 他脸蛋红扑扑的,脖子上绕着一条灰色的围巾。只露出一点细白的脖子。 薄雪走过来的时候,身上带着风雪的气息,他手上端着一个小盆子,里头一个穿金戴银的小雪人正在微笑。 晏蓝山皱皱眉,一只手指戳中了小雪人的鼻子,问:“这是什么?” 薄雪吸了吸鼻子,声音闷闷的:“阿克苏宝石。” 晏蓝山摸了摸小雪人的袖扣:“这个呢?” 薄雪很乖,微微仰着头,眼睛很润,连睫毛都氤氲起了一层水汽,声音像是微微融化的蜜糖:“这个是陨铁。” 都是造机甲的好材料,千金难求。 晏蓝山沉默了一会儿,松开小雪人,抱着臂评价道:“你真是个败家子。” 薄雪也不客气地反击:“吃你的了穿你的了?我败家关你什么事!” 晏蓝山把做好的作业丢还给他:“给你,下次我不做了。” 薄雪拿到作业,把小雪人放到一边,翻看了一下书页。 上面都是一排排整齐的字迹和设计图,很详细。 看不出是一个刚接触核心资料的学员做得出来的。 “怪不得是天才。”薄雪在心里暗暗咋舌。 系统009催促道:“快打压一下主角!争取早日下线呀雪宝!奖金就在眼前!” 薄雪放下手中的书,把那些资料丢还给他。 晏蓝山抬头,有些诧异。 “做得不好,我不要。”薄雪嗓音很甜,像是被融化的糖。他勾着唇角,在晏蓝山面前,把那些作业撕成一小片一小片,“这些书都是你的了,你再去做一遍。” 晏蓝山沉默地接住那些书,厌恶的神色不假,却又含了些微弱的诧异:“薄雪少爷,好的。” 薄雪为什么要把书送给自己? 他知道自己没有这些书吗? 薄雪哼了一声,从衣柜里摸出自己的睡衣,转身进了浴室。 水声并不大,从浴室传来的时候却让晏蓝山觉得有些心烦。 淅沥沥,哗啦啦。 过了一会儿,水声小了点。 薄雪推开门的前一秒,晏蓝山听见了里面传来的一声闷响。 晏蓝山抱着书,坐在原地,假装什么也不知道。 可惜薄雪好像不想如他的愿。 不一会儿,里面就传来声音:“晏蓝山!晏蓝山!” 晏蓝山皱了皱眉,还真摔着了? 但他没动,嗓音懒散:“干什么?” 薄雪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哭腔,说话都有些断断续续的:“我……我摔着了,起不来了,晏蓝山,你快来扶我一下!” 看来摔得挺狠的。晏蓝山这才放下书,迈步走近浴室。 在推开门的前一瞬,晏蓝山忽然有些迟疑。 薄雪穿衣服了吗? 里面的薄雪声音断断续续的,呜咽声更浓了:“晏蓝山!你去哪儿了!我不要你帮我写作业了嘛——快来扶我一把!” 晏蓝山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浴室门。 浴室里气温很高,蒸腾着磅礴的雾气。 晏蓝山几乎看不清里面的场景。 气温湿热,洇湿了晏蓝山今天上午刚换的白衬衫。 他解开两粒扣子,那个不光彩的烙印在颈后若隐若现,显得性感极了。 晏蓝山在洗手池旁边找到了薄雪。 他只有下半身很敷衍地围着一件浴袍,露出了如玉一般的上半身。 薄雪半靠在墙壁上,捂着自己的脚踝,不时战栗着。 晏蓝山俯身去看,目光错开了他裸露的上半身,几乎有些刻意。 “怎么了?” 薄雪想捂着又怕疼,只好有些可怜地对他说:“晏蓝山,我不小心扭到了……好痛……” 晏蓝山蹲下去,捉住他一只雪白的脚腕,轻轻碰了一下那块红肿的地方:“很痛吗?” 薄雪啊了一声,泪水积攒在眼眶里,像是一滴垂而不落的露珠:“好痛。” “扭到脚了。”晏蓝山蹲下去,握住他的脚腕,轻轻碰触:“这里痛吗?” 薄雪点头。 晏蓝山换了块地方:“这里呢?” 薄雪说:“不痛。” 薄雪的脚很白净,与同龄人相比并不大,连脚趾都泛着淡淡的粉色。 像一块玉,美到极致。 他的上半身很单薄,刷了釉似的皮肤上泛着淡淡的粉。晏蓝山的目光快速滑过薄雪的胸膛,落到了浴巾上。 浴巾系得也很不规整,虚虚搭在两条匀称的腿上,水珠积落,让人想要在上面肆意破坏,染上自己的颜色。 晏蓝山错开目光,又不知在哪里安放,只能微微垂落,任那一束暖光落在他脸上。 他有点热。 耳垂也有点红红的。 可能是浴室的温度太高了。 晏蓝山弯下腰,语气不太好地询问:“我扶着你走?” 薄雪像只小孔雀一样,即使脚腕都肿了也要骄傲的昂着脑袋:“凭什么?晏蓝山,我要你抱着我走!” 晏蓝山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意有所指道:“少爷,你别后悔。” 薄雪坐在地上,勾着一只受伤的腿,向晏蓝山伸出手—— “快抱我起来!” 下一秒,天旋地转! 薄雪落进了一个算不上温暖的怀抱中。 晏蓝山的白衬衫都被湿漉漉的空气洇湿了,此刻有些不雅观地贴在胸口,薄雪贴上去的时候,薄薄的热气就透过衬衫,传到了他背部裸·露的皮肤上。 薄雪有些不自在地挣了挣,双唇如同带着露水的花瓣微微张着。银白色的长发此刻也湿漉漉的,耷拉在耳后。 薄雪耳朵都氤氲上微弱的红,欲盖弥彰道:“晏蓝山,没吃饭吗?抱紧点。” 晏蓝山的声音响在他头顶,很近很近。他应答:“好。” 晏蓝山把他抱到了床上。 床很软,薄雪坐上去后,立刻陷下了一个小坑。 晏蓝山把人放下,准备折身回浴室冲个凉水澡解解热气。 薄雪见他要走,忙喊道:“晏蓝山!你去哪儿?” 晏蓝山闻言,靠过来,脸贴得很近,热气几乎喷洒到了薄雪的耳廓,几乎有些以下犯上的意味:“少爷有何吩咐?” 薄雪翘了翘自己的小腿:“给我上药,快点!” 出人意料的,晏蓝山没反驳。 他拿了医药箱,单膝跪在薄雪面前,举起那只红肿的脚腕,用棉签给他轻轻擦药。 薄雪怕疼,在床上扭来扭去。 薄薄的浴巾在一开始就没有系好,此时被薄雪一蹭,立刻全盘崩溃—— 浴巾滑落,露出了一截雪白的腰线。 第 4 章 骄纵少爷x落魄天才(04) 薄雪粗心大意的,只管着脚踝上尖锐的痛感,根本没感觉到自己的浴巾滑下去了。 晏蓝山的呼吸粗了粗。 薄雪很白,一身皮肤白的就像一块上好的美玉,在灯光下透着淡淡的光泽感。 他身材也很好,平时套上那身军装的时候只觉得瘦削挺拔,像一棵笔直的小杨树。现在上半身是光溜溜的,晏蓝山能看见他的腰。 很细,不盈一握,上面还透着淡淡的肌理。 细碎的水珠从锁骨上滑下来,流经平坦的腹部,钻进他的浴巾里。 薄雪没在意,咸鱼一样翻了个身。 那截很细的腰上有些两个小小的腰窝,腰线清晰,看上去就很柔韧。 晏蓝山视线像是被烫了一样,快速上好了药,不着痕迹地拉了拉他的浴巾。 薄雪感觉到了,任他摆弄:“晏蓝山,晏蓝山。” 晏蓝山语气有点恶劣,嗓音很低,像是微醺的酒液,很醉人:“干嘛?” 薄雪说:“浴巾不舒服,给我穿衣服。” 晏蓝山心里冒出来一句话:好作。 可是动作却没停,他想起了自己作为薄雪的临时仆人的身份,顺从地走向衣柜,拉开门。 薄雪的衣服很多。 冬季的衣服都整整齐齐被熨烫过,挂在干燥的衣柜里。 晏蓝山随手拎起一件白色的棉服,就听见薄雪在床上喊:“不要白色。” 晏蓝山:“。” 他放回去,拿了一件厚厚的米色毛衣:“这件呢?” 薄雪出人意料地挑剔:“我不要!要灰色的。” “好的,少爷。”晏蓝山说完,把灰色的毛衣挑出来后,心里才升腾起了一点奇怪的感觉。 自己为什么要这么顺从? 作死他得了。 晏蓝山转念一想,也许是寄人篱下的必要心态吧。 都被薄雪带偏了。 衣服在薄雪挑挑拣拣的评价后终于拿齐了。 晏蓝山拿着一堆衣服,一股脑扔在了床上。 “干什么?”薄雪翘着一只上了药的小腿,警惕问,“你要让我自己穿吗?” 晏蓝山装作没听见,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存在感为零的透明人。 “晏蓝山,晏蓝山。” 没人理他。 薄雪用那只没受伤的脚蹬了他一下:“我受伤了,都怪你,你得帮我穿。” 晏蓝山忘了纠正他无理取闹的言论,握住他蹬在自己肩膀上的脚踝。 薄雪的小腿线条流畅,很细,触感带着令人惊叹的滑。 曲线一直延伸至松松垮垮的浴袍内,藏在里面的大腿圆润紧实,很白。 晏蓝山忽然收回了视线。 他顺从地拿起了衣服。 “少爷。”他喊了一声,嗓音喑哑,很欲。 薄雪丝毫没有脱衣服的觉悟,他懒懒躺在床上,漫漫道:“帮我脱。” 晏蓝山睫毛轻轻颤了一下,目光落到面前的少年脸上。 他很年轻,带着同龄人没有的骄纵。 薄雪半闭着眼,身子很放松,把玩着自己的一缕长发。 晏蓝山的手指碰到了浴巾。 触感柔软,沾着一点薄雪的体温。 他刻意地错着视线,飞快地把毛衣套在薄雪脑袋上,顺着衣袖往下滑。 手指撩过平坦的小腹,薄雪哼了一声,很小声,像是猫儿叫:“好冷。” 晏蓝山才不管薄雪冷不冷,他脸有点热。 耳朵也有点。 目光像是被灼烧了一样,晏蓝山飞快的帮少爷提上裤子,再次准备进入热气腾腾的浴室冲凉水。 再不凉一下,晏蓝山觉得自己就要爆炸了。 可惜薄雪这祖宗还没完:“晏蓝山,晏蓝山。” 他叫,一声叠一声。 晏蓝山没法装作不知道,视线垂落:“少爷。” 薄雪说:“我的头发还是湿哒哒的,好不舒服哦。你帮我吹。” 晏蓝山轻轻吸了一口气。 他拿过吹风筒,扶他薄雪坐起来。 薄雪很懒,连坐都不好好坐,身子微微斜着,整个身体的重量都落到了环着他腰的那条手臂上。 晏蓝山闻到了他身上的香气。 应该是洗发露的味道,清新淡雅,有点像小苍兰。 他把风筒打开,呼呼的风对着薄雪吹。 没过两分钟,薄雪有些生气了:“好烫。” 为什么只对着一个地方吹?!晏蓝山到底有没有常识! 晏蓝山抿了抿唇,换了个地方。 薄雪叹了口气,像只小孔雀一样炸了毛:“你得把头发抓起来再吹啊,不然怎么吹得干!要是把我头发吹得打结,我今晚就把你扔回去!” 晏蓝山说:“哦。” 他的手指插·进了那头浓密的银色长发中。 手指微微按摩着头皮,带着点薄薄的热感。 很舒服。 薄雪吹着吹着,有点困了。 他嘟囔着:“怎么吹这么慢。晏蓝山,你会不会吹啊。” 晏蓝山舔了舔上唇:“你别乱动,我快好了。” 薄雪最后还是没挨过困意,倒在椅子上睡着了。 脖子微微歪着,如瀑布一般的长发被风扫开,露出了一条小小的印记。 WOLF。 世界上最顶级的阶层。 曾经,晏蓝山也站在金字塔顶尖。 他用怜悯、不可一世的姿态俯瞰这些绵羊。 ——现在,他成了千千万万绵羊中的一员。 渺小又卑微。 晏蓝山错开目光,落到了薄雪白皙纤细的脖颈上。 低领毛衣是灰色的,触感软糯,柔柔的搭在了薄雪颈子上,衬得那块皮肤更加雪白。 晏蓝山看着,心中忽然升起了一点破坏欲。 想把它弄出一点点斑驳的红痕,染上自己的颜色。 ——即使那颜色卑劣、不堪。 如浸泥潭。 晏蓝山看了好一会儿,把薄雪的脖子摆正。 这样的话,明天这祖宗就不会乱发火了。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像是底气不足的解释。 * 吹完头发后,晏蓝山把薄雪抱上了床。 柔软的床垫浸透了水,有些濡湿。 晏蓝山皱了皱眉,把最上面的床单撤掉,从衣柜里找了半天,换了新的。 薄雪这小祖宗要是明天早起看见自己睡了一晚上湿的床,指不定要闹成什么样。 怎么这么娇贵。 晏蓝山想。 薄雪睡在新的床单里,用一床辈子暖暖和和地团住自己,鼓突出来,像一个小小的包子。 他的呼吸声匀长细微,应该是睡熟了。 晏蓝山这才有机会去浴室进行自己心心念念的冲凉。 他这一冲,就是半个小时。 待他出来,已是半夜。 晏蓝山裹着一身水汽,穿戴好了衣服,推开门。 周围的光线因为时间设置而自动减弱,只剩下一盏莹莹的小灯。 忽闪忽闪的,像是正北方的启明星。 晏蓝山走到地上那个自己给自己准备的被窝里,刚要躺下去,就看见床上坐起了一个人。 晏蓝山诧异地看过去,那人的声音有点委屈,带着点刚睡醒的迷糊:“晏蓝山,我好痛。” 晏蓝山轻轻地嗯了一声。 薄雪的声音带着一点点鼻音,他吸了吸鼻子:“还好冷,你上来陪我睡。” 第 5 章 骄纵少爷x落魄天才(05) 晏蓝山一时间没动。 陪薄雪睡?薄雪把他当什么了? 佣人、仆从、还是小鸭子? 薄雪没那么多心思,也不懂晏蓝山在犹豫什么,见他久久没有上来,又叫嚷:“晏蓝山,晏蓝山!” 晏蓝山被他打败了。 他顺从地走到床边,一只膝盖微微曲着,跪到了床上。 “少爷。”晏蓝山嗓音很低,像是注入浓浓的夜色,“你冷吗?要我帮你拿新被子来吗?” 薄雪很娇惯:“不要。” 他还补了一句:“我就要你。” 他的话太露骨也太直白,即使晏蓝山知道不是那个意思,然而耳垂又热了起来。 他小心地掀开了被子一角,见到了几乎团成一团的薄雪。 他把自己蜷缩成了一个小小的包子。 薄雪睡相不好,自己在被子里翻来覆去地乱滚了一个小时,临时换的丝绸质地睡衣柔软轻薄,在他的乱动之下卷得七零八落,印出了几道压痕,看起来很是狼狈。 “别乱动。”晏蓝山按住他的腿,“哪里痛?” 薄雪说到自己的痛处就有些委屈:“脚踝。好痛的。” 晏蓝山知道药效刚刚发作,当然是有些肿胀疼痛的。 这在所难免,但是如果告诉少爷这个结果,薄雪肯定不依不饶。 他叹了口气,认命似的捉住薄雪那只肿的很高的脚腕,替他用手心轻轻的揉起来。 晏蓝山长期操纵机甲,手心里有一点薄薄的茧子。 这块稍硬的皮肤揉搓着娇嫩的脚腕,薄雪竟然十分舒服。 “嗯。”薄雪哼了一声,任他揉着脚腕,忽然说,“晏蓝山,你明天想上学吗?” 晏蓝山动作没停,视线垂落,回答他:“随便。” 薄雪有些好奇:“为什么?” 是你给的那套书没看完。晏蓝山心道,却没表现出来,扯了一个话头出来,“就是想去。” 薄雪长长地“哦”了一声。 “那你抱着我睡。”薄雪声音很甜,像是掺杂着薄荷的蜜糖,“我就带你回学校。” 晏蓝山替他揉脚踝的手一顿,刚要拒绝,就听见薄雪附加道:“你不愿意的话也可以,那我就明天让人把你扒光了送回去。” 晏蓝山放下他架在自己膝盖上的脚,目光掺杂着不明意味:“好。” 他钻进了薄雪的被窝。 系统009已经在薄雪脑中欢呼了一晚上,几乎吵得薄雪脑袋疼。 “好耶!雪宝!你怎么这么聪明啊~~”系统009狂喜,看来这是他工作以来第一次拿到的奖金,几十年了也实在不容易,“明明知道晏蓝山讨厌你讨厌得要死,还要他帮你揉脚擦头发上药帮你穿衣服~现在更是要抱着你睡!” 系统009很肉麻地发送了一个(='_'=)的表情:“雪宝你简直太棒啦!!” 薄雪漫漫:“99,淡定。” 系统009闭上了嘴。 晏蓝山的手很凉,也许是刚出浴室的缘故。 但是身上很热,像一块大型暖宝宝。 薄雪喜欢温暖,那个怀抱一靠过来,他就巴巴的贴了上去。 他找了个自己舒服的位置,窝进晏蓝山的怀里。 银色的长发微微散着,遮住他半分眉眼,在氤氲的灯光下,更显得容颜妍丽。 “好舒服。”薄雪喟叹。 他的发顶轻轻蹭到了晏蓝山的下巴。 毛毛糙糙的,像只炸毛的小孔雀。 晏蓝山虚虚搂着他,淡淡的清香绕进了鼻腔。 薄雪好香。 薄雪得到了欲:望的满足,但一觉并没有好眠。 半夜时分,晏蓝山听见了轻轻的呜咽声。 像是小猫在挠。 他睁开眼,嗓音带了些哑,很低,像大提琴鸣奏曲:“你怎么了?” 薄雪的声音也很小,几乎是用气声在说话:“晏蓝山,我好热啊……” 他的手在扒拉自己的领口。 大片大片雪白的肌肤露了出来,热气澎湃。 晏蓝山忙垂下眼睛,抬手开了灯。 啪嗒。 忽如其来的光线,刺得薄雪几乎睁不开眼。 眼眶中氤氲的几分水汽沾湿了睫毛,显得整个眼睛都变得湿漉漉的。 很纯净。像一潭深泉。 晏蓝山用手背探了探他的额头。 好烫。肉眼可见的发烧了。 晏蓝山收回手,肌肤相触带来的触感让他有些心乱:“你发热了。” 他翻身下床,想去找药,就听见薄雪喊他:“晏蓝山,晏蓝山!” 晏蓝山回过头,诧异道:“嗯?” 薄雪脸颊红红的,头发散乱,但并不显得狼狈:“晏蓝山,你要去哪?” “给你找药。”晏蓝山回答。 薄雪说:“不要,我不许你去。” “你发热了。”晏蓝山好声好气地劝着,“不吃药怎么好得了?还是找家庭医生?” 薄雪嗓音有点哑,带着娇气的微喘:“我什么都不想,你不许去……不然,我明天就把你扒光了喂小狗!” 晏蓝山无奈,坐回薄雪床上,一双暗沉的眼睛盯着他:“那你想怎么样?少爷。” 薄雪钻回了被窝:“你陪我睡。睡一觉就好了。” 晏蓝山没听他的话,转身出去倒了杯水。 他递给眼巴巴攥着被子的薄雪,有些别扭:“那你喝水。” 薄雪很乖,端起水杯咕嘟咕嘟的喝下去大半杯,摇了摇头:“喝不下了。” 晏蓝山盯着他的脑袋,忽然用手碰了碰。 还是很烫啊。 晏蓝山把杯子放在床头柜上。 他上了床,把杯子给薄雪压好,心里暗搓搓想。 发热不去治,病死活该。 但是晏蓝山还是把人往自己怀里送了送,抱得紧了些。 捂一捂就好了。 * 第二日清晨,薄雪是被晏蓝山弄醒的。 一只冰凉的手在他脑袋上摸来摸去,半天也没摸出个所以然。 薄雪想装睡,可惜被晏蓝山识破了。 “少爷,八点钟了,快起来。” 晏蓝山探了探他的额头,比昨天晚上那个可怕的热度是好了太多,可还是烫的。 薄雪装睡,把自己躺成了一条咸鱼。 晏蓝山淡淡:“我去请家庭医生来。少爷这是一体两病了,得治。” 薄雪怕医生,不情不愿地翻了个身:“谁说的,我明明起来了。” 晏蓝山看着他。 薄雪一点也不心虚:“愣在那里干什么,快来给我穿衣服。” 衣服是昨天晚上薄雪就挑好了的,穿起来很快。 晏蓝山有些脸热,默默调低了点暖气温度。 薄雪穿戴好了衣服,晏蓝山给他从仓库里拿了轮椅上来。 薄雪说:“我不要轮椅。你抱我走。” 晏蓝山看了他一会儿,问:“那你上厕所怎么办?” 薄雪理所当然:“当然还是你。” 晏蓝山:“。” 晏蓝山按照薄雪的指示,把少爷抱进了客厅的沙发上。 薄雪指使他:“晏蓝山,我饿了,要吃饭。” 晏蓝山沉住气,走进厨房门,降下一层屏障,把薄雪和薄雪的声音隔绝在外。 薄雪才不管他,拿着薯片坐在沙发上咔嚓咔嚓地吃,巨大的屏幕上投放着幽默综艺,薄雪看得很投入。 自成一派。 过了一会儿,门铃叮铃叮铃地响起来,很急促。 薄雪下意识喊:“晏蓝山,晏蓝山,去看看是谁。” 晏蓝山在厨房里,不知道是听不见还是装作听不见,一点动静也没有。 不会是晏蓝山叫来的家庭医生吧? 那串铃声吵得人心烦,薄雪抱着抱枕也隔绝不了这声音,只好不好声气的喊了一声:“来啦。” 薄雪勾着脚,颇有些艰难地移动。 一跳一跳的,像只小青蛙。 ——瘸腿的那种。 薄雪打开门,风雪声呼啸。 薄雪被风吹得睁不开眼睛,好半晌,他才看见一个穿着高帮靴夹克的年轻女生,面色不善地盯着他。 薄雪被她瞪得莫名其妙,问:“你谁啊?我不认识你。” 他要关上门,那个少女就伸腿卡住门,语气很不好:“晏蓝山在你这儿吗?我是他未婚妻。” 第 6 章 骄纵少爷x落魄天才(06) 薄雪皱了皱眉,冬雪吹得他有些头昏脑胀。 叠加着昨晚忽如其来的高烧,薄雪觉得自己早晚要傻。 都怪晏蓝山。 薄雪心里不满的嘟囔。 “喂!”少女抱臂,见薄雪没理他,气愤道,“你怎么不理我?我要见晏蓝山!听见没!” 下一秒,姚玲玲看见面前那个漂亮精致得像是玻璃娃娃一样的少年眨了眨眼睛,淡色的瞳孔里没什么情绪。 风雪摇动着他一头银白的头发,姚玲玲一时间竟然分不清,到底是雪白还是他的头发白。 薄雪很有兴味地看着他,把那只受伤的腿安置好,懒懒的靠在玄关柜上 “你问我是谁?”薄雪说,冷冷的笑了一下,“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就敢跑到我家来撒野?晏蓝山是什么人?我不认得,请回吧。” 薄雪关门,姚玲玲见状,双手扒住门框,气急败坏地娇嗔:“你干什么!” 薄雪想了一会儿,松开门。 他勾唇笑了一下,像是魅惑人心智的雪妖:“那好吧。小姐请进。” 姚玲玲捏了捏夹克领,有些不可置信:“咦?” 薄雪假笑。 姚玲玲只好给自己台阶,跺了跺脚:“我叫姚玲玲!什么小姐!” 薄雪把人带进了客厅。 他有只腿不方便,只能一跳一跳的,姚玲玲肯定站在旁边偷偷地笑,薄雪更生气了。 都是晏蓝山的错! “晏蓝山怎么跟了个瘸子?”姚玲玲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拿过茶几上薄雪没吃完的薯片,一边咔嚓咔嚓一边啧啧称奇,“跟着我不好么?跑这里来受罪。” 薄雪职业假笑开启,拎了拎自己长长的棉服:“姚小姐,请让开点。” 姚玲玲抓着薯片袋炸毛:“干什么!” 薄雪:“我的衣服是mooklight全首都星限定,只有这一件。没什么,我只是怕你赔不起。” 姚玲玲果然坐远了一点。 薄雪听见她不满地小声说:“啧啧,穷酸气。” 薄雪装作没听见,扯出最大的声音喊:“晏蓝山!有人找你来了!” 晏蓝山正在厨房忙忙碌碌,刚好出来拿食材,听见这声音,不太在意,还以为是薄雪恶作剧:“哦。” 薄雪抱臂:“她说,她是你未婚妻诶。” 坐在一边的姚玲玲顺着薄雪的声音往那边伸长脖子,融情蜜意地喊:“晏哥哥,我来接你回去啦。咱们快走吧!” 走出来的晏蓝山僵了一下。 薄雪一切都收获眼底。 呵,男人。 晏蓝山看了一眼站在旁边吊着脚的薄雪。 面色算不上阴沉,唇边甚至还挂着一抹笑。 衬着那件全球限量的衣服,显得很白。 还挺好看的。 薄雪皱眉,冷笑道:“晏蓝山,你快出来见你未婚妻呀,我怎么敢拦着你不回去呢,快去吧。” 晏蓝山伸出去的脚顿了顿,缩回了厨房。 直觉告诉他,薄雪生气了。 晏蓝山说:“不要。” 姚玲玲急了:“晏哥哥,为什么啊!” 晏蓝山回答:“我要给少爷做饭。” 薄雪冷哼了一声,冷光从他脸上滑落,漂亮得像是一片片碎银。 “为什么!”姚玲玲尖叫,几乎把我心碎了刻在脸上,“晏哥哥,我们还有婚约啊!你还想不想回到我们FOX阶层了?!” 晏蓝山又看了一下薄雪。 薄雪冷眼看着,一句话都不说。 看样子是要让他自己解决了。 晏蓝山走出去,放下手中的厨具手套:“姚玲玲,你回去吧。我要留在这里。” 他要是走了的话,薄雪这祖宗得气死不可。 忽然心里升起一股异样来,晏蓝山问自己,为什么要管薄雪怎么样? 他只是暂时蛰伏而已,又不是真的是薄雪的仆人。 姚玲玲心都碎了,捧心道:“为什么?” 薄雪淡淡插话:“不为什么,因为晏蓝山不能回到FOX。” “他生来就是WOLF。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插嘴。” 薄雪喝了一口茶,字正腔圆喊:“希希!送客!” 希希是昨天晏蓝山修好的那只报废的服务机器人,还被增加了安保功能。 薄雪乐得吃白工,非常不客气的用了起来。 晏蓝山什么都得听他的,用一个小机器人又算什么? 薄雪看中的东西,永远都是薄雪的。 什么都一样。 送走了一步三回头抹着眼泪可怜兮兮的姚玲玲,晏蓝山叹了口气,从厨房端了几盘东西上来。 薄雪早饿了。 他不顾自己腿上的伤,飞快地坐上凳子,目光一扫。 红糖糍粑,布蕾蛋糕,一杯热的甜牛奶。 薄雪嫌弃:“这么甜,你想让我长蛀牙吗?” 晏蓝山沉默了一会儿:“可是这是你记在电子菜谱上的。” 薄雪少爷消停了,把刀叉搁在盘子上,泪濛濛地,委屈极了:“你还敢顶嘴?晏蓝山,你怎么这么坏!” 晏蓝山一看见他的泪,就开始手忙脚乱,乱七八糟解释道:“姚玲玲不是我未婚妻,是她自己认的,怎么能算到我头上?” 薄雪瞪了他一眼,可惜那眼神太软,简直不像是瞪人:“胡说!你要是拒绝了,她还会纠缠你吗?就是你自己工作没做到位!” 薄雪永远有一套自己的逻辑。 晏蓝山只好说:“少爷,我错了。” 垂着眉眼,很帅。 但是像小狗。 薄雪伸出手,蹭了蹭晏蓝山的发顶。 不很扎人,带着他惯常用的洗发露的味道。 好香哦。 晏蓝山被他一摸,估摸着薄雪像是消了气的样子。 谁知下一秒,薄雪指着卧室:“晏蓝山,晏蓝山。” 晏蓝山抬眼,光打在他侧脸上:“嗯?” 薄雪胸膛左侧忽然有一些什么东西在微微乱撞着,像是蝴蝶在心里扑扇着翅膀,撩得他有些痒痒的。 “……”薄雪忽略掉异样,找回话题,“我昨天给你的作业写了吗?快点快点,老师要让我交了!” 晏蓝山任劳任怨,上楼写昨天被薄雪撕掉的作业。 薄雪坐在楼下的花园里,即使吊着脚也要玩。 他指使着几个大块头的机器人铲雪,跺成一堆放在他面前,薄雪也不怕冻,光手捏着雪人,继续把昨天陨落的那个“穿金戴银”复制到新雪人身上。 不像WOLF,晏蓝山想。 像只小绵羊。 第 7 章 骄纵少爷x落魄天才(07) 夜幕低垂。 薄雪的别墅位置很好,站在落地窗前,能看见中心塔上覆盖着的一层积雪。 薄雪玩够了雪,红着小脸吊着脚跳来跳去,时不时搓一搓自己冻僵的小手。 嘶,好冷。 他今天上午还有点发热,下午就跑去雪地里玩,晏蓝山中途来拦过两次,皆是无果。 薄雪少爷想玩就玩,谁也不能改变他的想法。 晏蓝山看着他看上去就触感冷冰冰的小脸,泡了一杯姜茶:“喝掉。” 薄雪接过,看也没看他手上是什么,一口气喝完后才不满地皱眉:“好难喝啊!” 晏蓝山拿过杯子,小心观察着他的脸色,见面色回暖,这才说:“我以为少爷跑去外面玩雪,是怕药太好喝了。” 薄雪大人不计小人过,伸手:“晏蓝山,晏蓝山。” 晏蓝山挑眉,说:“怎么了?” 薄雪:“我的作业呢,我要交了。” 晏蓝山把作业还给了薄雪。 还有那几本书。 薄雪接过那几本厚厚的书,扬了扬眉,不快道:“这是什么?” 晏蓝山说:“书……还给你吧。”他其实也有点舍不得。 毕竟这是机密资料,他已经很久没有看过了。 谁知薄雪忽然愤怒了,把书扔到他肩膀上:“谁准你还给我的!我给你的东西你就不要,那个姚小姐的婚约你就保护得跟什么似的,是不是看不起我!” 晏蓝山愣了愣:“……没有。” 薄雪坐在榻榻米里,气得小脸通红:“快带着你的书,滚吧!今天晚上不准睡我房间,你滚去睡地板!” 晏蓝山慢吞吞:“哦。” 对他来说,好像睡哪里都是一样的嘛。 也许是和薄雪相处这几天发生的离奇之事太多,晏蓝山忽然来了胆子,开口说:“少爷昨天还说要我抱着睡,今天就把我赶走了。少爷变心好快。” 这句话戳了薄雪的薄脸皮,他顿了顿,耳廓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粉色,像是成熟的桃色。 “臭晏蓝山!”薄雪抽起榻榻米上的抱枕打他,恼羞成怒,“谁许你说的!快走!” 系统009幽幽出声,它忽然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好像自己的奖金又要飞走了:“雪宝,你确定要这样做吗?” 薄雪:“?有什么问题吗,欺压主角,我做得很到位了。” 系统009很人性化地下载了河狸小玉表情包糊在薄雪脸上:“雪宝啊,你是不是没有认真看我给你的剧本?” 薄雪被抓包,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系统009恨铁不成钢:“原著设定,恶毒炮灰薄雪有精神力缺陷,必须由sss级的精神力携带者安抚才能安全度过每月的虫潮期。你是不是没注意到,你昨天发热的症状,就是虫潮期来的前兆。” 薄雪抱头:“啊……那怎么办?” 系统009:“我也不知道啊,原著并没有提到到恶毒炮灰对于虫潮期的解决办法……毕竟再过半个月,炮灰就要下线了。”谁管这个怎么解决。 看到炮灰被折磨,主角和读者开心就好。 看来,今天让晏蓝山滚去客厅睡真是一个明智的抉择。 薄雪好面子,骄傲的像小孔雀一样,怎么可能让另一个自己爱而不得而关起来的人看见自己度过狼狈的虫潮期? 薄雪不愿意。 晏蓝山看出了他的异样:“少爷,怎么了?” 薄雪正觉得酸软无力,更没什么好态度了:“关你什么事,快出去。” 晏蓝山出去了。 薄雪把自己团进被子里,骨头缝里开始渗出凉意,像是在被千万只蚂蚁啃噬一样。 ——然而,这还只是开端。 薄雪把自己团进了一个小角落,像是越冬的小动物。 脸也红红的,半闷在被子里,几乎带了一点滚烫。 不用说,薄雪估计自己的脑袋肯定很烫。 又发热了。 昏昏沉沉间,一只冰凉的手贴在了他额头上。 很凉,很舒服。 一股幽微的香气丝丝缕缕缠绕,像是一张大网把他整个人都网进去。 薄雪被贴得缓解了一些热度,那种灼烧灼烧的热感也消退了不少。 “好舒服……”薄雪嘟囔,连眼前的人都没有看清,脑袋晕晕沉沉的,捉住那人的手,“再贴一下。” 晏蓝山坐在他身边,嗓音透着自己也不知道的关切:“怎么又发烧了?” 甚至比昨天还严重,薄雪的面庞烧得绯红,像是沃丹般盛开的花。 红唇有点干,看上去很柔软,很适合吻上去—— 也许是平日里压抑太过,晏蓝山没有立刻打住自己的遐思,漫漫地想起来。 目光随意地掠过他圆润的耳垂,小巧突出的喉结……再到没有捂好的胸口。 白莹莹一片,让人很有探究的欲望。 想让人用唇含住他的耳垂,亲昵得好似情人间的耳语…… 晏蓝山摸了摸薄雪的脸,很滑,像是一块奶豆腐。 “真是不省心。”晏蓝山强迫自己站起来,离开薄雪少爷的床铺,踏着拖鞋走进储物室找药。 薄雪的储物柜很大,很整齐,和少爷本人的画风不太对等。 家务机器人尽职尽责的把一件件杂物都收拢归纳好,打上标签贴上索引,码得整整齐齐。 晏蓝山很快就找到了那个放药品的柜子。 置物架很大,几乎比他还高。 负责管理储物柜的是个水滴形状的机器人,他看见八百年没人来一次的储物室突然有了人气,有些激动,智能化的脸上出现了笑容,瓮声瓮气道:“你好你好!请问需要帮助吗~” 晏蓝山说:“不用。”他已经看到了放在最高层的药箱子。 他踮起脚去拿,那只小机器人就跟在脚边乱窜。晏蓝山猝不及防被滑了一跤,一串七零八碎的东西从他手边扑棱棱地落下来。 小机器人帮着他一起捡东西。 “少爷呢?我好久没有看到他啦!”小机器人很活泼,全然不知道这些东西掉在地上是自己的过错,叽里呱啦叽里呱啦的,很有薄雪的风格。 晏蓝山看了它一眼,摸了摸机器人的脑壳:“他生病了,在卧床休息。” 小机器人睁着数字化成的大眼睛,很天真:“哦哦,差点忘了。这几天是少爷的虫潮期。他连续一个礼拜都会这样哒~” 晏蓝山皱了皱好看的眉,有些急促地抓住它,眼神阴鸷:“嗯?什么虫潮期?” 小机器人全然没读懂他脸上的表情,理所当然地说:“虫潮期呀,就是少爷在这几天都会很不舒服很不舒服啦。别的药是没有用的。” 晏蓝山嗓音冷淡:“什么有用?” 小机器人这才发现了异常,小心翼翼的瞥了他一眼:“超s级精神力携带者。” 话音未落,它就看见这个奇怪的男人大步走了出去。 孤零零的药箱被他扔在一边。 第 8 章 骄纵少爷x落魄天才(08) 热,灼热。 薄雪像是被架在烤炉里一样,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四肢绵软,骨头里像是灌了铅一似的沉重得根本抬不起来。 好热……薄雪挑了挑眼皮,想要叫晏蓝山。 晏蓝山,晏蓝山。 我好热啊。 你在哪里?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晏蓝山居然成了他出了事之后第一个想叫的人。 也许是晏蓝山服务得好。 薄雪心里一动,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满满的。 沉甸甸地坠在心间,像一块珍视已久的宝石。 薄雪勉强翻了个身。 现在又很冷了。 不同于晏蓝山的手那样终年不热,只有把他揣进被窝里,整个人用薄雪和被子团吧团吧起来,才会稍微透着那么一点微弱的热度。 像一块冷铁。 晏蓝山,晏蓝山,你去哪了。 薄雪昏昏沉沉,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心里还在暗暗搓搓地吐槽晏蓝山—— 关键时候用不上,太没用了。 他想着想着,身上难捱的痛好像减轻了点。 薄雪勉强翻了个身,像条咸鱼一样平平躺着。 都怪晏蓝山。 薄雪叹气。 也许是他在心里嘟囔了太久,甚至于出现了幻觉。 乌漆抹黑的夜里,忽然有人点了一盏明灯。 他心心念念的晏蓝山逆光走来,脸上是白天他从未看见过的关切。 薄雪晕晕的,听见系统009在脑袋里面说:“卧槽,雪宝,男主怎么来了?他不会是要来暗杀你的吧!” 薄雪动了动手指,意识涣散,迷迷糊糊地对系统009有气无力地说:“好耶……可以提前结束任务了——” 下一秒,那只冰凉的手掌落到他脸上。 薄雪的脸烧得红红的,像一块热年糕,耳垂都染上了绯色。 活像一条被红烧的鱼鱼。 晏蓝山的手很冷。 薄雪不觉得。 那种钻心蚀骨的冷已经深入骨髓,像是把人淹没在深泉寒潭中,如坠冰窟。 在这种极端的映衬下,晏蓝山的手还透着薄薄的热力,很舒服。 像个暖宝宝。 薄雪从被窝里勉强抽出一只手,按在晏蓝山的手背上。 说是按也不准确,那只手也着了粉粉的颜色,绵软无力极了。 “晏蓝山……”薄雪烧得有些过分,生理性和心理性的眼泪从那双轮廓漂亮的眼睛里流出来,留下一道亮亮的痕迹。明明薄雪一直在嘟嘟囔囔的全是晏蓝山,可开口却变成了:“谁让你来的,出去。” 晏蓝山捏了捏他的脸,手感很好,就是过于烫了些。 “我不来,”晏蓝山的嗓音很低,带着微薄的怒意,他自己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少爷,你打算病死在这里吗?” 也许是病弱无力,也许是薄雪少爷破天荒地感受到了一丝丝心虚的情绪,薄雪没说话。 他的手顺其自然地贴上了晏蓝山的手臂,眼泪把睫毛微微濡湿,在那张精致得像瓷娃娃一样的脸上显得很有冲击感。 像是一只战损的瓷娃娃,被弄得破破烂烂歪歪斜斜,安静地躺在床上。 那种破碎感,就像染血的玫瑰花,拥有致命的吸引力。 晏蓝山制止住心中悄无声息蔓延开的破坏欲,问:“热?” 薄雪眼含泪光,蹙着眉点头。 声音很绵的,带着点病倦气:“我热……” 晏蓝山起了点坏心,明知故问:“那怎么办,少爷?” 薄雪得不到想要的怀抱,泪流得更起劲了:“晏蓝山,晏蓝山……” 晏蓝山挑眉,他感觉小祖宗要绷不住了,正准备接话,就听见薄雪小祖宗沙沙地喊了一句:“要抱一下。” 晏蓝山呼吸滞了一下。 他坐到床边,伸出双手。薄雪很自然地趴在他身上,嘟囔着:“好舒服。” 薄雪身上好烫。晏蓝山垂着脑袋想,可是也好香。 他忽然想啃一口。 亲一口也可以。 薄雪抱了一会儿,把晏蓝山裸露的双臂也给捂热了,有些不满意:“还要……” 晏蓝山状似要抽身离开:“少爷,说好只抱一下的。” 薄雪晕晕乎乎,哪里记得“抱一下”和“抱很多下”的区别,拉了拉晏蓝山的袖子:“不可以走……” “还要抱很久。 晏蓝山勾了一下唇角,笑意直达眼底。 “那就听少爷的话,抱很久。”晏蓝山把整个人都埋进自己怀里,大逆不道地摸了摸他的脑袋,用哄着的声气说:“少爷,我好冷,我可以进被窝吗?” 薄雪迷迷糊糊同意了。 晏蓝山如愿以偿钻进了薄雪限定版被窝。 薄雪很小一只,骨架很小,脸很小,团在怀里就像只安安稳稳的小羊羔。 很舒服,带着灼灼的热度。 很适合冬天抱着睡觉觉。 薄雪团在他怀里也很舒服,轻轻嘟囔着什么。 晏蓝山抱了他一会儿,还是觉得薄雪很香,几乎不想放开。 他知道自己身上很快就要被捂热,到时候薄雪就不会再留他进被窝了。 晏蓝山说:“薄雪。”他没叫少爷,第一次。 薄雪抬头,有些涣散,嗓音绵绵软软,带着点微沙:“嗯?” 还是有气无力的。 “你是发烧吗?”晏蓝山问。 薄雪脑袋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说:“当然是了……” 晏蓝山看了他一会儿,替他拨开黏在侧脸的银白发丝,两人几乎脸贴着脸:“我不相信。” 薄雪“嗯”了一声,尾音上挑,有些挣扎,想要离开晏蓝山。 晏蓝山没让他如愿,反倒箍得更紧了点,把人完完全全揣进自己怀里,不许他离开半分。 “是虫潮期?”晏蓝山声音很低,很欲,像是撩拨紧绷的弦的琴弓,优雅矜贵,“你家的一个家族机器人都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少爷?” 最后的两个字说得很轻,带了点小勾子,勾得人心一颤。 薄雪盯着他凸起漂亮的喉结,欲盖弥彰的咽了咽口水。 那里一动一动的,他好想咬一口,看看是什么样的。 晏蓝山目光又落到他脸上,却错开了他那双漂亮得惊人的眼:“告诉我,好不好?” 薄雪没什么意志力地点了点头,声音小小的:“好。” 晏蓝山靠近,唇瓣相接,眼神中是说不出的爱恋。他抚上薄雪的脸,轻轻说:“那我给少爷安抚精神力,好不好?” 薄雪被蛊住了。他听见自己几乎不受控制地、呆呆地说—— “好。” 第 9 章 骄纵少爷x落魄天才(09) 光线昏暗,房间的门被紧紧合上,被风一吹,又开出一条极细的缝隙。 机器人希希在外面转来转去,脚下的小轮子晃得飞快。 探头探脑,亮色的数字化眼睛眨巴眨巴,往里面瞅了一眼。 薄雪少爷就躺在床上,露出被子的那只手白皙,手臂很纤细,带着一点淡淡的粉色,像一截嫩生生的藕。 今天那个从储藏室冒冒失失跑出去的奇怪男人也在,居然还上了薄雪少爷的床。 怪事。希希转了一圈,只能看见被子里一拱一拱的一坨人,自讨没趣的转出去了。 薄雪觉得很舒服,像是灼热的铁器浸透了冷水,爽到起飞。 晏蓝山拍了拍他的后颈,动作很轻,像是呓语:“少爷,我的精神力是超s级,但是不可避免的会在你精神体上留下我的印记,可以吗?” 薄雪模模糊糊只听懂了前面半句话,扒拉着晏蓝山的手,用脸蹭了蹭:“好舒服……” 晏蓝山抿了抿唇,默默把薄雪往自己怀外挪了点。 太近了。晏蓝山想。 那股子香味就萦绕在他鼻端,他有点忍不住的冲动。 薄雪脱离了那个温温凉凉的怀抱,灼热的温度又回来了。他睁开眼,看见是晏蓝山,拳头软绵绵地打了他一下:“快点……我想要舒服……” 晏蓝山靠得近了点。 薄雪很自动地委屈巴巴窝进他怀里。 超s级的精神力释放,缓缓安抚着薄雪紧绷到极致的精神力。 浅淡的栀子香气在空气中氤氲开来,缠绕着小苍兰清爽的香气。 馥郁浓密,像情人间的爱语。 * 自从薄雪进入这个世界,就没睡过一天好觉。 也许是昨晚晏蓝山的精神力起了作用,今天薄雪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也没人刻意喊他起来。 薄雪觉得腰酸背痛的,明明没做什么,他脚一沾地,就软了下去。 哦,对哦,他脚上还有伤。 薄雪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腿。 很细长,匀称,被一条淡灰色的裤子包裹起来,空空荡荡的。 脚踝还肿,不过上了药之后,确实比之前小的多得多。 薄雪一跳一跳下了床。 他蹦跶到了门外,趴在二楼的栏杆上,往下俯瞰。 晏蓝山正站在半开放式的厨房操作台前,旁边码了好几个小盘子。 里面堆叠着薄雪在冰箱上贴着的食谱里的小甜点,看起来就很好吃。 薄雪一跳一跳的下楼了。 “晏蓝山,晏蓝山。”薄雪蹦跶过去,走得很快,几乎不像个只能用一只腿走路的人,“你在做什么?” 明知故问。 晏蓝山说:“做午饭。” 薄雪哦了一声,忽然闻见了一股栀子香气,馥郁芳香,很好闻。 这大冬天的,哪来的栀子花? 他嗅了嗅自己的衣领,很淡,又嗅了嗅晏蓝山身上,也很淡。 薄雪好奇道:“你喷了栀子香水吗?” 晏蓝山嗓音很冷冽,像是一潭积了新雪的深泉:“那是我精神力的辐射,不是味道。” 薄雪警觉起来:“为什么要放精神力?你怎么了?” 晏蓝山看着他,漆黑的瞳孔里映着一个唇红齿白的少爷:“因为,我昨天帮薄雪少爷安抚精神力了啊。” 薄雪脑袋里嘎嘣一声—— 他知道了?他怎么知道的? 系统009幽幽:“雪宝,昨天晚上晏蓝山帮你安抚的,你那时候意识不清楚,肯定不记得了。” 晏蓝山看见薄雪沉默了一会儿,终于炸了毛:“谁准你安抚我的?!你在我身上留下什么了?!” 晏蓝山很乖巧,垂着眼睛看他,如实回答:“我的精神力标识。” 末了,还补了一句:“栀子味的。” 薄雪继续炸毛:“谁允许你这样做的!” 晏蓝山眨了眨眼睛,很无辜:“少爷你。” 薄雪无力,系统009也帮他解释:“呃……雪宝,确实是你请他帮……” 薄雪第一次屏蔽了系统009五分钟。 晏蓝山端起盘子:“少爷,吃饭吧。” 薄雪还在嫌弃,左右打量:“好臭,怎么去掉啊?” 其实不臭,还很香。 但是他就是不想看见晏蓝山看他出糗。 晏蓝山的眼睛暗了暗,嗓音沉下去:“下一次虫潮期之前,我的精神力标识会越来越淡……到时候少爷就不会觉得厌烦了。” 薄雪想了一下觉得自己勉强能接受,勉为其难点点头,高昂着脑袋:“好吧。” 不过他不想步行去餐桌,他有点站累了,就在原地喊:“晏蓝山,晏蓝山。” 晏蓝山放下盘子,折身看他:“少爷怎么了?” 薄雪伸出手:“我不想走,好累,抱我去。” 晏蓝山没有抱怨,走过来,很利落的一把抱起薄雪,把他平平稳稳放在了餐桌前。 “少爷,快吃吧。” 薄雪扫了一眼,都是甜食。 晏蓝山挺上道的,他勉强满意了。 过了一会儿,薄雪的光屏忽然响了一下。 叮铃铃,连绵不断,吵得人心烦,很恼人。 薄雪指示着晏蓝山:“去接电话,投屏到客厅。” 晏蓝山嗯了一声,过去接起光屏,投屏到了客厅的背景墙上。 他自己也退了几步,离开了光屏能够照到的地方。 薄雪……应该不会希望别人发现吧。 晏蓝山叹了口气,墨色瞳孔里的情绪翻涌不定,复杂极了。 光屏接通,从里面映出一个不算高大的人影来。 听声音,应该是克林顿学院的校长。 校长头发花白,神情严肃,面对着薄雪,却流露出少有的几分放松和无奈:“薄雪,你怎么又翘课了?” 薄雪坐在餐桌上,无聊的荡着脚。臭晏蓝山不知道哪去了,接完电话就跑了,人都找不到。 他懒懒的说:“我这是正常请假,请假条已经见到你办公室啦。” 校长笑了一下:“那你休息好了没有?我这里有个军校训练营的实战名额,这对你的上将生涯很有好处……” 还没说完,他看见了薄雪踢荡着的小腿,踝关节处缠着白色的绷带,一圈一圈,卷得很厚。 校长关心道:“你腿怎么了?” “不小心扭了一下。”薄雪正觉得无聊,被他这么一说,忽然觉得好了一上午的并不严重的腿忽然疼痛起来。他喊:“晏蓝山,晏蓝山。” 校长挑了挑眉,没听懂他在干什么。 下一秒,一个高挑清瘦的少年出现在了光屏内,下颌清瘦,仅仅是一个侧脸,就让人横生好感。 校长挠了挠花白的脑袋,灵光一闪,隐隐约约记起了面前这个面熟的少年。 晏什么来着?晏蓝山? 他怎么会在这里?晏蓝山家族落魄之后,他还能留在这里上学,校长是知道的。 只不过,晏蓝山不应该在初级班吗? 什么时候和薄雪这个小祖宗搞到一起的? 下一瞬,他就听见那位要命的小祖宗无理取闹地喊着:“晏蓝山,晏蓝山,我脚踝好痛,你帮我揉一下。” 这应该是在欺负同学了。 校长欲言又止,刚想出言劝阻,就看见了更令人瞳孔地震的一幕—— 那位从WOLF的神坛上跌落谷底的少年看也没看他一眼,径直走过去,单膝跪在薄雪面前。 他轻轻揉着薄雪的那只受伤的脚踝,抬起眼睛,眼里满是珍视。晏蓝山轻轻问:“少爷,还疼吗?” 第 10 章 骄纵少爷x落魄天才(10) 薄雪被揉的很舒服。 一点点薄薄的热度透过不算宽厚的手掌传过来,热热地贴在脚踝上。 薄雪对此毫不在意,甚至顺手地揉了揉晏蓝山的脑袋。 触感很舒适。 薄雪回过神,想起校长和他说的话,无缝衔接道:“军校训练营?那是什么?” 校长还没回答,系统009任劳任怨地给他回顾剧情:“是原文中的一个剧情点,相当于切地图了。原文中,晏蓝山就是在那里遇到了与他意气相投的好兄弟,最重要的男配角——徐知秋。而你的剧情线到那里也结束了,快点同意校长的邀请。” 薄雪恍然大悟,果然见校长和他絮絮叨叨:“……你不是很早之前就想去吗?我现在这里有几个名额,你看……” 他还没说完,就听见光屏对面的小祖宗终于开了金口:“你那里还有几个名额?” 校长还在想晏蓝山好像在祖宗这里过得不太好,还在想要不要阻拦一下,毕竟也是从小看到大的孩子。 他听见薄雪的话时,还有些不明所以,看了他一眼,不知为什么,视线最后飘到了单膝跪在地上,专心致志的晏蓝山身上:“十个。” 薄雪吃了口草莓慕斯,漫不经心说:“我要两个,都留给我。” 跪在地上的晏蓝山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眸中翻涌的情绪如同海浪汹涌。 薄雪没看他,对校长挥了挥手:“那就这么说定了哦。我今天下午回学校,拜拜。” 薄雪挂断了通话。 他垂下眼睛,刚好对上了晏蓝山的目光。 很亮,也有不解。 “看我干嘛?”薄雪很臭屁地扔下了刀叉,挑了挑眉,“你现在是属于我的,我去哪儿,你就得跟着我去哪儿,听见没!” 薄雪作得很理所当然。 像天生的一样。 不过这种骄纵比那些明枪暗箭好过太多,好便是好,坏便是坏,少爷的世界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就像现在,薄雪想要他。 晏蓝山甘愿双手奉上。 薄雪听见他好久没回应,皱了皱眉头:“怎么了!你怎么不回答我?” 晏蓝山很轻的答应:“好,薄雪少爷。” 我永远是你的。 只属于你的。 * 听见薄雪要回学校,赛琳娜家族很早就派了车来接人。 车还是那辆无人驾驶的车。 薄雪吊着脚一蹦一蹦,晏蓝山无奈的推着轮椅跟在后面:“少爷,你真的不坐轮椅?” 薄雪倔强:“坐什么坐,我说了我的腿一点问题都没有,你大惊小怪干嘛,婆婆妈妈的,烦死了!” 轮椅多丑啊,到时候还要被晏蓝山在后面推着,肯定会被那些没长眼睛的同学被嘲笑的。 薄雪才不要。 晏蓝山没说什么,默默把轮椅折叠好,塞进后座。 薄雪坐在了车座后面,晏蓝山很自然地坐在了他旁边。 栀子香气忽然浓烈起来,晏蓝山的存在感前所未有的强。 薄雪趁他不注意,猛吸了一大口。 好香好香啊。 栀子花在首都星可是稀有品种,薄雪一年也见不到几棵。 薄雪忽然觉得这个味道也不是接受不了。 再留多几天也可以。 晏蓝山转过了头:“少爷,为什么要给我留训练营的机会。我知道,它会让你损失很多资源。” 他的眼神很率直,直勾勾的,像是带了一把小钩子。 动人心弦。 薄雪愣了一秒,有些炸毛,声音却低弱:“晏蓝山你是不是没脑袋啊。” 晏蓝山看着他。 薄雪抱着手臂,靠在后座,过了一会儿才说:“好吧。我就是看你顺眼,喜欢你呗,这样子说,你满意了吗?” 晏蓝山倏地贴近,薄雪缩了一下,惊恐地看着他。 晏蓝山,你要干嘛! 薄雪用眼神控诉。 晏蓝山伸手打开暖风开关,唇瓣有意无意擦过他耳廓,带起一串战栗的涟漪—— “谢谢少爷。我很满意。” 薄雪因为这句话迷迷糊糊的,一直持续到了车停在学校大门口。 正是午休时间。 学校很安静,车只能停在停车场,距离教学楼还有很多路要走。 晏蓝山很自觉的推出轮椅:“少爷,坐吗?” 薄雪很娇气地摇了摇头。 晏蓝山也不意外,说:“那我抱你走。” 他弯下身,手碰到了薄雪的腿弯。 薄雪被他吓了一大跳,连忙往后退了两步,生气的喊:“晏蓝山!” 晏蓝山迟疑的看了他一眼:“怎么了少爷?” 薄雪缠着脖子上的围巾,绷着小脸:“不许抱我!” 他怕被笑话! 晏蓝山慢吞吞的说:“那我推你?” 在社死的两种方法之间,薄雪痛苦地选择了轮椅。 毕竟……坐在轮椅上给别人的冲击力会好一点。 薄雪的高级教学楼在一层,晏蓝山推他到门口,里面的小型服务机器人就迎了上来,想要接替晏蓝山的工作。 晏蓝山松开手,准备上楼去初级班上课。 薄雪喊住他:“晏蓝山,晏蓝山。” 晏蓝山正松着外套的领口,冷光落在他下颌上,勾连至凸起的喉结,很性感。他问:“怎么了?” 薄雪又开始作了,无理取闹:“你留下来。” 晏蓝山俯下身,勾了勾薄雪脸侧一缕因为戴帽子压歪了的头发,哄着他:“这里是高级班。” 不是SHEEP可以染指的。 就算是曾经高高在上的WOLF也一样。 薄雪紧了紧他的袖口,很固执:“不要,我要你留下来。” 他摸出光屏,拨通了校长的通话:“臭老头,我把蓝胶城外面的马场让给你,给我加一个高级班学院位置——我现在就要看到有一张空的桌子出现在高级班。” 晏蓝山看着他作来作去,没插手也没劝阻。 薄雪少爷决定的事情,谁也拦不下来。 况且……晏蓝山承认,他喜欢这种感觉。 喜欢顺从薄雪那些看似无理取闹的要求。 听起来就和变态一样。 晏蓝山失笑。 薄雪那边联系好了校长,气势汹汹地挥了挥手,拍了一下蹲下来的晏蓝山的脑袋:“傻狗!走!” 晏蓝山无奈的应了声:“好。” 薄雪刷门卡,教室门被打开了。 里面站了一个抱着手臂表情凶恶的少年,染着绿毛,恶狠狠站在门口。 薄雪皱了皱眉,刚想让他滚开点,别挡自己的路,那绿毛就开口了:“晏蓝山是吧?” 晏蓝山抬起眼睛,疑惑的神色还未定格,他就听见薄雪的声音:“哎!你干什么?” 绿毛一脚踢了过来,蹬上了他的肩膀! 嘶拉—— 是皮肉撕裂的声音。 晏蓝山被薄雪亲手包好的伤口,又裂开了。 血流在干净的地面上,像是盛开的一朵荼蘼之花。 冷艳而妖异。 缠着栀子清甜的香。 第 11 章 骄纵少爷x落魄天才(11) 薄雪还坐在轮椅上,猛地一扑,差点摔下去,他喊:“晏蓝山!晏蓝山!” 晏蓝山有点晕,碰了碰脑袋,一点湿湿热热的东西沾在了手上。 应该是血。 绿毛抱着手臂,很耀武扬威:“晏蓝山,就你?还敢进高级班的门?笑死了。” 他就站在门口,不算高大的身材挡住了半扇门,嗤笑一声:“一只SHEEP也敢进WOLF这里,你不怕被我们吃掉?” 晏蓝山站了起来,视线有点晃动,可能是脑震荡了。 晏蓝山推测。 他没着急管那绿毛,往薄雪那里看了一眼。 他脸色很难看,淡色的眼睛里像是冒出了一窜小火苗,正在熊熊燃烧着。 薄雪甚至没看晏蓝山一眼,他说:“你是谁?凭什么关我的事情,晏蓝山现在是属于我的,你凭什么不经过我同意就动他?” “是谁给你的胆子?”薄雪安静地坐在轮椅上,安静得过于冷淡,他开口,嗓音也是淡淡的,像极了漫不经心,“是不想活了吗?” 绿毛后知后觉地看向他,目光对上他眼睛,里面是冰凉的火焰——看起来最凉,其实最灼热。 “薄雪,你大可不必为了一只SHEEP和我动气……”绿毛也没想到晏蓝山这么被薄雪看重,一时有些后怕,诺诺道:“你记得我们家族还有几个合作项目……” 薄雪盯着他,凉凉地说:“那又怎样?” 他终于回过头,目光放在了晏蓝山身上,这才终于软和了一点。他喊:“晏蓝山,晏蓝山,你痛吗?” 晏蓝山看着他,过了很久,点了点头:“少爷,我痛。” 声音有点委屈,带着点哑哑的沙。 “那就自己打回去。”薄雪转动轮椅,剔透的眼珠动也不动,补充说,“不用计较后果。” 晏蓝山愣了一下,低声应答:“好的。” 他脱掉从薄雪别墅里穿来的外套,松开衬衫最上的两粒扣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起腿,狠狠蹬了绿毛一脚。 也是同样的位置,只不过绿毛的肩膀没有受伤。 绿毛像是想不到晏蓝山敢回手,愣了一下午随即嘶吼了一声,像只野兽一样扑了上去,和晏蓝山扭打在一起。 系统009看薄雪一脸冷漠地坐在一边看戏,给盘瓜子都能随时随地磕起来。 系统009好奇道:“你不紧张吗?” 薄雪很放松的,反而有些奇怪地问:“为什么紧张?” 系统009继续好奇:“哎,那担心呢?” 薄雪摸了摸脸,把缠着的头发束起来,闻言道:“不担心啊。晏蓝山是主角,被这个明显炮灰的角色打伤了,也只有战损的苏感,哪里可能被绿毛打倒啊?你未免太杞人忧天了。” 系统009声音怪怪的,看着薄雪:“雪宝……你怎么这么了解晏蓝山啊?” 薄雪淡然:“我可是有好好准备过工作哟,谢谢99夸奖。” 晏蓝山和绿毛已经结束了一轮打斗。 且不说晏蓝山是本书主角,一开始的晏蓝山是顶级WOLF精英的后裔,再怎么样也不会差到哪去。 虽然说他现在是SHEEP,但是,并不是说晏蓝山就失去了WOLF的实力。 相反地,晏蓝山比绝大多数WOLF强了太多太多。 这种人,就算把他踩进泥潭里,他也会自己爬出来,争他一个出人头地。 晏蓝山擦了擦掌心的血迹,看见薄雪正在默默地看他,有些不好意思似的,把手往后面藏了藏。他唤了一声:“少爷。” 薄雪等他走过来,高高的昂起下巴,有点骄矜:“你做得很好。以后要是有人欺负你,你不用想,用你想要的方式对付他,不要想后果。” 他看着倒在地上不住痉挛的绿毛,轻声补充:“只要有我在这里一天,我就是你的靠山。” * 薄雪带着晏蓝山一回学校就打人的事情传遍了整个克林顿学院。 薄雪带着晏蓝山去高级餐厅吃晚饭的时候,就听见了几声闲言碎语。 “那个就是晏蓝山?就他把薄雪迷得神魂颠倒啊。” “哎哎哎,嘘——别被那祖宗听见了。我倒是觉得晏蓝山挺可怜的,说不定都是薄雪要求他做的……毕竟那少爷什么性子你也知道,玩玩就扔了,到时候晏蓝山树了那么多死敌,他肯定是管都不管的。” “我同意。不过晏蓝山长得……确实是好看。” “据说薄雪追了人家一整个幼年期,这才强取豪夺把人‘请’回来了……” 薄雪正闷着头干饭。 没想到这里的饭居然这么好吃!! 薄雪后悔没在这破地方多呆两天了。 一边的晏蓝山看了他几眼,没接到薄雪的指示,连一个眼神也没分给他。 不知道是对这些风言风语免疫了,还是期待晏蓝山去自己处理。 薄雪心,海底针。 晏蓝山站起来的时候,终于听见薄雪发话了:“晏蓝山,他们骂我。我委屈。” 晏蓝山擦了擦手,哄着薄雪:“少爷,别理他们。我等会儿帮你骂回去。” 他的嗓音温柔极了,很容易让人沉迷于此。 他握住薄雪的轮椅,在众目睽睽之下推他离开。 教学楼离餐厅有一段很长的距离。 克林顿学院建在一处国家公园内,只不过因为虫潮破坏的缘故,这里的草木大多已经凋萎。再加上是深秋的缘故,半青不黄的草坪上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霜色。 那是还没融化的积雪。 晏蓝山在一处霜雪犹为深厚的地方停住,轻轻附在他耳边,忽然说:“少爷,他们说得对吗?” 嗓音冷淡又带着小勾子,很蛊。 薄雪迷迷糊糊地以为自己回到了发热虫潮期的那个夜晚。 他下意识摇了摇头:“不对……” 从薄雪的角度看过去,晏蓝山的侧脸很锋利,很俊美。他请求似的在薄雪耳边呢喃:“我做什么都能不考虑后果吗,少爷?” 薄雪点了点头,刚想开口问他怎么了,就被两片微凉的唇瓣堵住了嗓音。 薄雪的唇形很好看,唇珠润润的,很适合被亲吻。 栀子花的香气散开,和小苍兰交织杂糅在一起,是另一种馥郁的香气。 薄雪被吻得几乎睁不开眼。 从他这个角度看来,只能看见晏蓝山漂亮的眼睛,颜色很深。 带着一点寂寞的蓝色。 像寂寥的宇宙,像飘摇的烟火。 像独一无二的蓝。 第 12 章 骄纵少爷x落魄天才(12) 薄雪有点失神。 晏蓝山的手抚上了他的脖颈,并不很冰凉,还透着一种薄薄的热力。 但是薄雪还是瑟缩了一下。 像是被人捏住了命门的小羊羔。 可怜又可爱。 薄雪眨了眨眼,睫毛上都凝了一层水雾,惹人怜爱。 整个人都裹在一身深灰色的军装制服内,扣子一个个紧缚在胸口,没有一个解开的,薄雪坐在轮椅里,乖巧得过分了。 薄雪听见自己的心在砰砰跳动。 比过去的19年里,都要快,都要紧促。 “晏蓝山……”薄雪嗓音弱弱,不是很有气势,“你干嘛啊?” 晏蓝山很自然地站起来,推着他的轮椅继续往前走。 微微涩感的嗓音从他头顶传过来,很磁性,很好听:“我听少爷的话。” 薄雪不明所以:“什么?” “少爷说了是我的靠山。”晏蓝山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看着他,眼神温和:“所以我想亲少爷,所以我不计后果。” “所以我喜欢少爷。” “少爷会怪罪我吗?” 他的嗓音太过平静,薄雪甚至觉得他在开玩笑。 那么不起波澜……他就这么好哄骗? 薄雪没说话,本来想脱口而出的“你有毛病吧”卡在了喉咙里,终于没说出口——他忽然犹豫了。 晏蓝山喜欢他? 什么意思。 开玩笑的吧。 薄雪转过脑袋,偷偷看了晏蓝山一眼。 对方的目光温和沉静,却不容反驳地看着他。 好像在说,少爷,可以吗。 一只生活在泥潭里面的SHEEP,有资格奢求拥有喜欢薄雪的资格吗? 薄雪顿了一下,忽然说:“当然会!” 晏蓝山眼睛里的蓝暗了暗,有些寂寞:“少爷……” 薄雪吊着脚站起来,扑在了晏蓝山身上,像只不知轻重的小猫。 他的唇没有章法的吻上对方,嗓音弱弱,没什么耀武扬威的气质:“我说亲,才可以。” 晏蓝山看着他的唇,锋利的M字形唇线在夕阳中很性感,他顿了一下,嗓音低低的:“那我现在可以亲了吗,少爷?” 薄雪眨了眨眼,态度骄矜,像只小孔雀:“可以。” 微微霜寒的冬末,一点春寒料峭在尾端绽放。 馥郁的香气蓬勃汹涌。 年少的悸动如同春生万物,叫嚣着破土而出。 如飞雪,如寒枝;作无边大海,似千里春风。 * 系统009加急询问:“雪宝啊,你到底怎么了?我感觉这个任务忽然有一定的不能完成的可能性了!” 薄雪淡然,甚至还有飘:“哎,不会的。99放心就好了。” 系统009捏着自己微弱的年终奖,瑟瑟发抖。 它好害怕,但它不说。 …… 薄雪晚上直接翘了晚自习,用钞能力把晏蓝山换进了自己的寝室。 只有一张床。 薄雪很自然地让他帮自己洗漱,安然坐在床上。 晏蓝山毫无怨言地在地上铺床。 薄雪好奇:“晏蓝山,晏蓝山。” 晏蓝山嗯了一声,尾音上扬:“怎么了?” 薄雪可不觉得有什么害羞的:“你都说喜欢我了,你不想和我睡一起吗?” 晏蓝山顿了一下,薄雪眼尖的看见晏蓝山的耳朵红了。 先是不明显的耳廓,再到白净的脖子,最后,连脸颊都染上一点绯红的色泽。 薄雪奇道:“你脸红了诶。” 晏蓝山默了默:“没有。我只是觉得不太方便……” 薄雪蹦下床,跳到他身上,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晏蓝山的脖子:“你干嘛!你今天还要给我安抚精神力,你就忘了吗!臭晏蓝山,坏晏蓝山!得到了就不要,你变心变得好快!” 晏蓝山沉默了。 过了两秒,薄雪感觉一点动静也没有,还要嘟嘟囔囔,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晏蓝山把他塞进了被子里。 身影交叠,晏蓝山的香气很浓重,栀子味道的精神投影萦绕在他鼻端。 好香。像春天的百花园。 “少爷……”气息喷洒在他颈侧,薄雪有些滞涩地抬头看他,却只能看见晏蓝山的衣领,“我怕……我把持不住。” 薄雪也停了两秒,随即喊:“你是不是有点大病!快滚下去!” 他脸颊热热的,薄雪生气地拿过暖气控制器,哔哔哔地几声,关上了暖气。 太热了,把他脸热红了。 薄雪很娇气地看着他,唇珠红润润的,很好看:“那我的精神力怎么办?” 晏蓝山垂下眼睛,避开他的目光:“我……” “抱着我睡。”薄雪给他出主意,很坏心地说,“不许动歪心思!听见没?” 晏蓝山破天荒没说话。 薄雪拍了拍身侧:“抱我。” 晏蓝山贴过去,胸膛贴上了薄雪瘦削的脊背。 淡淡的花香之中,薄雪很舒适的闭上眼睛。 热的,香的。好舒服。 殊不知晏蓝山忍耐的很辛苦。 他把薄雪往外面挪了一点,薄雪又动了一下,把自己移回来。 “别动。”薄雪嘟囔,“你不喜欢这个地方?” 晏蓝山艰难地嗯了一声。 薄雪身体很软,背对着他的时候,露出了一截细白的脖子,小苍兰浓烈馥郁的香气卷入鼻腔,让人很难不心猿意马。 晏蓝山定力很强,也耐不住薄雪在他怀里一蹭一蹭…… 薄雪还在自顾自说:“……没关系啦,明天我们就去那个什劳子军校训练营了,你不想呆着这里也可以,努力点,以后就不用回来了。” 晏蓝山盯着他线条流畅的脖颈,很想咬上去一口,看看是否像薄雪看起来这么香。 他低低喘着气,气息很粗重。 薄雪察觉了异常,问:“晏蓝山,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晏蓝山叹了口气,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蹭了蹭薄雪的小脸:“少爷……我好难受……” 薄雪也察觉了什么,耳尖染上了一点红,嗓子有点哑,让他想要挣开这个怀抱。 可是薄雪没有。 他还是问:“怎么了?” 晏蓝山把薄雪翻了个身,看着他那双极为漂亮的眼睛,目光富有侵略性:“少爷,我想亲你。” 薄雪没说话,粉红漫上脸颊。 晏蓝山亲了很久,薄雪的眼睫都洇染上了浅浅的水光,他红着脸,不知道是憋起憋的还是害羞,拍了拍晏蓝山的没受伤的那边肩膀:“晏蓝山,晏蓝山。好了……我、我有点喘不上来气……” 晏蓝山听话的离开,下了床。 薄雪问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问:“你干嘛?” 晏蓝山眼睛很亮,像是点了一丛火光,那点暗暗的蓝色又有些幽微,像宇宙一般浩渺。 “我还是在地上睡。”晏蓝山回答。 他没解释太多,手脚麻利的把床铺铺在地下,和薄雪挨得很近。 薄雪今天的精神力安抚已经做完,虽然时间有点短,但是只是今天晚上的话,还是可以安然渡过的。 挨得近一点,也可以晚上随时应对突发情况…… 薄雪从床上翻身爬起来,捏着厚厚的被子。 他想了一会儿,忽然喊:“晏蓝山,晏蓝山。” 晏蓝山回过头,神情疑惑。 薄雪垂下眼睫,捏紧了被子,像是挣扎了好一会儿,眼睛波光粼粼的。 他说:“你想和我做吗?” 第 13 章 骄纵少爷x落魄天才(13) 晏蓝山的眼神暗了几分。 灯光随着时间的推移,很人性化的放低了亮度。 寝室里安静极了,隔音做得极好,几乎听不见走廊和别的房间里传来的响动。 气氛很暧.昧。 空气像是凝成了某种胶质,在他们之间缓缓流动着。 温度蒸腾。 薄雪捏着自己的手,有些犹疑,亮晶晶的浅色眼睛看着他:“做吗?” 晏蓝山像是被这话惊醒了一样,猛地往后退了一步,摇了摇头。 薄雪皱眉,有些恼羞成怒,一时拉不下面子:“为什么?” 晏蓝山喘着气,粗粗的,暖光流泻而下,落在他眉眼里,点缀着光晕:“少爷,不行。” 这种事情,他可以肖想,那也只是肖想罢了。 他现在只是SHEEP,不可能也不应该成为WOLF的伴侣。 有一条巨大的鸿沟,明显而清晰的隔阂在他们的世界。 这种关系,注定不长久。 现在就做那种事,是对薄雪的不尊重。 晏蓝山斟酌了好一会儿,那股火气缓缓平息,他说:“少爷,你还小。” 薄雪气笑了:“你是不是有什么大病?晏蓝山!给我滚出去!” 他指着门,气势汹汹。 小孔雀又炸毛了。 现在没法哄着,晏蓝山点了点头。 他也觉得出去冷静一晚上挺不错的。 可当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听见薄雪喊他:“晏蓝山,晏蓝山。” 晏蓝山停了,回头看他。 薄雪气鼓鼓的,像只小河豚,指着地上的床铺:“你睡地上!” 晏蓝山又转过来,快步跨过地上的被子,站在了薄雪床边。 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晏蓝山凑近他,温热的气息吹拂薄雪面颊:“少爷,你想要?” 薄雪又被蛊住,鬼使神差点了点头。 窗户被关得很紧,放在桌上的几张作业图纸微微被风卷起,发出了轻微的簌簌声。 薄雪坐在床上,里面的白色衬衫一角被他用牙齿轻轻咬住。 他的腿微微蜷起,花瓣般的唇微微张合着。 像是忍耐不住了,他仰着白皙尖削的下巴,生理性的泪水打湿了睫毛,漂亮得像只精致的娃娃。他一只手胡乱握住晏蓝山的手,微微喘息:“晏蓝山……晏、晏蓝山……” 晏蓝山没有办法回答他,握着他的手,捏了捏。 “呜……”薄雪像是一只被困住的小兽,强忍着不发出声音,嗓音低低哑哑的,很缱绻。 …… …… 薄雪的眼泪不能自抑。 晏蓝山拿着一张纸巾擦手,顺便抽了一张给薄雪:“擦擦眼泪。” 又被薄雪推开,少爷很娇贵地嫌弃:“好脏,离我远点。” 晏蓝山无奈地笑了一下。 都是自己的东西,还要嫌弃。薄雪的少爷脾气真的是淋漓尽致地发挥在了各方各面。 仅仅是……都哭成这样,要是真做了,薄雪估计会哭成泪人吧。 晏蓝山老老实实用消毒液洗了手。 他拿了一块全新的手帕给他:“是弄痛了吗?” 薄雪摇摇头。 没痛,其实还挺舒服的。 但是真的……好羞耻。 但是晏蓝山看起来好像不太在意。 薄雪别别扭扭地接过手帕,胡乱擦了擦脸,决定一句话都不和晏蓝山说。 ——至少今天。 晏蓝山很善解人意地扯开话题:“少爷,你之前说,我们明天就可以去军校训练营,是真的吗?” 薄雪赶忙顺坡下驴,忙不迭点点头:“明天早上八点的机甲。” 晏蓝山沉默了一会儿。重回他的地位,要回他的身份,不再像过街老鼠一样人人喊打已经成为了他很久很久以来的梦想。 以前这些东西对他来说如同镜花水月,触手不可及。 但是,那些晏蓝山以为需要很久很久的时间、要付出很多很多努力才能得到的东西,薄雪都帮他得到了。 像梦一样。 他现在的梦想,就是能够有资格站在薄雪身边。 他愿意接受薄雪一切好的、坏的。 无论所有。 晏蓝山合眼之前的最后一个想法是—— 要是在很多年以前就喜欢上薄雪,那该多好。 也不存在将近三年的错过。 多好。 * 系统009感觉自己像个深闺怨妇,它弱弱地看着薄雪:“雪宝,这个这个……” 谁能和他解释一下满屏的马赛克是什么意思! 薄雪破天荒没理他这茬,换了个话题:“99,我问你个问题,原书中的薄雪是什么时候下线的?” 系统009回答:“没多久了。” …… 第二天一早,晏蓝山就醒了。 除了洗漱之外,晏蓝山的首要工作就到了伺候薄雪这一主要环节。 薄雪在赖床。 少爷脾气很大,银白色的长发纠纠结结地缠在一起,不是很凌乱,反而毛毛躁躁的。 像是小动物毛绒绒的脑袋。 晏蓝山无奈的喊他:“少爷,快起床了。” 薄雪转了个身,把脑袋埋进暖乎的被子里,“唔”了一声,挥了挥手,让晏蓝山走开。 少爷才不想起床。 少爷要睡懒觉。 但是晏蓝山今天好像不依不饶,摇了摇他的身体:“今天要去训练营,你……” 薄雪幽幽转醒。 对哦,他快下线了。 到时候拿着一大笔奖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嘿嘿。 还怕没觉睡吗? 薄雪深觉自己有道理,很顺从的伸出手。 晏蓝山握住那只白皙的手,把薄雪拉出了被窝温暖的怀抱。 薄雪的脚踝恢复得很好,红肿已经完全消退。 薄雪在意识模糊的状况下,清楚的表达了自己坚决不想要带任何轮椅去训练营的请求。 晏蓝山只好给他配了根拐杖。 聊胜于无。 薄雪迷迷糊糊的,任晏蓝山帮他穿好衣服,洗漱完了又马不停蹄的上了机甲。 克林顿学院给的配置很好,每个人的机甲舱都是独立隔间,隔音效果很好。 晏蓝山没去他的一等舱——他要在特等舱服务薄雪少爷。 想一想,还颇有些小人得志的感觉。 晏蓝山失笑。 薄雪舒舒服服躺在舱位上,脸往一旁微微侧着。 薄薄的光晕穿过星轨到达了舱口,溜进了玻璃玄窗中。 太空中的光线好像都天生沾了银河的优惠,落在薄雪脸上时,熠熠生辉,好似星河流转。 晏蓝山忍不住摸了摸薄雪的脸。 薄雪一巴掌拍上晏蓝山的手,凶巴巴:“不许摸。” 晏蓝山没有把手收回去,反而把右手覆盖在他的手上:“好的。” 他把薄雪的手一起带走,揣进了兜里。 他的口袋里居然贴着一枚暖宝宝,明明晏蓝山自己的手都这么冷,像是块冰一样的但是他居然随身携带暖宝宝! 薄雪惊奇了,问他:“你手冷吗?” 晏蓝山摇头,把他的手握得更紧了一点:“少爷,我不冷的。” 薄雪看着他的眼睛,在光线下,他暗色的眼睛好像变浅了一点,折射出别样的颜色。那一点蓝更加寂寥,也更加明显。 “哦。”薄雪漫漫地应了,显然没放在心上去,他问,“听说俞鹤星上很多花海,我们到那里的时候,那里正好是春天。” 晏蓝山嗯了一声,目光追随着他的眼睛。 很专注,很宁静。 像是岁月静好下,他们这种相处模式已经过了很多年一般。 让人的心里熨贴极了,显得暖洋洋的。 他听见薄雪的嗓音懒懒的,又带了些哑:“那我在花田边盖一个房子怎么样?” 晏蓝山握了握他的手,加重了语气:“嗯,好。” 无论薄雪的要求是什么样的,他都会尽己所能。 把所有最好的都奉送给薄雪。 ——这是一只小狗的忠心。 * 俞鹤星离首都星不是很远,仅仅一下午的功夫,远航机甲就停在了这个蔚蓝色的星球上。 这里的天幕很低,云很白,天也很蓝。像是纪录片里面,那久得几乎不能触及的古地球时代的天空。 灰色的伴星缓缓西沉,几乎要擦过天幕,从他们头顶上虚晃一圈,又渐渐变小。 机甲停靠的地方正好是一个跑马场,被废弃了很久,只不过周边还有几家闲闲散散的俱乐部,里面正养着几匹马。 薄雪兴致缺缺。 他本来就不喜欢动。这种容易一不小心摔个屁股墩,然后再众人年少出丑的活动,他一向是敬谢不敏的。 晏蓝山也没什么兴趣。 其他一起跟来的那几个资格生像第一天进城的猴子一样,一不留神就全跑到别人的马圈里去,东摸摸西摸摸。 好像没见过世面的猴子。 薄雪在心里暗暗唾弃。 这次季博山听见薄雪要来,也屁颠屁颠的砸了好多资源,买了一个位置。 刚一下机甲,季博山就像背后灵一样跟了上来,在他身边大呼小叫:“薄雪少爷!终于见着你了!” 薄雪看着他身上穿的花红柳绿,很有些嫌弃:“这是什么,你怎么穿得这么花?” 季博山没想到率先被薄雪少爷注意到的,居然是自己今天的衣服搭配,闻言非常开心:“诶嘿!少爷你这可就不知道了吧,这是我妈给我从哪个大师手里求回来的,据说这样,坐的机甲不容易坠机,保平安呢。” 薄雪眯了眯眼睛,以防他金光闪闪的衣服再闪瞎自己的眼,他问:“多少钱?” 季博山兴高采烈,伸出手指比了个数字:“一万联邦币!嘿嘿!怎么样!” 不怎么样。 智商税。 一万块钱都能买一个跑马场了。 季博山真是祖传的缺心眼子。 薄雪懒得再和他多待,指了指那些正围着几匹马大呼小叫的贵族子弟们,使唤道:“季博山,我想骑马。” 站在一边一直没说话的晏蓝山动了动,朝薄雪看去,眼里的神色再清楚不过。 需要我帮你去拿吗? 薄雪冲着季博山昂了昂下巴:“让小季帮我去拿。” 季博山被使唤了还乐颠颠的,一边往那里跑一边回头看薄雪,挥了挥手:“少爷,等着我啊,我很快的!” 其实并不会很快。薄雪早就看见了那些马绝对不够他们几个人的,就算去除了他和晏蓝山两个人,也不可能做到一人一马。 季博山就算骨头再硬也不可能在一堆纨绔子弟里脱颖而出,那么快就回来。 薄雪拍了拍手,指着房子后面隐隐约约透露出来的一点缤纷色泽:“晏蓝山,晏蓝山。” 晏蓝山已经知道他是为了支开季博山,神色柔了一点儿,问:“少爷怎么了?” 薄雪见四下没人,索性丢开了碍事的拐杖,扑进晏蓝山的怀里。 他在那个盈满了栀子花香气的怀抱里蹭了蹭,任性地指着那片小花丛:“晏蓝山,晏蓝山。” “我想去看花海。” 第 14 章 骄纵少爷x落魄天才(14) 薄雪的眼神真的很好。 在跑马场后面,果真有一片花田。 种着蓝鸢尾花。 薄雪明明之前还在嘲笑那些围着马左摸右摸的预备生,现在自己边跑边跳,把晏蓝山甩在后面。 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子。 晏蓝山替他拿好拐杖,细心的折叠好,放进机舱里,这才又探出身去追薄雪。 俞鹤星的风景很漂亮,没有受过虫潮污染的星球,遍地都是植被。 那片花田蓝莹莹的一片。 紫色和蓝色的花朵簇拥着攒在一起,随着风轻轻飘摇,微风荡过花朵,漾起一点微弱的清香。 薄雪早就不见人影。 晏蓝山站在那片仿佛一眼看不到边际的花田上,喊:“少爷!” 没人应答。 他又喊:“薄雪——” 只有风呼啸的声音。 晏蓝山走进了花田。 那些花生长得很蓬勃,生机盎然,一枝花能长到人腰这么高的地方。 花朵轻轻抖着,上面的露水沾湿花瓣,让晏蓝山想到了另一个人。 薄雪的唇。 很软,很清甜。 晏蓝山在花田的正中央找到了薄雪。 他的头顶上盖着一顶不知哪来的太阳帽,人就躺在花丛中。 帽子的帽檐又宽又大,把他巴掌大的小脸都给完全遮住,有只蓝色的蝴蝶停留在他的帽子上,迟迟不肯飞走。 看起来,薄雪好像真的是来度假的一样。 “少爷。”终于欣赏够了之后,晏蓝山喊他,“你睡着了?” 薄雪没理他。 晏蓝山走上前,身子俯下来,摘开薄雪面容上的帽子。 薄雪合着眼睛。 居然睡着了。 晏蓝山觉得有些好笑。 怎么这么缺觉睡,上辈子怕不是没睡过觉。 不知道薄雪是刻意装睡,还是真的睡得很沉,晏蓝山连续喊了很多声都没有把人叫醒。 晏蓝山只能说:“少爷,你没醒的话就算了,集合的时间快到了,我们不能离开太久。” “还是我抱你回去吧。” 晏蓝山看见薄雪的睫毛终于微微颤动了一下。 不过他还是没动作,安然的躺在一丛蜂蝶环绕的蓝鸢尾之中安睡。 晏蓝山说到做到。 他俯下身,勾住了薄雪的腿弯,毫不费吹灰之力的就把人抱了起来。 薄雪真的很轻,身上看起来就没有什么肉,骨架又小,平时就喜欢吃甜点,也不见他吃些长个子的东西,自然就像棵风雨中的小杨树,感觉一有点什么风吹草动就得被吹倒了。 实在不是很让人省心。 薄雪偷偷睁开眼。 他就是想摸鱼划水一下下,军训有什么好玩的。 一群人对着个机甲画图纸研究,半天也摸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到时候上机甲实操演练,晏蓝山就不能帮他做作业了。 简直是薄雪的一大噩梦。 况且,参加机甲训练好像还要测试精神力的吧…… 他这精神力……哎。 生活不易,薄雪叹气。 晏蓝山没察觉他的异常,一只手扣住薄雪的腰,把他锁在怀里。 公主抱。薄雪想。 耳尖尖又有点红了。 幸好他在装睡。 刚想完,晏蓝山的声音就从发顶传来:“少爷,醒了吗?” 尾音微微上扬,带着点挥不去的笑意。 很好听。 薄雪被戳穿了装睡的谎言,有些尴尬,装作没醒的样子嘟嘟囔囔往晏蓝山怀里钻:“没醒。” 晏蓝山嗯了一声,换了个姿势抱他。 一只手托着薄雪的大腿,另一只手揽住腰。 薄雪感觉天旋地转。 “醒了醒了!”薄雪睁开眼,睫毛微微颤动。 从这个视角,他只能看见晏蓝山微长的头发和身后的那片花田。 晏蓝山没理他,像是没听见,又像是刻意装作没听见。 薄雪很无聊,好在晏蓝山抱他抱得很稳,薄雪只好用两只手给晏蓝山扎小辫子。 可惜薄雪扎辫子的技艺实在太弱,晏蓝山的头发被编的歪歪扭扭,尾端还翘起来,很滑稽。 薄雪欣赏了一下自己的大作,几秒钟后又默默地帮他把辫子拆散了。 辫子太丑了,就算晏蓝山比较帅。 还是配不上高贵的他。 晏蓝山把人放下来,那群预备生还围在一起,在那里叽叽喳喳围着匹马左摸右摸,像个流氓。 与之前唯一不同的是,马圈外面站了一个高挑的青年,看不清正脸。在薄雪的角度,只能看见那一截被束缚带包裹起来的腰,很有蓬勃的张力。 薄雪看了一眼,再看一眼。 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肚。 薄雪不说话了,把目光转回来,拍了拍晏蓝山的那一边没受伤的肩膀:“晏蓝山,把我放下来。” 薄雪落了地。 他们今天穿的都是克林顿学院的校服,因为克林顿学院也是一所偏向实战训练的军官高校,未来联邦的很大一部分上将都由此毕业,所以校服也是偏向军制的。 薄雪穿着一身深灰色的制服,那顶太阳帽又被他扔了回去,转而扣上了一顶大檐帽。 银色的帽檐遮住了薄雪的一小片眉眼,洒下一片薄薄的阴影。那头银白的头发为了方便佩戴帽子,晏蓝山帮他扎了鱼骨辫,薄雪爱臭美,还顺了几朵细小的蓝鸢尾落在发间。 很好看。 薄雪没找一会儿就会站累,他怎么可能干站着等那些人自己过来。 那可不得累死少爷。 薄雪只站了五分钟,也不让晏蓝山抱着他的,气冲冲蹦跶到那群预备生面前,问:“你们看好了没有?准备什么时候集合?” 他还想回宿舍睡美容觉呢。 那群预备生看见了他。 薄雪扫视了一圈,绿毛没在? 他居然有点好奇。 薄雪生怕不嫌事大地问:“绿毛呢?” 预备生们面面相觑,终于,季博山站了出来,怯弱举手:“嗯……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说,少爷,他叫莫里?” 薄雪瞪他:“我不认得。” 季博山缩回试探的脚,老实回答:“莫里本来有名额的,不知道怎么了,今天忽然过敏,很严重,根本下不了床,只能放弃这次的名额了。” 薄雪若有所思。 晏蓝山站在他后面,神色平静。 只不过手指头偷偷绕着薄雪的一缕头发,并不会揪着疼,反而很舒服。 好猜得很。 薄雪觉得好笑,小狗都在邀功了。 薄雪反手不着痕迹地抓住他的手指,尾指在他手掌上轻轻挠了挠。 收到啦。 那个站在马圈的高挑青年穿着灰色的制式服装,走过来的时候,薄雪终于看清了正脸。 很年轻,透着一股清淡的气息,算得上清秀的脸上压着一副无框眼镜,很斯文败类。 系统009提示他,声音难掩激动:“这就是徐知秋!!” 薄雪发出疑问:“那个,99啊,徐知秋是谁?” 好像隐约有点印象,但是他这些天忙着干饭和睡觉去了,压根没留下心关注这个。 系统009见状,苦口婆心道:“这是男主晏蓝山的灵魂知己啊!雪宝诶,我们快下线了!提前恭喜你圆满完成这次任务,虽然中途出了点波折……” 薄雪忽然打断他:“我还有几天下线?” 系统009回答:“没几天了……也许下个礼拜?” 薄雪难得掐指一算。 还有大概十来天。 徐知秋已经走了过来,无框镜片很剔透,闪着一点光:“各位早上好。” 他一站正,威严的气息显露无疑。很能唬弄那群没见过世面的预备生。 薄雪又不怕。 他嚷嚷:“我想回宿舍。” 一是他真的不想站了,好想回家睡觉。 二是……他一点也不想看见晏蓝山的“灵魂伴侣”。 怪死了。 徐知秋笑了一下,如同温风拂柳:“我很快就好。” 薄雪不吱声了。 他很反常地没作起来,反而站直了些,往晏蓝山对面走了两步。 晏蓝山碰了碰他的手。 薄雪躲远了点。 徐知秋见怪不怪,继续自己的讲话:“训练营分三人一组,一共三组,各位自己匹配。等会我会带各位去宿舍休息一天,明天直接进入俞鹤星的虫潮训练场。” 有人问:“不要做精神力检测吗?也不训练?” 徐知秋推了推眼镜,忽然笑道:“不需要。我们不开机甲,在训练场里存活三天,就是我们这次的目标。” 一石激起千层浪。下面的人窃窃私语。 薄雪蔫蔫儿的,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脚下的石子。 反正没理晏蓝山。 季博山巴巴地跑过来黏着薄雪,手快摸到薄雪肩膀的时候又被他拍了一下:“你干嘛?” 季博山屁颠颠:“少爷,我们一组吧,再带上晏蓝山,不知道他行不行?” 薄雪无所谓和谁一组,毕竟一组也要三个人,不是季博山也得接纳一个别的成员。 组好队了,薄雪指挥季博山去拿徐知秋手上的记号卡,自己拿着电子钥匙一个人走了。 他虽然腿才刚好,可是走得很快。 六亲不认的步伐。 晏蓝山的手指擦过薄雪的衣角,对方没分给他一个眼神。 怎么又生气了? 晏蓝山不知道。 季博山没管他,又亦步亦趋地跟上去,缠着薄雪,问东问西。 薄雪冷着脸没理人,季博山一个人自嗨,看起来他还挺欢乐的。 晏蓝山也把东西都挪过去,无视了周围一圈人议论纷纷的目光,径直走到了那栋伫立在花田边的小房子。 上面挂着一个小牌子,上面写着:109。 薄雪在这里。 晏蓝山丢开行李,敲了敲门。 嗓音压得很低,几乎有些委屈:“少爷,我错了。” “给我开开门,好吗?” 第 15 章 骄纵少爷x落魄天才(15) 薄雪的声音透着门传出来,闷闷的:“你哪错了?” 晏蓝山沉默了一下,他还真的不知道哪里错了:“哪里都错了。” 薄雪满意了,推开门。 晏蓝山进门才发现,里面还坐着个季博山。 他好看的眉很浅的皱了一下。 不过晏蓝山没问,而是把后面拖家带口似的跟着的大包小包挪进来,帮薄雪布置好床铺。 薄雪少爷不用别人的被子。 他会睡不着觉。 小作精。 晏蓝山铺好了被子,站在一边。 薄雪抿了抿唇,M形状的上唇鲜润粉红,唇珠很润。 想亲。 只不过薄雪没给他机会。他坐在刚铺好的床上,两只腿悬空荡着,过了一会儿,薄雪有些不耐烦:“你为什么不走?” 晏蓝山愣了一下。 这是这么多天来,薄雪第一次赶他走。 心里空了一块,小小的,漏着风。 还挺难受的。晏蓝山想。 他回答:“好的,少爷。” 晏蓝山转过身走了,帮他带上了门。 薄雪眨了眨眼,撑着头看季博山:“你继续说。” 季博山乐颠颠。 薄雪知道,门板外面,肯定有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狗在偷听。 好可怜的。 但是薄雪还是醋得不舒服。 都怪晏蓝山! 傍晚的时候,薄雪的门板又响了。 薄雪正窝在被子里,手里摸出一袋薯片开始咔嚓咔嚓的吃。 应该是晏蓝山。 薄雪有些心虚的把薯片袋子塞进床底,把门打开。 果然是晏蓝山。 薄雪绷着脸问:“你来干嘛?” 晏蓝山没说话,宽阔的背挡住了外面的视线。 他低下头,蜻蜓点水似的亲了亲薄雪的唇珠,嗓音有些低低哑哑的,眼珠的暗色被照得很亮。 “少爷不要生我气了。好不好?” 薄雪愣了愣,觉得脸有些热热的:“你是不是有点大病?” 被骂了还跑过来亲亲他,请他原谅。 真的像只无家可归的可怜小狗。 委屈巴巴。 薄雪到底还是放他进来了。 晏蓝山很自觉地钻进薄雪的被子里,眨了眨眼睛:“少爷,我帮你安抚精神力。” 薄雪被他一串连续的操作震惊了:“你怎么又爬进我床上了!” 这个“又”就很耐人寻味了。 薄雪倏地想起了昨晚黏腻浓稠的气氛。 漫上粉红的耳尖,晏蓝山漆黑的发顶……和满地乱扔的卷成一团的卫生纸巾。 薄雪很少见的沉默了。 虽然他有点别扭,但是真的很爽。 再来一次……也不是不行…… 晏蓝山丝毫不知道薄雪在想什么,见他不来,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少爷?” 薄雪抿抿唇,应了声:“来了。” 他也躺进了被窝。 晏蓝山很自然地用手臂圈住他,胸膛贴在脊背上,心跳很有力,几乎是撞击在他的背上。 一下一下的,很踏实。 栀子花香弥漫,和小苍兰的香气缠绕在一起。 薄雪感觉屋子里很安静。 安静到只能听见晏蓝山的心跳声。 精神力很快就安抚过去,薄雪有些紧张,动了动。 晏蓝山握住他的手腕,声音几乎贴着薄雪耳朵响起,很轻,成了气声:“少爷,想干什么?” 薄雪耳尖红了。 他有些支支吾吾的,想骂又骂不出来,声音又低又轻:“嗯……没什么。你没事就回去吧,我好了……” 晏蓝山闻言,真的掀开被子下了床。 他看着薄雪。对方正闭着眼睛,尖尖的下巴都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 闭着的,睫毛还在微微抖着。 装睡。 晏蓝山说:“那我走了哦?” 薄雪没理他。 晏蓝山又钻进了被窝,卷了卷薄雪的被子。 薄雪愣了一下,转过头,喊:“你干什么?” “和少爷抢被子。”晏蓝山回答,“毕竟少爷不想让我离开。” 薄雪恼羞成怒,用被子捂着耳朵,不让他看见自己脸上的红色:“谁不想啦!快走!” 晏蓝山没说话,手碰到了薄雪的腰。 很瘦,很细,又很软。 触感很舒服。 薄雪被他碰了一下,有些僵硬,明知故问:“你……晏蓝山,你想干什么?” 晏蓝山没说话,头顶没进被子。 薄雪攥紧了枕头,脚尖都绷直住。 被子里晏蓝山的声音闷闷的,很性.感:“少爷……要乖。” 薄雪又哭了,闷着声音,不吭一声。 粉红漫上面颊,像一朵含着露水盛开的花。 娇艳而瑰丽。 晏蓝山离开了被子。 他头也不回的翻身下床,刚想推开门回去,自己解决,左手就被人捉住。 薄雪坐在被子里,神色蘼丽,嗓音也哑哑的:“晏蓝山,你想要吗?我帮你?” 晏蓝山停下了脚步。 小狗也想要主人的爱.抚。 …… …… 半小时后,薄雪扭着自己的手腕,泪水打湿了睫毛:“可以不要了吗……我好累……” 晏蓝山温柔地握住他的手:“少爷,不可以。” …… …… 第二天,薄雪出现在人们面前的时候,有些蔫蔫的。 晏蓝山现在他身边,帮他提着大包小包少爷出门必备物品,低眉顺眼,像只忠诚的小狗。 徐知秋早就站在了演练场外,等着他们集合。 这次是完全自主型的训练,不需要他这个长官插手。 ……连三天都存活不下来,还是收拾收拾滚回家去吧。 薄雪一声不吭,晏蓝山沉默不语。 只有季博山这个大傻愣继续抓着薄雪逼逼叨叨,被冷落了也没发现,自己嗨得很快乐。 徐知秋没做多说,只是解释了一下,如果学生在里面遇到危险的话,会被立刻遣送回训练场,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一群娇生惯养着长大的少爷们悄悄放下心来。 反正就是训练而已,训不死人的。 就当异域观光了。 薄雪他们进入了训练场——俞鹤星的另一端。 这里和他们来的地方一点也不一样的,到处都是戈壁黄沙,植被很少。 天却很高,没有一点云, 晒都得被晒干巴了。 薄雪觉得很热,但又不想被晒黑,只能闷着脑袋走。 晏蓝山问他:“少爷,我背着你走?” 晏蓝山很有精神。 薄雪宛若死狗。 他看了晏蓝山一会儿,很想点头,但又顾忌到还有外人——季博山——在场。 到时候季博山肯定也要抢着背他… 薄雪不想被别人碰一下。 况且,晏蓝山也不可能抱着他走三天。 还没遇到危险他们就得累死了。 薄雪不愿意。 想了好久,薄雪提了个建议:“晏蓝山,要不我们找个地方休息吧,三天很快就过去的。” 他刚说完,系统009就开口了,语气幽怨:“雪宝,作为一个合格的主角,碰到了自己奢求已久的机会,晏蓝山是不会同意……” 薄雪打断他:“哦?是吗?” 下一秒,系统009就被狠狠打脸—— 晏蓝山看着他,几乎毫不犹豫点了点头:“好。” 薄雪在心里和系统009略略略。 我说了吧。 晏蓝山问季博山:“你呢?” 季博山特别喜欢摸鱼划水,闻言简直不能再同意:“我跟着薄雪少爷!” 这句话不知道触动了晏蓝山哪根筋,他的脸色沉了沉,把薄雪和季博山隔开了一点,自己站在中间。 季博山:“……”不知道为什么反正感觉被他孤立了。 薄雪发现季博山被隔开了,愣了一下,马上就笑了,他摸了摸晏蓝山的脑袋:“晏蓝山,做得好!” 他也不想再听季博山嘟嘟囔囔啦! 季博山心碎太平洋。 只有季博山受伤的世界达成了jpg. * 晏蓝山找到了一处山洞。 周围都是一望无际的沙丘和戈壁,除了低矮的多肉植物和几棵稀稀拉拉瘦小的小树苗,没有别的东西。 薄雪希望山洞里至少不要有虫子。 晏蓝山点了火把,进去晃了一圈。 山洞很深,又背风。 晚上气候干冷,气温骤降,薄雪少爷那两床薄薄的被子肯定没什么用——要在这里存活,必须得找到合适的居所。 季博山很满意这个地方,他天生就喜欢追求猎奇,咋咋呼呼地左看右看:“哇!你说山洞里会不会有红眼巨兽,晚上等我们睡着了会嗷呜一口吃掉我们?” 晏蓝山看了他一眼,声音淡淡,没什么起伏:“我看过了,里面没有野兽。还有,希望季博山先生被吃的时候,小点声,不要波及了我和少爷。” 季博山粗神经,很久之后才反应过来:“晏蓝山!你什么意思?” 晏蓝山说:“就这个意思。” 声音还是那么淡淡的,像白水。 仔细听了,还能找到一点嘲讽的意味。 季博山找薄雪哭诉:“薄雪少爷,你看看晏蓝山,他怎么这样!” 晏蓝山看着薄雪,没说话,也没为自己辩解。 那双弧度漂亮的眼睛微微弯着,专注地看着薄雪。 里面带着一点晏蓝山自己都不知道的渴求。 薄雪说做他的靠山的。 薄雪打了个呵欠,挥了挥手:“滚蛋滚蛋。我要睡觉了,季博山你想玩出去玩。” 别打扰他补觉。 季博山垂泪。 他说:“那我出去逛逛。”做人还是得有点眼力见。 季博山离开洞门前的时候瞅了一眼,薄雪在睡觉,晏蓝山忙着整理背包。 没人鸟他。 季博山泪如雨下。 晏蓝山看见门口的响动消失了,回过头看薄雪。 他知道薄雪没睡着:“少爷,他走了。” 薄雪的声音闷闷的从被子里传出来:“然后呢?” 声音很软,像是一滩化了的糖。 晏蓝山看着他红润的唇珠,又忽然很想亲一口。 尝一尝是不是那么甜。 但是小狗不敢。 他错开目光,问薄雪:“少爷,你昨天为什么不理我?” 薄雪心里咯噔一声。 这是翻旧账来了。 小狗醋坛子打翻了。 第 16 章 骄纵少爷x落魄天才(16) 薄雪沉默了。 为什么不理晏蓝山? 他总不可能说自己在吃原书中那个晏蓝山和他的灵魂伴侣徐知秋的醋。 毕竟现在他们人都不认识。 怎么醋得起来? 太尴尬了,太尴尬了。 晏蓝山有点不依不饶,缠上了他手腕,放低了语气,像是一只小狗在呜咽,好委屈:“少爷?” 薄雪板正了脸色,转过脑袋:“你是不是早就认识徐知秋!” 晏蓝山滞涩了一下。 他确实认识徐知秋,但是那是很多年之前了。 薄雪怎么知道? 他有点没由来的心虚:“我认识啊。” 薄雪皱眉:“你居然真的认识!你还说你和他没什么?” 晏蓝山愕然,急急忙忙解释:“我……那个徐知秋是我小时候认识的……” 薄雪毫不留情地打断:“青梅竹马是吧,破镜重圆是吧!前有姚玲玲后有徐知秋,晏蓝山你真坏!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不理你了!” 踩到了薄雪的痛脚,小孔雀再次炸毛。 晏蓝山只能默默地看过去,眼睛里那抹深邃的蓝色让他添了一点别的风情:“少爷,我没有。” 薄雪不听。 “我只有你一个人。”晏蓝山眼睛也很亮,像是里面映了一丛跳动的星火,“从始至终,我只喜欢你一个人。” 薄雪松动了。 他很骄矜地转过脑袋,说:“那你给我道歉。” 晏蓝山很乖:“对不起,少爷。” 薄雪决定大度的原谅他了。 无事一身轻,什么事都有晏蓝山照料着,他美美的睡了一觉起来,外面天已经变得昏黄。 一点寒鸦在外面叽哇叽哇的叫起来,巨大的伴星缓缓擦过天幕,夜幕低垂。 在沙漠里看星星,真的很漂亮。 薄雪又不怕冷了,穿了件外套就跑到外面蹦跶。 沙漠里没有雪。 但是有风。 风卷起黄沙,看起来也是黄黄的,从遥远的天边一直卷到眼前。 很壮观,薄雪从来没看过。 星星在夜空中看起来很低,也很亮,因为没有云的阻挡,也不会有什么星星眨眼睛的情况发生。 好漂亮。 薄雪摸出了光屏,对着自己身后辽远的星幕拍了张照。 他想了一会儿又把镜头对着自己。 晏蓝山正站在薄雪身后,镜头把他的侧脸拍了下来。高高的鼻梁抹下一点阴影,他垂着眼睛,余光正在看薄雪:“少爷?” 薄雪被抓包了,很快就把光屏收起来。 “干嘛?”薄雪凶巴巴。 晏蓝山笑了一下。 没什么,看见你拍我了而已。 还被你发现我在看你了。 薄雪凶完人又有点心虚,往晏蓝山那边蹭了蹭,抱住他的手臂:“晏蓝山,晏蓝山。” 脑袋毛茸茸的,蹭在手上的触感很舒服。 晏蓝山低低地嗯了一声。 薄雪说:“存活三天就是这样存活的话,会不会有点太简单了?” 晏蓝山低声回应:“我也不知道。不过……季博山呢?” 一下午都没看到人了。 薄雪也发觉了,虽然季博山不是什么好的伙伴,但也是一个合格的小跟班。 还是不要有事比较好…… 薄雪喊了一嗓子:“季博山——” 声音被风卷起,散播到各个地方。 风一吹,就散开了。 没有人回应。 薄雪看了看晏蓝山,抓着他手臂的手指紧了紧:“怎么办啊。” 晏蓝山安慰他:“没关系的。你先去穿件厚一点的衣服,我们去找找他。” 薄雪很乖的跑进去,穿了件外套。 雪白雪白的,像他这个人一样。 夜里很黑,没什么光。 晏蓝山摸出了手电,往前面照过去,和薄雪一起喊:“季博山——” “你在哪儿!” 只有呼啸的风声回答他。 季博山不见了。 只能等明天天亮了再去找人了。 薄雪又和晏蓝山回到了山洞里。 晏蓝山沉默地生火。 薄雪沉默地抱着膝盖。 风簌簌刮着。 没有人的声音。 挺孤单的。 晏蓝山还不说话。 薄雪重重叹了口气。 晏蓝山无动于衷。 薄雪咳了一嗓子。 晏蓝山终于抬起眼睛,疑问似的看他一眼:“嗯?感冒了?” 薄雪皱眉,这不是他想听见的东西:“你为什么不理我?” 晏蓝山愣了愣。 他刚刚一直在想这个训练任务,存活三天的目标如果是按照他们的方式躺平过去,实在不是什么困难的东西。 然而现在徐知秋也不见了。 他在想,待会儿,如果遇到什么危险……该怎么让薄雪先走。 薄雪不知道,还以为他不理人,绷着脸:“晏蓝山,你什么意思?仗着我的喜欢就开始不理我了?” 晏蓝山啊了一声,他没想到这茬。 薄雪好害怕,徐知秋又不见了,晏蓝山也不理他,感觉自己被抛弃在这里,他声音带了点哭腔,抱着自己的膝盖,委屈巴巴:“呜……你得到了就不珍惜……你是什么品种的东西……” 还押韵了。 晏蓝山正要去安慰他,就听见山洞外传来一阵晰晰嗦嗦的响动。 是风声吗? 风声不是这样的。 薄雪也听见了,扭头往外面看。 沙漠里很黑,除了在他们这个角度能够看见的那一方天幕上缀着的星星,很亮,他们看不见其他东西。 晏蓝山摸了摸薄雪的肩膀:“少爷,我先去外面看看。你先在这里等我,别乱走。” 薄雪抱着他的手:“我不要,我会害怕的。” “外面更可怕。”晏蓝山吓他,“假如有什么危险,你就直接传送回去,知道么?不要等我,我不会有事。徐知秋……应该已经回到训练营了。” 他说的很有道理,把所有事情都考虑进去了。 晏蓝山没拿唯一的火把,把它留在了山洞里,给薄雪点起了一丛篝火。 薄雪一个人,会害怕。 晏蓝山出山洞前,扭头看了薄雪一眼。 薄薄的火光落在他眉眼上,一片昏黄。 少年的骨骼长得很快,锋利的轮廓清晰可见。 他已经长成了大人的模样。 瞳孔中的那抹蓝色变得很深,像是最极致的黑夜。 现在映照着一个人,全心全意地。 他说:“少爷,再见。” 第 17 章 骄纵少爷x落魄天才(17) 薄雪有点冷。 火光在他面前跳跃着,一点点细小的火星不时噼里啪啦地响起来。 薄雪挪得远了一点,他有点怕火烧到他身上, 但是坐远了又很冷,薄雪卷吧两下被子,又凑近。 他在等晏蓝山。 已经距离晏蓝山离开山洞过了两个小时,不知道怎么样了,薄雪发给他的信息他居然一条也没有回。 这个时间已经过了薄雪少爷睡美容觉的时间,少爷难得没睡,坐在篝火旁边烤着手。 他好想睡觉。 又怕一觉起来,就见不到晏蓝山了。 他更怕。 晰晰索索的声音更大了,弥漫在山洞每个角落。 这不是风声。 薄雪裹紧了被子。 他好害怕。 薄雪小声叫:“晏蓝山,晏蓝山。” 晏蓝山不在。 巨大的黑色浪潮在火光中逼近,那是堆积起来的铜墙铁壁。 火光落进那黑色浪潮之中,竟然一点光亮都透不出来。 等再靠近一点的时候,薄雪甚至能看见它们身上一张一翕的翅甲,泛着漆黑透亮的光。 是虫族。 季博山一语成谶。 薄雪被子也不要了,那些丑陋的虫子已经把洞口堵上。 嗡嗡声充斥着狭小的山洞。 它们在逼近。 “晏蓝山……”薄雪好怕,泪光泛上睫羽,蝴蝶似的轻轻扑扇,脸却很苍白,连融融的火光也掩盖不了。 晏蓝山呢?他也遇上虫潮了吗? 说好会回来找他的…… 晏蓝山怎么样了? 死了吗? 回答他的只有巨大的虫潮阴翳。 沙漠里没有雪,再也没有。 * 薄雪是被系统009叫醒的,它的系统男声叫魂似的,一声叠一声,连绵不断:“雪宝,雪宝,快醒醒!” 薄雪没睁眼,他觉得躺在这里好舒服。 “99,吵什么,我想睡觉。”薄雪说,“现在我们已经脱离任务了吧,嘿嘿,奖金怎么还没到账,是延迟了吗?”他以为自己回到了任务空间。 系统009不知道为什么,声音有点古怪,甚至透着悲凉,像是在隔空怪罪某个小人:“雪宝,我们还没脱离任务。” 薄雪迷惑:“啊?” 系统009解释道:“雪宝,你还在原来的世界。你没死。” 它的声音也有点困惑:“按道理来说,原书剧情进行到这里,你应该已经死了。” 薄雪回答:“对啊对啊?那我怎么还在这?” 系统009说:“我不知道。但是你是被救援队传送回训练场的。” 薄雪沉默了。 他明明没按那个求生按钮啊。 为什么不让他下线! 奖金……呜呜…… 系统009已经看破人生:“雪宝,你要不再努力一下把自己作死。毕竟,现在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没必要再去强求死亡结局。不过,我怕……” 后半句话薄雪没听清,他打断了系统:“我出来几天了?晏蓝山呢?” 现在找到晏蓝山是最关键的。 系统009停了两秒,应该是在查找剧情,过了一会儿,它才回复:“晏蓝山现在还没出来,已经三天了。” 薄雪想了一会儿,问它:“这个训练营是什么机制?” 系统009迷惑:“之前徐知秋和你说过了的。” 薄雪理直气壮:“忘记了嘛。”人家那时候光顾着吃吃玩玩欺负晏蓝山了,根本没记起还有徐知秋这么号人。 系统009无奈道:“好吧,雪宝。这个训练营的目标达成后,会把符合要求的训练生送进前线积累经验。” 薄雪问:“这个意思是,我会有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晏蓝山?” 系统009:“是的,而且,他还不能和外界沟通——那里比较荒凉,星网还没有建设到那里。” 薄雪打了个响指:“那就好。” 系统009疑惑:“为什么好啊,你不是很喜欢晏蓝山吗?他会有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你诶。” 薄雪吐舌:“你猜。” 系统009猜不到。 …… 没过多久,病房里就进来了一个护士。 她长得很漂亮,是一种很锋利的美,太坚硬的人总是对柔弱的事物抱有一种怜爱之心。 护士很关切的看着他,目光像是在看一只精致的瓷娃娃。 又漂亮,又易碎。 “薄雪先生。”护士给他换吊瓶,“你这么柔弱的为什么还要参加训练营啊?” 薄雪笑了笑,很乖:“家里安排的。” 护士哦了一声,从他的谈吐举止之间看出了养尊处优的尊贵,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幸好你及时按响了通讯按钮,不然的话,那些虫子就要爬到你身上了。” 薄雪的情况很正常,检查报告显示,他只是有点惊吓的脱水。 补点葡萄糖就好了。 “护士姐姐。”薄雪笑得很甜,“我什么时候可以出去呀。我想回首都星了。” 他的眼神很真挚,却也很无情。 护士从徐知秋那里打听到,他们是三人一组的小队。 可是薄雪从始至终,没有提到另外两个人。 护士晃了晃心神,把吊瓶放好,回答:“马上就可以。” 果然是马上就可以。 薄雪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天色还刚好,不太晚。 他给赛琳娜家族打了电话,作为核心成员,赛琳娜家族已经派出专用机甲来接他。 只不过没那么快。 医院后面就是一大片花田,也是种的蓝鸢尾,蓝盈盈的一片,风一吹,花朵就发出轻微的晃荡声。 很轻盈好听。 薄雪到花田边的小屋子里收拾东西。 来的时候他什么都没带,都是晏蓝山帮他拿着。 现在都拿不走了。 薄雪挑挑拣拣地把必须要带走的东西整理好,其他的都扔进了垃圾桶。 他走出门,坐在了那片花田田埂上。 头发不算散乱,上面扣着太阳帽,是来的时候他偷偷藏起来的那顶。 蝴蝶在他身边飞动,被风吹得欲落又止。 不知道什么时候,徐知秋现在了他身后。 他脸上还是挂着无波无澜的笑,仿佛一张面具。 徐知秋礼节性的喊了声:“薄雪少爷。” 薄雪回过头:“徐知秋?” 他很讶异,薄雪也不知道徐知秋为什么会在这里。 徐知秋很温和:“季博山先生已经出院了,大约十分钟后会过来找您。听说你要回首都星了。” 薄雪点了点头,继续看那一片蓝莹莹的蓝鸢尾。 很漂亮,首都星不会再有这么好看的花田了。 可惜他不能再多待几天。 徐知秋也在他旁边坐下来。 薄雪的侧脸轮廓很漂亮,下巴微微翘起一个弧度,显得很骄矜,很少爷。 徐知秋看着他坐在那里,确实是没有想要说话的打算,于是有些好奇地问:“薄雪少爷,你为什么不好奇晏蓝山去哪儿了。我记得他不是和你很要好的吗?” 薄雪眨了眨眼睛,像是一只精致漂亮的人偶,刚回过神来,看着徐知秋,浅色的眼睛看着徐知秋,含着一点水光。 有点迷糊。 他像是出于礼貌似的,歪了歪头,顺着徐知秋的话问:“晏蓝山呢?” 徐知秋顿了一下。看来薄雪也不是很在意。 他整顿了一下情绪,又恢复了人畜无害的笑容:“他还在训练营。” 薄雪哦了一声,支着下巴,看得出来他有些兴致缺缺。 “他表现得很好,在我就业10多年以来,他已经是最好的训练生了。”徐知秋的目光里含着点赞许,“等明天晏蓝山出来,他就可以进入前线荒星,我相信,他一定是个很好的上将。” 薄雪面无表情。 甚至心里还给他鼓了鼓掌。 徐知秋看着薄雪没有表情的脸,问:“晏蓝山是你的谁?你怎么不在意他?我看得出来,他好像很喜欢你。” 薄雪站起来,拍了拍自己外套上的灰尘,展颜一笑,很礼貌:“是我的小狗。宠物的话,只要养出感情了,都会情不自禁的喜欢吧。” 他往回走,看见了迎面跑来滋哇乱叫的季博山,挥了挥手:“至于在不在意,你猜呀。上将先生。” 徐知秋没跟上去。 季博山看见薄雪,就像看见了衣食父母一样,跑得比兔子还快。 薄雪捏着鼻子,往旁边闪了一步,警告他:“离我远一点——在你没洗澡之前。” 薄雪有点洁癖。 季博山还是乐颠颠的,他早就习惯了薄雪的臭毛病。 “少爷等会儿可以捎我一程吗?”季博山眨眨眼,一样也没提到晏蓝山。 像是从来不认识这人一样。 薄雪哦了一声,看起来他也不在意。 * 傍晚,薄雪就回到了首都星。 少爷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把自己洗了个干干净净。 俞鹤星的基础设施不好,薄雪洗澡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因为水管老化把自己脑袋砸个窟窿。 少爷回到了自己的家。 黄沙满天并不适合薄雪,他像一只精致的布娃娃,适合被安安稳稳的摆在家里。 赛琳娜家族听说了他这次的危险行动,又舍不得打,又舍不得骂,只能心疼的让薄雪好好休息。 薄雪如愿以偿地领到了两千万星币的零花钱。 这该死的作精的魅力。薄雪感叹道。 薄雪回到了自己的别墅。 系统009好奇问他:“雪宝,我们还要在这里停留多久?” 薄雪拿着一袋薯片咔嚓咔嚓,闻言回复:“我们可以强制结束任务吗?” 系统009的表情像是吃了只苍蝇,憋的说不出话来:“不行。” 薄雪说:“那不就得了。” 过了一会儿,系统009看见薄雪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又换了个姿势摊下去,活像一条咸鱼:“两千万诶,99,我也不想走的,可是他给我两千万诶!” 系统009:“这有什么好……” 薄雪兴高采烈:“我可以给你买个光脑,你自己想玩什么就玩什么啦!” 系统009的话咽回肚子里。 它也喜欢玩,对人类这些奇奇怪怪的玩具很动心。 系统009从善如流地立刻改口:“我觉得,雪宝你也别急着回去,就当休假好啦。” 薄雪很受用,又塞了一片薯片进嘴里:“等我花完两千万就走。” 系统009点头。 他觉得薄雪真是个很好很好的宿主。 …… …… 星河的另一端。 俞鹤第一医院。 雪白的手术室里,摆满了各种各种医疗仪器。 穿着绿色手术衣的医生们拧着眉头,雪亮的刀片折射着光。 很亮眼,让人心生惧怕。 暗红的血沾染在绿色的手术服上,洇出一抹暗色。 辅助手术师盯着起伏不定的仪表,声音有些颤抖:“患者……患者心率不稳定了!” 他好久没有看过如此飘忽不定的心率。 仪表的滴滴答答声,像是鼓点一样,敲在他心上。 很让人心慌。 手术室的主刀医生也是一头冷汗:“别嚷嚷了,我这里缝合也不是很成功……患者现在大出血,情况怕是不太好了。” “滴滴——” “滴滴——” “要不还是给患者上麻醉吧!” 主刀医生一头冷汗,否决了这个提议,“他伤得太多了,如果用麻醉,他以后很可能会有瘫痪风险。” “好吧。”有人捏过他的颈侧,看见了那个标记,“咦,居然是一只SHEEP。他怎么来参加训练营的……” 那个医生还没说完,就感觉手腕被一只冰凉的手拽住。 力道之大,恍若濒死之人。 “少……少爷。”他双目失焦,眸中难掩痛色,晏蓝山呢喃着,“薄雪呢?” 第 18 章 骄纵少爷x落魄天才(18) 晏蓝山的心率高低不平。 被他捏住手腕的医生下意识要甩开,却发现他的力道极其巨大。 医生有些惶恐,下意识回答:“你放开我……什么薄雪?” 晏蓝山一字一顿,双眼盯着那个倒霉的医生,如同鹰一般锐利:“薄雪……薄雪在哪儿?在你们这儿吗?” 医生摇摇头,暗暗的和同伴打了个手势。 患者情况不太好。 主刀医生终于下了决定,晏蓝山还没反应过来,颈侧就感到一阵锐利的疼痛—— 一管麻醉剂打进了他的皮肤。 晏蓝山抓着医生的手不由自主地放开。 模模糊糊的,他在想,薄雪少爷呢? 他的靠山,一夜崩塌。 …… …… 麻醉剂制造的梦境很安谧。 他梦见了薄雪。 薄雪还是穿着那件灰色的居家服,脚上穿着小兔拖鞋。 从晏蓝山的角度看过去,能恰好看见薄雪的后足。 裸露出来,如同玉一样晶莹。 泛着一点点光泽,肌理细腻。 薄雪正窝在沙发上,一边看光屏上的小丑综艺,一边拿着一袋薯片咔嚓咔嚓吃。 很专注,那双淡色的瞳孔里没有他。 但是薄雪喊:“晏蓝山,晏蓝山。” 声音很轻的,像小蝴蝶一样,微微撩过他的心脏。 “帮我捶捶腿吧。” “抱抱我。” “帮我穿衣服。” “我说可以亲的时候,你就可以亲啦。” …… 这些声音纷繁复杂,又很有顺序。 他的世界,早就离不开薄雪。 对薄雪的服从,已经刻画到了骨子里。 血脉蓬勃相通,每一寸基因,都印上了薄雪的名字。 晏蓝山的世界里,薄雪的身影越来越淡。 幻化成了一点白色的碎片,他想用手去网,那些碎片又极为不听话地从他指尖溜走。 最后,变成了闪着白光的小蝴蝶。 扑棱着翅膀,在他身边飞了一圈,又离开了。 再也消失不见。 薄雪不见了。 明明……他是可以看护好薄雪的。 然而,然而。 心率在复苏。 仪器的滴滴声逐渐变小。 耳畔传来医生和护士的大呼小叫,显得很遥远,也很模糊。 “徐先生,302号房患者已经苏醒了。” “您要来看他吗?” * 片刻后,徐知秋站在了病房外。 他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一支烟,在薄薄的雾气之中显得明明昧昧的。 烟雾升腾,他瞥见了墙角处那张不显眼的“禁止吸烟”标牌,又把烟按在了灭烟池里。 主治医师赶了过来,看见他,挥了挥手:“徐先生。” 徐知秋回过头,很有礼貌:“您好。” 医生为他的军衔和明显年轻的面庞震惊了一下,又很快恢复到往日的平静:“患者的情况现在挺好的,心率和血压都稳定下来了,不至于。现什么很格外的突发状况。” 徐知秋问:“他是怎么受伤的?” 医生摇摇头,有些感叹:“我们赶到训练营的时候,他刚刚递交完任务目标,差点没倒下来。身上全是大大小小的伤,最严重的是胸腹部的失血。据我看来,那是虫潮攻击后形成的伤。” 徐知秋皱了皱眉头:“虫潮?” 医生也意识到了严重性,低声询问:“徐先生,怎么了?” 徐知秋没回答他。 俞鹤星的训练营里大多是猛兽和沙虫,主要锻炼预备生的身体素质和体能,绝不会出现什么虫潮。 听医生的口吻,晏蓝山伤的很严重。 这证明,已经有大面积小范围的虫潮进入了俞鹤星…… 他们是怎么进来的? 徐知秋没打一声招呼,像是忘记了把自己礼貌的面具给摘下来了,径直闯进了急救看护病房。 晏蓝山斜斜卧在病床上,微微合着眼。 听见响动的时候,他掀起眼皮,目光很亮。视线落到徐知秋脸上的时候,又迅速黯淡下去。 不是薄雪。 徐知秋没有顾及其他的,问:“你们遇到了虫潮?” 晏蓝山回想了一下,很艰涩地点了点头:“是的。徐先生,我能问问……” 还没说完,他就被徐知秋打断:“薄雪不在,你别问了。” 不在? 晏蓝山的脑子缓慢转动起来。 是人不在俞鹤星,还是不在这个世界了…… 晏蓝山屏住呼吸,觉得每一次的呼吸都是痛的。 连着胸膛里那颗心,一起阵痛,针扎一般,连绵不绝。 很锥心。 他像是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握住徐知秋的衣角,疯了一般:“不在了?什么不在了?” 徐知秋静静看着他,手指很坚决地拨开了晏蓝山的手:“不在了。仅此而已,你纠结别的,也没有用。” 薄雪……应该对他的态度来说,就是玩玩而已。 一只高高在上的WOLF,能够把一只SHEEP帮到这个程度,已经是很不错了。 晏蓝山不该奢求太多。徐知秋淡淡想,这样会不利于他的伤口恢复。 不知为什么,徐知秋的心揪了一下,安抚他:“没关系,你很不错,再过几天,你就可以和我一起去荒星报道了。我相信你很感兴趣,对吧?” 晏蓝山没理他,双目空洞。 徐知秋叹了口气,站起身,想离开。 走到门口又折身回来。 徐知秋递给他一块光屏:“这是薄雪给你的。他只留下了这个。” 晏蓝山呆呆的接过,如视珍宝地摸了摸,却迟迟不肯打开。 光屏忽然亮了一下。 锁屏页是一张照片。 应该是偷拍的角度,画质不太清楚。 拿着光屏的少年一头银白的头发,泛着莹润的色泽,光是看上去就手感很好。 脸很小,下巴有一点点尖尖,一双狐狸眼,很灵动。 他偷拍的青年现在不远的地方,偷偷侧过脸看他,眸中除了一点微弱的星光,剩下的就全部是他。 全部是薄雪。 薄雪应该很喜欢这张照片,严格来说这是他们两个人第一张合照。 薄雪把它设成了屏保。 …… 寂静的病房里,没有人看见,有个人垂着头,紧紧抱着光屏,像个孩子一样失声痛哭。 他失去了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 …… 三天后,晏蓝山所在的军队预备生往荒星开拔。 再也不回头。 * 薄雪正在满世界转悠。 他没和克林顿学院请假,给自己和系统一人买了个全新的光脑,开启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流浪的少爷。 薄雪想。 不过这次的少爷不太娇气,一个仆人也没带。 一杆行李箱,一张星际银行卡,成了薄雪全部都行囊。 哦,还有一个系统009。 赛琳娜家族和克林顿学院把他的电话打爆,薄雪那些不靠谱的狐朋狗友们,也每天往他那个号上砸一长串信息,不是质问他去哪了,就是质问他去哪了。 少爷表示很烦。 薄雪换了个新号,以前的光屏被他有意无意留给了徐知秋,这都两年了,也没见他送过来。 真是小气鬼。 薄雪想。 不过少爷也没有缺钱到那个地步。 就算他每天出走,赛琳娜家族还是每月按时打钱—— 少爷的任性并不是一次两次,他们惯着就行。 这次,薄雪和系统009来到了一个热岛上。 很像他以前活的世界里,那个缤纷的热带雨林小岛。 薄雪租了一个海景小木屋。 系统009用数据线和他一人捧了只椰子,吸溜吸溜的喝椰汁,一边懒洋洋地躺在沙滩上晒太阳。 说是晒太阳也不准确,薄雪头顶上放了一个足足可以遮挡下十几个人的大太阳伞,全是阴凉的地方。 所以薄雪还是没晒黑。 系统009并不理解薄雪少爷这闲得没事干的行为,但是,每天能够看到好笑的综艺,跟着薄雪吃吃喝喝,它也很快乐,几乎有些乐不思蜀。 就当带薪休假了。 谁不愿意呢嘿嘿。 系统009闲得出屁,有事没事和薄雪评论沙滩上走过去的男人。 “这个屁股挺翘的。” “这个有腹肌诶雪宝。” “你看,那个身材好棒哦!” 薄雪不太关心。 全是肌肉块块,看起来就梆硬,有什么好看的。 摸起来的手感也肯定不好。 他又不喜欢摸玉米棒。 但是他总是很惹眼。 很快,就有人找了上来,正是那个“玉米棒”。 八块腹肌,整整齐齐的排列在肚子上。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强迫症。 “你好。”玉米棒开始搭讪,摆了个自认为帅气的POSE,吹了声哨,饶有兴致,“SHEEP?” 从远处的时候,他就看见了薄雪。 一头很引人注目的银白长发,松松垮垮的短袖衬衫穿在身上,竟然也很有型。 脸长得更是好,骨架娇娇小小的,抱在怀里肯定很舒服,像小绵羊一样,简直是天菜。 以玉米棒撩拨多年的经验来看,他以自己长官二十年的幸福来担保——这么可爱的小男生,肯定是SHEEP! 薄雪又喝了一口椰汁,过了足足两分钟,才把目光落到了玉米棒身上。 他目光挑剔地瞥过那一排腹肌,红润润的唇微微张开:“不好意思,我是WOLF。” 下一秒,属于金字塔顶端的精神力碾压下来,宛若泰山压顶! 玉米棒如遭重击,只感觉整个脑袋都疼了起来。 像是被打了一顿。 居然还是被面前这个斯斯文文,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SHEEP……啊不,WOLF。 玉米棒怒火中烧。 太丢脸了! 他自己也是WOLF,平时自认为精神力算中上水平,但今天一试,精神力却没有这个小白脸高! 玉米棒决定先和他讲讲道理。 “你好,我不知道我怎么得罪你了。”玉米棒换了个姿势,来缓解他的头疼,“我只不过是问了一句SHEEP,你就要这样对我?” 薄雪又没理他。 他正在专注看天边飞过来的一群海鸥,它们每天退潮的时候就会从海上飞回来,一起落在海滩上,啄食着没来得及随着潮水一起进入大海的海洋生物。 那个场面衬着橘黄色的夕阳,很壮观。 薄雪来这里,就是为了看海鸥。 玉米棒气极反笑:“喂!你有没有听到我说话?” 薄雪转过头,像是才听见他的话一样,有些诧异地开口:“你自己不都说了你是怎样得罪我的吗?” “你看不起SHEEP?”玉米棒愤愤开口,“我告诉你!我们这儿还有个SHEEP当了上将!你算什么东西?他又是什么?你怎么不自己比比?” 薄雪没说话,偷偷问系统009:“他说的是那个吗?” 系统009查询了一下,迟疑的点点头:“应该是。” 薄雪放心了,言语轻佻:“我当然知道啊。” “他是我的狗。” 第 19 章 骄纵少爷x落魄天才(19) 玉米棒愣了一下。 他活了20年,第一次遇到有人这样对他。 耻辱啊。 奇耻大辱! 玉米棒勾起唇角,看向薄雪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神经病,声音里暗含怒火:“你说什么?” 薄雪又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我说,他是我的狗。你还要我重复几遍?玉米棒先生。” 薄雪并不打算在这里多留。 夕阳已经下山,天边一串火红的云点染着天幕。 海鸥三三两两地飞进椰林,隐匿不见。 那轮落日也只剩了一小点,还露在海平面上。 薄雪对系统009说:“99,我们准备回去了。” 系统009有些好奇:“那个玉米棒一看就和晏蓝山认识啊。都快两年了,你不想见见他?” 薄雪斩钉截铁:“我不想。” 他早就达成kpi啦。干什么要去给自己找不痛快。 等他和系统009玩腻了之后,就直接找个地方投湖回任务空间就是了。 为什么要见晏蓝山? 他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系统009顿了一下,说:“好吧。”它支持薄雪的选择。 作为一名穿越空间的宿主,薄雪的薄情,是最好的武器。 入戏太深,不一定是件好事。 玉米棒见他要走,不依不饶地跟了上来:“你想看看真正的铁血SHEEP吗?我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我家长官……” 薄雪冷漠:“不想。” 他有点饿了,要赶紧回家吃饭。 玉米棒吼出声:“不行!你不许走!” 薄雪被吓了一大跳,反应了好一会儿:“为什么?” “你冒犯了我,要给我道歉!”玉米棒一时想不出什么理由,一边掏出光屏联系别人,皱着眉看薄雪,“你别想走!” 薄雪炸毛了。 道歉?下辈子见鬼去吧! 系统009感受到了薄雪颅内燃烧着的熊熊怒火,有些担心地问:“雪宝……你真的要这样吗?” 薄雪怒气冲冲:“我还怕了他?!要我道歉,我说的都是真的!” 系统009沉默了:“你不是说不见晏蓝山的吗?” 薄雪眼睛里已经燃烧着蓬勃的火焰:“见就见!谁怕谁!” 那边玉米棒也打完了电话。 他见薄雪抱着小臂,果然没走,态度好了点:“要不你现在和我道个歉,我们还能做个朋友……” 薄雪轻启红唇:“滚蛋。” ——谁要做玉米棒的朋友。 玉米棒又在原地无能狂怒。 薄雪自顾自又在沙滩躺椅上坐下了。 谁怕谁。 少爷不怕任何人。 过了约莫十五分钟,海岸上过来了一个人。 那人腿很长,腰上系着腰带,勾勒出精瘦的腰线。一双灰色的军靴裹在小腿上,细长又匀实。 他逆光站着,薄雪看不清他的脸。 系统009磕牙打屁道:“雪宝雪宝,你看这个,是不是很棒!” 薄雪盯了一会儿,幽幽道:“那是晏蓝山。” 系统009莫名尴尬:“……啊这……” 莫名感觉自己隐隐有种把薄雪绿了的趋势,系统009从善如流地闭了嘴。 说是不想见,可是再快要见面的时候,薄雪居然感觉有些紧张。 心脏一下一下的跳动着,仿佛没有节奏的鼓点。 杂乱无章,野草疯长。 薄雪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心脏很麻,带着点酸。 好像一颗烂熟的梅子,平常的时候被他掖在心里,轻易不拿出来示人。 可是只要轻轻一戳,就会流动出酸甜的汁液。 像是心脏被人轻轻捏了一下,鸣奏出节奏清晰的鼓点。 晏蓝山带着大檐帽,这次没有初见他时,那些洗得发白的衣服,他长大了,肩膀也宽厚起来。 五官轮廓清晰,很英俊,是一种锐利的美。 他没看见薄雪。 晏蓝山站在隔着他十五米外的地方,传过来的声音那么熟悉,低低哑哑的,有些冷,像是浸透了寒霜:“梅星津,你又在干什么?” 玉米棒——梅星津吞吞吐吐道:“我……” 晏蓝山看见他的腹肌,皱了皱眉:“先把衣服穿好。” 梅星津看见他也有点怂怂的,耷拉着脑袋,默默穿好了衣服,总算把一排玉米棒似的腹肌藏了起来。 他穿好衣服,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有了自信。 梅星津鼓起勇气,大声喊:“晏长官,有人骂你是狗!” 晏蓝山皱眉,锐利的目光落在他脸上:“你没事吧?有病就去治。” 梅星津:“???” 梅星津痛心疾首:“长官!!真的有人骂你是狗啊!” 晏蓝山看着他,戏谑的目光一览无遗:“今天是有幼儿园出来招生了吗?你挺适合去的,下次和小孩吵架不用知会我。” 梅星津伤心太平洋:“不是小孩,是个年轻人。他就坐在那里,他说你是他的狗嘛……” 晏蓝山回头望了一眼。 那里有个很大很大的遮阳伞,巨大的伞翼足以遮住十余个人。 但是那底下很空,只放了一张躺椅。 有个人斜斜的卧在上面,很慵懒。 像是世界上所有事情,都装不进他眼里。 冲动油然而生。 希望在心底疯长,像是白骨生花。 晏蓝山没说话,目光深处泛起一点波澜,像是冰山下苦苦压抑着翻腾不定的岩浆。 梅星津有点摸不着头脑。 他看见他家又清冷禁欲又冷静自持的长官有些失态地跑了过去,又站在太阳伞旁边一动不动。 像是试探的小狗。 那么小心翼翼。 梅星津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是说可能。 那个白发美人,说的是真的? …… …… 薄雪还躺在躺椅上。 系统009提醒他:“雪宝,晏蓝山已经在外面站了三分钟了!” 薄雪有些疑惑:“他为什么不进来?” 系统009也不知道。 一人一统正在迷惑间,晏蓝山终于进来了。 他站在最外面的伞内,像是重新拥有了一只失而复得的脆弱的蝴蝶,珍重而轻缓:“少爷?” 坐在躺椅上的人回过头,手里还捧着一只椰子。 那张脸精致极了,如同一只瓷娃娃。 熟悉至极……在晏蓝山无数次的梦里,在晏蓝山无数次爱而不得的回忆里。 痛得刺骨锥心。 薄雪应答:“哎?” 晏蓝山动了动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控诉吗?控诉他两年以来不给一丝信息? 怨恨吗?怨恨他一声不吭抛弃自己? 想念和浓烈的爱占了上风。 他走过去,听见薄雪说:“好久不见呀。” 像是对待一个久别重逢的老友。 分别了那么久,再见的时候,也只有礼貌的寒暄。 听起来这些年,都是晏蓝山一个人,心甘情愿。 剖开真心,刺骨淋漓。 又狼狈不堪。 晏蓝山退了一步。 他单膝跪下,握住薄雪的手,触感温软可亲。 “少爷。”晏蓝山摘下了大檐帽,垂着头,像是一只温顺的小狗,“我回来了。” 他想问,你去哪儿了。 但是晏蓝山不敢。 他除了是薄雪的一只走失两年的小狗,什么都不是。 就连问这句话的资格,也没有。 薄雪笑了笑:“那很好。你都变成上将了。” 他摸了摸晏蓝山的脖子,像是在嘉奖。 颈侧的SHEEP标识还没有变更。 一只温顺的绵羊趴在脖子上,憨态可掬。 薄雪咦了一声:“你还没有去变更精神力标识吗?” 他现在都是上将了。 晏蓝山摇了摇头,忍住内心的冲动,只敢浅尝辄止地握住薄雪的指尖。 隐忍,克制。 “我不想。”晏蓝山说,垂着眼睛,很艰难地说,“我怕少爷……找不到我。” 薄雪摸了摸晏蓝山的脑袋。 不很扎手,想当年一样,想让人一直rua。 “时间不早啦。”薄雪说,笑了笑,“我要回去了。” 晏蓝山抬起眼睛,那抹蓝色很特别,有点哀伤:“少爷,你现在住在哪里?” 薄雪心情很好地说:“我在海边租了一间小木屋,一打开窗户,就能看见海。海后面,是一大片花田,种着蓝鸢尾,很漂亮的。” 晏蓝山抿了抿唇。 他也想跟着少爷回去。 薄雪很善解人意地问:“我在这边度假已经一周了,你想去看看吗?” 小狗眼睛亮了亮。 他想去看看。 更想住在那里。 …… 梅星津被抛弃在了海滩上。 他看着自家长官亦步亦趋地跟着那个抱椰子的白发青年,神情眷恋。 梅星津忽然感觉有点冷。 晏长官会把他杀人灭口吗? 梅星津害怕。 …… 薄雪的房子离这里不是很远。 说是说小木屋,其实是一座很大的木质别墅。 想也想得到,薄雪少爷怎么可能住在潮湿低矮的小木屋。 又作又娇,受不了苦的。 晏蓝山跟着薄雪进了房间。 别墅不很大,只有两层。 茶几电视柜上的薯片袋子乱扔,地上滚着几个果汁饮料瓶子。 凌乱。 这间房子里,只有少爷是干干净净的。 晏蓝山叹了口气。 他没说什么,问薄雪:“少爷,你饿吗?” 薄雪摇摇头。 那个椰子很大,他喝得太饱了。 晏蓝山说:“那你等我一下。” 薄雪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看着他上楼去了。 还是系统009提醒他,声音有点奇怪:“晏蓝山在帮你打扫房间。” 薄雪咸鱼躺,有气无力:“感谢晏蓝山。” 晏蓝山动作很快,半个小时后他就下楼了,手上提着一个很大的垃圾袋—— 里面全是薄雪生产的垃圾。 “少爷,现在想吃饭吗?”晏蓝山问。 薄雪点点头。 “走吧。”晏蓝山自然而然地牵住薄雪的指尖,只敢虚虚搭着,不敢握紧,“少爷,我请你到外面吃。” 天气很热,薄雪热得一头汗,晏蓝山的手指冰冰凉凉的,很舒服。 薄雪不会拒绝舒服,索性让他牵住,也不反抗。他靠近了点晏蓝山这只大冰块,果然感觉很舒服:“好啊。” 薄雪又闻到了那种淡淡的香气,栀子味的,很独特。 好想多吸两口。 晏蓝山找到的一家餐厅装潢很漂亮。 旋转的玻璃门,复古的昏黄灯光。一个个在今天看起来不是很实用的玻璃灯泡,小小的,凑在一起,变成了一个灯牌。 店名牌上面写着:“椰岛蓝”。 薄雪挺喜欢的。 晏蓝山提前预约了位置,把人带进了一个半开放式的包厢里,和外面的大厅只隔了一张贝壳串成的帘子。 从这里往外面的玻璃门看,只能看见海岸周边隐隐绰绰的灯火。 “好漂亮。” 薄雪感叹。 这里的菜单都是每日特供,不可以自己点的。 晏蓝山只好给薄雪上了菜单上的所有甜品。 分量不大,但是种类很多。 少爷喜欢甜的食物。 菜还没上,晏蓝山看着薄雪吸溜吸溜地喝果汁,有那么多已经打好千百次草稿的想说的话,对着那张脸,却又说不出口。 还是薄雪转过头,问:“你这两年过得开心吗?” 薄雪带着笑问的,眼神很纯粹,又娇气。 是不谙世事的少爷。 晏蓝山掂量了一下,小心翼翼的试探:“……还不错。” 薄雪没等他下文,挪过一份甜品。 芒果慕斯,酸酸甜甜的,薄雪喜欢。 “那就好。”薄雪咬着勺子,眨了眨眼,“我还以为你会不开心。” 晏蓝山愣住了,刚想说话,让薄雪知道自己的真实状况和自己不愿意坦露的真相,就听见他说:“这么多甜品,吃不完诶。” 薄雪有点苦恼,撑着脑袋,像是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 他歪歪脑袋:“晏蓝山,晏蓝山。我请我朋友过来一起吃,好不好呀?你不会介意的吧?” 第 20 章 骄纵少爷x落魄天才(20) 晏蓝山愣了一下。 朋友……薄雪的朋友? 薄雪看着他,在他面前晃了晃手:“晏蓝山,晏蓝山,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晏蓝山反应过来,看来先把少爷哄开心了比较好。 他点点头:“当然可以。” 薄雪很开心地打开光屏,戳了几下,发送讯息和定位。 晏蓝山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他有点想喝酒。 可是军队不让喝,他也不是很能喝。 只能借奶消愁了。 晏蓝山看着薄雪放下光屏,很认真的吃着甜品,心中酸楚又泛滥开来。 薄雪……少爷还活着。 就算他现在变得那么冷漠,那么疏离,但他是实实在在活着的。 “少爷。”晏蓝山冷不丁喊他,眼神里是自己也没察觉的小心翼翼,“你这两年都在干什么呢?” 没有放出一丁点音讯。 也没有来找他。 把他扔在荒星上,一走两年。 薄雪放下甜品,眨了眨眼睛。 天气太热了,连眼睫上都泛起了一层水光。 像是在流眼泪。 但是晏蓝山知道,薄雪不会。 他不会为了自己流眼泪的。 薄雪说:“我从家里跑出来啦。我很久之前就想到处旅行,去了很多地方,也认识了很多朋友!” 他笑得很甜,晏蓝山可以知道,这几年他没有受什么苦。 可是人还是那么小小一只的,软绵绵坐在那里,很惹人怜爱。 “朋友?”晏蓝山捕捉到了关键词,那股子醋劲又翻涌上来,他装作漫不经心,问,“少爷交了很多朋友吗?” 会不会有朋友,像他一样,也和薄雪说过我爱你; 也在飘着雪的夜晚,两个人挤在一张被子里; 也在这走散的两年里,成为了薄雪新的小狗? …… 晏蓝山直视着薄雪的目光,甚至有点紧张。 他在等待一个答案。 薄雪点点头:“是呀,我遇见了很多朋友。他们像你一样好。” 朋友。 ——一样好的朋友。 晏蓝山支着下巴,有些贪恋地看着他,又怕自己的目光太过露骨,把人吓走,只好克制又克制。 下一瞬,也许是感受到了他的低气压,薄雪看着他,很认真地说:“可是我还是最喜欢你。” 口气像是在哄一个小孩子。 晏蓝山问:“少爷喜欢过很多人吗?” 薄雪顿了顿,看着他的目光有些奇怪。他放下甜品,开始掰手指数:“喜欢敲椰子的爷爷,喜欢卖草莓冰激凌的小阿姨,喜欢傍晚喂海鸥的小女孩……还有很多很多。” 薄雪定义的“朋友”明显和晏蓝山定义的不太一样。 晏蓝山不太满意。 在他心里,薄雪是唯一的朋友。 好朋友,男朋友。 薄雪怎么可以背着他找别的朋友? 他还想再问问,用以满足自己这两年缺失的所有东西,就看见薄雪忽然抬起头,朝另一个方向招了招手,神色愉快:“阿眠!我在这里!” 晏蓝山回头去看,一个身材瘦削,很高挑的青年走了进来。 他长得很好看,眉目不算锋利,桃花眼灼灼的,像是含了一捧水光。他开了口,嗓音也是温温柔柔的:“阿雪。” 晏蓝山愣了愣。 薄雪没在意,很热情地招呼他:“快来!和我做在一起吧,省得再加新的座位了。” 沈雾眠不和他客气,两个人笑笑闹闹的,坐在了一起。 沈雾眠抬起头才发现,自己对面坐了个人。 高大俊美,很有压迫感。 他有些尴尬地打招呼:“你好,我是薄雪朋友,沈雾眠。” 晏蓝山点点头。 他没有和对方打招呼的打算。 有点不太礼貌。 ——这是作为小狗的尊严。 薄雪没管那么多。 他只知道蓝莓冰淇淋要化了。 他催促沈雾眠:“阿眠,快快快!要化了要化了!” 薄雪手上举着一个甜筒,融化的冰淇淋流体顺着冰激凌壳滑了下来。 落到了薄雪手上。 沈雾眠坐在他旁边,在晏蓝山动手之前,抽纸给薄雪擦了擦,嗓音还是那么温柔:“诶,弄到手上了,快点擦擦。” 薄雪擦完之后才想起还有晏蓝山这么号人。 他和沈雾眠介绍:“他是晏蓝山,我最好的朋友。” 晏蓝山勉强笑了一下,那个笑容却在他脸上显得有些冰冰凉。 沈雾眠别开了目光。 好像……他今天来得不是很合适。 早知道不该答应了。 晏蓝山看着他们俩吃甜食,他不喜欢甜东西,等正菜上来了,他也没吃两口。 不知道什么原因。 他感觉有点闷闷的,噎得慌。 酸涩感从心里翻涌上来,苦得让人胆寒。 他主动牵起了话题:“沈先生,今天的菜还好吗?” 沈雾眠点点头,脸上的神色有些纯良无害:“谢谢晏长官。很好,感谢款待。” 薄雪坐在一边,支愣着耳朵,有些愣愣的问:“晏蓝山,晏蓝山,你为什么不问我?” 晏蓝山被他打败了,温柔地说:“因为我和少爷是主人,沈先生是客人,所以要先顾及客人的感受。” 这话说得很明白了。 他在警告沈雾眠—— 我,少爷是一起的。 我们是内人。 你是外人。 薄雪哦了一声,没说话。 他不太关心其他事情,显得比较迟钝。 沈雾眠好像来了兴趣,眼睛里的光狡黠灵动:“诶,晏先生和薄雪是很好的朋友吗?以前怎么没听薄雪提起过?是阿雪忘了吗?” 薄雪也停顿了一下,大大的眼睛看着晏蓝山。 你回答。 我不说。 晏蓝山皱了皱眉。 没提到过是什么意思? 薄雪难道根本就不在意他? 不可能! 他不相信。 晏蓝山努力平复下自己的心情,换上了一个挑不出错的笑脸:“也许吧,不过,我和少爷确实是非常非常非常要好的朋友,如果要说绝对一点的话,我和少爷是最好的朋友。” 他说完之后,又在肚子里过了一遍,自我感觉良好,于是乘胜追击道:“倒是沈先生,我是没有听见少爷提过几次。” 沈雾眠笑了笑,露出一排整洁的贝齿,有点腼腆:“这个很自然,因为我和阿雪是在晏长官离开之后,才认识的。晏长官应该是今天偶然之间遇见阿雪的吧,所以没听到他提起我,实属正常。” 晏蓝山一时有些失语,目光掠过对面,撞进了一双浅色的眼眸中。 那里面有一点点探究,有一点点笑意。 “看来晏长官也不是很了解我呢。”薄雪拢了拢头发,唇角微微弯起来,勾起一抹漂亮的弧度,“阿眠,吃够了吗?还要再点吗?不够的话,我让晏蓝山帮你点。” 沈雾眠刚想说不,转念一想,又同意了:“那就麻烦晏长官了,请帮我拿一份芒果班戟。谢谢。” 甜品台在很远的木亭子里。 走过去至少要十分钟。 薄雪把卡掏出来,交给晏蓝山:“麻烦啦。” 晏蓝山没接,那双带着一点蓝色的眼睛安静又清澈。 他说:“好的。” 无论怎样,他永远听从薄雪。 无论什么事。 他转身想去的时候,感觉到袖子被人拉了一下。 是薄雪。 他把卡放在晏蓝山手里,眨了眨眼:“晏蓝山,晏蓝山。先别走。” 晏蓝山抬眼,看着他。 薄雪说:“你帮我管着卡,好不好?” 没有卡的少爷哪里也去不了。 所以,这句话的翻译是—— 你管着我,好不好? 晏蓝山最后收下了卡。 他的背影看起来很快乐。 …… 沈雾眠喝了一口果汁,叹了口气:“好像你确实没和我提起过他。” 薄雪没太在意:“好久没见了。” “提了也没用。” …… 晏蓝山等了半个小时才回来。 他推着一只小推车,上面放满了各式甜品。 步履轻快。 原来的座位上只剩下了薄雪一个人。 他百无聊赖地喝着果汁,正菜摆在他面前,愣是一点都没动。 晏蓝山走过去,把小推车停下,有些疑惑:“沈先生呢?” 薄雪顺口回答:“回家了。他未婚夫管得很严。” 晏蓝山啊了一声。 有未婚夫啊。 那为什么还要来纠缠薄雪少爷。 不过他心情忽然好了很多。 他问:“那这些还吃吗?” 一车的小甜品,满满当当的。 薄雪摇头:“我吃不下啦。” 晏蓝山没说话,把那些甜品推了出去, 薄雪好奇的透过玻璃窗看他,好几个小孩子一起跑过来,把小车上的甜品带走了。 过了一会儿,晏蓝山又进来了。 薄雪问:“你把东西给谁了?” 晏蓝山正在给他解餐巾,修长的手指间或触碰到薄雪修长白皙的脖颈,有点凉。 薄雪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是椰岛的土著民。”晏蓝山回答他,“这里贫富分化很严重,他们都没什么东西吃。” 薄雪站起来,让晏蓝山帮他提着包,跟着晏蓝山走:“你不是第一次给他们送东西了吧。” 晏蓝山承认得很痛快:“是的。我已经驻扎在这里半年了。” 热岛的风吹过来,温暖地拂过面颊。 像是情人间的亲吻和呓语。 薄雪的海景别墅在海岸的对面。 他们散步回去。 两个人都没提回去住宿的问题。 ——晏蓝山送他。 海岛暗下来之后的天也不算很暗。 墨蓝色的天空里没什么云层阻挡,丝丝缕缕地飘过去,像是一团黑色的墨汁。 椰林在风中摇曳,风吹过的时候,就会发出呼唰的声音。 沿着海岸,还有很多人在一起跑步。 他们大多是来这里度假的小情侣,两人一组的。 也有来这里度假的一家人,三三两两,跟着一起走。 晏蓝山很久没有好好地享受过这样片刻的宁静。 这种只关心眼前,不需要顾忌太多以后,也不必回忆起惨痛的过去的时光,在过去的两年里,实在太少太少。 好像只有真正回到了薄雪身边的时候,他才敢放肆地,享受一下自己的青春。 薄雪和他并排走。 两道影子被路灯光拉得很长,斜斜的,有些滑稽。 薄雪吃得很饱,蹦蹦哒哒不起来,只能慢吞吞走。 晏蓝山也不嫌弃他走得慢,陪着他拖拖拉拉。 薄雪忽然说:“晏蓝山,晏蓝山。” 声音很熟悉,就像梦境里出现过千百次的呼唤。 晏蓝山下意识嗯了一声,尾音上扬,眼睛里都是亮亮的光。 温润又温柔。 “你刚刚在骗我,对不对?”薄雪说,“你这两年开心吗?” 晏蓝山没有迟疑。在薄雪面前,他不需要伪装:“我不开心。” 薄雪问:“为什么?” 因为你。 因为你的假消息。 因为你毫无音讯的两年。 因为你无数次出现在虚无缥缈的梦境。 全都是你…… 晏蓝山没有说,他大逆不道地摸了摸薄雪的头发,像缎子一样滑润。 “太忙了。”他说,“……还有一点点,想你。” 他们走到了情人礁。 路灯光影影绰绰的,看不太清楚对方的眉眼。 薄雪站住了,仰起脑袋看着他:“晏蓝山,晏蓝山。这里是情人礁诶。” 晏蓝山看着他,目光缱绻深情。 他说:“你想要亲吻我吗?” 第 21 章 骄纵少爷x落魄天才(21) 晏蓝山没有犹豫。 月光下,薄雪两片薄薄的唇犹如沾着露水的花瓣,鲜红娇艳,透露着馥郁的芳香。 很诱人。 晏蓝山捕捉上了那两片唇。 那些日日夜夜里的徘徊和恍惚消弭无踪,无数次在梦境中梦见的虚影与现实交叠。 安心得让人想叹气。 薄雪被亲的有些晕晕的。 他握住晏蓝山的手臂,蓬勃的张力透着薄薄的衣服传过来,显得很有安全感。 晏蓝山就像一只狼犬,在他面前,收束起了自己的尖牙利爪,小心翼翼地对他。 像对待一积薄薄的、快要融化的雪。 薄雪被亲的唇很红,他推了推晏蓝山的胳膊:“够了……我有点晕晕的。” 晏蓝山没说话,微微弯下腰,抱着薄雪细瘦的腰身,有一点点尖的下巴搁在了薄雪的肩膀上。 声音很委屈:“我以为你不要我了,少爷。” 薄雪拍了拍他的背。 他感觉到了自己肩膀上有一点点湿湿的热意。 少爷从小娇生惯养,从来没安慰过人。 对于晏蓝山的泪水,他显得笨拙极了,只能摸摸晏蓝山的脑袋:“没关系,幸好你现在找到我啦。” 晏蓝山把脑袋抬起来,从他的角度,可以看见薄雪的脖颈,细细瘦瘦的,仿佛一折就断。 很白,让人很想在上面留下属于自己的痕迹。 像是盛开着一朵殷红的花朵。 美丽娇艳。 晏蓝山没有趁机提到薄雪的那些朋友们。 他有分寸。 不想再让少爷莫名其妙的离开,也不想让少爷讨厌自己。 他只好克制。 * 情人礁离薄雪的房子已经很近了。 薄雪没让晏蓝山提前回去,让他帮自己背着包,两个人一起走过去。 晏蓝山认路的本领很强。 他白天刚刚来过一回,就算椰岛的晚上没有什么光,他也能认清楚回家的路。 离别墅几步路的时候,薄雪忽然停住了,伸出手:“卡。” 晏蓝山顿了一下,没有立刻把卡给他。 少爷……难道不想让他进去? 可是,少爷刚刚还对他很好啊。 晏蓝山有点失落,随即想到了另外一个更可怕的可能。 少爷说他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但是,他也说过,自己的朋友有很多。 那那些亲吻、拥抱,以及更亲密的事情,薄雪都和其它“朋友”做过吗? 他捏住薄雪的手腕,眼神中流露着毫不保留的委屈:“少爷……你又要抛弃我吗?” 他像一直等了主人两年的小狗,一刻也不想和他分开。 小心翼翼,又奢求不断。 薄雪叹了口气,少爷脾气上来了:“什么叫又啊?晏蓝山,我们之间因为种种原因分别两年,不全是我的原因。”当然还有系统任务安排啦。 晏蓝山不知道他的理由,他只知道,薄雪没有以前那么喜欢他。 没有,真的没有。 甚至还多了一大群狐朋狗友们,虎视眈眈着中间的薄雪。 他不想退让了。 晏蓝山看着薄雪,眼眶微红:“所以正是因为这样,我才想跟着您。我不想再一个人……” 薄雪沉默了。 两个人开始僵持。 其实薄雪也不是非不能让晏蓝山去他家不可。 主要是他如果半夜起来想找点薯片吃吃,就会被抓包。 薄雪义正言辞:“不要,你明天可以再来找我。” 晏蓝山停了一会儿,像是在消化他这句话的意思。 过了片刻,他才说:“少爷,我想为您安抚精神力。” 目光直勾勾的,像小狗。 渴求又渴望。 薄雪听了他的话,后知后觉想到了那几个夜晚。 滚烫炽热的夜晚。 他记得那个感觉,还是很舒服的。 薄雪不会抗拒舒服。 他只是稍稍迟疑了一下,就回答:“那好吧。” 他们的目的精确又直白。 系统009被自动屏蔽,满屏花一样的马赛克。 薄雪听不见它愤怒的嚎叫。 晏蓝山把薄雪压在松软的榻榻米上亲吻。 秾艳的唇,锋利的眼角。 红润的唇珠,高挺的鼻梁。 晏蓝山一一虔诚吻过,像是朝拜的信徒。 薄雪几乎喘不过气来。 被亲得眼角通红,连耳尖尖都染上了秾丽的红。 很勾人。 薄雪喜欢晏蓝山身上的香气。 栀子味的,永远也闻不腻。 比所有他见过的香水都要馥郁。 晏蓝山换了个姿势亲他。 久别两年的小狗像是憋了很久,想一次性把债讨完,把薄雪抱到膝盖上,亲亲他的耳廓。 薄雪能感受到晏蓝山的压迫感。 很明显,很逼迫人。 薄雪有些不自在,脸颊漫上了粉色。 晏蓝山的声音在他耳后响起,近得恍若在他身体里,低低哑哑的,很蛊人:“少爷,帮帮我,好不好?” 薄雪嗯了一声。 …… …… 半小时后,薄雪甩了甩酸痛的手腕,蹙着眉喊:“晏蓝山,晏蓝山。我好累。” 晏蓝山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的声音才飘过来,很轻:“少爷,可以再喊我两声吗?我很快的。” …… …… 晏蓝山抽了一张纸巾,对薄雪说:“少爷,手伸出来一下。” 薄雪没力气了,把手给他。 白色的纸巾擦掉与之同色的污浊,一点点的,很细致地旋过透着点红色的指尖,把指缝也擦得干干净净。 他抱起薄雪,问:“少爷,你想在这里,还是卧室?” 薄雪本来没有感觉的,被他的话一说,又觉得有些燥热。 他捞过桌上的玻璃水杯,喝了一口。 水珠从他红唇上滚落,像是一片沾着露水的花朵。 “在这里。”薄雪说。 灯火明明昧昧,别墅的落地窗自动遮盖上一层防窥膜。 薄雪坐在高处,俯视他的信徒。 …… 后半夜,晏蓝山才停下来。 薄雪摸了摸他的脸颊,眼泪还挂在腮上,断断续续地抽咽:“晏蓝山,晏蓝山。” 晏蓝山帮他系上扣子,闻言嗯了一声,尾音上扬:“怎么了少爷?” 薄雪可怜巴巴地擦着眼泪,一边说:“你……不觉得脏吗?” 晏蓝山摇摇头:“我不觉得。” 他忽然起了点坏心,补充说:“再说了,这又不是第一次我帮少爷……” 薄雪捂住了他的嘴。 他亲了亲晏蓝山那两片漂亮的唇。 M形状的,很性感。 他尝到了自己的味道。 晏蓝山抱着他,往楼上走。 “该睡觉了,少爷。”晏蓝山附在他耳边,热气吹拂。薄雪不小心晃了下手臂,又感受到了灼热的气息。 他头一次有点尴尬。 晏蓝山闷哼了一声,笑意很明显:“怎么办?” 薄雪捂脸:“我再帮帮你?” …… 因为这句话,第二天的薄雪根本抬不起手来。 系统009还在为它封心锁爱一整晚而难过,幸灾乐祸道:“雪宝,你手这是怎么了?” 薄雪破天荒没理他。 手好酸啊…… 好像不是他自己的了。 那股酸痛下一秒就被温温的热感给取代。 晏蓝山拿了一条热毛巾,帮他敷在了手腕上。 薄雪嘶了一声。 刺痛之后,他感觉好舒服, “还很痛吗?”晏蓝山摸了摸他的脸,有些歉意,“少爷,对不起,我……” 薄雪懒洋洋地看了他一眼,回答:“你不要说了,还酸,不痛。” 晏蓝山给他端出了几叠盘子,都是他做的早餐。 很有异域风情。 这两年晏蓝山一个人在外面,饭应该没少做,烹饪水平好像越来越高了。 薄雪吃得很欢快。 他还有机会和系统009吹泡:“99,你看,这就是人生巅峰。我们半路上遇见了晏蓝山是真不错啊。你觉得呢?” 系统009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它才说:“那个,雪宝,我怀疑晏蓝山很有可能赖着你不走了。我们还到处旅行吗?” 薄雪咸鱼躺:“先不管那么多,吃干抹净就走……看来晏蓝山这两年学了不少好吃的,嘿嘿。” 系统009还要再说,就被薄雪用数据线投送来的数据流早餐堵住了嘴:“……还真不错啊。” 薄雪埋头吃完,舒舒服服地躺在榻榻米上看综艺。 这几年来,他一直看的是一档搞笑综艺,人设不有趣,配音稀烂,全靠烂梗支持。 但是薄雪喜欢。 他摊了一会儿,见晏蓝山还没有走的打算,有点坐不住了:“晏蓝山,晏蓝山?” 晏蓝山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薄雪咬着苹果,说:“你今天是不上班吗?怎么还在我这里呀?” 晏蓝山不起波澜:“我向队里请了长假。” 薄雪拿着苹果的动作停滞了一下,有些疑惑问:“为什么啊?” 晏蓝山看起来很无所谓:“我两年没有休增补假期了,这次正好可以一起休息……都是正常放假。” 薄雪有些惊恐地敲系统009:“99!男主他怎么变了!他不是应该最爱呆在部队里,整天不是打仗就是四处巡逻吗?怎么还在这里请长假了?你快帮我查查这是原剧情内容吗?” 系统009查阅了一下资料,很斩钉截铁地告诉他:“不是的,原书中配角薄雪死去后,主角晏蓝山应该步步升迁,现在已经做到了上将的位置——这条虽然是达成了,但是,按照原剧情,他现在应该在和蓝星打仗。” 薄雪问:“那现在的蓝星呢?” 系统009的声音忽然变得复杂起来:“呃……蓝星在一年半之前,被晏蓝山带着军队轰平了,驱逐了蓝星里的虫潮。现在的蓝星,已经是一颗无害的星球。” 薄雪哦了一声,蓝星应该算是一个虫潮爆发的小污染源,听起来危险又偏远,根本不是刚刚进入部队的晏蓝山该做的工作—— 他居然还是领头人。 啊…… 薄雪头疼,晏蓝山到底怎么搞的,剧情都走乱了! 薄雪趁着晏蓝山去洗手端盘子过来的空隙,又问:“为什么啊?” 系统009声音有点幽幽的,像是在埋怨:“因为你啊……你改变了男主的梦想,他现在除了想登顶上将之位,还想把你哔哔——” 薄雪:“???什么玩意?哔哔是什么东西?” 系统009爱莫能助,只好装死,假装没听见薄雪的问话。 客厅里忽然响起了一声“滴滴”的提示音。 薄雪好奇的看了一眼桌面,那里摆着一个光屏,很老旧的款式,应该是晏蓝山的。 薄雪迷惑了,一边摸过他的光屏一边吐槽。 明明都这么有权有势了,还这么抠抠嗖嗖,连个光屏都不愿意换,等他回首都星,一定要帮晏蓝山换一个新的…… 薄雪打开了锁屏。 晏蓝山的屏保是一张图片。 那是两年之前,他们在辽阔无垠的沙漠里,留下的唯一一张照片。 晏蓝山长得还很青涩,但能看出他现在的影子。 薄雪自己,则没有什么变化。 这是……他的光屏。 他有意无意留在徐知秋那里的光屏,徐知秋居然真的给了晏蓝山。 晏蓝山也居然真的保存了两年。 极其爱惜。 不是因为这个光屏有多好。 而且因为,这里面有他。 也有薄雪。 第 22 章 骄纵少爷x落魄天才(22) 薄雪很轻的停了一下。 他忽然觉得心里有一块空空的地方,忽然被什么东西给填满了。 酸酸胀胀的,有点让人说不出话。 一只手从他身边伸过来,拿走了那块光屏。 晏蓝山面色淡淡的,碰了碰薄雪的脸颊,有些诧异:“少爷,怎么哭了?” 薄雪摸了摸脸,一手湿热。 他怎么哭了? 好奇怪。 晏蓝山抽了张纸巾,给他擦脸,刻意避开了敏感的眼角,以防把薄雪擦红了眼睛。 晏蓝山哄他:“别哭啦。我只喜欢你一个人,别离开我,好不好?” 薄雪什么也想不了,只能抱住晏蓝山的腰,把脸埋进晏蓝山的脖子,声音闷闷的,带着点哭腔:“好……” 晏蓝山打开了光屏里的信息。 是首都星发过来的邮件,让他赶紧回去—— 可能要有大事发生,需要上将镇守。 椰岛离首都星最近,这件事就轮到了晏蓝山头上。 按照上面的流程,他现在应该立刻去队里召集机甲,明天就离开椰岛,前往首都星。 薄雪瞄到了两行字,有些不好意思地松开手,整理自己的头发:“晏蓝山,你去吧。” 晏蓝山亲了亲他的发顶,问他:“你想回首都星吗?” 薄雪的“不想”还没说出口,晏蓝山补充说:“就当陪我,好不好,少爷?” 薄雪眨了眨眼,说:“好的。” …… 晏蓝山回队里去了。 薄雪又开始咸鱼躺躺。 系统009有些哀怨:“雪宝,你这样每天一副混吃等死的样子,让我很心酸。” 薄雪没精打采问:“是吗?放宽心好了,我感觉,离我下线不留了……这就是天理循环吧?” 系统009替他“呸呸呸”:“你说什么呢?” 薄雪嘘了一声:“好啦,我想睡觉了。昨天晚上根本没睡几个小时,累死了。” 系统009自动下线。 被爱情迷惑了眼睛的男人。 好愚昧。 * 下午的时候,薄雪也接到了来自首都星的短讯。 不过是以赛琳娜家族的名义发过来的。 自从他出走,开始满世界流浪以来,赛琳娜家族除了给他打钱打钱打钱之外,鲜少给他发过信息。 薄雪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一个家族。 他有些没心没肺地打开讯箱,点开那封邮件。 里面只有一行字—— “速回,有急事。”薄雪一字一顿念,有些迷惑,“难道,赛琳娜家族要倒闭了,忙着喊我回去给他收拾烂摊子?” 系统009说:“那应该不能够吧。你先回去看看再说,反正你也要和那个谁一起回去的。” 薄雪注意到,它的语气有点酸。 可能是这几天受多了晏蓝山的刺激,现在竟然连他的名字都不肯说了。 薄雪觉得很好笑,嘲笑了一会儿系统009之后,就开始收拾东西。 晏蓝山……其实还是挺好的。 那种心动的感觉,好像又悄悄地萌芽了, 在椰岛的夜。 * 薄雪收拾东西收拾得很慢。 生活十级残废,从小就开始养成的性子薄雪也没办法,改不了。 毕竟是大少爷,走哪都有人给他跟着屁股后面收拾。 没什么烦恼。 就算是这两年满世界乱跑,薄雪也是走到哪儿丢到哪儿。 带不走的东西就扔掉,不够的东西就原地买。 挺不环保的。 但是大少爷喜欢。 晏蓝山是在下午来的。 椰岛的天已经染上了淡淡的橘红色,像是被火烧了一般,一大串连着一大串,都是火红火红的,衬着一轮在海平面上迟迟不肯落下的太阳,又是一番和谐的颜色。 好漂亮的。 薄雪居然有些不想走。 可能是他吃过的那一顿很好吃的“椰岛蓝”。 也有可能是他曾经和晏蓝山接过吻的情人礁。 还有可能是这座漂亮的别墅。 薄雪叹了口气。 晏蓝山已经是第三次听见他叹气了,有些无奈的心疼:“要不,少爷你先留下?我应该会很快回来。” 薄雪摇了摇头,他还没告诉晏蓝山他收到赛琳娜家族短信的事情。 他说:“不啦。反正都是要回去的。” 薄雪说着,又蹭了蹭晏蓝山的手臂,很紧实,却不显得很壮,手感很好。 他昂着脑袋,看着晏蓝山那双漂亮独特的眼睛,笑了笑:“而且你不是不想让我和你离开吗?” 晏蓝山亲了亲他的脸颊:“谢谢少爷。” 傍晚的时候,他们坐上了去首都星的机甲。 椰岛离首都星实在很近,他们甚至不用穿过星轨,就能直接越过乱星流,前往首都星。 沿途的景色很漂亮。 因为椰岛这颗星球的引力不足,他们的机甲离地面仅有几千米的距离。 薄雪能看见除了椰岛这个地方有蓝色的水和绿色的生命,其他地方都是橙黄色的焦土。 像是古时候被蝗虫啃食过的庄稼地。 很丑。 薄雪问:“那是怎么了?” 晏蓝山回答:“那是虫潮侵蚀地。” 薄雪哦了一声。 怪不得,晏蓝山一个上将,居然要驻扎在这里半年之久。 晏蓝山给他指着地面上那些斑斑驳驳的地标。 “这是红水湖,是红虫在里面散发精神力,才会感染。不能喝红水湖里面的水。” “这是联络塔,一年前废弃了,因为被虫污染了。” “这是中心地标,我就住在这里。” 晏蓝山指着一个像是堡垒一样的半圆形建筑,很白,很惹眼。 像是沙漠里没有融化的雪。 晏蓝山的目光有点深。 薄雪却没有读懂他的意思。 他居然听晏蓝山说的,有点想睡觉了。 困困。 薄雪听见晏蓝山的声音,很远,很模糊:“少爷喜欢住在这里吗?我可以给你种一大片蓝鸢尾。” 薄雪意识模糊。 晏蓝山没有等来回答。 过了一会儿,机甲登陆了首都星。 薄雪醒过来的时候,还是睡眼惺忪,但身上却缠了一条雪白的小毯子,把他整个人都裹在里面,显得他的脸更加软糯。 薄雪揪了揪小毯子,想把自己从里面解放出来。 可惜少爷的手腕有点酸,不太适合今天动用。 薄雪放弃了。 过了两秒,他喊:“晏蓝山,晏蓝山。” 没人回答。 咦,他跑哪儿去了? 薄雪有点生气。 他本来就是起床气大的人,现在又莫名其妙缠在了一条小毯子里,一头顺滑的头发都被缠得乱糟糟的,不由得心烦意乱。 好生气啊。 倒数三秒钟,晏蓝山还不来的话,他就要和晏蓝山绝交一天! 说话算话! 三。 二。 一。 晏蓝山好像能听见他在心里默默地倒数似的,几乎是踩着最后一秒钟的尾巴,出现了。 他手上接着一根数据联系器,显然在忙公务。 晏蓝山问:“少爷,怎么了?” 薄雪急得快哭了:“晏蓝山,晏蓝山,你刚刚去哪儿了?我手酸,没力气,快帮我把毯子弄下来,我解不开了。” 晏蓝山走过来,那些悬浮在他身边的光屏,随着他的动作一起过来了。 “哎。”薄雪叹气,把解放了的自己从被子里捞出来,气鼓鼓的,像只小河豚,“谁让你帮我盖的被子!” 晏蓝山失笑,哄他:“对不起对不起,下次不会了,少爷。” 薄雪看得出晏蓝山工作很忙,但是他现在很生气诶。 晏蓝山居然还这个态度。 呸,渣男。 薄雪穿好衣服,气鼓鼓地走了出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又被晏蓝山一把捞住。 力气有点大,看得出来,他有点紧张。 “少爷,你去哪儿?”晏蓝山问,眼睛里有一点隐藏的不很好的紧张。 薄雪拍掉他的手,他现在还是有点生气的。 “我回赛琳娜家族。怎么,你要和我一起吗?” 话都带刺。 但是晏蓝山知道了,薄雪不会莫名其妙地再消失。 他很开心。 晏蓝山蹭了蹭薄雪的脑袋:“少爷,早点回来。我带你去一家很别致的餐厅——听说在那里,可以看见首都星最亮的星星。” 还有,还可以许愿。 许愿我们永远不要再分开。 薄雪少爷永远对这些玄玄乎乎、充满噱头的东西很热衷。 薄雪凑近他,身高堪堪挨到他下巴,双眼直视着他:“你是在赔礼吗,晏蓝山?” 晏蓝山点点头。 既然这么诚心诚意的道歉,薄雪只好勉强接受了。 他踮起脚,摸了摸晏蓝山的脑袋:“好乖。八点钟餐厅见,别忘了位置发给我。” 晏蓝山垂下脑袋,让他摸,回应道:“好的。” * 薄雪坐上了赛琳娜家族的专车。 这次不是无人驾驶机动车,而是有司机的。 “少爷您好。”司机很和蔼,笑一下就能看见抬头纹,“我是老李,以后就是您的专配司机。” 薄雪听见最后几个字眼,皱了皱眉,有些不解:“以后?这么说,以后我要经常回到赛琳娜家族?为什么?” 李师傅一板一眼回答:“我也不知道,少爷还是等回家再说吧。” 薄雪只好摊在车座上闭目养神。 系统009也很疑惑:“雪宝,我们这是在干嘛?” 薄雪没精打采:“我也不知道啊,走一步看一步吧。现在的剧情线是不是脱离了原世界了?” 系统009肯定道:“是的。不仅如此,我们还无法预测剧情的下一步进展,雪宝,你得自己小心了。” 薄雪哦了一声。 无所谓。 走一步看一步,反正他已经达成了目标。 就是不知道到时候评定的绩点算不算数了。 哎。 对于咸鱼来说,这些都是浮云。 无伤大雅而已。 * 赛琳娜庄园。 穿越以来,薄雪是第一次进来,被真正的豪门大户小小的震惊了一下。 玉石做的假山造景,从外面引来的活水,延绵好几百米的红地毯。 啧啧啧。 又土,又豪。 少爷看不上,把目光收了回去。 有一排仆人站在门口等他。 都是白衬衫,黑马甲,挑染着红色的发。 好杀马特啊。 这属于复古古地球潮流吗? 有个中年女人迎了出来,看着他的目光带着小心的笑意,想来拉他,又碍于身份不敢动,别别扭扭的:“薄雪呀,终于回来啦?你小姨我啊,可是等了好久呢。老爷子也想你。” 薄雪嗯嗯啊啊的应和着,跟着小姨进了门。 屋子里人很多,不少人带着风尘仆仆的气息,此刻正在疲倦的小憩。 小姨和他介绍,赛琳娜家族开了一场很大的宴会,整个上流的WOLF和FOX都要来参加,让他准备准备。 主场还没有开始,薄雪缩到了一边,准备等过一会儿就溜走。 谁知这一等,就等到了个熟人——季博山。 对方穿着一身不是很考究的衬衫,上面绣着奇奇怪怪的花纹,很风骚。 季博山看见他,就像看到了亲人,飞扑过去:“薄雪少爷!” 薄雪往旁边闪了一步,以防他压住自己。 季博山扑了个空,也不恼怒,笑得憨憨的:“少爷少爷,你无聊不?” 哪里是无聊,简直是无聊死了。 薄雪点了点头,上下打量着他:“你干嘛?” 季博山晃出两张票,夹在手上,得意洋洋:“嘿嘿,我弄到两张超级棒的马戏表演票,你肯定没看过吧?有会喷火的猴子诶!少爷,去不去?” 薄雪脑袋当机了一秒,重点落在“会喷火的猴子”上,几乎没有犹豫的回答:“好啊好啊!” 他连包都没拿,什么也没带,跟着季博山走了。 薄雪走到一半,忽然想起有些东西他好像忘记了。 但又实在想不起来。 季博山催促他,招了招手:“快快快,等会儿被发现可就不好了。” 薄雪应了声:“来了!” 第 23 章 骄纵少爷x落魄天才(23) 马戏的场所其实离赛琳娜家族很远。 那个叫李师傅的司机看见薄雪和季博山跑出来,刚想要送他们,就被季博山拒绝:“李叔叔,您可歇歇吧,我们就是去外面玩一会儿,很快就回来。” 李师傅怎么敢插手他们的事,点点头,放行了。 薄雪从来没有看过马戏。 自从他从赛琳娜家族出来读书,一读就是十多年,不是泡在各个交际场所给别人找麻烦,就是在宿舍里睡大觉。 这几年他满世界跑,看了好多自然风光。 马戏对此时的他有极大的吸引力。 薄雪不许季博山靠他太近,季博山本来想和薄雪勾肩搭背走的,但是薄雪说:“你离我远一点。不好闻。” 季博山皱着眉头。赶紧低下头来,在自己领子上闻了一下。 就是没有味道啊。 怎么不好闻的? 薄雪淡淡瞥了他一眼,漫漫道:“不香。” 没有晏蓝山身上香,薄雪少爷连靠近的欲.望都没有。 季博山:……好吧。 薄雪坐上了季博山开来的专车。 很大,一看就很豪气万千, 薄雪看不上里面的万紫千红富贵满堂,很真心实意地问:“季博山,季博山。你是什么品位啊,才能装潢出如此清奇的车内装饰?” 最可笑的是,车的前窗居然还挂着一个红色的挂件,上面写着:平安是福。 薄雪瑟瑟发抖,感觉自己与这车格格不入。 幸好车程很快。 季博山闷着头憋笑。 他跟着薄雪打打闹闹快十年,除了中间两年被薄雪偷走了,其他时间的薄雪少爷都是这么挑剔。 不讲道理得很。 但是薄雪就是有办法,让所有人都为他服从。 季博山观察他脸色不错,心情应该也差不到哪儿去,于是斗起狗胆问:“少爷,你跟晏蓝山怎么样了?” 薄雪还没想起他爽约的事情,捏了捏眉心,神情还是淡淡的,看不出喜怒,也看不出心情:“还能怎么样?要你管?” 季博山闭嘴了。 怎么又变成这样了,这小祖宗。 马戏团很热闹。 薄雪挤下车,找到了属于自己的VIP索道,坐在了椅子上。 他很想看那个会喷火的猴子。 季博山买的位置挺好的,能够让人看得很清楚。 又在c位。 有人给了节目单,薄雪接过来的时候,上面带了一点点滑腻。 薄雪又把节目单扔回去,皱着眉用随身带的纸巾擦手指。 很细嫩,洁白。 又带着一点薄薄的骨筋,看起来很漂亮,很养眼。 季博山又把那张节目单接到手上。 薄雪定睛看表演,抽出时间问他:“会喷火的猴子还有多久才出来?” 季博山有些无奈:“少爷,是啊,这马戏才刚开始呢,才演到第一个节目。你要看的会喷火的猴子,在倒数第三个,估计还有很久……” 周围很吵闹,薄雪哦了一声,正好他想睡觉。 季博山帮他放平了椅子,让他躺着睡。 “要衣服盖着吗?”季博山问。 薄雪皱眉,小脸绷紧:“不要。” 好脏的。 又不香。 季博山笑了一下。 好吧。 薄雪自己用自己的大衣外套盖在了身上。 虽然那股香味有一点点淡了,但是还是能闻到那种细微的、浅浅淡淡的栀子香。 很舒心。 过了一会儿,薄雪还是睡不着。 他好想看猴子。 又爬起来,睡眼惺忪地坐在那里,睫毛上都染了一点水光,玻璃一般剔透的双眼在暖光下显得更加灵动。 蒙着一点水雾,很惹人怜爱。 季博山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有点渴,就把服务生叫了过来。 他问薄雪:“你要喝什么吗?” 薄雪说:“水。” “不要果汁?” 薄雪摇头,他怕不干净。 不太敢喝。 等服务生把饮品拿上来的时候,薄雪又睡着了。 小脑袋像小鸡啄米,一下一下的往下面垂着。 等到快完全垂下了,又会抬起来一点儿。 很可爱的。 季博山忽然起了点私心。 他提起胆子,摸了摸薄雪的头发。 触感很舒服,像是摸到了一块上好的缎子。 丝滑柔顺,让人还想再摸摸。 手心透着薄薄的热度,很舒心。 薄雪没反应。 季博山小声叫:“薄雪少爷?” 薄雪没理他,他又叫了一声:“薄雪?你睡着了吗?” 薄雪真的睡着了。 季博山把他的脑袋偏了偏,搁到了自己肩膀上。 不是很有重量。 * 另一边,落星餐厅。 服务生注意到,有一个男人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 应该是在等人。 服务生偷偷抬眼看他,他穿着剪裁合身的,看不出是什么名牌的高定西装外套,里面叠着一件白色的衬衫,很正式。 那个男人也很年轻,不过二十出头的岁数。 眉目锋利,鼻梁很挺拔,侧脸的曲线起伏不定,五官立体又鲜明。 很帅。 可是他已经等了两个多小时了,但脸上却没有露出半分不耐烦的情绪。 他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服务生有些坐不住,走过去问他:“先生您好,您现在想点餐吗?” 晏蓝山摇头,要等薄雪的。 薄雪应该会有喜欢吃的菜,特别是甜品。 晏蓝山找了好久,才找到这样一个又能满足薄雪的肚子,又不会让少爷觉得太枯燥无味的餐厅。 可是为什么薄雪还没来。 难道是被赛琳娜家族扣下了? 晏蓝山蹙了蹙眉,打开那个老旧的光屏,屏保上的白发青年笑容很鲜活。 是一种动态的美。 晏蓝山沉默地点开通讯箱,又关上。 已经离约定的时间过了两个多小时,薄雪为什么没发信息给他? 真的被扣住了? 晏蓝山走出餐厅,打了电话。 “您好,这里是通讯接收器,您可以在语音信箱留言……” 晏蓝山挂了电话。 他朝服务生飞快地说了声:“不好意思,我得先离开了。预约餐厅的费用请从我账户上扣除,谢谢。” 服务生呆呆的看着他火急火燎上了车,又飞奔着跑远。 他摇了摇头,去收拾桌面。 桌子上面,放着一束花。 蓝盈盈的,像是暗夜里的星星。 服务生看见了一张卡片。 他小心翼翼的打开,看见上面很飘逸漂亮的字体。 只有一句话。 赠你满天星。 …… 赛琳娜家族还是灯火阑珊。 今天是宴会前的小序曲,薄雪的车停在外面,都能听见室内里传出来的隐隐的歌声和奏乐声。 华贵脆弱,像是一场贵族之间的美梦。 晏蓝山推门进去。 他有请柬的。 奏乐声被他的忽然闯入吓了一跳,停住了。 大厅里忽然静寂无声。 所有人都在看着他。 晏蓝山不在意,他扫视着人群以及各个角落,想找到薄雪。 可惜没有。 他的视线一顿,在一个角落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包。 是薄雪的,他不会认错。 晏蓝山走过去,把包拎在手上。 白色的小包拎在他手上,居然不显得很幼稚。 薄雪的小姨像是认出了他是谁,有些尴尬,上来打了个招呼:“是晏蓝山长官吧,怎么来的这么晚……” 她还没说完,就听见这个阴鸷而极富压迫感的男人开口了,声音低低的,带着说不出的危险:“薄雪少爷呢?” 小姨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可能和别人出去玩儿了。” 晏蓝山的眼神越发冷了,小姨闷不吭声地又往回挪了几步,有点惧怕。 活阎王似的,又没有人吞吃了他的少爷。 吓死个人。 还是管车的老李师傅出来打了圆场:“我知道我知道,少爷和季少爷一起出去玩了,听说,要去看什么马戏?” 晏蓝山皱眉,走过去:“什么季少爷?” 小姨给老李师傅接话:“应该说的是季博山少爷,我下午的时候就看见他们在一起玩。应该是,错不了。” 晏蓝山走出门的时候,没忘记丢下一声仓促的“谢谢”。 原来不是被赛琳娜家族扣着了。 是自个儿跑出去玩了。 还不接他电话,把包扔在这里。 逗狗玩吗? 晏蓝山把包扔到后座,说是扔,其实还是小心翼翼放着的,他知道薄雪很宝贝自己的东西,然后他回来看见自己的东西坏了或是怎么的,那指不定该怎么闹。 晏蓝山叹气。 少爷……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他捏了捏眉心,左手夹着一根烟。 单手开打火机点燃,烟雾升腾。 晏蓝山知道薄雪不喜欢这个味道,他开窗散了一会儿烟气,对自动驾驶系统说:“城南,202街道,马戏团。” 自动驾驶系统很高兴,因为它自从被安装到这里,就压根没有被使用过几次。它很人性化的说:“好哒!正在前往——” …… 另一边的薄雪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他醒过来的时候,季博山正坐在他旁边,自己的脑袋歪在了他肩膀上。 薄雪咦了一声。 倒不是有多讨厌季博山,只是没有那个味道,他就是不喜欢。 ——也许也是因为,季博山不是晏蓝山。 所以他不喜欢。 季博山察觉动静,偏过头看他。 他笑得很傻气:“少爷醒啦。” 薄雪心里还挂记着那个会喷火的猴子,着急地问:“演了吗演了吗?我睡过头了?” 季博山笑:“没有,还有两个节目才到,本来我想到时候就把你叫醒的。” 薄雪拍了拍胸口,雪白的发丝随着他的动作动了动,很飘逸,季博山能闻见他头发上的洗发露的香味。 小苍兰味道的,还掺着点不知名的花香。 薄雪没在意季博山的目光,专心致志地看表演。 这些马戏其实很有趣的,几只被驯化了的动物在人们手底的指挥下做出旋转、跳跃的动作。 明明是濒危物种的野兽,也要在人手底臣服。 有点悲哀,却又理所当然。 季博山问他:“好看吗,少爷?” 声音很近,薄雪差点又以为是晏蓝山要来吻他。 不是的,不是晏蓝山。 晏蓝山很香的。 薄雪玩了一会儿头发,垂着脑袋嗯了一声。 他忽然觉得这个马戏也不是很好看。 有点想回去,但是他又想到,都在这里坐了一晚上了,只为了看那个传说中的会喷火的猴子,现在快排到了,又要离开,有点划不来。 薄雪少爷决定再待个几分钟,把会喷火的猴子看完。 季博山找他攀谈:“少爷,你说这些猛兽被驯化之前,会伤害饲养员吗?” 不知道为什么,薄雪想到了两年之前,在克林顿学院救下来的少年。 ——与其说救,不如说是强买强卖,半抢过来的。 那些尖牙利齿、锋利的爪牙都被晏蓝山一一收起,只剩温顺的皮毛。 让人爱不释手。 这就是驯化吗? 薄雪不太清楚。 他低着头玩手指头,季博山就在他旁边喋喋不休,一直在说这些马戏团动物的事情。 薄雪只在想晏蓝山。 没想别的。 忽然,他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和千百次听过的不同,那道声音像是淬了冰,凉凉涩涩的,带着点压抑的怒火。 薄雪转过头,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 晏蓝山的眉眼不太清晰,半张脸都笼到了黑暗的阴影里,显得隐隐绰绰的。 他不顾旁人异样的眼光,伸出一只手,眼神里是从未表露出来过的温柔病态:“少爷,我来接你回家了。” 薄雪看着他不起波澜的眼睛,默默想。 完蛋。 第 24 章 骄纵少爷x落魄天才(24) 薄雪最后还是没看见会喷火的猴子。 他沉默了。 现在终于想起来今天早上他答应过晏蓝山什么了。 吃饭。 看星星。 八点钟。 落星餐厅。 不见不散。 晏蓝山难道一直等着他? 罪过大了啊。 晏蓝山不说话,径直开车。 他牵了牵晏蓝山的袖子,有些讨好:“晏蓝山……你怎么不说话呀?赶紧理理我,好不好。” 晏蓝山还是没说话,沉默地打开导航。 薄雪泄气了,破罐子破摔:“我真的忘了嘛。你为什么不打我的通讯?” 晏蓝山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为什么,目光凉凉的。 “我打了。”他终于开口说,“32个。从8:00开始打到了10:30。你一个都没接,少爷,你知道为什么吗?” 薄雪愣了一下,问:“为什么?” 晏蓝山垂下眼睛,看着明明灭灭的灯火:“因为你的包都没拿,我去了赛琳娜家族,我以为你被扣住了……结果不是的。” 薄雪看着他,有点惊讶。 晏蓝山很少一次性说这么多话,也很少情绪如此外露。 这应该是他第一次除了表达喜欢以外,在他面前出现的明显的情绪。 薄雪有些嗫嚅,手指头互相绞缠着:“对不起……” 他放弃了解释,无论怎样,这次都是他做得不对。 晏蓝山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没关系。少爷,你去哪里,我都会找到你。我不会放弃的。” 无论是出走两年,一丝音讯都不放回。 还是心血来潮爽约,让他一个人等两个小时, 晏蓝山都会等。 他只是只小狗,等待主人。 即使有独占的欲望,也不会表露出来。 ——薄雪喜欢乖小狗。 不然的话,他连最后的一点儿情绪价值,也没有了。 薄雪往晏蓝山那边蹭了蹭。 他左看右看,晏蓝山都不像是没事的表情。 薄雪抱住了他的手臂:“晏蓝山……你不要生气,我下次不会了,好不好?” 晏蓝山笑得很温柔,和以前一模一样,总是包容,像是能够忍受所有:“好的,少爷,我没有生气。” 薄雪相信了。 他忽略了晏蓝山眼睛里暗下去的光。 晏蓝山真好,薄雪想。 * 薄雪为了表达歉意,带晏蓝山回到了自己住的那个别墅。 薄雪很快的洗完澡,只围了一条浴巾,噔噔噔的跑出来,眼睛晶亮,也有些扭捏:“晏蓝山……你今天想要吗?我、我可以帮你……” 晏蓝山捉住他往下乱探的手,触感温润滑腻,很细,像是麻杆子,一折就断,让人忍不住放轻了力度。 呼吸粗重起来,晏蓝山想起薄雪今天手腕都抬不起来的样子,有些犹豫,拒绝了:“不用了,少爷。我不想。” 薄雪皱皱眉,他看起来……明明很想啊! 为什么说不想? 难道是晏蓝山不想原谅他? 他都这么放下身段,主动想帮晏蓝山了…… 可能是他给的不够? 薄雪脸红,绯红漫上耳尖:“那我不用手,好不好?” 晏蓝山握了握指尖,那里泛上一股热意。 不可以。 晏蓝山在心里说。 但是薄雪一直在撩拨他…… 晏蓝山没说话,腾的一声站起来,往二楼去了。 他要洗澡。 顺便冷水冲凉。 受不了了。 薄雪问系统009,语气很无辜:“晏蓝山怎么了?” 系统009是个单纯的小系统,也和薄雪一样摸不着头脑:“我也不知道啊?” 好吧。 薄雪跟着他上了二楼。 水流声隔着薄薄的门传过来,不太明显。 淅沥沥,哗啦啦。 中间夹杂着男人沉闷的喘息。 很粗重。 薄雪就扒在门口偷听。 像个小变态。 没过几分钟,浴室的门朝里面打开了。 蓬勃的热气从里面传出来,蒸腾着上升到空气中。 和冷空气一相遇,就凝结成为细小的小液滴。 扑了薄雪一头一脸。 晏蓝山看见他蹲在门口,可怜巴巴的,问他:“少爷,你在这儿干什么?要用浴室吗?” 薄雪摇摇头,眼巴巴地看他:“等你。” 晏蓝山挑眉:“等我?” 薄雪抱住他,黏黏糊糊的,缠着他的腰:“等你,陪我一起睡觉。” 冷水刚浇下去的火又起来了。 晏蓝山捏着指尖,勉强克制住,说:“少爷,离我远一点。” 嗓音低低哑哑的,透着没消散的欲.望。 薄雪没听出来,还以为晏蓝山不想原谅他,像只八爪鱼一样缠在他身上:“不要!晏蓝山,你居然嫌弃我!” 他好委屈。 爽约而已,又不是第一次。 晏蓝山用得着对他敬而远之避如蛇蝎吗? 薄雪好难过。 一点湿润的液体洇湿了眼角,泪光灼灼的,那双琥珀般的眸中在暖光下如同融化的糖。 那么甜。 晏蓝山终于亲了亲他的眼睛。 “我不生气。”晏蓝山说,“少爷,不要做你不喜欢的事来讨好我……” 还没说完,薄雪又抱住他声音闷闷的,委屈极了:“我就是喜欢你而已!喜欢你,就是我喜欢的事!你为什么不听?” …… 晏蓝山把他压在浴室门上亲吻。 从额头亲到鼻子,再到耳垂,最后才是红润润的唇。 薄雪耳尖都漫上了粉红色,惹的晏蓝山亲了又亲。 他受不了,揪着晏蓝山的袖口,小小声:“做吗?” 晏蓝山的眼眸暗沉沉的,每当他动情时,那点蓝色就会冒出来,微微的蓝。 “不可以。”他哑声道,摸了摸薄雪的头发,“明天,你还要去赛琳娜家族,对不对?” 会很累的。 薄雪没告诉过他赛琳娜家族的事情。 他有些迷糊的抬起头:“你看了我短信吗?” 晏蓝山说:“没有。我开了定位功能。” 薄雪哦了一声,不想追究这个定位是什么时候开上去的。 反正他不在意。 晏蓝山亲亲他的耳垂,声音很轻,热气吹拂:“少爷想做吗?” 薄雪不知道,他闭着眼睛,睫毛轻轻抖动,像是一只不安的蝴蝶。 振翅欲飞。 晏蓝山摸了摸他的腰,薄雪软了一下,几乎站不住。 他听见晏蓝山的笑声:“下次,等我们都忙完了,好不好?” 薄雪只能说好。 他迫不及待的,又去亲晏蓝山的唇。 好香,薄雪很喜欢。 …… 薄雪半夜才睡下。 他这次手不是很酸了,但是也很累。 不过,最累的还是晏蓝山。 通讯光屏催命似的响了两声,又被薄雪一手按掉。 他才刚睡下。 谁敢打扰薄雪睡觉。 晏蓝山抬起脑袋,看了一眼薄雪的光屏,推了推他:“是赛琳娜家族。” 薄雪声音闷闷的,把脑袋埋在枕头里:“不管。” 晏蓝山亲了亲薄雪的头发:“接一下吧,万一很重要呢?” 薄雪被他亲得回了神,嘟嘟囔囔,很不满意:“接就接。” 晏蓝山很自觉地去了外面。 薄雪接通了电话。 “大半夜的干什么?”薄雪语气不太好,打了个呵欠,“还让不让人睡觉?” 电话那头是他的小姨,声音带着抱歉:“不好意思啊薄雪,你现在,最好来一趟老宅。我们这里,被机甲队包围了……你……别带晏蓝山来。” 薄雪皱了皱眉,赛琳娜家族虽然和他不说关系不近,简直是毫无关系,除了每月打钱的时候,薄雪能想起它几秒钟以外,就再没有一点印象。 但是平心而论,赛琳娜家族挺好的。 更重要的是,如果赛琳娜家族倒了,受伤的只会是那一堆老老小小……和薄雪的零花钱。 薄雪想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先过去看看,答应她:“我马上过去。” 电话挂了。 薄雪探出头去,喊了一声:“晏蓝山,晏蓝山。” 晏蓝山正好端着两杯牛奶上来,闻言轻轻“嗯”了一声,尾音上扬:“怎么了,少爷?” “我要去赛琳娜家族一趟。”薄雪飞快地说,想往下面跑,又被晏蓝山一把捞住。 “等一下。”晏蓝山把热好的牛奶端给他,看着他的眼睛,“把热牛奶喝了再走,好不好?” 薄雪没法拒绝,只好咕嘟咕嘟地喝下去:“我走啦!” 晏蓝山嗯了一声,目光温柔的跟随着他,直至他上了赛琳娜家族的车。 晏蓝山倏地想起了自己回首都星时接到的任务。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赛琳娜家族……可能要变天了。 * 来接人的还是老李。 老李还是那么和蔼可亲,不过眼角带了一点青黑,好像是根本没睡。 薄雪出于礼节性的关切:“李师傅,你怎么了?没睡好?” 李师傅一边开车一边苦笑:“哪里睡得好啊?少爷。赛琳娜老宅都被机甲队给包围了。” 薄雪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现在赛琳娜家族的掌权人是谁?” 李师傅回答:“是您的父亲,薄景山上将。” 薄雪哦了一声。 车开的很快,几乎是横冲直撞。 所幸的是半夜的车道没有什么车。 与今天上午薄雪来的时候不同,老李师傅带他走了后门。 一片郁郁葱葱的景观里,还是一座假山。 可见赛琳娜家族的掌权人——他父亲薄景山,对假山多么多么热衷。 薄雪叹了口气,跟着老李走进了红地毯尽头的大拱门。 昨晚举行的宴会的痕迹还残留着。高高的香槟塔还剩了很多。 地上摔破了几个杯子。 一片混乱的场景。 薄雪走进来的时候,全场瞩目。 一道道视线在明里暗里钉在他身上,薄雪感觉有点很不舒服。 但是没办法,少爷不可能把他们都赶出去。 他站在中央,抬起头,看见了他站在二楼、那个素未谋面的父亲。 薄景山长得很威严,成熟WOLF的气息一览无余。 薄景山对薄雪倒是很和蔼,招了招手:“小雪,上来。” 薄雪很乖,也一时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点点头,走了上去。 在所有人视线目送中,薄景山带他进了自己的书房。 那里面很多书,没有墙,四周都是嵌入式的书柜,至少有几千本。 这在以数据化为主的时代很不多见。 薄雪站在他面前,收起了大少爷的放纵和骄傲,垂着脑袋,有些拘谨地喊了声:“父亲。” 薄景山嗯了一声,很慈祥:“好几年没见到小雪了,小雪都长大了。” 薄雪低着头,看着自己脚下的地毯。 一圈圈的螺旋花纹,是古波斯纹路的。 让人看起来很晕,感觉下一秒就要掉进一个无底的漩涡。 薄雪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只好说:“谢谢父亲。” 薄景山笑了一下,不太宽厚,让人有些心颤:“你也该懂事了。知道我今天找你来干什么吗?” 薄雪看着他。 “联邦想要削弱赛琳娜家族,甚至想把它消灭。”薄景山的目光很深,几乎要看到人心里去,“我会把家主地位传给你。从今天起,你就是赛琳娜家族的主人。” “作为代价。你的WOLF级的精神力将要被清洗。” “小雪,你愿意吗?” 第 25 章 骄纵少爷x落魄天才(25) 薄雪迟疑:“我……” 薄景山没有给薄雪拒绝的机会。 他说:“带少爷进清洗室。” 话音刚落下,薄雪身边就立刻过来了几个身高体壮的佣人们。 他们有的拿着麻绳,有的拿着麻醉剂,那样子是非把薄雪带过去不可。 薄雪被人扭住了手腕,眼泪立刻就下来了。 好痛。 他使劲挣扎,知道自己不能随意就把WOLF的标记洗掉—— 薄雪有精神力缺陷的。 薄雪没忘记,薄景山也没忘记。 薄景山抽着雪茄,淡淡道:“小雪,不要挣扎了,不要把自己弄伤了。只是洗掉一个印记而已,你拯救的是我们整个家族,而我们永远不会坍塌的地位。赛琳娜的荣誉,不允许任何人践踏。” 薄雪哭着喊:“那我呢!” “我就应该为了赛琳娜牺牲吗?凭什么?!” 薄景山的声音很沉静,像一潭无波的古井。 “你是嫡系长子,理应承担起这个责任,你出走两年,满世界游玩,我可有一次阻拦过你?小雪,你该成长了,不要太任性!” 薄雪扒着门框,知道已经没有用。 清洗室就在他的书房里面,是一个单独的小隔间。 房门很厚,外面的人根本听不见书房里面的动静。 就算有人想救他……也不敢啊。 薄雪很害怕,他下意识喊:“晏蓝山!晏蓝山!” 薄景山的神情动了动,笑道:“你叫晏蓝山做什么?你知道当年他的家族为什么衰弱吗?你不要以为他现在成了SHEEP就是臣服,当年如果不是他,希顿家族现在已经销声匿迹了,哪里还可能让他这个遗孤存活于世?” 薄雪看着他,眼睛很红。 他好狠的心。 “不过还真要谢谢他了。”薄景山点着了另外一根雪茄,夹在手指尖,“如果不是他不肯沦落为SHEEP,拼命往上爬,四处攻打虫星,拖了好长时间,我们也不会如此晚才被盯上。这还要多亏了你呀,薄雪。” 薄雪摇摇头,神色怯懦,带着一丝无法压抑的恐慌。 “听说你和他走得很近是吧?”薄景山以为不明地笑,“你也不要太谦虚,他走到今天这步有你一半功劳。” 薄雪怔怔仰着头,眼泪无声滑下,他忽然有些听不懂父亲在说什么了。 “两年前我安排的那场训练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你重伤,好让我们赛琳娜家族削弱实力,从而屹立不倒。”薄景山笑得很沉,透着衰颓的暮年气息,“谁知道你跑了,薄雪,你居然跑了。” “现在你知道为什么晏蓝山不肯恢复他的WOLF精神力标识了吗?因为他把自己当做了保护你的靶子,晏蓝山再也没有精神力了。你现在的身份,地位,都是一条叫做晏蓝山的狗出生入死帮你换来的。” 薄景山点到即止,又舒缓了语气:“小雪,放弃你的精神力吧。那是你偷来的,你本来就不配。” 薄景山不再说话。 薄雪听不见了,他的耳朵好像被凝结成胶质的空气给堵上,所有声音都在他面前变得模模糊糊的,像是阻隔了一层东西。 不清不楚又遥远。 他不想听。 薄雪被拉进了清洗室。 冰冷的仪器在他脆弱的脖颈上游走,清洗精神力标志不能够打麻醉针,他能感觉到激光落在他脖颈上时发出的滋滋声。 清晰而模糊。 他麻木了。 他离开这两年,晏蓝山究竟是怎么过的? 晏蓝山还瞒了多少事情……没有和他说? 薄雪不敢想,咬着唇,脸色发白。 痛苦成了最好的疗慰剂。 他心在滴血。 …… 滴答滴。 外面居然下了雨。 晏蓝山坐在长桌前,周围是一圈坐得整整齐齐的将领们。 他们在等候上级指挥。 按照预定的时间,还差十分钟,他们就应该前往赛琳娜旧宅,把那里的势力彻底铲除。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兴奋的表情。 为联邦帝国除去蠹虫,为联邦人民提供安全的环境,平衡势力范围,是他们最乐见其成的事情。 有人暗自攀谈,又顾及到头顶上坐着的将领,正是好几年前清扫过的遗孤,声音很低弱。 絮絮叨叨的,窃窃私语。 晏蓝山听不太清,反正就由着他们去。 他的行动也没有告诉薄雪。 他对赛琳娜家族一点感情都没有,两年的利用挡箭牌,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愿意,不代表乐意。 现在,晏蓝山找到了薄雪。 他有能力护好自己的少爷,尽可能地不折损薄雪骄傲的翅膀。 随他去。 无论怎么样,晏蓝山都可以保护好他。 肯定可以的。 晏蓝山已经想好了,等过一会儿,赛琳娜家族全盘倒塌,他就可以趁机把少爷带出来,两个人远走高飞,他也不做什么上将了。 他要带薄雪回椰岛,那里的房子很漂亮,他可以买下那栋木质小别墅,在后面种属于他们自己的花。 想去哪儿,晏蓝山都陪着薄雪。 他们可以永远在一起。 有人碰了碰他的肩膀,是他的侍从官,塞纳。 塞纳长着一张讨喜的小红脸,小心翼翼的问:“长官,时间到了。现在出发吗?” 晏蓝山点了点头,冷漠而精明:“出发。” * 薄雪从精神力清洗室里出来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颈侧,创口处传来一阵刺痛。 抬起手,触手就是一片湿热的红色。 还在流血。 薄景山已经不见了。 薄雪问了问自己身上,只能闻见浅淡的小苍兰香气。 这是他自己衣服上的味道。 晏蓝山的味道呢? 他有些木然,抓着自己的衣领闻了又闻。 没有了。 他闻不见了。 那股缠绕梦境的栀子花香,他再也不可能闻见了。 就像晏蓝山闻不到他的精神力香气。 薄荷味。 薄雪觉得难闻,当时觉得,幸好晏蓝山闻不到。 他庆幸极了。 于是往自己身上喷了很多很多小苍兰的香水。 想要掩盖住薄荷味。 后来和晏蓝山在一起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喷过那么浓厚的香水了。 因为晏蓝山闻不到。 其他人不重要。 晏蓝山,晏蓝山。 他答应晏蓝山会回家的。 可是,薄雪回不去了。 他不可能接受一个自己害了那么多年的人再对自己掏心掏肺。 往日里那些颐指气使的无理取闹,都变成了笑话。 自己多么作。 讨厌死了。 自己倒霉的时候,晏蓝山应该过来鼓鼓掌的。 恶有恶报而已。 又算得了什么呢。 薄雪和老李师傅说:“师傅,我想回家了。” 不可以的。老李师傅看着他,满脸苦涩。刚刚薄景山来叮嘱过了,不可以让薄雪少爷出去的。 可是,老李看着薄雪苍白如纸的脸,有点说不出口。 他只能安慰:“少爷,再等一会儿吧。” 薄雪嗯了一声。 再等一下,也可以。 他不知道怎么去面对晏蓝山。 怎么面对呢。 薄雪坐在墙角,瓷砖冰冷的温度透过外套。 老李想要拉他起来,别冷到了,却又被薄雪挥了挥手,制止了。 薄雪不觉得冷。 他心里更冷。 又麻木不堪。 好恨自己。 外面忽然传来了喧闹声。 一队人破开了大门,整齐地列队在了大门的两边,把赛琳娜老宅上铺的豪华的红地毯都给占满了。 是联邦机甲队。 薄景山还是没出现。 薄雪趴在栏杆上,往下看。 一个,两个,三个…… 薄雪数了一下,戴着晏蓝山那种制式的大檐帽的上将一共有八个。 中将十二个。 校尉也很多。 他们都戴着帽子,薄雪从上往下看的时候,看不清他们的脸。 有个上将站了出来,率先开口,气势雄壮:“赛琳娜家族遭到议会弹劾,经过联邦调查组查询,有以下几点情况属实,请知悉。” 一份长长的名单。 全是罪状,无论是真实的,还是莫须有的,都是罪状。 大厅里寂静无声,但人心惶惶。 晏蓝山垂着眼睛,漫不经心地看着自己的靴子顶尖。 当年他被抄没,也是一样的场景。 一样的说辞,一样的名单。 轮到少爷家了。 不知道他会害怕吗。 怪他,没有提前和少爷说。 早知道,就不让少爷今天早上的时候去赛琳娜家族了。 反正最后都要和他一起出来的,在家等着,也没有关系的。 罪状宣布完毕,那个将领开始读另一个处置名单。 又是一长串。 薄雪几乎听困了。 薄雪听见了薄景山的声音。 他解释的口吻小心翼翼,声音又低弱,像是俯首称臣的蝼蚁。 不知道他谈了什么条件,那个将领松了口,说:“带回联邦,由议会考虑。” 大厅里的气氛又活泛起来,薄雪只觉得冷。 他抱着膝盖,蜷缩成一团。 昏昏欲睡。 不愿多想。 * “审判”结束后,晏蓝山在二楼的墙角找到了薄雪。 他像一只没有安全感的小孔雀,羽毛都收起来,乖乖的蜷缩在一起。 很软。 薄雪睡着了。 晏蓝山一个招呼也不打,只和薄雪的司机老李师傅挥了挥手,眼神示意了一下,就把薄雪轻轻地抱了起来。 还是很轻,没什么重量。 赛琳娜家族的人都看着他,用目光送他出了门。 他抱着赛琳娜新一任的家主离开了,没有一个人敢出声反对。 走到车门口的时候,薄雪忽然动了一下。 他好像睡得很不安稳,睫毛轻轻颤动着,弯起一抹脆弱的弧度。 晏蓝山凑近,去摸他的头发,却闻见了一丝极淡的血腥气味。 从薄雪脖子后面散发出来的。 很细微,别人根本发现不了。 晏蓝山目光一顿,周身气息变得冷冽极了。 他拨开薄雪散乱的头发,看见了他颈侧的标记。 那只耀武扬威的狼不见了。 也没有小羊。 什么都没有。 薄雪的精神力,没有了。 晏蓝山抱着薄雪的手不由得紧了一下。 “……”薄雪的手乱捞了一把,摸到了熟悉的怀抱,顿时清醒了,“晏蓝山?” 晏蓝山看见了他脸上干了的泪痕。 他于事无补地摸了摸薄雪的脸颊,目光温柔,眼眸中却染上了一点怒气,嗓音低低的,缱绻极了:“谁干的?” 薄雪摇摇头。 他不想说。 晏蓝山勉强笑了一下。 薄雪不告诉他,他也可以知道。 用自己的方式。 他打开车门,把薄雪放进去:“我们先回家。” 薄雪却躲躲闪闪的,没有看他。 晏蓝山以为他是害怕了。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了车停在薄雪那栋别墅的门口。 他打开车门,伸出手:“我抱你下来,少爷。” 薄雪却避开,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他下了车,有些恍惚地往里面走。 晏蓝山跟在他后面。 帮他开门。 别墅里一切照旧。 薄雪今天凌晨喝过的牛奶杯子没来得及洗,还放在桌子上。 一点点干了的奶渍。 薄雪得喝点水。 晏蓝山走过去,拿过杯子走进厨房。 水流声哗哗。 晏蓝山再回过头的时候,就看见站在那里的薄雪。 他脸色很苍白。 薄雪声音淡淡的,不起波澜,喊了他一声:“晏蓝山。” 晏蓝山看着他。 “我们分手吧。”薄雪说,目光垂落,像一只精致的木偶,没有生气,“我不喜欢你了。” 晏蓝山顿了一下。 他放下杯子,眉目染上阴鸷的气息。 山雨欲来。 他握住薄雪的手腕,把他顶在墙上,目光细细描摹薄雪的眉眼:“为什么,少爷?” 薄雪避开他的目光,声音断断续续的:“我不喜欢你了。” “不可以。”晏蓝山抱得很紧,眼里透着疯狂的神色,声音却轻轻的,很温柔,“少爷,你不是想要吗?” 他把人抱着,扛在肩上,往二楼走。 气息吹拂:“我满足你。” “做了的话,你是不是就不会走了?” 第 26 章 骄纵少爷x落魄天才(26) 天旋地转。 栀子花的香气浅浅淡淡的,缠绕着周身。 明明薄雪闻不见了,但他还是能感觉到那股精神力的存在,很强烈。 薄雪晕头转向。 他握住晏蓝山的袖子,细嫩的手指因为用力,泛着一点点红色,他小声喊:“晏蓝山,晏蓝山。” 晏蓝山没理他,上楼的动作更快了一点。 薄雪慌了,声音里带着点哭腔:“晏蓝山!你……” 晏蓝山低头,唇瓣擦过他的额头,目光温柔,但薄雪却感觉到晏蓝山有一点点不太对劲—— 那双满是柔情的眼睛底下好像布满了沸腾的岩浆,时机到了,便会迸发出来。 火山喷发,把他和自己烧得两败俱伤。 晏蓝山看他,手指细心地为他抚过脸侧乱了的头发,轻轻说:“少爷,我满足你,不好吗?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薄雪下意识摇头,他不能—— 如果说之前他对晏蓝山的感情是满心爱恋,现在那些爱恋已经纠结成了复杂又生硬的东西,裹乱成一团。 他……不能再害晏蓝山了。 他要离开。 晏蓝山摸了摸他的脸颊,手指修长,带一点点薄茧,触感冰凉。 没有薄雪的心绪冰冷,复杂。 薄雪不敢看他那双深邃漂亮如同星空的眼睛,开始挣扎:“晏蓝山!放开!” 晏蓝山把他抵在门上,朝他耳朵吹气:“少爷,你喜欢我。” 薄雪腰软了下去,巴巴地抱着他的手臂,声音很小,像猫儿叫:“我不喜欢你……” 很喜欢晏蓝山,但不配那么喜欢晏蓝山。 都怪他。 薄雪闭着眼睛,晏蓝山温柔地亲吻他面颊的泪珠。 小刷子一般浓密纤长的睫毛轻轻扇动,如同振翅欲飞的蝴蝶。 “我喜欢你,少爷。”晏蓝山勾住薄雪略微尖削的下巴,吻上了那片唇,“无论怎样,我都爱你。” 直到世界尽头,宇宙毁灭。 我依然爱你。 …… …… 慵懒的夜灯光从没有关紧的窗外洒进阳台,带出一片片翩飞的阴影。 白发如同瀑布一般散开,起起伏伏。 像流动的雪。 有人伸手,拨了拨那丛雪。 “少爷,为什么分手?” 声音低低哑哑,像是漫不经心的质问。 薄雪没力气回答,只能低低地摇了摇头,眼睛里盈满了水光,可怜极了。 “少爷,你喜欢我,为什么要分手?”晏蓝山对他的回答很不满意,波浪起起伏伏,几乎要溢出水面。 “不分了……”薄雪有些失神地摇头,哭腔很浓,“再也不分了。晏蓝山,晏蓝山,求你停下……” 晏蓝山亲了亲他花瓣一般的唇,轻轻在他耳边吹气:“不要。” …… …… 在那片巨大的镜子前,雾气模糊了镜面,勾勒出隐隐绰绰的人影。 幢幢风影,灯火交融。 镜中人面颊绯红,色泽与一头银白的头发形成鲜明的对比。 呜咽声和水声混杂在一处,听不分明。 淅沥沥,哗啦啦。 这场荒唐的闹剧一直持续到了深夜。 薄雪睡得很沉,也很香甜,只不过眉头微微的皱着,委屈巴巴的蜷在晏蓝山怀里,一只裸露的手臂雪白纤细,挑露出来,无力地垂挂在晏蓝山臂弯上。 晏蓝山轻轻问,像是低低的呢喃:“少爷,你累吗?” 薄雪睡着了,没办法回复他。 晏蓝山恍若未闻,自顾自问:“少爷,你还想离开吗?” 薄雪像是有所感觉,眉头轻轻一皱,翻了个身,却又牵扯到某个不可言说的地方,低低地抽着气。 像是只受伤的小孔雀。 “我好爱你。”晏蓝山翻了个身,薄唇贴了贴他的唇角,犹如叹息,“少爷。” * 第二天,薄雪到日上三竿才醒来。 他睁开眼,自己正好端端地在床上躺着。 米色的棉质睡衣舒服又合身,很柔软,好像昨天晚上都是一场梦一样。 薄雪把脑袋从被子里探出来,谨慎的看了一圈,除了自己,这房间里没有任何人。 晏蓝山不在,薄雪松了口气。 就是……好像有点痛…… 很痛!非常痛! 刚想继续躺平一会儿,薄雪就听见了系统009幽怨的声音,仿佛冒着浓浓的黑气:“雪宝,你睡得好吗?” 薄雪啊了一声。 他听见系统009说:“你睡得着吗?我睡不着。我一睁眼就全是马赛克。为什么我要生活在一个全是马赛克的世界里!雪宝,这明明不是你当初和我说的那样!” 薄雪咸鱼躺平,无力道:“我也不想的。” 系统009叹了口气:“雪宝,我们什么时候才可以完成任务,回系统空间啊?我想念我的数据电影了……” 薄雪没理他的抱怨。 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有人上楼来了。 薄雪立刻钻进被子里,假装自己还在睡着的状态。 片刻后,一只微凉的手,掀开了被子,贴上了他的脸颊。 薄雪被凉得一激,轻轻抖了一下。 “少爷,早上好。”晏蓝山看出他是装睡,语气里都带了懒洋洋的笑意,他说:“我要给你上药了。” 薄雪竖起耳朵,上药?什么药? 谁给他上?? 他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晏蓝山看见他半天没动,掀开半边被子,手指往下,触到了他的睡裤裤腰。 薄雪一缩,动作稍稍大了一点,就感觉到了一阵火辣辣的刺痛。 “我……”勉强把激烈的感叹词咽了下去,薄雪睁开眼,把自己痛的缘由都怪罪到了晏蓝山身上,“晏蓝山!你干嘛?不让人睡懒觉?” 晏蓝山点了点自己手上的药膏:“少爷,你不痛吗?” 痛啊!当然痛啊! 薄雪的眼泪唰地落下来,被他这么一说,仿佛更痛了。 晏蓝山摸了摸他的脊背,有些消瘦,透着薄薄的热度:“消炎药,涂完药就会好很多了。” 薄雪一把抢过他手上的消炎药,恶狠狠看着他:“我自己来!你不准动手!” 晏蓝山收回了手,坐在床上,嗓音淡淡的:“好啊。” 薄雪掀开了被子。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瞪着晏蓝山:“你为什么不出去?” 晏蓝山很无辜地眨了眨眼:“我不想出去,少爷,我要留下来看着你。” 薄雪皱眉:“为什么?” “因为我怕,少爷看不见,会弄伤自己的。”他温柔又强势的把薄雪手里的药拿过来,态度极为自然,“少爷,我帮你吧,不会疼的。” 薄雪像咸鱼一样被他翻了个身。 药膏的质地很凉,带起一点点痒意。 薄雪蜷着脚趾,像是在忍耐什么酷刑一样。 晏蓝山看见薄雪的表情,问他:“疼吗?” 薄雪摇头,把脸埋在他脖子处,声音闷闷的:“不疼。” 还很痒。 不知是什么原因,他的耳朵都漫上一层淡淡的粉色,像是春日里含苞欲放的花朵。 “少爷,你是不是不舒服。”晏蓝山的声音响在脑后,听起来有点远。 薄雪捏了捏他的手臂,很硬,带着肌肉形状的清晰肌理。 “我……”薄雪嗫嚅了一会儿,闭了闭眼,声音反而更大了,“我当然痛!” 他从晏蓝山肩膀上火速爬下来,急着给晏蓝山看他昨天的暴行留下的痕迹—— “你看我的脖子,青一块紫一块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被人打了一顿!” 晏蓝山帮他揉揉脖子。 “……还有我的腰,已经直不起来了。” 晏蓝山帮他揉揉腰。 “还有……” 薄雪忽然不说了,他看见晏蓝山抬起头,目光温柔又歉意:“对不起,少爷,是我的错。我不该这样的,以后不会了,请您原谅我。” 薄雪一开始只是作作而已,没想到晏蓝山居然会这么正式的向他道歉…… 薄雪记得,明明,一开始做错的是自己。 他本来就没道理去无理取闹的。 薄雪想起昨天下午和他说的话,有些心虚。 晏蓝山没在意,小心翼翼的、像是讨好一般,亲了他的唇,真的只是浅浅的亲吻,一触即分。 “少爷原谅我了吗?”晏蓝山问。 薄雪很好哄的,点点头:“原谅了。” 他想了一会儿,又补充了一句,有些扭捏:“以后你想的话……我可以让你很少很少次数地放纵一下,但是不许再弄痛我了。” 晏蓝山顿了一下,眸光那抹蓝色如同深渊萤火,他点点头,说:“好。” * 今天晏蓝山给他准备的午餐是粥。 西红柿鸡蛋粥,皮蛋瘦肉粥,小米薏仁粥…… 全是粥。 薄雪看着一锅一锅的粥,有些麻木。 他脾气上来了,嫌弃道:“晏蓝山,我不想吃这个。” 晏蓝山细心解释:“少爷,你只能吃这个。你不舒服,记得吗?” 薄雪皱眉:“我没有!我想吃甜点!” 晏蓝山眸光深了一点儿,少有的坚持道:“只能吃这个。” 薄雪赌气喝了半碗,刚想躺进二楼柔软的床上再睡一会儿,就听见晏蓝山叫他:“少爷,请等一下。” 薄雪恶声恶气:“干嘛?饭不让吃觉也不让睡了吗?” 晏蓝山摇了摇头,从桌子边走过去,温柔地环住薄雪的肩膀,把人圈在里面:“少爷,你可以陪我去一个地方吗?” 薄雪愣在原地。他抬起那双浅色的眼睛,落进了晏蓝山的眼眸之中。 深邃沉谧,很容易让人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一个答案在他心里隐隐约约浮现出来。 那么不真切。 “我想带你去讨回公道。”像是证实他的话似的,晏蓝山直直的看着他的脖子,暧昧红痕都避开了那个细小的创口,红红肿肿,惹人怜爱,“替你报仇。” * 天气不热。 正是草长莺飞二月天。 春尾的天气,还带着一点儿料峭的寒,小风一吹,就让人觉得有点凉意。 晏蓝山怕薄雪会冷,给他拿了一件厚厚的羊角扣大衣,米色围巾,把人小半张下巴都团进了围巾里。 高筒小牛皮靴勾勒一双长腿,平平整整地隐没入上衣垂下来的衣摆,显得又长又直。 头发是薄雪要求晏蓝山帮他梳的,鱼骨辫,插着一朵蓝鸢尾。 晏蓝山替他掖了掖围巾,问:“少爷,会冷吗?” 薄雪摇头,他松开一点围巾,乳白色的雾气在空气中升腾,不久又化为空无,飘散在空中。 晏蓝山开的是军队的车。 行驶到主干道时,从营地里有出来至少十几辆相同形制的车,远远的缀在他们后面。 薄雪没问那是干什么的。 他安静的趴在车窗口上,隔着一层起了雾的窗户,雪白纤细的手指在上面勾勒着线条。 晏蓝山不开车,他坐在后座,和那些军官联络。 他看见薄雪画了一只小狗。 不满意,又擦掉。 换了块地方,继续画一模一样的小狗。 重复好多次,车窗上已经没有雾了。 晏蓝山看着他。薄雪睫毛很长,又很浓密,像是一把小刷子一样。 轻轻扇动的时候,又像是蝴蝶的翅膀,振翅欲飞。 晏蓝山靠过去,把人半揽着,下巴放在薄雪肩膀上。 他闻见了一点点幽幽的香气。 薄雪,好香。 嗓音淡淡的,像是浸透了薄荷的酒,蛊惑至极:“少爷,我想你亲我。” 晏蓝山没动,薄雪没有拒绝,更没有犹豫,转过脸,在他唇边碰了碰。 薄雪的唇触感温软,又很温热。 鼻尖相碰。 晏蓝山扶住他的肩膀,加深了这个吻。 薄雪被放开的时候,还有点晕晕乎乎的。 亲太久了。他想。 但是,很舒服。 薄雪喜欢。 * 晏蓝山的车停在了赛琳娜庄园。 绿意葱茏,假山处水流潺潺,春意阑珊。 薄雪不喜欢,别过眼睛,略过那抹绿色。 他喜欢冬天,白雪皑皑,可以踩雪。 厚厚一层,踩上去的时候,就会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 那是雪的声音。 晏蓝山拢住他的肩膀,声音低低的,恍若安抚:“少爷,你别紧张。” 薄雪反驳,声音淡淡的,像是提不起兴致来:“我没有紧张。” 晏蓝山俯下身,凑近看他的眼睛。 剔透得如同无机质,在光线的折射下犹如一块琥珀,却没有感情。 ——和薄雪以前那双灵动的眼睛,再也不相同了。 像是一潭死水。 这种情况,从昨天他把薄雪从赛琳娜家族带回家时,就一直持续至今。 就连早上那几句玩笑似的拌嘴,也变得死气沉沉,再也不见一点生气。 晏蓝山给自己带上了手套。 黑色的,小羊皮材质,细细的裹在手指上,显得那双手修长,有力。 那只手牵起了薄雪。 薄雪听见晏蓝山说:“少爷,不要怕。” * 赛琳娜家族已经被联邦中心局封锁整整一夜。 除了少数几个没心没肺的薄家人,没有人睡好觉。 薄景山坐在书房里,斜斜地倚靠在虎皮制作的躺椅上。 他手里夹着一根雪茄,烟雾升腾,模糊了那张与薄雪三分相像的脸。 有人在拍门。 笃笃笃、啪啪啪、哐哐哐。 声音很大。 薄景山眉都没皱一下。 他听见外面有女人哭喊:“薄景山!你怎么这么狠心!小雪这么小,你就把他精神标记清洗了,你不知道他生病了吗!?” 是薄雪的母亲。 薄景山当然知道,他很清楚。 但是面对家族兴衰荣誉,一个精神标记,算不了什么。 他要赛琳娜家族与联邦一起,屹立不倒。 什么都不能阻止他。 他才是赛琳娜家族的主人! 哭喊声和砸门声一齐消退。 雪茄燃烧着的烟火燃到尽头。 薄景山推开了门。 旋转楼梯上布满了香槟酒杯的碎片,斑斑点点的血迹染上米色地毯,一片脏污。 大厅里很安静,落针可闻。 薄景山垂下眼睛,目光落到了客厅的中央。 ——那里站着一个带着大檐帽的年轻人,腰细腿长,带着蓬勃的张力。他逆光站着,一点光线从他侧脸边打过,高挺的鼻梁和突起的喉结连成一线。 眼睛很蓝,透着无机质般的冷漠,像是最深邃的星河。 青年也看见了他。 晏蓝山没动,两个人隔着一地破碎的脏乱对望着。 薄雪坐在角落的软凳上,整个人都被包裹得很严实。 他没有看晏蓝山,也没看楼上的人。 薄雪一动不动,微微垂着头,像个精致而没有生气的洋娃娃。 晏蓝山旁边的那个副官走了两步,离薄景山更近了点儿:“薄景山上将,您好。根据讨论,我们对您作出以下判决……” 副官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像是一条被拉长的直线,惹人心烦。 薄景山俯在栏杆上,没看副官。 他在看薄雪。 薄雪……不会把家族荣耀当做儿戏,况且,他现在已经没有了精神力标识,如若赛琳娜家族大厦将倾,他也不会好过—— 他知道薄雪的秘密。 他知道的。 出乎他意料的是,等副官宣读完所有判决,薄雪还是没抬起头。 甚至连一个眼神也没分给所有人。 薄景山叫他:“小雪。” 薄雪没动。 晏蓝山微微蹙着眉,错开一步,挡住薄景山的视线:“上将先生,您已经失去了联邦给予您的所有身份与荣誉,请您在三个星际日里离开首都星。” 薄景山挑眉:“凭什么?薄雪现在是赛琳娜家族的掌权人,想必晏上将也已经看到了,他已经是个废人,联邦为何要对我们赶尽杀绝?” 薄雪垂着头,面上波澜不惊,毫无生气。 可是背地里和系统聊得欢快极了:“99!!坑爹他急了!他急了!” 系统009最喜欢看的就是打脸对峙剧情,捧出一把数据瓜子咔嚓咔嚓啃:“你这爹不行啊雪宝,这么卖儿子真的好吗?” 薄雪想了想,说:“不知道啊。也许坑爹的诉求就是和联邦一起屹立不倒吧,其他的都可以放弃。这个薄雪可能一生下来,就已经注定了命运。” 系统009不由感慨:“唉,雪宝,你看,你上次没死成,结果衍生出的剧情线到处都是坑,你说,这算不算一种宿命?” 薄雪默了默,随口回复它:“也许可能大概应该这样吧。” …… 晏蓝山屏退了其他赛琳娜家族的人。 只剩下站在走廊上的薄景山。 “你们也出去。”晏蓝山对其他副官说,不忘摸了摸薄雪的脑袋,触感很好,毛绒绒的,像是小动物的绒毛,“少爷,你和他们一起去休息会儿。” 薄雪牵了牵他的袖子,琥珀色的眸子清透水亮,很坚决的表达了不情愿:“我不想,晏蓝山。” 晏蓝山摸了摸他的唇角,嗓音低低的,像是湖畔的风:“我替你报仇,别看,脏。” …… …… 薄雪被带走了。 这次晏蓝山带来的副官叫贺秋,长着一张小圆脸,看起来很老实。 他跟在贺秋后面,不说话。 贺秋时不时回过头,看看薄雪有没有跟上来,有些小心翼翼的无奈:“薄先生,我怕你跟丢。” 薄雪只好走快了一点。 其实他有个地方不太舒服,走起路来一直慢吞吞的。 可惜贺秋不知道。 他还有心情和薄雪搭讪:“先生,您和我们上将认识多久了啊?你们感情可真好。” 薄雪不太有兴致,可是这是晏蓝山的副官,如果不给他们留个好印象,晏蓝山可能会被背地说的。 薄雪挤出了一个微薄的笑,勾了勾唇角:“认识好多年了。” “是怎么认识的啊?”贺秋不太会找话题,只能卯着劲儿问这个点。他眼巴巴地看着薄雪,企图让自己变得不太尴尬。 “我们在一个学院里认识,当时,我救了他……”话没说完,薄雪却沉默了。 他想起了以前。 薄雪救了晏蓝山。 薄雪让晏蓝山做他的狗。 折辱他,要挟他,作弄他。 可是,晏蓝山和他说,他爱他。 薄雪觉得自己没什么好爱的。 骄纵无理,作精又多事。 一声不吭的假死离开两年,单独对晏蓝山隐瞒了所有消息,重逢后,又若即若离。 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晏蓝山为他做了什么。 受过多少痛,多少苦,这些,全是拜他所赐。 这份感情简直是一份错误。 薄雪的心情更糟糕了。 贺秋不太会看人脸色,又挑了另外一个话题:“先生,我和你讲讲上校在你不在的两年的生活吧。” “上将从前线回来之后,每一天都在不同的阵地奔波。驱散虫潮,安抚民众,乃至于与别的星球发起战争,都是他一手操办的。” “每个将领每一年只需要工作六个月,可是晏上将一天也没有休息……哦,休息过两天,专门去俞鹤星的一块花田边呆着,也不知道干什么。” “我曾经问过上将为什么要这么拼命,他说,他想要权力,想要地位,想要能力。” “我当时以为他太年少轻狂,又家道中落,才会有这个想法,直到有一天,我才偶然得知薄先生。” 薄雪的眼珠动了动,像是一只精致的人偶,终于被灌注了一点生气:“……他说什么了?” 贺秋自说自话许久,终于听到了一点回应,顿觉大喜过望,忙回复他:“他说,他想保护一个人,爱护一个人,无论何时,无论何地。” 就算那个人不在身边。 就算那个人已经远去。 …… …… 贺秋半晌没听见声音,才后知后觉的回过头。 他看见薄雪垂着头,跟在他后面。 贺秋疑惑:“薄雪先生?” 薄雪仰起脸,睫毛沾湿水雾。 那双漂亮的眼睛里蓄满了水光,等待承接不住了,又一颗颗滑落下来。 眼眶也红红的,衬着白皙的皮肤,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脆弱,又易碎。 贺秋从来没有安慰过人,此时更有些手忙脚乱。 他们正好到了车边,薄雪再也顾不上什么给晏蓝山下属留下的好印象,钻进车里,带上了车门。 颈侧的创口隐隐作痛,一丝丝一缕缕,像是能钻进别人的心。 薄雪知道,是心在痛。 …… …… 压抑的哭声在车内低低地响起。 薄雪好难受。 比昨天在清洗室的痛楚还要刻骨铭心。 他从来没有资格,奢求晏蓝山的原谅。 都是他的错。 仅此而已。 …… …… 赛琳娜家族,内厅。 晏蓝山带上了黑手套。 眉目冷冽,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坐在地上的人,上位者的气息一览无余。 冷漠得令人心生敬畏。 栀子香气不复往日温柔,变得炽热狂躁,充斥着整个大厅的各个角落,如同余怒未消的野兽。 横冲直撞。 超S级的精神力威压无可比拟,仅仅是一个交手间,薄景山就知道,他不是这个年轻人的对手。 长江后浪推前浪。 头痛欲裂,就连四肢最微末的端口都疼得如同蚂蚁噬咬—— 手臂一麻,薄景山竟然已经感觉不到疼痛。 没有知觉。 只有麻木。 那只高筒军靴碾上了他的左臂,薄景山听见了一道沉静的嗓音,很低,如同呓语,又像是漫不经心的询问:“你用这只手,指挥过仆人绑起薄雪少爷吗?” 薄景山不由有些震慑,恐惧从四肢百骸升起。 下一秒,他听见自己的骨骼发出了细微的咯吱声,剧烈的疼痛冲破麻木,袭上心头! 晏蓝山硬生生踩断了他的手臂! 薄景山忍痛皱眉,双唇煞白:“你怎么敢?晏蓝山,你疯了!” 联邦的裁决根本没有对他实施人身伤害这一项!晏蓝山难道不怕被制裁吗? 断裂的左臂上的压力骤然减轻。 薄景山心头一松,就感觉到那股压力来到了自己肩膀—— “我当然敢。”晏蓝山俯视着他,眼睛里的淡漠如同深井,而冰凉的井水之下,是灼热翻涌的岩浆,令人生怖,“我疯了?我没疯,疯的是你,薄景山。” 精神力威压再次放出,比一开始的压力重得多得多! 薄景山骤然醒悟:晏蓝山真的想杀他! 他从巨大的压力下挣扎着把自己从地上撑起来,皲裂皮肤里流出的血在身下积攒成了一个小血泊。薄景山想握住晏蓝山的衣角,可惜他已经爬不起来了。 他只能跪下去,双手向前伸着,姿态不雅,像一只丑陋的青蛙。 “薄、薄雪有没有告诉过你……”薄景山急促地说,像是怕来不及抓住这根救命稻草,可越是这样着急,鲜血越是从他鼻腔和唇缝里不停的涌出来。 他往前伸着手,像是怕晏蓝山离开一样,沾染着血的手指在米色地摊上留下了几条长长的痕迹,肮脏又污秽,惹人生厌。 薄景山的身体机能在被迅速破坏,他喘气的声音犹如破损的风箱—— “薄雪……有一个秘密,晏蓝山,你想知道吗。”薄景山笑了,咧开的嘴里全是被血染红的牙齿,重复道,“……你想知道吗。” 听到薄雪,晏蓝山的目光锐利了几分,他蹙着眉,神情不耐:“说。” 薄景山仰起脸,笑得很猖獗,像是炼狱恶鬼:“……你想知道?我不告诉你,嗬嗬……咳、你以为他能陪你多久?他就是个自私鬼,他怎么配得上你为他……” 剩下的话被薄景山咽在喉咙里,再也说不出来了。 一柄匕·首终于插·进了他的胸膛。 鲜血留了满地,犹如一朵盛开的花。 馥丽糜烂。 晏蓝山没管他血流如注的身体,摘下那双染了鲜血的黑手套,扔进血泊中。 他出门,给那群副官留下一句话—— “薄景山上将不满联邦安排,顽强抵抗,经过打斗,不小心被自己的匕首杀死。薄景山上将个人剩下的领地,将全部送还联邦,由诸位获得。” 门外,赛琳娜家族的人们沉默地站成一排,沉默的接受时代巨轮的沉没。 没有人垂下眼睛去看地上的血泊。 他们即将迎来的,是另一个黎明。 副官们打开门,混合着血腥味的栀子花香扑了满怀。 他们的口径,不约而同有了答案。 …… …… 晏蓝山急着找薄雪。 薄景山刚才那个疯疯癫癫的样子,一定是已经告诉薄雪什么了。 不然的话,薄雪从昨天到现在,也不会这个样子。 死气沉沉,不敢和他对视。 不敢要求,不敢使唤他。 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他就会封闭自己。 晏蓝山想知道,薄雪究竟遇到了什么。 他也想要弄明白,怎样,才能找回那个骄纵明艳的少爷。 …… …… 晏蓝山刚走出赛琳娜庄园的大门,就看见贺秋在那里左看右看,颇为不安。 像是在等什么人。 晏蓝山蹙了蹙眉,贺秋身边,是空空的。 没有薄雪。 少爷呢? “晏上将!”贺秋看见他,就像看见了衣食父母,望穿秋水一般招了招手,“薄先生把自己一个人关进车里了,我怎么说都不开门,我真怕他憋死在里面啊!我……哎!” 他看见晏蓝山面色一沉,就去查看车的情况。 从这个角度,他看不见薄雪。 晏蓝山没由来地有些心慌。 他对贺秋说:“让开。” 贺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还是乖乖让开了。 下一秒,晏蓝山一脚踢碎了钢化玻璃——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玻璃爆裂开,碎成不伤人的小颗粒,相互撞击着落下。 像一场星星雨。 晏蓝山反手摸到车门内的开关,打开了车。 他喊:“少爷?” 没人应答。 晏蓝山走过去,在最里面的车座上找到了薄雪。 他神色安静,卷翘的睫毛因为睡得不太安稳而轻轻颤动着,不知为什么,薄雪的脸颊还挂着几道泪痕,整个人像是一只脆弱精致的瓷娃娃。 薄雪闭着眼睛。 睫毛轻轻抖了两下。 装睡的。 晏蓝山也没叫醒薄雪,新戴上的黑丝绒手套被摘下,露出了那双骨节分明,瘦而长的手掌。 这双手太脏了。只能用黑色的手套掩盖住血的颜色。 薄雪应该不怕的。 所以,他握住了薄雪的手。 细长的手指很纤弱,微微蜷缩着,在他手里显得更加小,对比明显。 他扣着手指,把薄雪的手贴近脸颊, 触感是温热的。 “坏人已经被处理干净了。”晏蓝山嗓音沉沉的,像一坛尘封的酒酿,“我的少爷什么时候回来呢?” 薄雪知道晏蓝山看透了自己装睡的本质,在他灼灼的目光下没办法再闭上眼。 他只好翻了个身,尽量让自己醒来的动作自然一点。 只是,薄雪刚睁开眼,一张放大的脸便闯进了视野。 晏蓝山靠得很近,热力在咫尺距离之间一张一翕,薄雪能看见他轮廓完美的脸,淡色的唇,线条起起伏伏,勾勒出极好的模样。 那双眸子很深,带着一点点蓝,显得无辜又纯粹。 此刻,那片蓝色里,只有他一个人。 “少爷,你为什么不理我了?” 明明是同样的话,两年之前,他在俞鹤星的门前说过,卑微地乞求他的少爷看他一眼。 而现在,那句话却还是放平了姿态,丝毫没有刚才他在薄景山面前所表现的恣意睥睨。 只要薄雪在,他永远是少爷的小狗。 忠诚。 永不背叛。 “我……”薄雪开了口,嗓音却哑得厉害,眼泪一点点砸在手背上,“对不起……” 晏蓝山亲了亲他的眼睛,长而密的睫毛上都染上了洇湿的痕迹。 水光潋滟,像一朵盛开的花。 娇艳美丽。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晏蓝山的唇留连到了他耳廓处,粉粉白白的,形状可爱。他的声音几乎是贴着耳朵响起,像是从薄雪心里发出的声音,磁性低哑,“是为了少爷骗了我两年的失踪,还是为了我给少爷家族挡刀?” 薄雪眼泪一滴一滴地掉,哭得不声不响,眼尾都染上一点浓厚的红。 原来,晏蓝山都知道。 “你、你不是知道吗,我这么坏,你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好?”薄雪鼻音很浓,眨着湿漉漉的眼睛,看着晏蓝山,模样很乖,“我对你辱骂又折辱,这么多事,作天作地,把你当狗,挥之即来招之即去,你都不生气吗?你……你说你喜欢我,我到底有什么可喜欢的?晏蓝山,你告诉我,好不好?” 晏蓝山看了他一会儿,摸了摸薄雪的头发,手感温软,毛绒绒的,像是安抚:“对我来说,少爷没有不好的地方。” “我喜欢的是你,是全部的你,你的坏脾气,你的恶作剧,你的不在乎,在我这里,这些都是我喜欢的你,没有别的。” 薄雪抬眼看他,琥珀色的眸子湿漉漉的,像是雨过天晴,被水洗过的玻璃珠子。 干净又纯粹。 “所以,”晏蓝山顺着他的头发摸了摸,“少爷不要再想这些,这些是我自愿做的,是我喜欢做的,是我为了你都可以承受的。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对你的底线,是无穷无尽,乃至生命。” 薄雪伸出手:“晏蓝山,晏蓝山。抱抱我。” 晏蓝山抱住了他,手指穿梭过发间,扣住了怀里的人。 薄雪有些不好意思,小声说:“晏蓝山,亲亲我。” 话音未落,温和的气息包裹他全身,温柔的吻落在唇畔,落在脸颊,落在眼睛。 所爱即所得。 * 晏蓝山帮薄雪处理好了赛琳娜家族的事情。 薄景山死去之后,赛琳娜家族虽然等爵未变更,但是实权却小得多了,这也是联邦能够接受的结果。 薄雪的家主勋章转给了家族里的长辈,除了一个挂名,其他就再也和他没有关系了。 薄雪得到了想要的自由。 初夏的夜晚,晚星灿烂。 晏蓝山帮薄雪收拾行李,几个巨大的箱子塞得满满当当的,一起堆在门口,变成了一座小山。 薄雪穿着轻薄的短袖上衣,罩着一层纱质的防晒衣。 他坐在其中一个行李箱上,手里托着一盒雪糕。 “晏蓝山,你吃不吃。”他挑起一块,递过去,晏蓝山就转过头含住勺子,把那块雪糕吃掉,不忘叮嘱薄雪,“不要吃太多,小心肚子痛。” 薄雪举起勺子,有些无辜的看着他,眸子水光潋滟:“可是我都给你吃了一半耶,那你把吃掉的还给我嘛。” 晏蓝山拉上行李箱,有些无奈:“少爷快吃吧,过一会儿椰岛就有专机来接了。” 薄雪想满世界继续转转,晏蓝山就请了长假陪着他。 联邦反正也没什么事做,他整天呆在首都星还得被各种目光觊觎,不如早点离开,皆大欢喜。 椰岛有火红的湖,有落日之海,有海鸟观潮,薄雪喜欢。 他目光落到更远的地方时,手背忽然被人轻轻碰了一下。 晏蓝山挪过视线,目光落到薄雪身上。 他手里的雪糕已经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精致的墨绿色小盒子。 他看见自己的少爷单手拨开盒子,露出了一对银色的戒圈。 素面,仔细看了就能看见,上面刻着两个小小的字母—— Y&B 晏蓝山和薄雪。 “晏蓝山,晏蓝山。”薄雪歪着脑袋,把戒指盒送到他手上,笑得很甜:“你要不要和我结婚?” 第 27 章 骄纵少爷x落魄天才(完) 晏蓝山着着实实愣了一下。 结婚……这个词语他曾经在多少个寂静无人的深夜遐想过——当然,也只是遐想而已。 少爷是他的可遇不可求,他不会用强硬手段把他留在身边。 就算在欲念最盛大的时候,他也没有动过这样的念头。 可是,千百次的想象,都抵不过薄雪的这一句—— “你想跟我结婚吗?” 想的。 很想很想。 想把人拴在自己身边,一辈子都不允许他再次离开。 想永远和他在一起,直到宇宙尽头,灰飞烟灭。 晏蓝山没有犹豫:“我想的。” 他握住那只瘦长细白的手,取出素面戒圈,套进了薄雪的无名指。 尺寸完美符合,浅银色迎合了雪白,极为耀眼美丽。 “快把手伸出来。”薄雪看见他了半天没动,催促道,“我要给你戴戒指了。” 晏蓝山伸出手,在薄雪给他戴好戒指后,握住了那只手。 他的嗓音沙哑难明:“少爷,我现在是你的所有物了,请不要随意抛弃我,好不好?” 薄雪笑,摸了摸他的手背,像是安抚:“看你表现。” * 椰岛,山香水暖。 薄雪和晏蓝山没有回晏蓝山建造的那座府邸,而是回了靠近海的木质别墅。 别墅很干净,是薄雪在回来之前就让晏蓝山远程找家政阿姨帮忙清理过。现在整整齐齐的,熏上了薄雪喜欢的香水。 栀子味的,浅浅淡淡,留香却极长。 薄雪想死了椰岛连空气中都散发着的花和果蔬香气,温热的风拂过脸上,香气扑鼻。 他们来的时候正是傍晚。风扫过街角的风铃,叮铃铃,当啷啷。 落日隐藏在了火红的云层之中,一点椰林的黑影子藏在如同被火焚烧过的天空之中,倦鸟归林,一点点细微的响动。 薄雪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往外面看。 灯火阑珊,春意融暖,一点点星火飘过了街市。薄雪没看过这样的景象,很好奇,问晏蓝山:“晏蓝山,晏蓝山,。他们在干什么啊?” 晏蓝山正在帮他把自己的衣服一起整理好放进衣柜,身上都染上了一点洗衣液的味道,是淡淡的薰衣草香气。 他走过来,顺便从食品储藏室捞了一个小蛋糕,递给薄雪:“是暖灯节,相当于古地球时期的春节,也是一年一次的。这个时候椰岛的人们就会团聚在一起,放花灯。” 他说完,又去看薄雪的表情,摸了摸他翘起的一缕头发,声音里是自己也没有发现过的宠溺:“少爷感兴趣吗?我们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薄雪接过小蛋糕,啃了一口,又去抱晏蓝山,蛋糕的碎屑蹭了对方一身。 搞怪的目的达到了,薄雪才抬起头,眸子里映着灯火,显得亮晶晶的。他点点头:“好呀!” …… …… 暖灯节在椰岛的中心广场上举行。 说是中心广场还不准确,与首都星的广场相比较的话,充其量只能算一个小礼堂。 灯串被做成星星的样子,悬挂在了商铺外面,有机灵的商铺买进了很多花灯,就这样摆在路边,雇佣当地的椰岛小孩帮忙叫卖。 椰岛的语言淳朴沉重,虽然是教授过星际普通话,但是他们的口音还是有些奇特,像是在嘴里含了块棉花一样。 薄雪和晏蓝山散步过来的,薄雪骄纵性子,没走几步就累了,磨磨蹭蹭在原地慢吞吞走。 没人的时候晏蓝山就抱着他走,反正也没有多少重量。 等到有人多的地方,薄雪又拍了拍晏蓝山的手臂:“放下来。” 小花孔雀爱面子的。 晏蓝山低声对他说:“少爷,他们不会说的。”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垂,薄雪像是想到了什么,僵了一下,随即又拍了拍晏蓝山的肩膀,有些恼羞成怒:“快放下来。” 晏蓝山把人放下来,仔细观察他的表情。 半晌后,他点了点薄雪的耳垂,语音带笑:“好红哦,少爷。” 薄雪摸了摸自己的耳垂,有些灼灼的热意涌上脸颊。他蹙眉,捏了捏晏蓝山的胳膊,想让他吃痛:“你笑什么!” 可惜晏蓝山的胳膊很坚硬,薄雪根本捏不动。他抬头看晏蓝山的脸,对方甚至一点表情变化也没有,眼尾都弯弯的:“我没笑。” 薄雪鼓着嘴,像只膨胀的小河豚:“你乱说。不和你玩了。” 说完,薄雪就转身离开,气势汹汹,走得很快 晏蓝山跟在他后面,笑意晏晏。 于是没过一会儿,薄雪少爷又走累了。 他观望了一下四周,见四下无人,放心的转过身,伸出双臂:“抱我。” 晏蓝山憋着笑意,点点头,把他扛在肩上:“好的,少爷。” 薄雪的怒气刚平复下去,就听见耳后传来一道低低哑哑的声音:“少爷想要,可以直接和我说的。” 薄雪脸红到脖子根—— 晏蓝山果然是故意往他脖子里吹气的! 变态! 两人打打闹闹一路,终于到了中心广场。 有穿着奇怪的礼服的小花童提着比人还大的花篮到处穿梭,薄雪的袖子被人拉了拉,他低头一看,是个怯生生的小女孩,穿着纹路古老的长裙,伸出来的手里握着一朵花。 不是玫瑰,是椰岛盛产的蓝鸢尾,平时也不值钱,但是也不会有人单独去采来售卖。 那朵蓝鸢尾很新鲜,花瓣上甚至还带了两滴水珠,晶莹剔透。 “哥哥……”小女孩声音怯懦,黑亮亮的眼睛直视着他,“买花吗?很香的,真的。” 薄雪就凑近去闻,被一股淡淡的花香扑了满怀。 “你有多少支啊?”薄雪问她。 小女孩给他看自己手里的花篮,认真的数:“1,2,3,……18支。哥哥,你全要吗?” 薄雪摇头:“我不要。” 提着花篮的小女孩眨了眨眼,还没来得及露出失望神色,就听见那个漂亮的大哥哥指了指身边的同伴:“他要买。” 晏蓝山失笑,买下了那一篮花。 小女孩很开心,送了他们一根黄色的丝带,把花粗粗捆起来,看上去也很漂亮。 薄雪说了声谢谢,抱着花跟着晏蓝山走了。 小女孩提着空空的花篮,站在原地。 那个哥哥,看起来很开心。 可能就是幸福吧。 * 中心广场里,人潮如织。 薄雪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被冲撞的人流挤得歪七扭八,险些跟不上在前面带路的晏蓝山。 他皱眉,刚想生气,就看见一只骨骼修长,戴着黑色手套的手伸了过来,扣住了他的五指。 热度透着薄薄的手套传到他手上,是一种很熨贴的温暖。 晏蓝山把人拉到自己怀里,拥着他错开人群,率先道歉:“对不起,少爷,是我没带好你。” 薄雪很骄矜地点点头:“好吧,原谅你了。” 晏蓝山眼睛也亮亮的,唇角弯起一个弧度,在心里评价—— 小花孔雀。 可爱。 薄雪被路边上摆着的各式各样的花灯迷得走不动路。 兔子灯,莲花灯,走马灯。 形状和造型都很古朴,一个手柄从上面微微挑起灯笼,很像古地球时期的元宵节。 只不过里面装的不是蜡烛,而是电子芯片,只要微微一按,里面就会发出光亮来。 很智能。 薄雪自己买了一个兔子造型的,又给晏蓝山买了个南瓜灯。 他塞给晏蓝山:“送给你。” 晏蓝山愣了一下,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是给他之前送薄雪那些花的回报。 他摸了摸薄雪的脑袋,对方在他的手掌下蹭来蹭去,不耐烦地拍了拍他的手。 晏蓝山没有掩饰自己的愉悦:“谢谢,少爷。” 他们还没再走多少家商铺,就意外地看见了一个熟人。 那个人还是穿着一身板正的军装,深蓝色,五官深邃。 是徐知秋。 薄雪警惕了一下,又放下心来。 应该……已经对晏蓝山和他造不成什么威胁了。 果然,徐知秋也看见了他们。 他打招呼:“晏长官,薄先生。” 态度疏离,隔着跳动的灯火,明明灭灭。 声音隔着一丛灯海传过来:“你们回椰岛了,打算定居吗?” 薄雪还没开口,就听见身侧有人替他回答:“嗯,顺便度蜜月。” 跳动的心忽然安静下来,薄雪只需要微微侧过脸,就能看见晏蓝山。 可靠得像一座大山。 他永远洞悉他的所有担心、忧愁,就像薄雪了解自己一样。 薄雪再抬起头的时候,徐知秋已经挤到了这边。 “一起吃饭吗?”徐知秋邀请他们。 “不……” “不用了,谢谢。” 薄雪还没说完,就听见晏蓝山的声音。 回绝得干脆又利落。 “……那好吧。”徐知秋有些无奈,“晏蓝山长官,联邦需要您,希望您能够尽早回归岗位。” 薄雪“啊”了一声,有些了然。 原来是来催晏蓝山上班的。 他掐指一算,晏蓝山已经在家陪了他两个多月,要是他是晏蓝山上司,现在不得疯了。 再说,晏蓝山应该也有隐隐约约希望过,回到岗位上吧。 毕竟在原世界中,他是镇守联邦的战神上将。 薄雪在晏蓝山皱眉犹豫的时候,终于开口了:“你回去吧,没关系。我又不会乱跑,你只要快点回来就好啦。” 徐知秋紧皱的眉头松开,甚至笑了一下。 目的达到,他向薄雪和晏蓝山二人告别:“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就不打扰您和薄先生的二人世界了。我这里有几个委托案,待会儿会发送到您的光屏上,请记得查看。” 晏蓝山点头,目送徐知秋远去。 他看薄雪的目光有些奇特,迟疑开口:“少爷,你……” 薄雪嘘了一声,打断他:“晏蓝山,你看,灯海要开始了。” 果然如他所言,椰岛上一年一度的灯海就开始了。 数以千计的浮灯从人们手上漂起,灯火映照着薄薄的灯笼壁,组成了灯的海洋。 各色各样的灯笼拼凑成了一条长龙,蜿蜒游动。 人群中不乏成双成对的情侣,特意来到椰岛,来观看这样美丽的景象的。 不远处,灯火阑珊,钟声渐起。 这是属于椰岛的春天。 他们在连绵不绝的钟声中接吻。 恍若那一瞬,就是永恒。 …… 从暖灯节回来之后,晏蓝山开始投入到无穷无尽的工作之中。 他离开家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从一周一次到三天一次,在到现在的两天一次。 有时候薄雪晚上睡着的时候,会感觉到有人在亲吻他。 可是到了早晨,那个人又没了踪影。 生活不易,薄雪叹气。 直到闲下来,薄雪才发现,系统009好像已经很久没有上线了。 他敲开系统消息窗:“99?” “哎。”系统009有气无力,好像一个深宫怨妇,仿佛头顶冒着如有实质的黑气,“雪宝,你终于想死我啦。” 薄雪嘿嘿笑:“不好意思啊99,最近有点得意忘形。” 系统009:“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啊?” 薄雪沉思了一会儿,回答:“嗯……应该快了。” 系统009还没问清楚是怎么“快了”,就听见“啪”一声。 薄雪关了通话框。 系统009:“……”我真的会谢。 * 晏蓝山的行踪一天比一天忙。 前日联邦中心局传来信息,远星有虫雾逼近,必须带领军团去驱赶。 往常这种关于虫族的事情都是晏蓝山在做的,这个工作危险又不讨好,顺理成章地丢给了晏蓝山。 副官拿着一打报告纸进来的时候,晏蓝山正捏着眉心,手边是一杯浓咖啡。 副官嗅了嗅空气中的咖啡味,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长官,您今天的咖啡摄入,似乎有些超标。” 晏蓝山没在意,随口问:“我们离开椰岛多少天了?” 副官瞅着他的脸色,回答:“五天了。” 晏蓝山没说话。 这项工作拉锯很长,而且是在遥远的远星,星网根本没有普及到如此偏远的地方。 想给少爷发条信息,都没有可能。 他看仪表盘标注的日期,还有几天,就是薄雪的生日了。 这几个月他经常外出出差,原以为少爷会对他产生不满,可是少爷却一条信息也没发给自己。 晏蓝山觉得有点说不出的怪。 思绪纷乱间,副官又低声提醒他:“长官,3号跃迁点十点钟方向出现虫雾聚集团体。是否下达攻击指令?” 晏蓝山没有迟疑:“开火,攻击。” 他要快点结束这里的工作,赶回去看看薄雪。 * 同一时间的椰岛。 正是夜正浓。 夜晚的椰岛很安静,灯火熄灭,只剩几点如豆的路灯光。 薄雪的别墅灯火通明。 他在吃药。 蓝色的药丸,绿色的胶囊,白色的冲剂。 林林总总一大堆。 头晕,又头痛。 浑身哪儿都不舒服,甚至都不能听见稍微大一点的声响。 扩大几十倍的效果,会变得吵闹。 系统009很担心他:“雪宝,你怎么了?” 薄雪挥挥手,脸色苍白,像他的头发一样:“唉,我也不知道啊。” 系统009搓窜他:“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薄雪摇头:“不用吧,应该就是感冒而已。没了精神力肯定体质会变差的啦。” 他才不会告诉医生,自己在一天内一口气吃了两桶冰激凌。 可能会被打死的。 系统009只好妥协:“好吧。” 谁知,薄雪这一病就是十几天。 疼痛从最开始的头部扩散到全身,现在的薄雪,就连动一根手指头都觉得如同痛入骨髓。 他哀嚎:“99,我好痛。” 系统009:“……让你去看医生吧?” 薄雪说:“我现在动不了啦。” 系统009有些迷惑:“真有这么痛?” 薄雪没说话。 系统009只看见他的手垂下去,脸色发青。 唇色没了绵软的润泽色感,取而代之的是干裂发白。 薄雪真的病了。 系统009动用了一点系统力量,捏了薄雪的声音拨号:“医院吗?我在东岭别墅,快来救我。” 还不忘发了条信息给远在星际的另一端的晏蓝山:“我好难过,你快回来。” 薄雪沉沉睡去,不知今夕何夕。 * 接下来的好几天,系统009亲眼目睹了薄雪从抢救室推到观察室,又从观察室送进抢救室的来回几次大动作。 在这期间,薄雪根本没醒过来。 系统009尝试在主神系统叫他:“雪宝,雪宝?” 没人应答。薄雪没回主神空间。 十天之后,薄雪才从观察室转去了vip普通病房。 他睁开眼的时候,一个护士正站在他面前,给他挂点滴。 “你醒啦!”护士很惊喜,大呼小叫地喊医生,“609号病房醒了!” 一圈医生呼啦啦围过来,薄雪没在里面看见晏蓝山,于是又睡着了。 只不过,这次他的意识是清醒的。 系统009的声音听上去心急如焚:“雪宝!你终于醒了!你干嘛去了?” 薄雪幽幽:“我生病了嘛,99。我和你说过的,你还不相信。” 系统009关心他:“那你这具身体的状况怎么样?还好吗?” 薄雪摇头:“不知道。对了,晏蓝山呢?我怎么没看见他?” 系统009:“他收到消息就赶回来了,现在正在路上呢。估计没两天就到了。” 薄雪哦了一声,安心躺平。 …… 晏蓝山的状态却没这么轻松。 自从他解决虫雾,就马不停蹄往回赶。身边与他同行的副官都有些担心:“长官,您没事吧,您已经连续驾驶18小时了,马上就要超过人体驾驶极限……” 他被晏蓝山冷冷的话给打断:“我是超S级精神力。不会有事。” 副官闭上了嘴。 真是一尊凶神。 两日后,他终于赶到了椰岛医院。 风尘仆仆,带着肃杀的气息。 薄雪正在躺在病房那张洁白的床里,睡容安宁。 白发轻轻散布在胸前,双手交叠,如同天使。 他……究竟怎么了? 医生路过病房,就被晏蓝山扯住袖子:“医生您好,我想请问一下,609号病人的情况,可以吗?” 医生被他吓了一跳,几乎有些胆战心惊地点点头。 两人来到了医院的办公室。 医生交给他一份报告,声音有些淡淡的:“609号病房的先生情况很特殊。他之前应该是有精神力缺陷,想必您应该也有所知晓。” 晏蓝山点了点头。薄雪有精神力缺陷,他是知道的,但是,只是这么一小段时间没有安抚,薄雪根本不可能变成这样。 况且,他离开的两年,薄雪也没有任何损伤。 医生继续说:“而我们检查到,导致这位病人受伤的最大原因,是精神力的消亡与虫潮影响。星际时代人人都有精神力标识,可是这位先生的情况却极为罕见——他的标识处只有一个疤痕,却没有任何精神力标识,表示实际精神力已经完全被废弃……这也就意味着,他的身体衰亡速度,比普通人更快。联邦人的普遍寿命是五百星际年,能够维持如此长的生命,精神力的作用必不可少。” 晏蓝山无意识地攥了攥手指,汗水濡湿了黑丝绒手套。 这……难道就是薄景山想要告诉他的“秘密”? 是他当时不以为意,甚至嗤笑不已的秘密? “那,没有精神力的话……”晏蓝山听见自己的嗓音干涩,几乎带了点颤抖,“他会怎么样?” 医生摇摇头:“精神力的消失只是会缩短寿命,而真正致命的是这次虫潮的侵袭。普通的SHEEP公民之所以容易被虫潮影响,是因为他们的精神力强度不够抵御虫毒的侵入,于是这样的人就更容易患上并发症。而这位先生,两相叠加,再加上虫潮期没有特别防护,他的并发症已经很严重,甚至引发了身体各个系统的崩溃……我们的建议是,不要强制病人留院观察了。全看患者本人的意愿。” 医生的神色有些悲悯,像是安抚一样,拍了拍他的肩膀。 晏蓝山失魂落魄地走出了办公室。 副官见他情况不对,迎上去刚想问问题,就被晏蓝山轻轻推开。 “回去吧,帮我给联邦请一个长假。”晏蓝山的声音响起,“我要陪我的爱人。” * 晏蓝山进去的时候,薄雪刚睁开眼睛。 护士正在给他换吊瓶,薄雪就靠在床榻上,神色柔软,银白色的长发被压得有些乱。 乖巧得就像是一个精致的瓷娃娃。 晏蓝山收敛了所有情绪,带出一抹笑:“少爷。” 薄雪有气无力:“你怎么才来啊。” 晏蓝山等护士换完了,走过去,轻轻亲了一下他的脸颊,嗓子很哑:“对不起,我来晚了。” 薄雪闻到了他身上的风霜气,费力地仰起头:“不要道歉,晏蓝山。我原谅你了。” 晏蓝山亲了亲他的眼睛,又亲了亲他的唇。 他抱住了薄雪,几乎要把人融入怀抱之中。 薄雪看不见他的神色,他只感觉到,晏蓝山抱着他,抱得很紧,抱得有一点疼。 但是晏蓝山开心,就好了。 疼就疼吧,反正做什么也一样会痛。 他自顾自地说:“晏蓝山,晏蓝山。我好像生病了。” 晏蓝山很罕见地没回答。 薄雪又有些昏昏欲睡,打起精神继续说:“你带我回家,好不好?” 他以为晏蓝山不会同意的,但是,他听见晏蓝山回应:“好,我们回家。” 有温热的液体落在他脖颈上,一滴滴。 滴答,滴答。 又变凉,滑落到他宽松了一圈的衣袖里。 薄雪颤了一下。 凉。 “晏蓝山,晏蓝山。”薄雪的声音越来越小,“你哭了吗?” 晏蓝山的声音低得只有他能听见:“少爷,我没有。” “我们回家吧。” * 他们真的回了家。 春天来临了,薄雪记得,他被救护车带走之前的那几天,别墅后面的花田里的蓝鸢尾只打着花苞,等他今天回来的时候,蓝鸢尾就真的全开了。 一朵一朵的,开得很娉婷。 一点点露水沾在花瓣上,风一吹,又滚落下来。 薄雪有些奇怪,问晏蓝山:“晏蓝山,今年我们种的蓝鸢尾,为什么没有香味啊?它们坏了吗?” 晏蓝山垂着眼睛,薄雪看不见他脸上的神色。 有香味的,淡然的,悠远的。 组合在一起,就会很浓烈。 是薄雪闻不见了。 但是晏蓝山嗯了一声,肯定道:“肯定是坏掉了。我也没有闻到香味,看来是种子不好的缘故。” 薄雪放心了,被他抱着,嘟嘟囔囔地数落着那些花:“晏蓝山,那我们明年买别的品种的花种吧。” 晏蓝山点头,亲了亲他的额头:“都好。” 薄雪被放在了床上。 蓬松的被子盖在他身上,他还觉得很冷。 还很重。 他说:“晏蓝山,换床被子吧,这个不暖和。” 已经是春天了,他盖的是棉被。 晏蓝山回过头去,声音带着一点鼻音,答应道:“好。” 薄雪迟钝,他没发现。 晏蓝山给他盖了两张棉被,虽然被压的喘不过气来,但是,还是暖和多了。 薄雪能忍受。 晏蓝山抱着他睡。 小小的身体,现在更消瘦了,几乎只剩一把骨头。 不再温软,还有些硌手。 晏蓝山不嫌弃,把薄雪抱得很紧。 薄雪白天睡得多,这个时候,有些睡不着。 他和晏蓝山聊天:“晏蓝山,晏蓝山,你说我的病严重吗?” 晏蓝山的声音很坚定,带着安抚的力量:“不严重,少爷。” 薄雪点了点头,忽然很高兴地说:“晏蓝山,我想好了明年种什么花啦。虽然蓝鸢尾不香了,但是我还是很喜欢它,想种一半。另一半花田,就请人来种雪绒花。” 晏蓝山没有让眼泪沾上薄雪的衣襟。他嗯了一声,压抑住鼻音:“为什么喜欢蓝鸢尾,它都不香了。” 薄雪想转过身,可惜晏蓝山抱他抱得很紧,只好作罢。 他背着晏蓝山,声音虽然低低弱弱,但是还是挡不住里面的欢喜:“因为它的名字里,有你的名字。蓝鸢尾,是你。雪绒花,是我。这样的话,我们就不会分开了。晏蓝山,你开心吗?” 晏蓝山的眼睛很酸,很涩。 他说:“开心。” 过了一会儿,他以为薄雪已经睡着了,他刚想松开手,去给薄雪泡药,就听见薄雪迷迷糊糊的声音:“晏蓝山,其实我在睡觉的时候,梦见你了。” “我梦见你变成了一只蝴蝶,蓝色的,好漂亮。” “我想捉住它,可是怎么也捉不住。我刚想去用网去捞它,你就来了。” 晏蓝山没有做声。 他怕薄雪发现他的失态。 薄雪以为他也睡着了,声音小了一些:“……晏蓝山,你说,人死后,会变成蝴蝶吗?”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变成一只白色的蝴蝶,这样的话,就算你再也不认识我了,也可以一眼就找到我。” 没有人回应他。 薄雪的嗓音迷迷蒙蒙的,小声说:“晏蓝山,晚安。我爱你。” 薄雪睡得沉。 晏蓝山终于敢抱住他,任凭泪水流下。 洇湿枕头,洇湿薄雪的长发。 * 薄雪发现,最近几天,晏蓝山都有点躲着他。 很奇怪,很反常。 早上的时候,晏蓝山给他吃药。 他们约定好了,虽然可以不在医院呆着,但是要吃药。 薄雪欣然同意。 最近几天,他感觉到身体状态一天比一天好。 晏蓝山应该是快要把他喂好了,薄雪很开心。 他得快点好起来,省得让晏蓝山再担心。 他吃完药,拉住晏蓝山的袖子。 薄雪眼睛很大,因为有些瘦脱了相,显得更为突出,看人的深情很专注:“晏蓝山。” 晏蓝山垂眼看他,低低应答:“嗯?” 薄雪有些扭捏:“你是不是,最近不开心呀。” 晏蓝山看了他一眼,很快又转过目光:“没有的,少爷。有你在,我就很开心。” 薄雪主动缠住他的手腕,眼睛亮亮的,因为有些害羞,粉红漫上了耳尖。他舔了舔唇:“那你,想做吗?” 他和晏蓝山已经快两个月没见面了。 他不相信晏蓝山不想和他做。 薄雪自己也有点想。 往常的晏蓝山都会满足他的,可是今天不一样。 晏蓝山拒绝:“少爷,我不想做。” 薄雪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为什么?” 晏蓝山错开目光:“少爷的病还没好。我不想弄伤少爷。” 薄雪哦了一声。这倒是像晏蓝山的作风。 可是他最近已经好很多了。 “我真的好很多啦,我感觉身体很有精力,肯定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他不依不饶,拉住晏蓝山的手:“可是我真的很想。” 晏蓝山看着他的眼睛,琥珀色的,透明,纯粹。 他放下托盘,说:“好。” …… …… 做到最后一步的时候,晏蓝山还是没进行下去。 薄雪脸很红,潮红,不是很健康的红。 他声音很颤,捏着晏蓝山的手臂:“晏、晏蓝山……你为什么,不做了?” 床头放着的药碗被打翻,浅淡的药味升腾氤氲。 晏蓝山抱着他,薄雪的身体很烫。 烫得人心慌。 他的眼泪洇湿了薄雪的长发。 薄雪有些慌,问:“晏蓝山,晏蓝山,你不想做吗,你是不是已经不喜欢我了?” 晏蓝山摇头,声音沙哑:“我喜欢的。少爷,我喜欢你的。” 薄雪想看他的眼睛:“晏蓝山,我只想让你开心一点。你和我做了,你就会开心的,对不对?” 晏蓝山强忍着泪意,嗯了一声:“嗯,不做我也开心,少爷,只要我拥有你,我就会开心。” 薄雪不想再勉强他,任由他抱着清洗,又塞进了被子。 晏蓝山说:“少爷,我要出门一趟,很快回来的。” 他没告诉薄雪自己去哪儿。 薄雪没问,只是答应他:“好,我在家等你哦。” 晏蓝山折身回来,亲他的手指。 很细,很白。 指甲被修剪得干净,圆润。 是一只漂亮的手。 他去医院。 能拖一天是一天。 晏蓝山不能没有薄雪。 …… 晏蓝山不在,薄雪也根本不困。 他这几天睡得太多了,打算去楼下的花园里逛逛。 起身,掀开被子,给自己穿好衣服。 薄雪按照自己设想过很多次的步骤,走下了楼梯。 脚步虚浮。 他推开门,一点寒风扫过来,薄雪紧了紧自己的外套。 他抬头看,这明明是一个艳阳天。 怎么会冷。 他慢慢踱步到了花田。 蓝鸢尾开得正盛,聚拢的花瓣层层叠叠,在风里轻轻摇曳。 像在跳舞。 薄雪突然,很想摸一摸,这些花儿。 就算没有香味,它也很好看。 他费力地蹲下,一只腿试探着踩到了下面的泥土,这才跳下来。 薄雪高估了自己的双腿力气。 他跌倒在了土地上。 幸好这里的土地被打理得很松软,他没有任何痛感。 好像……从昨天晚上开始,他就再也不痛了。 真奇怪。 薄雪走进花丛深处。 那里有一个凉椅,也是他让晏蓝山给他放的。 夏天的时候,百花盛开,他能在这里,看见纷飞的蝴蝶。 现在是春天,蝴蝶还不太多。不过也可以。 薄雪不挑剔,躺在了凉椅上。 长得高一点儿的花会落下花瓣,一层一层地铺在椅子上。 很松软,不凉。 天上的太阳暖暖照着,暖融融地。 薄雪闭上眼睛,能够看见太阳光穿透薄薄的眼皮时,映出的红色。 这就是春天。 可是他闻不见花香。 栀子花,蓝鸢尾,小苍兰。 他闻不见。 晏蓝山是骗他的吧。 坏蛋,骗子。 薄雪睁开眼睛,烈日的光线很刺眼,他只能微微眯着。 都好久了,晏蓝山还没来。 忽然有点想他了。 想,好想的。 他又困了。 薄雪半闭着眼睛,恍惚间,他看见了一只白色的蝶。 翅翼也是白色的,轻轻扇动翅膀的时候,薄雪甚至能感觉到,它扫过来的一阵小风。 淡淡的。 他又闻到了花香。 浓烈,芬芳。 是栀子花味的香。 薄雪做了一场梦。 梦里有无病无灾的身体,有安稳喜乐的生活。 有爱他,呵护他,一如既往的,晏蓝山。 他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蓝色,是宇宙之爱。 永不止息。 …… 薄雪长眠于星际历246年的春日。 届时,山香水暖。 薄雪说,他更喜欢冬天。 于是他变成了冬天的雪。 一年后,晏蓝山上将辞去联邦职务。 三百年后,联邦没有那个一战成名的战神天才。 只有一个在椰岛,守着一栋别墅,一亩花田的人。 他记得和薄雪的约定。 来年的春天,就种新的花吧。 一半是蓝鸢尾,一半是雪绒花。 一半是他,一半是他。 在那个清风徐徐的春日里,他们永远青春,永远盛放。 第 28 章 骗婚劣等Beta(01) “雪宝、雪宝?”系统009呼唤薄雪,关切道,“你还好吗?” 薄雪置身于一片纯白的系统空间内,有些恍惚。他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他回答系统009:“99,我还好。” 就是后劲有点大。 “走吧走吧。”薄雪提醒,“开下个世界。” 系统009见他没事,欢快道:“好呀好呀。” 下一秒,薄雪就感觉到身体猛地腾空起来,像是要飞一样。 薄雪有些不可置信,小声问:“难、难道……我这个世界是个鸟人?” 下一瞬,他就感觉到自己猜想的错误。 薄雪是跪着着地的。肩膀碰到了学校围墙上的防盗网,被擦的一阵火辣辣的疼,膝盖、手肘裸露在外面,现在更不用说,直接擦破一小片皮肤。 薄雪从地上和自己亲密接触的一滩小水洼里看清了自己现在的样子。 白色长发被扎成高马尾,发尾此刻被甩在脖子间,蹭得人痒痒的。一身制式校服,灰白配色,也被蹭的全部是灰。 原来是翻墙爬进来。好狼狈的。 薄雪心有所感,从地上迅速起身,往角落里跑去—— 下一秒,一道气势如虹的嗓音贯彻了全操场—— “那是哪个班的小兔崽子!翻墙进来,摔死你才好!” 薄雪一手捂着包,跑得气喘吁吁。 他踩着上课铃的点到了教室。 高三(5)班。 教室很安静,老师才刚来,站在讲台上,神色严肃。 他跑进来的动静有点大,此刻,老师也停下了手里的工作,扭头看他。 “薄雪?” 薄雪硬着头皮应了一声。 他有些紧张地捏着书包带子,垂着眼睛睫毛一弯一弯的在阳光下显得更加白皙,透明又干净,像一只受惊的小鹿。 他也算是好学生,班主任没为难他,挥了挥手让他进去。 薄雪如蒙大赦,一路都低着头,迅速从小隔道溜进去,在倒数第二排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高三(5)并不是很好的班级,艺考生和体育生都团团坐在后面,书包衣服胡乱堆在桌上。 薄雪小心翼翼的从他们之间绕过去,落座到自己位置上。 只有他一个人的座位看上去格格不入,格外干净,整洁。 班主任在讲台上讲话,从薄雪这个视角看过去,只能看到他一点发顶:“……这个事儿呢就是这样,我知道ABO分化检测报告是很重要的事情,同学们一定要重视。” 薄雪感觉自己的袖子被人从后面轻轻扯了一下。 他回过头,只看到了一个埋在衣服堆里的后脑勺。 后脑勺有气无力道:“薄雪,你可终于来了。我的早餐呢,你带了没有?” 薄雪只好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纸袋子,放进他手里:“带了。许景兰,你明天想吃什么?” “鸡蛋,牛奶。”后脑勺从桌面上抬起头,开始稀里糊涂地吃早饭。他忘我地吃了一会儿,视线漂移到前左方的位置上,忽然道:“薄雪,你今天怎么不问我哥?” 薄雪沉默了一会儿,看着他。 那双眼睛生得好看,水亮亮的,被光一折,像是颗琉璃色的玻璃珠子。睫毛也一弯一弯的,像是受惊的蝴蝶颤动着翅翼。 他等许景兰和他说。 许景兰忽然觉得有些渴,硬生生喝了半杯牛奶,才说:“我哥今天提早去医院等检查报告了,不会来。等会应该能在医院见到他。” 薄雪应了一声,转过头去,拿出课本温习功课。 他像是不那么热衷,淡然极了。 可是许景兰就是知道,薄雪换到教室后排,是为了不回头就能看见他哥;每天给他带早餐,就是为了知道他哥一点消息。 痴情种。 可惜长了张锯葫芦嘴,不知道说。 许景兰挺没心没肺的。只要有早餐吃,他就觉得没什么所谓。 至于薄雪想做什么,那是他自己愿意的,谁也没干涉他。 第一节上的是数学。 薄雪数学偏科,又坐在后排,怎么看也看不清黑板。 许景兰睡饱吃足,有事没事来找薄雪说闲话。 “你每天坐在这里,又不和我哥讲话,图什么啊?”许景兰刺激他,“要我说,你就直接和他说得了……” 薄雪拿出了教学典例来看,声音淡淡:“明天早上没有鸡蛋了。” 许景兰嘁了一声,谁稀罕。不过他还是喜欢逗薄雪:“要不我帮你说?” 这回薄雪转头很快,一双剔透的眼睛盯着他,态度很坚决:“我不要。许景兰,你不许这样。” 许景兰举手投降。 上完数学课,学校组织学生一起去医院拿分化报告。 薄雪不喜欢和其他人坐在一起,连许景兰也不喜欢。他挑了个大巴上面的最后面的单人座位,挡板一抬,挡住了所有外面的视线。 他低垂着头,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小瓶子,是碘酒。 早上受的那些伤已经结痂,但是碰一碰,还是疼。 薄雪用棉签给自己涂药。 鲜红的药水被沾在皮肤上,衬得那些伤口更加触目惊心。 薄雪不太在意,他熟练地把折起来的袖子又拆下,把伤口遮进了最外面的外套长袖里。 他前面坐了好几个女生,叽叽喳喳的,一直在聊天。 薄雪给自己另一只手上药的时候,顺便听见前面飘过来的几句闲聊。 “你们想变成什么性别啊?” “我想变成Alpha,我爸妈都是Alpha,我应该也是的。” “Beta也不错啊。没有信息素,不需要度过情热期,多好啊。” “……” 薄雪没拉窗帘,车窗外的阳光哗啦一下,泼进了窗里。他就坐在座位上,连睫毛都染上一层淡金色,分毫毕现。 他想变成什么性别? Omega。 是Omega的。 普通的男孩,要不就想变成金字塔顶端的Alpha,要不就想变成平平无奇的Beta。 Omega对他们来说,是女性的象征,是耻辱。 薄雪不觉得。 他知道的,Alpha很少和Alpha结婚,也很少几率会喜欢Beta。 许景延肯定是Alpha,肯定喜欢Omega。 他喜欢许景延。 他想变成许景延喜欢的样子。仅此而已。 * 今天来拿分化报告的人很多。 自从1000年前开始,人们除了最基础的第一性别——男性和女性,他们分化出了第二性别。 每个人长到18岁的时候,就会产生二次分化。Alpha和Omega才有信息素,而Beta没有。 除了这三种性别,还有极少量的人会出现异常。这部分老师并没有细说,薄雪也是一知半解。 他们到医院大厅的时候,检测报告室已经排了很长很长的一条队伍。 薄雪背好了书包,准备去队伍末尾排队,就被人一把拉住了手腕—— 是许景兰。 他的书包空空瘪瘪的,半搭在肩膀上,一股二流子气概。 他已经插进了队伍中间的位置。 许景兰说:“薄雪,过来。站这里。” 后面的人想伸张正义,但是碍于他的气势,又默默闭上嘴巴。 薄雪的手肘刚涂了药,被他正好拉到了痛处,一时没力气挣开,只好稀里糊涂跟着他插了队。 许景兰挑眉看着他,神色自得:“我厉害吧。对了,你紧不紧张,你想变成什么第二性别?” 薄雪毫不犹豫:“Omega。” 许景兰撅了撅嘴:“Omega有什么好的。Alpha才好。” 薄雪才不听他嘟嘟囔囔,跟着前面移动的队伍往前走。 许景兰跟上来,怕他做傻事,劝说道:“薄雪,薄雪,你听我说。你不需要为了我哥做到这个地步。他并不知道你喜欢他,也许、也许你在他眼里就是个记不起来名字的普通同学,Alpha和Beta都挺好的……你千万别去偷偷做变性手术啊!“ 科室都医生刚好叫到薄雪,薄雪没理许景兰,进去了。 他才不要听。 …… 医生戴着口罩,招呼薄雪在他对面坐下来。 他把手里的一份报告单递给薄雪,手指间夹着一根笔:“同学,恭喜你分化成了Beta。” 薄雪的动作顿了顿,声音有点颤:“我、我是,Beta?” 像许景延那样的人,怎么会喜欢上一个Beta? Beta没有信息素,没有能够安抚Alpha的能力,也不会让Alpha喜欢上——永远不会。 薄雪展开那张报告单,失落地垂着脑袋,目光所及之处,是那一行黑色的字。 Beta。 薄雪从小就喜欢许景延。 他的心愿是嫁给许景延。 可是这个梦想就在他眼前,破灭了。 连一丝一毫的机会都不再有。 薄雪把报告单折好收进包里,转身离开的时候,又听见医生在后面叫他:“同学,你等一下。” 薄雪又坐回去,还是低着头。 医生“咦”了一声,指着分化报告给薄雪看:“你的情况好像有点特殊。你有没有腺体?” 薄雪闻言,摸了摸脖子后面。指尖摸索,感受到了一块小小的,略硬的凸起。 “我……不是Beta?”薄雪有些惊喜,有很疑惑,“分化报告的结果有错误吗?” 只有Omega和Alpha才有腺体。 Beta是没有的。 医生笑了:“报告没错。你是诱导型Beta,也有信息素,但是没有情热期。这种性别分化很罕见的。” 薄雪听他说,很安静,很专注。 “……你可以散发出Omega的信息素,但你不是Omega,你也闻不到信息素。”医生的目光很锐利,像是能直接看进人的心里,“我想说的是,你的本质就是Beta。不要去骗人,勇敢接受自己的性别,才是最好的。” …… …… 薄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科室的。 许景兰应该在科室里骂分化报告,后面的同学还在排队,暂时没人注意到他。 薄雪躲进了楼道门里。 医院的墙壁刷成了淡淡的绿色,淡淡的消毒水味道充斥鼻端。 薄雪忽然有些想哭。 外面透过来的阳光给他格外白皙的侧颜都镀上了一层金边,头发有些乱,在光下透着毛毛的质感,像是细小的绒毛。 男生很年轻,身量不高,瘦长又单薄。 是很惹人怜爱的长相。 薄雪很少哭,他知道哭不太好看。 眼睛会红肿,睫毛都被水光润得亮亮的,看起来很脆弱的。 他的手托着脸,把自己一半多的视线都给遮蔽起来。 透明的泪水在眼眶里蓄满,一点点漫过防线,最后顺着脸颊的曲线流进手掌中。 滴答,滴答。 一滴一滴地砸在地板上。 他哭起来没什么声音,在常人视线中,薄雪只是捂着脸,在沉思。 薄雪好难过,他想嫁给许景延,可是他是Beta。 许景兰也说过,成年Alpha只喜欢Omega的。 Beta和Beta的爱情才是大多数。庸俗又平常。 …… 薄雪哭了一会儿,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 他把手掌往下挪了一点儿,露出一只完整的、水光灼灼的眼睛。 那只眼睛周边很红,因为微微捂着的缘故,周遭的皮肤都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色。 不丑,还很让人心生怜惜。 周围静悄悄的,只能听见远处传来的、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地方传来的脚步声。 薄雪有些放心了。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哭过。 他把另一只手掌也放下来,视线落远了一点,忽然滞了一下。 在他不远处的窗边,立着一个青年。 浅灰色衬衫,薄外套。 微卷的栗色头发,侧脸五官立体精致,喉结突起。 他微微仰着头,靠在墙上,额头、鼻尖与喉结就被日光连成一线。 手指间的烟燃着,浅浅淡淡的烟雾升腾,氤氲着清晰的五官。 禁欲,克制。 气质很涩,像未成熟就被采摘的青橄榄。 此刻,他正偏过侧脸,看着薄雪这边的方向。 眉尖微蹙,他问微愣在原地的薄雪:“哭什么?” 第 29 章 骗婚劣等Beta(02) 是许景延。 薄雪愣了一会儿,几乎要忘了接下来该干什么。 许景延……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在这儿站了多久了,他看到自己哭了吗? 薄雪又垂着脑袋,眼眶还是红的,慢慢的,那抹红色漫上耳尖,悄悄的没入脖颈。 好难堪。薄雪想。 有人从不远处走过来。 休闲裤包裹着的一双小腿笔直修长,脚踝很瘦,几乎能看见其中突出的骨节。白球鞋隐在松松的裤脚之间。许景延没穿校服,身上披着的是自己的外套。 他好像记得这个坐在他后面的“好学生”。 薄雪感觉,自己的手被人很轻的碰了一下。 若即若离,一触即分。 许景延好像有什么烦心事,他抽了烟,指间的烟靠近过来,空气中都氤氲上一层浅淡的烟草香。 “你哭什么?嗯?”许景延的嗓音很淡,像是浸了酒的薄荷叶,有点哑哑的,带着青年变声期特有的低沉,很性感,“怎么不说话?” 薄雪的睫都颤了颤。他很少有机会,靠许景延那么近,那么近。 薄雪的眼睛很漂亮。 水光淋淋,眼型是桃花眼,末尾又带了点微微的下垂,看人的神情很专注,很认真。 琥珀色的瞳仁像融化了的棕色蜜糖,带着点不经人事的天真纯粹。 心跳砰砰。 旋律加快,仿佛要在他的胸膛内炸裂开。 薄雪慌里慌张地摇了摇头,低下眼睛。 像只遇到困难就要缩头缩脑的小鹌鹑。 “没、没什么……”薄雪嗫嚅了一会儿,这才鼓起勇气抬起头,想再看看他,“你……” 可惜他没说完。许景延没什么耐心,向来是这样的。 他已经退到了好几步远的位置,瘦长的手指间捏着一只手机。 “那就好。“许景延真的只是同学之间的客套。他没什么话,捏着正在通话的手机听筒,往后折身走了。 也没回头看薄雪一眼。 薄雪内心深处的酸涩又翻涌上来。 像飓风,像海浪,像潮汐。 一叠一叠地卷上来,苦涩加倍。 …… …… 按照班主任的计划,去医院拿了分化报告之后,就可以直接回家。 不需要再和班级的同学们集合。 分化报告少说也是一件大事,这种事情一般都得和家长说的——学校无权知道学生的第二性别。 况且,分化后的Omega很快就会迎来第一次情热期,在这个脆弱万分的时候,他们无疑是很不安全的。 薄雪把黑色的小书包背好,直起身子。为了防止其他人看见自己红红的眼睛,薄雪还很谨慎的戴上了一只黑口罩。 长时间的蹲坐让他的双腿很麻木,像是被冻僵了一样。 外套侧兜的手机振动起来。 薄雪垂眸,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提醒跳动着几个字。 妈妈。 细碎的光晕洒在空气之中,细小的飞灰烟尘在空气中跳着舞。 像是无数有着生命体意识的灰尘。 薄雪有些犹豫。 肩带在他身侧自然的垂下,被风一吹,飘飘荡荡,微微漾起一阵波澜。 到底要不要告诉妈妈。 自己不是从小就梦寐以求的Omega。而是Beta。 他伤心的话,妈妈也会为自己伤心吧。 薄雪最终还是没接。 电话铃声被他调成静音,关机丢进了背包里。 薄雪走路回家。 太阳很烈,大咧咧地挂在天上,又圆又亮,几乎刺得人睁不开眼。 薄雪走一会儿歇一会儿。 他从小就没力气,今天消耗尤其大。 先是早上八百年一次的破天荒翻墙进来,再到坐了一趟公交车,他就更加晕了。 他在大街上,看到了许景延的车。 许景兰也在。他背着个包,斜斜挎在身上,头顶上压着一顶鸭舌帽。 许景兰伸手开车门。 车的前座位置上的玻璃窗半开半合,露出了一条很大的缝隙。 薄雪脚步一顿,他自己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把口罩往上拉了一点儿。 不想让许景延看见。 可能是因为他撞见了自己哭的样子,有点没面子。 尴尬吧。 好在,从薄雪的这个视角来看,其实看不见许景延。 他的手腕松松搭在未完全降下的车窗上,还是夹着一支烟。 薄雪视力很好,他能看清,那是一支新的烟。 他今天抽了很多烟,为什么? 许景延……也会不开心吗? 车窗在他的视线里又缓缓关上。 车启动速度很快,几乎是下一秒,那辆方才还在原地的车就风驰电掣一般,离开了医院门口。 薄雪拉了拉口罩,脸上的表情也淡淡的。 他想,许景延真的不在意他。 就像许景兰说的那样,也许,他为了许景延搬到他后桌将近三年,许景延叫他的名字也不知道。 他多可笑。 * 薄雪没回家,他回的是学生宿舍。 八中的宿舍条件很好,因为都是贵族子弟,没一个好招惹的,学校给学生们安排的是双人房和单人标间。 薄雪不太适应有人和他共处一室,就让爸爸妈妈和班主任说好,给他安排了标间。 ——也是最靠近学校外面那个早餐店的宿舍楼。 薄雪摸出钥匙开门。 推门,放包,脱外套。 洗漱,写作业,再躺下。 这套动作犹如被练习过千百次一样,熟练极了。 薄雪很忙,忙着复习,忙着写题。 他知道,只有把自己变得忙碌起来,才不会太难过。 ——他的手机一直躺在包里,没开机。 系统009在他来到这里后,第一次发出声音:“那个,雪宝,你知道咱们这次的剧本是什么吗?” 薄雪面色不变,一遍把裹在身上的衬衫剥下来。 青年的脊背很光滑,透着瓷器一般的釉色。 紧绷的肩线很利落,腰窝深深。 他答:“嗯……有点模糊,99,麻烦帮我说说吧。” 系统009回答:“哦哦好的。雪宝,你这次拿到的是一个骗婚剧本。你将以一个Omega的身份,隐瞒自己劣等Beta的身份,嫁给主角许景延。之后等谎言被戳穿,你就可以完成任务了。” 薄雪披上睡衣,垂着眼眸,很认真的,一粒一粒的系着纽扣。 他无意识的颤了颤睫,声音低低的,却难掩雀跃——像是空谷里流过的春水,潺潺不绝:“骗婚?好刺激啊99~好期待哈哈哈!” 系统009:“……好吧。”这有什么可期待的,咱也不太懂。 薄雪躺上床,把自己蜷缩在被子里,团成了一个小小的包。 他想了想,还是摸出包里的手机。 还是应该回个电话给妈妈。 不然她会担心。 屏幕亮起,柔柔的荧光照亮了一方小角落。 映得薄雪脸也柔柔的,缺失了棱角。 是一种温柔的,平静的漂亮。 电源接通,消息框一个个地弹了出来。 很欢快,配合着雨水叮咚的音效提示,像是流畅的鼓点声。 薄雪蹙起眉尖。 他低着头,找到电源音量键,把那些吵人的声效静音。 叮咚声没有了。 手机页面上全都是堆叠起来的社交消息框,薄雪瞄了一眼,全都是班级群的信息。 好几百条,直逼上千。 他粗略的一翻,视线捕捉到了那些跳动着的消息中,几个关键词。 【star:不是吧,许景延真是那个?】 【茉莉茉莉:那还能有假,我同学她妈妈就是许景延的报告医生,他就是无分化者!】 许景延? 无分化者……是什么意思? 薄雪微微睁大眼,睫羽弯了一个脆弱的弧度,轻轻颤着。 他想去问问,许景延到底怎么样了。 可是他没加许景延的联系方式。 薄雪在原地躺了一会儿,才轻轻叹了口气。 他打开搜索引擎,开始查阅资料。 他问:“99,主角这是什么情况啊?” 系统009应声而出:“嗯,就是字面意思。主角可能是一个无分化者,意味着他没有信息素,没有第二性别。” “……啊这”薄雪的声音有点奇怪,唏嘘道,“你们给主角的配置就这么惨烈?太惨了太惨了。” 系统009宽慰他:“雪宝,你别急,你只要扮演好你的痴情人设就好!我前天去主神空间,主神表扬了你,说我们这个世界的奖金有整整两万积分!够咱俩好吃好喝一年了嘿嘿嘿。” 薄雪眼睛一亮,给系统009敬了个礼:“报告99长官,保证完成任务!” 咸鱼才是最好的! 薄雪关闭了搜索引擎,踟蹰了好久,才点开通讯软件里许景兰的头像。 【雪:许景兰,能问问你哥哥怎么样了吗?班级群的信息是谁泄露出去的?】 消息发出去后,薄雪把手机拿近了点儿,嫩白的手指紧张的捏着被子一角,他有点紧张。 许景兰很快给他回复。 【超级酷盖xjl:没什么事,你别担心。】 【超级酷盖xjl:无分化者是可以通过诱导再次分化的,不要紧。我爸妈正在想办法。】 薄雪看着他发过来的消息,每一个字都看的很认真,像是要把它刻进心里。 【雪:嗯,好的。】 许景兰又给他发: 【超级酷盖xjl:我还没问你呢,薄雪,你分化成什么了?我是Alpha,厉害吧?】 薄雪没回。 他把聊天窗关上,给妈妈拨了个电话。 那边秒接,像是一直在电话另一头等他。 “小雪,你为什么不接电话?”妈妈责怪他,可是语气还是挺软的,“吓死妈妈了,妈妈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薄雪道歉,声音小小的,像是受惊的兔子:“我没事,对不起妈妈。明天我会回家的。” 妈妈回答:“那正好,我们明天有件事找你说。” 他忽然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妈妈说的这件事,是关于许景延的。 薄雪有点紧张,握着听筒的手指不自觉收紧,他的声音是不易察觉的微颤。 他问:“妈妈,什么事?” 第 30 章 骗婚劣等Beta(03) 妈妈的声音放缓了点儿,带着点笑意:“小雪,你是不是喜欢许景延?” 薄雪默然,看看到胸膛中的那颗心跳得很快,咚咚咚咚,一下一下敲击着。 ……妈妈也知道。 薄雪无精打采的嗯了一声。 妈妈说:“你同学应该告诉你了,许景延是无分化者。但是无分化者是可以诱导分化的,我们想,小雪,你想不想和他在一起?” 薄雪愣住了,眼睛一点一点亮起来。 湿漉漉的眸子里,像是坠入了几点碎星。 想,他好想和许景延在一起。 妈妈没听见他回应,有些疑惑地喊:“小雪?你在听吗?等明天你回家再和你仔细说。对了,你的第二性别是什么啊,妈妈都没听你说。” 薄雪握着手机的手一顿。 诱导分化的,只能是Omega吧。 可是……薄雪猛地想起今天医生和他说的话。 ——“你是诱导型Beta,也有信息素,也有腺体。” ——“假扮成Omega……” Omega。 诱导型的Beta。 可以装作Omega的Beta。 这样的话,他就可以和许景延在一起了。 这是他从小到大的梦想,很想很想。 薄雪不想放弃。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很淡,很平静,没有流露出丝毫撒谎的慌张—— “妈妈。我是Omega。” 妈妈没有说什么,笑了笑,回应他:“那就好,你不是从小就想当Omega吗,恭喜你。今天好好休息,明天正好放假,回来咱们好好商量下,晚安。” 薄雪回:“嗯,晚安,妈妈。” 电话挂了。 薄雪松开手机,额头、手掌都沁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他撒谎了。 薄雪钻进被子里,现在正是冬末季节,还是很冷。 可薄雪还在出汗。黏腻,不适。 一夜无梦。 早上七点半,妈妈发消息给薄雪。 是薄雪家的司机,老刘已经到了。 薄雪从门口出去,坐进老刘的车,左顾右盼道:“哥哥呢?” 薄雪的哥哥叫薄霜年,比他足足大了七八岁,往常老刘开车来接他,薄霜年一定会在车里等薄雪。 可是今天没来,挺奇怪的。 老刘长着一张很慈祥的脸,笑呵呵的,对谁都很和蔼。他说:“大少爷在家里等你,咱们快点回去就好。” 薄雪嗯了一声,安安稳稳的窝在后座,随手扯下来一条小毯子,把自己团起来。 昨晚他翻来覆去的没睡着,只是浅眠。学校离家有好大一段距离,薄雪可以稍微补补觉。 他看上去很没有安全感,只露出一张巴掌大的脸,白皙的脸颊如同新雪,衬着一头与生俱来的银白长发,如同上帝的天使一般。 只是他微微皱着眉尖,像是在梦里也遇到了很多烦心事一样,卷翘的睫毛轻轻颤着,如同易碎的瓷娃娃。 老刘看了他好几眼,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们的小少爷,好像有点不开心。虽然薄雪从小就这个样子,锯嘴葫芦一样,遇到什么事都往肚子里吞,什么都不说出来。 就连他爸爸妈妈,也不知道怎么了。 这孩子,从小到大,真正露出在意的神色,也只有在那个叫“许景延”的人身上了。 老刘没动薄雪,只是默默地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两度,以防他着凉。 车开得又平稳又快速,过了半个小时,车就停在了别墅门口。 薄雪爸爸妈妈是世代经商的,家底深厚,在燕京城挺有名气。 他家住的却不是那种老宅,而是新现代化的别墅,小区统一管理,每年交着高昂的物业费来打理,一切都不用操心。 薄雪刚好醒来,他捂住嘴打呵欠,动作也秀气,像是一只刚醒的小猫。 他很轻车熟路地跳下车,声音也是淡淡的:“谢谢刘叔叔。” 老刘点点头,笑起来很可亲:“快进去吧,你这孩子,你爸妈等挺久了。” 薄雪点头,推门进去。 爸爸正在沙发上看报纸,薄霜年和妈妈就坐在餐桌上。 刚一见到他,薄雪就听见他哥喊了他一声:“小雪,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回家了呢。两个月了,一条短信也不给哥发,你怎么这么忙。” 这是在责怪他回来晚了。 薄雪恰到好处的勾起一抹笑,像是在表达歉意:“哥,对不起,我学习很忙。” “忙也不能忙到不给家里回个电话呀。”妈妈接腔,把他拉到餐桌前,给他布置早餐,“来来来,吃早饭,你应该没吃吧。你刚分化,应该多吃点补补,听见吗?” 分化。 又是分化。 薄霜年感觉到薄雪的气场忽然往下掉了点儿。 像是被人说到了不愉快的事情一样。 他仔细观察,问薄雪:“你……Omega?没骗我?” 薄雪猛地抬头,看他。 面色冷冷的,脸色苍白,像是浸透了雪的冷铁。 没人知道他心底涌动着怎样激烈碰撞的情愫。 哥……他发现了? 好在薄霜年只是虚晃一枪。他卷起袖子,指了指面前放着的早餐:“愣啥啊,快吃,你边吃我们边和你说联姻的事情。” 这个才是薄雪真正关心的。 他点点头,很乖顺地坐下来,一口一口吃着妈妈给他准备的早餐。 “嗯咳……昨天消息一出来,哥就帮你联系上了许家。”薄霜年紧了紧领带,像是有些不自在,又像是在邀功,几乎翘起尾巴,“哥知道你喜欢那个许景延好多年,帮你和许家爸妈说好了,你愿意的话,咱们今天就去办手续,好不好?” 薄霜年帅气的一撸袖子,支着腮看他,挑眉道:“怎么样?” 薄雪愣了愣,有些呆呆的,像只小海獭,他问:“那个……哥,办什么手续啊?” 是他想的那种吗? 他哥敲了敲薄雪的脑门:“笨啊,当然是联姻手续,结婚呢是肯定不能结的,毕竟你还没成年。哥就是想着,不能让那小子对你始乱终弃,万一他分化之后把你甩了怎么办?哥不得被你气死。” 薄雪抓住关键词,眼巴巴的,破天荒变得急切起来:“那、那许景延,他同意?” 他的头发乱蓬蓬的,但并不显得过分凌乱,反而配上殷切的小眼神,显得过分可爱起来。 薄霜年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 ——用撸狗的姿势。 薄霜年忍俊不禁:“放心,他愿意的。现在是他有求于我们,你们门当户对,有什么好担心的。况且……” 他想是想到了什么,眉尖一蹙,又很快抚平,勉力扬起一个微笑,又摸了一把薄雪的脑袋:“有些事,错过了,就再也没有了。这不是你想要的吗,小雪,抓住这个机会就好了。人这一辈子,要是有很想要的东西,无论通过什么方式,都要把他得到啊,这就是人生的意义。” 薄雪默不作声,再抬起头的时候,眼眶就红了一大片。 薄薄的绯色,像是开放的花朵,很妍丽。 衬着雪色的皮肤,更为夺目。 他说:“哥,谢谢你。” 声音罕见的带着哭腔。 薄霜年只好摸了摸弟弟的头。 * 薄雪在家里好好休息了一晚上。 他躺在松软的床上,周遭萦绕着干燥剂的蓬松香味。 薄雪把脑袋埋进枕头,舒服地想要叹气:“99啊,上学好累,我想睡大觉。” 系统009也咸鱼一条,他们在系统空间没接任务的时候,它和薄雪就一起躺着消沉度日。 哪用得着天天上学? 幸而系统009还尚存一点作为系统的良知,它想起了压扣在主神那里的一半奖金,重新抖擞道:“雪宝啊!坚持就是胜利!加油加油加油加油!” 薄雪:“……等会再加,我先躺会儿。” 这一躺就躺到了第二天的六点半。 学校离家里很远,薄雪早起早睡惯了,生物钟把他叫醒的时候,天际才微微的亮着。 东方翻起鱼肚白的天色,一点晨曦透过云层,明明昧昧地露出一点光晕来,像是蒙了层柔和的纱雾。 薄妈妈也是刚醒,叫住吃完早餐就要去上学的薄雪:“小雪,等一下。” 她塞给薄雪一个黑色塑料袋,薄雪一摸,手感硬硬的,带了点皮质的软。 他好奇:“妈妈,这是什么?” 薄雪妈妈笑着摸了一把他的脑袋:“是Omega信息素抑制圈,你老师没有告诉过你要准备吗?” 薄雪一哽,默默点了点头。 Omega。 他不是Omega的,妈妈还不知道呢。 薄雪在卫生间戴上了项圈。 浅黑色的,细细的一条,做成了choker的模样,很漂亮,但是衬着雪白的肤色,很明显。 脖子后面的腺体被一层软软的皮套保护起来,不会露出一点信息素。 薄雪对着镜子看。 里面的青年还略显青涩,雪色的脸很年轻,眼睛很漂亮,是桃花眼的形状,还含着很潋滟的水光。 只是,那根代表着禁忌的抑制圈落在他人眼里,却显得更涩气,像是被荆棘丛保护起来的鲜果,更让人有一种想要肆意采撷的冲动。 像亚当和夏娃的禁果。 惹人垂涎。 薄雪不关注这些,他整理好仪容,还是觉得颈子上的项圈太惹眼,有些不太习惯。 更重要的是,皮套保护起来的、代表Omega的那个成熟的腺体,薄雪没有。 皮套环里,是空的。只有一枚属于Beta的扁平腺体。 薄雪把信息素抑制圈用散落的头发遮挡一二,出了门。 时间还很从容,没人急着要他干什么。薄雪就去了校门外的早餐店,很老实地给许景兰带了早餐。 走廊上,人声嘈杂。 薄雪下意识躲闪着众人有意无意飘过来的目光,到了教室里。 许景兰这会没趴在桌子上睡觉,把额头抵着桌面,百无聊赖地看桌肚里的手机。 薄雪就喊他:“许景兰,早餐。” 许景兰抬头,见到是薄雪,漫漫道:“饿死了,你放那儿吧。” 下一秒,他又猛地抬头,盯着薄雪的颈间,有些不可置信:“你是Omega?” 薄雪垂在身侧的手指很轻的蜷缩了一下。他很快恢复过来,从容道:“嗯。” 许景兰应该还不知道他和许景延的事情。 许景兰声音也有些闷:“恭喜你。” 薄雪没理他,转过身去。他拿出课本,开始早读。 目光间或不经意地往课桌一角瞥去,他的前桌,依然是空空荡荡的。 许景延今天,还是没来。 薄雪破天荒地有些犯困。 最后一节课是音乐课,音乐老师站在前面,随意放着几首很舒缓的歌谣,薄雪的困意上涌,直接睡了过去。 他的身影被前面层层叠叠的人给挡住了,没人发现他已经睡着。 等到下课铃打了两遍,他才有些恍惚的醒来。 系统009顾不得他还在睡眼惺忪的状态,急急提醒薄雪:“雪宝!快醒醒啊,许景延来了!” 薄雪瞬间清醒了。 教室里很空,课桌和黑板上留下了值日生擦洗过的水渍。 斜斜的夕阳被窗棂切割成几个小块,粉笔灰在其中飞扬。 有个人就靠在班门旁,侧脸镀着金色的光影,凸起的喉结、直挺的鼻梁与额头高低起伏,像是金色的波浪。 他被校服裤勾勒的腿很长,腰线柔韧,逆着光的身姿很挺拔,像一株冷杉。 气质也冷冷的,这回不像是生涩的橄榄,倒像是烟草冷杉。 许景延蹙着眉,单手拎着薄雪的包我,语气有些不耐:“薄雪,你很慢。我已经等了你很久。” 薄雪有些愕然,眼睛还蒙着水雾,粉色的唇很润,很适合被亲吻。 他下意识道歉:“对不起。我、我们要一起去哪里吗……” 下一秒,他听见男生开了口:“薄雪,别装傻,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薄雪被他指责得有些委屈,唇微微抿起,像是要辩解。 许景延的眉很直,眼很黑。那双眼睛注视着薄雪的脸。 半晌,他拉过薄雪的手,握住他的手腕。 “算了。你……和我回家。” 第 31 章 骗婚劣等Beta(04) 许景延把他带出了教室。 走廊上很空荡,一阵风吹来,茂密的树叶唰啦啦地响。空气很干净,能从这里闻见学校门口小摊那里传出来的香气。 薄雪几乎有些晕晕的,任由许景延带着。 可是,许景延就算没有分化,也有一米八的个子,身姿颀长。那双腿也很修长,薄雪比他矮了整整一头,跟着许景延的时候,很有些费力。 走得久了,薄雪有些喘。 他的声音也是很低的,像是怕引起许景延的注意,刻意压低了一点。 走到楼梯口的时候,他已经落后了许景延七八步。 薄雪垂着眼睛赶路,猝不及防地撞到了前面的人身上。 “……对不起。”他下意识道歉,琥珀色的眼睛在阳光里很剔透,很亮。薄雪抬头,只能看到前面那个人的肩膀。 许景延停下来等他了。 “小同学。”许景延微微俯下身,和他的距离很小,很小,那一把低沉悦耳的嗓音就响在他耳边,“你真的很慢。” 薄雪倏地垂下眼睛,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手指有些不安地抠弄着书包肩带,嗓音很小,也许是感冒的缘故,带了一点儿鼻音,听起来很软:“对不起……” 许景延握着他的手,拉住了自己的袖子。 “你没张嘴吗?”许景延的语气冷冷的,有点凶巴巴,“走得快了跟不上,也不知道说,你的嘴巴除了吃饭还有别的用途吗。” 虽然是批评薄雪,但是许景延的步子还是缓了下来。 薄雪有些迟钝地想,他可能是在等自己。 许景延是开的自己车来接他的。 车停得不太偏僻,离那些小摊贩很近,窗一开,油泼辣子的香气就卷着风送进窗口,薄雪抬起眼睛,就能看见摊上摆着的那些小吃。 炒粉,煎豆腐,拌河粉。 薄雪有点饿了,但是他没说,就坐在车里等许景延开走。 许景延也没察觉他的表情,他正在很专注的翻着一份文件,动作很大,像就是要翻给他听的。 薄雪偷偷地看了一眼,封面上有几个字,不太清晰。 协议书。 薄雪刚把视线收回来,就听见许景延富有磁性的嗓音,配上他冷淡的脸,很性感。 “你看一下,等会儿在底下签字。”许景延抱着臂,隔着一个座位对他说,“虽然不是初次见面,但是我还是想提醒你,我们各取所需就可以了,我绝对不会喜欢一个强买强卖而来的对象,所以你不要有任何非分之想,那都是妄想。” 薄雪的睫很轻的抖了一下,一抹郁色在他眼里很浅地滑过,又被他转瞬间就隐藏起来。 没关系。至少他得到了许景延。 这已经很好了,不是吗。 协议书里的内容很明确,薄雪帮他分化成Alpha,许景延给薄雪合法婚姻的承诺。 在协议履行的过程中,薄雪都要住在许景延家。 一切都是商量好的。 薄雪把签好字的协议书递给他,半晌,终于鼓起勇气,声音还是很低弱,像是小猫叫:“我、我们每天都可以一起上下学吗?” 许景延声音很淡的:“嗯。” 他此时正内心烦躁着。 自从许景延昨天从医院带来的是无分化者的性别分化报告,许家就一直摧天撼地地给他张罗催化事宜。 不过这一切都是瞒着他,等一纸协议书递过来的时候,许景延才知道这个事情。 因此,许景延连夜从许家大别墅搬了出来,随便找了个自己以前买的资产住了下来。 说实在的,许景延对薄雪很没有一点好感。 他看起来就畏畏缩缩的,很胆小,没什么存在感。这样的人虽然不作妖,但是交流起来,也不是很顺利。 许景延不想整天都对着一只闭口不谈的闷葫芦。 加之这是家庭强加过来的人,许景延就更没什么好感了。 他冷冷淡淡的,那个薄雪也不知道挣扎一下,索性就这样,算了。 薄雪没能领略到许景延的心理活动。 他坐在车后座,正在偷偷的看许景延。 对于他来说,这是一个很难得的机会。许景延已经整整三天没来上学了,薄雪没机会和他挨得那么近,面对面交流,薄雪也不喜欢。 他不想让许景延看见自己眼睛里掩盖不了的光彩,卑微又渴望。 只有坐在他后面的时候,薄雪才敢放开自己的目光,一寸一寸地看着自己喜欢的人,而没有人能窥见他如同烈火焚烧的爱意。 很安全。 许景延车里挂了玫瑰香薰,香薰挂件摇动的时候,一缕缕玫瑰的香气就缠了出来,氤氲在加湿过的空气里,很好闻,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可是薄雪连一个香薰的功能都没有。 如果许景延发现自己是Beta……会怎么样? 一定会把自己赶出去的吧。 车在这个时候正好停了。 许景延的别墅在北城近郊,空气很清新,因为地理位置较为偏远,每个别墅都送了一片还挺大的开放式草坪。 只不过许景延很少来这里,管家也疏于打理,杂草长得很蓬乱,几朵杂色的鲜花开在其间,很有一点自然韵律的美。 薄雪身侧的车门自动开了。 他背着书包下车,等了几秒,却发现许景延并没有要下车的迹象。 许景延看到下了车的薄雪正在看他。 平心而论,薄雪的那双眼睛最漂亮。 含着一点点水光,很容易让人疑惑他是不是刚刚才哭过。琥珀色的眼睛在暗色的光里有了杏仁的颜色,眼睛很轻透,像一捧山泉。点缀其上的睫毛又长又密,卷翘得像是刚刚用睫毛夹夹过。 “……我今晚会回来。” 许景延不太能看得他的眼神,眼巴巴的,像是看着主人讨要零食的小宠物。 他做过承诺,合上车门,在薄雪面前扬长而去。 大半个夕阳藏进了远处的山峦,只剩一点余晖,照在人身上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太阳的温度。 薄雪很轻很轻的叹了口气。 他也看出来了,许景延……好像不太喜欢自己呢。 许景延没把他送到别墅门口,薄雪也不知道这些别墅里,到底哪一幢才是许景延的。 可能许景延想让他等他回来? 薄雪沉思了一会儿,把书包背到前面,缓缓蹲下,双手抱着膝上的双肩包。 过了一会儿,薄雪蹲累了,干脆就坐在地上。 天刚刚擦黑,春天的风带着一点凉意,薄雪穿着春季的校服西装小外套,被风一吹,差点透了。 男生的身子很单薄,整个人裹在一身藏青色的西装外套里,显得很小,又很脆弱。 他就蜷缩成了小小一团,鼻头、耳垂和手指骨节都冻得红红粉粉的,在那白皙得像是刷了一层釉的皮肤上很明显。 薄雪等了很久很久。 他没带钟表,只好时不时站起来搓搓自己的手,对着手掌心呵气的时候,都能看到在空中就结成霜花的白雾。 他踮脚看保安室外面挂着的那个大钟表。 薄雪眼睛有一点点的轻微近视,上次许景兰无意中说过许景延不喜欢戴眼镜的,薄雪又给摘掉了。 的确是很蠢笨,怪不得许景延不喜欢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在路边听到了一声刺耳的汽笛声。 许景延的那辆车停在他旁边,车灯很亮。 许景延降下窗户,在看清薄雪的脸后,那张脸仿佛结上了一层冰霜,冻人得很。 “你怎么在这里。”许景延皱眉,好看的眉眼染上一层戾色,“管家不给你开门?” 薄雪搓了搓手,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冻僵的小腿,神色看上去还挺快活,夹杂着一点惊喜:“你回来啦。不是不是,我……我不知道哪座别墅是你的,想了想,还是等你回来带我走好了。” 男生在寒风里等了好几个小时,头发吹得有点乱,眼睛却亮亮的,像是在等许景延夸他聪明。 许景延叹了一口气:“不知道哪一座别墅,你不会问我吗?” 薄雪蹭了蹭自己的耳朵,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嗫嚅道:“可是、可是,我还没有加你的联系方式呢。” “你不是有许景兰的微信吗。”许景延快被他气笑了,“你为什么没问他。” 薄雪也沉默了。 对哦,为什么呢。 薄雪现在原地半天没动静,许景延叹了口气,推开车门,绕过大半个车身,走向薄雪。 许景延去握他的手腕,触感冰凉,像是刚从冰窟里挖出来的一样:“你不冷?” 他又皱眉。 薄雪下意识摇摇头:“不冷。” 可是缩成一团的样子却出卖了他。 许景延终于被他气笑了。青年就算生气,也是很好看的,薄薄的霜雪笼罩着眉眼,悬胆似的鼻梁很高,灯光打过来的阴影一小片,遮住了寸缕肌肤。 薄雪被许景延拉回了车里。 不过这次他没有坐在后面,而是被许景延塞进了副驾驶。 车上暖融融地开了暖气,像是春末的气温,玫瑰花的香气浅浅的,在热空气里氤氲升腾,像是炸开了一朵小型的香气炸弹。 许景延换了一件英伦厚风衣出来的,他拉开翻折式的车带抽屉,从里面拎出来了一条鸽子灰围巾,扔给薄雪。 “围着。” 许景延继续开车,一个眼神也没分给坐在旁边的薄雪。 薄雪很开心地接过,围巾是羊羔毛质地的,很轻软。他把围巾缠在脖子上,独属于许景延的气息便浅浅的缠绕上鼻端。 许景延惯用的是烟草冷杉的熏香,平时所经之处,只能闻到一点点浅尝辄止的香气。 这样浓烈的气味,薄雪是第一次闻到。 许景延就坐在他旁边,许景延的围巾正在他身上。 他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许景延和他的距离,在不断地拉进。 * * 薄雪终于命途多舛的被带进了许景延的别墅。 轻奢的装修风格,北欧风情在别墅里面体现得淋漓尽致。 许景延别墅里的管家大叔叫刘佩,长得很和蔼,看起来就很好说话。 薄雪亦步亦趋地跟着许景延,忠诚地充当一个小鹌鹑。 “刘叔,你给他在二楼安排一个房间。”许景延的声音还是淡淡的,转过身和薄雪说,“因为安全要求,我的别墅没有每个房间里的单独卫浴,你可以用二楼的淋浴间,但是不能进我的书房,也不能进我的卧室。我尊重你的自由,但是请保护我的隐私。” 薄雪懵懵懂懂地点头。 还是刘叔打了圆场,很热情的招呼薄雪:“是小少爷吧,长得可真标致啊。你耳朵怎么这么红,冻着了?” 薄雪还没说话,许景延就替他抢先一步:“冻了三个小时,脑袋都冻傻了。” 刘叔哦哟了一声,忙推着薄雪进房间:“衣服都整理好了,挂在衣柜里,小少爷你得赶紧洗个热水澡!明天发烧了可不好了,都高三了,可耽误不得。” 薄雪张了张嘴,想告诉他自己已经被保送了,不需要担心去学校的问题,就瞥见了许景延的脸色。 房子里都这么暖和了,许景延的脸色还是冷。 薄雪只好点点头,上了二楼。 二楼浴室和许景延的卧室一墙之隔。 许景延看着他乖乖的进去拿了衣服,进了浴室之后,也回了自己房间。 老式别墅了,房间隔音很不好。 许景延靠在沙发上,都能听见薄雪那边传来的悉悉索索的响动,衣料摩擦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那边像是开了水,水声哗啦啦的,有点大。 许景延听在耳里,一边看微信。 薄雪刚刚和他加了联系方式,两个人一句话都没说。 鬼使神差地,许景延点开了他的朋友圈。 薄雪的朋友圈背景图是一张老相片,因为年代久远,被人拍照扫描上来的时候,都有些失真了。 图片上是两个小孩,只有五六岁的样子。 肯定是薄雪和他哥哥,薄霜年的相片。 许景延没多停留,目光向下滑去。 薄雪的私人世界很丰富,看不出是个闷葫芦的朋友圈。 路上遇到的流浪狗、公园里会和人主动蹭蹭的大橘猫,随手画的儿童风格的涂鸦画。 很多,品类繁杂。 总结,不是许景延喜欢的类型。 许景延想滑出去的时候,忽然在一张照片上停留了。 那是一个背着光的男生。 身上穿着一身缀满亮片的黑色舞衣,很繁丽,飘逸的水色薄纱就覆盖在他肩上,隐隐可见下面的光景。消瘦的脊背上的蝴蝶骨清晰可见,像一只巨大的蝴蝶,停驻在他身上,不肯翩飞远去。 男生正回过头,笑容很腼腆,一头与生俱来的银白长发被盘起来,做成了蝴蝶一样的形状,像一只堕入凡尘的精灵。 薄雪的朋友圈配字:终于拿到了拉丁舞星云奖啦,小开心~ 淅沥沥的水声就响在耳边,不知道是不是许景延的幻觉,他在水声里,听见了一点细弱的呻·吟,声音不大,但很勾人。 三分钟后,刘叔看到了匆匆跑进二楼另一个浴室的许景延。 他有些疑惑,问:“少爷?” 许景延的声音哑得厉害,隔着厚玻璃门传出来,显得克制,还带着点涩气。 他低低应了一声:“唔。” 第 32 章 骗婚劣等Beta(05) 许景延实在不知道自己是中了什么邪。 那扇振翅欲飞的蝴蝶骨伴着潺潺水声,如同电影画面一般在他眼前不断滚过。 淅哩哩,哗啦啦。 伴着几声低低哑哑的喘声,氤氲着睡起。 * * 热气弥漫的浴室里,薄雪的脸也被熏得通红。 耳骨还是白净,只是耳垂的颜色像是被人摸了点水胭脂一般,白里透红,像一颗诱人亲吻的鲜果。 只是鲜果本人还不自知,提着两只过长的裤腿,有些一筹莫展。 薄雪戳系统009唠嗑:“唉,99啊,这真不是人过的日子。” 系统009也心疼他,安慰道:“雪宝你暂时忍耐一下,等许景延把你拆穿你就可以下线啦。到时候咱们领了奖金,好好在主神空间休息一下!” 系统009的画饼对于薄雪来说十分受用,他畅想了一会儿躺在床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还有系统给他免费讲相声的美丽生活,忍辱负重道:“好哒。” 他正赤着脚,站在毛茸茸的地毯上。 地毯是法兰绒材质,很厚实,也不扎脚。光脚站在上面也感受不到地板的寒冷。 许景延推开浴室门出来的时候,面色还带了点潮红,很有些不自然。 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许景延又被薄雪吓了一跳:“你在这里干什么?” 薄雪光着两只脚丫子,有些踟蹰:“许景延……我,我没有合适的拖鞋穿,可以借一双你的吗?” 许景延皱眉,问老刘,嗓音里透着淡淡的冷:“没有别的鞋给他穿了吗?” 老刘笑得有些尴尬:“少爷,那个……只有你十岁出头来住过的那段时间的鞋了,着实有点……”小且磕碜。 许景延被倒打一耙,目光落到薄雪那双赤.裸的脚上。 和想象中的一样白净,指甲边缘都被修剪得整整齐齐,只在脚趾盖下露出一点点淡淡的粉。 许景延扭过头,那张冷如青松的脸神色不变,耳垂微微的红了。 “回去睡觉。”许景延扔下一句,高挑的身姿出现在楼梯口处,“明天要上学,我陪你一起去。” 薄雪如愿以偿的穿上了许景延的鞋。 很绵软,舒服,虽然整整大了好几个码数,走起路来提提拖拖,薄雪还是很开心。 为着这份开心,薄雪睡得很早。 梦境黑甜。 第二天,老刘起床的时候,正好看见厨房处冒出了阵阵浓烟,吓得几乎报警。 谁知,从厨房里探出了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 薄雪拿着铲子,围裙上黏着乌漆麻黑的一块东西,看起来很凄惨。 薄雪挣扎解释:“刘叔叔,我在煎蛋……” 老刘才不管他煎蛋还是煎什么,快嘴如同机关枪就突突突突地过去了:“哎呦我的小少爷啊,我可真得叫你一声大哥。你这是煎蛋呢还是炸厨房啊,烟雾报警器都差点被您给弄响了,你要出点什么事我就得直接乌江自刎提头来见负荆请罪了!” 薄雪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耳朵,小小声道歉:“对不起,刘叔叔。” 下一瞬,他闻到了一缕浅浅的香气,像是雨后的松柏—— 许景延也被老刘这张嘴给突突醒了。他穿着合身的棉质灰色睡衣,冷白的皮肤只在袖口和领口处露出一点儿。他抱着臂,斜斜的倚在厨房门口,长腿随意交叠着,无论怎样,都很赏心悦目。 “你在做饭?”许景延的声音很凉,透着股薄荷的冷,偏偏好听得让人想陶醉,“还是炸厨房?” 薄雪结结巴巴道歉,目光滑过他没系好扣子的领口——那里露出了一大片雪白的肌肤,形状漂亮的锁骨很突出,衬得人也很瘦,是一种少年向青年转化时的单薄。 薄雪目光一触即分,有些刻意的别过眼睛,耳垂渐渐红了,声音小小的:“对不起啊……我、我只是想做早餐……”谁知道做成这个样子。 许景延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厌烦情绪又缓缓冒了头。这算什么,讨好他吗? 许景延不喜欢这样。 他目光落在薄雪脸上,轻轻驻留。 薄雪无疑是长得很出挑的,一双微微下垂的杏眼,还泛着淡淡的水光,一滴泪珠在眼眶里积蓄着,将落未落。 他的头发很细软,只是松松的拢了一圈,气质干净纯粹,像是一只无害的小羊羔。 许景延刚想说重话的嘴忽然动不了了,一点柔软的情绪在心底生根发芽,就像是中了邪一般。 他伸手,为薄雪揩去了眼下的那滴悬而未落的水珠:“哭什么,让管家做就行了,瞎忙活。” 话出口,许景延才发觉有点不妥,抬眼的时候就看见薄雪睁着那双水光淋漓的眸子,也在看着他。 应该是有点小惊愕的,像是入了狼嘴又要被放出来的小羊羔,看得让人想摸摸他的脸。 还……挺可爱的。 * * 这顿早餐最终还是管家做的。 十几个被包得白白胖胖的饺子,裹上了刘叔私房秘制芝麻辣酱,鲜得想让人把舌头都咬掉。 薄雪食量不大,一边吃一边剩,刘叔在旁边数落他:“小少爷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这么点儿怎么行呢,还得熬一上午……” 刚好许景延放下碗筷,冷若冰霜的侧脸也沾上了一点儿烟火气,他迈开长腿,声音很有磁性,像是一把奏响的小提琴:“走不走。” 薄雪捂住耳朵,拎起自己的小书包跟在他后面。 许景延观察了一会儿,见他还磨磨蹭蹭的离他好大一段距离,只好走一段,又停下来等一段。 今天是难得的好晴天。 太阳不刺眼,柔柔的从树影里透过来,落在地上时,就成了一个一个的小光斑。 风吹过来,树叶摇动,哗啦啦地响。 许景延逆光而行,头发都被阳光照的毛茸茸的,给他过于锋利秾丽的气质都镀上一层柔和的光圈。 薄雪跟在他后面,亦步亦趋。许景延故意放慢脚步,两个人之间,只隔着区区几步的距离。 薄雪忽然有点想哭。 这就是他孜孜不倦,追逐了很多年的背影。 幸福死了。 * 许景兰今天看他的眼神怪怪的。 趁着许景延体育课下楼的功夫,他才特地磨磨蹭蹭的走在最后面,撞了一下薄雪的肩膀:“喂。” 薄雪课间趴在桌上睡觉,上课铃响了才慢慢苏醒过来,眉眼里带着化不开的困倦,嗓音都含含糊糊的,像是块柔软的小棉花糖。他应了声,有点茫然:“嗯?” 许景兰的神色有点难懂,他想了一会儿,像是在考虑怎样开口,才扭捏着碰了碰他的肩膀:“你……昨晚上和我哥一起回别墅啦?” 看他的样子,应该已经知道了薄雪和许景延的事情。 薄雪慢慢的反应过来,有些迷茫的点了点头、 许景兰靠了一声,没理薄雪了。 他迈开长腿,不等薄雪,一个人走得飞快。 薄雪只好一个人慢慢的走到了操场上。 这节课体育测体能,体育老师早两节课就和同学们说好了的。 Beta和Omega跑800,Alpha跑1000。 薄雪站在队伍里,悄悄的踮起脚,试图去找许景延的身影。 然而,800和1000的队伍里都没有许景延。 薄雪目光乱飘,终于在篮球场上找到了他。 他换了一身篮球运动服,黑白的底色,修饰出颀长的身姿和劲瘦的腰线,略微宽松的上衣被扎进了裤腰,一双又长又直的腿从五分裤里探了出来,黑白撞色,显得极为惹眼。 薄雪后知后觉,无分化者不用跑来着。 体育老师吹了声哨,薄雪跑过去的时候,许景延还在打篮球,好像没发现他。 薄雪小小的遗憾了一下,随即跑进队伍。 薄雪向来缺乏跑步的锻炼,整天坐在教室里,顾着读书复习备考,很少出来跑步。 好在薄雪没什么追求,只想着混过去就可以。 发令枪响,薄雪就远远的坠在队伍后面,保持着一段既不会太前面、也不至于跑步进五分钟及格线的距离。 青年的肩膀很单薄,明明是骨骼发育的时候,薄雪的身躯却显得很瘦,想一杆雪色的新竹,挺拔极了。 许景延靠在网格护栏上,拧开一瓶水,一边看薄雪一边补充水分。 他喝水的样子很帅气,脖颈上、腹肌上未干的几粒汗珠几乎在阳光下发着光。远场几个女生隐隐欢呼尖叫着,隔的很远,听不太清。 许景兰靠在他旁边,双腿无意识地交叠着,状似漫不经心道:“哥,你那个分化,怎么样了?” 许景延把水瓶扔进垃圾桶,目光却追随着今天体测的那支不断移动的队伍,嗓音漫漫:“不怎么样。” 他在看薄雪的。 薄雪今天为了体考,专门拢了长发,额前细碎的刘海修饰着脸型,显得肌肤更加白腻,几乎像点着碎光的奶白玉石。 他今天穿着许景延的一套校服,显得有点大,但是又被薄雪束着袖管和裤脚,显得更加腰细腿长,像一只遗世独立的白鹤。 他好像很独,不太和同学说话,那群在许景延印象里总是叽叽喳喳闹做一团的小男生女生们都聚在一起,小声交流着,看起来很要好。 许景延有些恶劣地想,幸好薄雪独,不让同学肯定会发现他笨而自知的性格,说不定还会嘲笑他的。 许景兰咳了一声。 他看了许景兰一眼,形状好看的眼在阳光下折着浅浅的青色。这人眉毛很黑,眉梢微微挑起,几乎要长到鬓边,乍一看,给人一种很薄情的感觉。 “你喜欢他?”许景延没挑明“他”是谁,许景兰能主动问起来的,只有一个人。 许景兰沉默了一会儿,爽快承认道:“是。” “我不喜欢他,不了解,不在意。等我分化完成,我会和他按照协约离婚。”明明是已经练习过很久的话,许景延说出来的时候,不知什么缘由,他还是觉得有点烦躁。 许景兰却愣了 他没有回答许景延,而是指着跑道上的一抹白色身影,银白色的头发散乱了一地,手肘处红了一大片。 许景兰惊愕的回过头,却见许景延已经没了踪影—— 他已经绕过了篮球场的网格护栏,大步跨进了跑道里。 第 33 章 骗婚劣等Beta(06) 那个倒在地上的人真的是薄雪。 许景延碰了碰他的手,叫了一声:“薄雪?” 他蹙着眉,神色很冷,看上去很不耐烦。 薄雪没理他,那双形状漂亮的眼睛紧闭着,两片白色的睫毛如同新雪,轻轻震颤着,像是栖停花叶的蝴蝶。 他这才注意到,薄雪的脸好像有些红,像是蔓延开的桃花绯色。许景延触了触薄雪的脸,发现果然很烫手。 体育老师也赶过来,还没来得及问许景延为什么在这里,急着去看薄雪:“他中暑了?” 许景延摇头,看着薄雪的神色很专注:“不知道,但是他的脸很烫手。” “发烧?不会吧。”体育老师有些不可置信,喃喃道,“可是现在才刚入春,最近天气又好,怎么会突然发烧?” 随着他的话,许景延很不出意料的想到了,薄雪昨晚等他的那几个小时。 他记得,昨天晚上的风还是很大的。 应该是那个时候有些着凉了吧。 许景延一只手环住薄雪的腰,触感细腻,另一只手则挽起他的腿弯,把人从地上抱了起来。 薄雪的脑袋枕在他胸前,银白的发丝很细很软,随着风轻轻飘荡着,一股清浅的香气就钻进了许景延的鼻尖。 是他家的沐浴露的味道。 许景延觉得耳根有些微微的烫。 薄雪很轻,看起来就瘦,抱起来、实际感受的时候,又出乎了他的估计。 小小的一只,骨骼也是瘦长的,抱起来很软。后背那扇形状优美的蝴蝶骨就安安稳稳贴在他手臂处,几乎想让人跟着他骨骼的走向细细描摹。 许景兰从护栏里钻出来的时候,正看见他哥抱着人,已经走了好几十米远。 他挠了挠头,直觉告诉他,许景延好像有点不对劲。 * 许景延抱着薄雪往校医务室里走的时候,系统009正在和薄雪唠嗑。 一人一统用积分兑换了一包瓜子,正在咔嚓咔嚓啃着。 系统009有些意犹未尽地砸吧砸吧嘴,问道:“雪宝啊,你任务做的怎么样了?” 薄雪把数据垃圾都扫进了垃圾桶,回道:“唉,上学好累。” 系统009一如既往的走鼓励路线,欢欣道:“雪宝相信自己!你就是最棒的!奖金在向你招手!” 薄雪缓缓睁开了眼。 视线还有些晃荡,入眼的是一块雪白的天花板,一块块网格状的瓷砖把墙面分割成细碎的小块。薄雪偏过头,失去近半个小时的嗅觉回了笼,淡淡的消毒水味萦绕鼻端,有些刺鼻。 一道中年男声悠悠在身侧响起:“你可醒了,小同学。” 薄雪眨了眨眼,权当给予了回应。 “又是中暑又是发烧的,你还挺厉害的。”医生微笑,“还能跑个800,挺好。” 许景延推门走进来,手里握着一瓶水……和一只小书包。 薄雪睁大眼,想从床上坐起来,又被医生按住:“哎呦,急什么啊,你这吊着水呢,等下针头回血怎么办?” 许景延没说话。 医生这才觉得有点微不可查的尴尬气氛,打圆场道:“咳,嗯……同学,你要检查一下腺体吗?我这里有腺体检测仪。你想看看自己的情热期吗?” 校医务室里确实配备了一台检测仪。高校里的小Omega们大多年轻,不知道自己的情热期,没有做好准备的也不在少数,这台检测仪就能够解决这个问题。 没想到,那个看上去乖乖巧巧、温顺的像是小羊羔一样的男生却像是被触及到了什么隐秘的痛点,反应极大—— 他挥开手,动静很大,几乎把手上的针给拔了下来。 医生也被吓了一跳。 薄雪垂着眼睛,也知道自己反应过大了,抿了抿唇,仰着头看许景延:“我不想,许景延。” 许景延的动作滞了一下,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是他听见薄雪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声音软绵绵的,像块棉花糖,尾音微微的上扬,和着男生轻软的语调,很好听。 薄雪也在看许景延。 他眉目很俊,不说话的时候微微抿着唇,刀锋般的眉轻轻一挑,那双深青色的眼睛望着你的时候,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一泉深潭,很寂静,带着冷冽的美感。 “……我帮你请了假。”许景延嗓音漫漫,听不出有什么情绪在里面。他素白修长的手指拨了拨薄雪的书包带子,看向薄雪的时候,也是一贯而往的冷冷淡淡,“等会儿你和我一起回家。” 薄雪呆呆的嗯了一声,小幅度的点头应答。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感觉到,许景延好像有点不开心。 * 今天是老刘开车。 现在不是放学时候,街道上并不拥堵,老刘开的是一辆加长版商务车,后座很宽敞。 许景延没有搭理薄雪要自己拿自己的的小书包的请求,因为—— “慢。”许景延腿很长,站在那里都是一道风景,他撑着车门,微微的暖气从车里冒出来,许景延回头,淡淡评价:“你自己把自己弄快点不就行了,这么慢,以后跟在别人后面都会迷路。” 薄雪抿唇,有些小小的不服气,跟在后面的脚步也明显加快了几分。 许景延后上来的,帮他关好车门,自己也进了后座。 薄雪偷偷看他,有点小疑惑。 许景延……不是喜欢坐前面的吗? 然后,薄雪就下意识伸手,接住了扑面而来的书包。 身侧的人脸色淡淡的,侧脸轮廓清晰,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许景延抱着手臂,双目微微阖着,像是在养神。 车里开了暖气,本来这样的艳阳天里,气温不会特别低,根本用不着多此一举,可是,这样对于常人来说过高的温度,却很适合现在的薄雪。 他还烧着,脸色红红的,整张脸都漫上了粉红的颜色,一双水光淋漓的眼微微睁着,显得整个人有点迷茫,有些脆弱。 薄雪开始昏昏欲睡。 许景延就坐在离他不足一米的身侧,烟草冷杉的香气蓬勃,显得很有存在感,很让人安心。 许景延看着他小鸡啄米,头一点一点的,每次要挨到自己肩膀上的时候,又猛然缩回去,短暂的清明后,又陷入下一轮点头运动。 许景延抱着小臂,原本因气温过高,而显得有些燥热的心,也在这一刻慢慢安静下来。 他在心里慢慢数数。 1、2、3、……15。 许景延看着他不厌其烦地把自己那颗毛茸茸的小脑袋倒腾来倒腾去,心里不觉有些好笑,可面上还是风轻云淡地,像是什么东西都没入他的眼。 终于,薄雪好像撑不住了。 他的脑袋动了动,在下一次的垂下后,忽然偏转了一个方向,往相反的车门倒去。 这下,他的脑袋不动了,薄雪靠着车窗,睡着了。 许景延表示心情复杂。 那个人就坐在他身边,把自己缩成了小小的一只,像是在梦里都过得不安生一般,漂亮精致的眉都浅浅皱出一个弧度。 ——让人很想捏捏他的脸。 许景延不知道为什么,刚刚消下去的那股燥热又探出了头。 想了想,他从车后座的夹层里摸出了一条全新的小毯子,仔细地拆开,扔到薄雪身上。 睡着的薄雪才不管他用什么方式给他的,甚至动也没动一下,很舒适地卷起毯子,把自己团吧团吧,成了一个小粽子。 许景延蹙起眉尖,像是在苦恼地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才像是良心发现了一样,握住了薄雪裸露在外的、没有盖进毯子里的肩膀,把人往自己这边倾斜。 薄雪的脑袋最终靠在了许景延肩膀上。 从许景延的角度,能够看到薄雪纤长浓密的睫,像是一把小刷子,又像山巅积雪,带着纯净温和的气质。 对于自己的行为,许景延不以为意地想,这只是处于协议甲方对乙方的合理关怀罢了。 实在算不了什么的。 他没看见,坐在车前面的老刘无声笑了。 …… …… 车很快到了家。 薄雪睡得很沉,呼吸声绵长而均匀,却不像平常人那样呼吸粗重,就连半昏迷状态下的呼吸,也是很细微的。 刘叔去开门,让他们单独留在了车里面。 许景延的手碰了碰薄雪的手指尖,声音低低的喊:“薄雪。” 薄雪像是没听见,呼吸声还是那么均匀,连频率都没被他打乱一星半点。 许景延又看了他一会儿,又叫了一声:“薄雪,到家了,要下车。” 薄雪没醒。 许景延戳了戳他的脸蛋。 手感很好,是一种柔韧的软,像奶香小馒头。 薄雪这回终于有了动静,睫毛轻轻颤着,带着脆弱的美感,像是那一捧积雪快要化开。 “到家了。”许景延嗓音淡淡的,很有磁性,像是浸透了薄荷。 薄雪睁开眼,生理性的泪水一点点盈着,一点碎光在眼眶周边布着,像是刚从另一个圣洁的世界中醒来。 “到了啊。”薄雪揉眼睛,下意识坐起来,挎好自己的小背包,往车下走,还不忘道歉,“对不起,我睡得有些沉。” 他的嗓音本来就软,因为发烧而带来的鼻音显得很可爱,声音闷闷的,像是松松软软的蜜糖糕。 脑袋上被压出来的一撮小白毛翘起来,显得薄雪有些迷糊,逗得许景延想去按按那撮小头发。 不过最后,许景延还是没动手。 薄雪觉得脚步有些虚浮,可能是中暑的后遗症还没消除,他觉得走得很吃力。 双脚接触地面的那一瞬,他几乎要啪地一声跪下来。 ——幸好许景延扶了他一把。 薄雪飞快地眨了眨眼,像是有些惊愕。 下一秒,许景延就感觉到自己手臂上传来的,微弱的推力。 是薄雪在推他。 许景延垂下眼,对上了那双在阳光下折着浅浅的琥珀色的眸子,剔透又干净。 “谢谢。”薄雪小声说。 他其实……还有些不习惯这样。一个仰望了十几年背影的人,忽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都会冒出不真实感。 也许叫,近乡情怯吧。 而且……许景延应该也不会,喜欢这样过分接近的触碰吧。 然而,情况似乎不是这样的。 他看见许景延的面色冷了冷,又恢复到了以往的漠然与疏离中去。 他淡然抽回手,目光微微向下看去,漫不经心道:“随便你。” 第 34 章 骗婚劣等Beta(07) 薄雪下了车,身上还裹着许景延给他的小毯子,有些愣。 许景延没再等他,长腿迈步的幅度很大,像是一阵寂寂吹去的风,如山巅积雪一般清冷。 薄雪被烧到38摄氏度的脑子有些混沌地想,这又是怎么了。 薄雪站在原地,失重感与眩晕感一起袭上心头,让他思考的时候也变得慢吞吞的。 他看着许景延的背影,开始数数。 1。 2。 3。 许景延真的没回头,脚步也没有慢下来的意思。 薄雪迟之又迟的确定,许景延真的不太对劲。 …… 好在,许景延给薄雪留了门,让他不至于在寒风中再感上一次冒。 许景延正坐在客厅的榻榻米上,手里是一份金融财经报,看上去很认真,神情专注。 薄雪犹豫了好一会儿。他把许景延借给他的小毯子仔仔细细地折好,步履沉重。 发着烧的人视线有些模糊,薄雪看着脚下,还是不可避免的碰了好几次家具,发出几声闷重的声音。 薄雪靠近的时候,许景延抬眼看他。 “那个……你的毯子。”薄雪勉强勾起一抹笑,雪白的面庞上尽是潮红,带着一丝恹恹的病气,看起来很脆弱,如同一只精致的玻璃娃娃,稍有不慎就会被磕碰出裂痕。薄雪续了口气,才缓缓道:“谢谢你。” 任务完成了,薄雪打算遵照医嘱,上楼躺两个小时,等这阵发热过去,这病也应该好得差不多了。 他……不该给许景延添太多麻烦的。 许景延应该是因为麻烦的自己才感觉不舒服的。 薄雪垂在身侧的指尖微微蜷了蜷,见他半天没有回应,声音小小的,带着点鼻音,显得有点闷:“那我……上去了?” 许景延看着他,神色是疏离的,可惜那双眼睛却透露了一点隐藏的不太好的情愫。 他的眼睛生得漂亮,漆黑的瞳仁,上面点缀着宛若星芒的润泽的光,看上去很柔软。可惜眼形太锋利,令人在大多数时候都看不进他的眼底。 那么烫,翻涌着漆黑的岩浆。 薄雪认为他默认了,折过身子往回走。 他还穿着今天跑步时穿的那件校服,干干净净的白衬衫,带着别人怎么穿都无法复刻的纯净气质。衬衫的面料很薄,能透过它看见内里一点雪白的肤色。 薄雪很瘦,骨骼分明,两扇微微突起的蝴蝶骨在动作间很轻微的起伏着,像是连绵不绝的山峦,又像是栖停枝叶的蝴蝶。 薄雪是学跳舞的。 许景延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没头没脑地想着。 薄雪不知道许景延的心理活动。 他有些迟钝地迈着步子,每一步都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不已。 头重脚轻,腿也软绵绵的,像是每一步都踩在了松软的棉花上。 薄雪上楼梯。 他感觉自己像一直自己操纵着自己的木偶,每一步都显得艰难无比。 许景延还不来帮他。 他好像听见了刘叔的声音:“薄小少爷,需要我带你上去吗?” 薄雪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幻觉,没回头,也没力气回头。 下一瞬,他听见了许景延的声音,泠泠的,像是山谷空灵的泉:“不许去,让他一个人。” 薄雪像是没听见,还是一步一步的挪上去。 这是他这辈子上过最艰难的楼梯。 薄雪打开自己那间卧室的房门,机械的关上,连睡衣都没来得及换上,就再次倒在了床上。 梦境沉沉,薄雪想,生活好像也没有他想得那么好。 …… 客厅的低气压持续到了傍晚。 在这期间,许景延一直在翻看各种金融报表,这也是许家家长要求他做的事情。 去上学主要是为了缓解心情,像他这样的人,从出生开始,家族就已经为他安排好了人生的每一步,接管公司和业务,才是他毕生所要追求的使命。 因为是正事,刘叔只敢默默地缩在客厅一角,没敢吱声。 许景延的眉尖微微蹙着,面色有点冷,像是凝了一层薄冰。 书页在他修长白皙的指尖翻动着,一点微弱的风卷过袖口,掀开一点线条流利的手腕。 这些金融报表,他一张也没看进去。 那些数据如同流水一般在眼前滑过,明明是熟悉至极的东西,却很反常地没有被他吸纳。 很奇怪,心里像是堵了点儿什么,感觉很燥热,甚至到了心烦意乱的境地。 薄雪。薄雪。 那张冷冷清清的,像是纸张一样干净纯白的脸不由自主的出现在他眼前。 许景延指尖停顿,那个堵在喉口没说出的问题终于露出了一点儿小尾巴—— 薄雪抗拒他。 他明明知道的,那么难受,只要说一声要帮忙,许景延就会去抱他;如果说一声累,许景延就会扶着他进门。 可是没有,薄雪拒绝了。 许景延按压着眉心,对自己的反应有些好笑。 总不过是相互利用,各取所需罢了,等目的达成,薄雪和他的关系也自然完全消弭。 按道理来说,自己完全没必要想这些。 是死是活,其实都与他无关的。 但是…… 他的心似乎空了一小块,位置虽然不是最至关紧要的地方,但那种骤然获得又失去的滋味,实在是奇怪极了。 许景延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恰巧老刘从厨房里探出头,笑呵呵地说::“少爷,该吃饭了。” 晚餐不是老刘做的,是老刘的妻子李姨准备的,老刘和李姨从小看着他长大,一眼就看出,许景延今天的心情十分欠佳。 许景延没动,指尖擦过纸张,发出窸窸窣窣的摩擦声,他翻过一页财报,像是没听见。 李姨悄悄戳老刘,咬耳朵道:“怎么了这是?” 老刘放低声音:“你等下,我问问。” 许景延其实在跷着脚偷听。 老刘把盘子摆出来,一个个的整齐码放在餐桌上,问道:“少爷,要吃饭了。我去叫薄小少爷下来吃饭。” 下一瞬,许景延像是刚刚从自我意识里苏醒过来,终于有了反应,低低的“嗯”了一声。 老刘在心里偷偷笑,一边招呼着李姨上去找人。 许景延起身,财报被他折叠成尺寸相同的纸张,很熨贴的放在身侧。 他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透亮的镜片上折出浅浅的蓝光。许景延不近视,这幅眼镜就是为了抗疲劳的。 青年的身形如同雪松般挺拔,冷杉烟草的香气如同山巅积雪一般寒凉,带着一点无法抗拒的禁欲意味,很勾人。 他坐在了餐桌前。 李姨做得很丰盛,罗宋汤,蒸鳕鱼,甚至还有餐前小甜点,一应俱全。不仅如此,她还照顾到了生病的薄雪,所有菜色都算是比较清淡的口味。 许景延不着痕迹的想,薄雪应该没道理不喜欢。 自己上午刚凶了他,这顿饭就用来给他赔礼,应该过一会儿薄雪就会不计前嫌了。 许景延的表面八风不动,心底的小算盘敲得挺响。 然而,李姨下来的时候,身后并没有跟着薄雪。 许景延夹了一筷白灼生菜,神色淡淡,恍若不经意地问:“人呢?还在洗漱?” 薄雪刚起床,想清洁一下也是有的。 李姨却摇摇头:“不是,薄小少爷不想吃晚餐,他刚才在写作业,现在才刚睡下。” 写作业啊。许景延眸光一动,放下筷子,抬眼望向李姨,神色冷清:“那他……像是生气了吗?” 李姨小心翼翼瞄了一眼许景延的脸色,迟疑道:“应该……没有吧。” 应该没有,那就是有了。 老刘和李姨向来和许景延同桌吃饭,老刘闻言,温和道:“也许是薄小少爷今天发烧,食欲不振,等明天早上我再弄个鸡蛋羹给他。” 许景延没说话,筷子拿在手里也没一会儿,就被他放下了。 许景延:“我上去了。” 他走上楼梯,敛下眸中情绪。 据他为数不多的感情认知来说,薄雪应该是在和他冷战。 不仅冷战,还赌气。他才不相信一个发烧的人能爱学习到这个地步,连晚饭都不下来吃。 不吃就不吃吧,饿死拉倒。 许景延进卧室,门被摔得很响。 薄雪翻了个身,咸鱼躺躺。有气无力道:“99啊,救救我啊。这日子没法过了呢。” 系统009也心疼他,但是为了鼓舞薄雪的工作热情,它还是忍住没说:“雪宝你再忍忍,你超棒的!我感觉任务完成就在不原处了!你看看你刚刚的表现,居然拒绝主角许景延的晚饭邀请,这一定会加重许景延对你的讨厌程度!” 薄雪听着系统009一顿尬吹猛如虎,丧丧道:“许景延应该会更讨厌我吧?” “Bingo!”系统009为他欢呼,“等到剧情发展到你的Beta身份被拆穿的时候,你就可以下线拿奖金啦!想想我们的假期家中游!” 过了许久,薄雪还是没回它,系统009好奇地探头看去,薄雪正好端端地裹在一张法兰绒小被子里,呼吸均匀而绵长,声音低弱,像一只沉睡的、柔软无害的绵羊。 薄雪陷入了一场奇怪的梦境。 梦里的场景很模糊,像是在一台满是雪花的老电视机里放映出来的一样。 白舞鞋、练舞房,轻飘飘的羽毛。 红裙子,闪光灯,孤鹤一般清朗隽秀的少年。 即使那个青年的脸可望而不可得,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晰,他还是挣扎着,如同溺水者。 记忆与梦境像潮水一般褪去,那个光怪陆离的梦破碎了。 薄雪醒的时候,一身汗湿,睡衣粘腻在身上,很不舒服。 他摸手机一看,已经十点半了。 应该要洗个澡。薄雪想。 他从柜子里摸了两件今天刘叔刚买的新睡衣,脚步依然绵软,几乎有些浑浑噩噩地进了二楼走廊尽头的洗浴间。 他记得放水,拧开花洒的旋钮,水声滴滴答答,倾泻而下。 薄雪靠在浴缸上,下巴放在冰冰凉凉的浴缸壁上。浴室里很温暖,浴霸的白光有些刺眼,薄雪闭上眼睛,眼前是红彤彤一片的光。滴滴答答的水声渐起,很温暖,很安宁。 薄雪在浴室里睡着了。 水汽蓬勃,洇湿了他的眼睫,身上的衣服本就轻薄,被水一漫,更是温温热热地贴在了身上。 十分钟后,有人敲响了门, 是许景延的声音,平静中带着一点儿不易察觉的焦急:“薄雪?你在里面吗?” 没人回答。 过了几秒,钥匙钻进门锁时发出的细细碎碎的声音在狭小的浴室里响起。 许景延破门而入。 他看见薄雪跪坐在地上,银白的长发被水气微微打湿,薄薄的睡衣被浸透,凸显出消瘦而曲线优美的身体。 即使是来洗澡,那根像是Choker的抑制圈也还在他脖子上,黑更加黑,白更加白,造成最激烈的色彩冲突。 那是一种圣洁里带着罪恶的美感,像是一块无暇的白玉,被人肆意刻上了属于自己的印记,充斥着想让人染上自己颜色的冲动。 许景延听见自己的呼吸微微粗重,几乎不敢直视。 他抱起薄雪,那人就在他怀里睁开了眼睛。 琥珀色的眸子中水光漫布,像是融化的糖色。 下一瞬,他感觉一双细瘦的手环上了腰,毛茸茸的脑袋蹭到了自己的胸口。 随之而来的,是薄雪压抑而低弱的哭声。 “不要走……好不好?” 第 35 章 骗婚劣等Beta(08) 许景延着实愣了一下。 怀里的躯体温软湿润,隔着湿透的衣料,许景延能够很清晰的感受到一点微弱的热意。 薄雪抱他抱得很紧,许景延下意识想抽回手,稍一用力,薄雪的手臂就缠的更紧。 许景延有些焦头烂额,声音也放得很轻缓,透着一股草木清冽的香气。 “薄雪?”许景延问,“你还好吗?” 不会又生病了吧,这才刚发热不久,还是…… 许景延的话目光少见地暗了下来,有些意味不明的情绪涌动着。 情热期? 他凑近薄雪的脖颈,果真闻到一点似有若无的浅淡香气,是玫瑰花香。但要比纯粹的玫瑰香水的气味驳杂一点儿,带着点清冷的涩气。 许景延默默凑远了点儿。 他把薄雪有些歪的脑袋托住,一只手抚上他脖颈后的腺体。许景延看了看他的侧颜,静了一会儿。 薄雪就安安静静地闭着双眼,泛着奇特的银色光泽的睫毛很纤长,有些不安地簌簌抖动着,像是秋风中的蝴蝶。 弱小得简直让人有一种怜爱之心。 许景延叹了口气,认命似的把他放在背上,背了起来。 就当做今天和他闹别扭的赔礼吧。许景延想,谁叫薄雪这么喜欢他呢。 * 别墅里很安静,这个时候刘叔他们已经睡着了,许景延没有惊动他们,托着背上的薄雪出了浴室门。 与大腿接触的肌肤触感很细腻,透着薄薄的热意,许景延动作间不经意蹭了两下,身体有些僵直起来。 偏偏背上的薄雪有些不安生,像是一只无家可归的小动物,湿透的长发搭在线条漂亮的颈肩。 他像是被许景延背的有些不舒服,在他身上磨磨蹭蹭地找了个合适的地方,把脑袋安放在了许景延颈侧。 呼吸喷洒在许景延颈间,有些痒, 许景延有些热意上脸,颇不自在地小声问:“薄雪,薄雪?你醒了吗?” 薄雪没动,呼吸声匀长微弱——他还是没醒。 许景延把他往上托了托,热意澎湃,脸色像是一尾烤熟了的虾。 他背着薄雪,走完一整个长廊,推开了薄雪卧室的门。 这间房间算不上小,但是因为一直都没有人住过的缘故,里面的陈设很稀疏,乍一看上去很空旷。 许景延把人安置在了柔软的床上。 薄雪睡颜很乖,红润的唇珠衬着雪白的皮肤,很有让人想要亲一口的冲动。 许景延再次感觉到热意上涌,离薄雪的床远了点儿。 他小声咳了咳,像是在隔空对睡着的人说话一样,道:“薄雪,那我先走了。” 薄雪睡的很香,根本没理他。 许景延退开几步,肩胛碰到了后面的衣柜门板上,发出了轻微的碰撞声。 薄雪就这样微微侧着脑袋,湿漉漉的长发缠在身上,睡颜很漂亮。 像一只湿透的小狐狸。 许景延不知道受了什么影响,忽然有些怔,伸出手,碰了碰薄雪的脸。 触感温软,如同想象中一般,别无二致。 然而,他的脸还很烫。 许景延这才注意到薄雪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 他有些迟疑,是发烧还没好,还是……情热期? 应该是发烧吧,许景延自我宽解,他想了想,那些湿透的衣服缠在薄雪身上,应该不太好,指不定明天又要感冒的。 许景延凑近几步,指尖抬起,在虚空中胡乱比划了两下,又放下。 许景延有些迟疑——要……给薄雪脱衣服吗? 他们孤男寡男,今天还闹过别扭……许景延有些下不去手。 这还是他的天命Omega。 但是如果不脱,薄雪如果再发热的话,应该……明天床都起不来吧。 许景延想了一会儿,还是决定上网搜搜。 人们要相信科学。 他打开许久没用过的在线医生,随便戳了一个在线窗口。 【在线刘医生】:你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吗? 许景延认真想了一会儿,一字一顿地打下一排字。 【xxx】:呃,请问一下,发烧的人穿湿衣服能直接睡吗? 许景延本以为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没想到对面沉默了足足两分钟,才发过来一条简短的回话。 【在线刘医生】:当然不能,你想害死他啊? 【在线刘医生】:小兄弟别生气,有事好好商量,别这样对别人,他也是有生命的。 【在线刘医生】:【分享:如何鉴定自己有没有郁躁症】 许景延一头黑线的关上了窗口。 庸医。许景延淡淡地想。 好麻烦,许景延看着熟睡的薄雪,有点小小的郁躁。 难道真被庸医说中了? 许景延没管那么多,把那些莫名其妙乌七八糟的东西抛却脑后。 他一只膝盖跪下了薄雪的床上。 床垫松软,重量一压,有些自然的凹陷。 薄雪睡得很熟,因为床垫的倾斜,他整个人往许景延这边滚了滚,一只手顺势搭上了许景延的大腿。 许景延被那只手摸得有些燥热,几乎是有些急促地伸出手,去捕捉薄雪脖颈上的那只黑色choker造型的抑制圈。 手指刚挨到薄雪的肌肤,就被一只细长的手指拨开。 薄雪还是闭着眼,声音沙哑,像是呓语一般喃喃道:“不可以……很重要……” 许景延皱眉,被烫了一般缩回手:“薄雪?你醒了?” 薄雪只嘟嘟囔囔了这一句,握住他的手指又骤然松开,沉沉睡去了。 许景延心里有块地方像是被撩动了一样,鸣奏出浅浅的波澜。 “怎么了。”许景延没发现,他自己的声音也那么哑,像是浸透了一点薄荷的霜。许景延像是对他的抑制圈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手指触碰那片被遮盖住的肌肤,问:“为什么不能碰呢。” “连我也不能碰吗。”许景延看着他安静的睡颜,笑了笑,“这么重要。” 薄雪没有再回答他。 许景延强迫自己从他的脸上转移了视线。 实在是太容易蛊人了。 得先把薄雪烘干,他想。 许景延开始找烘干机。 他翻箱倒柜的找了一通,烘干机是没找到,其他鸡零狗碎的陈设倒了一地,直接到了明天刘叔早上来看会以为家里进贼的程度。 许景延有些迟疑——薄雪的房间里,居然没有配备烘干机。 现在大冬天的,要是等薄雪自然风干,估计明天就没有他这号人了。 许景延想了想,又托住薄雪的腿弯和背,把人抱了起来。 许景延自己的房间有烘干机。 先把薄雪弄过去好了,许景延想,就当薄雪欠了他个人情吧。 他自我催眠着,把人抱了起来,进了对面自己的卧室。 有了烘干机,晕晕乎乎的薄雪很快就被吹得半干。 他脑袋微微歪着,靠坐在椅子上,许景延站在他身后,一手拿着吹风机,另一只手放着一缕薄雪的头发,仔细吹着。 薄雪的头发触感很好,泛着淡淡的光泽,携带了一点许景延惯用的洗发露的香味。 许景延不经意间凑近去闻的时候,还能闻见其中夹杂着的一点玫瑰香。 挺好闻的。许景延别开眼,评价道。 他忍不住又凑近闻闻,装作不经意的样子。 系统009和本该昏睡的薄雪吐槽:“啊这。” 薄雪从善如流地打了个呵欠,应和道:“啊这。” 系统009总感觉事情有点不对劲。 但是它说不出来到底哪里怪。 许景延把薄雪的头发吹干,开始给他脱衣服。 这么冷的天,薄雪只穿了一件睡衣,皱巴巴地黏在身上,有点可怜。 许景延解开睡衣的扣子,强迫自己视线只落在几个木质的扣子上。 这几个扣子在平日里平平无奇,现在却像是专门来和许景延做对一般,许久都解不开。 那一片雪白的皮肤在他眼前晃来晃去,薄雪被他弄得有点不舒服,微微动了动,就被许景延按住。 气息粗重,带了点微微的喘:“别动。” 薄雪很听话,果然不动了。 他的手指微微蜷缩着,像是无意识的讨好似的,碰了碰许景延的衣角。 像是在说,我很乖的,别不要我,好不好。 许景延的动作顿了顿,摸了摸薄雪的脸。 现在的触感没有那么烫了,薄雪精致的眉眼舒展开,像是一只精美的娃娃,脆弱易碎。 他带着点自己都不知道的安抚口气:“别动啦。” 薄雪真的很听话,果真没再动。 许景延顺利的屏着呼吸把睡衣给他换上,把人塞进了被子里。 夜深了,四周都很安静。 许景延进了卧房里自带的浴室,只剩水声哗哗。 他这一进,就进了半个小时。 等许景延裹挟着一身水汽出来的时候,薄雪正把自己缩成了一团,安静地睡着。 被子不大,许景延不想在晚上惊动刘叔,站在床边沉思了一会儿,还是轻轻地把被子掀开了一个小角,轻手轻脚地把自己裹进去。 应该是自己动作有点大,他感觉到薄雪的身体微微地动了一下。 薄雪的声音有些迷糊,带着很重的鼻音,听上去软软糯糯的:“唔……” 他翻了个身,大腿挨上了许景延的手。 许景延刚被凉水冲得下火的身体又瞬间紧绷起来。 他能感到热度在蒸腾。 许景延有些微妙的恼火,刚想把人挪出去,就感觉一双手搭上了自己的腰。 抱得很紧很紧。 薄雪的头埋在他颈间,发顶毛茸茸地蹭着许景延的下巴,像是一只软软的小动物。 他的声音闷闷的:“抱抱我。” 许景延鬼使神差地答应了,唇畔擦过薄雪的发顶,温柔地像是亲吻。 “好……那就……抱一下。” 第 36 章 骗婚劣等Beta(09) 薄雪是被被子给闷醒的。 明明是大冬天的早晨,他在房间里还能听见窗外的寒风刮过树梢的声音,但薄雪却一点也不冷。 他从被子里探出个头来,落眼之处便是装修得很有现代简约风格的白色墙壁。 薄雪愣了一下,猛地抬起头—— 等一下,他的房间装潢好像不是这个颜色的! 难道自己走错房间啦? 薄雪努力回想了一下,他是昨天写完作业就去洗澡,可能是太困了,浴室里热意上涌的时候,热血上了头,脑袋晕晕沉沉的,睡着了。 那他怎么会在这里?薄雪有些迟疑,悄悄地抬起眼睛,瞄了瞄身边的位置。 床很大,但另一侧却是空的。 薄雪眨了眨眼,眸色难掩落寞,却又奇怪的感到一丝心安。 这应该是许景延的房间,他只有一张床,但是却不愿意和薄雪挤一挤。 也许是自己太讨人厌了,昨天还特意和他冷战,许景延……现在应该更不喜欢他了吧。 薄雪屈起双腿,抱着膝盖,略微减削的下巴放在膝盖上,银白的发丝垂落,让人看不清他眸中情绪。 薄雪的目光在触及到自己身上那身完好的睡衣的时候,又忽然愣住。 有人……在昨天晚上给他换了衣服…… 他神色少见的有些慌乱,在没人知道的一间小房间的角落蜷缩着,几乎让自己能听见砰砰的心跳声。 思绪掺乱之间,他的余光瞥见有人无声无息的推开了门,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 薄雪偏头看去,那人正逆光站着,脸的轮廓染上一层淡淡的阳光,连睫毛也沾染上一层淡淡的金。 他的睫毛又长又翘,在他看过来的时候又垂下目光,使得睫羽簌簌抖动着。 漂亮疏离得像是个冷漠的神。 “该起床了,小同学。” 许景延的嗓音漫漫的,像是无目的游荡着的风,裹挟着一种独属于他的漫不经心的意味。 那个不夹杂任何意义的“小同学”的称呼,就在此刻显得莫名微妙起来。 薄雪耳尖有些红热,不由得伸出手揉了揉那片发红的肌肤。 他努力装作昨晚无事发生的样子,看向许景延的眸子却含着一点淋漓剔透的水光,很惹人生怜。 “昨天……”薄雪有些别别扭扭的,蜷起的指尖在裤缝旁垂落着,相互搓了许久,都搓出了一点发红的迹象,他才找到了一个不是很尴尬的开场白,“是你把我……带来这里的吗?” 其实薄雪想说的是“抱”,但是许景延可能不会喜欢,他又从善如流地改了口。 谁知,许景延似乎今天有些不太对劲,双臂抱在胸前,唇边带上一点若有似无的微妙笑意。 他否认:“不是我带你来的,是我抱着你来的。小同学,你不记得了吗?” 薄雪脑袋放空了一瞬,才后知后觉地迟钝感知——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好像……许景延没有那么讨厌他了。 ……是错觉吗? 薄雪眨了眨眼睛,显得有些无辜又无措,他无处安放的手又搅在一起,语气低低软软的,小声为自己辩解道:“……我、我没有,不记得了。” 其实他隐约还是记得一点的。 许景延身上淡淡的草木香气,宽阔却不算温暖的怀抱,还有一些笨拙的安抚…… 全部像放电影一样,走马灯一般在薄雪眼前不断浮现。 薄雪想再钻回被子里假装看不见。 “谢谢你。”薄雪掀开被子,踩到了自己的兔绒绒拖鞋上,跟着许景延一起出了门。 刘叔正在张罗着早餐,脸上洋溢着笑容,和他打招呼:“早上好啊薄雪少爷,昨晚睡得好不好?” 他这话应该是带了一点打趣的意味,眼神揶揄。 薄雪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几步,粉红漫上耳根,小小声的应答道:“挺……挺好的,谢谢刘叔。” 他们俩这一问一答间,许景延已经坐在了餐厅的椅子上,开始吃早餐了。 今天的早餐是法式布蕾小蛋糕和红豆牛奶,许景延用餐的样子很雅观,脸微微侧着,柔和的白光就从他的上半张脸上倾泻而下,高挺的山根处落了一点微弱的阴影。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捏着餐叉,亮银和冷白相映成趣,漂亮得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人。 薄雪去乖乖刷牙洗脸,把自己整理好了,再出来的时候,许景延已经吃完了早饭。 奇怪的是,他今天没有穿校服,而是穿了一件米白色的毛衣,外面披着厚厚的浅驼色大衣。显得他优越的腰腿更加突出,很吸人眼球。 薄雪慢吞吞地坐上了餐桌旁边的椅子。 他一边吃着今天的早餐,一边趁许景延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看他。 许景延……应该不生他的气了吧。 自己昨天都没有理他,还给他摆脸色了,许景延一定很生气,但是他还是愿意抱自己去他房间睡…… 虽然只是一张床的关系,但是……薄雪是不是可以先入为主的认为,许景延至少不讨厌他呢? 他鼓起一点勇气,放下了手中的餐叉,问:“那个……你今天不用上学吗?” 许景延正在看报纸,闻言,只是将目光从面前的纸张上短暂地挪了过来,飞快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又收回目光,嗓音淡淡的:“你说这个啊。” 薄雪正在紧张着,全神贯注地听他说话, 许景延不紧不慢道:“你不是还发热吗?还怎么去学校。我已经和学校请了这周剩下两天的假,应该不影响你的高考吧?” 薄雪愣了一秒,下意识摇摇头。 许景延成绩很好,高三上学期的时候就有老师和他谈保送的事宜,稍微耽搁这两天,也不会影响他的成绩的。 许景延也看见他的回答,点了点头:“那就行,你这两天好好休息吧。” 说着,又看了看面庞有一点点绯红的薄雪,意有所指道:“可别再把自己放倒在浴室了。” 薄雪的脑袋越垂越低,下巴尖几乎碰到了蛋糕的奶油上。 好尴尬啊……薄雪想。 “哦,对了。”许景延忽然出声,几乎把薄雪吓了一跳,“我要和你说件事儿。” 薄雪抬头看他。 许景延放下报纸,目光落在他身上:“快冬天了,你那个房间没有烘干机也没有暖气,因为以前装修的时候,这边基础设施没跟上,只有我和刘叔的房间有,我和刘叔商量了一下,以后你就搬到我的房间来住,有问题吗。” 薄雪啊了一声。 他有没有听错,许景延说和谁住来着? 他,薄雪,和许景延? 开玩笑的吧。 以前许景延不是还很讨厌他来着嘛。 薄雪吸了吸鼻子,眸光闪动,带着自己压抑不了的一丝兴奋:“真的吗?” 许景延点头:“真的等会儿,我让刘叔把东西都搬到我房间。” 他说话的语气太不认真,以至于薄雪不知道他是怎样的想法。 也许是看出了他内心的小九九,许景延补充了一句:“你别多想,只是你现在是我名义中的婚配对象,我有义务保证你在这个冬天不被冻死。” 薄雪恍然大悟。 他就说嘛……许景延还是不喜欢自己。他只是为了让自己冬天过得好一点而已。 自己也太自作多情了。 薄雪虽然是有一点点放下心来,但是还是有一些不为人知的伤感。 不过,许景延就像月亮,他从来都没有得到过,又何尝谈失去呢? 但是……如果真的仅仅只是为了暖气和烘干机,才会让自己在他房间里一起住的吗? 薄雪在胡思乱想中把早餐吃完了。 许景延今天应该有别的邀约,就像前几天他刚来别墅的一样。 连衣服都换好了。 薄雪蜷了蜷指尖,抿了抿唇:“你等会儿要出去吗?” 明明只是躺在一张床上什么都没干的睡了一晚上而已。 不知道为什么,他居然有一点点不舍的感觉。 许景延抬眼看了他一眼。 其实他今天是有邀约,可是薄雪一问,不知道为什么,他就不想去了。 也许是薄雪看着自己的目光带了一点很明显的期待吗。 谁知,许景延摇摇头,捏住报纸角的一只手指捻了捻纸面,回答他:“不。” 在他这个角度来看,正好可以看见坐在餐桌上的,对方垂着眼睛偷偷的瞄他的样子。 像是一只偷了蜜的小老鼠。 明明不是什么大事,却还是很珍重地注视着他。 看来薄雪真的很喜欢自己。 许景延淡淡想,报纸有意无意地翘起一边的角,挡住了自己微勾的唇角。 他不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情愫,只能把自己的所有情动归结于薄雪对他的几乎能够满溢出来的喜欢。 这只是一种情绪反射吧,就像照多了镜子的人,就会自然而然地相信自己的长相就是镜子里的那样。 没什么的。他肯定不喜欢薄雪。 但是……如果薄雪那么喜欢他的话,许景延也不介意,让薄雪的喜欢全部落到空处。 毕竟薄雪是他的婚配对象。许景延自我洗脑,至少两个人对着的时候,不用太尴尬。 是这样的吧。 肯定是这样,许景延确信。 他对薄雪所有的好感就是为了两家人的商业联姻而已,绝对没有参杂别的情愫。 许景延目光落在报纸上,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他没发觉薄雪已经站在了他身边,仅仅只比坐着的自己高一个头而已。 薄雪声音小小的,像是带着点惯有的怯怯,有点不好意思:“那个……许景延,我想借用你的草坪,就是外面那个花园,可以吗?” 许景延不在意,点点头:“你要做什么?” 薄雪的眼睛亮了亮,笑得明朗动人:“我想种花,许景延。” 第 37 章 骗婚劣等Beta(10) 许景延愣了一下,颇有些稀奇,长至鬓发的眉微微一挑,充满兴味地问:“种花?” 薄雪问出口了之后,才后知后觉的发觉自己提出了一个多么笨笨的问题,顿时有点紧张起来。 他的手无意识地拉着衣角,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在灯光下泛着温和流动的暖光。 他嗫嚅着,眼里是说不出的小心翼翼的期待:“如果不可以的话……许景延,对、对不起……” 许景延皱起眉。 薄雪像是被他皱眉的动作吓到了,以为下一秒许景延就要生气,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像一只惴惴不安的小兔子。 “可以。”许景延失笑,都养了这么多天了,怎么还这么胆小。 薄雪不是说喜欢自己的吗?怎么被吓成这样。 难道他真有这么可怕? 话音刚刚落下,他就看见薄雪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长长的睫毛很密,抬眼看人的时候,会让人有种对方正在一心一意地注视着你的感受。 许景延觉得耳朵有些热,若无其事的别开了目光,企图尽量忽略掉薄雪灼灼的目光。 小傻子,许景延想。 他正了正神色,按捺住心中那股莫名其妙的激动,面上的表情淡淡的,像是初秋时节擦过山岚的风:“仓库好像有人送过种子,你要去找找吗?”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许景延后悔自己说的这句话。 他看着薄雪在仓库里翻来翻去,出了一身薄汗,有些无奈:“可能真的没有。” 他自从买下这座别墅后,就很少到这来,连基础设施们都是临时补救的,导致薄雪那个卧室里连简单的烘干机和暖气都没有,实在是有点寒碜。 然而薄雪却想从这一堆拉拉杂杂又稀稀疏疏的东西里找出那一包不知什么品种的小种子,实在是难如登天。 在许景延来看,找不着就不种算了。 这座别墅就是因为和学校靠得近,所以当初许景延才会选择在这里长驻,现在他们都快毕业了,设施差一点儿也没什么关系。 可惜,薄雪很想种花。 自从他前几天来这座房子的时候,就一眼看中了许景延家稀稀拉拉的草坪。 像是被狗啃过一样,坑坑洼洼的,但是很适合让人在上面肆意发挥自己的想象力与创造力。 许景延面色微妙的站在一边:“种花……很重要吗?” 薄雪摇摇头,抿着唇,面色雪白:“但是……我想种。” 许景延没说话,就在薄雪以为他走了的时候,忽然感觉身边多了个人。 “那我来帮你找,就好了。” 许景延跳下了台阶。 那样矜贵疏离如同神明的少年,就这样跌进了属于他的十丈软红尘之中。 仓库里很阴暗,窄窄的一线光穿透茶色玻璃,被柔焦了的光线漫漫地洒进来,给许景延的侧脸镀了一层金边。 这人的五官很优越,眼珠很黑,专注地看着人的时候,瞳仁里会倒映出另一个人的身影。 好像全世界都是这一个人,那好像他的世界从来没有这个人。 刘叔年纪大了,一开始本来说要帮薄雪找种子的,但是又被薄雪和许景延劝了回去。 现在,狭小拥挤的仓库里,就只有薄雪和许景延两个人。 薄雪被他的动作弄得一惊,脚边不知什么东西绊倒了他前进的脚步,当即将他推送得向前倒去。 薄雪的双手挡在胸前,脸往一边微微侧过去,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摔进一堆杂物后产生的疼痛。 可惜这疼痛终究是没有来临。 ——是许景延接住了他。 他们肩膀挨着肩膀,对方的热度通过相互接触的肢体传递着。 不知道是谁的呼吸声忽然错乱,心跳失序。 “小同学。”许景延扶着他细瘦的肩膀,一手拦在他的腰前,软糯的衣料质感熨贴地贴在手臂上,不知道是衣服的触感还是里面包裹着的腰,“好好站着,别摔了。” 他的声音自薄雪耳畔响起,又低又沉,音色的尾巴像是上了一把小钩子,蛊惑极了。 薄雪耳尖漫上一点薄红,双手毫无目的的往前一撑,却正好撑在了对方的胸膛上,引来一声低低的闷哼。 薄雪垂着脑袋,与生俱来柔软而细长的发丝缱绻的缠在耳边,他有些意外的抬起眼睛,眸中是毫不加掩饰的震惊与歉意:“对……对不起。” 许景延把他放正,手指若有似无的划过他的腰和脊背,带出一串战栗的火花。 薄雪微微抖了抖,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耳尖上那么粉红蔓延到了脸侧。 “许景延……”他的声音很小,像是有些难为情似的,又低又弱,不像是质问,反倒像是在撒娇,“你……你在干什么……” 许景延很正人君子地松开手指,嗓音清浅:“小同学,你真的很可爱。” 他说话的模样太过正经,以至于薄雪根本分不清许景延是不是在说真话,还是在逗他。 薄雪忽然觉得有点小小的委屈。 他是喜欢许景延,很喜欢很喜欢。 喜欢到愿意隐藏自己的真实性别,去接近他。 喜欢到离开自己的家人,放弃自己学习的机会。 喜欢到不顾一切的想要抓住那根不会让他溺水的稻草一般。 可是,薄雪很清楚的知道,许景延不喜欢自己。 一点儿也不。 喜欢会让人变得卑微,可是不喜欢不会。 薄雪只是想能够短暂的拥有过他,即使只是一个婚姻的虚假名号,即使每天要面对着不喜欢自己的人,还要强颜欢笑。 他坠入深渊,亲尝苦果,却甘之如饴。 但是,许景延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越过这条界限,如果真的不喜欢他的话,就不要再给他这样的希望。 如果得到再失去的话,薄雪宁愿选择,他永远都不会得到许景延的喜欢。 他眼眶红红的,像是被人欺负惨了一般,眸中漾起灼灼的水光。 几滴泪水从他削减的下巴滑落,吧嗒吧嗒地落到了许景延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手背上。 “嗯?”许景延抬起眼睛,手指在空中顿了顿,抚上他的脸,想要替他擦擦眼泪,“薄雪,哭什么。” 薄雪却躲开了他的手指,嗓音低低哑哑的,带着哭腔,打断他:“许景延,你不喜欢我,对不对?” 许景延蜷了蜷指尖,罕见地露出有些苦恼的神色。 喜欢……他长这么大了,生命中那些喜欢变得很淡薄,不知是被他有意无意地忽略了,还是他压根就没有能够接受这些来自他人喜欢信号的接收器。 薄雪是唯一一个这么奇怪的人。 明明那么喜欢他,据许景兰和他提过的,这个身体瘦瘦弱弱的,面容姣好的同学,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很喜欢他、很喜欢他。 可是他的喜欢,居然一个都没有被许景延接收到。 喜欢是什么呢,许景延在慢慢的思考。 喜欢会是对方一举一动间牵动自己的思绪吗? 喜欢会是明明对着很感兴趣的财经报纸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吗? 喜欢……会是忽然变得幼稚,陪对方进入又脏又小的仓库,只为了找那一包希望渺茫的花种子吗? 抑或是肢体相碰之时产生的无名激动,想要无数次触及留连在那扇蹁跹而飞的蝴蝶骨上吗? 这些情愫,许景延都不知道,它们产生的机理是什么,该如何分辨,该如何应对。 就像解决一个疑难杂症般的金融危机,怎样才能找出最优解呢? ——薄雪的喜欢,也会是这样吗? 薄雪的眼尾红透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沿着脸颊向下滑落。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委屈:“许景延……你,你不喜欢我,你可以直说的,我都接受,只要我喜欢你就可以了。” 薄雪抬起眼睛,眸中是毫不掩饰的痛色:“可是,许景延,求你……别来招我……” 别让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却又来惹我。 别让我知道我以为你对我的超出一般限度的好,只是你对待平常朋友的样子而已。 别让我……再为了你伤心。 就只要待在你身边,不需要你的任何回应。 我就愿意,当你的附属品。 ——哪怕这代价昂贵又沉重。 许景延立刻没有说话。 他把薄雪稳稳地扶起来,把周边脚下散步的东西都整理归纳好,空出了一块空地来。 少年弯着腰,在一堆纷繁错乱的杂物里翻找着,外套勾勒出清晰的腰线,极细,带着薄薄的韧劲。 他打开柜子和箱子,有时候里面是空的,有时候是满的,许景延不嫌弃藏和累,甚至深深地弯下腰去查看。 ——只为了薄雪想要种植的,那一包不知道有没有的花种子。 光线很昏暗,四周的空气似乎都凝固成了某种胶质,在他们之间形成了一种流体式的壁障,缓慢流动着。 昏黄的光从窗户外透进来,灰尘在光下慢慢起着舞,悠闲自在。 空中独属于粉尘的味道漫布着,不可避免地有一点呛人,夹杂着一些陈年纸张的味道。 许景延不知什么时候从仓库里面出来了,浅色的外套上沾满了灰尘。但是他好像不是特别在意,只是伸出手随意地掸了掸。 他走到了薄雪面前。 薄雪还垂着脑袋,没有哭了,但是许景延不看也知道,薄雪的眼睛肯定已经肿了。 好笨蛋。许景延想,但是还是喊了一声:“薄雪。” 薄雪怔然抬头,看见了,伸到自己面前的一只骨节匀长,带着一点微微的薄茧的手。 摊开的手掌上放了一只牛皮纸包裹的纸袋,鼓鼓囊囊的。 是花种子。 “没有花种子。”许景延的嗓音像是浸透了薄荷的霜,凉凉的,很清润好听,“要不要一起种薄荷啊。” 薄雪有些愣愣的,许久没反应过来。 许景延只好握住他垂落身侧的手,把牛皮纸袋放在他手心里,像是认命一般,带着点令人舒心的感叹:“好吧,我承认,我好像,也有那么一点喜欢你了。薄雪。” 第 38 章 骗婚劣等Beta(11) 薄雪有些恍然。 这样的场景,在他的脑海中想象过无数遍,如同梦境一般虚无缥缈。 现在……梦境终于登陆现实了吗? 薄雪眨了眨眼,浅色的眼瞳漾着微光,是一种惊喜与不可思议的困惑。 他不由得伸出手指,用力抓住了许景延的外套角。 “喜,喜欢我……”薄雪呆呆的,眼眶还带着一点微微的红肿,鼻尖染上一点粉意,看上去像是被人欺负惨了一般。他像一个从来没有吃过糖的孩子,忽然得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一样,望向许景延的时候,眸中满是期待,“许景延……你、你真的喜欢我吗?” 不是骗人的,也不是朋友间的喜欢。 是薄雪对许景延的这种喜欢吗? 他也可以拥有许景延的喜欢吗? 薄雪吸了吸鼻子,目光专注而沉静的看着许景延,像是在等他的答案。 许景延动了动手指,捏住薄雪缠着他衣角的手。 他没有松开那只作乱的手,而是把它团成拳状,全部收进了自己的手掌里。 许景延的手掌温度暖融,带着一点少年人温热的体温,就这样,不隔一物地贴在了薄雪的手背上。 暖得很真实,那些虚无的感觉在瞬间消散开来。 “嗯。”许景延的嗓音还是淡淡的,带着一种不经意间透露出来的慵懒,像是世间一切事情,他从来都不会放在心上。然而,他现在心里的一个小小的地方,也放着薄雪了—— “我喜欢你,薄雪。” * 薄雪被许景延抱出了房间。 他哭了那么久,本来就因为近期发烧而虚弱的身体更加孱弱,几乎有点走不动路。 许景延交给他的那包牛皮纸袋子里裹着的薄荷种子也被薄雪握在手上,像是在对待一个无价之宝一般,护得紧紧的。 “我们还能去种花吗?”薄雪在他怀里缩着,被许景延的外套遮得严严实实,不让一点风透进来。 许景延问:“小同学,你还想种吗?那是薄荷,不是花。你想种的话,要不去让刘叔买一包你喜欢的花?” 薄雪很固执:“就要这个。” 好巧不巧,他作为Beta的信息素也是薄荷。 香气淡淡的,有些人闻不惯薄荷的味道,还会觉得难闻异常。 薄雪为了遮掩这样的味道,依托着自己的诱导性信息素浅淡的玫瑰香气,喷了许多玫瑰味的类信息素香水。 他记得的,许景延车里也有一个玫瑰花的挂件,暖风一吹,就会涌动着馥郁的芳香。 ——许景延应该喜欢。 薄雪有点莫名的心悸。 按道理来说,他已经得到了梦寐以求的许景延的喜欢,但是,如果许景延一旦知道他是Beta,还专门装作Omega来骗人的话,许景延的喜欢,又能维持多久呢。 他的喜欢像是遥遥无期的空头支票,亦或是一敲就碎的鸡蛋壳,镜花水月的一场梦。 只要一点轻轻的碰撞和浅淡的涟漪,薄雪就再也得不到许景延的爱了。 更别提许景延的讨厌。 他不想被戳穿。 薄雪抿了抿唇,光线落在他的眉眼上,镀了一层天然而浅淡的昏黄,让他整个人的轮廓都模糊起来。 许景延感觉到了他情绪的低迷,问他:“怎么了,你不开心吗?” 薄雪抬眼,形状漂亮的眼睛里波光粼粼,他的睫毛是向下生长的,很纤长浓密,带着一点天然微弯的卷翘。 他垂着眉的时候,就会让人很容易感受到他情绪的微末变化。 但是薄雪答:“没什么。” 他甚至还扯出了一抹笑,唇角弯弯的:“许景延,我们去种薄荷吧。你……你喜欢薄荷吗?” 许景延轻轻蹙眉,他不知道薄雪为什么忽然问这个,但还是回答:“不喜欢。” 薄雪“啊”了一声。 许景延看了他一眼,很认真的研究着他的神色,补充道:“……我也不讨厌,纯粹是无感。你知道的,没有人会去刻意地喜欢这样一种花。” 无感,原来是无感。 它像一个恶毒的诅咒,似乎框定了许景延和他的命运。 只会喜欢玫瑰的许景延,怎么会喜欢一朵小小的薄荷花呢? ——哪怕这花上沾染着玫瑰的香气,等到他的全部伪装都被拆穿,他将原形毕露于许景延面前。 再也不能回头了。 薄雪慢慢地,在许景延看不见的地方攥紧拳。 他有些时候没剪指甲了,锋利又晶莹的指甲刺入手心,带来一阵又酸又麻的疼痛。 他笑了笑,浅色的眼睛里流转着一点光,如同深夜的星火,耀眼的背后却是暗沉的黑色。 波流涌动,他面不改色地说:“这样啊,我也不喜欢薄荷。但是没关系,现在我们能有的,就只有薄荷了。” 他们说话间,走到了别墅外面那片空旷又裸露的草坪。 深秋时节,那些稀稀拉拉的草变得枯黄,只要风一吹就会露出棕黄的泥土,有些不太雅观。 刘叔已经给他们找好了种植工具。 一把小铲子,一个铁锹,还有一个硕大的水壶。 刘叔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腼腆的笑着,解释道:“不好意思啊少爷,实在是找不着了,我把撒消毒水的那个消毒瓶弄过来了,当个浇水壶应该没啥问题。” 许景延当然是没什么问题,又不是他种。 于是他抬起眼睛,看向薄雪:“小同学,你,觉得可以吗?” 薄雪心绪正乱,猛然间直直的撞进一双又深又黑的眼睛,不由得愣了一下。 他刚刚一直在想他和许景延的事情,没怎么听刘叔和许景延的说话声,不自觉地尾音上扬,颇有些疑惑的“嗯”了一声。 这道声音在许景延耳朵里又变了味。 他脑袋里不自觉的浮现出那张薄雪用作朋友圈壁纸的相片。 微微红的眼尾,染上粉意的鼻尖,还有触感温润细瘦、令人爱不释手的腰身。 ——以及他自己的,数次在浴室里难耐低哑的喘声…… 眼看着思绪就要往另一个方向疾驰而去,颇有种不回头的姿态,许景延深吸了一口气,把小腹处的燥热压下,只能克制再克制地摸了摸薄雪的脑袋,嗓音却出卖了他,透着一种勾着欲的哑:“去种薄荷吧。” 薄雪甩开所有不开心的情绪,跟在许景延后面。 刘叔想来帮忙,又被许景延拦住:“让薄雪来吧,他应该就是想自己种花,才费这么大劲儿的,您就别掺和了。” 刘叔笑得开怀:“那我进去准备午餐啦。” 薄雪有点腼腆的道谢:“谢谢刘叔。” 现在,整个别墅外半开放的草坪上,就只有他和许景延两个人了。 明明是秋天的天气了,寒风卷过的时候,会让人感觉到有一点微微的冷。 但是薄雪忽然觉得有些燥热,好不容易褪色的耳尖又慢慢红了。 许景延靠得很近,草木的凛冽香气缠进秋风里,丝丝绕绕地氤氲着。 风一吹,树叶哗啦啦地摇动着,飘落几枚金色的落叶。 许景延弯着腰,帮薄雪铲草皮,只要一回头,他就能碰到薄雪的脸。 薄雪的红唇很润,因为劳动的缘故,出了一点微微的汗,几缕发丝粘在侧脸上。 许景延很自然地伸出手,指尖拨开那绺发丝。 动作间,许景延的手指不经意的触碰到了薄雪的耳尖,竟然有些热得发烫。 许景延以为是他又发热了,问:“你……你还好吗?我看你耳朵都红了。” “……”薄雪脸更红了,有些嗫嚅,“没、没事。” 许景延沉思了一会儿,忽然想起薄雪是一个Omega。 据他在生理课上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学习成果来看,薄雪……会不会是情热了? 每个成熟的Omega在每个月里都会有一次情热期,只有在打了抑制剂或者被每个月易感期的Alpha标记后,他们才会缓解过来。 ——否则,这个Omega将会一直处于发热的状态。 但是,情热期对于Omega来说都是比较私密的事情,许景延也不好意思直接开口询问,只能旁敲侧击一下:“你很热吗。” 薄雪愣了一下,他有点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回答:“嗯……有一点吧,但不是很热。” 许景延乘胜追击:“那你,这几天都一直有点热吗?” 薄雪有些茫然:“嗯?” 许景延叹了口气,老实解释道:“你是不是发热期了。” 薄雪啊了一声。 他很清楚自己就是普通的感冒发烧,被风吹了吹就变成这样了,并不是什么发热期。 Beta没有发热期的。 薄雪沉默了一瞬,嗓音有些低弱,像是感冒了一样,鼻音很重:“嗯……应该是吧。” 他不能在许景延面前亲手拆穿这个谎言。 许景延那张永远都漫不经心的面孔神色微动。 他现在是无分化者,不能给薄雪带来安抚的信息素,只能顿了顿,问:“那你……打了抑制剂吗?” 薄雪点点头,指了指自己脖颈上的抑制圈:“我戴了抑制圈,应该没什么问题。” 许景延抬起手,指尖蹭了蹭薄雪那根像是choker的抑制圈。 纯黑配合着雪白,落在那截纤长匀称的脖颈上时,莫名带出一种禁.欲的气息。 让人很有种想要在上面肆意涂抹着自己的颜色冲动,把那片雪白的画布给染得五彩斑斓,打上自己的烙印。 少年唇红齿白,睫毛很长,轻轻在风中抖着,像是栖停花叶的蝴蝶。 许景延的手掌不知道什么时候贴上了那片肌肤,感受着薄雪温热的体温。 他另一只手扶着薄雪的腰,微微用力,把人带进怀里,就像他在汹涌澎湃的梦里做过许多次的那样,凑近。 他和薄雪几乎脸贴着脸,能闻见薄雪身上馥郁的玫瑰芳香。 “小同学,你的抑制剂有了,但是我好像也有点热。”许景延吻上薄雪的唇,清冽的嗓音从唇齿间溢出,“可以暂时,当一下我的抑制剂吗?” 第 39 章 骗婚劣等Beta(12) 许景延把人按在了缠着枯萎藤蔓的花架上。 金铁的材质硌得薄雪后背有些生疼,但是他还是努力迎合着许景延的动作,仰着脑袋,承受那个青涩的吻。 粉红悄悄的爬上他的耳朵,侧脸,还有眼尾。 薄雪微微弓着身子,被吻得几乎有些喘不过气来。 但他没说一句话。 薄雪毫不犹豫地回吻着,青涩的少年吻技毫无章法,唇齿相碰之时,很快就氤氲着一丝血腥气。 许景延握着薄雪的脖颈,留连着那一小片娇嫩的皮肤。 他松开了薄雪的唇。 许景延摸了摸他的脑袋,薄雪脸都红透了,低垂着眼睛,有点不好意思看他。 他的唇形很好看,带着锋利的M形唇线,很性感。被亲了之后,此刻正泛着润润的红,如同鲜翠欲滴的鲜果,想让人采撷品尝。 可惜……现在还不可以。 薄雪还太小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许景延还是无分化者,没有能够标记薄雪的信息素。 ——许景延头一次感受到想要分化的迫切感。 想把薄雪永久标记,标记成自己的Omega。 这样……算不算是喜欢的一种体现? 日暮西垂,两个人奋战一下午的草坪被挖得坑坑洼洼的,一点被翻动的迹象都没有。 薄雪有些累,干脆蹲下,被汗濡湿的长发有些粘腻地贴在侧脸上:“许景延……我好累……” 腰酸,背痛,连不断抬起又放下的手臂,也觉得酸软无力,再加上昨天刚刚退烧的副作用,薄雪几乎要站不稳了。 许景延托了托他的腰,有些小心翼翼的试探道:“累吗?” 他的关怀笨拙而生疏,因为是将近十九年来的头一次喜欢,而变得更加缩手缩脚。 许景延冷淡的侧脸染上一层淡淡的暮光,点染成金色的轮廓。 下颌的线条干净利落,轨迹清晰,如同漫画里走出来的神明。 他逆着光站着,双腿微微分开,靠在那个刚才把薄雪压着亲的那个花架上,神色萧疏。 透着淡淡的冷。 但是他的手却垂下,对着薄雪伸出手。 “走吧。”许景延拉着薄雪,手掌接触时,不知道是谁的手心因为紧张,微微出了一点汗。许景延微微握紧薄雪纤细漂亮的手,温度毫不留底地相互贯通。 “我带你出去吃饭,好不好?” 薄雪看着他明明是冷淡的眼睛里透露出的淡淡情愫,如同被神明蛊惑的信徒,几乎不受控制地应答道:“好。” * 许景延和刘叔打好了招呼,就已经准备停当,在浴室门口等着薄雪。 薄雪出了一身汗,去洗了个澡—— 是用许景延卧室里的淋浴间洗的。 许景延坚持说别墅里的暖气不够,为了不让薄雪再开一个新的淋浴间来分散暖气,许景延几乎是拖着薄雪进的浴室。 薄雪没几套衣服,今天又洗得太勤,冬天阴冷,衣服还没干。 他把自己洗香香了之后,在淋浴间里吹干头发,有些无措。 薄雪没带衣服来,仅有的几件他的衣服,已经全部穿过,或是还没有风干。 他抿了抿唇,顿了好一会儿,才像是鼓起了莫大勇气一般,从内往外地敲了敲浴室的门:“许景延?” 薄雪叫得很小声,因为他也不知道许景延到底在不在。 出乎意料的是,几乎在他敲响门的下一秒,一道低沉又温润的声音就从门的另一边传了过来:“我在。怎么了?” “那个……”薄雪有点难为情,粉白的脚趾微微蜷起,扭捏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我没有衣服了,许景延……你,你能借我一件吗?” 那边的许景延诡异地沉默了一瞬,才说:“你要哪种衣服?” 薄雪听清了他的声音,皱了皱眉。许景延的声音怎么变得这么沙哑,是感冒了吗? 难道是被他传染的? “什么都可以。”薄雪不挑剔,转向了另一个他异常关心的问题:“你被我传染了吗?怎么哑掉了?” 许景延咳了一声,欲盖弥彰道:“没有,我去给你拿了。” 薄雪疑惑地听着他的脚步声走远。 许景延好奇怪。 过了一会儿,薄雪才听见门外再次传来的许景延的声音:“把门开一下,我把衣服给你。” 过了一会儿,里面的薄雪哦了一声,门内传来把手拧动的声音。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许景延倏然低下头,眼睛看着地板。 薄雪没穿衣服的,他想起来了。 虽然昨天他把薄雪抱到卧室去,帮他换衣服的时候,已经把薄雪看光了。 但是那是薄雪晕的时候,现在他清醒着,那…… 薄雪不知道他的心理活动,很理所当然地把门推开了一条小缝。 浴室里的浴灯洒下的暖光充斥小小的淋浴间,从打开的门缝里投射出一小束光线。 一双白净粉嫩的脚出现在许景延的视线里。 指甲边缘圆润,脚形瘦长,白的几乎透明、能够看清下面的青色血管的脚背上,甚至还挂着两滴水珠。 视线上抬,目之所及,是一双修长匀称的小腿,带着一点微微的肉感,却显得很细。想让人握在手心里,去丈量那双漂亮的腿。 再往上…… 薄雪的声音兀然出现在他耳边:“许景延?” 他疑惑地喊,不知道许景延为什么没有动作,把衣服递给他。 许景延像是做错事被现场抓包的小孩,抬起那双总是清润淡泊的眼,飞快地看了薄雪一眼,时间之短以至于薄雪没办法看清那双眸子里染着的浓重至极的欲。 他几乎是慌里慌张地递过折叠好的衣服,嗓音较于之前更加低哑:“给你,我在外面等。” 薄雪点点头,很平淡的应答:“好,我很快的。” 离开的许景延快步走到另一个不让薄雪使用的“坏了的”淋浴室,手掌攥成拳,贴在冰凉的瓷砖上。 水声哗哗,没有人知道,他闭着双眼,背靠着墙,神色复杂。 哗啦哗啦的水声中,间或夹杂着几声低哑难耐的喘声—— “薄雪,嗯……薄雪……” * 薄雪不知道许景延发生的任何事情,他乖乖的在浴室里换着许景延的衣服,一边换,一边有些犯难。 许景延给他的衣服是一套衬衫,外加针织小马甲,应该是许景延常常穿过的,上面有一种许景延惯用的洗衣剂的清香。 薄雪看过许景延穿这件衣服,他身高腿长,腰又细,很容易穿出一种清冷的少年感,看起来生人勿近。 可是……这件衣服穿在薄雪身上,不仅有些长了,还把他衬得像个乖学生,配上那张清清爽爽的脸,显得薄雪年龄更小。 看起来好幼稚的。薄雪有点嫌弃。 他有点忐忑,许景延会不会因为他看起来太小,那一点点的喜欢就会再次减少。 ——他听别人说,成熟的Alpha都喜欢性感的Omega,虽然许景延暂时还没有分化第二性别,但是他肯定是Alpha,应该也喜欢前凸后翘身材好的。 薄雪看着镜子里乖乖的自己,有些忧愁地叹了口气。 希望许景延也有一点点,会喜欢身材不那么好的自己。 他推开门,看见了许景延, 许景延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衣服,穿了一套和他相称的学院系外套,驼色的牛角扣大衣,里面是和他的针织小马甲同色的米白毛衣。 薄雪在心里默默地想,这算情侣装吗? 许景延看见他出来,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垂下了眼睛。 薄雪刚刚还亮着的眸子暗了暗—— 果然,许景延不喜欢这样的他。 他有点委委屈屈地走过去,站在了许景延面前。 薄雪想说点什么,刚开口,就听见一道低低哑哑的嗓音,像是有人附在他耳边说话,酥得人半边身子都发麻:“薄雪……你这样穿,很好看。” 这句夸赞有点气势不足,但还是让薄雪刚低落下去的心情迅速回缓。 许景延也有点忐忑,据他百度查的恋爱经验说,要常常夸另一半好看,才会巩固这段感情,让喜欢加深。 看起来……好像挺有效的。 薄雪的耳尖漫上点粉意,垂着眼睛,睫毛微微翘着,显得他很青涩纯情。 “真的吗?”薄雪有些害羞,手指偷偷攀上许景延的衣角,轻轻拽了拽,“谢谢你,许景延。” 许景延点点头,很自然而然地牵起薄雪有些温凉的手,把那只手整个团进掌心,肯定道:“嗯,我们去吃饭吧。” 薄雪很轻地转动了手掌,十指钻进许景延的指缝中,想和他十指相扣。 许景延察觉了他的意图,没让他偷偷地挣扎太久,就顺从地牵住了他,满足了薄雪小小的心愿。 他们像世界上任何一对正常的情侣,手牵着手,在灯火下去赴一场约会。 ——那就是薄雪梦寐以求的未来。 是有许景延的未来。 是获得许景延喜欢的未来。 * 餐厅很挤,许景延定晚了位置,只好带着薄雪要了一个包开放式的小包厢。 他们坐在对方的对面,没有说话,很平淡、平凡地吃完了一顿晚餐。 正菜是意大利烧酱排,餐后甜点是红丝绒蛋糕和抹茶小布丁。 许景延不喜欢甜,把自己的那份甜点全部推给了薄雪:“你吃。” 薄雪喜欢小甜品,但是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眼睛微微弯着,唇瓣上沾着一点奶白色的奶油:“许景延,你不喜欢吗?” 许景延嗯了一声:“不喜欢。” 他看了一眼薄雪,嗓音很清冽:“但是看得出来,你很喜欢,所以,给你。你会开心一点吗?” 这也是他在百度上的恋爱经验里学到的,说是能增进情侣之间的契合度。 果不其然,薄雪点了点头,眸中漾着一点光晕,亮晶晶的:“谢谢你。” 许景延慢条斯理地挽起袖子,不轻不重地看了他一眼,淡色的薄唇微弯,透露出主人的愉悦心情:“所以呢,小同学。” 他在薄雪困惑的目光里指了指自己的唇,带着一点笑意:“可以奖励一下吗?” 第 40 章 骗婚劣等Beta(13) 薄雪愣了一瞬,在下一秒懂了许景延的意思。 粉红迅速爬上脸,染红了薄雪的耳朵与眼尾。 许景延似乎感觉到自己的要求有点强人所难,这才第一天恋爱,好像强迫对方亲自己,有点太霸王了。 就在许景延胡思乱想的下一秒,他看见薄雪站了起来,背微微弯着,整个上半身越过了桌面。 下个瞬间,他感受到了唇瓣上微凉的柔软触感,和唇齿间缭绕着的淡淡草莓香。 柔软的唇一触即分。 薄雪收回了身子,垂着淡色的眼睛,天然向下生长着的睫毛簌簌颤动,如同振翅欲飞的蝴蝶。 许景延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唇,上面还保存着薄雪靠过来时留下的微热温度。 “奖励……”薄雪抿了抿唇,似乎有些羞耻,许久才说,“……这样可以吗?” 许景延没有说话,他起身去外面结账,留下薄雪一个人在胡思乱想。 许景延为什么不理他,是他会错意了吗? 难道……许景延想要的不是一个吻? 薄雪顿时很尴尬,目光沉默地追寻着许景延在帘子外面的身影,直到许景延回来,撩开帘子,嗓音平平淡淡,夹杂着凛冽的草木气息:“走吧,薄雪。” 薄雪站起来,跟着他后面走。 他笨拙地伸出手,想要握住许景延在他前面飘荡的那片衣角,却始终差了一步。 许景延却没有回头看他, 薄雪想,是他做错了什么,让许景延不开心吗? 是因为那个夹杂着草莓香气的吻吗? 这个想法愈来愈深重,几乎让薄雪的情绪低了好几个度。 直到走了几分钟之后,他猛然撞进了许景延的怀里。 清冽的草木香气缠着淡淡的草莓香,许景延没有推开他,反而把薄雪往怀里拉了拉。 许景延拉开外套,把人完完整整地抱进怀中,不许任何人窥见分毫。 他握住了薄雪纤长细弱的脖颈,毫不犹豫地吻上了那两片染着淡淡草莓香气的唇。 这个吻不同于下午那个霸道强势的吻,也不同于刚才晚饭时那个一触即分,被当成奖励的吻。 许景延亲吻得缠绵又温柔。 舌尖很灵活地撬开薄雪的牙关,唇齿交缠。 草莓味和奶油香在两个人唇畔间交融氤氲着,薄雪被亲得晕晕乎乎,他握着许景延的手臂,触感下蓬勃的张力令他有点本能的恐惧。 但是薄雪没有请求许景延停下。 许景延松开他的时候,唇瓣有意无意地擦过薄雪的耳朵,在他耳边低吟:“可以。” ——他在回答薄雪刚刚的话。 “这个奖励可以吗?” “可以。” 不仅止步于此,他还想要更多。 薄雪的身子很轻很轻地抖了一下。 他双手环着许景延的脖子,双唇被亲得发红,润润的,让人很想再狠狠地欺负他一回。 “我……”薄雪张开嘴,想说点什么,结结巴巴道,“我们回去吧,很晚了,刘叔会担心。” 许景延嗯了一声,把副驾驶室的车门打开,让薄雪坐进去。 他撑着车门,没有及时关上。 许景延凑近,浅淡的香气钻进鼻腔。薄雪以为他又要亲吻自己,忙不迭闭上眼,微微抬起下巴,方便许景延亲。 可是他听见许景延温润的嗓音在耳畔响起,带着点微末笑意:“不亲你,薄雪。” 薄雪睁开眼,眼巴巴地看着他。 许景延笑:“情侣之间,可以做点别的事情吗?” 薄雪这方面的认知同样空白,因此他非常诚实地摇了摇头:“许景延,对不起……我不知道能做什么……” 许景延的嗓音忽然低了下去,他说:“可以蹭蹭吗,薄雪,好想抱你,可以吗?” 薄雪很主动的伸出手,环住许景延的腰。 说是不亲,但还是亲了。 薄雪被亲得晕晕乎乎的,呆呆地坐在副驾驶上,有点失神。 许景延显然心情很好,从薄雪这个角度看过去,他的唇角是微微翘着的。 显然很愉悦。 * 接下来的几天恰巧碰上大调休,有一整个礼拜的假期。 许景延在薄雪身上深刻的实践了百度经验中名为“迅速拉进情侣之间距离的小技巧”、“恋爱宝典”、“如何迅速提升吻技”等项目。 薄雪不笨,他知道许景延在偷偷的学。 许景延生疏地吻他眉眼,薄雪笨拙地配合。 两个天下恋爱第一大笨蛋,都在慢慢地探索着,拉近着彼此的关系。 相处久了,薄雪慢慢摸清了许景延的性格。 比如许景延总是不给他买合身的衣服,硬要把自己穿过没两次的、或者干脆是全新未拆封的衣服送给薄雪。 薄雪扯着明显大了几个号的衣服角,有点困惑:“许景延,为什么不给我买衣服啊,我穿这个,会不会有点不合身?” 许景延正在喝水,喉结一滚一滚的,嗓音揉进了听不清楚的欲:“合身,很合适。” 他喜欢看着薄雪穿着对他来说过于宽大领口的毛衣,略微粗糙的布料磨蹭在手心的时候,会带起一串涟漪。 松松垮垮的领口下,只要许景延抬手抱住薄雪,就能看见他精致的锁骨,横亘在雪白肌肤上,很勾人。 薄雪也清楚这点,每天都很听话地穿着许景延给他挑的衣服,和许景延接吻,被许景延抱着。 温暖的怀抱氤氲着草木香气,就连最凛冽的寒风也吹不进来。 其他时候,许景延也会偶尔使坏。 比方说,在薄雪进淋浴间,准备关门的时候,许景延会忽然按住门,不让薄雪合上。 他要讨一个亲吻,然后拨动薄雪脖颈上的抑制圈,一遍吻着薄雪,一遍在接吻的空隙中不断询问:“我可以亲你吗?薄雪。” 等到薄雪晕晕乎乎地点点头,许景延又换了问题:“我想抱抱你,可以吗?” 薄雪主动圈住了他的腰,任凭许景延捧着他的脸亲。 薄雪被他松开后,还是被他圈在怀里,不让薄雪出来。 许景延亲了亲他略微汗湿的额头,向来冷淡的目光中夹杂了一点不一样的汹涌情愫:“可以和你一起洗澡吗?” 薄雪下意识点点头,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又猛然摇头,脸涨得红红的,结结巴巴:“这、这个不可以!” 许景延微微眯着眼,像一只餍足的猫,神色散漫:“为什么呢?我有很喜欢你的,薄雪。” 薄雪也不知道为什么,又翻箱倒柜地在脑袋里找了个不靠谱的回答:“我……我还小,不可以……” 许景延嗯了一声,又长又密的睫毛抖了抖,他似乎对薄雪这个回答并没有很失望,随口接道:“那好,你洗澡吧。” 常常结局是薄雪被他勾得不上不下,只能默默缩进淋浴室洗澡。 这种行为也同样体现在其他方面,比如说,薄雪现在住到了许景延的房间,明明是一条被子太小,可是许景延硬说不小,不许刘叔给薄雪再弄条被子过来。 于是晚上,薄雪一掀开被子上床,就会被一个早就等候在那里的温暖怀抱圈住,把整个人团吧团吧抱进怀里,只留出一个脑袋在外面。 许景延抱着薄雪这个人性抱枕,躺得很心安理得。 他会贴近薄雪的耳朵,嗓音放得又轻又低,温热的气流拂过耳廓的时候,就像是有人在给他挠痒痒:“薄雪,抱着你真的很舒服,你很软,我好喜欢。” 薄雪红了耳朵,小小声回答:“被你抱着……其实也很舒服。” 许景延用下巴蹭了蹭薄雪毛绒绒的脑袋,轻轻叹气:“薄雪,你真的太小了。” 薄雪竖起耳朵听,眨了眨眼,似乎意识到了他在说什么。 果然,下一秒,许景延的声音就像带了把小钩子一样,很蛊,很轻:“我还有很多事情,想和你做。” 薄雪有点紧张地夹紧腿,他其实还有点没准备好。 不过如果许景延想要的话,他也不是不可以…… 其实,他有很多次都感受到了许景延的欲.望。 火热的触感隔着布料,蹭在他的大腿根部,很有存在感。 甚至还有几次,他假装睡着后,就会发现许景延翻身下床,去淋浴间自己解决,从浴室传过来的哗哗水声可以持续快一个小时。 然而,许景延总是撩完就走,像是只会打嘴炮。 但是……忍着其实很辛苦吧。 冬天还要半夜去浴室里冲凉,也会很不舒服的。 还不如他…… 薄雪红着脸拉了拉许景延的袖子,眼睛亮亮的,带着一点小心翼翼:“许景延,你是不是想和我上.床。” 许景延没有隐瞒,嗯了一声,承认了:“我想。” “那……”薄雪不敢看他的眼睛,视线垂落,另一只手在暗中搅弄着自己的衣角,有些期期艾艾地,“……做吗?” 出乎意料的是,许景延拒绝得很干脆:“薄雪,你太小了,连十八岁都没有。而且,我们并没有结婚。” 薄雪啊了一声,许景延居然还想到了这点。 他小声辩解:“我下周一,就是十二月十三日,我就过十八岁生日了,我可以和你结婚了。” 许景延摸了摸他的脑袋,在薄雪唇瓣上亲了又亲:“那就等你十八岁,好吗?” 薄雪用发顶蹭了蹭许景延的手,有些小委屈:“可是,你会忍得很辛苦的,也没有几天了,你想现在就……” 许景延抱着他,温柔又坚决地说:“不可以,少一天都不可以。” 薄雪眨了眨眼,心里不可避免的有点微妙的失落感。 腿部感受到的灼热更加滚烫,薄雪闷进被子里的头探出来,像是想到了什么方法,有些希冀地看向许景延:“许景延,你要……解决一下吗?” “要我帮你吗?” 第 41 章 骗婚劣等Beta(14) 许景延不知想到了什么,没有拒绝。 潮湿黏腻的空气在被子里氤氲成了无机的胶质,缓慢地流动着。 许景延贴着薄雪,左手握住薄雪的手腕,探下去,让薄雪感受自己蓬勃的欲。 “我很喜欢你,薄雪。”许景延握着他的手,灼热的温度在手心里留下一点像是灼伤的痕迹,烫得人心惊肉跳。 薄雪微微挣扎着,想要抽回手,却又听见许景延附在他耳边,又低又哑的声音响起:“薄雪,帮帮我,可以吗?” 薄雪面色通红,努力地把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其他地方——而不是自己正缓慢动作的手上。 他听见了许景延低低的喘声,在明明眛眛的灯火中,许景延温暖又凉薄的唇贴近,含住了薄雪秀气小巧的耳垂。 薄雪没忍住,低低地唔了一声。 他努力适应耳尖上传来的微末痒意,调节自己不匀呼吸声,有些难耐:“许景延……” “嗯。”许景延应答,他没看着薄雪,只是垂着眼睛,他的山根很高,高挺的鼻梁投射出一小束阴影,他开口,嗓音染上了一点涩气:“怎么了。” 薄雪嗓音有点抖,带着点细弱的哭腔:“我……”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掌心的灼热温度好像通过他的手臂,传达到了身体上,小腹处有点隐秘的胀,似乎需要什么条件,才能纾解开。 “我……我难受。”薄雪说。 许景延只能抽出一只手来摸摸薄雪的头,放软了语气,哄道:“很难受吗?” 薄雪点点头。 许景延握着他手的那只手加快了动作,他没再看薄雪,而是微微仰着头,露出了一截性感而纤长的脖子,喉结微微凸起,一滚一滚的,让人情不自禁地想去触碰。 “薄雪……”许景延闭着眼,低低呢喃着,“稍微等一会儿。” 薄雪的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挂在了腮边,被昏黄的床头灯一衬,显得可怜非常。 薄雪低低呜咽着,混合着许景延难以自持的喘声。 …… …… 薄雪被抱出了被窝,虽然两个人衣服都很整齐,只是因为在被子里翻滚了一番,带着一点皱巴巴的折痕,但是许景延还是带着薄雪去了浴室。 他打开浴室的暖光灯,温暖柔和的光线从头顶洒下,穿过雪白的银丝,把薄雪的轮廓都描得淡了些。 许景延打开花洒,蹲在了薄雪身边。 他握住薄雪被摩擦得有点红的手指,很细致地帮他清洗,微微歪着脑袋,目光专注地盯在薄雪的手上,显得很认真。许景延问:“是手痛吗?” 他还记得薄雪说的不舒服。 可能是手酸?许景延猜测。 薄雪有些脸红地摇摇头,声音染着浓重的哑,带着一点鼻音,小声说:“不是。” 其实……他好像也有反应了。 被许景延蹭蹭贴贴这么久,要是没反应,也好像有点奇怪。 但是薄雪怎么好意思说。 许景延以为他真有哪里不舒服,关掉花洒,十指钻进薄雪的指缝里,把那只粉红色的手完完整整地包在手掌里,有些关切地问:“哪是哪里不舒服?” 薄雪眨了眨眼睛,浅色的眸子上染了一层淋漓的水光,看起来很可怜可爱。 他支支吾吾地,看向许景延的目光带着一点恳求。 许景延应该能看出来吧。 但是许景延好像看出来了,又没看出来。他唇边带着一点浅浅的笑,微微勾着唇角。 他凑近,直到和薄雪保持着一个他能闻见对方身上那股清新的草木香的距离时候,方才停下。 他的嗓音低哑,带着点不怀好意的笑:“小同学,怎么了。不说,我怎么好帮帮你呢?” 还刻意把“帮帮你”这几个字着重了语气。 薄雪抿着唇,索性闭上眼睛,抓住许景延的睡衣领子,对着许景延漂亮浅色的唇吻了上去。 唇齿交缠间,薄雪在接第三个吻的空隙时,轻轻说:“许景延,帮我,好不好?” 许景延的回答是一个长达半分钟的吻。 这个吻太过绵长,导致薄雪以为自己处于溺水的状态,喘不上来气,又从许景延那里汲取一点点能够呼吸的氧气。 接下来,他就被许景延抱着坐上了洗漱池,面对着那面巨大的镜子。 他看着许景延蹲下,有些慌张,心里隐隐约约地知道了许景延要做什么。 他有些气喘不匀地推了推许景延的肩膀,又被许景延按住手,抬起眼看着他,眸中涌动着汹涌的潮:“怎么了。小同学。” 薄雪的眼睛里都是盈盈的水光,亮晶晶的。他摇头,带着哭腔,请求许景延:“……不、不要,好脏的……” 许景延没有空余的时间来回答他,等到过了一会儿,他才站起来,搂住薄雪的腰,吻着他,安抚道:“没关系,不脏。我们小同学最干净了。” 薄雪还在哭,抽抽噎噎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挂在腮边,有些畏畏缩缩地:“那……我不要了,好不好?” 许景延亲他:“不好,还没有完哦。小同学亲自请求的事情,我一定好好帮你处理,好不好?” …… …… 后半夜,哭得不能自已的薄雪才回到了卧室,被许景延塞进了被子里,又像之前一样窝在许景延的怀里,被人团吧团吧,最终缩成了一个小寿司。 “快睡。”许景延催促,今天确实是闹得有点过头,这么晚了,还把薄雪给闹哭了…… 薄雪没吭声,又累又困,一会儿就睡着了。 许景延很安心地抱着他,熄灭了床头灯。 他像一只餍足的猫,满足地抱着自己心爱的猫玩具,一起睡着了。 * 在睡梦中,薄雪回到了主神空间。 系统009有点麻木,打了个招呼:“Hi,雪宝。好久不见。” 薄雪啊了一声,赔笑道:“哇哦!好久不见啊99!” 系统009看着他笑得这么阳光灿烂,有点怀疑刚才那个梨花带雨的小男生到底被薄雪藏在哪里了。 薄雪说:“做任务好累啊,我啥时候才能下线?” 这个世界对于薄雪来说,好像是呆得有点久了。 这个世界的薄雪对于许景延来说,都是很生疏的,再加上性格的缘故,更是让两个人熟悉起来都很困难。 这么久了,薄雪居然一个任务都没做完。任务进度堪忧。 不过……一想到宿主是薄雪,系统009就觉得一切都有了解释。 咸鱼嘛,躺平大法好。 上个世界因为任务结局出了差错,本来说要给薄雪的奖励被卡了,现在一人一统孤零零地待在主神空间,身无分文,只好再次下任务。 系统009悠哉哉地跟着躺平:“那这个世界的男主又爱上你了?” 薄雪摊手:“可能吧?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系统009看着刚才满屏的马赛克和不可言说的音频记录,迷茫了。 离离原上谱。 主神空间的时间流速很快,薄雪没来得及呆几分钟就回去了。 留下系统009一个人在原地怀疑统生。 * 许景延醒的时候,薄雪还团在被子里睡觉。 他睡相很安稳,眉眼都舒展开,唇边微微的弯起来,散乱的银丝缠在他的眉眼上,是一种慵懒随性的美,漂亮极了。 许景延趁他没醒,又亲了亲薄雪的唇。 他翻身下床,走出门的时候,就听见了门外传来的一阵动静。 有人来了,正坐在客厅里说话。 “这个点了,小延还没醒?” “哎呀哎呀,老许你也别急,等一下吧,说不定最近忙坏了,你也知道A大那个金融链……” 是他父母来了。 许景延有点头疼。 刘叔正站在二楼楼梯的入口,看样子是正在等他。 见到许景延来了,刘叔疯狂对他使着眼色。 许景延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刘叔好像没了解他的意思,还追着他眨眼睛。 “可以了。”许景延感到有点好笑,“刘叔,让薄雪再睡一会儿,昨晚他睡得很晚,别喊他起来。” 刘叔的表情更加微妙了,眼角微微抽搐,像是想要说什么,又欲言又止。 许景延:“……?” 许景延从他那个复杂的眼神里读不出任何东西。 刘叔只好招呼他:“少爷,老爷和夫人来看你了,他们很关心你和薄雪少爷……”的同居生活。 许景延挑了挑眉,轻叹了口气。 他就知道父母是来查看他的生活的。 薄雪是以催促分化的任务来到他身边,成为他的未婚妻的。许家父母都很在意这件事情,就算许景延跑到外面躲了个清静,但前些日子天天在遭受来自父母消息轰炸,他们几乎每天都要问一遍—— “小延,今天你分化了吗?” 小延表示压力山大。 直到他拉黑了父母,这种情况才有所好转。 所以,他爹妈今天来这里,估计也是为了这个原因。 许景延想在薄雪醒来之前赶紧把他们弄走,声音微微拔高:“昨天薄雪很累,刘叔,你别去喊他起床,让他多睡会儿。” 话音刚落,客厅里就传来一个年轻又陌生的声音,带着点薄怒:“许景延!你就把我弟拐上.床了?他还未成年啊,你们还没结婚,你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么没人性!” 许景延啊了一声,怀疑的眼光看向刘叔。 刘叔装作没看见,努力地去欣赏二楼楼梯口挂着的一幅壁画。 真好看啊。 许景延求助无果,探出头去看客厅,对上了一双和薄雪相似至极的眼睛。 那个年轻男人就是薄雪的亲生哥哥——薄霜年。 许景延回想了一下自己的口嗨行为,沉默了。 许家父母打着圆场:“哎呀,霜年啊,没关系的。我记得小雪不是这几天就成年了?早两天晚两天应该没什么关系。” 许景延眼睁睁看着他法律专业毕业的妈妈努力当着“法盲”,哭笑不得地打断:“好了好了,妈,我没和薄雪上床。他还没成年,我会遵守法律的。” 许夫人说不清是遗憾还是感叹地啊了一声。 “他今天才成年。”薄霜年咬牙切齿,“我不管你怎么样,你今天给我个交代,都睡一个房间一张床了,还想怎么样?” 许景延沉思了一会儿,面色自然地给出了解决方案:“好。那我今天就和薄雪结婚,可以吗?” 第 42 章 骗婚劣等Beta(15) 他这话一出口,在场的四个人都震惊了。 许夫人眨了眨眼睛,保养良好的手抚上眉头:“小延,别开玩笑,你说真的吗?” 虽然他们家和薄雪已经订婚了,但是外面的人很少知道这件事,当初订婚的时候,两家人就已经签了保密条例。 她是听许景兰说的,薄雪很喜欢许景延,但是许景延对薄雪一点感情都没有,这样她才放心。 等许景延分化完了,如果没什么必要的话,那她就可以直接让薄雪离开许景延,给他一笔钱就行了。 反正都没有感情,何苦折磨对方。 但是现在看来,许景延好像不是这么想的。 他好像,真的对薄雪有点动心了。 许父也不赞成的皱眉:“你这样太草率了,你还没有问过薄雪的意思,怎么能这样就和人家定好今天结婚呢?” 许景延嗯了一声,说:“他喜欢我,所以薄雪肯定愿意的。我们都已经订婚了,当然是要结婚的,只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薄霜年听到这个就来气:“许景延你什么意思,你别以为你就是施舍我们,我们可是签了婚约的,你们现在就想反悔吗?” 许家爸妈都沉了脸色,许父严肃道:“小薄,话不是这么说的,我们当初签的协定之中的条件之一,就是要薄雪催促许景延分化,现在他们都在一起快两个礼拜了,还是一点分化的迹象都没有,当然不能太草率。” 许夫人附和道:“是啊是啊,你也没问过薄雪,到底有没有催促诱导的效果。” 许景延目光很深地看了她一眼,冷静道:“这样没用的。要结婚,才可以。” 他这话说得直白而露骨,许家父母和薄霜年一下就明白了什么意思。 就像标记一样,要督促诱导分化,必须满足成结条件。 但是……许景延说,他还没有和薄雪上过床。 这个条件不能被满足了。 那还真得结婚。 许家父母对视几秒,当即作出决定—— “那你们上午就去领结婚证吧。” 许景延看起来还挺喜欢薄雪的,这么上心,连比对他们这个做父母的都要关怀一点。 许景延点点头,回头看着靠在沙发上的薄霜年,唇角微弯,扯出一个笑:“那就谢谢了,哥哥。” 薄霜年:“……” 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还是感觉被针对了呢。 * 许景延送走爸妈和他新认下来的哥之后,走上二楼,对着一直藏在厨房里不肯露面的刘叔招呼:“刘叔,做点能很快做好的饭,我们等会中午出去吃吧,我和薄雪今天去民政局领证。” 不知道事情经过的刘叔震惊:“啊?” 这些小年轻,动作都这么快的吗? 许景延在他吃惊的目光中进了卧室。 窗帘没有被打开,外面的光线被隔断,无法提示里面的人已经早晨的讯息。 薄雪还闭着眼睛,和他走之前相比,换了个姿势,整个人蜷成一团,很没有安全感地抱着许景延的枕头。 眉头微微皱起,仿佛他陷入的是一个不太美好的噩梦。 “薄雪。”许景延喊得很轻,唇畔相碰,那个好听的名字就真实地从他口中喊出,缱绻又温柔。“该醒了。” 薄雪翻了个面儿,像条咸鱼一样,鼻音很重,嘟嘟囔囔的:“不要……再睡会儿嘛。还没上学。” ——他应该以为自己还在学校宿舍,连睡着了都是这样的梦境。 但是……为什么这么正常的话,从薄雪口中说出来的时候,就带了一点撒娇的意味。 许景延的喉结滚了滚,附在他耳边,气息喷洒在薄雪漂亮纤长的脖颈上:“不许撒娇。我们今天还要结婚呢,再不醒,就不和你结婚了。” 薄雪睁开了眼,睡意朦胧地看着许景延,忽然伸手捏了捏许景延的衣角。 “……说谎。”薄雪又闭上眼睛,“骗人的。” 许景延说:“真的,不骗你。” “薄雪,18岁生日快乐。” “和我结婚,可以吗?” 薄雪从睡意中完全醒来,啊了一声,有些不可置信:“许景延……你,你真的要和我结婚?” 不是骗他的? 许景延点头:“嗯,我要和薄雪结婚,还要我说几遍呀,小同学。” 薄雪的眼泪又出来了,一滴一滴的积攒在眼眶里,然后顺着脸颊流下。 “哭什么。”许景延亲亲薄雪的脑袋,很温柔,“我真的好喜欢你的,薄雪。” 薄雪泪不能自抑:“嗯!我也很喜欢你!” 许景延伸出手:“那要永远一直喜欢我,不可以走掉。拉勾。” 薄雪勾了勾许景延的小指,破涕为笑:“好。” * 拍结婚照要穿白衬衣。 薄雪没有,让他穿许景延的大一号的衬衫,又不太好。 ——主要是许景延不让。 薄雪觉得出去买有点麻烦,抱着许景延的那件白衬衫,有些迷惑:“为什么穿这个不可以啊?它也是白衬衫。” 许景延言简意赅,又移开眼睛去:“嗯……它有点太大了,你穿,不合适。” 薄雪有点不服气:“可是你上次说,我穿你的衣服很好看,很合适,怎么又变卦了?” 许景延咳了一声,凑近低语道:“薄雪,你穿给我看,才好看。别人不许看。你想穿的话,今天晚上,就可以穿给我看。” 薄雪有些呆呆的,半晌才明白了许景延的意思。 他……他居然耍流氓! 许景延笑着躲远:“那等你晚上穿给我看,小同学。” 薄雪垂着眼睛,不看许景延。 ——太坏了。 * 最终,薄雪还是穿了刘叔从成衣店买来的衬衫。 剪裁很得体,领口处是蕾丝勾边设计,露出了一点精致小巧的锁骨,却不显得暴露,把薄雪长期习舞的身材勾勒得淋漓尽致。 薄雪觉得挺好,他跳舞的时候穿得比这个还紧身。 但是许景延不喜欢,眉头皱得死紧,好像在下一秒就要夹死两只苍蝇。 “不好看。”许景延评价,“丑,能换吗?” 薄雪摇头,他觉得很好看啊,许景延是不是不懂审美。 “换不了了少爷。”刘叔擦着汗,解释道,“薄雪少爷的尺码太小,腰太细了,成衣店没有这个码数,只有这一件了。” 许景延皱眉,还要说什么,就被薄雪拉了拉衣角,他踮起脚对着许景延耳语:“许景延,我就穿一下,好不好?以后都不穿出去,只给你看,可以吗?” 薄雪说完就想要跑远,又被许景延拉回来:“好啊。说到做到,不要不认账了哦,小同学。” 薄雪的脸红透了,像是被自己的话给羞到,不肯去看许景延的眼睛。 还是刘叔看不下去,咳了一声,打圆场道:“哎呀,走啦走啦,去晚了就得排队了。” 许景延伸出手:“牵着我,不要跟丢。” 薄雪很自然地握住,和他十指相扣,笑得很甜:“好,不跟丢。” 想永远永远和你在一起。 不会再跟丢啦。 * 他们来得不早不晚,民政局门口已经有了十几对情侣在等候办理结婚证。 刘叔招呼他们:“先进去填个登记表,还有东西要拿。” 薄雪跟在许景延后面,小鸡啄米一样点头,时不时探出脑袋去观察四周。 这里的民政局只办理结婚手续,只要结婚了,就相当于给终身标记套上了一层法律的保护罩,终身标记是不可以被清洗的,所以,这个世界没有离婚,只有怨偶别离与丧失至爱。 薄雪和许景延领到了一本厚厚的小册子,薄雪来的时候坐车,头有些晕,准备靠在许景延身上睡一觉。 许景延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露出干净的白衬衫,又把那件厚厚的外套罩在了薄雪身上:“睡吧,等到我们的时候,我就叫醒你。” 薄雪点头:“好。” 他没注意,许景延开始翻看那本厚厚的手册。 许景延是典型的经验型人类,遇到不熟知的事情时,很有好奇心去探究。 比如说怎样恋爱,怎样采蘑菇。 比如说现在,结婚要做的事情有什么。 许景延很有求知精神地翻开那本指导手册,打开目录,开始迅速浏览。 一、如何办理结婚手续。 许景延快速浏览了一下,把重要的几步都记在心里,又倒回目录,继续查探。 二、如何处理感情纷争。 这个他和薄雪肯定不需要,没必要看。 许景延很自信地移开目光,看下面的几个条目。 三、如何与伴侣增进感情。 四、关于终身标记。 五、关于后代第二性别的问题。 …… 许景延不断来回翻着,把几个重要的条目都拍照记录,默默背记着。 他再翻回来的时候,就只剩下了最后一条。 九、如何与伴侣过上和谐的婚后生活。 许景延目光停了一瞬。 听说每个人第一次都会很痛的,薄雪那么爱哭,肯定可怕痛了。 他得好好学习学习。 许景延义正言辞地想着,仔细查阅着每一行字。 许景延从小到大的背记能力都是一等一的好。 他自小就有经商的天赋,那些令人头疼脑热的商业案例,数不清的金融数据和股票市场在他眼里都很容易分析。 许景延照单全收,合上那本小册子的时候,又把薄雪的那本也收了过来, 不能给他看见。许景延想,薄雪那么害羞,万一不给他穿衬衫了怎么办。 办理结婚证的队伍正好排到了许景延这里。 许景延摸了摸薄雪的脑袋,嗓音很轻:“薄雪,到我们了。” 薄雪也是浅眠,被他拍了拍就醒了。 “走吧,拍结婚照了。”许景延牵住薄雪的手,自然而然地扣紧。 薄雪很顺从的跟在他后面,一起进了照相室。 摄影师指挥他们:“那个个高的男生别看他啦,看镜头。” 薄雪神色一动,想去看许景延,又被许景延的手握住腰,不许他转过头。 我的目光会永远追逐着你。 ——就像你曾经追逐着我一样。 摄像师照完了,薄雪想去看看照成什么样了,又被许景延拉住,带他出了门,拐进了一个楼梯隔间。 “我们现在是合法夫夫了。”许景延吻他,悄声说,“所以,现在可以光明正大地陪我睡觉了,薄雪。” 第 43 章 骗婚劣等Beta(16) 薄雪愣住了,耳尖漫上一点薄红。 陪他睡觉……是薄雪想的那个意思吗? 许景延抱着他,亲了亲薄雪发红的耳朵,没有急着拉他出去:“等几分钟,我们打证吧。” 薄雪低低嗯了一声,任许景延抱着自己,宽阔的胸膛很暖,与他的衣服同色的白衬衫被许景延解开了两粒扣子,露出白色的肌肤。 薄雪咽了咽口水。 许景延身上很香,不同于那种闻久了会有些腻味儿的花香,而是一种很特殊的草木的香气,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夏末秋初的树叶,在秋风中纷纷摇落。 是一种萧疏的气味。 薄雪被他闷在怀里,声音有些不清楚:“许景延,你身上的香味,是什么啊?” 他真的好奇很久了。 许景延低笑一声,回答:“它叫烟草冷杉。你是不是闻不惯这个味道?” 薄雪摇头,又怕许景延抱着他看不见,开口说:“我喜欢它。” 淡淡的香气,不会过分喧宾夺主,反而带来一种令人安静、心安的感觉。 许景延嗯了一声。 他们俩谁也没有再说话,就这样相互抱着,用同一件风衣取暖。 * 薄雪和许景延领完了证,顺利地坐上车。 刘叔喜气洋洋的,比自己儿子结婚还要开心,兴冲冲问:“少爷,咱们今天中午回家吃吗?” 许景延摇头,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解开系好了的安全带:“我带薄雪出去玩会儿,你先回去吧刘叔。” 刘叔略带遗憾的啊了一声,挥了挥手:“好吧好吧。你们这些小年轻啊,玩得花样多,我这个老头子跟不上你们喽,我正好回家和你姨过二人世界去。你们晚上回来吃不?” 许景延点头:“晚上应该会回来。” 刘叔一拍手,笑逐颜开:“那就好,那你们好好玩哦,记得早点回家,我和你姨等你们吃饭。” 薄雪点头,和许景延一起目送着刘叔的车开走。 薄雪这才仰起头来,看许景延:“我们去哪儿啊?” 他衬衫上的几粒纽扣被许景延扣上了最顶层,把那些漂亮的花边和蕾丝都给团到一起,看起来很凄惨。 薄雪整个人就像被包围在了那一坨蕾丝里,抬眼看人的时候,目光专注,像个精致漂亮的瓷娃娃。 许景延没忍住摸了摸他的脑袋,他本来想亲,但是这是在外面。 薄雪应该会不好意思,许景延也不想被别人看见。 许景延叹了口气。 都结婚了,还不能想亲就亲。 烦死了。 “许景延。”薄雪看他很久没说话,又开口提醒道,“我们去哪儿啊?” 许景延清了清嗓子,企图驱散那一点点异样的情绪,回答道:“游乐场,去吗?” 薄雪愣了一秒,他从来都没去过游乐场。 许景延想带自己去吗? 薄雪眼睛一亮,让许景延以为他差点就要蹦起来—— “我想去!”薄雪像个小孩一样举起手,生怕许景延这个不称职的“老师”看不见。 许景延眸中含着清浅的笑意,说:“好。” * 许景延真的带着薄雪去了游乐场。 今天是工作日,游乐场里人并不多。 许景延带着薄雪从小小的儿童设施玩起。 碰碰车,旋转木马,飞椅。 薄雪玩得不亦乐乎,招呼总是现在外面不肯进来的许景延:“真的很好玩!快陪我吧!” 许景延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摇头,道:“小孩子玩的,我不要。” 薄雪抿唇笑:“那好吧,我只能一个人玩了。” 下一场,低矮的碰碰车场内出现了一个身高188的高大青年。 他的长手长脚都缩在短短的碰碰车里,看起来颇为滑稽搞笑。 薄雪想笑,又不好笑出声来,只好憋着。 许景延看他笑,装作冷淡:“笑什么,不和你玩了。” 薄雪越过碰碰车门去抱着他的手臂,无意识撒娇:“不要。帮我去碰那个车。” 薄雪一指对面一直在玩的一个很厉害的小朋友,控诉道:“他老撞我,我腰疼。” 许景延眯了眯眼。 五分钟后,许景延把那个小朋友的碰碰车堵在了窄口处,让他动弹不得。 小朋友不懂为什么这个高个儿老针对他,皱眉道:“你要干什么!” 许景延慢条斯理地操控着方向盘:“没有啊,我们聊聊天吧,碰碰车多不好玩。” 许景延开始说金融。 被迫灌输了一整场金融链条信息的小朋友晕晕乎乎下了场。 薄雪朝他远远比了个耶。 许景延指了指自己的唇,对他做口型—— “要奖励。” 薄雪眨了眨眼,装作没读懂。 许景延只好下车,把人拉出场地,按在没人在附近的游乐场地的墙壁上,把薄雪亲得晕晕乎乎。 他自己讨到了“奖励”。 * 薄雪和许景延中午在游乐场的一间小餐厅吃的饭。 饭菜不精致,并且很贵。 但是两个人都不太在意。 吃完了午餐,许景延和薄雪逛的时候,在路边摊买了个棉花糖,又买了冰淇淋和白色小狗气球。 薄雪忙着吃快化了的冰淇淋,却没有顾及到也快被氧化、缩成一团的白色棉花糖。 他喊:“许景延!我的糖快化了。” 许景延嗯了一声,大衣遮住外来的目光,毫无顾忌地吻上染着冰淇淋液的唇:“我的糖还没化。” 薄雪只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棉花糖和冰淇淋惨遭敌手,全部化掉了。 薄雪没要求许景延再给他买一个,因为他有了新的想法—— “许景延,我想去坐过山车,可以吗?” 许景延曾经坐过过山车,在他的印象里,就是一群人坐在那个窄窄的座位上,被一条轨道拉着满场跑,鬼哭狼嚎着,好不体面。 但是薄雪想玩,他就没拒绝:“去看看吧。” 薄雪欢呼:“好耶!” 他们走近了标着“云霄飞车”的过山车。 检票员正站在闸机口,打着呵欠。 薄雪让许景延买了票,有些迫不及待的走过去:“给你!” 检票员瞟他一眼,例行公事地问:“你没有怀孕吧?” 薄雪有点尴尬,捏了捏衣角:“……没有。” “心脏病呢?冠心病高血压这些有吗?”检票员态度算不上太好,随口问道,“这些都是会死人的病,你们应该没有吧。” 许景延皱眉,刚想张口说些什么,就被薄雪拦住:“许景延……我不想玩了。咱们走吧。” 许景延想了想,今天是薄雪的生日,又是他们结婚大喜的日子,不宜和别人吵架,于是又偃旗息鼓,牵着薄雪走了。 他习以为常得偏过头去看薄雪,却发现薄雪好像有点不对劲。 他脸色透着不健康的白,像是被人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几缕长发被汗打湿,湿哒哒地黏在了脸上。 “薄雪。”许景延握着他肩膀,有些着急,“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薄雪摇摇头,唇色煞白:“……我没有不舒服,没事。可能是刚从旋转木马下来有点晕,休息下就好。” 许景延想了想,一手托住薄雪腿弯,在薄雪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一把把人抱起,一只手拨过薄雪的脑袋,小心的护在怀中:“去车上休息吧,是不是被冷风吹感冒了。” 薄雪很艰难的挤出一个笑,很虚弱道:“应该是吧。休息休息就好了,你别急啊,许景延。” 许景延没理他。 他抱着薄雪三步并两步地走到车旁边,自己和薄雪都进了车后座。 “没事的。”薄雪强调,“要不我睡一会儿?咱们直接回家吧。” 许景延点头,帮薄雪安置好被子枕头,把人横着放倒在车后座,团吧成了一个小寿司。 薄雪在车后座睡了一会儿,在许景延没看见的地方,手指紧握成拳,指尖攥得发白。 他的心脏有点没来由的抽痛。 一下下地,心跳声鸣奏成微弱的鼓点,心律不齐。 薄雪痛苦地蜷缩成一团,弓成了一尾小虾米,面色煞白,唇边带着一点不健康的青紫色。 薄雪默默地熬过这如同潮水般袭来的痛苦,尽量折腾出很小的动静,不让坐在前面开车的许景延发现。 许景延在红绿灯口停住,转头看他,问:“薄雪,你还好吗?要去医院吗?” 薄雪虚弱地笑了,尽量稳住自己发抖的声线:“没事,我感觉好多了,应该没事。” 许景延点头,看向他的目光认真而专注:“那你不舒服,一定要和我说。” 薄雪嗯了一声。 这样的痛苦,是不是上天降下来的、给他骗了许景延的喜欢、许景延的在意、许景延的婚姻的代价? 薄雪淡淡想,在痛苦的空隙中,目光飘远。 如果是的话,纵使千刀万剐,痛不欲生,薄雪依然甘之如饴。 * 许景延把车停在别墅门口的时候,薄雪正在沉沉睡着。 许景延喊了他两声,薄雪还迷迷蒙蒙的。许景延笑了笑,索性在对方没反应过来之前把他拦腰抱了出去。 薄雪还是有点睡意朦胧,挣扎得很小声:“在外面……许景延,放我下来。” 许景延不管,亲他放在自己肩膀的手指,纤长而骨感分明,带着一点瘦瘦的骨筋:“到家了。” 薄雪不说话,扭过头不看他,被许景延亲过的手指却变红了。 坏蛋。薄雪想。 “你先睡会儿。”许景延说,语气淡淡的,却让人感到很安心,“我看你需要多休息一下。” 薄雪嗯了一声,把脑袋埋在许景延怀里,安心做鸵鸟。 薄雪听见许景延一边应和着刘叔,一边抱着他抬脚往上走的脚步声。 许景延的怀抱很温暖,但是肌肉含量也很高,如果是夏天的话,衣服少,可能被他抱着,还会硌得微微有点生疼。 冬天就不一样了,他穿着厚厚的大衣,里面触感柔软的白衬衫已经被换下来,换上了厚厚的米白色毛衣。 薄雪蹭的时候,感觉到许景延身上毛绒绒的,很舒服。 蹭到某个点的时候,薄雪就听见许景延在他头顶上方的位置,微微闷哼了一下。 “别乱蹭啊。”许景延的目光清清冷冷的,却在深层里透着一点幽深的欲,“不然我会让你难受的。” 薄雪缩了缩,目光像泠泠的清波,小声嘟囔着:“不要。” “你还想吃饭吗?”许景延把人放下,压在卧室里面的门上,问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薄雪中午吃得很饱,下午又吃了很多小吃,摇摇头:“不想吃了,你要吃的话,不用等我……” 许景延笑,细细啄吻着薄雪的耳朵:“那就好,我也不想吃。薄雪,我们今天开始就是合法夫夫了。” 薄雪嗯了一声,眨了眨眼,有些没明白他的意思。 “所以……”许景延揽过他腰背,在薄雪耳边低语道,“给我草草,老婆,可以吗?” 第 44 章 骗婚劣等Beta(17) 薄雪猛然想起了许景延今天早上和他说的“陪他睡觉”。 薄雪有些脸红,带着点些微的躲闪:“真的要吗?” 他好像还有一点没准备好。 还有……许景延是从哪儿学来的喊他“老婆”啊! 许景延吻他耳朵,到侧脸,再到他水润的唇瓣。 他俯在薄雪耳边低语:“准备好了吗?” 薄雪脸红透了,眼神躲闪,几乎不敢触碰许景延燃着欲望的眼睛。 心脏的疼痛早已消弭无踪,他和许景延已经是婚姻关系了。 好像他拒绝,也没有什么理由。 薄雪想了想,让他把“准备好了”四个简简单单的字说出口,实在是比较为难。 于是,薄雪选择了更直接的办法。 ——薄雪主动地回吻,唇瓣留连至脖颈,轻轻咬了一口许景延的喉结。 许景延敏感地一缩,双手环抱住薄雪的腰,任他在自己身上胡闹。 “小坏蛋。”许景延和薄雪咬着耳朵,手伸进了薄雪的衬衫。 薄雪敏感地抖了抖,那道低沉悦耳,又带着点哑的嗓音就响在耳畔:“薄雪,给我跳支舞吧,好不好?” …… …… 薄雪断断续续地哭了半夜。 眼尾湿红,泪水盈亮。 薄雪有些无力地环着许景延的脖子,嗓音很哑:“够了……” 许景延没理他,转向了另一个话题:“再跳一会儿,好吗?我记得你是冠军,薄雪。你真漂亮。” …… …… 薄雪最终还是被他哄得晕头转向,在宽大的床上跳了一支又一支、只属于许景延的舞。 荒唐持续到了半夜。 刘叔中途来敲过一次门,迷惑地看着紧闭的房门,又走了。 算了算了,小年轻两个人的事情,他管不着喽。 许景延把薄雪拦腰抱起来,薄雪身子本来就很软,现在因为没有力气,手脚都软趴趴地搭在了许景延身上,活像没骨头的猫。 “许景延……你不累吗?”薄雪半梦半醒地睁眼,看见许景延正在抱他去浴室,嘟囔了一声。 许景延眉梢一动:“还想要啊?” 薄雪立马摇头。 一夜七次郎,谁挺得住啊。 许景延开了花洒,浴室里的光线柔柔地洒下来,带起一片温暖的温度。 许景延帮薄雪清洗。 薄雪有点害羞,但又想到该做的都做了,现在害羞好像也没什么用,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准备,最终还是困意占了上风。 他躺在恒温浴缸里,任许景延把他翻来覆去的洗。 手指擦碰身体,带起了一串火花。 薄雪瞬间清醒了,睁开眼,对上了一双幽深的黑眸。 “想做吗?”许景延笑,把人捞起来,放在上次他们闹的那个洗漱池上,“我好难受,再让我弄一下,老婆,好不好?” 薄雪摇头,又被人捏了一下腰,瞬间变得无力,瘫软下去。 许景延为刀俎,他为鱼肉,任人宰割算了,薄雪想。 巨大的镜子上浮满了水雾,隐隐绰绰地,勾勒出青年曲线优美的轮廓。 一只瘦长的手掌忽然贴在了镜子上,印出了一个轮廓漂亮的手印。 浴室里充斥着小小声的呜咽,和男人低低地、仿若难以抑制的喘声。 薄雪又哭了。 …… “你好香啊。”许景延一边把人翻了个面,调整了姿势,一边附在薄雪耳边说话,“我好喜欢你。” 薄雪身体微不可察地一僵。 他没有很香的信息素,而是涩而凉的薄荷气息。 许景延喜欢的,夸赞的,应该是他身上喷着的玫瑰香水。 馥郁芬芳的,从来不是他。 薄雪眯着眼睛,很艰难地抬起手,抚上许景延的脸,问的问题很莫名其妙:“许景延,你喜欢玫瑰,还是薄荷?” 许景延没懂这个问题的深层含义,动作没有挺多,反而更加深入。他鬓边的汗水顺着脸颊滚落,又滴落在薄雪的颈窝里,嗓音轻轻的,带着一点平时就有的漫不经心:“都不喜欢……我喜欢你,薄雪。” 薄雪红了脸,悄悄转过脑袋,挺起腰,换了个更舒适的姿势。 他的手胡乱握着,像是要努力抓住虚空中的什么东西,双目失焦,微微失神。 “好想标记你,薄雪。”许景延和他咬耳朵,嗓音勾着一点平日不常见的欲,像是循循诱导人堕入欲海的妖精,“老婆……你真的很好,好舒服。” 薄雪愣了一下,忽然觉得呼吸都停止下来—— 许景延要标记他,可是他没有Omega那样发育成熟的腺体,只要摘下抑制圈,许景延就会发现这个掩藏的秘密。 那个时候,许景延到底会变成什么样,薄雪真的不知道。 幸好,许景延又自我否决地轻笑一声:“算了,还是等我分化成Alpha。薄雪,给我生两个小孩,好吗?” 许景延欺负他的幅度更大了,薄雪双眸都盈着泪光,那些纷繁复杂的思绪被全数淹没,再也不见分毫。 ——回答许景延的是薄雪低低的呜咽声。 不知是不是幻觉,薄雪竟然闻见了一点浓烈的伏特加味道。 醉人而醇香。 酒液燃烧着他的筋骨,血脉,乃至于蓬勃跳动的心脏。 …… ……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薄雪就发现自己又清清爽爽干干净净地躺在被窝里,昨天的疯狂像是一场梦。 薄雪动了动手,却发觉手臂都酸软起来,颇有些不得动弹的意思。 昨天“跳舞”跳得太过分了,薄雪还记得自己不是Omega,生|殖腔比Omega小上很多,做那种事情的时候,其实大多数时间,都是痛苦大于快感的。 直到做到后期,他都已经浑身泛着粉意,才能感觉到灭顶的快感。 按道理来说,薄雪对于这样的又痛又累的事情都是敬谢不敏的,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因为许景延喜欢,许景延期待。 薄雪可以为了他,满足他。 薄雪叹了口气,把纷乱的思绪理清楚,再在床上躺了会儿,准备下床吃饭了。 这个时候,他听见了一声开门的“吱嘎”声。 是许景延来了。 薄雪又缩回了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很小心地看着他。 许景延笑了:“怎么蒙在被子里?” 薄雪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很小幅度地摇摇头,耳朵红红的,回答道:“我害羞。” 许景延附上来,好奇的拨了拨他红红的耳朵:“不许害羞,薄雪。” 薄雪脸更红了。 许景延扬了扬手上的药膏,正色道:“好啦,不逗你了,我给你上药。昨晚……疼不疼啊。” 薄雪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回答:“挺疼的……” 他窥见许景延的脸色,怕打击到许景延的自信,又及时找补了一句:“嗯……其实也不是特别疼,还好啦。真的,不骗你。” 许景延眉梢一动,把人从被子里挖了出来,翻了个面儿:“我看看。” 薄雪还没反应过来,肌肤暴露在空气中的冰冷触感就让他情不自禁地一缩,发出一声嘶。 “都红了。”许景延表情淡淡的,让人看不清楚他到底有没有生气,“骗人。” 说罢,他没有给薄雪解释的机会,药膏的淡淡苦味就飘荡在空气中,薄雪艰难地控制自己的声音,很轻地发出一声低吟。 被药膏擦过的地方凉凉的,空气中氤氲着青草味道的苦香。 许景延帮他整理好衣服,把人抱起来,套上几件宽大的衣服,以便于薄雪行动而不至于摩擦到痛处。 做完这一切后,许景延才十指紧扣着薄雪的手,泰然自若道:“走吧,下去吃早餐。” 薄雪唇角微弯,偷偷地想,动作这么熟练,许景延还不知道私下里练习了多长时间。 他笑着回握住了许景延的手,很用力地“嗯”了一声。 * 时间一晃就过去,薄雪被迫在家又饮食清淡了好几天,才又恢复成没事人一样, 今天是周一,薄雪返校的日子。 许景延破天荒的没去公司,而是穿上了校服。 校服对于许景延这样长得快又长手长脚的人来说,有些短了,露出了半截笔直修长的小腿。 薄雪也穿着校服,因为高中三年都没怎么长高的缘故,他的衣服很合身,背着黑色的书包,很有学生气。 许景延扣上手腕上的手表,抬眸看正在吃饭的薄雪:“走吗?” 薄雪揣了一个小面包,边走边吃,点点头:“好了,等一下我,许景延。” 许景延果然停住了,逆着光站在门口,身高腿长,渊渟岳峙的,眉目朗秀。 这是一副所有人一见,就会心生好感的好相貌。 但是与他清和的外貌并不相符的,是那股冷冽到生人勿近的气质。 但是,那样孤单的气息,现在却能容纳下一个小小的薄雪了。 只要有薄雪在,许景延承诺过的,他再也不会不回头。 * 许景延按照薄雪的意见,没把两个人的位置安排在一起。 据薄雪的原话来说,他不想让很多人都知道这件事情,会让别人感觉不好。 许景延眯了眯棕褐色的眼睛,知道薄雪不是为了这个原因,故意逗他:“为什么感觉不好,小同学?我们都已经领证了,你昨天晚上还……” 薄雪面红耳赤地打断了他:“可以了!我感觉……就是,如果别人知道我们是为了促进你分化而结婚的,会让别人感觉我们的感情不好。许景延,你觉得呢?” 许景延像是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才回答:“这样啊。但是我觉得我们感情很好,你昨天还跳舞……” 薄雪忍不下去了,涨红了一张脸提醒他:“咳咳!这是在外面,你想说的话,我们可以回去说的……” 许景延得寸进尺,却还是捧着那张人淡如菊的脸:“什么都可以说吗,老婆?” 薄雪别过脸去,不看他,声如蚊呐:“太那个的……不可以。” 许景延在他耳边低笑,笑得薄雪半边身子一麻:“那我可以提前讨个奖励吗?” 薄雪艰难的点点头,被许景延按在了男卫生间里的隔间里亲,直到晕晕乎乎。 这一吻结束之后,许景延还想发生些什么,就听见卫生间外传来的声音—— “许景延在里面吗?你弟许景兰找你。” 薄雪趁机从许景延身下逃走,带着一点小心的笑,很主动地亲了亲许景延的唇,一触即分:“好了,快去吧,这些事情……晚上……再说。” 许景延终于走了,走前还不忘叮嘱他:“说好了,晚上,薄雪。” 薄雪点点头,很乖巧地应答:“嗯。” 许景延出了卫生间,和那个来找他的男生一起走了。 薄雪整理好衣服,把自己凌乱的发丝扎好,恢复了往日的冷静自持,他对着旁边的隔间说:“好了,出来吧。” 下一刻,几个穿着精致的Omega面色不善地从隔壁走出来,把薄雪堵在了隔间里:“你,成了许景延的情人?” “你配吗,薄雪?” 第 45 章 骗婚劣等Beta(18) 薄雪并没有回应这堪称挑衅的话。 他冷淡地抚了抚刚刚自己被许景延咬破的唇,问:“要怎样?” 薄雪没有辩解那个“情人”的称呼。 在他眼里,自己的婚姻,也只不过是昙花一现的偶然,把他说是许景延的情人,细细想来也并没有什么错误。 那几个Omega都做好了薄雪跪地求饶求放过的准备,刚端出了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就听见他无波无澜的声音,瞬间鬼火冒—— “薄雪,你什么意思!” 薄雪平平淡淡:“我能有什么意思,让我走。现在校领导还没来,快高考了,我出事,许景延和校领导都不会善罢甘休。” 他很冷静,话里好像是处处为那些嚣张跋扈的Omega着想,实际上却是句句带刺。 然而,薄雪在心里说—— 讨厌我,欺负我,霸.凌我。 这才是自己甘愿承受的代价。 那些如同梦境一般的日子并没有给他带来一星半点安全感,在薄雪那里,这一切都如同镜花水月一般,只要稍微的一点晚风拂过,就能吹散这场美梦。 还不如,他主动地支付代价,好过自己坚守着的“交易”先破裂。 如他所愿,第一个Omega拎起了墙角的拖把,把棍子拆下来,怒喝着砸向他—— “去死吧!” 棍子挟着猎猎风声而来,砸到薄雪纤瘦漂亮的脊背上,发出闷闷的响声。 薄雪一声不吭,被一棍子直接打得身子向前倾。他双手扶着墙,力图支撑着身体,薄雪费力的扭过头,像是要激怒他们一样,无所谓地笑着,一字一顿道:“我,喜欢许景延,我,和他在一起了。你们听清了吗?” …… …… 许景延在办公室门口等人。 带他来的同学是个Beta,许景延本来来上学的次数就少之又少,这个同学对他来说根本没见过几面。 Beta同学有些腼腆,磨磨蹭蹭地把他带到了办公室门口,捏着衣角小声嗫嚅:“那个……许、许景兰,就在里面,你等一下他吧!” 说完,他就像完成了一件什么天大的苦差事一样,迅速从许景延身前溜走了。 许景延还没来得及问许景兰为什么找他,以及许景兰为什么在这里。 办公室……许景延捏了捏眉头,忽然有些不好的预感。 许景兰从小就是混过来的,和他爸妈的期望背道而驰,许景兰并没有走上许景延那样的商业道路,而是一去不复返地到处当花花大少,勾三搭四,可惜最后一个也没钓上来。 从小到大许景延就身兼二职,一边学习一边兼顾着许景兰被找家长时的位置。 堪称是天下最忙碌哥哥。 都高三下学期了,许景延叹气,许景兰又给他惹出什么事儿来? 其实今天许景延可以不跟着那个Beta同学来的,可是,自从上次许景兰在运动场很明显地表露出来他想和薄雪在一起的意思、又亲眼目睹许景延把人直接抱走的行径后,兄弟两个人就再也没有说过话。 别别扭扭的,许景延想,心思却不由而衷地转到了另一个人身上——怎么和薄雪差不多。 但是,许景延一等,就等到了第二节课的下课铃响。 第二节课是体育课的,原本薄雪正在埋头复习,许景延耐不住寂寞,才把人整个儿地抓进卫生间,用几个亲吻来缓解渴望。 他萌生出了名叫“薄雪”的占有欲。 ——想把人整个儿藏起来,只能给他一个人看。 本来许景延想到薄雪,就是为了聊以卒岁,减少等待的漫长空虚,可是这样一想,许景延反倒更想起薄雪来。 想他现在有没有回到座位,想他埋头认真学习的专注样子,想他想问题时不经意微微歪着的脑袋。 想他润泽的红唇,低哑断续的呜咽…… 许景延终于耐不住等待,主动地抬手,敲了敲办公室的门。 “报告。”清冷微哑的嗓音冷淡响起,伴随着节奏清晰的笃笃声。 半晌,里面还是没有传来任何应答。 许景延蹙起眉尖,伸手推开门—— 目光所及,都是空荡荡的办公座位。 没有老师,当然也没有什么许景兰。 答案呼之欲出。 有人在骗他来。 许景延深深地皱起眉,眸中冰冷的情绪涌动。 * 薄雪没有像许景延想的那样,回到了教室的座位里,安安静静地开始复习。 相反的,他还在卫生间那个小小的隔间里。 哗啦哗啦的水流声响起,薄雪站在巨大的镜子前,清洗自己手上的伤口。 微红的液体从水池里间或溅出,一点血腥气氤氲在空气里。 镜子里的青年眉目很清秀,淡淡血色的唇有些干,他没有理会,神色冷静地探出手,任由清水冲刷伤口,直至皮开肉绽,伤口被冲洗得发白。 那些血并不完全是薄雪的,那些Omega们到底吃了亏,不能和Beta的体格相比—— 即使薄雪只是一个柔柔弱弱的Beta。 薄雪和他们打了一架,身上总是被洗得很干净的校服破了好几个洞,整条如同白藕似的手臂被捏出了好几个青紫的地方,光是看上去就令人触目惊心。 薄雪不在意,他推开那个小隔间的门,目光所及之处,是几个畏畏缩缩在一团、对他投以惊恐的眼光的Omega们。 带头大人的Omega脸上破了相,泫然欲泣地颤抖道:“你、你想干什么!薄雪!你让我毁容了!” 薄雪面色平静,如同听见了一件譬如天气很好之类的小事,冷漠道:“好的,你可以去联系我的哥哥薄霜年,请他为你结算医药赔款。我先走了,还有事要忙,再见。” 他转身出去,推开门,撞进了一个温暖宽阔的胸怀。 熟悉的嗓音就响在他头顶,低沉,微哑,带着一点凉凉的薄荷气息,让薄雪有些恍惚,甚至以为自己还在梦里。 “薄雪。”许景延把他的下巴抬起来,摸了摸他破掉的嘴角,眸中肆意翻涌着的,是不曾掩饰的破坏欲,“谁弄的,告诉我,好不好?” 薄雪一直冷冷淡淡的神情松动了,他像是误入凡尘的神祇,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人间,添上了三分烟火气。 “我……”薄雪一开口,二人才发现他的声音哑得厉害,薄雪苦涩地抿抿唇,继续道,“他们说……说我们坏话,我、我打了他们一顿。” 他的话里话外都是自己的不是,将那些Omega的挑衅轻描淡写地带过,着重勾画了自己的罪行。 薄雪祈求许景延的失望与生疏。 可惜,许景延的想法好像不如他的意。 他轻柔地抚上薄雪的唇角,刻意避开了那块破损的地方,目光游移至他身上那些破洞和血迹,薄唇轻启:“真的吗,薄雪,你告诉我,他们动了几次手,打了你几下,你有多少个地方,因为他们而受伤。” 薄雪张了张口,想要为自己辩解。下一刻,他就感到一番天旋地转—— 许景延拦腰抱起了他,薄雪昏昏沉沉的,脑袋枕在许景延的肩胛上。 许景延附在他耳边,像那些唇齿交缠的夜晚一般,轻轻吹着气:“这里不好,薄雪。我们回家,可以吗?” 薄雪没有回应。 许景延抱着他,没有回头地走出卫生间,一个招呼也不打,就带着人往校门走去。 正值上下课的空隙,许多学生站在班门口有说有笑的,谈论着这几天的八卦,或者是一道难解的数学题。 薄雪的脑袋埋在许景延身上,路过的时候耳边飘过几句闲言碎语—— ——“那是谁啊?” ——“许景延啊,他你都不认识,痴呆了吧。” ——“他抱着的那个呢?不会是薄雪吧,他不是喜欢许景延好长时间了吗,现在终于成功上位了?” ——“长得好就是为所欲为啊,肯定是用信息素勾引许景延的吧,毕竟许景延可是个尊贵的无分化者用户呢……” 许景延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礼貌地勾了勾唇:“谢谢各位,我和薄雪是合法夫夫,你们的恶意揣测我已经记下,待会会有律师和你们接触,请务必按实回答,以便做好接律师函的准备。” 薄雪在他怀里轻微的一抖—— 这些,都是为了他吗? 接下来,许景延几乎畅通无阻地通过了所有人的目光注视,把薄雪抱到了车前。 刘叔一般是不开车接送他们上学的,今天是许景延开车带薄雪来的。 他把薄雪小心翼翼地在怀里摆正,轻柔的动作像是在对待一只易碎的瓷娃娃。 “好了,薄雪。”许景延替他整理着散乱的衣服,语气安抚,“我们到安全的地方了。” “所以,接下来可以和我说一说,为什么吗?” 薄雪的眼珠微微一动,亮色的光折进琥珀色的眸子,泛着浅淡的光晕。 许景延一字一顿,语气认真:“为什么不找我。” “为什么瞒着我,你知道有人在堵你,对不对?” “为什么欺骗我,为什么,薄雪?” 薄雪的心脏几乎在那一刻停滞,隐约的四肢痉挛的痛苦不知是千百次记忆中的,还是现实中的那样,席卷了全身。 他几乎无法呼吸。 许景延说的是什么? 他知道了吗? 知道自己是个Beta,为了他的喜欢与爱不择手段,骗取了他的信任,他的婚姻……和他的真心? 薄雪垂下了眼睛,泪水积蓄在眼眶中,模糊着视线。 滴答滴答,一粒粒砸在许景延放在薄雪心口的手背上,烫得人心慌。 “对不起,许景延。”薄雪声音都是颤的,轻轻说,“我骗了你,我其实……” 他后半句坦白的话还没出口,就被许景延死死吻住—— “我不在乎你是谁,薄雪。我真的很喜欢你。”许景延握住薄雪的手,几乎用着祈求的眼神望着他,“所以,以后也多想想我,好吗,薄雪?” 第 46 章 骗婚劣等Beta(19) 薄雪沉默了,某一刻,他真的有想过原原本本的告诉许景延真相。 他爱的不是真正的薄雪,而是那个细弱敏感、善良的男生,而不是他这个撒谎成性、卑劣不堪的骗子。 他从来没有资格,被许景延如此爱着,喜欢着,珍惜着。 可是许景延还在说:“答应我,好吗?” 薄雪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片刻后,他又睁开眼睛,眸中满是空荡的寂色:“我……我不想再上学了,许景延。” “我想选择保送,可以吗?” 薄雪成绩一直都很好,在整个年级里都属于优等生。 上个学期就有大学来约谈校领导,说想破格保送薄雪—— 原因无他,薄雪成绩又好,舞蹈专业又有奖项,是大学都想争抢的优质生源。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当时的薄雪面对着这些橄榄枝,并没有同意,还说了一句很古怪的话—— 他说的是:“我想为自已而活,想追逐梦寐以求的结果。” 当时这句话在旁人耳里显得不可一世至极,就连许景兰都有所耳闻。 许景兰是个大嘴巴,拿着话到处说,在许景延耳旁吵得都快烦了:“哎,哥!你知道我们班那个牛逼哄哄的优等生吧,他可傲了!” …… 许景延现在才能猜到,薄雪不想去保送上大学,应该是想再和他多待一点时间。 就算这期间,许景延没有喜欢上他,薄雪只能一个人默默等待,等一个不知去路的人,不能在许景延的记忆里留下分毫印象,也没有关系。 只要那个人是许景延,就可以。 他多伤心,多难受,也没有关系。 许景延从零零碎碎的记忆里回笼,目光落到面前那个衣服破破烂烂,身上很多伤口的青年身上。 他垂着脑袋,似乎有些忐忑不安,两只手交握,手指纠结着。 许景延听见自己的声音,很轻很柔,像是怕惊扰了一个破碎的梦:“可以,我的小同学不想上学也可以,反正我们很厉害,有大学争抢着要我们小雪,对不对。” 薄雪抬起下巴,浅色的眸子里倒映的全是他。 他很惊喜的笑了,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这一切的真假,好半天笑中带泪地才回应:“嗯!” 许景延很轻柔地摸了摸薄雪的脑袋:“那我们回家。” 青橄榄式的涩气微微凉薄,在这个冬天里却不显得分外萧瑟。 许景延的身影和薄雪记忆里那个发现他躲在墙角为了分化报告偷偷哭泣的青年融合一体。 棕黑的眼,黑色的发,浅色的唇。 薄雪仰起头,鲜少主动一回,踮起脚来吻了吻许景延的唇。 一触即分。 薄雪红着脸、在许景延反应过来前解释:“……这是,奖励。” * 许景延帮薄雪包办了一切保送择校的事情,薄雪安安心心地住进了许景延的家。 令薄雪最遗憾的是,许景延家外面那块草坪始终没种成薄荷——刘叔说,冬天来了,现在种薄荷,是养不活的。 得等到明年春天,冬雪初融的时候才可以。 许景延本来就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常客,现在薄雪也回家待着了,许景延自然很理所当然地请了长假,一直请到了高考前。 薄雪为此还很担忧过一阵子:“你不用高考吗,没大学上可怎么办?” 彼时许景延正在穿衣服,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拧着木质纽扣,一颗一颗的很仔细地系上,把精致性感的锁骨和半截脖颈一起遮在衬衫领口中,一点也不露出来。 他闻言,用那种他惯用的漫不经心的语气应答道:“这个啊,我家投资了一座大学,我可以去那里上,别担心,薄雪。” 薄雪暗暗咋舌,投资了一座大学的语气就像砍瓜切菜一样平常。 土豪家族。 不过幸运的是,许景延并不土。 别墅里放了壁炉,用的是无烟木炭,冬天的时候点上一阵,既暖和又有氛围。 薄雪眯着眼睛,一边扯着自己的厚围巾,小声嘟囔道:“热……” 下一刻,他就听见许景延走过来的脚步声。 许景延按住薄雪乱动的手,轻声喝止:“别动。” 他舍不得打薄雪的手背,只好捏了捏薄雪的手指:“热什么。” 薄雪被他捏得动作一顿,有些委屈:“为什么啊,可是真的很热……” “别动。”许景延说。 他感觉到许景延的手伸进了自己的围巾里,凉凉的触感弄的他一缩脖子:“嗯?” 他的围巾被人小心拆下半边,许景延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面镜子,对着薄雪:“自己看,还要摘吗?” 薄雪眨了眨眼,镜子里的青年穿着小白羊毛外套,一头银发被仔细扎起,脖子上只围着一半的浅灰色围巾下露出的肌肤,都是斑斑点点的红。 薄雪睁大眼,把许景延手上拿着的镜子往自己这边凑了点,不可置信道:“啊?这是什么时候弄的?” 许景延撑着他的肩膀,俯下身,在他耳边轻轻答道:“昨天晚上啊,小同学,你就忘记了吗?” 薄雪迷惑的抬起脑袋,看着许景延。 许景延慢条斯理地回答:“昨天晚上,你掐我的肩膀,一边哭一边掐,我很痛,所以我打算给你一点惩罚。” 薄雪好像隐隐约约有了点印象,却一击即分,让他分辨不了到底是哪里的记忆。 许景延继续道:“……所以,我咬了你的脖子。” 薄雪啊了一声,恍然大悟了,粉意瞬间蔓延上他的耳朵。 许景延昨天又在“逼迫”他“跳舞”,那个时候薄雪穿了带来的一件拉丁舞裙,领口拉得很低,露出了一大片光滑漂亮的肌肤和瘦削的脊骨。 不仅仅是他的脖子,就连蝴蝶骨、前胸,都被咬得青一块紫一块。 薄雪昨天晕晕乎乎睡得沉,根本没在意许景延在他身上使的坏。 此刻,他就显得更为惊异了:“……啊?” 系统009在薄雪脑袋里寂寞点烟:“统哥和你说了,这男人不能处,还不信,你看吧?” 薄雪幽怨,有些迷惑地躺平了:“可是,我真的没感觉他咬我了。” 系统009笑嘻嘻地回答:“他属狗的呗,你属木头的喽,这样看来你俩挺配哈!” 薄雪知道系统009在和他赌气,宠溺一笑:“你说气话,我不信,99。” 系统009收起笑嘻嘻的语气,正色道:“这个世界你还打算待多久,总部给我发十多条偏离世界线警告了,晕。” 薄雪沉思,用一种很沉重的语气道:“你猜啊。” 说完,他马上装死下线。 薄雪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许景延的手,小声道:“那下次……轻一点,可以吗?” 许景延捉住他的手,把薄雪压在墙上亲。 一丝若有似无的伏特加的醇香气味隐隐浮现,越来越浓烈。 像是梦境一般醉人甘甜。 …… …… 下午薄雪和许景延的行程是许家。 两家父母约好了,等他们毕业了就举行婚礼。 本来许家是不太同意他们这么快就定下来,都是许景延一个人很坚持。 他说,他喜欢薄雪,他要给薄雪最好的东西。 这次他们俩去,就是商量婚礼的事情。 许景延把薄雪打扮了一番,主要遮住了那些青青紫紫的地方,几乎把人团成了一个小球。 薄雪有些不满的挣扎:“……那个,这样穿起来显得我很胖的,真的。” 许景延一把按住薄雪想要把围巾帽子手套从自己身上摘下来的手,凉凉道:“你想让爸妈都看见吗,还有许景兰?” 薄雪默默把东西又穿了回去。 还是算了吧。 他像一只被许景延捏住翅膀的小鸡崽,只能躲在许景延身边缩头缩脑的。 * 许家大别墅比许景延那个大得多的多,巨大的假山和喷泉装点着庭院,是一种苏式园林的装修风格。 许家爸妈还是那么不冷不热,坐在巨大落地窗前的小茶几上,一个努力煲着电话粥,嘀嘀咕咕地和姐妹们分享着护肤美发的诀窍,另一个坐在榻榻米沙发上,眼睛也不抬地看着财经报纸。 许景兰更是躲在房间里,连面也不愿意让许景延和薄雪见上一下。 挺离谱的。 而许景延…… 许景延被他好久没见的发小拉走,打高尔夫去了。 只有薄雪一个人和这些看起来很忙碌、忙碌到顾不上搭理自己一下的人们面面相觑。 场面有一点微妙的尴尬。 系统009趁机又在薄雪耳边搓火:“雪宝,你看他们多垃圾啊,都不理你,肯定都希望你赶紧下线了你想想咱们的奖金和假期,你心动吗?” 薄雪冷漠道:“上个世界你也提了奖金,现在我是一分钱没见着,如果不是我下了这个世界,可能咱们现在正在喝西北风,你记得吗,99?” 系统009默默闭上了嘴,薄雪说的都没错。 上个世界确实是系统009发生了误判,导致一人一统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只能四处漂泊。 但是,系统009有一颗不气馁的心,加油鼓劲儿道:“你这个世界肯定可以完成的很好!雪宝,我相信你!现在还有最后一个剧情点没有完成了。” 薄雪和系统009都心知肚明,这个剧情点到底是什么,可能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他和系统009相对无言了一会儿,薄雪最先败下阵来,叹了口气:“唉,好吧,99,我试一试。” 系统009欢呼:“雪宝真棒,好耶!等一个奖金和假期!已躺莫辜负!” 薄雪抿了抿唇,系统009说的并没有错,许景延和他的感情,都是建立在名叫“欺骗”的基础上的。 只要那看起来坚如磐石的底座被轻轻击打,那些美好的印象就会如同泡沫一般消散。 而许景延……说,他喜欢自己,不是喜欢别的,就是喜欢薄雪这个人,仅此而已。 薄雪沉寂已久的心脏在缓慢而忐忑不安地徐徐跳动着。 他趋利避害的本能告诉薄雪,告诉许景延吧。 告诉他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薄雪拧紧了手中捏着的衣角,想要去找许景延,把他到外面去说话,告诉他这个真相。 如果许景延不介意,他可以继续和许景延在一起。 如果许景延生气了,他……他就自己离开。 好过最后什么也不剩,黯然退场。 薄雪打了个电话给许景延。 三秒钟后,电话被接起。 许景延的声音在电话另一头显得很涩,透着一点漫不经心的沙哑:“薄雪?怎么了。” 薄雪听见那边嘈杂的声音,摇了摇头,又意识到许景延看不见,连忙补上:“没……没什么。你在哪里啊,怎么很吵?” 许景延的嗓音里带着一点掩饰不住的笑意:“我在医院做分化检查,我感觉我要分化了,薄雪。” “我们说好的,等我分化成Alpha,我就永久标记你,好不好?” 回答他的是电话听筒被人失手掉在地上、发出的一声杂音。 下一秒,他听见薄雪温和的嗓音,不知道是不是电话坏了的缘故,竟然有一点微微的抖—— “好,好啊。”薄雪说,“我……我等你回家。” 第 47 章 骗婚劣等Beta(20) 系统009准时上线搓火:“嘿嘿,快告诉他!这个时机真好啊。” 薄雪没精打采:“怎么好了?” 系统009搓手手:“你想啊雪宝,现在许景延这么喜欢你,然后你又告诉他你骗他了,等待许景延怒火中烧把你赶出去的时候,你就完成任务了。” 薄雪很有眼力见的触类旁通:“就像爱之深恨之切?” 系统009愉快极了:“Bingo!” 薄雪撑着下巴,有些好奇:“那我被赶出去了之后呢?许景延身上会发生什么事情?” 系统009挠头,它虽然对薄雪的问题感到迷惑,但还是尽职尽责地打开了系统面板,调取世界线回放,给他介绍道:“嗯……我这里的世界线是这样的:主角许景延在年少时期被炮灰薄雪骗婚骗感情后,从此封心锁爱,成为最强Alpha,最终走上了商业崛起之路,成为一本无CP男主文中的大佬主角。” 薄雪:“哇哦——他居然这么厉害!如果能傍上他,咱们能躺多长时间啊,想想就好爽的!” 眼看着薄雪的思路往另一个未曾设想的道路上狂奔而去,系统009及时打住:“呃,雪宝,别想了,如果这样的话我们会被强制脱出世界的。” 薄雪唇角勾起一抹笑,眸中带着一点冷光:“真的吗,99。我怎么感觉……世界不会强制脱出我们,这,就是我的宿命。” 系统009也噤声了。 …… …… 薄雪和许家爸妈都提前打了招呼,说自己想先回家,许景延会直接去家里找他。 许家爸爸根本没抬起头过,挥了挥手,随意道:“路上小心。” 许家妈妈倒是挂了电话,看了他一眼,又摆弄起自己的指甲来,小声嘟囔着,以为薄雪听不清—— “窝囊废。这么久了还没让小延分化,有什么用,还不是仗着小延喜欢……” 薄雪匆匆忙忙地推开门,几乎是跑着出去的。 他不想再听了。 …… 其实薄雪和许景延根本没约好,许景延还在高尔夫球场,等着薄雪。 他跑得围巾都有些散了,脑袋里充斥着的都是许景延的几句话—— “我好像要分化了,薄雪。” “说好了,等我分化成Alpha就标记你,好吗?” 薄雪跑得面色青紫,心脏像是被人攥在了手心里,呼吸不匀。 他不受控制地蹲下身,想让血液回流得更快,以此来缓解心脏的麻痛。 许景延……许景延。 他在想许景延。 事到临头,只要许景延分化Alpha成功,他就能闻见薄雪身上的浅淡的信息素味道。 不是他钟爱的玫瑰,而是他不会刻意去驻足观看,喜爱的薄荷。 没有人会去专门地喜欢一朵薄荷花。 ——即使他开得那么娇艳,那么动人。 * 薄雪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家。 他机械麻木地站在了一楼的大门口,空空荡荡的家里没有任何人。 刘叔今天带着夫人一起回老家放假了,这是前几天就说好了的,许景延的别墅里不喜欢太多人,就一直没留住人。 薄雪呆呆的站在原地,过了好久,才想起来要从衣服兜里掏出钥匙,小心翼翼的打开了门。 一个多月了,这里的每一个陈设,薄雪都熟悉异常。 他站在别墅里,慢慢的走动,像是要把一切都记在眼里。 薄雪知道,自己……可能要走了。 回到原来的地方,就像一切都还没发生过。 只不过这一次,他不能再有机会偷偷地看上课低着头写财经笔记的许景延了。 也不会再有人来安慰偷哭的他。 不会有人再牵着他的手,要求他穿上女生穿的拉丁舞裙跳舞。 因为,世界上只有一个许景延。 而许景延对他的喜欢,已经被薄雪自己扼杀掉了。 薄雪抬脚上楼,从那个已经搁置了一个多月的,他刚来时候住的那个房间里拖出了自己的行李箱。 他孤零零的来,只带了个箱子,现在到了要走的时候,薄雪才意外的发现,他想带走的东西,一个箱子好像已经装不下了。 许景延和他一起去夜市画的瓷娃娃。 许景延送给他的永生花。 许景延给他亲手织的围巾。 送他的小熊娃娃、和薄雪一起买的情侣睡衣…… 点点滴滴,都是许景延。 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装进行李箱带走的许景延。 薄雪在墙角慢慢蹲下,双手抬起,捂住眼睛,眼泪慢慢的溢出指缝,滴答滴答地掉在地上。 好难过。 * 薄雪最终拖着个满满当当的行李箱,走出了大门。 最终,他还是没有带走那些他和许景延共同拥有的东西,几乎是带了什么东西来,就带些什么东西走。 薄雪没有留下任何一句话,只有一张便利贴,还是上次他们去买咖啡的时候,店家送的双人套餐里的赠品。 上面用很飘逸的英文写着:SEEYOUAGAIN. 许景延那个时候就不想要这个了,想把它扔掉,又被薄雪抢过来,珍惜地揣在手心里:“干嘛扔掉啊,很好看的。” 许景延穿着长风衣,立在那里,双腿微微交叠,显得腰细腿长,身材极好。他漫漫的嗓音缓缓传过来:“不喜欢再见,不喜欢离别。” …… 可是,别离就在今天。 许景延看见这张便利贴,应该会知道他什么意思的。 薄雪找了一辆计程车。 天气很凉,风很大,位置又偏远。 他打了很久都没有打到车。 薄雪的心脏又有些微微的痛,他蹲下,任凭血液回流,力图让自己的身体暖和一点。 同时,他用带着手套的手捂住嘴,呼吸间都是朦朦胧胧的白色雾气。 好冷。薄雪想。 有人能来接他就好了。 薄雪想着,打开通讯录,翻了翻。 父母和哥哥那边肯定去不了了,他是Beta的事情还一直瞒着他们,一时间让所有人知道,薄雪还没有做好这样的准备。 他思来想去,手指停在了一个叫做“徐远书”的联系人的上方。 记忆迅速回笼。 徐远书是他跳拉丁舞的时候的搭档,人性格很好,也是Beta。 后来因为薄雪不跳了,他也没有再跳拉丁舞。 ——薄雪考虑他的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徐远书的房子离这里很近,能来接他。 薄雪点开了那个联系人的通话按钮。 他整理了一下措辞,在对方接起电话后,轻轻说:“远书?我是薄雪,可以麻烦你一件事吗?” * 同一时间,高尔夫球场。 今天天气很阳光明媚,是少有的晴天的冬日。 许景延穿着窄窄裤管、袖口的球服,带着一顶半开放式的鸭舌帽,阳光下,他冷淡的眉眼被投射出一小片阴影。 同行的发小见他神色不对劲,开玩笑道:“怎么了,在等人?” 许景延破天荒点点头:“等我的爱人。” 发小啊了一声,一拳捶上了许景延胸口,戏谑道:“靠!都结婚了,不告诉我!” 许景延笑笑,眼里是自己都看不清楚的温柔:“他等会儿要来,待会介绍给你认识。” 发小问:“漂亮不?” “漂亮。是个Omega。”许景延放下手中球棍,“不打了,等会儿医生要来给我做分化检验。” 发小和他又调笑了几句,走开了。 许景延一个人等薄雪和医生。 他就这样等到了日薄西山。 太阳带来的温暖热度很快就消散了,微微薄的衣服不经风,寒风一扫,就冰冷彻骨。 许景延眉头一皱,看见了球场外停驻的一辆车。 应该是薄雪吧。许景延想,有些抱怨,这么晚才来,很冷的。 等会儿,他就没有暖和的手可以带给薄雪总是冰冷的那双手丝毫热度了。 许景延就没有理由再牵薄雪的手了。 他这样想着,面上的表情却是自己也没发现的欣喜。 许景延快步迎上去。 那辆黑色的车停下,右车门被人推开,走下来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微胖医生。 不是薄雪啊,许景延想,原来是给他做分化试验的医生。 他低头,扫了一眼手机屏幕。 那上面还停留着三分钟前,许景延发给薄雪的信息。 许景延:你在哪里? 许景延:还没到吗? 许景延:路上注意安全,注意保暖,这里风很大。 …… 许景延:我也很想你。 …… …… 许景延收起了手机。 医生带着他进了测试棚,给他连接上了测验仪器。 那是一台小小的、像是测试心电图一样的东西,他看着几根曲线在眼前不断变化,左右扭动着,像是几条虫子,问医生:“这是什么?” 医生推了推眼睛,笑了:“这是测试仪。如果你的分化结果是Alpha趋势,就会变红,如果你是Beta……” 许景延打断他,暂时忘却了薄雪没来给他带来的不安,问:“那我……是什么?” 他的语气小心又期待,像是在启封一个等待已久的礼物。 医生看了看仪器,分析了好一会儿,才高兴地拍了拍许景延的肩膀:“哇!你居然是一级Alpha,信息素是伏特加的味道——这个你应该知道了吧。” 许景延摸了摸自己的后颈,那里的一小块皮肤正在发热,微微肿胀起来。 “我是Alpha。”许景延向他确认,“成熟了的Alpha?” 医生笑了:“千真万确,其实我很好奇,你是怎样分化成一级Alpha的?这样的信息素很罕见,而你的信息素纯度很高。” 许景延想了想,决定把功劳归结于薄雪:“我的爱人,他是我的天命Omega,可以对于我的分化起到促进作用。” 医生皱了皱眉,半晌,回答道:“但是……我并没有在你身上嗅到Omega信息素的味道。” “但是,按照你的描述,我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 “同学,你听过诱导型Beta吗?” 第 48 章 骗婚劣等Beta(21) 许景延皱了皱眉头:“诱导型Beta?那是什么?” 医生端了杯茶,缓慢的嘬了一口:“唉,所谓的诱导型Beta,其实是没有分化完全的Omega。这样的人一般是身体素质不好,常常伴有遗传性疾病。他们也有腺体,但是发育得很不完善……” 许景延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有些慌乱,几乎是抢着问:“那他们……也有信息素吗?” 医生推了推眼镜:“怎么没有呢?有腺体就会有信息素,不过他们的信息素因为腺体的缘故而变得很淡,寻常人很难闻得见。” 许景延不错眼珠地盯着他:“那我的分化结果,是什么意思?我的爱人每天都用信息素促进我的分化,难道他不是我的天命Omega吗?” 医生愣了一下,随即失笑:“哪儿来的什么天命Omega啊!所谓的天命Omega无非就是信息素契合度高,你一开始没有分化的时候,哪里来的信息素?而且,据我所知,天命Omega的信息素并没有促进分化的效果,而是会引导你提前进入发热期。” “所以……同学,我有个猜想。你是不是被骗了?” * 医生走后,许景延坐在了原地,旁边放的锡兰红茶早已被风吹冷了。 发小走过来,有些疑惑:“你检测就做好啦?怎么样?” 许景延叹了口气,神色郁郁:“……出来了,一级Alpha。” 发小震惊了,欢呼道:“我去!一级Alpha,你怎么就这个表情?牛逼啊许景延!对了,嫂子怎么没来?” 许景延不知道在想什么,许久都没回答发小,过了一会儿,他才说:“薄雪……薄雪没来。” “啊。”发小震惊,“你就因为这个事情闷闷不乐?” 许景延摇头,半晌,才用一种试探的语气道:“哎,假如,我是说假如,你很在意的一个人骗了你,你会生气吗?” 发小缓慢坐在他身边,沉思了一会儿:“我会生气吧。但是如果我真的很喜欢他,很在意他,我会给他惩罚让他知道这样是错的,然后才能继续和他在一起。” 许景延想了想:“我知道他好像骗了我。我好像居然……不生气吗?” 看来,他得回家之后,好好地和薄雪谈一谈。 许景延自以为的平和持续到了下午,提前回到别墅里的刘叔打来的电话响起的那一刻。 刘叔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慌乱:“少爷,薄雪少爷和你在一起吗?” 许景延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微微顿了一下,心中有股奇异的感觉在升腾,他按捺住心里微悸的情绪,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嗓子哑了:“……没有,我和他没在一起。刘叔,怎么了吗?” 刘叔啊了一声,皱眉道:“可是……薄雪少爷的行李箱和一些东西,都不见了。” 许景延腾地站起来,蹙起眉尖,声音微微上扬:“什么?你再说一遍?” 刘叔叹了口气:“我是说,薄雪少爷,可能离家出走了。他已经离开了我们的别墅。” 说罢,他又小心补上:“那个……少爷,你们是吵架了吗?” 那边的许景延匆匆扔下一句“没有,等下再说”,就挂了电话。 秋风萧瑟,几片落叶被气流卷起,又飘飘忽忽地落下。 几只寒鸦咕叽咕叽地叫着,拖长了嗓音,显得整个高尔夫球场更加空旷寂寥。 发小见他变了脸色,关切问道:“景延,怎么了?你脸色似乎不太好看。” 许景延像是变了个人一般,面色颓败,像是在喃喃自语:“……他走了,他真的走了。” 发小疑惑的看他一眼,就见许景延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样,拔腿往外跑,丝毫不顾及自己的体面—— 他满脑子都是一个念头。 薄雪……薄雪。 他想找薄雪。 薄雪……怎么可以走。 不是说,最喜欢他,最在意他吗? 喜欢到、在意到,不惜骗了所有人。 说话不算话,小骗子。 所以,无论他去天涯海角,许景延都要把他带回来。 * 薄雪置身于温暖的车内,有些拘谨地搓了搓冻僵到微微发白的手。 前面开车的是个穿浅灰色羊毛衫的青年,头发细软,软趴趴地卷曲着,他回头看过来的时候,眼睛里都是温润的光,看起来就很能让人心生好感。 这个人就是薄雪跳拉丁舞时的搭档,徐远书。 两个人算起来都有五年没见面了,不是徐远书不想见,而是薄雪不想。 世事无常,薄雪现在又得麻烦他了。 徐远书在前面开车,转动方向盘,拐了个弯,一边找这话题,温润的嗓音缓缓响起:“小雪,我们真的很就没见面了,这些年过的还好吗?” 薄雪心烦意乱地绞着手指,闻言,怔愣地抬起头,嗓音寂寂:“……还好。” “还在跳舞吗?”徐远书问,“你跳舞真的很棒,你还记得吗,当时你不跳舞的时候,刘老师还很可惜……” 薄雪像是被触碰到了什么逆鳞,忽然打断他,语气是从未有过的生硬:“我不跳了,以后也不会再跳,徐远书,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的,你知道的。” 徐远书笑了一下,坚持这个话题:“可是,你真的……很可惜,如果没有当初那件事情,你应该已经拿到了世界级奖项……” 话音刚落,他就看见薄雪面色苍白,手指去勾住开门按键—— 所幸徐远书没打开车门锁。 “薄雪。”徐远书很无奈的扶着额,微微歪着脑袋,“好吧,你别冲动,对不起,我不提了。” 车在路边停下来。 薄雪唇色发白,胸口起伏剧烈:“我还要在你家借住,对不起,我真的很不想再提起那件事情,希望你能谅解。借住的这几天的费用,我会让我哥哥打给你的账户。” 徐远书苦笑着发动汽车:“小雪,你这是干什么,我们难道不是朋友吗?还是说说别的的事情,你最近是搬家了吗,我记得你家别墅不在这边。” 薄雪捏紧了拳头,尖细的指尖深深地掐进了皮肉,他控制着自己面上的表情,缓缓道:“……我,我结婚了。” 徐远书啊了一声,震惊道:“你结婚了?对象是谁啊,我怎么没听说过,怎么这么快?” “许景延。”薄雪垂着脑袋,不让眼中痛色被徐远书看出,声音闷闷的,小小的,显得很可怜,“我和你说过的,我喜欢了很久很久的,许景延。” 徐远书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道:“……你和他,感情好吗,恋爱多久就结婚了?” 薄雪捏着手指,慢慢想,一边说:“没有恋爱,我们是协议结婚的。感情……我不知道好不好。” 徐远书按住方向盘的手心里出了点汗,有些心动:“那……你们吵架了吗?” 在徐远书印象里,薄雪一直是一只软绵绵的小羊,很少和别人红脸,吵架的次数更是微乎其微,几乎没有。 能让薄雪这么兴师动众地从家里跑出来,肯定是遇到了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薄雪摇了摇头,嗓音弱弱:“没有,是我自己跑出来的。” 徐远书失望之余,又有点好奇,问:“怎么回事啊?” 薄雪浅色的瞳孔像无机质般的空茫,似乎失去了焦距,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几乎不能让徐远书仔细听见:“有一件事情,我骗了他。所以,我不能再和许景延在一起了。” 他漂亮的眼瞳看向了徐远书,缓缓道:“徐远书,收留我几天吧。” 徐远书点头,毫不犹豫道:“嗯。” * 薄雪很顺利的住进了徐远书家。 平心而论,徐远书对他真的挺好的。 薄雪只带了一个小小的箱子,除此之外,就只有一个人。 徐远书就带他去买生活用品,林林总总的一大堆,全部放在了徐远书给薄雪准备的房间里。 另外,为了让薄雪住得更没有顾忌,也能不那么拘束,徐远书没有把他的卧室和自己安排在一层,而是在顶楼,专门给薄雪开辟了一小个房间。 没有人住过,环境足够清幽雅致,里面的墙壁挂着薄雪和徐远书以前拿过的奖项。 薄雪自从不跳舞了,有意无意的避开了自己以前那些年拿过的奖,此时再次看到,不免心生感叹。 照片中的他还是少年模样,清秀的脸脱不开青涩的痕迹,他穿着亮色吊坠的舞蹈服,旁边站着的徐远书挽着他的手,一起向观众敬礼。 ——那是他们第一次拿到拉丁星云奖。 可是,这些本应该被保存得很好的回忆,只在薄雪的世界里剩下了一张小小的、朋友圈的背景。 徐远书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犹豫,善解人意道:“薄雪,需要我把这些东西拿走吗,你会不舒服吗?” 半晌,薄雪才摇了摇头:“不用了,这些照片……挺好的。谢谢你,徐远书。” …… …… 薄雪没有忘记和家里的父母哥哥知会一声。 但是他没有用电话,而是一条短讯息。 “我在徐远书家借住,最近不想回家,谢谢爸爸妈妈和哥哥,我很好,别担心。” 他就在这里住了下来。 薄雪咬着牙拉黑了许景延所有的联系方式,却迟迟没有换掉自己的手机屏保。 那是一张两个人的照片,是许景延在某个晚上“强迫”薄雪换上的。 照片里的两个人十指交握,高挑的青年俯下身,去亲吻带着浅灰围巾的那个人。 薄雪闭着双眼,脸很红,睫毛很长,很翘,浓密得像一把小刷子。 许景延啄吻着他的唇。 …… 薄雪开始频繁的看见出现在新闻上的许景延。 “许家长子继承xx集团,或成为国内最年轻CEO。” 消息一出,附带着许景延绝色封神的一张照片,迅速席卷了整个网络世界。 薄雪看着网友们疯狂鸡叫—— 【许景延,喜欢过你,是我青春里最盛大而欢喜的秘密,现在14亿人都知道了,你什么时候和我结婚】 【哥哥的腰不是腰,夺我狗命的弯刀】 【许景延,许景延,心房着火了,你负责扑灭吗】 关于他的各类新闻层出不穷,像是飞散的雪花片一般,四处都是。 “许景延不近人情,或为性冷淡” “盘点商业圈十大精英男神” 薄雪的目光落到了最后一行字上。 “xx集团董事长夫人透露心愿:希望给新任CEO许景延寻找天命Omega” 他面色青紫,两眼一黑,跌跌撞撞地走下楼梯,靠在墙角蹲下,想让缺血的心脏变得好受一些。 可是没有。 薄雪的心脏好像破了一个大洞,只有名叫许景延的网才能将它填补起来。 可惜,不可以了。 许景延要有新的爱人,新的生活,新的未来。 ——而那个未来里,并没有一个叫做薄雪的骗子。 薄雪咬着牙,摸出手机,拨通了薄霜年的电话。 三秒钟的嘟嘟声后,电话被接通了。 薄雪听不清什么声音,心脏的缺血与疼痛已经让他有些耳鸣,他听不见电话那头的哥哥说了些什么。 等到过了一会儿,他才轻轻道:“哥,我是薄雪。” 他的声音像一片羽毛,就算略过了湖海,也激不起任何一朵浪花。 冰凉的液体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眼眶滑出,落在了手背上。 薄雪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难听的抖:“哥,拜托你了,我想和许景延离婚。” 第 49 章 骗婚劣等Beta(22)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 薄霜年的声音隔的有点远,在薄雪耳朵里显得很虚浮,带着一点嗡鸣的声音,其实听不大清楚。 他说的是:“小雪,你考虑好了吗?” 薄雪嗯了一声,眼泪又掉了几滴,落在手背上。 “你很喜欢他,对吗?”薄霜年嗓音淡淡的,他向来很冷静自持,就算在这个时候,薄霜年也不会露出半点软肋,而是帮薄雪好好分析,“你和他离婚了,你会伤心的,那为什么要这样,你们之间有什么不可调节的矛盾吗?” 薄雪沉默了一会儿,才继续说:“哥,我骗人了。我是Beta,不是Omega,我骗了你们,对不起。” 薄霜年叹了口气,像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安慰他,良久才说:“小雪,我和爸妈不会为了这件事情生气的,无论你变成什么性别,我们都会很爱你,因为你是薄雪。但是许景延,他不一样,你们的婚姻乃至于感情,都是建立在你Omega的性别基础上,现在……许景延知道了吗?” 薄雪的声音带着点鼻音,浓重的哭腔,嗓音闷闷的:“嗯。应该知道了吧。” 薄霜年想了想,才告诉他实情:“其实……许景延来家里找过你。我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见他,只是以为你们俩吵架了,就没告诉他你在哪里。幸好是这样。” 薄雪低着头,按压自己无端疼痛的心脏,声音低弱:“哥……麻烦你了。我看见他说要找新的Omega的新闻,他应该放弃我了吧。” 电话那头半晌才答应:“你的事情,我暂时不会和爸爸妈妈说,等会你恢复好了,你再和他们坦白,好吗?” 薄雪点头答应,又忽然发现电话那边的薄霜年看不到,又重重点头,眼泪一起落下,像断线的珠子:“嗯!” 过了一会儿,那边的薄霜年又说话了,斟酌着语气,问他:“你的身体……还好吗,有不舒服吗?” 薄雪忍着心脏的抽痛,浅浅笑了一下:“没有,哥,别担心我,我很好的。” 薄霜年又嘱咐了几句,薄雪嗯嗯嗯嗯地回应着,他这才安心地挂了电话。 薄雪把自己费力地撑起来,慢慢地挪动步子走回房间。 一步一步的,很缓慢,很费力。 喜欢,真的会让人变得软弱无力,变得脆弱易折,变得感情泛滥。 可是,如果那个人叫做许景延,他就心甘情愿地,像是扑火飞蛾一般,向着自己的宿命远去。 …… …… 今天徐远书去自己父母家拜访了,他这几天都不在家,让薄雪到了饭点,就去楼下的阿姨家吃饭。 薄雪回房间拿了一条围巾,浅灰色的,很柔软,轻柔地绕在脖子上,只要稍微一低头,就能蹭到软绒绒的面料。 这条围巾是薄雪从许景延的别墅里带出来的,是许景延自己织的。 围巾前段的针脚有些不密,松松垮垮的,被许景延贴了一个小熊布贴掩盖着,看起来也很可爱。 后面的针脚就好多了,许景延一边看财经报一边织围巾,跟着教程学了许多种花纹,织了整整一个礼拜,才弄出来一条像模像样的围巾。 虽然比不上外面买的羊毛绒围巾,但是薄雪真的很喜欢。 喜欢到就算谎言被拆穿,许景延要找新的爱人,薄雪要和他离婚的时候,薄雪也舍不得把它留在许景延的别墅。 这是他唯一的,小小的私心。 这是许景延喜欢过他的证明。 也许是想得太多,薄雪感觉心脏又有些隐秘的抽痛。 他把自己又挪回了床上,躺下去,厚厚的被子盖住脸。 睡一会儿吧,薄雪想。 等睡醒了,他就下去吃饭。 到了那个时候,应该什么都会好的,肯定什么都会好的。 * 同一时间,许景延的别墅。 许家爸妈快把他的电话给打爆了。 冬日是公司业务繁忙的季节,许爸去东南亚开发新的子公司了,没有空暇管理本地的公司,就把公司的大业务全权交给许景延处置。 计划做得好好的,当时的许景延也答应得好好的,可是事到头来,许景延却不干了。 家不回,门不出,连刘叔都被他赶出了别墅,让他去别的地方住一会儿。 许景延买了一整箱酒,快递空运过来的。 这些日子里,他等了薄雪很多天,但是都没有人敲响他的门了。 许景延去了薄雪家。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薄雪根本没回家。 薄雪的父母也只是知道薄雪去别的地方借住了,并不知道薄雪到底去了哪里,还问他们是不是吵架了。 许景延想了想,说:“没有。我和薄雪没有吵架的。” 最终还是薄霜年送他出来。 两个人都身高腿长,姿容出众,走在一起的时候,很是惹眼。 薄霜年穿了一件白色毛呢,双手插.进兜里,他送许景延离开。 许景延也很沉默,眼圈底下是一片片淡淡的青黑,良久,他才斟酌着语气,小心翼翼的问: “你知道薄雪去哪了,对吗?” 薄霜年顿了一会儿,才诚实道:“嗯,我知道,但是我不能告诉你。” 许景延蹙起眉尖,有点难以理解:“为什么?” 薄霜年叹了口气:“你应该知道小雪不是Omega,而是Beta了吧。他喜欢你很久,所以才做出这种事,我对比感到很抱歉,我也是刚刚知道这个答案。你一开始是不喜欢薄雪的,你知道他骗了你,你还要找他回来吗?” 许景延拽住了薄霜年的衣角,像一头快要发疯的、濒临崩溃的凶兽:“我都不在意,快告诉我,他在哪里?” 薄霜年后撤一步,摊了摊手:“无可奉告。” 许景延皱紧眉,像是要下一秒钟就冲上来打他一般,凶神恶煞:“凭什么?我是他合法婚姻的另一半!我有资格知道……” 他的话被薄霜年从衣服口袋里拿出的一份折叠好了的纸张打断了:“可是,薄雪的意愿是,他不想和你在一起了。他想申请离婚,这是协议书,你看看吧。” 许景延呆呆的接过那张纸。 上面硕大的五个字烫痛了他的视线—— 离婚协议书。 甲方(申请人):薄雪。 我自愿申请与乙方许景延办理离婚手续…… 许景延没有再看下去,他面无表情地将那张纸揉成一团,又展开,上面布满了折痕。 他走到了薄霜年面前,将那张纸一条一条地撕成碎片,直到它成为一堆废纸—— “谁允许他离婚的,你是不是胁迫他了,薄霜年?”许景延再也没有犹豫,伸手拽住了薄霜年的领口,双目赤红,“……告诉我,薄雪在哪里?” 薄霜年笑,迎着他满是怒火的眼睛,轻启薄唇:“不告诉你。” 两人很快扭打到了一起。 薄霜年本来就比许景延稍微矮上那么一点,打起架来不占优势,再加上薄霜年平时运动量比较少,不像许景延那样爱打篮球,根本无从招架。 薄霜年努力扛了几招,对上了许景延挥过来的拳头—— 带起的风呼啸而来,薄霜年闭上了眼睛,预想的疼痛却并没有出现。 许景延停了手,把薄霜年拉起来,语气带着隐忍,眼尾通红,目光诚恳:“哥,我真的很需要他,无论我或者他做错了什么,请再给我一次机会,至少……我想把我们的事情搞清楚,好吗?” “我真的……很爱他。” 薄霜年吐出一口浊气,良久,像是妥协了一般,报出了一个地址。 * 薄雪这一觉睡得有点不舒服。 梦境里都是胡乱旋转的黑色格纹,像是能把人吸进去的无底漩涡,看得他头晕眼花,想醒来却迟迟不能。 薄雪在那些漩涡里,看见了许景延的脸。 正脸,侧脸,写报告时微微偏过去的脸,亲他时俯下身来亲吻他的脸,无数个夜晚里他闭上眼睛低低喘息着的脸…… 薄雪有些失笑,可能是醒着的时候想许景延想得太多,就算做了梦,也很难摆脱他。 许景延,许景延。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薄雪的世界里,到处都是许景延的影子。 他就像一只喜欢圈着自己领地的小狗,在薄雪的领域里打上了自己的印记。 很难忽视,很难忘记。 薄雪打开新配的手机,看了一眼屏保,19:48。 已经过了吃饭的时间了,他从下午一点钟,直接睡到了晚上。 已经两顿没有吃任何东西,薄雪感觉到空旷的肚子里,久违地有点饿。 思考了几秒钟,薄雪决定去楼下阿姨家蹭个饭,就像徐远书给他安排的那样。 他慢慢吞吞地走进浴室,随便冲洗了一下,围了一块浴巾。 薄雪很瘦,腰身很细,被纯白的浴巾勾勒出线条,露出了隐隐约约的脊骨。 一扇极为精致美丽的蝴蝶骨停驻在他的背后,就像一只振翅欲飞的蝶,动作间扇动着自己的翅膀。 小腿细长,腿肚有一点点肉感,但并不显得粗。相反,他的腿很漂亮,带着紧绷的肌肉线条—— 那是一双长期跳舞才能拥有的小腿。 他穿上外套,拿好钥匙。 ——这也是徐远书叮嘱他的。 徐远书还挺贴心的,知道薄雪的状况,有时候会晕晕乎乎的,容易忘记事情,就给他写了很多便利贴,贴满了整个房子。 薄雪其实也能隐隐约约感受到徐远书对他的喜欢,但是…… 他实在是放不下许景延。 心里有一个人,接纳另一个人,就会变得十分困难。 每个人都很偏心,心里那块最好的位置,只能容纳一个人,多一个人插足,都不可以。 薄雪推开了门。 他低着头,仔细看着徐远书给他写的小便利贴,准备出去的时候,脑袋撞上了一个人的胸膛。 熟悉的气息包裹了他。 微涩的烟草冷杉的气味裹挟着淡淡的风,拂过面颊时,很容易让人想起,这是一个料峭的冬。 “薄雪。”许景延亲昵地抚上他的脸,像是在诉说爱侣之间的话语,呢喃道,“我还以为你不出来了呢,薄雪,我很想你,和我回家,好不好?” 第 50 章 骗婚劣等Beta(23) 这短短几天没有见面,许景延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眼底带着隐约可见的青黑,整个人神情委顿,像是十几天都没睡好觉。 他身上带着点酒气,但并不难闻,而是有着酒液的醇香。 ——那个永远如青松般挺立孤直的许景延,不见了。 薄雪愣住了,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后退了一两步。 许景延见状,忙握住他的手腕,力道之大,将薄雪的手腕都印出了一个红印子。 “薄雪。”许景延很平静的叫他的名字,就如第一次见面那样,疏离冷淡,可尾音是微微上扬着的,带着一点不能言说的委屈意味,他像一只被抛弃的小狗,低下了骄傲的头颅,“你真的要抛弃我吗?” 薄雪抿着唇,不发一言。 他真的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许景延,也不知道许景延到底是怎么找上来的。 他只能蜷着手指,指尖微微发白,显然是用力到了极点:“我……” 薄雪垂着眼睛,黯淡的眸中没有一点光晕。 他终于说出了那句话:“对不起,许景延,我们离婚吧。” 一语激起千层浪。 他的话像是被投掷进水的石头,泛起千层涟漪。 许景延的那些强自镇定,冷静自持,在这一刻都化为了泡影。 他走进了门,把还想要后退的薄雪压在墙角,两人贴得极近,近到薄雪能闻见他身上那股淡淡的伏特加信息素的香气。 许景延眼尾通红,像是不可置信一般,捏着他的下巴,有些用力,薄雪吃痛,想要从他手下钻出来,又被牢牢按住。 许景延的手揽住薄雪的腰,箍得很紧,不许他逃开半分。 “……离、婚?”许景延一字一顿地重复着,眼底是翻涌不明的情绪,他俯下身,凑近薄雪的耳朵,气息吹拂,“要和我离婚吗,薄雪?” 薄雪不敢去看他,内心慌乱,想要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这样的许景延,他从来没有看见过。 永远微涩、清寂的气息变得缠绵无比,氤氲着伏特加独有的酒精香气。 “我……”薄雪快哭出来了,声音断断续续的,泪水积攒在眼眶中,此刻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滴答滴答,落在许景延的颈窝里,“许景延,放开我……” “诱导型Beta,对吗?”许景延没有理他的挣扎,神情疲倦而狂热,两种极端的神情在他脸上交织不定,显得极为混乱复杂,“骗了我这么久,现在谎言被拆穿,你就想一走了之?” 薄雪不知被他哪句话戳中了心脏,几乎喘不上气来,他停下了挣扎,面色青紫,唇色发白。 “你到底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薄雪?”许景延步步逼近,一字一句,“你把我当成什么了?爱人?朋友?还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鸭子?” 薄雪哭着摇头:“没有,我都没有……” “你应该付出代价的,薄雪。” 许景延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抚上了他的后颈,把那只无论什么时候,薄雪都不肯摘下的信息素抑制圈的卡扣拨开,露出了他还未完全发育的腺体。 “被我标记,永远做我的Omega,给我生两个孩子,好不好?” 寻常发育良好的Omega腺体在成熟期,是指甲盖大小的一块,最浓郁的信息素就从这里析出,挑.逗着所有成熟Alpha的情.动。 而薄雪的腺体,只有它们的一半。 然而,就算再没有发育良好的腺体,在许景延释放出的一级Alpha信息素面前,也变得滚烫起来,微微红肿,像是在邀请别人对它进行标记,染上自己的气味。 薄雪朦朦胧胧地想起,许景延……刚刚分化成Alpha,按照惯例,他会在分化完成后一周左右的时间,迎来一次情热期。 情热期的Alpha通常会变得暴躁易怒,需要成熟Omega信息素的安抚,才能够度过情热期。 否则的话,这个Alpha就得自己一个人忍受欲..火焚身的痛苦,直到一周以后的情热期结束。 ——他不想让许景延这么难受。 许景延这个样子,应该已经在情热期中段了,但是他一直压抑着本能的驱使,没有去找别的Omega,而是……一直在等他。 薄雪哆哆嗦嗦地,手臂环绕上许景延的腰,主动献上了一个吻,在许景延的唇与他唇瓣相贴之前的空隙,轻轻说:“许景延,标记我。” …… …… 许景延把人打横抱起来,毫无保留地释放出自己的信息素。 路上的行人碍于一级Alpha强大如斯的信息素的威压,根本不敢对他们投以或疑惑或猜想的目光。 薄雪团成小小的一团,缩在许景延怀里,手臂勾起,揽住许景延的脖子。 薄雪坚持不让许景延在徐远书的家里标记他。 正合许景延的意。 …… …… 他们进了许景延停在楼下的车,许景延给他系好安全带,油门一踩,车就像脱缰的野马一般飞了出去。 薄雪被他开车的快速弄的有些心悸,抓着他的手臂,闭着眼睛喊:“许景延!” 许景延没有转头看他,而是低低地嗯了一声,带着浓重的沙哑和欲.望。 “我们……” “找个安静的地方。” 车最终停在了一个废弃的工业园里。 工业园废弃的时间应该比较长了,到处都是被锈蚀的厂房和如茵的绿草。 今天天气很好,冬日的暖阳在树叶中打下阴影,落在地上时,就成了圆形的光斑。 许景延的车停在了被小树林掩盖着的电子厂房外。 许景延把车的座椅放倒,把晕车的薄雪压在了车窗上亲吻。 他吻得很认真,像是在对待一件失而复得的宝物。 从薄雪的耳朵,鬓角,到眉眼。 他的唇扫过他的脸颊,最后才是唇。 仅仅只是蜻蜓点水的一吻,就弄得薄雪面红耳赤。 薄雪舔着嘴唇,眼巴巴地看着许景延,想让他下一步动作。 许景延啄吻着他的耳尖,并不急于向下拓展,而是一遍遍地喊他的名字:“薄雪……薄雪。” 薄雪耳朵红红的应答:“我在。” “我好喜欢你。”许景延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毫无害羞的情绪,把自己的心表达的直白极了,都不需要薄雪稍加理解,就能听得明明白白,“我只喜欢你,不喜欢Beta,不喜欢Omega,就算你是Alpha,我也会喜欢你。” “喜欢这件事情,怎么能因为你是什么样的性别,就会轻易更改呢?” “所以,别扔下我,别抛弃我,别不喜欢我,薄雪,是你先要喜欢我的,不可以率先放弃,懂了吗?” …… …… “还有,如果你再问我更喜欢薄荷还是玫瑰,这一次,我选择薄荷。” “因为,你就是薄荷味的,” 许景延咬上了薄雪的腺体。 刹那间,伏特加的气息混合着薄荷的香气,并没有薄雪想象中的那样难闻,而是带着一点其他的醇香。 ——宛若天作之合。 * 许景延带着薄雪去了南方的一个小城。 城市不大,但是薄雪喜欢到处看看,两个人把旅行当做蜜月假期,放下了手头所有的工作,一起出行。 许景延在这里买了一座小房子,和薄雪住了下来。 他们像是最普通的情侣,每天做着最普通的情侣做的事情。 在星空下看星星,在郊外野营,在晚风中牵着手散步。 牵手,接吻,爱.抚。 许景延给薄雪又织了很多围巾,无一例外,都是浅灰色的。 因为薄雪说,浅灰色的围巾看起来永远都不会变旧,他每次看见的时候,就会感觉许景延对他的喜欢,每一天都一样满。 Beta很难生小孩,许景延虽然喜欢,但也不会强求。 他只会在深夜的夜晚,搂着薄雪细瘦的腰,在他耳边低语:“薄雪……薄雪,给我生个孩子,好吗?” 薄雪失神的视线没有定点,但是如果他不回答许景延的话,对方就会变本加厉,直到薄雪答应为止。 薄雪的嗓音断断续续,透着一点说不出的哑—— 带着蛊惑人心的欲。 “嗯……”薄雪推了推许景延放在他腰上的手臂,泪光灼灼,“我答应你,可以停了吗?” 许景延低笑,拒绝道:“不可以,不然的话,怎么生小孩呢?” …… …… 薄雪给许景延跳了一支一支的舞。 直到天明。 薄雪难得主动一回,第二天就感觉腰腿异常酸软。 他不太好意思主动提起这个话题,又实在有些不舒服,只好多睡了一会儿。 等到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就看见许景延坐在床尾,轻轻给他揉着腿肚子。 “痛吗?”许景延见他醒来,笑了笑,“是不是很不舒服?” 薄雪想了想,其实也并没有。 许景延对他本来就很仔细,很少出现粗暴的动作,每次做完也帮他很细心地清洗,再把薄雪塞进被子里。 只是有一点点微微的酸软而已。 ——谁叫许景延体力太好,他这小胳膊小腿,实在是承受不住。 薄雪红着脸,微微嗫嚅道:“其实……也没有不舒服啦。就是那个……下次能不能一晚上少做几次啊。” 他看向许景延的目光亮晶晶的,又感觉自己的要求有一点点过分,及时补充道:“……可以不集中到一个晚上的,你觉得呢?” 许景延像是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才缓缓道:“这是说,我们可以少量多次的意思?” 薄雪啊了一声,有些没明白,但还是点了点头,应该就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 “那早上也可以做吗?”许景延亲了亲他的脸,掰着他的手指开始算,“上午可以吗,下午呢?傍晚可以算吗?” 薄雪:“……” 事情好像和他想的有那么亿点不一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