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第一章
1.
早上五点，天色还未亮透。
宋璐从屋里出来，敲响隔壁间的宿舍：“魏妤，你起来了吗？”
过了会儿，疏落的脚步声至门后响起。门打开，宋璐看向来人，松了口气：“魏妤，你陪我去趟医院吧。”
期末考一结束，整幢宿舍楼的学生都走了差不多。这三层楼，只剩魏妤和宋璐两间宿舍还住着人。
宋璐脸色苍白，昨晚和朋友在外面吃了烧烤，回来洗完澡，躺下没半个钟头，胃便开始翻江倒海，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肆意揉搓着。
一整晚都没法安稳入睡，忍到五点多，实在受不了，这才出了宿舍叫醒魏妤。
魏妤和宋璐关系向来不错，当下便说：“你先进来坐会，等我换下衣服。”
拦车到了附近的医院，抽血拍CT一套流程下来，已经快七点。医生给宋璐打了止疼针，宋璐靠着魏妤的肩膀迷迷糊糊眯了会儿。
止疼针渐渐起效，宋璐跟白纸似的脸才恢复了些许血色。她闭眼休息了半个钟头，这会精神头瞧着不错，扭头看向魏妤：“还好你还在宿舍，不然我可真不知道要找谁了，谢谢你啊。”
鼻息间是医院消毒水的味道，魏妤摇头：“没事。”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周玉茹，魏妤站起身：“我去接个电话。”
周玉茹：“魏妤，回来的车票订了吗？”
“妈，我找了个兼职，暑假就不回去了。”
周玉茹不是很赞同：“回来找兼职不是更方便，其他的同学都回家，就你住宿舍，你们老师会同意让你住吗？”
魏妤语气不变：“我已经和老师说好了。”
魏妤这话自然是骗周玉茹的，学校哪里会让学生在假期住宿舍，毕竟要是出了什么事，风险还要学校来承担。
挂了电话，宋璐看她：“你房子找得怎么样了？”
魏妤说：“和房东阿姨约了晚上六点看房。”
“南门那块的自建房？”
“是那。”
雁大南门对面就是一片裸露着红色砖头的自建房，这块区域属于雁南城的城乡交错带，政府还未开始规划，和市中心的房子相比，房价尚且算低。
在这租房的除了是外来务工人员，大多数都是附近高校的学生，有情侣出来同居的，也有为了考研专门租个房子复习的，魏妤就是考研大军中的一员。
房东阿姨年纪五十来岁，领着她往楼上走：“住在我这房子的大多都是大学生，没有什么外来打工人员，你也是学生吧，哪个大学的？”
“雁大的。”
“呀，雁大好，咱们雁南城就属雁大录取分数线最高。”
这幢楼采光不太好，即便楼道里亮着灯，视野仍旧陷入昏暗，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墙面上黑色马克笔写着各种开锁广告。
楼道的墙角堆着压平的纸壳，房东阿姨注意到魏妤停留在上头的视线，笑笑：“明天就让收废品的来卖了这些。”
到了四楼，两排的房间都关着门。房东阿姨掏出一把钥匙串，上头挂了十几把钥匙，叮当作响：“小妹，你来得算是巧了，这间空房还是前两周那姑娘考上研究生刚搬走的，你来租房子也是为了考研的吧？”
魏妤轻嗯了声。
房东阿姨笑眯眯：“哎，我就说你这模样看着不像是和男朋友出来同居的。这房子是块风水宝地，住在这个房间复习的学生就没考不上研的，我知道你们文化人，不信这些，不过阿姨可不是为了把房子租出去才说这些。”
房东阿姨试了一把钥匙，没成功打开门，低声念叨着：“怎么不是这把呢，小妹，你再等等。”
魏妤：“我不急，阿姨，你慢慢找。”
魏妤目光扫过对门紧闭的房门，门口放着不锈钢三层鞋架，上头只搁着一双黑色的球鞋。
身后的门被打开，房东阿姨抬手按亮了门边的开关。
屋里灯光大亮，一室一卫的格局，房间不算大，只有28平米。家具除了张单人床外，床尾还摆放着衣柜和书桌，椅子是蓝色的塑料椅，墙上还贴着一张海报，是上任租客留下的痕迹。
魏妤走到卫生间门口，开了灯，卫生间墙面贴着白色瓷砖，瓷砖明净，垃圾桶也没套着塑料袋，光秃秃地立着。
房东阿姨跟在她身后介绍道：“我们这房子算是这里比较干净的，你觉得怎么样？”
魏妤转过脸：“租金是五百吗？”
房东阿姨立即露出笑容：“是，不过押二付一。”
魏妤想起自己银行卡里的余额，面色露出些许迟疑，房东阿姨见状，转了话锋：“要不押一付一吧，我看你这姑娘也不像那种没素质的人。”
魏妤想了想：“阿姨，那我下个月再把另外五百的押金给您补上。”
“哎，行。”房东阿姨突然接了通电话，“我得去接我孙子，你什么时候搬过来？”
魏妤：“明天下午。”
房东阿姨说：“那行，房租你微信上转我，我孙子兴趣班放学，我这得赶紧走了，你想再看看还是？”
魏妤打断：“不用再看了，我和你一起走。”
房东阿姨锁了门，火急火燎地先走了，魏妤落后几步。
出来时，对面的房间的门半敞着，魏妤放慢脚步，下意识往里看，屋内杂乱不堪，房间格局和她那间差不多，只不过多了个厨房。
魏妤脑子里琢磨着多个厨房要多少租金，一个穿着黑色T恤的男生忽然从门后走出来，留意到门外的她，侧过脸来，两人目光撞上，男生神色稍顿，瞥一眼，抬脚踢上了门。
门被掩上之际，一道女声漏了出来：“谁啊？”
“不认识。”
李何砚拎起丢到床尾的牛仔裤，低头，从兜里摸出烟盒，倚着窗点了根烟。
程小乌见他抽烟，也犯了烟瘾，伸出手来：“给我一根。”
李何砚把烟盒丢给她。
程小乌这会又不想抽了，手指轻抠着烟盒，有意无意地说：“你对面那房间现在是不是空着，我这几天和我妈不对付，想着要不出来找个房子清净几天，你觉得怎么样？”
李何砚似没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含混地哼笑一声：“你自己看。”
程小乌怪没劲的，拿着手机，嘟哝：“汪洋他们怎么还没来。”
话音刚落，门口传来粗暴的踹门声。
“砚哥，赶紧给开个门啊。”
汪洋手里拎着两大兜东西，额头都是汗，嘴上嚷嚷着：“赶紧的，搭把手。”
李何砚嘴里叼着烟，接过他手中的一袋啤酒。
汪洋靠了声：“手他妈都要废了。”
程小乌往他身后瞟了瞟：“你来得可真够晚的，就你一个人，黄子他们呢。”
“在路上了，就为了买这烧烤，等了哥快一个小时。”
李何砚掐了烟，打开袋子，拿出一罐啤酒。啤酒冷藏过的，罐身沁满了水珠，他单手拉开了拉环，喝了口酒，喉结因为吞咽，滚动了下。
程小乌挪开眼，汪洋四仰八叉地平摊在床上。
程小乌看不惯，去拽他的手：“给我起来，一身汗就往床上躺，李何砚晚上还睡不睡了。”
“这砚哥都没说什么呢，你就有意见了。”汪洋不甘不愿地坐起来，蹬了人字拖，脚踩床沿一抖一抖：“我刚才上来碰见了一美女，不知道是哪一层楼的租户？”
程小乌讽刺：“就这楼道的灯泡，你还能分清人家的鼻子眼睛？”
汪洋掏出烟盒：“你别不信邪，真挺好看的。”
程小乌不以为意，揭开打包盒，翻出一串羊肉，就见李何砚拔了充电插头，将手机放回兜里：“我今晚回去一趟。”
汪洋掉过脸：“你不吃了？”
“不饿。”李何砚在门口停下，从兜里掏出一串钥匙丢在床尾，“走的时候，给我带上门。”
汪洋刚伸手要去拿，程小乌抢先一步收进牛仔裤口袋里：“钥匙放我这里。”
汪洋懒得计较，又开了罐啤酒。
第 2 章 第二章
2
晚上南门的这条街道，没有风，空气里还残余午后闷热的暑气，弥久不散。
魏妤站在街边，等待对面的绿灯亮起的间隙里，身后的台球店，不时传来桌球的撞击声。
“砚哥，去哪呢，来打一局啊？”
“有事，你们玩。”
这个声音有点耳熟，是十分钟之前说的那句不认识的主人。
魏妤转过脸，男生姿势懒散地斜靠在绿色的台球桌边，骨节修长的手指松松握着一颗黑球8，他手腕一抬，黑球8砰的一声滚入斜对角的球袋里。
“玩一把，耽误不了几分钟。”有人挽留。
“真有事，过几天再说。”男生声音很淡。
“什么事啊，这么急，别不是泡妹子去了。”
“泡什么妹子。”
男生哼笑一声，从台球桌边走开。
回到宿舍，刚洗了澡出来，宿舍门就被敲响，是宋璐的声音。
魏妤头发半湿不干的披在脑后：“门没被锁，你直接推进来。”
宋璐抱着一盒刚洗过的葡萄，喂了颗到魏妤的嘴边：“尝尝，今晚看的房子怎么样，确定租了没？”
魏妤：“刚给房东转了押金。”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搬过去？”
“明晚吧，那会温度也不太高。”
宋璐：“我明天帮你搬呗。”
魏妤偏头看她，好笑地问了句：“你明天不用和那个谁去约会?”
宋璐抠着指甲上贴的亮片：“约什么会啊，早掰了，反正我明天也是闲着，顺便看看那边环境怎么样。没准下个学期，我也准备在外面租房子，省得再和吴珊吵。”
吴珊是宋璐的舍友，人和人之间相处大概也讲究气场。宋璐和吴珊不怎么投契，这个学期她们两就吵了不下三次。宋璐还因为和吴珊吵架的事，半夜敲过魏妤的宿舍，和她挤一张床睡过。
第二天是雨天，雨势瓢泼。
魏妤整个早上都待在宿舍收拾要搬到出租房的行李，夏季衣服倒不是太多。比较棘手的还是她的复习材料，二十多本教材和试卷，装在一只纸箱里，重量不轻。
直到下午三点多，足足下了七个小时的雨才停了。魏妤和宋璐乘着这会凉意，迅速把所有行李都搬到出租屋里。
对面的房屋敞着门，里头烟熏雾绕，烟味都散到走廊里，几个男生或站或坐地围在一张四方小矮桌上，抽着烟打扑克，不时爆发出一阵嬉笑声。
宋璐递给魏妤一瓶矿泉水：“就这环境，你能好好复习？”
魏妤低头，拿剪刀划开纸箱封口处的胶布，不太在意道：“总不能成天都打牌吧。”
宋璐瞥了眼对门：“也是。”
屋里传出说话声。
“李何砚什么时候回来？”
汪洋嘴里叼着烟：“给他打电话没接。”
“是不是他外婆又怎么了？”
汪洋皱了皱眉：“应该不是，他快半个月没回去了，单纯回去看看。”
魏妤将教材随意搁在书桌上，想着吃了晚饭再回来收拾。她起身到卫生间洗了把脸出来，朝宋璐道：“等会我们去西门吃饭？”
宋璐下巴指指屋里横着几只纸箱：“不收拾了？”
“晚上回来我再收拾。”魏妤说，“你想吃什么，我请你了。”
宋璐心直口快：“别了，你的钱留着还房租吧，虽然这里房租不贵，但还有水电费和吃饭这些也是一笔开销。”
两人吃完晚饭，从巷子里出来，夜幕降临，街道的路灯亮了起来，有不知名的飞虫绕着路灯打转，宋璐在巷口的奶茶店买了两杯柠檬茶，递了杯给魏妤。
魏妤问她：“你是回学校还是怎么？”
宋璐头也不抬看着手机：“我爸要来接我，要不你和我一起等等，让我爸送你回南门。”
宋璐是本地人，家在雁南城东区，要一个小时的车程。
魏妤笑说：“别麻烦叔叔了，坐公交车也就一站的时间，那我先走了。”
回南门的公交站在另一边。
魏妤走到公交站时，正好看到宋璐坐进一辆轿车里。手机突然震动了下，是宋璐发来的消息，问她上车了没有。
魏妤：上车了。
回完这条短信，157公交车没有她设想中在两分钟之内到达站点。今晚有点反常，157来得特别晚，魏妤等快十五分钟，才终于坐上公交车。
回到出租屋，走廊里静悄悄的。
她对面的那间房门此刻紧闭着，看来人都散了。
掏出钥匙，对准门锁，锁孔滞涩，转了半圈就卡住了，魏妤又用了点劲才打开。
开了空调，着手开始收拾行李。
她东西不多，不到一个小时便收拾齐整，身体出了层汗，粘腻腻的。魏妤拿了睡衣，到卫生间洗澡。
时间太晚，换洗的衣服只能明早拿到顶楼的洗衣池去清洗。
魏妤关了灯，掀开被子上床，才躺下没一会儿，走廊传来男生低低的嗓音：“刚到。”
“别那么早来，我白天要睡觉。”
接下来的声音被关门声掩断，听不清了。
魏妤这晚睡得不是很好。
凌晨三点醒来一次，外面雨声潮潮。
困意尽消，她拿过手机，看了眼时间，又登录进微信。宿舍四人群里，两个小时之前，三个舍友在刷屏聊天。徐曾po了一箱车厘子的图片，说她爸妈问她回去想吃什么，她随口说句车厘子，结果他爸妈真买了两箱。
徐曾在群里要三人的地址，说打算把车厘子分寄些给她们，不然放着也得坏。其余两个舍友一口一句谢谢老板。
聊到最后，徐曾在群里@她：魏妤，你这个假期是不是没回去？
魏妤：嗯，没有回去。
发完这条信息，魏妤也没想过徐曾会回复她。
下一秒，屏幕就亮起来，弹出微信框。
徐曾私聊她：你这个点还没睡？
魏妤：你也不是没睡。
徐曾:那不一样，你平常不是十点就睡么。
魏妤：睡到半夜，突然醒了，有点睡不着。
徐曾：你地址发我，我明天给你寄车厘子。
魏妤给了徐曾她出租屋的地址，两人又了聊几分钟，就各自道了晚安。
走廊又是一阵开门声，紧接着是打火机点火的声音响起。
魏妤蹙眉，摸黑中穿上拖鞋，打开门。
对面屋里的光线照亮走廊，男生叼着烟扭头投来一眼，视线短暂在她脸上停留几秒，含紧了嘴上的烟。他没什么表情地回过头，挟下烟，嘴唇蠕动，慢慢吐了口烟圈。
残留的烟雾模糊了他面容，他身上还是那件皱巴巴的黑色T恤，似乎让他与黑暗融为一体。
第 3 章 第三章
3
程小乌一大早就拽着汪洋来找李何砚。
汪洋：“砚哥说了今早要补觉，让我们晚点来找他，你要找他自个来啊，非拽着我一起做什么？”
“这都快十点了，也该醒了。”程小乌问，“他昨晚是不是又熬夜打比赛了。”
汪洋拖着步子：“是吧，那个什么CF的。”
程小乌：“他这样不行，得找个人管管。”
汪洋斜她一眼：“甭找人了，你管呗。”
程小乌脸上飞上一抹红晕，嘴硬道：“你以为我不敢，我等会就去找房东阿姨，把他对面那间屋子租下来。”
汪洋呦呵一声：“晚了。”
程小乌扭头看他，困惑地问：“什么晚了。”
汪洋说：“砚哥对面那屋有人搬进来。”
“谁啊？”
“就上回我撞见的那个美女呗，原本还想问问是哪一层的租客，巧了，就租咱砚哥对面了，昨晚刚搬进来的。”
程小乌撇撇嘴，嘀咕了句：“有那么好看吗？”
李何砚昨晚凌晨四点才睡下的，还没睡几个钟头，就被门外的拍门声吵醒。李何砚光着上身，头发蓬乱地去给两人开了门，转身进了卫生间。
他的那台电脑还开着，桌上摆着几个喝空的啤酒罐和吃了一半的泡面。程小乌把啤酒罐和泡面扔入垃圾桶里，手法熟练地打了个结：“我先去把这垃圾扔了。”
汪洋走到电脑桌前坐下，用李何砚的账号开了一局桌球游戏。
程小乌提着垃圾袋出门，对面的门也打开。程小乌想起汪洋那话，刻意磨磨蹭蹭，直到看见从屋里出来的魏妤。
魏妤察觉到身后的目光，扭头看过去。就见那姑娘染着黄发，耳边一排耳钉，穿着件露脐紧身上衣和黑色短裤，手里拎着个黑色垃圾袋，垃圾袋底部跟没拧紧的水龙头似的滴着汤水。
魏妤出声提醒：“你的垃圾袋漏了。”
程小乌低头一看，瞬间弹了起来：“我操，汪洋赶紧给我拿个新的垃圾袋。”
汪洋在柜子里翻找了一会儿，才找出只完好的垃圾袋，两人手忙脚乱的一通折腾，才在破的垃圾袋外套上新的。
终于不漏了。
汪洋见程小乌一副蔫巴巴的样子，碰了碰她的胳膊：“赶紧去扔垃圾啊，等砚哥洗完脸，一块吃饭去。”
程小乌郁闷地嘀咕了句：“输了。”
汪洋没听清：“什么输了？”
程小乌气势汹汹去扔垃圾：“这狗屁垃圾袋。”
汪洋摇头晃脑：“莫名其妙。”
魏妤没走远，出了巷子，进了家门面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店。魏妤要了一份米线，等面上来的间隙里，她看了眼手机，二十分钟前沈清槐发来一条信息。
魏妤没有回复这条信息。
吃完面条，她走到结账台，打开手机付钱。下一秒，手机进来一条信息，是银行发来的，提醒她余额还剩432元。
魏妤盯着手机瞧了会，轻叹了口气，这么下去不行，看来她这两天得找个兼职了。
李何砚从洗手间里出来，捞过丢在床上黑色的T恤套上，扫了眼明显被收拾过的屋子：“程小乌呢？”
“扔垃圾去了。”汪洋说，“哥，我们等会吃什么？”
李何砚：“你们想吃什么？”
汪洋眼睛还看着电脑：“我无所谓，要不等会问程小乌得了，看她想吃什么。”
李何砚嗯一声。
汪洋：“外婆还好吧？”
李何砚闻声，不经意地皱了下眉：“就那样。”
程小乌很快就扔了垃圾回来，一进门就冲到卫生间洗手，嘴里叫嚷着：“臭死了，臭死了。”
程小乌洗完手，李何砚和汪洋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掏钥匙，锁门。
程小乌：“我们吃什么？”
汪洋：“看你，我和砚哥随意。”
“谁请啊，李何砚请的话，我就吃便宜点。”
李何砚落后他们几步，低着脑袋看手机。
汪洋：“要我请呢？”
“那得点贵的。”
“敢情砚哥的钱是钱，我的钱就是粪土是吧？”
前头的声音停了，李何砚没注意到，手机揣回兜里，视线里多出一双脚，抬头，魏妤从他身旁擦过。
程小乌杵前面扭头一瞬不瞬盯着李何砚看，似要在他脸上看出个洞出来，李何砚挑起眉：“杵这做什么？”
程小乌旁敲侧击：“刚才那个是住你对面的那位吧。”
李何砚回了下头，人早就拐进走廊，看不见了，他漫不经心地嗯一声。
程小乌见他这表情，一副不怎么上心的样子，心下一松。
魏妤最后在西门附近的奶茶店找了个兼职，白班，早上八点到下午五点，这也意味着她只有晚上的时间能拿来复习。
因为她是新来的，第一天店长安排她熟悉点餐机的页面操作。奶茶店因为附近的学生都放暑假回去，没多少客人。
魏妤站了一整天，五点和同事交班，她直接在西门吃了晚饭回到出租房。
屋里只点了一盏台灯。
卷子做了一半，就被对面屋的动静搅得没法静下心。一分钟过去了，魏妤心烦意乱地撂下笔。
“今儿就让你输的找不到爹妈。”
“来啊，这局再输，我给你当两天孙子。”
“成啊，再说一次，我录个视频，省的你到时候不认账。”
魏妤站在门前，客气地敲门，里头的吵嚷声盖过了她的叩门声。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掌心被门板震得发麻。
过了会儿，屋里传来椅脚和地面摩擦的声音，房间里安静了下来。
“谁啊？”
“不是程小乌吧，她怎么成天来烦李何砚啊？”
“应该不是，她说了今天不来。”
门被里头的人打开，浓重的烟味顺着敞开的缝飘了出来，几乎能把人给熏晕过去。
李何砚垂了眼睛：“有事？”
魏妤直截了当：“能让你朋友声音小点吗？”
李何砚一言不发看着她，半晌，他侧过头，冲一屋子的狐朋狗友轻抬下颌：“都散了啊，人来投诉了。”
一屋子打牌的人瞬间看向门口。
黄子骂骂咧咧：“这才玩几局啊，有劲没劲。”
其他几人迭声应和，满屋子牢骚。
汪洋转过身，看了眼魏妤，打圆场：“妹子，我们声音小点。”
魏妤朝汪洋轻轻颔首：“谢了。”
黄子开了罐啤酒，没有刻意压低嗓门：“这就是租砚哥对面的那位？”
汪洋啪地打出一张牌：“是她，你声音小点，别等会又把人引来。”
黄子哼笑：“我怕她，书呆子一个。这种女的就是看着清高，真在一起特没劲儿。”
“黄哥，你别这么说啊，人妹子还看不上你，毕竟是高材生。”
黄子：“瞧不起谁啊，咱砚哥也不是吗？”
李何砚对身后的议论充耳不闻，坐在椅子，点了一支烟，打开电脑。
黄子他们没闹到太晚，到了十点也就准备散了。
黄子：“砚哥，到楼下去开两局？”
李何砚嘴里咬着根烟：“不去。”
黄子还欲再说两句，汪洋一把揽过他，推着往门口：“走走，我陪你去开两局。”
出了门，黄子歪头问：“我怎么瞅着砚哥今天心情不太对劲？连牌也不玩了。”
汪洋：“他今儿心情是不好，让他自个待一会。”
黄子摸不着头脑：“那你他妈今天还组局让我们上砚哥这儿打牌来着？”
“我这不是担心兄弟。”
“我操，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
汪洋：“反正是他心情不爽的日子。”
第 4 章 第四章
4.
自从那天魏妤说了暑假不回去后，周玉茹便一直没再联系她。魏妤也没主动给周玉茹打电话缓和母女间的关系。
这一周来她忙得分身乏术，下了班回来，就直奔卫生间洗漱。等收拾完，足足花费一个小时的时间。七点才能在书桌前坐下，复习到凌晨，一沾床就能睡死过去。
经过一周的熟悉，魏妤现在在奶茶店也不只是在前台负责点餐，还需要学着开始制作一些半成品，类似煮珍珠调芝士之类的。
一般到饭点，是客流量最多的时候。过了这个时间段，偶尔还能闲下来看看手机。奶茶店里的员工大多是高中辍学的，除了晚她两天进来郑潇潇。
郑潇潇也是附近大学的，不过她是一个二本学院的。这会没什么客人，外头灼热的日头晒着柏油大道发白发亮，这样的高温下，街上看不见一个人影。
郑潇潇摸出手机玩：“哎，魏妤，你是本地人吗？”
魏妤：“不是，我是淮市的。”
郑潇潇拉长音哦了声，又问：“那你暑假怎么不回去呀？”
“打算留在这里学习。”
“学习什么啊，准备考研吗？”
魏妤点点头。
郑潇潇感叹一声：“高中毕业后，一看书我都晕，真佩服你们还准备考研的。”
今天难得下班早，到了三点，这一片区域突然停电，店长二话不说，直接拍板放他们回去
魏妤回到出租屋，对面的那间屋里房门开着，门口站着个穿着白色POLO衫的年轻男人，身形颀长，侧脸轮廓有点熟悉。
“我来这儿，真不是为了劝你回去，你就别自作多情了。”沈清槐张了张嘴还要说什么，余光睨见几步远的魏妤，先是一怔，继而露出笑脸，“魏妤，你怎么在这儿？”
李何砚站在门口，眯缝着眼睛看过来。
魏妤也有些意外：“我就住在这里。”
沈清槐：“暑假没回去？”
魏妤摇头：“没回去。”
话题突然中断，两人之间的气氛不易察觉地凝滞几分，沈清槐又重新开口：“刚好碰上，等会一起吃饭。”
魏妤看向一旁的李何砚：“你这不是有朋友吗？下次吧？”
沈清槐也看了眼李何砚，然后握着魏妤的胳膊走远几步，压低声音：“一起吃顿饭，过一阵我就出国了，这见一面就少一面，别拒绝我，不是说好了还当朋友吗？”
沈清槐是开车来的，这一片能吃饭的地方只有西街，但西街停电，大多数的餐饮店都关门。沈清槐只能另改场地，问两人打算去哪里。
李何砚胳膊搭在车门上：“去万城广场，离这也不远。”
车里开了冷气，混杂着真皮座椅散发出的皮革味，令魏妤有些许不适感。扭头看向车外，视线掠过副驾驶座上李何砚的背影，他身上还是黑色T恤，但似乎不是前几天那一件。
魏妤怀疑他衣柜里不是只有这一个色系的衣服。
车子过了大桥，到了市区，身旁的车辆就渐渐多了起来，时堵时疏，步行两三分钟的路程，硬生生被堵了十分钟多。
沈清槐本科也是雁南大学的，对这个城市也算是熟悉。沈清槐直接带着他们去了一家烤鱼店，魏妤进去之间，下意识看了沈清槐的背影一眼。
这家店是他们曾经在一起时，常来吃饭的地儿。也不知道是他忘记了，还是有意的。好在这顿饭，并没有吃得太久。
结账时，沈清槐接了通电话，大概是遇到急事，临走前拍了下李何砚的肩膀，示意他帮个忙送魏妤回去。
出了商场，李何砚走在前头，左手插在裤兜里，他走路姿势松松垮垮，看着跟腰腹没什么力量似的。
公交站台上有不少人，魏妤和李何砚隔了点距离，一辆黄色的出租车停在跟前。李何砚走下站台，打开副驾驶车门，见她没跟上来，漆黑的眼睛瞥过去：“不嫌热么？”
即便是五点钟的光景，日头依旧晒人，吹来的风都是燥热的。魏妤就这么站了一小会儿，就觉得后背出了一层湿汗。
回来的路上，两人前程没有开口搭话。直到回到了出租屋，李何砚掏出钥匙开门，魏妤突然出声叫了他一声：“李何砚。”
李何砚慢慢回头，眼神落到她脸上，魏妤动了动唇:“车费我们分摊。”
李何砚盯了她一会儿：“不用。”扭回头，进了屋里。
下午走的时候没关空调，一进屋里，满室的冷气四面八方涌来。李何砚从兜里掏出手机，丢到桌上，洗了把脸出来，手机响了起来。
李何砚捋了捋湿发：“有事？”
“这不是问你到了没？”
“是问她吧。”
“靠，就知道瞒不过你。”
“前女友？”
沈清槐未否认：“没想到今天会碰上。而且她还住在你对面。要是有什么事，你帮衬点。”
李何砚摸过桌上的烟盒，揭开一看，盒子是空的，他捏扁，丢入垃圾桶：“你当我闲啊？”
“我看你现在是挺闲的。”沈清槐语气慎重了几分，“帮个忙，我看你住的那地方还蛮乱的。”
李何砚嗤笑：“这么长情，当初分什么手？”
沈清槐叹口气：“事情比较复杂。”
李何砚也没有八卦别人感情的习惯，懒得多问，淡声说：“挂了。”
李何砚拿过昨晚喝剩下的一罐啤酒，仰头灌了半瓶，皱起眉头。啤酒放了一夜，味道散了不少，喝起来寡淡得跟白开水似的。
李何砚放了回去，手机突然震动一声。李何砚垂下眼皮，是一条微信好友申请。
手指划动，点开，申请留言框底下备注了魏妤两个字。
点了通过，微信昵称是她的名字，头像是几本摞起来的深绿浅绿的书脊。
系统自动弹出两人聊天页面，聊天框顶部显示对方在输入中，李何砚两指握着手机等了会儿，一分钟后，她发了个转账红包。
李何砚看一眼，没收，直接给汪洋拨了电话，让他等会过来，给他带两包烟。
汪洋那边有点吵：“哥，我现在走不开，带我家老头子看医生呢，要不等会让程小乌给你送去。”
“不用。”李何砚，“汪叔，怎么样了？”
汪洋：“没什么大问题，就吃坏东西了。”
李何砚：“行，你照顾汪叔去吧。”
魏妤发了转账红包，便没再去动手机，她摊开书本看了会儿。房间闷得像蒸笼，魏妤为了省电费，只开了风扇。
走廊传来开门声，估计是他出去了。
魏妤注意力回到书本上，又坐了两个小时，起身去卫生间洗澡。时间还不太晚，魏妤把换下脏衣服拿到顶楼去清洗。
楼顶有个水泥砌成的洗衣池，专门给她们这些租户用的。
夏季的衣服大多轻薄，魏妤洗得很快，二十分钟就洗完。她没急着下去，站在楼顶吹了风，从这个方向看出去，几乎可以看到整个雁大的教学楼。
魏妤抱着塑料盆下楼，回到屋里，又拿起去手机看了眼，两人的聊天记录里，红包原封不动。
第 5 章 第五章
5
“你就帮我看看呗。”
李何砚斜着身子，手上拎着根球杆，绕过半个球桌，俯下身，眯着眼睛，球杆重重一击，底案区码成三角形的台球四处飞散开，接连四颗滚入球袋里。
他直起身子，将球杆搁到一边，低笑：“电脑坏了，送去电脑城，找我算什么意思？”
陈巧拽他的胳膊：“我就一电脑小白，送去电脑城，人胡乱说一通，又要小几百。汪洋不是说你学这个的，还不如来找你。”
黄子：“别求砚哥，我给你看吧。我在电脑城干过一阵子学徒，蓝屏什么还是能解决的。”
陈巧白眼：“你，还是算了吧，那我倒不如送去电脑城。”
黄子脸上挂不住：“你电脑什么毛病，还得指定人看？”
球桌边围着几个男生哄笑出声。
陈巧初中辍学就在外面混，经常和这些街溜子一起玩，对于这类调侃，早就免疫：“我这电脑还真就指定人看了。”
李何砚捞过一颗深蓝色巧克粉涂抹了下杆头：“你明天拿来，我给你看看。”
陈巧：“别啊，我今晚就送到你那屋里去呗？”
李何砚淡声说：“今晚没时间。”
虽然她确实想借着修电脑这事儿和李何砚接触，但没想到这人这么不给面子，陈巧碰了个冷钉子，没再执着，软着声：“那行吧，那我看下明天或者什么时间给你送去啊，你别忘了啊。”
黄子看着陈巧走了，咬着烟笑起来：“这女的，心思可真多，你要不刚才直接答应得了，不睡白不睡。”
李何砚没说话，看着街道。对面就是雁大的南门，铝合金伸缩门后，幽深的树影间高低起伏的建筑在夜色里轮廓尽显。
黄子突然出声：“哎呦，那不是住你对面那女的吗，她今晚穿得挺好看的？”
李何砚抬眼，吸了口烟。
她今天穿了条白色吊带裙。
马路对面，魏妤拿着手机，在等绿灯。
周玉茹唉声叹气：“我这要不给你打电话，你也不知道打回来一个。”
“我刚下班，想着今晚给你打电话。”
周玉茹：“你在那边生活费还够用吧？”
“够用。”
“你那兼职一个月多少？”
魏妤迟疑了下：“两千。”
周玉茹嫌弃：“不是都说这大城市待遇好，就这一丁点儿工资，还不如我们这小县城多。”
斜对面的红绿灯变了颜色，魏妤穿过马路，电话里周玉茹还在抱怨工资低，魏妤左耳进右耳出，也不争嘴，经过台球店门口。
一颗猩红的烟头抛了出来。
魏妤停下脚步，皱眉看过去，视线掠过站在树下的李何砚，顿了顿，再看向那个染着黄发的“罪魁祸首”，男生笑嘻嘻：“哎呦，我操，这扔得太快，没烫到你吧？”
电话那端，周玉茹见她一直没有说话，不由拔高嗓门叫她。魏妤收回视线，没搭理黄子，朝周玉茹道：“我在听。”
黄子看着魏妤的背影：“瞅这清高劲儿。”
李何砚斜眼看他：“你手贱？”
“啊，我这不就是跟她开个玩笑。”黄子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砚哥，怎么回事，你和这女的还认识啊。”
这时身后台球店里的人叫他：“李何砚，你还玩不玩了？”
李何砚丢了烟头：“你们玩。”
魏妤拐进巷子，昏黄的路灯下，水泥路面上静静趴着一只黑色的大狗。
周玉茹的声音清晰几分：“我刚才怎么听到了男生的声音，魏妤，你没瞒着妈妈交男朋友吧?”
“没，我在街上。”魏妤说，“刚才是别人的声音。”
周玉茹：“你可别急着交男朋友，等你毕业回来工作，我让你二姨给你介绍，你二姨前两天还跟我提起你，说她们学校校长的儿子也和你——”
魏妤有点烦了：“妈，我手机要没电了，等会回宿舍再给你回电话。”
魏妤叹了口气，走到二楼平台，身后有脚步声，接着是手机铃声，然后是他懒散的声音。
“别来，这都几点，家里待着去，能在哪儿。”
魏妤没有往后看，走到了四楼，看见了站在她门口的宋璐：“你可算回来了。”
魏妤诧异：“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没二十分钟。”
“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宋璐侧了侧身子，让她开门：“我看这个时间点你也快下班，就在这守株待兔呗，反正也能玩手机。”
门刚打开，走廊又传来脚步声。
李何砚上来了，魏妤目不斜视进了屋，宋璐也跟着进来。
门一关上，宋璐就说：“你有眼福啊。”
“什么？”
宋璐挤眉弄眼：“刚上来那男生不是住你对面？”
魏妤一顿：“是住我对面。”
宋璐目露精光：“叫什么名字？”
魏妤看她：“你问这个干嘛？”
“长得挺不错的。”宋璐一脸八卦，“他叫什么？”
“李何砚。”
“你和他关系怎么样？”
“不怎么样。”
宋璐：“那你还知道他名字？”
魏妤笑了下，拉开抽屉，拿了根发绳绑头发：“他是沈清槐的学弟。”
宋璐长手长脚平瘫在床上：“你怎么知道的？”
“那天沈清槐来找他，碰见了，一块吃饭来着。”
“那他也是清大的。”宋璐又迅速否认，“不对啊，清大不是还有几天才放假。”
魏妤神色微愣，想起那天吃饭。李何砚去上洗手间，魏妤问沈清槐和李何砚的关系，沈清槐说他是清大软件学院的。魏妤那天也随口问了一嘴，说清大本科不是还没放假。
沈清槐玩笑道：“他是个神人，觉得念清大没意思，退学了。”
魏妤明显不信，但因为李何砚回来了，没有继续深问下去。
魏妤敛了心思：“你怎么对他这么感兴趣？”
宋璐在床上翻了个身子，托着腮：“我这不是打算追他了。”
宋璐感情史颇丰富，上大学三年，男友换了不下五个。也因为这事儿，同专业的女生也不少私底下议论过宋璐私生活混乱的。魏妤对此没有什么想法，毕竟个人的生活方式不同，没有必要龃龉。
魏妤：“你认真的？”
宋璐点头：“长得又帅又干净，挺对我胃口的。”
魏妤没想到宋璐行动力这么快，一个早上就和汪洋他们熟悉了。魏妤在房间里复习，宋璐就泡在对面屋里，不时有和谐的说笑声传来。
汪洋看着手里的牌：“你那姐们脾气不是很好，上回我们打牌，她还轰人来着。”
宋璐笑眯眯：“那你可看错人了，她脾气算是我们宿舍楼最好的了。不过她准备考研，这里隔音又不太好，你们玩得时候别闹得太过呗。”
黄子：“你们哪个学校的？”
宋璐：“就这对面的。”
黄子一琢磨：“雁大的。”
宋璐打出一对A：“对，你们呢？”
汪洋嘿嘿笑起来：“我们啊，社会大学的。”
宋璐眼睛转了一圈，落在李何砚的身上，明知故问：“那李何砚呢？”
汪洋说：“砚哥和我们不一样。”
宋璐没有继续追问，她过来待了这么几个小时。李何砚也不参与他们打牌，就窝在椅子里，一边抽着烟，一边敲代码。
骨节修长的手指敲击键盘，在闹哄哄的打牌声中，依然清晰可闻。
汪洋接了通电话，回来后：“今天小乌生日，等会一块吃饭去。”
黄子：“她今天不是在医院吗？”
程小乌是念卫校的，今年是最后一年，现在被学校分配到一所医院实习。
汪洋：“她晚上过来。”
宋璐起身要走，汪洋喊住宋璐，让她晚上要没事，一块来玩。宋璐站在门口：“能叫上我朋友吗？”
黄子轻哼：“你朋友可不乐意和我们这种人一起玩吧。”
宋璐说：“黄子，你这就是偏见了，魏妤就不是这种人，不然她怎么会和我一起玩？”
汪洋无所谓:“来呗，人多热闹，乌姐二十二大寿，可不给她攒点人气。”
宋璐回到魏妤屋里，喊她晚上一块去吃饭，魏妤不明所以：“去哪吃啊？”
宋璐：“和李何砚他们啊。”
魏妤翻了页书：“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
宋璐拉她起来：“你这人怎么回事，人都是说让你一起去了，别拿乔啊。毕竟你一个女生住这。这地方鱼龙混杂的，和他们熟一点，以后有什么事，人还能帮衬你点。”
魏妤笑：“能有什么事啊？”
“那就当你陪我去，行了，就这么说定了。”
第 6 章 第六章
6.
程小乌站在巷口，嘴里嚼着口香糖，举着贴满亮晶晶廉价碎钻的手机，对着屏幕，拿手指梳理刘海。
今天是她的生日，她和小姐妹换了班，特意回去洗了个澡，换了条裙子。巷子里有眼熟的男生进出，经过她身边，上下打量一眼，流里流气道：“乌姐，今天穿这么好看，嘛呢？”
程小乌：“要你管啊。”
“是穿给砚哥看的吧？”
程小乌瞪他一眼：“那你还看？”
男生笑嘻嘻地走开：“得，我不看，还真当自己天仙下凡呢，狗尾巴草再怎么打扮也是一根狗尾巴草。”
程小乌正要回嘴，余光扫到从旁边一栋红砖楼房出来的汪洋他们。程小乌深吸了两口气，忍住了，朝他们走去：“怎么这么晚啊。”
汪洋说：“现在才五点，这不是刚好吗？”
程小乌：“李何砚呢？”
汪洋往院子里瞟了眼：“这不就来了？”
黄子和宋璐两人走在前头，魏妤被夹在其中，李何砚慢悠悠地落在后面，院门有点矮，他稍稍低了低头，迈过门槛。
程小乌走到他身边，抱怨说：“你也太晚下来了。”
李何砚说：“刚才接了通电话。”
吃饭的地方在西门美食街的二楼，进了包厢，汪洋一拍脑门：“操，蛋糕忘记拿了。”
李何砚扬眉：“哪家店？”
汪洋：“就这条街走到顶的那家朵朵熊烘培店。”
李何砚说：“票据给我，我去拿。”
汪洋从牛仔裤后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团，丢给李何砚，李何砚漫不经心地展开，随意扫了眼：“你们先吃，我去拿蛋糕。”
魏妤突然出声：“我和你一起。”
李何砚看了她一眼，魏妤说：“我顺便去买杯奶茶。”
程小乌变了脸，抿紧嘴唇。
两人走远，程小乌收回视线，扯了把汪洋的胳膊，小声嘟哝：“你干嘛把她喊来啊？”
汪洋说：“哎，这不是你生日，人多热闹。”
“我要她来热闹什么。”
程小乌忿忿地撒开汪洋的手，走进包厢。
推开玻璃门，李何砚走了进去，柜台后原本在刷剧的女生站起来：“你好，请问是要订做蛋糕吗？”
李何砚把票据放在玻璃柜台上：“来拿蛋糕。”
女生接过票据，又偷偷睨了眼李何砚，清了清嗓子：“两百。”
李何砚掏出手机准备付钱，旁边一声嘀响，魏妤已经拿手机付了钱，李何砚皱眉，魏妤轻声解释：“我付蛋糕钱，不然我和我朋友空手来白吃白喝多少有点不太好。”
李何砚眯起眼：“那你还来？”
魏妤：“拒绝不掉。”
李何砚低头看了她一会儿，半晌，意味不明地轻笑了声。
出了蛋糕店，李何砚摸出一根烟，含在嘴里点燃。
魏妤提着蛋糕盒，和李何砚始终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夏日夜晚闷燥的风拂来，他的T恤下摆迎风鼓动，偶尔被吹得敷贴在背脊，隐约露出清瘦的身体轮廓来。
经过一家奶茶店，李何砚顿住脚步，下巴指了指旁边的奶茶店：“不是说要买喝的？”
魏妤看了眼奶茶店门口排队的姑娘，收回视线：“不买了。”
李何砚掐了烟，丢到路边的绿化隔离道里：“等我一会。”
魏妤看着他走进店里，手机响起来，是宋璐打来的电话，问她拿到蛋糕了没：“拿到了。”
宋璐似乎没在包厢里：“蛋糕钱是不是李何砚付的，等会我把钱给他，不然我们两这么来蹭吃，好像有点占人便宜。”
魏妤背抵着身后的石柱墙壁，垂眸盯着脚尖：“我已经给了。”
宋璐：“你刚才说要买奶茶是借口吧，是不是早就想好要付蛋糕钱？”
魏妤没否认。
宋璐又说：“行吧，先挂了，另一半的蛋糕钱，我晚上转给你。”
魏妤笑起来：“不用，我付就行。”
宋璐：“你钱够用？”
魏妤抬头看了眼对面的街道：“这个月底就付工资了，没事。”
挂了电话，一回头，李何砚不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魏妤吓了一跳，瞥见他左手上拎着一兜奶茶，镇定自若：“你买好了，那我们走吧。”
他们回到包厢，圆桌上已经摆满了菜，只是谁都没动筷子。自然是在等她身边这号人，李何砚单手插兜，挑眉：“怎么不先吃。”
“这不是乌姐非得等你回来，才能动筷子吗？”黄子说拿筷子戳开裹着透明包装膜的碗碟，又去看程小乌，“乌姐，这砚哥都回来，能吃了吗？”
程小乌捡起果盘上的一颗葡萄往黄子身上砸：“饿死鬼投胎啊你。”
黄子手里夹着烟：“我就留着肚子吃你这顿生日宴呢，可不饿吗？”
满屋子的筷子戳塑料膜噗噗的声。
这些人到了后面，也没怎么吃菜，都在抽烟喝酒，整个包厢都是烟酒味。
程小乌和黄子对瓶吹，汪洋蹲在椅子上拍掌起哄。程小乌一饮而尽，将酒瓶搁到桌上，拿手背抹了下嘴上的酒渍，余光扫到低头看手机的魏妤：“喂，你不跟我喝一杯吗？今天我生日。”
魏妤抬眼，对上程小乌看来的目光。她今晚喝得挺多，脸颊有些不正常的酡红。看得出来她今天特意打扮过，贴了卷翘的假睫毛，眼睛显得特大，也亮。
李何砚胳膊搭在桌边，往后靠着椅背，静静看着她。
黄子阴阳怪气：“乌姐，人文化人，不喝酒。”
魏妤没搭理黄子的话，拿过旁边的啤酒罐，倒一些在玻璃杯里：“生日快乐。”
程小乌这才舒服了，美滋滋地和其他人拼酒去了。
其实这是魏妤第一次喝酒，啤酒入口，口感略带些许涩意，也算不上难喝，魏妤又倒了一小杯，浅尝了两口。
吃完晚饭，一行人又转场去K歌。魏妤让宋璐先进去，她先去个洗手间。从洗手间回来，转过拐角，就看见包厢门口有一对模糊的人影。
“我今天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我今天这身衣服啊？”程小乌说，“李何砚，你怎么这么直男啊？”
李何砚嘴里咬着烟，含混地应了句：“不错。”
程小乌晃着他的胳膊：“今天我生日，你不说些什么吗？”
“服了。”李何砚散漫笑笑，“还没听烦？”
“你还没跟我说呢。”
李何砚：“生日快乐。”
魏妤从两人身边经过时，两人都停下不说话了，李何砚往旁边站了站，掀起眼皮，看着她进了包厢。
程小乌等魏妤进去了，又去问李何砚：“你觉得她怎么样？”
包厢嘈杂，李何砚没听清：“什么？”
程小乌换了个问法：“她长得是不是比我好看？”
李何砚弹了弹烟灰，点了两下头，敷衍地说：“嗯，比你好看。”
程小乌警觉起来：“那你是不是喜欢她，你不许喜欢她。”
程小乌还想再说些什么，这时汪洋推门出来：“乌姐，你怎么还不进来呢，黄子正准备给你献唱一首呢。”
李何砚抬了下头：“你进去吧。”
程小乌执着：“那你呢？”
李何砚拿下嘴里的烟：“我抽完这根就进去。”
包间里又是烟熏雾绕。
魏妤发现这些人就不是来唱歌，而是又换了个场子继续抽烟喝酒，闹到快凌晨才结束。
时间太晚，宋璐没有回家，还是住魏妤那。魏妤给她拿了套自己的睡衣，宋璐洗完澡出来：“我把蛋糕钱转给你了。”
“真不用。”
宋璐转过脸看她：“那你生活费够不够，又是蛋糕又是奶茶，今天也快花了三百吧？”
今晚吃的菜都是重调料的，魏妤回来就喝了一杯水，这会又倒了半杯：“奶茶是李何砚付的钱。”
宋璐说：“我看那个李何砚好像还挺大方的，今晚吃饭和唱K都是他掏的钱。”
魏妤想起先前在包间门口，撞见程小乌拉着李何砚的手说话的样子：“毕竟今天是他女朋友生日，掏钱也是应该的。”
宋璐啼笑皆非：“他女朋友，谁？那个程小乌？”
“不是吗？”
“你觉得是？李何砚对她跟对汪洋他们差不多，纯粹是当哥们处着。”宋璐拿手指缠着发尾，“不过，我算是看出来了，这李何砚对我也压根没什么兴趣。”
第 7 章 第七章
7
魏妤在奶茶店里忙了一整天，从店里出来，已经很晚了。空气里起了点凉风，周边的餐饮店几乎关了门，街上人影疏落。
锁好门，几个年龄比较小的店员说要去吃烧烤，问魏妤和郑潇潇去不去。
郑潇潇拉长手臂，伸了个懒腰：”姐姐年龄大了，熬不起夜了。”
几个年轻小男女嘴上说着潇潇姐哪里年龄大了看着比我还小，然后嬉笑推搡着走远了。
郑潇潇回头去看魏妤：“要不要我送你一趟。”
郑潇潇每天开着电动车来上班。
魏妤摇头：“我住的地方离这挺近的，走路回去就行。”
郑潇潇跨坐在车上，握住车把：“那你注意安全，这大晚上乌漆嘛黑的。”
从西门到南门步行，走得快点，只要十分钟。
魏妤穿过马路，临近巷口，敏锐地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呼吸一紧，她不动声色地放缓下步，借着看手机屏幕，余光瞥见脚边的水泥地面有男人的影子。
魏妤深吸了口气，没有回头，加快步伐。
黑沉沉的楼梯口，就像一个漆黑的深井。
魏妤心脏剧烈跳动，几乎快跳出嗓子眼。她连走带跑，身后那人也加快了速度。到了四楼，她穿过走廊，李何砚的房门突然打开，魏妤吓了一跳。
李何砚察觉到她的反常的状态：“怎么？”
魏妤呼吸急促：“有人跟踪我。”
李何下意识往楼道口瞥了眼，寂静的走廊没有一个人影：“你没看错。”
“没有。”
李何眉头皱起，握住她的手腕，扯进屋里：“在这待着。”
他转身又去开门，魏妤神色紧张：“你去哪？”
“我出去看看。”李何砚稍抬下颌，“锁好门。”
魏妤看着他走出去，连忙插上门梢。
李何砚放轻脚步，慢慢踱步到楼道口，他手撑着栏杆，探出脑袋，随意扫了眼楼道，捕捉到台阶露出的一角黑色球鞋，懒洋洋地开了口：“大半夜地跑这儿来溜街呢？二丁？”
二丁露出脸来：“砚哥，这么晚还没睡呢？”
李何砚：“你不是也没睡？”
二丁嬉皮笑脸：“这不是来找人吗？”
李何砚没有跟他打哑谜：“这才出来几天，又想进去了？”
二丁一时讪讪的：“我真是来找人了的，那妹子误会了，哥。”
魏妤冷静下来，开始打量起了李何砚房间的格局。这是第一次踏进他的屋里，除其那晚搬来时，在门外匆匆一瞥。
房间凌乱，没什么多余的家具，桌上摆放着台黑色的电脑，半包烟盒和几罐啤酒，那张打牌用的四方小桌收起来，塞进书桌腿和墙角的缝隙中。
床尾搭着几件短袖和牛仔裤，裤腿几乎扫着地板。
身后传来敲门声，唤回了魏妤的注意力。
她拨开插销，看向他：“人呢？”
李何砚：“走了。”
魏妤变了脸色，拿出手机：“我要报警。”
李何砚一把抢过她的手机，低眸瞅着她：“报了警，然后呢，要怎么说？”
魏妤淡声：“如实说，还要怎么说？”
“说他尾随你，你觉得警察能信？”李何砚说，“警察办案讲证据，再说这里又没有监控，人警察凭什么信你？”
魏妤吸气：“所以就这么放过他？”
李何砚把手机还给她：“我和他说了，他下回不敢跟你。”
魏妤反问：“那别人呢？”
“也不敢。”李何砚翻开桌上堆着零散的动物，找出一包烟来，“即便你报警了，也就是关个四五天，你觉得他能怕？”
魏妤没说话，这类事情为何屡见不鲜，无非是因为惩罚力度太小。可是就这么放过他，她也不甘心。
魏妤抬头：“难道因为惩罚力度小，就该这么放过他?”
李何砚将烟塞到嘴里，盯着她两秒，不咸不淡道：“你要是觉得这么放过他，便宜他了，那你报警吧。”
魏妤转身要回自己屋里打电话。
“在这打。”
魏妤顿了顿，回头看了眼李何砚，拿出手拨出号码，举到耳边：“你好，我要报警。”
到了警局，二丁还是那副说辞，说他只不过来找人，怪魏妤疑心过重。警察捡起旁边的文件夹敲敲了桌面，目光锐利：“你大晚上的去找谁？”
二丁眼神心虚避开：“我兄弟住他们那楼里。”
“你兄弟叫什么名字？”
二丁踟蹰，抓了抓头发：“他叫——”
警察扔了文件，面色一沉：“编，再编？你才刚出去几天，丁坤，你当我老年痴呆，不记得你了，是吧?”
做完笔录，魏妤从警局出来，几步远的路灯下，李何砚嘴里叼着根烟，单手插兜，仰脖一瞬不瞬看向掩映在葱郁枝叶间的那盏橘黄的路灯。
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他身形高高瘦瘦，身上是一件单薄的黑色T恤，透着几分难以言明的孤寂感。
魏妤站在台阶上，莫名想起那天半夜里，他倚着走廊墙壁抽烟的画面。直到他夹下烟头，扭头看过来，薄薄的烟雾模糊了他的眉眼。
“今晚谢谢你了。”
李何砚把烟丢在地上，抬脚碾了碾，掀起眼眸看向她：“想没想过，人出来后，你要怎么办？”
魏妤神色一滞。
李何砚低声：“现在知道怕了？”
“我没怕。”
李何砚慢悠悠地点点头，说不上是真心还是讽刺地夸了句：“嗯，够有胆啊。”
这个点了，街道冷冷清清，也没什么出租车经过。
警察局离他们住的地方还有一段距离，魏妤打开叫车软件试图拦车，等了十分钟没有揽到一辆车。
这时李何砚的电话响了起来，他连看也没看，就直接按了接听键：“在门口。”
过了会儿，一辆灰色有些破旧的汽车从远处驶来，最后停在两人跟前，汪洋推开车门下来，打了个哈欠：“这大晚上的，你们怎么上这地来了？”
李何砚没多说：“遇到了点事情。”
汪洋碍着魏妤在场，也没多问：“上车吧，乘着我爸还没醒，等会还得把车给他送回去。”
李何砚拉开副驾驶车门，一俯身，坐了进去，魏妤照旧坐后面。
汪洋手指勾着钥匙，跟着李何砚进了屋：“哥，怎么一回事啊，你怎么和她大半夜跑警局去了？”
李何砚：“二丁晚上尾随她，她报了警。”
汪洋操了一声：“二丁那小子又犯老毛病了？”
汪洋又回味过来：“不对啊，那你怎么也跟着去了？”
李何砚打开电脑，桌上零碎的东西推到一边：“不是说要把车子送回去？还不走，不怕汪叔明儿抽你？”
汪洋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快凌晨两点了，是真够晚的了。他家老子明天还要用车拉客，耽误不得，汪洋没再嘴贫：“行，我先走了，可困死我了，明天来找你啊。”
回来后，魏妤也懒得洗澡，就上床歇下，身体很疲倦，意识还是清醒着。
房间里是空调运转的声响，过了会儿，走廊又响起一阵开门关门声，应该是汪洋走了。
魏妤躺了会儿，不免想起李何砚先前问的那句想没想过他出来后怎么办。她说不怕，其实多少有些逞强的意味。
怎么可能会不怕。
第 8 章 第八章
8
隔天是周六，魏妤不用去店里。醒来时，手机进来一条短信，是银行的打款信息，奶茶店的工资发了。
魏妤登录微信，给房东阿姨转了房租和押金。还剩下两千，她想了想，又给周玉茹发了五百。
八点，周玉茹看见了微信转账，给她打来电话：“怎么突然给我转钱了。”
魏妤拿起玻璃杯喝了口水：“这个月底不是你生日，我先把钱给你。”
周玉茹声音听着很高兴：“哎呀，那你给我转五百，你自己生活费还够不够？还是你孝顺我，我生日，就没见你哥给我发过一块钱。”
周玉茹兀自讲了会儿，后面说尽兴了，才道：“那先不聊了，我得去菜市场买菜，给你哥炖鸡汤补一补，去晚了就没了。”
魏妤嗯了声，挂断电话，再去看书。
却迟迟进不了状态，叹口气，想起楼顶晾晒的衣服还没收。
开门出去，李何砚的屋里还关着门。
魏妤估计他还在睡，毕竟昨晚回来的时候，都快三点了。
楼顶有别的女生在洗衣服，是住在她隔壁的一对小情侣。上下楼时，碰见过几次。女生朝她笑笑，主动搭话：“哎，你是雁大的吧？”
魏妤：“对。”
女生挺热情的：“我叫程鑫，是农大的，哦，我去年刚毕业。”
魏妤弯唇：“魏妤。”
两人聊了几句，魏妤抱着晒干的衣服下楼，经过李何砚的门口，他的屋里敞着门，但没看见他的人影。
也不怕屋里遭小偷。
回到房间，手机上有两通未接电话，都是宋璐打来的。魏妤按了回拨键，电话没通，魏妤放下手机，没再继续打。
走廊响起一道柔柔的女声。
“你出门，怎么也不关门啊，不怕招贼么？”
“能有什么东西可丢的。”
满不在乎的男声响起，是李何砚的声音。
衣服折好，放入衣柜。
魏妤又重新坐回书桌前，看到了十点半，合上书本，关了空调，拿上钥匙出门。
对面的屋里的门还是敞开着，他坐在电脑桌前，手指敲击着键盘。旁边坐着个穿着黑色背心和牛仔短裙的女生，贴身的牛仔裙包裹着圆润的曲线。女生的手肘抵在他肩胛骨，几乎整个人要贴到他身上。
电脑在跑数据，一串串代码。陈巧看不懂，无聊地拿手指东碰碰西摸摸桌上摆放的东西。
李何砚眉头轻皱：“别乱摸啊。”
陈巧轻轻切一声，偏头看向门外正好看见从门口经过的魏妤，她勾起唇角：“哎，那女的是谁啊？”
李何砚掀眸瞧她，淡声：“哪个女的？”
陈巧嘟起嘴：“就住你对门那屋的，她刚才经过，往我们这看了眼，怕不是误会了什么。”
李何砚顺势瞟了眼走廊，压根就没看到什么人影，他收回视线，重新看向电脑，扯了扯嘴角：“能误会什么？”
“误会你跟我好上了呗？”陈巧倾身靠近几分，身上廉价的香水味扑鼻袭来，手不安分地落在他的裤头上，“我今天特意拎着这个破电脑来找你，李何砚，我什么意思，你应该不会不知道吧？”
隔着一层粗糙的牛仔裤布料，指尖似乎能清晰感受到他体温的热度。
李何砚偏头，扬眉，漆黑的眼睛望向她。
陈巧突然心跳得厉害，暗骂自己不争气。明明李何砚比她还小几岁，但被他这么一看，莫名就口干舌燥。他似乎总有这种本事，一脸从容地看别人为他抓心挠肝。
静默半晌，李何砚垂眸点点头，哼笑两声：“知道。”
陈巧脸上一喜，正要开口，李何砚拨开她的手，神色松散：“可我没兴趣睡你。”
陈巧脸色难看地摔门离开，迎面撞上黄子和汪洋他们，黄子笑嘻嘻的哎呦了声：“这谁啊，不是巧姐，怎么上这儿来？”
陈巧狠狠瞪了黄子一眼，踩着高跟鞋笃笃走远了。
汪洋慢悠悠晃了进去，问李何砚：“砚哥，你惹着巧姐了，她怎么今儿上你这来了？”
黄子把自己摔在床上，手肘垫在脑后：“还能为什么？这么明显还看不出来，这不是准备来泡砚哥呗。”
汪洋惊讶：“我操，这什么时候的事儿？”
“前两天在楼下打台球，巧姐就有这意思了。”黄子坐起身，看向李何砚，“说真的，其实陈巧身材挺好的。”
李何砚合上电脑起来，点了一支烟：“要睡你去睡。”
黄子摸着下巴，咂咂嘴：“这巧姐身材是好，但这脾气我可受不了。”
汪洋嘲笑：“说得你想泡就能泡得到似的。”
魏妤打包了份馄饨回来，正好看到站在门口的汪洋，汪洋朝她举了下手：“出去买午饭？”
魏妤嗯了声，又想起昨晚他半夜来接她和李何砚的事儿，那会她太累，也忘了和他道声谢：“昨晚谢谢你。”
说完，就看见原本站在桌边把玩着打火机，和黄子说话的李何砚停了话头，侧眸向她投来一眼。
他今天难得身上穿了件白T恤，肩膀线条耷拉下去，一副懒散劲儿。
“客气。”汪洋抬手摸了把后脑勺，咧嘴笑，“哎，这两天怎么没见到宋璐？”
魏妤弯唇：“她这两天去海城玩去了，没在雁南城。”
黄子促狭一笑：“洋哥，你问那宋璐干嘛，要追她吗，我跟你说，这宋璐可是个会玩的？”
汪洋说：“追什么，就觉得她说话挺有意思的。”
黄子不信，又问：“那女的刚才谢你什么？”
汪洋伸手指了指李何砚：“昨晚砚哥和她上警局去了，半夜叫不到出租车，砚哥喊我去接他，顺道也把送她回来。”
黄子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李何砚，又想起那天他朝魏妤扔烟头，李何砚问他是不是手贱。
这啥情况？
黄子想八卦一番，又忍住了。
魏妤进了屋里，关上门，回想起刚才那一瞥，好像没见到先前的那个女生，也不知道是不是走了。
魏妤自嘲一笑，伸手去解打包袋，老板打的结有点紧，魏妤昨晚刚修剪了指甲，折腾了好一会才解开袋子。
走廊里忽然响起一声闷重的撞门声，紧接着是男人怒吼声。
“你真打了，程鑫，你凭什么不问问我？”
“我说没说过我要考研，现在不想要。你说得好听，生下来你爸妈会带，现在养一个小孩要多少钱，你算过吗?”
魏妤开门出去，就见到隔壁屋里的男人光着膀子，气得脸红脖子粗，一脚重重踹在门上：“我□□妈的，程鑫，这回我要是再来找你，我他妈跟你姓。”
程鑫抬手抹了下眼睛，往屋里走，瞥见走廊的里的魏妤，勉强地挤出一个笑容，便走进了房间，关上门。
黄子叼着烟堵在门口，啧啧了两声：“这女人书念得越多，心越狠，男人地位也就不稳喽。”
魏妤听到，转过头，瞥了他一眼。
黄子脸一僵：“哎呦，我这话可不是冲你。”
魏妤淡淡嗯一声，回到屋里，馄饨的汤冷了，魏妤慢慢吃完，打了个结扔到垃圾桶里。
黄子看完这一出闹剧，觉得没意思，又跟没骨头似的在李何砚床上躺着，盯着天花板：“无聊啊，喊人来打扑克啊？”
汪洋在用电脑玩桌球，头也不回：“你喊呗。”
黄子从兜里摸出手机，拨了一通号码：“带两副牌，来砚哥这儿打牌，带女朋友来啊，女朋友好不好看，好看带来，丑就别带了啊。”
李何砚洗了澡出来，往门口瞥了眼：“外面吵什么？”
黄子抖着腿：“就住你对门那女的把孩子给打了。”
李何砚扬眉：“我对门那女的？”
汪洋打完一局桌球，说：“不是，是魏妤旁边那屋里的一对情侣，女的瞒着她男朋友把孩子给打了。”
“对，就是这事儿。”黄子暗示了句，“砚哥，你以后找女朋友可别找这种读书厉害的女生，心肠忒狠了，自个亲身骨肉都能说不要就不要。我看你住你对门的那个女的也是这种狠角色。”
李何砚从袋子里翻出了瓶矿泉水，没当一回事儿。
第 9 章 第九章
9
魏妤两天没和宋璐联系，周五下班的时候，突然接到了宋璐的电话，一开口就让她后天请两天假，说带她去个好地方。
魏妤站在路边等公交车：“去哪？”
“就雁南城的温泉山庄。”
魏妤：“大夏天的去泡温泉？”
“也可以泡冷泉，那里还蛮好玩的。这不是刚好是淡季，我爸的朋友是那儿的负责人，免费让我带几个朋友去玩，这免费的羊毛能不使劲薅？”
魏妤笑了：“就我们两个吗？”
“我还叫了汪洋和李何砚他们，不过李何砚还没回我信息。”宋璐说，“哎，我手机要没电了，先挂了。”
回到南门的出租房，楼道的灯坏了。
魏妤拿出手机，开了手电筒，一束白色的光圈照亮灰扑扑的楼梯。到了四楼，李何砚的屋里突然传来中年男人的说话声。
“我知道你恨你爸，可他不是自杀了，都过去两年了，你还——”
“我他妈让你闭嘴，你听不懂人话是吧？”
什么东西砸在门上，咚的一声闷响，魏妤眼皮跳了下。
过了会儿，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开门出来，见到站在门口的魏妤，神色不太自然地顿了顿，匆匆抬脚离开。
半敞开的门板后，李何砚站在床尾，低头拼命吸着烟。他的状态不太对劲儿，浑身被一股低气压笼罩着。
魏妤下意识要离开，下一秒，李何砚似有所察觉般地抬眼看过来，他眼眸漆黑，她的嘴唇动了动，还未来得及出声，胳膊突然一紧，被他拽进屋里。
李何砚扣住她的手，把她用力摁到墙上。背脊重重撞上身后的墙壁，肩胛骨一阵发麻，魏妤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
李何砚垂眼瞧着她：“你都听到什么了？”
魏妤抬头，没有回避他的视线：“你父亲自杀的事儿。”
李何砚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忽然扯着唇笑了下：“你还真他妈的直接。”
魏妤动了动被他攥住的手腕：“能松手吗，你攥疼我了？”
闻言，李何砚松了手劲，魏妤抽回手，另一只手去揉刚才被他握住的地方。李何砚瞥一眼，她的手腕，他刚才握住的地方起了红印。
两人谁都没开口说话，空气一时十分静谧。
门外忽然响起了汪洋和程小乌的谈话声，李何砚靠着床尾，看她打开门，走了出去。
魏妤迎面碰上程小乌和汪洋，也没打招呼，汪洋愣了下，再回神时，魏妤已经开门进了屋里。
“哎，砚哥，魏妤怎么跑你屋——”汪洋话了说一半，瞅见丢在地板上一滩水迹，还有空了的泉水瓶子，没忍住问，“你和魏妤动手了？”
李何砚说：“我不打女人。”
汪洋：“那这一地的水怎么回事？”
李何砚避而不答：“这么晚来找我，有事？”
“宋璐给我发信息，说下周请我们泡温泉。”汪洋说，“她不是给你发了信息，你怎么不回她消息，她还问我你是不是把她删了。”
程小乌拿着拖把那一摊水迹拖干，阴阳怪气说：“她谁呀，她发信息，李何砚就一定要回吗？”
汪洋：“那人请你泡温泉，你不去喽？”
程小乌气呼呼，一咬牙：“拿人的手短，我才不去。”
浴室里热气氤氲。
魏妤光着身子站在镜子前，扳过肩头，看向镜子，肩胛骨那块肌肤被碰了一块乌青，手指覆上去按了按，倒是不太疼。
魏妤拿过浴巾，擦干身体，套上睡裙。
宋璐又打来电话：“你和你们店长请假了没？”
魏妤手指拨了拨书本：“忘了。”
“这也能忘，赶紧问问啊，我后天回来，我们就直接出发。”
魏妤犹豫了一下：“要不我还是不去了。”
“别啊，我打算乘着这次和李何砚表白。”
第二天到店里，魏妤和店长提了要请两天假的事儿，店长倒也没过问具体事由，一口便答应下来。
说完请假的事，陆续有几个客人来点单。
魏妤拿过杯子贴标签，又放到料理台调奶茶。
郑潇潇抬手撞撞她的胳膊，压低声音问：“你刚才找店长说什么呢，打算辞职不干了？”
魏妤：”不是，我打算请两天假。“
“干嘛去？”
“朋友有事。”
忙碌了会儿，又清闲了几分钟。
郑潇潇又来找她聊天：“还有半个月也就开学了，你开学还做吗？”
魏妤：“我就做到这个月底。”
郑潇潇嘀咕：“也是，你这个学期都大四了，应该也要写论文什么的吧。”
“应该是。”
郑潇潇从前面的围裙口袋里掏出手机刷朋友圈，刷了一会儿，又唉声叹气：“人家暑假，穿比基尼坐游轮出海，拍拍美美的照片发朋友圈，只有我们苦兮兮窝在奶茶店干活。”
话刚说完，郑潇潇的手机铃声响起，她按了接听键：“谁说的，再给我打电话就去死来着。”
那端不知说了什么，郑潇潇的语气又软化下来：“那你晚上来接我下班，四点就来，不热，我们店里有空调，热不到你。”
郑潇潇讲完电话，又去刷朋友圈。
魏妤说：“你男朋友？”
“是啊，宅男一个，天天窝家里打游戏。”郑潇潇像被开了个口子，叨叨抱怨，“脏衣服堆到洗衣机旁边的脸盆里也不懂扔进去，懒死了，要不是他那张脸还看得过去了，谁爱伺候谁伺候去。”
魏妤莫名想起李何砚，他那张脸，应该不缺女人给他收拾这些。
郑潇潇抱怨了会儿，又觉得没意思：“哎，你有没有男朋友？”
“没有。”
郑潇潇瞪眼：“不会一直单身到现在吧？操，你们学校的男生也太没眼光了吧。”
“以前谈过一个。”
郑潇潇兴致勃勃：“怎么分的？”
魏妤看她一眼，笑说：“他妈妈不太喜欢我。”
郑潇潇无语：“就这因为这个原因？”
魏妤笑：“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你那前男友别是个妈宝男吧。”郑潇潇又正经了神色，拍拍魏妤的肩膀，慎重其事，“祝你以后找到更好的。”
“来两杯原味奶茶。”
声音有点熟悉，魏妤顺着声音看向门口，汪洋见到她，眼睛一亮：“哎呦，你在这兼职呢？”
魏妤走到操作台后，问：“中杯还是大杯？”
“中杯，算了。”汪洋又说，“还是两杯大杯吧。”
魏妤打出单子，贴到纸杯上，汪洋看着她：“宋璐请我们去泡温泉，你去吗？”
魏妤含糊其辞：“看情况。”
又有两个客人来点单，汪洋往旁边站了点，继续说：“你也来呗，一起玩，砚哥也会去。”
郑潇潇把做好的两杯奶茶递给汪洋，汪洋接过袋子：“走了。”
魏妤点头，郑潇潇见汪洋走远了，才说：“这人谁啊？”
魏妤倒是不清楚要怎么介绍汪洋，顿了两秒：“邻居。”
邻居的朋友，也算是邻居了。
郑潇潇说：“你请假两天是去泡温泉啊。”
魏妤：“还不知道去不去。”
“干嘛不去啊。”郑潇潇托腮，“虽然夏天泡温泉听起来有点奇怪，但也蛮好玩的啊，你们多少人去啊？”
魏妤算了下人数：“大概五六个。”
郑潇潇星星眼：“介意加我一个吗？”
魏妤：“我晚上问下。”
郑潇潇催促：“现在问呗。”
郑潇潇一眨不眨的盯着她，魏妤头皮发麻，拿出手机宋璐发了条短信。很快就收到宋璐的回复：谁啊，你交男朋友了？
魏妤：店里的同事。
宋璐：女的？
魏妤：对。
宋璐：不会来和我抢李何砚吧？
魏妤有些无语：人有男朋友。
宋璐：开个玩笑，有男朋友啊，有男朋友好，让她来吧，她男朋友要是愿意来，也可以来。
魏妤和郑潇潇转述了宋璐的回答，自然省略了抢李何砚的那句话，郑潇潇笑盈盈：“谢啦!”
第 10 章 第十章
10
汪洋拎着两杯奶茶到李何砚的屋里。
“你猜我刚才看到谁了？”
李何砚正在敲键盘，闻言，头也没抬：“见到谁了？”
汪洋拎过一张椅子坐下：“魏妤，没想到她在西门的奶茶店兼职，那围裙一套，还蛮有奶茶小妹的范。”
李何砚眼神微动。
汪洋没察觉：“后天泡温泉，你真不去？”
“不去。”
汪洋拆了塑料管，捅破奶茶塑封，不死心：“一起去吧，你不去，我也没好意思去啊，那宋璐会邀请我们，还不是冲你来着。”
李何砚抬手捏了捏脖颈：“知道，你还答应？”
汪洋嚼着珍珠：“这不是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去玩玩。”
李何砚关了网站：“别让人掏钱。”
汪洋喝完最后一口奶茶，远远投到垃圾桶里：“这道理我懂，咱又不是吃软饭的。”
李何砚放在旁边的手机这时亮了起来，屏幕上是一串号码，没有备注名字。李何砚看都没看上一眼，直接按了挂断键。
汪洋看了眼：“怎么不接啊，女人的电话？”
李何砚皱眉：“我二叔。”
“你二叔回来了？”
“前几天和他老婆来雁南城一趟。”
汪洋：“那你上回屋里一地的水，是他来找你了？”
李何砚淡淡地嗯一声。
临下班之前，郑潇潇的男朋友还没到，宋璐倒是先来店里找她了。等魏妤下班后，两人直接在西街的美食街解决了晚饭。
魏妤等着煲仔饭上来的功夫，问她：“不是说明天才回来吗？”
“太无聊，这不是就直接回来。”宋璐双手托着下巴，左右看看了一圈，“而且李何砚还没说要不要去。”
魏妤不知道宋璐是怎么说的，出发的当天，李何砚还是来了，他穿着黑色的T恤，看着似乎没睡醒，除了他和汪洋，黄子还带上了他的女朋友。
魏妤有些意外程小乌没来，问了一句，汪洋说：“她在医院忙着呢。”
宋璐惊诧：“她还是医生啊?”
汪洋笑了：“你瞅她那样，像是医生吗？她学护士的，就这附近的卫校毕业，今年最后一年在医院实习。”
宋璐：“看不出来啊。”
汪洋：“她那样子是看不出来学护士的。”
七点的时候，郑潇潇才姗姗来迟。
魏妤随口问了句潇潇是怎么请假的，郑潇潇：“还能怎么说，就说我约了医生要打胎。”
魏妤：“......”
坐在她们身后的黄子的女友京京吹了一声口哨：“姐妹牛逼。”
郑潇潇回头：“小场面，小场面。”
魏妤从包里拿出耳机，郑潇潇兴冲冲地分走一只耳塞：“听什么啊，我也听听。”
没听两秒，郑潇潇便拔掉，一脸便秘的表情：“你出来玩，还听英语短文？”
魏妤笑：“听着玩。”
郑潇潇无语望天：“服了，你们这些考研党。”
郑潇潇靠回座位，自个玩手机游戏去了。
车子开上上大道，刺眼的阳光透过车窗照到脸上，魏妤不适地闭了下眼睛，拉过遮光窗帘，视野里暗了下来。
郑潇潇靠着她肩头，闭眼睡着了。
车厢静谧，除了身后的黄子和他女友偶尔发出的打情骂俏声。
魏妤切了首英文歌，又调高了音量。
车子一到地方，李何砚和汪洋率先下车，到旁边去抽烟。
郑潇潇感叹了句：“别说，这个李何砚长得比我男朋友帅多了。”
魏妤也跟着扫了一眼，李何砚弓着背，手里夹着根烟，宋璐朝他走去，说了什么。李何砚挑了眉，把烟盒和打火机丢给了她。
魏妤收回视线，郑潇潇：“你那朋友是在追他吧？哎，这种男生女人缘好，真追到手了也麻烦。”
“麻烦什么？”
郑潇潇眨眨眼：“每天得防着别的女生跟他撩骚呗。”
魏妤想起那天出门，瞥见趴在李何砚肩头的那个身材性感的女生，他女人缘确实挺好的。
虽然说夏天是泡温泉的淡季，但周遭仍有不少游客来往，大多数都是父母带着孩子来的。
宋璐去大堂拿了钥匙，领着他们往一栋两层小楼，院门推开，里面就有个露天泳池，京京哇一声，掏出手机拍照：“我得拍给小乌看。”
汪洋说：“你别刺激她了，我们来玩，她还在医院干活，别回头生气，给我们拉黑了。”
“那我不发给给她了，拍下来我自个看看。”
黄子揽着京京的肩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起哄说：“你就发给她看，刺激她一下。”
进了客厅，各自挑了房间，郑潇潇和其他人也不太熟悉，便和魏妤住一间房。
魏妤去了洗手间出来，郑潇潇半坐半躺在床上：“刚才你的手机响了，好像你是妈打来的。”
魏妤嗯了声，拿了手机到阳台，回拨电话，等了几秒，电话才接通，周玉茹问：“魏妤，刚才给你打电话怎么没接？”
“去洗手间，没看到。”
周玉茹说：“是店里在忙吗？”
魏妤：“今天没去店里，和朋友出来玩两天。”
“这大热天的，去哪里玩啊，别到时候中暑了。”
“雁南城的一个温泉山庄。”
周玉茹叹口气：“这去温泉山庄要花钱吧，你自个在雁南城，花钱也不要大手大脚，这大城市物价高。”
魏妤蹙眉，想解释些什么，突然间又失去了兴致：“嗯，我有分寸。”
挂断电话，魏妤长吁一口气，垂眸，李何砚站在楼下，他旁边站着宋璐，两人说着话，宋璐忽然伸手捡起掉落在他肩头的一片叶子。
宋璐扔了叶子，转过头，看见楼上的魏妤，朝她挥了挥手：“你站在那里干嘛，下来玩啊。”
闻言，李何砚手插在兜里，抬眸看她一眼。
魏妤避开他的眼神，晃了晃手里的手机：“打个电话先。”
晚上吃过晚饭后，黄子和京京去泡温泉。他们几个在大厅打扑克。魏妤觉得热，换了件红白拼色针织吊带下来，坐在郑潇潇的左手边。
郑潇潇忽然哎了一声：“魏妤，你这肩头怎么淤青了，碰到哪了？疼不？”
魏妤顺势瞟了眼：“没事。”
转头，刚好看到李何砚在看她，准确的说，他是在看她肩膀的那块乌青。
郑潇潇又说：“哎，你皮肤好白，我们这么一对比，肤色差距也太特么明显了。”
宋璐拿了瓶乌龙茶，插入话题：“你们男生是不是都喜欢皮肤白的？”
汪洋拆开新买的扑克盒塑封膜：“那也不一定，我吧，看身材。”
宋璐去看李何砚：“那你呢？”
李何砚应得敷衍：“看感觉。”
宋璐撇撇嘴：“你这也太笼统了。”
牌打了没几局，黄子和京京泡得满脸通红地回来了，汪洋一见他两，就打趣：“你两这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
京京：“你才猴屁股呢。”
汪洋贱兮兮：“不是干坏事去了？”
黄子：“操，你骚不骚，这么多女的在呢。”
汪洋平常开玩笑说顺口了，忘记了跟前还有魏妤她们，略微尴尬地挠了下头。
京京面皮微红，岔开话题：“你们是在打牌么，加我一个。”
魏妤刚好不想玩，她让出位置：“你坐我这。”
宋璐抬起头看她：“你不玩了？”
“不玩。”魏妤起身，“我出去打个电话。”
李何砚轻抬眼皮，扫了眼魏妤出门的背影。
汪洋小声说：“她是不是给男朋友打电话。”
“你一个男的怎么这么八卦。”宋璐说，“哪来的男朋友，她和她前男友早就分了，李何砚也认识。”
汪洋看向李何砚：“哥，你还认识魏妤的男，嗯，前男友？”
第 11 章 第十一章
11
魏妤走出客厅，温泉村位于深山处，夜晚的温度不太高，院里空气清凉，偶有几声虫鸣。
深吸了口气，身后有脚步声，魏妤回头，是李何砚。
他瞟一眼她的肩头：“撞疼了？”
魏妤微愣，过了会儿，才意识到他指的是她的肩头：“要我说撞疼了呢？”
李何砚盯着她看了两秒，半真半假：“那让你打回来。”
“算了。”
李何砚想了想，又补充了句：“那天心情不太好。”
“看出来了。”
魏妤嘴唇动了动，李何砚偏头问：“想问什么？”
“那人是你什么人？”
李何砚斜倚着墙壁，双手插兜，眼望院外电线杆子上悬挂的昏黄灯泡，扯了扯嘴角:“我二叔。”
魏妤点到为止，没再继续问下去，也没问他父亲自杀的原因。
旁边响起打火机擦亮火苗的声音。
魏妤下意识看了一眼，李何砚接触到她看来的视线，衔在嘴里的烟不易察觉地顿了下：“不能抽？”
“不是。”魏妤伸手指了指屋里，“我只是想和你说一声，我先进去了。”
李何烟咬着烟，淡然地点了下头。
经过客厅，宋璐他们还在打牌。魏妤没有参与进去，直接上楼回到房间，拿了换洗的睡衣，又打开了卫生间的灯。
洗完澡出来，郑潇潇不知道什么时候回的房间，正躺在床上跟她男朋友视频：“跟你说，这次来玩的那群男生中，有一个长得超帅。”
“比我帅吗？”
“你和人家就不是一个档次的。”
“郑潇潇，谁是你老公你搞清楚一点？”
郑潇潇捂着嘴嘻嘻笑，眼眸一转，见魏妤擦着头发出来了。她清了清嗓子，坐起身：“不跟你说了，我要去洗澡了。”
魏妤看她一眼：“他们都打完了？”
“没呢。”郑潇潇说，“我玩了一会儿，觉得无聊，先回来了。”
魏妤点头，拿过吹风机，开始吹头发。
头发吹得半干，魏妤就关了吹风机。舔了舔嘴唇，有点口渴，拿上手机，出门。
自动售货机就放在楼梯口，离一楼很近。
魏妤听到楼下的笑闹声，忽高忽低。
“那到我问了。”是宋璐的声音,“你谈过几个女朋友？”
“你问砚哥这个干嘛？”
“能干嘛，这不是明摆的事嘛？”
“哎呦。”
暧昧的起哄。
魏妤指尖轻点屏幕，一声啪嗒，吐出了两瓶矿泉水。
拿着两瓶水，回到房间，郑潇潇在阳台擦头发，歪头问她：“你去哪里了？”
魏妤：“在售货机那买了两瓶水，你要吗？”
“给我一瓶吧。”
魏妤把另一瓶水放在桌上，郑潇潇说：“我等会给你钱。”
“不用，没多少钱。”
“那谢谢啦。”
魏妤不清楚宋璐他们玩到几点，她和郑潇潇十点多就睡下了。
半夜，魏妤是被郑潇潇推醒的，郑潇潇白着张脸：“魏妤，我突然肚子好痛哦。”
魏妤按亮了台灯：“是吃坏东西吗？”
“好像不是。”郑潇潇皱着眉，“是右小腹疼。”
魏妤掀开被子下床：“你穿上衣服，我们叫车去医院。”
两人换好衣服，魏妤想了想，拿出手机给宋璐打了个语音电话。等了快一分钟，还没接通，魏妤又试着打给李何砚，他接了，语气是刚睡醒的暗哑低沉：“有事？”
“郑潇潇身体不舒服，我打算送她去医院，你能帮——”
他打断：“行，知道了。”
接着那边传来窸窣的穿衣服声，扣皮带的声音，他似乎忘记了按挂断键。
魏妤和郑潇潇下楼，在客厅里等了会儿，院子外面响起一声短促的鸣笛声。两人出去时，李何砚刚好推开车门下来，手搭在车门上，冲她抬抬下巴：“上车。”
魏妤和郑潇潇一起坐在后座，李何砚也坐上了驾驶座。
车里没开照明灯，只有仪表盘泛着蓝色幽暗的光。
气氛安谧，郑潇潇躺在魏妤的腿上，时不时难受地嘤咛出声。魏妤抽了几张纸巾，擦拭她额头的薄汗，柔声问她：“你要不要喝点水？”
李何砚透过后视镜瞟了眼魏妤。
郑潇潇小幅度地摇了摇头，有气无力道：“你给我男朋友打个电话吧，让他等会到市医院。”
魏妤轻嗯了一声，拿她的手机，给郑潇潇的男朋友打了通电话。
到达市医院急诊大厅，已经快了三点。
护士推来的移动床，郑潇潇被推到急诊室进行初步检查，过了会儿，郑潇潇男友拿着单子出来：“是急性阑尾炎，医生说现在需要做手术。”
魏妤陪着郑潇潇，她男友去收费台缴费，魏妤站在移动床旁边，握着郑潇潇的手臂，扭头。
隔着疏落的人影，看到李何砚懒散地倚着墙，他似有所觉，抬眼，望住了她。
魏妤没有回避，直到手指被郑潇潇轻轻碰了碰，她若无其事地移开眼，垂眸，郑潇潇小声说：“肖旭呢？”
“他给你缴费去了。”
郑潇潇做完手术，是一个小时后的事儿了。有郑潇潇的男友在，魏妤和李何砚也没在病房陪着。
走出急诊大厅，灰暗天边已有几分亮色，街道上有穿着橘色衣服的环卫工人在清扫路面。
一整夜没休息，魏妤有些许困意，强撑着精神问他：“你车跟谁借的？”
“温泉山庄的经理。”
两人上了车，车子开了十几分钟，中途，他突然把车子停到路旁，魏妤睡意被打断：“怎么停在这了？”
“你不饿？”李何砚解开安全带，“先去吃个早餐。”
他这么一说，她倒是真觉得饿了，魏妤跟着下车。
熬了一夜，即便有点饥饿感，魏妤也没吃太多，相反李何砚的胃口倒比她好多了。
吃完最后一颗蒸饺，魏妤放下筷子，李何砚挑眉：“吃饱了？”
“嗯。”
魏妤干坐着也无聊，拿过手机刷微博，屏幕里进来一通电话，是宋璐打来的：“江湖救急，你在没在屋里，赶紧给我开个门。”
“我在市区。”
宋璐啊了一声：“你怎么跑去市里？”
“潇潇昨晚阑尾炎发作，我和李何砚送她到市医院。”
“你昨晚给我打了视频电话，也是因为这事吧。”宋璐说，“我还以为你不小心按错了。”
魏妤：“你找我什么事？”
宋璐这才想起刚才被打岔的话题：“我大姨妈拜访了，你有没有带姨妈巾？”
“在我包里。”
宋璐找到了东西就挂了电话。
李何砚刚好吃完，起身掏钱去结账。早餐店旁边就有家便利店，李何砚进去买了包烟。
车子驶上公路，两旁郁郁葱葱的树木不断后退，魏妤抿了下唇：“你有拿到驾照吧？”
李何砚瞥一眼：“现在问这个，不会迟了点？”
魏妤被噎了下。
开车回到温泉山庄，李何砚把车钥匙还给了大厅的经理。
汪洋他们已经醒了，京京在煮厨房泡面。汪洋早上已经从宋璐那里知道他两昨晚送郑潇潇去医院的事儿，见两人进来，倒也没多问：“砚哥，吃早餐不?”
李何砚：“吃过了。”
魏妤回到房间，去卫生间洗了个脸的功夫，宋璐就来找她：“我昨晚和李何砚讲明了。”
魏妤擦脸的动作停了停，扭头问：“然后呢？”
宋璐：“他拒绝了呗。”
魏妤看了她一会儿：“那你没事？”
“能有什么事儿。”宋璐说，“我本来也就是随便追着玩来着，不过他这人还是蛮客气，昨晚给我转了这次来玩的钱，你猜多少？”
“多少？”
宋璐垮着脸：“魏小姐，你就不能配合猜一猜？”
“一千。”
“两千。”宋璐说了个数字，“你也觉得给的有点多了，是不是？”
“是有点多。”
“其实我和他说了这次来玩，除了包车的车费和我们的餐费，压根就花了不了多少钱。”
宋璐说:“昨晚李何砚回屋后，我还旁敲侧击问过汪洋他家是不是特有钱，汪洋喝大说漏嘴，提起了李何砚他爸妈的事。”
魏妤隐隐能猜到些，面上没有流露异样，顺着问：“他爸妈怎么了？”
宋璐特意往外看了眼，小声说：“李何砚他爸妈都没了。”
第 12 章 第十二章
12
从温泉山庄回来没两周，雁南大学报道的时间也临近了，陆陆续续有些学生提前回校。
魏妤没有退了出租房，打算这个学期继续住外面。报道当天，魏妤回了趟宿舍，徐曾和另外两个舍友也回来了。
徐曾敷着面膜看剧，听见开门声，摘下耳机说：“我还以为你今晚不回来。”
魏妤笑笑：“晚上睡宿舍。”
徐曾说：“你前两周是不是和宋璐他们去玩了，我看到她发到朋友圈的图片，有个穿黑色T恤的男生还挺帅的，是她新交的男朋友吗？”
魏妤愣会儿，才意识到徐曾说的是李何砚，魏妤一语带过：“她朋友。”
徐曾视线重新回到电脑上：“还别说，宋璐身边的那些男性朋友就没有长得丑的。”
宋璐的眼光确实好的，她谈过的几个男朋友长相都不赖，还有一个后来还参加某平台男团选秀来着，宋璐那会还给魏妤发过投票链接给人拉票。
舍友洗完澡出来，魏妤拿了睡衣进去洗。
晚上十点多，熄了灯，躺在宿舍的硬板床上。魏妤倒有些不太习惯，拿过手机，看到宋璐十分钟前发来的微信消息。
宋璐：刚才汪洋还问我你是不是退租了。
宋璐不想回宿舍，先前来魏妤这里拿了钥匙，晚上暂时住在魏妤的出租房里。
魏妤：你还没睡呢？
宋璐:没，在李何砚屋里打牌，黄子和汪洋也在。
魏妤手指落在输入框里，刚打出李这个字，她皱了皱眉，又删除。指尖抠了抠屏幕，又想起宋璐那天在温泉山庄说的那句话，李何砚他爸妈没了。
开学一周后，班级群里上传了论文指导老师的分配表。其实她们新闻专业算是晚了，广告专业上个学期期末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着手论文选题。
魏妤的导师是林巧慧教授，大二的时候教过她们新闻传播史论这门课程。魏妤在图书馆泡了一整周，才确定了论文的选题。
从图书馆出来，收到班长发来的信息，问她论文题目定了没。魏妤回了消息，班长钟声直接打来电话：“那我们明天下午，一块去老校区找林教授，和她说明一下我们的选题思路，我一个人，不太好意思找林教授。”
班长和和她的论文导师都是林教授。
魏妤拿着手机，慢慢往宿舍楼走：“好。”
回到宿舍，宿舍里只有徐曾在，徐曾一见她就问：“你论文选题定了没？”
“定了。”
徐曾抓耳挠腮：“我还没有头绪，完蛋了完蛋了！”
“这不是这下个月月中才交论文大纲，还有时间。”魏妤宽慰，“你别着急，慢慢想，总会有头绪的。”
“烦人啊。”徐曾说，“下个月是不是也要体测了？”
每年的10月份都是雁南大学雷打不动的体测项目。她们宿舍四人，徐曾每回长跑都不及格，奈何长跑的成绩又占了体测总分的一半。徐曾回回跑，回回要补考。
魏妤说：“你这几天晚上先可以去操场先练练。”
“我考虑考虑。”徐曾又说，“明天晚上我们一块去西门吃饭，听说刚开了家韩料店。”
魏妤：“不巧了，明天我要和班长去找林教授商量选题的事儿。”
徐曾扑在书本上，哀嚎连天。
魏妤忍不住笑了：“后天吧，后天我没事，陪你去。”
第二天早上满课，下午只有两节课。一下课，魏妤和钟声就坐公交车去老校区找林教授，林教授今天在老校区有课。
来回快两个小时的车程，两人到了老校区，和林教授见上面还没谈上二十分钟就结束聊天。
坐车回到雁南大学的东门，钟声说：“我们在这外面吃完回宿舍，这家米线店还挺好吃的。”
还有十分钟才下课，米线店里这会没客人。
魏妤和钟声各要了一份米线，钟声倒了点醋，又加了一勺辣椒油，问魏妤：“你要加点吗？”
“不用。”
钟声吃了两口，皱起眉：“这辣椒油一点儿也不辣哎。”
又舀了三大勺，原本清淡的面汤瞬间变了颜色。
魏妤：“班长，你哪人啊？”
“绍城那边。”钟声笑眯眯，“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能吃辣，其实在我们那地方，我算不怎么能吃辣的了。”
“那你们是顿顿吃辣吗？”
“差不多。”钟声说，“以后有机会，你去我们那玩呗，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走出米线店时，听到旁边一道男声，男生说话声音很大。
“别的不说，这雁大的女生长得还挺漂亮，就这么下课十分钟，从南门出来的，就没见到丑的。”
男生暧昧地拿手肘撞了撞李何砚：“砚哥，你有没有看上的？”
“没有。”
“少来。”男生不信，又吹了声口哨，“这两个也不错。”
李何砚眼睛微微眯起，看过去一眼，魏妤刚好转头，接触到李何砚的视线，她顿了顿，又移开。
钟声挽着魏妤的手，过了马路：“这些男的看到女生，就光注意脸和身材了，你刚才注没注意到靠在桌球边穿黑色T恤的那个男生？”
魏妤：“看到了。”
钟声继续批判：“长得蛮帅的，不过一看就是个混子，白瞎了那张脸。”
魏妤笑着说：“他刚才好像也没说什么。”
钟声义愤填膺：“这不物以类聚，你可千万别被他的脸迷住了，这种男的，前女友肯定一箩筐。”
“你好像很讨厌这类男生？”
“嗯，我以前一个很好的朋友，就谈了个这种类型的男生，最后好惨的哦。”钟声气鼓鼓，“还是不提这事了，一提我就生气。”
晚上九点，魏妤在宿舍洗完澡，就收到了宋璐的信息，让她来西门吃夜宵。
西门美食街的尾巴，都是几家大排挡，店门口的空地上摆着几张大圆桌，已经坐了一些学生，宋璐他们在中间的那家烧烤店。
宋璐朝她招手：“这里。”
魏妤走近，宋璐说：“李何砚旁边有位置，你坐那吧。”
烟熏火燎中，夹杂一股淡淡的馨香。
魏妤坐下时，手腕无意间碰到了李何砚的肩头，他嫌热，短袖的袖子都撸到了臂膀，露出了精劲的肌理线条。
李何砚转头，瞥见一截白皙的脖颈，纤细的锁骨，耳廓一点莹亮的碎钻。魏妤接触到他的视线，扭头轻声问了句：“看什么？”
李何砚垂眼看她：“不装不认识？”
魏妤想起了几个小时前，她从米线店出来，李何砚和一个男生在台球桌的事儿，她说：“那会你不是和你朋友在聊天。”
李何砚无声地扯了扯嘴角，拿起啤酒喝了口。
汪洋：“魏妤，你喝啤酒还是饮料？”
“啤酒吧。”
今晚除了李何砚和汪洋他们，桌上还多了个生面孔。魏妤以为又是李何砚的那些朋友，吃了一半，发现宋璐和男生还挺亲密的，不由问了句什么情况。
宋璐瞪圆眼睛：“我没跟你说嘛？这是我男朋友。”
魏妤：“没有。”
“那我给你介绍一下。”宋璐去拍男生的肩膀，“陈净，这我朋友，魏妤。”
宋璐的新男友是附近农大的学生，今年大二，小宋璐两岁。长相和名字如出一辙，白净清爽的大男孩，是体育专业的。
魏妤其实不怎么饿，但碍不住烤肉的香味，几人边吃边聊天，到凌晨一点散摊的时候，她都撑了。
黄子和汪洋直接叫车回去。宋璐和男友去开酒店，问了魏妤一嘴。这个时间点，宿舍早就过了门禁时间：“我回南门那边。”
宋璐摇了摇手，和陈净上了出租车。
车子闪着猩红的尾灯消失在街道。
李何砚收回视线，看向一旁的人：“走回去？”
第 13 章 第十三章
13
凌晨一点的街道，两旁的路灯疏疏落落亮起。
李何砚点了根烟，醒酒。
烟味飘来，魏妤瞥了眼他手中的烟，李何砚捕捉到她的目光：“要抽？”
他揭开烟盒伸了过来，魏妤抬眼看他，对视片刻，他要收回去时，手上一空。
魏妤拿走了烟盒，李何砚默不作声地挑了眉，揿开打火机给她点烟。
吸了口，烟味堵在喉咙里，一时被呛到。
魏妤弯着腰低声咳嗽时，李何砚抽走她指间的烟，淡声说：“不会抽就别抽。”
魏妤：“不是你让我抽？”
李何砚突然靠近，两人的距离一下就缩短了，她屏住呼吸，他低眉看她，压着嗓子：“难不成我让你干嘛，你就干嘛？”
魏妤微微蹙眉：“李何砚，你别忘了，我是沈清槐的前女友。”
李何砚看她几秒，低笑一声：“你也说了是前？”
魏妤抬起眼睛，李何砚吸了口烟，挪开眼：“放心，没想对你做什么。”
转身，走在前面。
他先前折到肩膀的袖子，掉了下来，一边的袖子布料往上翻了一道折痕，他没注意，低着脖颈抽着烟。
魏妤在原地站看了会儿，慢慢跟了上去。
回到屋里，魏妤躺在床上，拿过手机给宋璐发了条信息，说她到家了。
宋璐没回，估计忙去了。
手机丢到一边，不由想起他刚才的那句话“你也说了是前”，魏妤转过头看了眼窗户，窗户只拉了一层纱帘，影影绰绰间，能瞥见对面关着的门和鞋架上的一双球鞋。
魏妤收回视线，起身到卫生间洗漱。
第二天早上有一门诗歌选修课，魏妤一早就醒来，洗漱后也没吃早餐，就到上课的教室等徐曾。徐曾踩着点进了教室，推过来一本《近代诗歌选》：“你昨晚住外面了？”
魏妤翻开课本，点点头。
徐曾：“昨晚孙茵在西门吃饭，说看到你和宋璐在烧烤店，还有几个男生。”
孙茵是另一个舍友。
“她昨晚也在西门？”
“对啊，她和他男朋友在那边吃饭。”徐曾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老实交代，昨晚坐你旁边那男生是谁？”
魏妤偏头：“哪个？”
徐曾：“你昨晚没看群消息？”
“什么群消息？”
徐曾拿出手机，点开宿舍群，昨晚孙茵在群里发了张相片，照片拍得有点糊，但依稀可以看见影影绰绰的人影中，她和李何砚的背影。
“怎么越瞧，这个男生越有点眼熟。”徐曾嘀咕，突然想起来，“是不是宋璐上回发朋友圈，穿黑色短袖的那个男生。”
魏妤点头。
徐曾：“有猫腻，你们什么情况？”
魏妤移开眼：“什么什么情况？”
“你和这个男生啊，看这照片。”徐曾调侃，“你两关系不错哟？”
“就一张照片还能出我们关系？”魏妤好笑，“他不过就是住在我对面。”
徐曾：“那你岂不是每天醒来都能看见帅哥，有眼福啊。”
魏妤牵起唇角笑笑。
徐曾没在继续这个话题：“我晚上打算去南门的操场跑步，先练练，不然体测那天估计会受不了，你陪我一起呗。”
雁南大学有三个操场，南门这边操场算是比较小的，旁边还有个篮球场，偶尔会有体育学院的男生在打球。
徐曾刚跑了两圈，就叫嚷着说跑不动了。魏妤放慢速度，等她跟上来。
徐曾弯着腰，手按着膝盖，气喘吁吁：“今天就跑到这儿，我不行了，我不行了。我觉得我嗓子里都是铁锈味，随时可能吐出一口血来。”
魏妤：“你在这儿休息，我去买两瓶水。”
篮球场旁边就有一家便利店。
门口的树下站着几个男生，魏妤没留神，进去买了两瓶水出来，被身后一道声音叫住了。
“魏妤。”
魏妤回头看一眼，站在树下的是汪洋：“你怎么在这？”
汪洋摸了下后脑勺：“和砚哥在这边打球。”
魏妤看了眼篮球场，距离隔得有点远，篮球场有不少男生，她也看不清哪个是李何砚。
汪洋和魏妤一起往操场走：“还没问你，念什么专业的？”
“新闻专业。”
“那以后不是要当记者。”
魏妤笑笑：“也不一定。”
走到篮球场，汪洋把水丢给李何砚。
李何砚掀起T恤下摆，擦拭脸上的汗水，露出了一截劲瘦的腰身。他伸手接过汪洋的水，用眼睛余光扫了魏妤一眼。
魏妤面不改色，朝汪洋道：“我先把水拿给我舍友。”
汪洋点点头。
李何砚看着魏妤走远了，慢慢拧开矿泉水，灌了将近半瓶，垂手随意搁到水泥地面。
“李何砚，你还打不打了？”
“等会再打。”
庄兆林把球扔给别的男生，走过来：“明天有事没，不然帮我看个题，有道题WA了好几次了，一直卡着，你帮我瞅两眼。”
李何砚掏出根烟：“什么题？”
“动态规划的。”
李何砚咬着烟，声音含混：“明天下午找你。”
“行嘞，到时候机房等你。”庄兆林心情很好，“要不你干脆来给我们集训队当教练得了。”
“不爱给人当老师。”
“我操。”庄兆林捶了他一拳，“歇够了没，继续打球啊。”
李何砚轻笑：“不怕给你打趴下了？”
庄兆林额头都是汗:“操，谁给谁打趴了还不一定。”
庄兆林会认识李何砚，也是沈清槐介绍的。雁南大学近两年才开始搞ACM竞赛，算是刚起步阶段，校领导也不重视，全靠软件专业学生的一腔热情。就连专门训练机房也没有，更别说提指导老师和教练了。
庄兆林那会刚组队，焦头烂额的事一堆，在学校群里和沈清槐提了两句。沈清槐给了他李何砚的联系方式，让他遇到难写的代码，直接去找他。
一来二去，两人也熟了。庄兆林除了碰到不会解的题，找李何砚外，闲下来放松时，还会叫李何砚和他那帮兄弟来学校打球。
徐曾拿着矿泉水贴在脸上降温：“那男生是谁，也是我们学校的吗？”
“不是。”
徐曾说：“你晚上回宿舍吗？”
“最近应该都住外面。”
徐曾拧开瓶盖儿:“都忘记问了，你考研准备考哪个大学？”
“清大。”
“孙茵好像也要准备考研了。”徐曾说，“我还在想到时候是去工作，还是也考一考。”
魏妤笑了笑：“你要是想考，这个学期可以开始准备了。”
“你也知道我的性格，三天晒网两天打鱼，算了，我还是先搞定我的论文题目再说。”徐曾说，“我要回宿舍了，你不回去吧？”
魏妤点头，手机响了起来，是周玉茹打来的，按了接听键，叫了声妈。
周玉茹：“吃完晚饭了？”
魏妤：“吃完了。”
“你那边怎么这么吵？”
“我在操场。”
周玉茹说：“下个月国庆长假回来一趟吧。”
魏妤：“到时候再说。”
“还到时候再说，也就剩两周了，国庆节车票本来就难买，就这么说定了。”周玉茹碎碎念，“人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这都没嫁出去呢，连家都不愿意回——”
声音忽然停了，魏妤拿下手机一看，屏幕黑了，电量告罄，自动关了机。
第 14 章 第十四章
14
魏妤莫名松了口气，抬眸去看篮球场。
篮球场的旁边的路灯已经亮起，光线不亮，环境昏暗，飘来球场上男生的说话声。
“操，李何砚，别打那么狠啊？”
“不是说要把我打趴下么？”
他声音略带几分粗喘。
魏妤看了会儿，转身走开。
李何砚收回了视线，庄兆林说：“你刚看谁呢？”
李何砚把球扔给他：“看你了。”
庄兆林一把勾住他的肩头：“说啊，看上哪个了，我给你介绍，我们雁大美女挺多的。”
李何砚乜着眼睛看他：“你们雁南大学的副主席还带拉皮条？”
“我操，这不是为你脱单着想吗？”庄兆林笑说，“你上回来机房，我们专业的女生有跟我要你联系方式的，你说我是给还是不给？”
李何砚隔开他搭在肩头的手，走到篮球框下，俯身捞过手机，揣进兜里：“走了。”
“这才几点，就不玩了？”
“累了。”
魏妤回到出租屋，手机充上电，刚开了机，微信信息提示音响个不停。
魏妤点开，看到徐曾两分钟前在宿舍群里发了条消息：宋璐和吴珊又干架了。
孙茵：她们两这是要相爱相杀到毕业啊。
徐曾：相爱没有，相杀倒有可能。
林宜：她们两就没想过搬宿舍吗？这么吵下去，住在一间宿舍也很尴尬吧。
门外响起敲门声。
魏妤放下手机，去开门，宋璐神情还带几分愠色：“投靠你两天。”
魏妤让她进来：“又和吴珊吵架？”
宋璐嗯一声，扑到床上：“连你都知道了？”
“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宋璐：“反正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那你还和她吵？”
“所以我说我们不对盘啊。”宋璐又坐起来，正儿八经说，“要不，我和你平摊房租，这么隔三岔五地来打扰你也不太好。”
魏妤笑了：“不用，你要是宿舍住不自在，就住我这里。”
宋璐又是一声长叹：“哎，我当初怎么就没和你分到一间宿舍呢。”
宋璐在卫生间洗澡，外头忽然几声轰隆的雷鸣声，要下雨的前奏。
楼顶还有晾晒的衣服，魏妤站在浴室门外，同宋璐说了声，门里水声停了，传来宋璐的声音：“外面在打雷，你不害怕啊，等我洗完和你一起到阳台收呗。”
“没事，我很快就回来。”
“那你注意点，别摔了啊。”
水声又淅淅沥沥响起。
身上是换下的吊带睡裙，领口有点低，魏妤看了看，去衣柜里拿了件针织外套。
楼顶只搭了顶棚，四面漏风，墙角处有雨水打进来的湿迹，一片潮乎。
魏妤收了衣服，抱着在怀里，耳边又是一声惊雷。
魏妤迅速下楼，经过李何砚门口，门忽然被里头的人打开，视线猝不及防撞上，魏妤要回屋，他眉头皱了皱，手腕一紧，被他拉了进去。
背贴在门板上，一声轻响。
李何砚低声：“躲我呢？”
她被吓了一跳，胸口微微起伏，抬起眼看他，李何砚正欲说些什么。
隔着一扇门板。
走廊响起宋璐喊她的声音：“魏妤，魏妤。”
两人一时都没出声，维持着眼下的动作，他的手臂撑在她脑后门板上，黑色的T恤袖口若有似无蹭着她的耳垂，魏妤屏着呼吸，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
“怎么收个衣服要这么久。”
宋璐嘀咕着，听脚步声，似乎是到楼顶去找她了。
魏妤提醒他：“我得回去了。”
李何砚一言不发地瞧着她，半晌，退后一步。魏妤转身，拧开门把，她又回头看他：“李何砚。”
他抬起头。
“我没有在躲你。”
魏妤回到房间，过了几分钟，宋璐推门进来，眼睛一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我刚上楼顶找你，没看到你。”
魏妤随口胡诌：“刚去楼下扔了垃圾。”
宋璐也不怀疑：“外面的雨也太大了，我刚上楼顶一会儿，手臂都被雨水打湿了。”
魏妤抽了两张纸巾递给她：“你擦擦。”
宋璐接过，扭头看了眼窗外：“李何砚那屋也没开灯，他今晚是不是没住在这里。”
魏妤垂了垂眼眸：“不太清楚。”
晚上，魏妤和宋璐躺在床上，宋璐拿着手机和陈净聊天，时不时从喉咙里蹦出一声轻笑。
魏妤刷了会朋友圈，刚退出，沈清槐忽然发来一张相片，魏妤点开，是一张满街红的似火烧般的枫叶相片。
宋璐凑过脑袋，看了眼：“这沈清槐什么意思？不会想跟你复合吧？”
“应该不是，我们说了分手后当朋友的。”
宋璐笃定:“我打包票，沈清槐对你还没死心。”
魏妤没什么反应。
宋璐又嘀咕：“不过这沈学长面上看起来很优秀的一个人，说话做事也挺成熟，真没想到也是妈宝，果然人无完人啊。”
这话宋璐说了好几遍，魏妤关了手机，放在枕头底下：“我要睡觉了，你不睡吗？”
“我和陈净再聊会。”宋璐一脸甜蜜地笑，“我小声点，你先睡吧。”
魏妤无声地笑了笑，拉高被子，闭上眼睛。
第二天下午，李何砚去了趟雁南大学。
雁南大学的机房就在南门左手边那栋楼，从一楼上去，静悄悄的，今天是周六，没有学生上课，李何砚走到了三楼。
庄兆林在机房门口等他：“靠，总算来了，我还以为要被放鸽子了。”
李何砚抬眼：“这么不相信我？”
“你摸着良心想想，你放过我的鸽子还少吗？”
机房里有几个男生，有生面孔，也有熟面孔。
庄兆林说得那道动态规划题目，李何砚把情况压缩成整数，没用十分钟就敲出了代码。庄兆林按着鼠标：“我去，还是你行，这道再看看。”
李何砚往后靠着椅背：“不是说就一题？”
“你难得来一次，做一题就想走？”
李何砚低低笑了声：“操。”
李何砚一下午都耗在机房，期间，他去卫生间放水。
大一的刚入组的男生，没见过李何砚，向庄兆林打探消息：“庄哥，这人谁啊，他以前也打ACM的么？”
庄兆林在看李何砚写的代码：“嗯，拿过亚洲区域赛的金牌。”
“牛逼啊，后来没进入全球总决赛吗？”
“他没参加。”
“可惜啊。”男生唏嘘，“怎么就不参加了？”
庄兆林看着男生，怂恿道：“好奇啊，好奇，你等会去问他。”
李何砚回来后，男生真去问他，李何砚神色不易察觉地顿了顿，笑笑说：“怂了。”
第 15 章 第十五章
15
一场秋雨一场寒，接连下了两天的雨，雁南城的温度下降了好几度。
天气终于放晴，魏妤反倒着凉，连带着胃口也不太好。下了课，她到南门的面粉店，点了一份水饺。
慢慢吃完，窗外又变了天。
暴雨骤然落下，密匝的雨点砸在地面，溅起水花。
魏妤被困在店里，坐了会儿，又走到门口，余光瞥见隔壁的桌球店的李何砚，即便这样的天气，他还穿着件单薄的T恤。
他身边的男生瞅见魏妤，推了推他的肩膀，语气戏谑：“操，又一妞在看你。”
李何砚循声看来两眼，偏头跟男生说了声，男生又打量了魏妤两眼，走进了店里。
李何砚走到她跟前：“没带伞？”
“嗯。”
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
李何砚皱起眉：“等着。”
他转身进了隔壁的台球房，过了会出来，手上拎着一把黑色的格子伞，肩膀处的布料被檐下的雨水浸深，他也没在意。
魏妤接过，打开雨伞，不锈钢的伞柄还残留着他手指的余温。
李何砚进了台球店，男生调侃：“那女的谁啊，你女朋友？”
李何砚从墙上捞了根球杆，闲散道：“你管呢？”
男生哼笑了声：“你别不是在追她吧？”
汪洋和程小乌进来，程小乌听见了后面三个字，警惕地问了句：“追谁呢？”
男生指了指李何砚：“李何砚呗，刚给一姑娘送伞。”
程小乌脸上的笑容僵了半晌，去看李何砚：“你给谁送伞啊？”
汪洋插了句：“别不是魏妤吧？”
程小乌看见李何砚淡淡地点了下头，脸色不由变了变。
程小乌拉着汪洋出去：“那天，你们去温泉山庄，魏妤和李何砚有发生什么吗？”
汪洋：“没发生什么，不过砚哥和魏妤前男友认识，可能他和魏妤以前也见过不一定。”
程小乌霜着脸：“早知道，我当初就租了那屋子。”
汪洋看了程小乌一眼：“我说你，哎，砚哥跟我们就不是一路人。”
“怎么就不是一路人了。”程小乌呛他，“不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
汪洋也不生气，好脾气地笑笑：“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意思？”
程小乌默了默，咬了咬下唇，没说话。
下午没课，魏妤吃了药，又看了会书，支撑不到半个小时，头晕脑胀。
魏妤累得上床躺下，醒来眼前一片漆黑，她拿过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六点多了。睡了一觉，丝毫没有好转。
去卫生间洗了脸，意识清醒几分，魏妤拿了件外套出门。
李何砚站在门口，掏出钥匙，听到身后的动静，转眸盯了她一眼：“去哪？”
“去诊所拿点药。”魏妤说。
钥匙都插进锁孔，他又拔了出来：“我送你。”
魏妤看了看他：“你方便？”
李何砚挑眉：“能有什么不方便？”
到了楼下，李何砚让她在院里等会，他去借车子。
魏妤没多想，靠着墙壁等他，过了会儿，李何砚给她发来微信消息，只有两个字出来，言简意赅，像他这个人。
魏妤走出院子，昏黄的路灯下，他不知道从哪里借来一辆摩托，是跨骑式的，电影里常见的那种，停放在电线杆子旁边。
李何砚抬眼看过来，头盔下的眸子漆黑：“上来。”
魏妤愣在原地，李何砚：“不敢坐？”
倒也不是不敢，魏妤上前，接过他递来的头盔，长发拢到耳后，扣上了搭扣。
“戴好了？”
他的声音隔着闷重的头盔从前头传来，有点低沉。
“嗯。”
话音落下，轰鸣声响起，一股后座力带着她整个人撞到了他身上，魏妤下意识搂住了他的腰，隔着层薄薄的布料，指腹底下是他皮肤干燥的热度。
飞快倒退的树木和行人，面目模糊，像是曝光过度的一张老照片。耳边风声呼啸，鼻息间是空气里青草的土腥味儿，还有他身上的味道。
到了地方，车速慢了下来，失序的心跳恢复平稳。
魏妤摘下头盔，李何砚接过，随意搭在车头。
他没跟着进去，魏妤找医生开了药，全程没到十分钟，一百大洋就这么花出去了。
晦暝的夜色里，他高瘦的身影倚着车身，咬着烟，手指圈起，打火机迸出的火星一闪而熄，烟没点着。
李何砚眉头微皱，轻啧了声，摘下嘴里含着的烟，眸光触及走近的魏妤，站直了身：“看好了？”
魏妤点点头，瞟一眼他手里的烟：“要不等你抽完，再走？”
李何砚一双眼睛看向她，难言的沉默里，魏妤捉摸不透他的心思，淡然道：“算了，还是直接回去。”
李何砚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扯了回来：“等我抽完这支烟再走。”
他重新靠回车身，慢慢点了一根烟。
两人之间有那么一种隐晦的默契在。
街道的另一边，有家水果店，深蓝色棚子，货架上摆着颜色各异的水果。店主是个会享受生活的人，手机在外放一首歌。
歌声飘渺，陆陆续续传到耳中，歌词听不大真切，节奏舒缓。
一支烟抽完，不过只是一首情歌的时间。
魏妤再次坐到他身后，呼吸间是他身上还未散干净的烟味。
他这次开得倒不太快，夜风轻拂，魏妤压着嗓门克制地咳嗽两声。
湿热的气息落在脖颈，李何砚遮掩在头盔下的眉眼动了动。
来回折腾了快两个小时，魏妤就下午吃了那一碗水饺，这个点已经有点饿了。车子没开进巷子里，魏妤让李何砚在路口放她下来。
李何砚偏过头：“不回去？”
肩膀因为转身的动作，擦过她的下颌，魏妤往后缩了下身子，拉开两人的距离：“有点饿，你吃吗？”
李何砚犹豫两秒：“我先把车子还回去，你给我打包一份。”
魏妤问：“吃什么？”
“你看着点。”
魏妤到店里，要了一份米线，原本是打算在店里吃，临了，又改了话锋：“打包两份米线。”
店老板抬头，跟她确认：“两份都打包？”
魏妤神色淡淡地嗯一声。
李何砚的房门虚掩着，魏妤敲了两下门，屋里没有声音，她推门进去，听到浴室里传来水声。
桌上凌乱堆着一些杂物，魏妤把其中一份放到桌上，身后的浴室门开了，李何砚用毛巾胡乱擦了擦头发：“你不在这里吃？”
“我回去吃。”魏妤说。
李何砚把毛巾随意搭在床尾，看向她：“两个人吃，不是更有食欲？”
第 16 章 第十六章
16
李何砚将桌上的几本书和电脑都收拾到料理台，清出一片空余的地方，他又拿走搭在椅背上的几件T恤，抬了抬下颌：“坐这。”
他进了卫生间，再出来时，里头传来洗衣机运作的动静。
魏妤有些意外：“你屋里还有洗衣机？”
他嗯一声。
魏妤说：“房东配的？”
李何砚瞅她一眼：“自己买的。”
魏妤撕开筷子上的一次性包装袋：“你是不是玩过赛过车？”看他今天开摩托车，不像是生手。
“看出来了？”李何砚捞过一瓶矿泉水，“玩过几次。”
“那你——”
“问题这么多？”李何砚突然说。
魏妤神色微怔。
李何砚站在窗前，下巴指了指她手边的塑料碗：“面该坨了，等你吃完，我再慢慢回答你。”
李何砚吃东西向来快，一碗面吃完，魏妤还剩一大半。他收拾了外卖盒，扔在垃圾桶里，伸手拿过桌上的烟盒，视线扫了眼坐在椅子低眉敛眸吃面的魏妤，又把烟盒丢了回去。
手臂搭着窗户，推开一扇窗，夜风吹拂进来，斜着身子瞟了眼，楼下的巷子里不时有租户经过，一条大狗趴在路灯下，时不时吠叫两声。
魏妤放下筷子，李何砚关了窗，抬眼看过来：“吃好了？”
抽了两站纸巾擦拭桌面：“嗯。”
李何砚说：“你刚才想问什么？”
“没想问什么。”魏妤站起身，“我先回去了。”
手腕被抓住，她回头，李何砚半眯着眼睛，居高临下地瞧她：“生气了？”
“没有。”魏妤摇头，“我得回去吃药。”
李何砚探究地注视着她，魏妤忍不住说：“李何砚，我不是喜欢生气的人。”
从李何砚屋里出来，刚好撞上从外面的回来的程鑫。程鑫瞥了眼她的身后，又朝她笑了笑，魏妤神色莫名不太自在：“刚回来？”
程鑫笑着点点头。
魏妤掏出钥匙开门，程鑫转头说：“你和那个男生还认识？”
“认识。”
“我住这里蛮久了，有不少姑娘来找他。”程鑫语气晦涩，没讲太明，“嗯，你稍稍注意一下。”
魏妤说：“好，我会注意。”
进了屋里，钥匙放桌上，拿起烧水壶接了半壶水，等待水烧开的间隙里，又去看手机。
宋璐在微信里问她有没有再去拿药。
上午上课的时候，魏妤和宋璐提了一嘴说前两天拿的药不太有效果，打算去一趟徐曾说得那个诊所看看。
魏妤靠着床头，给宋璐回了消息。
壶里的水烧沸，自动断了电源，房间一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门外响起程小乌和汪洋的声音。
汪洋进了屋里：“我刚进巷子，碰见了东哥，说你今天借他的摩托车了。砚哥，你不是又跟人去赛车了吧？”
李何砚淡淡的：“没有。”
汪洋追问：“那你借车干嘛？”
“你话怎么这么多？”
程小乌见状说：“最近新上映一部电影，明天我刚好不用去医院，李何砚，我们一块去看电影呗？”
李何砚：“让汪洋陪你去看。”
程小乌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汪洋帮着说话：“反正你明天也没事，一起去呗，到时候叫上黄子和京京，看完电影，直接去我家里吃饭，我妈还念叨你好久了。”
李何砚犹豫两秒，答应了下来。
魏妤吃了药后，一夜好眠，第二天差点睡过头。
出门时，瞥见对面鞋架，魏妤停住脚步，折回屋里，出来时，手上拿了把黑色格子伞。
徐曾已经帮她占好了位置，魏妤从后门溜进去，坐在她旁边，徐曾递来一杯豆浆：“喏，你感冒好点了没？”
魏妤说：“今天好多了。”
徐曾：“那下午，我请你去看电影？”
“怎么突然请我看电影了？”魏妤笑笑。
徐曾晃着手中的笔：“这不是我老公第一次拍电影，我得去影院给他贡献票房嘛。”
徐曾有很喜欢的一个男爱豆，选秀出身，不过相比大多数毫无演技，只靠着一张姣好面皮吸引粉丝的男爱豆，徐曾喜欢的这位男偶像，倒算是一个例外。
早上的课不多，只有两节，下课时还不到十点。
魏妤和徐曾回了趟宿舍，徐曾打算洗个头，再去商场看电影。魏妤在宿舍等她，手机响了下，她点开，以为是李何砚发来的微信消息。
是银行的入款信息，上个学期的奖学金发了下来，算是解决眼下的燃眉之急。
魏妤收了手机，也不知道他看没看到鞋架上的折叠伞。
雁南大学附近就有一个商场，坐公交车只要半个小时的车程。
魏妤说请徐曾吃烤肉，就当回请她请看电影了。徐曾看了眼宣传单上的价格，咬着唇：“要不换一家吧，这家感觉有点贵？”
“没事，就这家吧。”魏妤说，“今天奖学金发下来了。”
“哇。”徐曾眼睛一亮，“有多少？”
魏妤：“八千。”
“真棒，像我只求不挂科就行，拿奖学金的事，还是算了。”
两个女生边烤边吃，也花了将近两个小时。影院在五层，乘坐扶梯上去，徐曾拿手机到机器前取了票后，很快就轮到她们的场次检票。
徐曾买的座位是五排过道两个位置。
魏妤刚坐下，徐曾就把包塞到她怀里：“我突然想去下洗手间，魏妤，你帮我看下包。”
陆续有观影的人进来，大多数都是一对对情侣。投影幕布上在放广告，声音很大，在黑暗的空间里，更显得吵闹。
魏妤坐了一会儿，身边不时有情侣上来找座位。她从手机里抬起头，正好看到从过道上来的程小乌，以及跟在她身后的李何砚。
程小乌身材很好，穿的衣服都是曲线毕露的那种。今天也是一件紧身吊带裙，外面罩了件宽大的衬衫。程小乌没发现她，从身边走过时，魏妤闻到了她身上的香水味，很好闻，像是甜香四溢的果糖。
李何砚手抄兜里，不紧不慢地跟了上来，两秒后，他倏然停住脚步，低头，视线落到她的脸上。
魏妤直视他的目光，黑暗的空间里，似乎窥见他轻轻皱了下眉。
“怎么了？”
后排传来程小乌不解的声音，李何砚没回应，从魏妤身边擦过，魏妤重新将视线投到眼前的投影幕布上。
第 17 章 第十七章
17
那天看完电影，魏妤和徐曾就坐公交车回学校。
徐曾一路上念叨着：“我爱豆还真蛮不错，第一次拍电影，就演得这么好，还这么会挑本子，刚才我听到我们那个厅里好多女生在夸的。”
魏妤笑了笑，电影确实拍得不错，情节引人入胜。至少在影厅的那个两个钟头里，魏妤没看到有人在玩手机。
公交车到了西门站点。
徐曾没着急回宿舍，跟着魏妤到出租房。
经过李何砚门口，魏妤扫了眼鞋架，空荡荡的，那把折叠应该被他收起来。
掏出钥匙，开门。
徐曾进来，四处张望了下，在床上坐下：“房间还挺干净的，一个月房租多少呀？”
魏妤递给徐曾一瓶酸奶：“五百。”
徐曾说：“那还挺便宜的，如果到时候实习的公司离学校近的话，倒是可以租这里，就是晾晒衣服好像不太方便。”
魏妤的贴身内衣都是晾在屋里，虽然房东说这一栋楼住的都是学生，没有务工人员，但难免鱼龙混杂，男生进出楼顶，多少还是不便。
“是要晾晒在屋里，我有个好朋友她在霖城租房住，有些变态还偷她晾晒在阳台的内衣裤。”徐曾说，“真是够变态，我觉得我毕业后还是回我家那边找工作，和我爸妈住一起，也比较安全。”
魏妤笑笑。
徐曾又说：“对了，你国庆回去的车票订了吗？”
“订了。”
前一周天，周玉茹又打来电话，催着魏妤把车票订了。魏妤不想因为这事惹她生气，还是订了回淮城的车票。
李何砚手肘搭在栏杆上，弓着背，身后客厅里，开着电视，程小乌和京京他们闹成一团。
这套房子是汪洋父母在汪洋读职高那会，乘着房价便宜买下来的，打算作为汪洋以后讨媳妇儿的婚房。这几年房价疯涨，这房子买的倒是不亏。
李何砚垂眸，若有所思地看着手机。
过了会儿，客厅传来汪姨的声音：“别玩了，快来吃饭吧，砚子，你也赶紧进来。”
李何砚收了手机，走进屋里，汪姨摘下围裙，同李何砚说：“今晚就别回去了，吃完晚饭，就在汪洋这睡一晚，明天来阿姨家吃饭。”
汪洋拿着碗筷出来：“妈，你不吃啊？”
“你们吃，我得赶紧回去，不然你爸乘我没在，没人看着又要喝醉。”
汪姨一走，汪洋就鬼鬼祟祟地从卧室里抱出一箱啤酒。
“我操，你还藏屋里啊，现在又不是高中那会，汪姨还管你喝酒？”黄子说。
“我妈本来就不喜欢我爸喝酒，要让她看见这一箱酒，还不扒了我的皮？”
汪洋拿出几罐摆桌上，几人开了喝。
京京伸手要去拿啤酒，黄子扔给她一罐椰汁：“喝这个，丰胸。”
京京白了他一眼：“我胸还不够大么？”
黄子揽着她的腰，贱兮兮低语了句，那还不是我给揉大的。
李何砚靠着椅背，手指落在啤酒罐上，喉咙里溢出一声短促的低笑。
京京脸热起来：“我就喝，你少管我。”
黄子：“你怎么好赖不分，生理期喝什么酒?”
京京这才美滋滋地道：“那你帮我打开。”
“得嘞，姑奶奶。”
京京去看小乌：“听汪洋说，你和李何砚去看电影，看了什么，好看吗？”
程小乌：“男主角长得挺帅的。”
“是不是叫宋延，好像还和雪儿搞绯闻来着。”京京说。
程小乌：“我也不知道叫什么，光顾着看他脸了，挺帅的。”
京京怪腔怪调地哦一声：“有李何砚帅吗？”
程小乌看了看李何砚：“那倒是没有，谁能有他好看。”
京京一时忘了形，脱口而出：“李何砚，你打算什么时候和小乌在一起啊，她从小就喜欢你，你不会不知道吧？”
气氛忽然就冷了下来。
京京暗骂自己嘴快，程小乌和汪洋他们，打小和李何砚一块长大。程小乌对李何砚的心思，汪洋也清楚，汪洋都没说，她急着上去掺一脚做什么。
京京后悔死了，真想给自己两个大耳刮子。
汪洋打圆场：“快吃菜，快吃菜，我妈辛苦做了这么多菜，你们废话咋那么多？”
黄子给京京夹了一块排骨：“吃的还堵不住你的嘴。”
到结束的时候，京京自知说错话，拉着黄子先溜了。
程小乌喝多了，蹲在花坛旁呕吐，声嘶力竭的，听上去有点凄惨。
李何砚站在路灯下，等她吐干净了，拧松了瓶盖，递过去一瓶矿泉水，给她漱口。
程小乌这么一吐，人也就清醒几分，周遭都是她吐出来的污物，她自己也嫌臭，捂着鼻子走开。
“喝那么多做什么？”
程小乌手心沁了汗，攥着矿泉瓶身：“你还记得我生日那天，问你的那个问题吗？”
李何砚眉头微皱。
程小乌仰着头，眼睛明亮，看起来很是清醒：“你是不是喜欢她？”
她知道李何砚对她和对汪洋差不多，他是个重情义的人。她程小乌要是哪天出事躺在床上，他就算倾家荡产也会帮她。但是要想用幼时的情谊绑架他和自己在一起，那不现实，他就不是这样的人。
程小乌从来都没想过要和他表白，已经知道底牌的赌局，没必要再赌一次。
所以今晚她只想问他，是不是喜欢魏妤，而不是我喜欢你。
李何砚瞥她一眼，点了点头。
汪洋推门出来，看到花圃边一团污物：“操，程小乌，你没事吧，要不你今晚睡我这里得了。”
李何砚看向汪洋：“你送她回去。”
李何砚经过一处花圃，他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眼右手边那幢高楼，这幢楼房相比旁边的那几幢，入住率较低，零星几层亮着灯。
李何砚目光慢慢上移，在某一处停了许久，抬脚，进了单元门。
老旧小区，没有电梯，墙灰剥落。
到了七楼，李何砚掏出钥匙，插入锁孔里，拧转两下，一声咔嚓，手覆在门把上，停留许久，直到头顶的感应灯都灭了。
周遭寂静无声，李何砚抬手捏了捏眉心，深深呼了口气，最后还是松开，拔掉了钥匙。
他身影寥落地在台阶上坐下，拿出了根烟，塞到嘴里，又去看手机。
这边魏妤刚关了灯躺下，手机忽然震动了声，她拿过来一看，是李何砚发来的信息。
简单明了的两个字：睡了？
魏妤：没睡。
李何砚：汪洋放了我鸽子。
这话没头没尾，魏妤却理解了他的意思，不知道该说什么，回了个嗯字。
李何砚：嗯是什么意思？
李何砚：吃醋还是没吃醋？
那边长久没有回复，手机屏幕暗了下去，过了会，再次亮起，一条信息赫然印入眼帘。
魏妤：李何砚，你真自大。
李何砚嘴里叼着烟，握着手机，勾起唇角低笑了声，后脑轻轻磕到背后的墙上，仰着头，一轮皎洁的明月印在漆黑的夜空中。
第 18 章 第十八章
18
李何砚倚着墙壁坐了会儿，静寂的楼道里，汪洋打来电话。
“砚哥，走了？”
“还没。”
李何砚起身，头顶的感应灯又亮起，照亮灰扑扑的楼道。
“那你在哪？”
汪洋顿了一下，口吻迟疑：“是在你爸妈家？”
李何砚淡淡地嗯了声，转了话题：“小乌送回去了？”
“送回去了，她今晚喝得也太多了，跟不要命似的。”汪洋说，“她没有借着酒劲，脑子一热和你说了什么吧？”
李何砚慢悠悠下了楼梯，一语带过：“没说什么。”
汪洋见程小乌那一副伤心样，也大概猜到了什么。那晚从李何砚家离开，程小乌就让他看电影的时候，别跟着去。汪洋知道她葫芦里卖什么药，毕竟打小一块长大，哪能不清楚她那些小心思，也就装不知道顺了她的意。
汪洋又留他：“你晚上直接在我这住下得了，又不是没房间给你睡。”
“不用。”
李何砚出了小区，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回到南门的那片自建房，快十一点。
楼道里静悄悄的，他偏头扫了眼魏妤的窗户，屋里关着灯，看来已经睡下了。开了门，李何砚手机丢在床上，到卫生间去冲澡。
洗完澡，光着上身出来，手机进来一条信息。
魏妤：你回来了？
李何砚挑起眉，低低笑了声，按着手机回了条信息。
李何砚：还没睡？
魏妤裹在被子里，轻轻翻了个身。她今晚睡眠奇差，躺了好久没有丝毫睡意。不知道是不是过几天要回淮城的缘故，心里乱糟糟的。
百无聊赖玩着手机，听到走廊里响起的脚步声和开门声，下意识给他发了条信息。
魏妤：嗯。
李何砚：饿不饿？
魏妤：？
李何砚：带你去楼下吃夜宵?
魏妤看着手机，还在犹豫。
过了会儿，门被敲响。
魏妤开了灯，打开门，李何砚站在门外，身上穿了件白色T恤和蓝色牛仔裤，垂着眼，额前的碎发微湿：“去不去？”
他似乎刚洗完澡，身上一股清冽好闻的沐浴露味道。
魏妤手指握着门把，神色不变：“等我换身衣服。”
门又关上。
李何砚转过身，往后靠着墙壁，低下头看手机。
五分钟后，背后的门再次打开。
李何砚回头看了她一眼，她穿了条黑色吊带裙，露出纤细的锁骨，外头一件白色的罩衫。
魏妤说：“走吧。”
其实时间已经很晚了，巷子外的那一排餐饮店还是有不少客人，就连桌球店里还有几个流里流气的男生在打球。
烧烤店门口空地上没剩几张空桌，烟熏火燎间，都是年轻男女的说笑声。
李何砚看向她的眼睛：“想吃什么？”
魏妤说：“就吃烧烤呗。”
两人刚走近烧烤摊，有人粗着嗓门喊了声：“砚子，出来吃夜宵呢？”
李何砚眼睛瞟了过去，领着魏妤绕过几张圆桌，朝声音来源处走去。
刚才喊李何砚的是个身材较胖的男人，看起来年龄比他们大一点，穿了件黑色短袖，袖口边沿露出臂膀上盘龙刺青。这一桌坐了不少的男男女女，女生大多染了发，穿着清凉。
魏妤听到李何砚喊那人：“东哥。”
桌上还有个熟面孔，是那天找李何砚看电脑的陈巧。
东子说：“和女朋友出来吃夜宵呢，就坐这呗，一块吃点。”
李何砚回头，询问魏妤的意见，魏妤点了点头，有人喊店员再加两把椅子。
陈巧语气古怪：“李何砚，这你女朋友啊？”
李何砚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东子举了杯子，示意要和魏妤碰杯：“妹子还在读书？”
魏妤说：“嗯。”
“哪个学校的？”
魏妤：“雁南大学。”
“那是厉害。”东子去看李何砚，戏谑道，“便宜你小子了。”
李何砚靠着椅背，扯起唇角淡淡一笑。
虽然一桌子男女大多不认识，但都是年轻人，没什么隔阂，聊上一两句也就熟悉了。气氛很快就热络起来，东哥性情爽快，和魏妤聊得挺投契，一直和魏妤喝酒。他这人就是这样，和谁聊得来，就喜欢劝谁喝酒。
原本说来吃夜宵，魏妤烧烤没吃多少，酒倒喝了不少。
李何砚见她脸上有点上头，适时找了个借口，拉着魏妤撤了。他们走的时候，还有男生说荤话调侃两人。
李何砚去看魏妤，她神色自然，倒没有丝毫局促。
李何砚笑了声。
魏妤看见了，问他：“你笑什么？”
李何砚眯了下眼睛，淡淡反问：“我笑了？”
魏妤翻了他一眼。
李何砚无声地笑了笑，慢慢跟在她身后。
幽暗的巷子里，两人墨黑的影子交叠投映在红砖墙面上。
“醉了没？”
“还好。”魏妤长吁了口气，眉眼有淡淡温柔的笑意，“喝酒还挺解压的。”
“怎么，你有什么事需要喝酒解压的？”
魏妤站在高他一层的台阶上，视线和他齐平，深深看了他一眼，似要看进他心底最深处：“难道你没有吗？”
李何砚脚步倏然顿住。
魏妤脊背贴上墙壁，一瞬不瞬盯着他。
李何砚嗤笑了声，抬脚，和她站在了同一层台阶，他掩去眼底的情绪，没什么表情地问她：“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魏妤放缓了声音，“李何砚，我喝醉了。”
她是真喝醉了，这会醉意上头，脑袋有点昏沉，整个身子软绵绵的。
李何砚低头，她呼吸间有淡淡的酒味，眼眸水润地看着他。四目对视中，谁都没开口说话。
楼道的灯也应景地暗了下来，黑暗中，彼此的呼吸声渐渐放大。
刚才一触即发的气氛，又变柔和下来。
李何砚缓缓地低下头，几乎要碰上她的唇，他又停住，长长地吐了口气，低低一声：“算了，不趁人之危。”
话音刚落，胸前一重。
她的额头重重地抵在他的胸口，心脏处好似被什么重物，重重敲击了下。李何砚插在裤兜里的手，慢慢拿了出来，扶住了她的肩膀。
楼道里传来脚步声，李何砚垂眸瞥一眼，一个女生走了上来，见两人堵在楼道，偷偷瞄了两眼，又迅速从他们身边穿过，上了楼。
等人走了，李何砚哼笑：“酒量真差。”
第 19 章 第十九章
19
魏妤是国庆假的第二天回的淮城。
刚走出出站口，就有几个男人上前，嘴里问着要不要坐车。
魏妤摇头说不用，拎着行李箱，再走几步，直接上了前面的公共汽车。
司机坐在驾驶座上，开着窗抽烟，等一车的位置差不多都坐满了人，这才慢悠悠掐了烟，手一扬，丢到窗外。打着方向盘，车子急吼吼开了出去。
收费员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妇女，腋下夹着板子，胸前挂着一个二维码，到一个个座位跟前收费。
轮到魏妤这里，魏妤拿出手机扫码付钱后，转过头静静看向窗外的街景，高低起伏的建筑楼，行走在街道上的行人，安谧悠闲的小镇生活。
汽车快到小镇，手机响起来，周玉茹打来问她出站了没。
魏妤低声说：“在车上，快到家了。”
到桥头，魏妤下了车，提着行李箱，往家里的方向走。
近几年，小镇因为河岸的对面建了许多工厂，连带着经济也发展起来，从桥头到家里这一段路，两边都是小吃店。
进了巷子，有出门倒垃圾的阿姨，瞧见她，笑眯眯问上一句：“放假回来啦？”
魏妤弯起嘴角应了声，提着行李箱上楼。
她按门铃，过了会儿，周玉茹出来开门：“午饭吃了没？”
魏妤低头换拖鞋：“还没吃。”
周玉茹语气滞了一下：“我今天也没做饭，那你要不去楼下的面店去吃碗面？”
魏妤面无异样，提着行李箱到房间：“我不饿，等会再吃，我先睡会。”
魏妤关上门，掀开被子上床。
客厅里响起关门声，应该是周玉茹出去了。周玉茹在镇上的一家超市当收银员，一周上六天班，早上七点到晚上十点，中午有一个小时休息的时间。魏志城是跑货车长途运输的，很少在家。
魏妤迷迷糊糊睡了一觉，醒来快四点，收到初中好友林江婉发来的微信消息，约她出来吃饭顺道逛逛街。
魏妤待在家也没事做，便答应了下来。
稍微收拾了下，带上钥匙出门。
魏妤和林江婉约了在中学时常去的那家面馆，她到的时候，林江婉已经等了有一会儿。林江婉和年前见的时候有些许变化，换了个新发型，又卷了刘海，看着好看许多。
林江婉五官本就好，除了皮肤稍微黑了点。魏妤还记得那会读初中，林江婉忽然剪了个平刘海，那个时候大多数女生都剪了刘海，只有林江婉让她眼前一亮。
两人找了张空桌，各自点了份面，林江婉抽了几张纸巾擦拭桌子：“你毕业什么打算？我可能打算回来教书，大城市生活压力太大了。”
“我准备考研。”魏妤说。
林江婉擦桌面的动作停了下来，抬头看魏妤：“那你妈知道吗？”
“我没跟她说。”魏妤叮嘱她，“江婉，你帮我保密，也别跟你妈提这事了。”
“哎呀，我知道。”林江婉说，“只不过，你妈要是知道估计又要闹了，我妈上次去超市买点东西，就听你妈说已经拜托你二姨什么的，在城浦中学给你弄了个实习期名额什么的。”
魏妤说：“那是她的想法。”
“真搞不懂你妈想什么，非要你回来，你考的大学那么好，在大城市找工作不是更好，工资也高。”林江婉为她抱不平，“又不像我念了个鸡尾二本。”
她和林江婉从面馆出来，天已经黑了下来。
两人没急着回家，沿着街道闲逛了会儿，经过一家精品店，林江婉说：“进去看看吧，我想买对耳环。”
魏妤点点头，同林江婉一块进去。
精品店亮如白昼，悬挂在白色展示墙上的耳环，琳琅满目，款式各异。
林江婉眼睛一亮，取一下对月亮形的耳钉，对着镜子，又摘了自己的，细致戴上，她摇着脑袋冲镜子照了照，扫到镜子里背后的魏妤正低头看手机。
转过头，一脸八卦地凑上去：“跟谁聊天呢，你男朋友？”
李何砚刚才发来信息，问她是不是回去了。魏妤给他回了条信息，从手机里抬起头，瞧见林江婉一脸促狭：“不是。”
林江婉拍板：“那肯定是追你的人。”
魏妤笑笑没说话。
林江婉说：“你帮我看看，这副耳环，我戴好看吗？”
魏妤仔细看了两眼：“蛮适合你。”
林江婉往结账台走：“那就买下啦。”
林江婉戴着新买的耳环，两人又逛了二十分钟，便各自回家。
周玉茹下班还没回来，魏妤掏钥匙开门，就瞧见玄关处摆着一双杏色单鞋。
魏妤心下奇怪，关了门，穿上拖鞋。
这时魏涛卧室的门开了，出来一个女人，黄色大波浪卷发披在肩头，身上穿了红色吊带睡裙，布料滑腻。孙蓉不大自然将长发拨到胸前遮挡，朝魏妤笑了笑：“你是魏涛他妹吧？”
魏妤嗯了声，女人从她身边擦过，进了卫生间。
孙蓉从卫生间出来，走进卧室，关上门：“刚出去上洗手间，碰到你妹了，真尴尬。”
魏涛光着上身，半坐半躺在床上玩手机游戏：“尬尴什么？”
“我这不是没穿内衣吗？也不知道你妹看没看见？”
魏涛忽然笑了声：“看见了又怎么，你们都是女的，你有的她也有。”
孙蓉拿了枕头砸到魏涛身上：“反正我不管，我到时候嫁给你，我们搬出去住啊，这洗手间只有外面那一个，多不方便，幸好是撞见你妹了，要是你爸呢。”
“你就不会多穿两件。”
“这和穿衣服有什么关系，总归是不方便的。你和你妈说没说彩礼的事？”
“还没找着机会，等我爸这趟跑货回来了，我再和他们说。”魏涛掀起眼，“就这么着急嫁给我呢？”
“德行。”孙蓉啐一口，又坐在他旁边，“别的不说，你妹长得还挺好看的，她在哪里念的大学？”
“雁南大学。”
“那你妹念书挺厉害的啊。”孙蓉拍了下魏涛的胸口，“你们都是姓魏的，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我们读书那会，你天天考零鸭蛋吧？”
魏涛笑笑：“又不是一个娘胎出来的。”
魏妤在家里住了两天，第三天。魏妤从屋里出来，客厅里坐了二姨，还有一个男人，穿着灰色的圆领短袖和黑色长裤，年龄看着和魏涛差不多大，但也不像是魏涛的朋友。魏涛的那些朋友，她都见过。
二姨：“魏妤，醒来啦？”
魏妤叫了声二姨，家里莫名多了个男人，魏妤有些不自在，庆幸身上穿的不是睡衣。她进了卫生间洗漱，关上门。
客厅里有断断续续的说话声，听不太真切。等魏妤再出来时，那个男人已经走了。二姨拉着魏妤聊天：“你下个学期也要开始实习了吧，打算在哪里实习？”
魏妤还没出声，周玉茹在厨房里听到了：“你姨已经和学校打好招呼了，你倒是也不用费心再找地方实习，直接到城浦中学实习就好，住家里也方便，还不用在外面租房。”
魏妤淡淡地笑了笑。
二姨看了她一眼：“过两天来二姨家里吃饭，梁馨还问我你这次国庆回没回来呢?”
魏妤点点头。
晚上六点的时候，魏妤微信有一则好友添加请求消息，昵称是蓝色大海。
魏妤蹙眉，点了通过键，微信自动弹出两人的聊天界面。
蓝色大海发了个你好的表情包。
魏妤：你是？
蓝色大海：我中午来过你家，穿灰色T恤的那个。
魏妤微微蹙眉。
那人紧接着又发了一条信息：我是你姨给你介绍的相亲对象，你妈还没跟你说吧，听你姨说你下个学期要到城浦实习，我爸就是城浦学校的校长......”
魏妤脑子轰的一声，一片空白，怔怔地盯着手机屏幕。
说不上来此刻的心情，失望吗，其实早就已经麻木了。但看到这条信息，还是会有那么一丝痛觉浮上来。
第 20 章 第二十章
20
魏妤当晚就订了车票，直接回了雁南城。到达雁南城的车站，已经快十一点。
拦了出租车回南门居民房，一路上手机响个不停，是周玉茹打来的，魏妤听得心烦意乱，直接关了机，总算安静了下来。
路上忽然下起了雨，雨滴落在车窗上，外头霓虹灯氤氲成一片。
到了南门，雨势越来越大，魏妤拎着行李箱，从巷子跑到出租房楼下，短短的一段路程，衣服被淋湿，粘腻地闷在身上。
魏妤掏出钥匙，插进锁孔，转了下，门没开。她又施加了点力道，准备再转一次，钥匙却牢牢地卡在锁孔里，分毫未动。
魏妤颓然地松了手，抿着唇，额头轻轻抵在门板上。
过了会儿，身后传来口哨声，接着是汪洋的声音：“魏妤，你回来了？”
魏妤深吸了口气，敛下情绪回头，却撞上李何砚看过来的一双眼睛，漆黑深邃，能看透人心似的。
李何砚皱眉，侧过头和汪洋说：“你先回去。”
汪洋也瞧见魏妤情绪不太对劲，嘴上嗯啊两声，临走时，又偷偷瞄了瞄魏妤。
等汪洋走了，李何砚拿出放在裤兜里手，上前几步，双眼低垂：“怎么突然回来了？”
“想回来就回来了。”魏妤脸上的神情平静。
李何砚也没戳穿，瞥一眼门上的钥匙：“进不去？”
“钥匙好像卡在里面。”
李何砚：“我看看。”
魏妤让开，他试了下，钥匙跟焊了水泥似的，拧不动。
李何砚轻轻啧一声：“先去我屋里。”
魏妤浑身都湿哒哒的，也急切想洗个澡。她伸手要去拿行李箱，李何砚已经先她一步拿过行李箱。
魏妤看了眼他的背影，他身上的白色T恤肩头处有几滴雨渍。进了屋，李何砚钥匙往桌上一丢，下巴指指浴室：“去洗个澡？”
滚烫的水流浇在身上，热气蒸人。
洗完澡，擦着头发出来，魏妤把手机充上电，开了机，就进来一通电话，是林江婉：“魏妤，你在哪里啊，你妈刚才突然打电话给我，问你在不在我这？”
李何砚背靠着窗边，一下一下吸着烟，视线静静落在魏妤身上。
魏妤放下毛巾，转过身背对着李何砚：“我回雁南城了。”
林江婉啊一声，小声地问：“怎么这么突然，你不会是和你妈吵架了？”
“没什么。”魏妤不想多谈，“江婉，你帮我和我妈说一声吧，我先挂了。”
“好。”
她挂了电话，垂眸看着手机，发尾还在滴水，泅湿睡裙。李何砚见她没有动静，丢了烟，走过来：“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事。”
魏妤回避他的目光，把手机放回桌面，拿过毛巾继续擦着发尾的水珠。
李何砚喉结滚动：“你觉得我会信？”
魏妤抬头：“你爱信不信。”
李何砚手指触碰到她眼角，吊儿郎当，看她：“行，那你眼圈别红。”
魏妤指节用力攥着毛巾，李何砚走开，拿了衣服，进了卫生间，关上门。
魏妤扭头，毛玻璃门上模模糊糊闪过男生□□的上身轮廓。
李何砚从浴室出来，满室的热气从他身后涌了出来。屋里关着灯，床上的被子拱起一个轮廓。李何砚套上短袖，走到桌前坐下，又开了电脑。
魏妤没有睡着，鼻息间是他身上的味道，一点焦香的烟草味，枕头，床单，棉被上的，密不透风包裹着她。
窗外还在下雨，雨珠子打在玻璃上的声音清晰可闻。
这是她第二次躺在这张床上，只不过第一次，她喝醉了，没有什么意识。魏妤睁开眼睛，李何砚背对着她，平阔的肩膀垂下去，坐姿散漫。
魏妤出声：“李何砚。”
他淡淡的嗯一声，没有回头，手指敲击着键盘。
魏妤说：“你的被子有点味道。”
李何砚倏然一笑，低声说了句操：“那你别盖。”
“我明天帮你把被子洗了。”魏妤说，“是不是有挺多女生想帮你洗的。”
李何砚偏头瞟了眼：“没有，我不喜欢别人碰我的东西。”
魏妤翻了个身子，盯着天花板：“你晚上睡床上吧，别在椅子上睡了。”
李何砚挑起眉：“你认真的？”
“你再拿床被子。”魏妤又补充了句。
李何砚流氓劲上来：“就这一床被子，怎么办?”
他眼里逗弄趣味浓酽，魏妤没搭腔。
李何砚从椅子起来，又去拿烟，走到床边，语气嘲弄：“怂了？”
“我都进你屋了，还怕什么？”
李何砚低着眼睛，打量她两秒，忽然，他的身影罩了下来，身上清冽的薄荷味浸入鼻间，又凉又腻，夹杂着一点烟草味。
魏妤眼皮颤了颤，李何砚收进眼底，轻笑：“别挑衅男人。”
“你是男人吗？”
李何砚：“要不，你试一试？”
魏妤冷着张脸：“没兴趣。”
“言不由衷。”李何砚吸了口烟，“今晚的事儿，真不说说？”
“不想说。”
李何砚点点头，随意地在地板上坐下，脊背后的墙壁一阵发冷。头顶空调运转，嗡嗡的冷气往外送，窗外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水迹淋漓的玻璃上，是婆娑的树影和一盏昏黄的灯泡。
魏妤胳膊垫在脸下，去看他，窗户外昏黄光线洒进来，照亮他的眉眼，下半张脸隐没在阴影中。李何砚叼着烟，仰头看着天花板，脖颈间的喉结因为他这个动作格外突出，像平地陡然而起的深绿色山峰，尖锐，冷硬。
魏妤轻声问：“李何砚，你想有个自己的家吗？”
“自己的家。”李何砚咬着烟，低声重复了一遍，转过头，看向她，眼睛似被浓雾罩住，“不怎么想。”
第二天，魏妤醒来时，李何砚不在屋里。
走廊里有男人的说话声，魏妤开了门出去，她的出租房门口，正蹲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脚边的搁着一个黑色帆布工具包，里头是放着扳手等零碎工具。
李何砚斜靠着墙边，和人聊天，过了会儿，男人站起来：“行了，这门锁早就该换了。”
“谢了，多少钱？”
“要什么钱？”男人收拾了工具包，拎在背上，“走了。”
“谢了，叔。”
李何砚将中年男人送到楼梯口，又折身回来，魏妤说：“你怎么谁都认识？”
李何砚：“东哥他爸。”
魏妤想起那晚和东子：“东哥是做什么的？”
李何砚：“他以前搞非法赌博，进去过一回。后来出来了就随便捣腾，什么都做，楼下那桌球店是他开的，还有西门的那个刺青店，也是他开的。”
魏妤：“那他生活经验蛮丰富。”
李何砚多看了她两眼，魏妤说：“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李何砚把钥匙扔给她：“没什么。”
魏妤走到门口，钥匙重新插入锁孔，转了下，不像昨晚那样滞涩，门很快就开了。魏妤就敞着门，又回到李何砚的房间，去收拾自己的行李箱。
从李何砚身边走过，被他扣住了手腕：“不是说给我洗被单，还算不算数了？”
汪洋和黄子上来的时候，就撞见这么一副场面。
汪洋咳嗽一声，李何砚松了手。
黄子和汪洋进了屋，黄子就忍不住问：“砚哥，你和对面那女的什么情况？”
李何砚还未说话，汪洋就道：“这不明摆着么？”
黄子：“我先进去上个洗手间。”
黄子进去了，门准备关上时，又打开：“这挂着的内衣是谁的？”
李何砚一怔，先汪洋一步，进了卫生间，瞥见门后墙上挂着件白色蕾丝内衣。李何砚出来，直接把卫生间的门给带上。
“那魏妤还蛮有料的，看不出来。”黄子看李何砚关了卫生间的门，连忙说，“砚哥，我这还没上厕所，急着呢。”
李何砚：“上外头解决去。”
第 21 章 第二十一章
21
魏妤回到了房间，行李箱的衣服都收拾到衣柜里，又打电话给宋璐，约她晚上出来吃饭：“你不是回去了？”
魏妤：“昨晚回来了。”
“怎么不多待两天？”
魏妤坐在床尾，苦笑了下：“待不下去了。”
宋璐沉默了片刻，魏妤家里的情况，宋璐多多少少了解一些：“行，晚上见，等我请你吃好吃的。”
两人没去商场，就在西门的美食街找了家店，简单吃了点。
魏妤提了两句周玉茹给她相亲的事儿，宋璐听得生气：“你这还没毕业呢，就着急给你介绍对象，你妈怎么想的啊。”
魏妤端起杯子，喝了口柠檬水。周玉茹的想法，她大概能猜到一点。当初她高中毕业，要报雁南大学，周玉茹就不大愿意，让她在省内找个学校上，没必要跑那么远。
后来还是魏志城说了两句，说她高考分数线这么高，省内也没合适的学校，还是报一个好的学校，多少人想上好大学，还上不了呢。
宋璐又说：“那你考研的事儿，还没告诉你妈吧？”
“没有。”
魏妤想等考上了再说。
宋璐点头：“没说是对的，不然到时候还影响你复习的心情。”
吃完晚饭，宋璐接到陈净的电话，和魏妤说了声，也就走了。
夜晚的风清凉，魏妤不想坐公交车，慢慢走了回去。路上，她又给林江婉打了电话，今天一整天，她的手机都很安静，没有接到周玉茹的电话。
魏妤问林江婉，昨晚她和周玉茹说了她回雁南城的事儿，周玉茹是什么态度，林江婉：“也没什么反应，她就说知道了，然后挂了电话。”
魏妤嗯了声。
林江婉说：“你妈今天没联系你吗？”
“没有。”
林江婉：“我妈今天买菜回来，还说了你的事。”
“什么事？”
“就你二姨呗，在菜市场和我妈碰见了，说了什么打算让你在城浦实习，但你不是很愿意什么的，又说什么现在的年轻人眼高手低。”林江婉又说，“你二姨那人就是爱嚼舌根，我妈还怼了你阿姨一句，说你考的大学那么好，还回镇上教学可惜了，一个月就两千来块，你二姨的脸都绿了。”
魏妤笑笑。
林江婉又聊了两句，最后说：“先这样了，我妈喊我了，以后有机会我去雁南城找你玩。”
魏妤回到出租房，掏钥匙准备开门，微信就进来一条信息，李何砚发来的。
李何砚：内衣还要不要了？
魏妤大脑短暂卡顿了会儿，才想起早上借用他的浴室换衣服时，换了个新的内衣，那个脏的也就就忘了收进去。
魏拔了钥匙，转身，去敲李何砚的房门。
他人在家里，很快就来开门，调侃说：“我还以为你不要了？”
魏妤脸色发烫：“我一时忘记。”
进了屋，就往浴室去，出来时，看了他一眼：“你把被套拆了。”
“拆被套？”他扬眉。
“不是说了帮你洗。”
李何砚垂下眼皮，笑了下：“还真想帮我洗？”
魏妤：“算是答谢你收留我两晚。”
李何砚：“还当真了？我等会扔洗衣机就行。”
魏妤刚要说话，李何砚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捞过手机，举到耳边，听了没两句，就变了脸色：“我现在过去。”
魏妤看向他：“出什么事？”
“我外婆摔了，我去医院一趟。”李何砚钥匙扔给她，“帮我锁门。”
魏妤拉住他的手臂：“我陪你一起去。”
李何砚脚步停住，侧过脸看她，魏妤抿了抿唇：“反正我现在放假，也没什么事。”
两人出了门，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就直奔市医院。
手术室门口，除了汪洋，还有个穿着浅灰色上衣的中年男人，中年男人看到李何砚时，脸上的神情滞了滞，才说：“何砚，你来啦。”
李何砚点头，淡淡叫了声温叔：“麻烦您了，接下来我守着，您就先回去吧。”
中年男人嗳了两声，抬脚走了。
汪洋走过来，压低声音说：“外婆摔在楼道口，还是温叔发现的。”
李何砚眉头紧锁：“我外公知不知道这事。”
汪洋说：“没，瞒着呢，我爸和你外公说了，说你外婆在我家住两天，毕竟外公一把年纪了，来医院看护也不方便。”
李何砚说：“谢了。”
汪洋伸手捶了他肩膀一下：“操，我们之间还说这呢，我妈都把你当亲儿子看待了。”
魏妤买了几瓶水回来，一瓶递给李何砚，李何砚抬了抬眉：“要不，你先回去。”
“没事，等老人家出来，我再走。”魏妤说。
李何砚接过矿泉水，拧松了盖子，又递了回去，魏妤说：“这给你的。”
李何砚低笑了声，塞到她手里，又拿过她手上的另一瓶矿泉水，不置可否道：“我喝这个。”
魏妤喝了口水，又拧上盖子，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李何砚靠着墙上，手插在兜里，脸上没什么情绪。汪洋蹲在地上，嘴里叼着根烟，没有点上火。
三人都没有说话，这一片空间静谧的令人压抑。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手术的门被打开，老人被推出来，踝关节骨折，需要住院一周时间。
李何砚关上病房的门，看向汪洋，说：“你帮我送魏妤回去。”
汪洋：“我等会再来医院。”
李何砚：“不用，你明天再过来。”
魏妤和汪洋一块出去，魏妤随口问了句：“刚才那个男人是谁？”
汪洋一时没反应过来：“哪个？”
“你们叫温叔的。”
汪洋抬手挠了挠后脑勺，打马虎眼：“就一个邻居。”
魏妤没信，见李何砚刚才对他的态度，倒是不太像简单的邻居关系。
汪洋是开了他爸的车来医院的，这会开着车送魏妤回去，想起黄子今早在李何砚那看到了魏妤的内衣，不免问了句：“魏妤，你是和砚哥在一起了么？”
魏妤：“没有。”
汪洋点点头，看着前面的路况，说：“其实吧砚哥人挺好的，做男朋友也不赖。”
魏妤问：“他是不是交过很多女朋友？”
“没。虽然蛮多女生追他，但他没谈过女朋友。”汪洋说，“有女的贴上来，也被程小乌给骂跑了，程小乌骂人特厉害，我和砚哥小的时候，都不敢招她。”
魏妤说：“你们小时候一起长大的吗？”
“嗯，住一个小区，那会砚哥他爸妈也......”汪洋自知错失言，生硬地转了话题，“你怎么会和砚哥一起来医院？”
魏妤没接茬，盯着汪洋：“汪洋，李何砚的爸妈是怎么没的？”
汪洋勉强笑笑：“这事还是以后你自己问砚哥吧。”
第 22 章 第二十二章
“砚子,我昨晚看到你妈了。”
老人家醒来后，凹陷浑浊的眼睛无神地望着着他，嘴里一直在念叨这句话。自从李何砚的父母去世后，外婆的状态就不太对劲,好一阵坏一阵。
直到前年,李何砚带老人家去看心理医生,这大半年老人家精神头都挺好的。李何砚渐渐宽了心，没成想昨晚外婆瞒着外公，一个人偷偷坐车到他父母的房子坐了大半天，直到天黑,下楼梯时没看清台阶摔了一跤。
李何砚安抚了一阵，又喂了老人家喝了点白粥,等外婆闭上眼睡着后。李何砚关了门,到楼道口，点了烟,塞到嘴里咬着。
手机响起来,李何砚腾出一只手接了，汪洋说在病房门口，没见到他问他人在哪。
李何砚往后靠着墙，抬头看了眼墙顶,墙顶的旮旯处结了张白色的蜘蛛网,一只小小的蜘蛛在网上缓慢爬行。
他吐了口烟,移开眼：“在楼道口。”
电话挂下还没一会儿，汪洋推开消防门：“我刚去病房看了看，外婆还睡着。”
李何砚嗯了一声。
汪洋走过来,和李何砚并排靠在一边：“我昨晚送魏妤回去,她问了一些事。”
“什么事？”
“我问她你们是不是在一起了,她说没有。”汪洋说，“然后她问我你是不是交过很多女朋友，我说有程小乌在，别的女生就近不了你的身。顺道提起我们以前住一小区，也是我一时嘴快，然后她问了你爸妈的事。”
李何砚垂着眸，若有所思盯着手中的烟。
耳边汪洋继续说：“魏妤是怎么知道你爸妈的事儿，你和她提过了？”
“我二叔来找我那晚，她在门外听到了。”李何砚皱着眉头说，“不过她只知道我爸那烂事。”
汪洋回想了会儿，知道问题出在他这里了:“砚哥，有一事儿，我瞒着你，我们去温泉山庄玩那会，你后来不是回房间了。我那会喝多了，宋璐问起你家里的事儿，我给说漏嘴了，也就提了你爸妈没在的事儿，可能是宋璐告诉了魏妤。”
李何砚静默了一会，忽然想起那天带她去楼下吃夜宵，碰到东哥，她被灌了点酒，回去时，他问她有什么事需要喝酒解压的，她反问自己难道没有吗？
汪洋抹了把脸：“砚哥，这事我就那天说漏嘴了，和宋璐提过，具体的也没说。”
“行，知道了。”
“外婆住院，你有没有钱，要不要给你二叔打个电话？”
李何砚掐了烟，看向汪洋，语气嘲弄：“他自个都靠他老婆了，我还去找他借钱，这算什么事？”
李何砚的婶婶家里很有钱，开厂子的，就她一个独生女。李何砚的二叔是入赘的，没什么本事，不过运气好娶了个好老婆，才过上了好日子。他婶婶指东，他二叔不敢往西，窝囊玩意一个。
“我这也没什么钱，要不找我妈借点？”汪洋犯愁。
“别，我这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还有些积蓄，再说我外公还有退休金。”
自从那晚汪洋送她回来后，魏妤就没再见过李何砚，他这两天也没回来，对面的屋子一直关着门。倒是周玉茹给她打来了电话，魏妤踟蹰了会，还是接了。
电话里，两人对她那天半夜回雁南城的事，都避之不谈，尽扯些别的闲话来说。中国式的父母向来不擅长和孩子低头，周玉茹也是一样的。魏妤和周玉茹都有这样的默契，相安无事聊了十分钟，才挂了电话。
魏妤又坐在书前，翻了会儿书，注意力无法集中。看了会儿手机，晚上十点，又没睡意。魏妤进了洗手间，瞥了眼换下的脏衣服。
其实楼顶也有一台洗衣机，魏妤撞见过几次，住在这里的男生把臭袜子和内裤扔在里头滚的，实在无法克服心理障碍，把自己衣服扔进去清洗。
魏妤衣服不多，洗了没到半个小时就洗完，晾晒了衣服。拿着塑料盆下楼，刚迈下两层台阶，就被楼道里的人影吓了一跳，仔细一看才发现是李何砚。
顶楼的这一处楼道，灯泡坏了好几天，也不见人来修。大家只有洗衣服的时候上来，所以也没人催着房东换灯泡。
魏妤脸色缓了缓，往下走了几层台阶：“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半个小时前。”李何砚站直了身体，眼神落到她抱着的塑料盆上，“这么晚还洗衣服？”
“你外婆怎么样了？”
“还行，过两天就能出院。”李何砚侧过头看她，“饿不饿，陪我去吃个饭。”
“你这么晚还没吃饭？”
“忙。”他说。
魏妤回到屋里，换了衣服，和他一块出门。
他好像回来之后洗了个澡，身上仍旧是熟悉的沐浴露的味道。
“你晚上还去不去医院了？”
“要去。”
两人出了巷子，这会没去烧烤店。李何砚进了家面店，魏妤跟着进去，他点了份牛肉面，抬头看向魏妤，示意她点。
魏妤摇头：“我不饿。”
李何砚放下菜单，服务员同他确认：“就一份牛肉面？”
李何砚淡淡的：“嗯。”
李何砚在吃面的时候，魏妤倒了杯水，静静捧着喝。
李何砚慢条斯理吃完，搁下筷子，抽了两纸巾擦拭嘴角：“好喝吗？”
魏妤放下杯子，抬眼看向他：“水能好喝吗？”
李何砚笑了下：“想了解什么，现在可以直接问我。”
“汪洋告诉你了。”魏妤平静地问。
李何砚不置可否。
魏妤又说：“问了你会说？”
李何砚定定看了她一会儿：“看你问什么。”
魏妤深吸一口气，淡淡地说：“没什么好问的。”
李何砚低低轻笑一声：“是么？”
从面店出来，李何砚送魏妤到巷子里，又转身走了。
魏妤进门之前，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他在路灯下的清瘦的身影，身上是一件洗得失了弹性的白色T恤，T恤被夜风吹得时而贴在他身上，时而鼓胀起来，像是有了生命。
他是真不怕冷。
魏妤想。
李何砚回到医院，汪洋坐在病房的椅子上，关着音效打游戏。
李何砚推门进来，踢了踢他的腿：“你回去吧。”
汪洋头也没抬，眼睛还盯着手机屏幕：“我回去，我妈也赶我来医院换你班，今晚我就不走了，在这待着。”
李何砚喉咙里溢出一声轻笑，在旁边的椅子坐下。
汪洋说：“砚哥，你是在泡魏妤吧？”
李何砚没说话，掏出烟盒子，拿了根烟放嘴里咬着，过干瘾，没点着。住院楼房外，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
汪洋：“宋璐不是说你认识魏妤的前男友么，你真认识啊。”
“认识。”
汪洋：“你和她前男友关系怎么样？”
“还行。”
一局游戏结束，汪洋放下手机：“那你要是和魏妤真在一起了，怎么面对魏妤他前男友？不是都说兄弟妻不可欺？”
李何砚摘了烟，回想起先前的见面，他漫不经心说了那句看你问什么，她变淡的神色，心里烦躁成一团，揉搓着手里的烟，满不在乎地说：“他们已经分手了，又不是还在谈着。”
“那也不太得劲，毕竟是前女友。”汪洋又碰碰李何砚的胳膊，“哥，你以前见过魏妤吗？”
李何砚迟疑：“没见过。”
第 23 章 第二十三章
那晚李何砚送魏妤回来后,魏妤躺在床上，一直没睡着。想着路灯下，他那个单薄的身影，还有在警察局门口的幽静的马路上,他仰着头,突出的喉结,叼着烟凝望路灯的身影，清寂又掺杂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消颓。
她心动的比他来得早，她一直都清楚。来租房的那个晚上，在红绿灯的路口,回头那一眼，看到他经过台球店门口经过,那群男生招呼他打球。
他吊儿郎当的一句泡什么妹子。
心弦莫名就被扯了一下。
很奇怪,莫名其妙的动心，无厘头,肤浅又俗气。
但魏妤在今晚,又深刻意识到她和李何砚不合适，他们都是心里筑起高墙的人，很有很强的界限感。
魏妤没再胡思乱想，去看手机,点进去朋友圈。
一分钟前汪洋发一张自拍照,图片是陪房两个字,李何砚只入境一半的侧影，他垂在牛仔裤边沿的手指，白皙,指节修长,他有一双很好看的手,适合弹钢琴的手。
国庆小长假很快就结束，魏妤回了一趟宿舍。这个周六有体测，班长在群里发了体测小组表，魏妤和舍友分到一个小组，下午一点开始体测。
魏妤没什么心理负担，她体育还算可以。徐曾哀嚎连天：“长跑又要不及格，我干脆不跑得了，反正下回补考也是不过。”
“虽说是这样，但态度还说要摆出来的。”林宜又说，“要是你实在不想跑，不然找个人代跑？”
孙茵：“还是别找人代跑了，据说上个学期音表系有人代跑，后来被发现了，直接给了个处分。”
雁南大学的在学生作弊这一块管理特别严苛，几乎是不近人情。大一的时候，魏妤他们专业有男生代考马哲，被查出来，即便有家长来请求，两个男生最后还是被校领导开除。
仰卧起坐，体前屈拉伸这些都是在室内体育馆测试的，不到一个小时，就轮完她们这一组。五十米和八百米换到室外跑场进行。
今天的天气不太好，一直是雾蒙蒙的，到她们测试八百米时，天空下起了细雨，很小的雨点，若有似无的。
体测老师说：“乘着这会雨小，赶紧开始。”
魏妤是第二个到达终点的，她慢慢走到树下，等徐曾她们，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看到李何砚发来的微信消息。
李何砚：不在出租房？
魏妤看了会儿，没有回复这条信息，退出了微信。
她抬眼去看操场，徐曾落在队伍末梢，费劲地跑着，脸上煞白。过了会儿，所有人到达终点，徐曾皱着张脸，朝她走来，气喘吁吁道：“我感觉我要死了。”
魏妤拧开一瓶水，递给她，徐曾喝了两口，脸色才好看了点。
结束时，几人到西门吃了点东西，徐曾她们回宿舍，魏妤买了点水果，回到居民房。身上都是汗，她去卫生间洗澡。
出来时，拿过手机看着信息，门被敲响。
打开门，是汪洋。
汪洋说：“砚哥，问你要不要一块去吃晚饭。”
魏妤：“我吃过了，你们去吃吧。”
魏妤关上了门，走到书桌前坐下，走廊里响起黄子的声音，还有程小乌的，就没听到他的。放下手机，魏妤转身进了卫生间吹头发。
几人往楼梯口走。
黄子说：“吃什么？”
“就在楼下的烧烤店吃呗，吃完，打两局桌球。”汪洋说。
京京说：“现在这个点吃烧烤，胃能舒服么，我还是先吃点别的垫一下肚子，你吃吗？小乌。”
程小乌：“那我点一份米线，我们两分着吃。”
“那行。”
李何砚嘴里咬着烟，全程没怎么说话。到了烧烤店，黄子和汪洋拿着菜单，点了自己要吃的，又去问了李何砚：“砚哥，你吃什么？”
“你们看着点。”
汪洋把单子递给黄子，程小乌和京京去点米线，这会也没在，汪洋说：“砚哥，你不是和魏妤吵架了吧？”
李何砚掀眸，瞧他一眼。
汪洋见他这反应，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他还要再问些什么，程小乌和京京买了米线回来，两人叽叽喳喳在说什么。
程小乌坐了下来：“都点了什么啊？”
“你们两再看看，还要吃什么？”
黄子又把菜单递给两人，程小乌和京京头凑一块，又点一些蔬菜。
李何砚低头看着手机，点进微信，看了眼他中午发给她的信息，已经过去快四个小时了，她还没有回复。
黄子用筷子夹了颗花生米送到嘴里嚼着：“外婆出院了吧？”
程小乌：“你这问得有点假啊，怎么就不来医院看看呢。”
“乌姐，这你就误会我了。”黄子脱了鞋，一只腿踩在凳上，“是砚哥不让我去，我才没去的。”
程小乌哼笑。
京京岔开话题，问程小乌怎么把头发染黑了。提起这个，程小乌就生气：“还不是带我那老师，说我这发色影响医院形象。”
京京也说：“只是染个黄发而已，这些上了年纪的人，就是不开通，小乌，你毕业后，真打算留在医院干？”
“你知道我的，压根机吃不了苦，我是有点不想干了，当护士也太累了。”程小乌抱怨，“特别是碰上那些胡搅蛮缠的病人家属，就是没想好要怎么和我妈说，烦人。”
李何砚有一搭没一搭地听了会儿，又给了魏妤发了条信息，等了两分钟，还是没有收到她的回复。
李何砚轻嗤一声，拉开椅子起身。
汪洋见状，抬头看他：“哥，你不吃了？”
“你们吃，我先回去一趟。”
李何砚直接走了，程小乌嘟哝了句：“他突然回去干嘛？”
京京碰了碰小乌：“那天在汪洋家吃完饭后，你和李何砚怎么样了？”
程小乌拿着一次性筷子拨了拨烤茄子上的萝卜丁，撇了撇嘴：“没怎么样，以后那话你别说了，李何砚对我就没那个意思。”
“我那天也是随口一说。”京京讪讪的，又拔高了嗓门，“过两天，我给你介绍个男生认识，绝对比李何砚好。”
门再次被敲响。
魏妤蹙着眉去开门，李何砚眯起眼睛：“没看见我的信息？”
“看见了。”魏妤淡淡地说。
李何砚嘴角抽了抽：“看到不回，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李何砚琢磨：“是因为那晚的事儿。”
“不是。”魏妤有意划分界限，“我们又没什么关系，本来也不好多问什么。”
李何砚眼眸一沉：“你这话是认真的？”
魏妤多少有些心虚，她低低嗯了一声：“我要复习了，没什么事的话，就先这样。”
李何砚垂着眼，盯着她看了两秒，忽然抬手抵在门板上，重重一推，人就进了屋，门被他反手关上，一声沉重的砰响。
魏妤忍不住出声：“李何砚，你干嘛？”
李何砚没出声，探究地看她一会儿，似要把她看透。半晌，俯下头来亲她，先是在唇上重重的碾，接着舌尖撬开她的齿关，勾住她的，亲嘬吮吸，不由分说掠夺她的呼吸。
魏妤愣了下，反应过来，抬手去推他，被他一手牢牢扣住，按在他的胸前，指腹下是他身体的温度。
嘴唇发麻，不知道过了多久，李何砚稍稍放开她，垂下眼睛，声音粗喘：“在一起？”
魏妤气息微喘，扬起脸:“李何砚，你真的很自大。”
“要不要？”
“我要说不要呢，你会答应？”魏妤抬眼看他。
他笑了一下:“不会。”
走廊里忽然程小乌和京京的声音，她们抬手在敲李何砚的房门，嘴上念叨着：“怎么不在，不是说回来一趟吗。”
京京声音隐忍：“我快憋死了，你不是有钥匙么，先开个门，让我进去借个厕所。”
程小乌拿钥匙开了门，两人进去了。
过了会儿，李何砚放在裤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两人隔的近，那一声声震动扰人耳朵。
魏妤退开一步，李何砚没有要接的意思，魏妤问：“你不接？”
“接了，她要问我在哪？我怎么说？”他把问题扔给她。
魏妤没出声，两人就站在一扇门后，听着程小乌和京京嘀咕：“奇怪，我给他打电话，他也没接，又没在桌球店，上哪去了。”
京京说：“等会让汪洋发个信息问问，走吧，我们先下去，我还没吃饱。”
“你都吃了多少了，不是还说要减肥。”
“黄子让我别减，说这样刚好。”
声音渐行渐远，走廊里又安静了下来。
魏妤挪动脚步，李何砚拉过她手，瞥见她背后露出的一大片肌肤，他粗糙的手指摸了上去，指腹下是莹润细腻肌肤，扬眉：“你那晚是真空？”
他指的是她搬来这间房子的第一晚，半夜，魏妤被他开门的声音吵醒，推开门看到他靠着墙壁抽烟那一晚。
李何砚又低声：“亏了。”
魏妤：“什么？”
李何砚勾了勾唇角：“那晚没仔细看。”
“色胚。”
第 24 章 第二十四章
李何砚讨了一句骂,脸上笑意不减：“真吃过了？”
“不饿。”魏妤说，“你去吃饭，不然他们又要上来找你。”
李何砚握住她的手，扬眉：“等会给你带点吃得上来？”
他指腹粗糙,揉捏着她的手腕,有些许瘙痒,魏妤抽回了手：“不用，我饿了，再自己下楼吃，你快去吧。”
李何砚低过身子,目光锁住她：“赶我呢？”
魏妤抬头看她：“不是，我还要看书。”
李何砚点点头,闲散道：“行,那你看吧。”
魏妤翻了他一眼。
李何砚开门出去，门又关上。
魏妤心跳如擂,伸手摸了摸唇角,原本想和他划清界限，又稀里糊涂的搅在一起。魏妤轻声叹气，重新在书桌前坐下。
汪洋正按着手机，打算给李何砚发条信息,问他人在哪,旁边落下一道身影,汪洋抬头，收了手机：“砚哥，你刚才不是说回去了,乌姐和京京去你屋里找你,你怎么不在屋里。”
李何砚轻描淡写：“有点事。”
李何砚忽然转过头,看向程小乌：“钥匙。”
程小乌脸色变了变。
汪洋一脸困惑地问：“什么钥匙，乌姐，你有砚哥屋里的钥匙？”
程小乌穿了件包臀牛仔裙，坐着不好拿钥匙，她站起身，掏出钥匙，扔给李何砚。
李何砚接过，随手揣到兜里。
黄子抽着烟，嬉笑：“奇了，砚哥，你怎么知道程小乌有你屋的钥匙。”
李何砚懒得解释。
黄子又不着边际开玩笑：“乌姐，你配砚哥屋里的钥匙嘛呢，是准备劫财还是劫色......”
京京推了黄子一把：“别说了。”
“乌姐，又不是开不起玩笑。”黄子神经粗，还在说笑。
程小乌面色变了几轮，想起刚才上楼，敲门他没应，给他打电话，他也没接。却知道自己偷偷配了把他房门的钥匙。脑子稍微一转，程小乌就猜到他刚才在魏妤的屋里。
他们两人发展这么快，都睡了吗？
这么一想，程小乌心里又不是太滋味。
桌球店里，球杆撞击桌球的声音此起彼伏。
京京和程小乌两人开了一桌，她们两技术不相上下，瞎打着玩，打了两局。两人就没了兴致，去买两杯柠檬茶，看着李何砚他们打。
二丁和一群人进来打球，看见了李何砚，神色有些许异样，还记着李何砚和那女的送他进警察局的事儿，多少有些杵李何砚。
那伙人里有个叫庞展鹏的认识李何砚，和他打了声招呼，有递烟给他，李何砚没抽，随手夹在耳朵边，那人说：“李何砚，这局打完，我们两玩一局？”
李何砚还没出声，就有男生嫌没劲：“干打也没意思啊，赌球呗，怎么样？”
赌球这事儿，在这家桌球店算是老黄历。一群没事做的街溜子，总需要在乏味的生活里找点乐子。
李何砚对这方面没什么太大的兴趣，但有时候也会赌上两局。他今天心情不错，也就答应了下来。
李何砚一杆清台。
黄子他们从球袋里捞出桌球，扔到桌面上，所有球都清理到桌上，拿着三角架码好球。
黄子踩在塑料凳上，嘴里咬着根笔，撕了张纸张记大伙压的钱。他那一□□爬字，也就他自己看看得清。
汪洋和程小乌京京他们自然是压李何砚这一边。
黄子记完，去看李何砚：“砚哥，你赌不赌啊？”
李何砚将球杆随意放到球桌上，拿过耳边的烟，低头点上，含糊说了句不赌。
其他几桌打球的人，也来凑热闹。
魏妤看了快一个小时的书，她拿过手机看了眼时间，想了想，还是给了李何砚发了条信息，问他在哪。
过了会儿，李何砚发来信息：在桌球店。
魏妤脱了睡衣，换了套衣服下楼。
刚走出巷子，就听到桌球店里人声嘈杂。
店门口的两张桌球没人玩，所有人都挤在店里的桌球旁，里头乌烟瘴气，男生或坐着，或站着，勾肩搭背，抽烟的，起哄的。
魏妤看着人群里的李何砚，手里拿着根球杆，靠在身后的一张球桌旁，叼着烟，黑色的T恤一边的袖子折到肩头，混在这些流里流气的男生中，竟也透着几分混不吝的气息。
他以前也是过着这样的生活吗？
李何砚丢了烟，抬起头，瞥见人墙外的魏妤，眸光停顿了下，最后又若无其事地移开。庞展鹏一杆清了三颗色球，心情大好，还剩下四颗，想一杆清了，球杆撞偏。庞展鹏低声骂了句妈的，走到一旁，看李何砚打球。
李何砚神情专注，杆杆落袋。
围观的男生见形势大好，不嫌热闹地吹起了口哨，气氛炒到沸点，剩下最后一颗黑色8球，李何砚身体前倾，重重一击，黑球8稳稳入袋。他还没尽兴，把庞展鹏的剩下的色球也一一击落到球袋里。
“这就有点损了啊，砚哥。”
“我操，赢了。”
“妈蛋，这个月的零花钱输光了。”
李何砚把球杆扔给黄子，庞展鹏没过瘾，他和李何砚关系不错，倒不至因为输了场球，就急了眼：“再玩两局啊？”
“你们玩，有人等着呢。”
“谁啊？”庞展鹏问，“妹子？”
“嗯。”
“你也会泡妹子，我还以为你不近女色。”
“操，我又没看破红尘。”
魏妤站在路灯下等李何砚，过了会，他出来，身上是浓重的烟味。
李何砚低头瞧她：“饿了？”
魏妤轻嗯了声：“我去吃点东西，你继续玩吧。”
李何砚：“还玩什么，陪你去吃点东西。”
“魏妤。”
身后传来一道清亮的声音，魏妤扭头看去，见到几步远的宋璐和陈净。
李何砚手插在兜里，站在魏妤的旁边。
宋璐挽着陈净走近，手里还抱着一束花:“你们两站这干嘛呢，喂蚊子？”
魏妤神色滞了下说：“去吃饭，你和陈净呢？”
“刚从商场回来，他送我回宿舍。”宋璐说，“得，我们先走了，过几天一块吃饭。”
宋璐和陈净走远了，李何砚忽然说：“你心虚什么呢？”
魏妤转过脸，接触到他的视线：“我有心虚吗？”
李何砚点点头，似笑非笑：“嗯，挺明显的。”
魏妤说：“那还不是宋璐追过你吗？”
“她哪是追我，她只不过是在养鱼。”李何砚说。
两人前后进了家面店，魏妤点了份水饺，拿出手机正要和宋璐解释她和李何砚的事。仿佛心有灵犀般，宋璐同时也给她发来一条信息。
宋璐：你和李何砚在一起了？
魏妤手指悬在屏幕上，敲出了个是，又同她解释了一番。
宋璐：不用解释，本来我追李何砚也是追着玩，而且我看得出来，他对你有点意思。
魏妤愣了下，抬眼去看对面的李何砚，他挑起眉：“看什么？”
“没什么。”
宋璐：去温泉山庄那会，他原本是没打算去的，后来知道你也会去，才答应下来的。而且你那天去院子了，他后来不是也跟出去了么？
魏妤收了手机：“你以前也玩这个么？”
“偶尔无聊，会玩一玩，调剂生活。”李何砚说。
魏妤：“寻求刺激？”
“也不算。”
魏妤迟疑：“除了赌这个，还有赌别的吗？”
“你把我想成什么了，赌徒么？”
“不是这个意思。”魏妤说。
李何砚忽然笑了下：“你放心，我没有赌瘾，偶尔会接些外包，给人写写网页弄个小程序什么的。”
魏妤说：“你没想过重新去清大么？”
李何砚垂眸，敲击着手机屏幕的手指，突然停顿了下来：“没想过。”
魏妤嗯了声。
李何砚看了她一会儿，她低着头，舀了一颗水饺，咬了一半，咀嚼了会儿，又吃剩下的一半，李何砚无声地笑笑。
第 25 章 第二十五章
魏妤吃完一份水饺,李何砚付了钱，两人走出面店。
魏妤说：“其实你不用给我付钱。”
李何砚手插兜里，漫不经心地嗯一声，满是敷衍。
魏妤看了看他,知道他这人还是有些大男子主义,毕竟当初和宋璐他们去玩,随手一掏就给了两千。
两人往出租房走，经过台球店门口，这会里头的气氛倒不像先前那样热闹，头顶白色的灯泡,照着台球桌面的绿色绒布发亮。
魏妤下意识看了会，李何砚：“要玩吗？”
“我不会。”
“教你？”
魏妤看了眼里面,那么多男生,想象了下那个场面，摇摇头：“算了。”
到了四楼,魏妤要去自己那屋,李何砚拉住她，垂下眼睨她：“去我屋里坐会。”
门打开，满室的冷气扑面而来。
魏妤说：“你走的时候，都不关空调的么？”
李何砚瞥了眼墙上幽幽送着冷气的空调,满不在乎地说：“忘了。”
魏妤拿过遥控器,直接关了空调。
李何砚低下头,闷笑了声。
魏妤瞥见他挂在床头的牛仔裤，看向他，问了句：“这是新的,还是换下的？”
李何砚抬眼看过来：“换下的。”
魏妤蹙眉,拿了牛仔裤,走进卫生间。李何砚的目光跟了过去，过了会儿，传来洗衣机运作的声音。
魏妤走出来，李何砚懒散地靠着椅背，目光专注地望着她。
魏妤抬眼：“怎么了？”
“没什么。”李何砚低低说了句，“就是感觉有女朋友还挺好。”
魏妤：“等会你自己拿去楼顶晒。”
李何砚嗯了声，走到衣柜前，脱了身上的T恤，背对着她说：“我去冲个澡。”
“你刚才怎么不——”魏妤瞥见他后背有一道手指粗的浅色疤痕，声音明显顿了顿，“你的背，怎么了？”
李何砚往后背扫了眼，淡淡地：“初中的时候摔的。”
李何砚进了卫生间。
魏妤坐在椅子上，过了会儿，门口传来汪洋的声音，汪洋推门进来，见待在屋里的魏妤说：“砚哥呢？”
“在洗澡。”
汪洋明显想歪了，杵在门口：“我这是要不还是不进去了？”
“你进来吧。”魏妤起身，“我刚好要回屋。”
魏妤从汪洋身边经过时，汪洋说：“魏妤，你是跟砚哥在一起了么？”
魏妤没有否认。
汪洋张了张唇，说：“那你要对砚哥好啊。”
魏妤愣了下，汪洋也知道自己这话说得没头没脑，他抓抓眉毛，正想解释：“那个，你别误会.不是，我不知道该怎么......”
魏妤打断他：“好。”
汪洋笑了。
李何砚洗完澡出来，见屋里只有汪洋一个，开着他的电脑在玩游戏：“她人呢？”
“魏妤回她自个屋里了。”
李何砚轻啧了声。
汪洋说：“操，我刚才把赢的钱都输光了。”
“还在玩呢？”
“嗯，庞哥还在玩。”汪洋说。
李何砚去拿手机，给魏妤发了条信息：怎么就回去？
魏妤：困，明早我有课。
李何砚：下午呢？
魏妤：下午没课。
李何砚：明天中午一块吃饭？
魏妤：嗯。
第二天早上四节满课，最后一节下课时，已经快十二点。
徐曾收拾书本，问了魏妤一句：“一起去食堂吃饭？”
“我已经和人约好了。”
徐曾调笑打趣了句：“不是男朋友吧？”
魏妤嗯一声。
徐曾怔了下，好奇起来：“谁啊，我们学校的么？”
“不是。”魏妤说，“以后介绍给你们认识，我先走了。”
魏妤出了教室，就看到走廊尽头的李何砚靠着栏杆，身上是黑色的T恤和牛仔裤，垂了眼睛看手机，他的头发有些长了，额前是碎发快遮住眉眼，和走廊里从教室鱼贯出来的大学生没什么分别。
魏妤站了会儿，等走廊里的人走了差不多，才走近他旁边：“走了。”
李何砚收了手机：“怎么这么久？”
“有点事。”
李何砚说：“吃什么？”
魏妤看向他：“要去我们食堂吃么？”
李何砚挑起眉：“行，不过你们食堂，能收现金？”
“我有饭卡。”
李何砚笑笑。
这会是饭点，食堂里人声嘈杂，到处都是乌泱泱的人头。
魏妤想吃麻辣烫，问李何砚吃什么。
李何砚要了一份盖饭。
柱子旁边的那张桌子，正好有人吃完，空出了位置。
魏妤和李何砚过去，刚坐下去，就有人过来，手搭在李何砚的肩膀上，是庄兆林：“我去，你今天怎么上我们学校食堂来了？”
话音落下，庄兆林瞧见李何砚对面的魏妤，叫了声：“魏师姐。”
又去看李何砚：“你们两认识？”
“有事？”
庄兆林脑子转得快，很快就意识到眼下的情况，没再说废话，干脆说：“来都来了，等会顺便去趟机房呗。”
“不去。”
庄兆林去看魏妤：“师姐，您看要不您跟着一道去我们机房坐坐，我们集训队，下个月就要去上市参加区域赛。”
魏妤说：“你去看看吧，我等会顺便到图书馆借两本书。”
“谢了，师姐，到时候拿到奖牌，请你吃饭。”庄兆林又去拍李何砚的肩膀，“等会机房等你，还是上回那间教室。”
庄兆林走了，李何砚说：“去机房，不花一个钟头，走不了。”
“没事，我正好要去图书馆借书。”魏妤说，“你帮他看完，再来找我。”
李何砚去机房找庄兆林，这一待就快一个小时。中途，李何砚去走廊抽烟，庄兆林也跟了出来。
李何砚问：“区域赛什么时候？”
“就下个月。”庄兆林怂恿，“要不要一块跟去看看，机票费和住宿费，我报销。”
他说：“缺你这点钱了？”
庄兆林骂了句脏话：“去不去？”
“没兴趣。”
庄兆林说：“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前两天我和沈师兄聊天，他说你教授没批准你的退学申请，只是让你休学一年，十年寒窗苦读，好不容易考上清大那种高校，不觉得可惜了。”
“可惜什么？”
“你信不信这话，我往网上一放，人骂你装逼呢。”庄兆林呐呐自语，“不过你也是有本事装，毕竟还是曾经雁南一中的高考状元呢。”
“埋汰我呢？”
“不是。”庄兆林也吸了口烟，叹了口气，“就觉得你这样吧，有点可惜了。”
李何砚表情变了变，庄兆林一时无话，两人都安静了下来。
李何砚静静抽着烟，眼睛望向别处。
庄兆林憋了没两分钟，又换了个话题：“你和魏师姐是在交往？”
李何砚弹了弹烟灰，含混嗯一声。
“操，难怪说给你介绍小学妹，不愿意。”庄兆林笑说，“原来，你喜欢魏师姐这类型的，年龄比你大的？”
李何砚拿下烟:“滚。”
庄兆林正经了神色，最后问了句：“魏师姐和沈师兄谈过，你知不知道？”
李何砚神情不变，斜眼看他，带着点目空一切的意味。
庄兆林就清楚他早就知道这事儿：“还真知道啊，真行。”
李何砚把烟按在栏杆上：“走了。”
“再看两道？”
“她等着呢。”
第 26 章 第二十六章
李何砚到图书馆楼下,给魏妤发了条信息。
过了没几分钟，她就抱着两本书出来，旁边还跟着男生，两人一副交谈甚欢的模样。
李何砚微微眯起眼睛,魏妤走过来,李何砚目光还落在那个男生身上：“那人是谁？”
“我们专业的同学。”魏妤问,“你帮庄兆林看完题了？”
李何砚点头：“现在回去？”
一进门，他就低头去吻她。
魏妤手上的书本被他碰掉在地板上，砰的一声，卷起一层薄薄的尘埃。
李何砚充耳不闻,掌住她的腰间，含住她的唇,重重地啃咬。指腹下是熟悉的滑腻触感,顺着腰线向上摸。
他的手指粗粝，带着一层薄茧,按覆上去,魏妤浑身一颤，喉咙里忍不住溢出了声。
无疑是火上浇油。
李何砚松开她，狠狠吸了口气，脸埋在她颈侧,气息粗喘,一声一声落在耳边,莫名让人脸热。李何砚抬起脸，眸光欲念横生，他的手从她衣服下摆里抽出来,嗓音低哑：“我去一下洗手间。”
魏妤手伸向后背,扣上搭扣。
缓缓蹲下身,捡起地板上的两本书，放到书桌。
隔着一扇玻璃门。
难耐，压抑，低哑的声音不时撞击着耳膜。
魏妤听得面红耳热，随手拿过桌上的一瓶矿泉水，拧开，喝了两口，压下心口的燥热。
过了会儿，李何砚出来，浑身上下只穿了条黑色的裤子。
不是刚才那条浅蓝色的。
李何砚拿过魏妤刚喝了一口的矿泉水，仰着脖，喝了大半瓶，又放回桌上。
魏妤看他一眼：“不穿衣服么？”
李何砚低眸笑，走到床边，打开衣柜，随便翻了件T恤套上。
魏妤手机响起来，是周玉茹打来的，她按了接听键，站起身走到窗前。
周玉茹问她午饭吃了没，魏妤嗯了声，说吃过了。
周玉茹说：“十二月，你哥要订婚，你要不要回来一趟。”
“什么时间？”
“你嫂子那边说要订在下旬那段时间。”
十二月下旬，刚好是考研那段时间，魏妤犹豫：“我到时候看看。”
周玉茹不满了：“你哥订婚，你做妹妹的怎么能不来，别人还当你们兄妹两感情不好。就这么说定了，如果到时候不是周末，你和你们辅导员请个假，你现在也大四了，应该也没什么课。”
魏妤不想和周玉茹再起争执，嘴上先答应下来。
周玉茹又和她聊了些别的，才挂了电话。
魏妤长吁一口气，李何砚见她脸色微冷：“谁的电话？”
“我妈的。”
“说什么了？”
“我哥要结婚，让我到时候回去一趟。”
李何砚抬手去碰她的脸:“你家在哪？”
“淮城。”
“那离雁南城也不算远。”
房间里突然响了起信息提示音，不是魏妤手里的手机，是李何砚的。
他走过去，拿过手机瞄了眼，是汪洋发来信息，说兰姨让他晚上过去吃饭。
李何砚回了两个字没空。
汪洋直接打了电话过来，李何砚眉头微蹙，按了接听键。
汪洋大着嗓门：“今儿我妈生日，你是不想来也得来，等会过来，把魏妤也带上，我和我妈说了你交女朋友了，她听了，比知道我给她生了孙子还高兴。”
李何砚举着手机，看了魏一眼，说：“行，晚上过去。”
“我开车过去接你们？”
“不用。”李何砚说，“我等会借东哥的车子过去。”
挂了电话，李何砚看着魏妤：“晚上和我一起去汪洋家吃饭？”
魏妤动了动唇，刚要拒绝。
李何砚似看穿她的心思：“汪洋已经和兰姨说了我有女朋友的事了，她想看看你。”
魏妤想起汪洋说过他和李何砚一块长大的事儿，犹豫了会，最后还是没拒绝：“那我们等会买束花去。”
李何砚说：“我发现你这人。”
“什么？”
李何砚低头笑笑：“挺讲究礼数的。”
李何砚和东哥借了摩托车，东哥把车钥匙丢给他：“带魏妹子去兜风呢？”
李何砚接过钥匙，不置可否：“谢了。”
“客气什么。”东哥说了句，“好好对人妹子，人条件挺好，能跟我们这种没什么本事的混子，也是个好姑娘了。”
李何砚笑笑，正儿八经地点了点头。
经过上一次，魏妤驾轻就熟地坐上后座，李何砚给她递来头盔，突然冒出一句话：“会跑么？”
魏妤淡声：“什么？”
“东哥让我好好对你，说我没什么本事，你高材生一个，跟我亏了。”他半真半假。
魏妤反问：“亏么？”
“你说呢？”
他一瞬不瞬盯着她，似乎她要敢说一个亏字，他就能扔她下车似的。
魏妤弯唇，拍他的背：“赶紧开车，等会还要去花店买花。”
李何砚转过身，握上了车把，车身从狭窄的巷子里冲出去。风吹起了她散在肩头的长发，魏妤哎了一声，抬手搂住他的腰。
他胸腔震颤，从前头传来他的闷笑声。
小区门口就有一家花店，李何砚缓缓停下车，脚支在地板上，视线落到她的背影上，看着她进了花店，过了会儿，她出来，怀里抱着束百合花。
李何砚眼神微微动了动。
李何砚没打算把车子开进小区，找了个地方停车。两人走了进去，魏妤问了句：“你以前也是住这儿。”
李何砚懒懒地嗯了声。
魏妤说：“哪幢？”
李何砚随手指了指入口处左边那幢，带着魏妤拐了个弯，那幢高楼就被其他的楼层所遮挡。
老旧小区，没有电梯。
魏妤跟着李何砚走进楼道，到了四楼停住，李何砚伸手去按门铃。
隔着扇厚重的铁门，传来汪洋的声音：“来了，来了，别他妈按了。”
门开了，汪洋看见魏妤手中的花，笑起来：“这该是我妈第一次收到花，谢了。”
李何砚拿过魏妤手里的花，塞到汪洋手里，又去拿鞋架上的拖鞋给魏妤。
魏妤低头换上鞋。
汪洋妈妈兰姨从厨房出来：“来了啊。”
魏妤叫了声阿姨，兰姨慈眉笑眼：“哎，别客气，长得真漂亮，你们坐客厅看会电视，还有几个菜没做好。”
兰姨又去拍汪洋的胳膊：“去给人拿两瓶饮料。”
“妈，李何砚又不是第一次来。”
汪洋嘴里虽然这么说，但还是去冰箱拿了两瓶饮料放茶几上。
兰姨又说：“小乌呢，今晚不来吃饭？”
“她今天要在医院值夜班，明天给你送礼物来。”汪洋嬉皮笑脸，“不会短了你的礼物。”
“你这死孩子，你妈是这样的人吗？”
“你不是，你不是。”汪洋推着兰姨的肩膀往厨房走，“得了，今天我就给你打下手了。”
客厅里一时安静了下来。
魏妤偏头看向她：“我进去帮忙吗？”
李何砚散漫道：“你进去了，兰姨也不会真让你帮忙，安心坐着吧。”
第 27 章 第二十七章
门外响起按铃声,汪洋从厨房出来，嘴里念叨着：“妈，你又叫谁来家里吃饭了？”
“没叫谁啊。”
“难不成是我爸，不是说还在送客人。”
汪洋开了门：“操,怎么是你啊？”
程小乌说：“干嘛,不让我来啊。”
“在厨房。”汪洋嘿了一声,“不是说要上夜班？”
“临时和同事换班呗。”
程小乌换上拖鞋，瞄了眼玄关处摆放的一双杏色平底鞋，随口问：“这鞋谁的啊？你交女朋友了？”
“我交没交女朋友，你不知道。”汪洋说,“魏妤的。”
程小乌抿紧了唇，汪洋瞧见她这表情,就脑袋疼,叮嘱她：“你别犯轴啊，砚哥已经和人在一起呢,这人佛家都说了宁拆一座桥不拆一桩婚。”
“什么佛家说的,再说他们两又没有结婚。”程小乌撇撇嘴。
汪洋握住程小乌的胳膊，斜眼打量程小乌几眼：“你不会真想做什么吧？今儿还是我妈的生日，别乱来啊。”
“你怕什么，又不是拆你和你女朋友。”
“老子要是交女朋友了,你敢拆,信不信我以后都不让你进我家的门了？”
“切,你当我爱来呢。”程小乌翻着白眼。
魏妤从洗手间出来，就看见汪洋和程小乌两人堵在门口低声说些什么，李何砚没在客厅,在阳台抽烟。
魏妤在沙发上坐下,程小乌进来后,目不斜视，跟着汪洋去了厨房，把礼物拿给兰姨。
兰姨说：“家里没酱油了，汪洋你去买一瓶。”
“姨，我去吧。”程小乌又看向魏妤，露出了个笑容，“魏妤，你能陪我一块去吗？”
汪洋怕程小乌搞幺蛾子，忙不迭说：“我陪你去，买个酱油还要人陪，你多大了。”
魏妤说：“我和小乌去吧，你去帮阿姨。”
魏妤和程小乌出了门。
汪洋走到阳台：“砚哥，乌姐刚跟魏妤出门买酱油了，她们两不会打起来吧？要不，我偷偷跟去看看。”
李何砚抽烟的动作停了下来，哼笑：“打不起来。”
汪洋琢磨了下，也觉得魏妤那淡然的性子，应该不会跟小乌打起来。
灰扑扑的楼道里。
程小乌走在前面，魏妤跟在后面，谁都没试图打破沉默。
走到一楼时，程小乌忽然开口：“你是不是挺看不上我的？”
魏妤脚步停了下来，觉得程小乌有点像小孩，她笑了笑：“我没这么想。”
“是吗?”
程小乌回头盯着魏妤看了几眼，见她神色淡然，看着不像随口敷衍她，又转回目光：“你瞧不上我也没什么，连汪洋都说我和李何砚不是一路人。”
“没什么不是一路人的，你们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吗？”
“对啊，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就住在这个小区。我小学就认识李何砚了。他脑子好用，初中那会读书就很好。其实我也想过好好念书，但是吧，念书这件事其实也是靠天赋的。”
程小乌似是陷入了回忆，絮絮叨叨：“我脑子没他好用，中考结束后，我和汪洋就去了职高，他考上了雁南一中，高考还是雁南市的理科状元，市政府还给了一笔五万元的奖金。”
小区门口就有一家超市，空间不大，但是该有的调味料还是一应俱全。
程小乌从货架上拿了一瓶酱油，到柜台结账。
走出超市，魏妤说：“你们以前是怎么认识的？”
程小乌停了下来，把酱油随手搁到草坪旁的装饰带上：“我抽根烟行么？”
魏妤轻轻点头：“你抽吧。”
程小乌点了根烟，涂着黑色指甲油的手指夹着烟，抽了两口说：“他最早是和汪洋先认识的，我是汪洋的表妹。小学的时候，我和他不怎么熟，不过李何砚初中那会不怎么回家，有时候会睡到汪洋家里，这么一来二去，我们才算熟起来。”
魏妤：“他为什么不怎么回家？”
程小乌透过白色的烟雾看了魏妤一眼：“他应该没和你讲他家的事儿？”
魏妤若有所思：“没有。”
程小乌弹了下烟灰：“你和李何砚睡了吧，那你应该看到他后背的那块疤了？”
“他说是摔的。”
程小乌轻呵一声：“不是摔的，那是他爸给砍的。”
魏妤神抬起眼：“为什么？”
程小乌扔了烟头，耸了耸肩：“其他的，我不能多说。我知道李何砚对我没那个意思，不过他现在喜欢你，我希望你别辜负他。”
魏妤和程小乌回到屋里。
汪洋接过程小乌手里的酱油：“怎么去买个酱油，花这么久的时间？”
“我属乌龟的行不行？”
“等你买了酱油回来，菜早就烧干了。”
兰姨：“别和小乌嘴贫了，先把做完的菜端出去，记得包个保鲜膜，不然菜凉得快。”
魏妤走到阳台，李何砚转过身：“程小乌和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只是说让我对你好一点。”魏妤笑说，“你们感情还挺好的，汪洋那会也跟我说过这话。”
李何砚：“闲操心，别管他们说什么。”
魏妤忽然叫了他一声：“李何砚。”
李何砚歪了下头，双眼平视，魏妤在他的目光下：“我会对你好的。”
他笑了一声，反问：“怎么个好法？”
客厅里传来汪洋的声音：“开饭了，你们两个快进来。”
“进去吃饭？”他说。
兰姨端着青瓜干贝汤出来，李何砚随手接过：“汪叔呢？”
“他还没回来呢。你们先吃，别管他。”兰姨又看向魏妤，“饿了吧，这干贝汤挺鲜的，趁热喝一碗，想吃什么尽管夹，吃不到让砚子给你弄。”
魏妤弯弯唇说好。
吃完晚饭切了蛋糕，已经快十点。
魏妤和李何砚走出小区单元门，天气逐渐转凉，夜晚的风吹徐徐吹来，透着几分凉意。旁边的路灯莹白，照亮草坪一角，这是个舒适的夜晚。
小区的空地上，坐着几个女人在闲聊，小孩子戴着头盔空地上骑平衡车。
两人刚转了弯，就听到身后飘来的低语声。
“刚才走过去那个不是李家那小子吗？”
“奇了，他今天怎么上这来，都说生儿子好，生了这么一个儿子有个屁用，他妈的葬礼都没回来，他回来那会，金丽红头七都过了吧。”
“作孽哦，不过金丽红和老温那事是不是真的？”
“应该是真的，听说老李娶金丽红以前，那女的就.......”
“李何砚——”
魏妤还未来得及拉住他，李何砚揪过中年男人的领子，抬手就往他脸上揍一拳：“你他妈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那中年男人平白吃了一拳头，嘴角立时肿了起来，他摸了下嘴角，吐出一口血沫：“我□□妈的野崽子！”
女人的尖叫，拳脚打在肉上的钝响，不堪入耳的脏话，小孩的哭啼声，场面瞬间乱成一团。
后来来了几个男人，将两人分开，场面才一时平息下来。
有女人嗔怪地看了李何砚一眼：“怎么就突然打人了呢？”
“算了算了，别说了。”
李何砚站在花圃旁边，注视着那群人的目光透着几阴沉，胸前剧烈起伏着，他捏了捏眉心，另一只手的手指被碰了碰。
魏妤握住他垂下的手指，紧紧握住：“走吧。”
走出小区，魏妤去便利店买了瓶水。出来时，路灯下，李何砚靠着车身，低头掏烟，脸上毫无表情。
他和那个中年男人打架，自己也没占到什么便宜，身上的白色T恤还带着青灰的脚印，嘴角也裂开了一块。
魏妤走过去，抽走他手上的烟盒：“别抽了，先漱个口。”
矿泉水塞到他手里，李何砚没打开，垂下眼睛瞅着她：“怕了？”
魏妤淡声：“没有。”
“放心，我不打女人。”他轻飘飘道。
他抬手碰了碰裂开的嘴角。
魏妤说：“疼吗？”
李何砚神色一怔，又拿指腹摸了摸嘴角，满不在乎笑笑：“还行。”
“等会去药店买些药水。”
李何砚摇头：“不用，过不了几天就能消肿，这事我有经验。”
“你以前经常和人打架么？”魏妤神色严峻。
“没有。”
魏妤想起程小乌先前说的话，没再吭声。
李何砚扫了她一眼：“怎么不问了？”
“回去吧。”魏妤轻声说。
第 28 章 第二十八章
回到南门的那片居民房,李何砚还了车，去而复返。
昏黄的灯下，雾蒙蒙的雨丝。魏妤站在屋檐下等他，手里攥着只白色塑料袋,仰着脖子出神地盯着檐下的叽叽喳喳的鸟窝。
李何砚脚步停下,手插在兜里,一瞬不瞬看了她一会儿，又踱步慢慢朝她走了过去。
魏妤听到渐近的脚步声，扭过头去看他，他的肩膀的布料被雨水打湿,湿哒哒地贴在肩头。
李何砚眯起眼：“怎么不先上去？”
魏妤：“等你。”
李何砚轻笑一声：“进去吧，雨要下大了。”
两人前后脚上楼,到了门口,李何砚掏钥匙开门。
先前走的时候，窗户没关上,这会雨大了点,些许雨水淋进来，窗下的那一块地板都是淋漓的水迹。
魏妤抬手关上窗：“你先去换件衣服，别等会着凉了。”
李何砚钥匙丢在桌上，无所谓道：“就淋湿了一点,没事。”
“你去不去换？”
她声线如常,却隐隐带了几分不轻不重的胁迫感。
李何砚垂眸看着她,低低操了声，还是转身去衣柜拿了件新的T恤换上，走到她跟前：“满意了？”
魏妤嗯了声：“坐这,我帮你涂药。”
李何砚笑了声,低声：“服了。”
魏妤看他,弯起唇角：“嫌烦么？”
李何砚平常糙惯的一个人，这会被人这样管着，倒也不是排斥，就是有点微妙，他嘴上不正经：“我敢嫌烦么？”
魏妤拿棉签沾了点药膏，低垂着眼，小心翼翼地涂抹在他唇角处，李何砚眉头一皱，轻轻嘶了声，魏妤放轻了力道，看他：“痛了？”
“不是。”李何砚拿手指摸了下嘴角，“操，他妈下手可真够重。”
魏妤说他：“你下手也不轻。”
李何砚往后靠着椅背，懒懒地掀起眼皮：“你站哪边呢？”
“当然是你这边了，不然还给你涂伤口。”魏妤将棉签扔到垃圾桶里，“身上还有没有哪里撞到的？”
他说：“要脱掉，给你检查么？”
“那你还是痛着吧。”
魏妤把药膏收拾起来，放在抽屉里。
桌上的手机震动两声，刚才给李何砚涂药的时候，就在响。魏妤空了手，拿过瞄了眼，是Q群里的消息。
导师私聊她，让她这两天把论文大纲发给他。
魏妤说:“用一下你的电脑。”
李何砚下颌轻抬，站起身，把椅子让给她。
魏妤打开电脑，打开q~q，弹窗是李何砚的账号，魏妤清空，输入自己的。又点开邮箱，把手机上的论文大纲传到电脑，发了邮箱给导师。
她发完后，正准备退出q`q，鼠标触碰到某个地方，屏幕弹出一个视频，白花花的肉~体，接着是女人的呻~吟声，
魏妤怔了下。
李何砚听见，瞥了眼，嘴里骂了句脏话，手一抬，迅速合上了电脑。
魏妤要笑不笑地看他。
李何砚略显不自在地轻扯嘴角：“别这个眼神看我，是汪洋下载的。”
“你没看过？”
李何砚笑了：“我说没有，你信？”
魏妤轻轻的：“不信。”
李何砚闷笑了声，说：“真没看过。”
魏妤说：“看过也没什么，对这些好奇很正常。”
李何砚挑眼瞅着她：“还真不信啊？”
魏妤玩笑般嗯一声，想问他背上的伤口怎么来的，又想起刚才在小区里听到那些话，也不大愿意去戳他的伤口，她说：“下次别动手了，我不想以后去局子里捞你。”
“我有分寸。”李何砚说。
魏妤从椅子上起来：“我先回我自己屋里。”
李何砚拉住她：“不在这睡？”
魏妤面露迟疑，李何砚又笑了下，补充了句：“字面上的意思，单纯睡觉。”
“我得回去洗个澡。”她最后说。
魏妤回到房间，拿了睡衣到卫生间。
热水浇灌而下，冲刷去身上的寒意，出来时，接到了宋璐的电话，那端宋璐声音不太对劲：“妤啊，你来接我呗，我头好痛啊，这里好吵。”
魏妤擦着头发，蹙眉：“你在哪？”
“啊，我看看啊，你等会，我问个人。”
魏妤听到话筒里，宋璐拉住人问这是哪儿，那边有个男声说了个地址，宋璐的声音又响起，结结巴巴道：“我在....蓝色...pub。”
蓝色pub就在西门那一块，规模不大，两层小楼，来这儿大多数都是在校大学学生。魏妤推开玻璃门，目光扫视一圈，很快便瞥见趴在吧台桌上的宋璐。
魏妤朝她的背影走近，手机嗡声震动。魏妤按了接听键，那端是李何砚的声音：“人呢，还没洗完澡？”
魏妤看了眼趴在吧台上醉得不清的宋璐：“我在酒吧。”
“怎么跑那去了？”
“宋璐喝醉了，我来接她。”
“哪个酒吧？”
“西门那家蓝色pub。”
“等着。”他说。
魏妤挂了电话，抬手去拍宋璐的肩膀，宋璐迷迷糊糊抬起脸，脸上的妆都花了，伸手就扑过来抱她：“魏妤，你来啦。”
魏妤及时扶住了她，才不至于让她摔倒:“你怎么喝那么多酒，陈净呢？”
宋璐大骂一声：“你别提那个王八蛋。”
刚好舞台上的歌手唱完一首歌，吧台里安静了下来，宋璐的这一声也就格外突兀，引得旁边桌位上几对情侣朝两人瞥来一眼。
宋璐身材高挑，虽然魏妤不算矮，但扶着宋璐还是有些吃力，她让宋璐在椅子上坐下：“小声点。”
宋璐脸埋在她的颈窝，低声喃喃：“他背着我和他们学校的学妹搞在一起了。”
魏妤轻拍她的肩头，柔声安抚她。
李何砚来得很快。
他朝两人走来，见宋璐抱着魏妤，李何砚挑了眉：“她这是什么情况？”
魏妤：“应该是和陈净吵架了。”
“喝酒买醉。”
李何砚喊了辆出租车，两人合力把宋璐扶上车，李何砚坐在副驾驶，魏妤坐在后座，方便照顾宋璐。
西门离南门原本就不算远，坐公交车不过七分钟的车程，坐出租车就更快了。
到了出租屋，魏妤让宋璐躺在床上，又倒了杯水，喂她喝下后，宋璐自觉地拉过被子盖在身上。
李何砚站在屋里，看着她忙前忙后，直到她停了下来。
魏妤转过头：“我晚上在自己屋里睡。”
李何砚眉头微皱，倒也没说什么。
第 29 章 第二十九章
宋璐第二天醒来,早已忘记昨晚在酒吧发生的事儿：“昨晚是你送我回来的？”
“还有李何砚。”她说。
宋璐抬手抓了抓头发：“我都断片了。”
魏妤在床沿坐下：“你和陈净怎么了？”
宋璐面无表情:“昨天一块吃饭，他去洗手间，手机没带走，我看到他学妹给他发了条信息,叫他宝宝来着,狗男人。”
魏妤：“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分手呗,又不是没了男人，我没法活下去。”
宋璐语气轻松，和昨晚喝酒买醉抱着她破口大骂陈净倒不像是同一人。
魏妤点点头，如果陈净真背着宋璐和别的女生暧昧不清,那是该分手。
宋璐摸着肚子:“我好饿啊。”
魏妤：“我去楼下买早餐，你要吃什么？”
宋璐想了想：“买碗馄饨吧,胃有点空,想喝点舒服的。”
“行，你先去洗漱。”
宋璐掀开被子：“爱你,妤妤。”
魏妤换了衣服,拿上手机出门，碰上刚好开门的李何砚：“去哪？”
“给宋璐买早餐。”魏妤说。
李何砚手里拿着钥匙，哼笑：“她把你当老妈子使唤呢。”
“不是，你呢,准备去哪？”
“回我外婆家一趟。”他说,“要不要一起去？”
“我下午有课。”
两人下楼,出了巷子，李何砚没去坐公交车，反倒和魏妤一块去买早餐。
魏妤：“不去坐车么？
“陪你吃个早餐先。”李何砚说。
进了家店面,魏妤和李何砚各自要了份馄饨。
他吃东西很快,没两下就吃完,魏妤抬眼看他：“你饱了么，要不要再点一些？”
李何砚说：“不用，我基本都不怎么吃早餐。”
魏妤：“昨晚又熬夜了？”
李何砚顿了一下，不可置否地点点头。
魏妤蹙着眉：“你以后少熬夜，对身体不好。”
李何砚往后靠着椅背，舒展了下身体，眉一挑：“这是管我呢？”
魏妤：“不能管吗？”
“能管，怎么不能？”李何砚又说，“昨晚写了个代码，熬了一会儿。”
公交站台就在这附近。
晨光薄雾中，李何砚低着背，他一边点了根烟，一边往公交站台慢慢踱去。
魏妤提着打包的馄饨，回到出租屋。
宋璐梳洗完出来，头发拿毛巾裹着，魏妤问：“怎么不先吹头发？”
宋璐坐下，抽了两站纸巾擦拭脖颈上的水珠：“我先吃早饭吧，肚子饿死了，不知道是不是昨晚喝太多酒的缘故。”
魏妤将书桌前零碎杂物往墙角清了清，空出桌面，方便宋璐吃东西。
宋璐拆开塑料袋，舀了颗馄饨送到嘴里，含糊不清道：“你今天去买早餐怎么这么久？”
“出门碰到李何砚，在楼下一块吃了早餐。”
“我昨晚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宋璐八卦地问。
魏妤：“没打扰什么。”
宋璐忽然侧过头看她：“你和李何砚睡了没？”
魏妤愣怔了下：“没睡。”
宋璐笑了一声，又去吃馄饨：“他看起来不像是忍得住的人啊？”
魏妤拉开了点窗帘，好笑地看她：“哪不像？”
“就感觉上。”宋璐说，“我觉得吧，李何砚这个人看起来好相处，出手也大方，但其实还蛮有距离感，而且我总觉得他好像藏着秘密似的。”
“什么意思？”
宋璐仰头看她：“那回我们去玩，我不是从汪洋口中知道他爸妈没了的事吗，我感觉这件事好像不是很简单。”
魏妤随手翻了一页书桌上堆着书本，避重就轻地笑了笑：“谁的家里都会有一些污糟事。”
“也是。”宋璐点头。
李何砚转了两趟公交车，坐了快四十分钟，才到他外婆家。
他外婆的这片小区有些年头，比他父母住的那处小区还老旧，占地面积也小，基本没什么娱乐设施。家家户户的窗外都安装了不锈钢防盗窗，日夜风吹雨打，有些柱子生了锈，从外面看上去，锈迹斑驳。
李何砚从楼梯上去，掏出钥匙开门。
客厅里没见到人，李何砚稀奇，想着两老去哪了。下一秒，卧室的门就开了，外婆走出来，往他身后瞄了眼：“就你一个人回来？”
李何砚笑了：“不然还有谁要来？”
外婆：“你兰姨前天来了趟家里，给我和你外公送了点东西，提起你交女朋友的事儿，你怎么没把人带回来？”
“下次再带回来。”
李何砚要进房间，外婆叫住他：“陪我在沙发坐坐。”
李何砚叹了口气，在老人家旁边坐下：“外公上哪去？”
“还能去哪，估计又在哪个地方下象棋去了。”
李何砚：“你这几天，头还晕不晕了。”
“你别打岔。”外婆瞪着眼，“那姑娘是哪里人，多大了，听你兰姨说人姑娘还在念书，哪个学校的？”
李何砚拿过茶几上的遥控器，开了电视，吊儿郎当道：“您这么多问题，我先回答哪个？”
“姑娘哪的人？”
“淮城的。”
外婆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那在哪所学校念书？”
“雁南大学，今年大四。”
外婆：“那她不是明年就毕业了，有没有打算留在雁南城工作啊？”
电视机停在一档综艺节目，忽然传来女主持人的嬉笑声，李何砚目光跟过去，瞥了眼，又淡淡地收回视线：“外婆，您老是查户口呢，我们两刚谈，又不是马上要结婚什么。”
外婆沉默一瞬，低低叹了声气：“砚子，你回去读书吧，你妈那事儿真不——”
这时玄关的门被打开，打断两人的谈话，外公走了进来，手还拎红色袋子，笑眯眯地问：“砚子，你今天怎么过来了？”
李何砚脸色稍稍松快了些许，站起身：“过来看看你们两。”
外公：“中午就留在这吃饭了，我刚买了条鲫鱼，熬个鲫鱼豆腐汤喝。”
“行。”
魏妤下午是满满当当的四节课，两节必修课，还有两节选修课。影视欣赏选修课在大教室上，一百来号的学生。
按照以往，照常是找出一部电影来看。
魏妤坐在后面，看了一个多小时，她稍稍走神，拿出手机看时间，微信弹出了条消息。
李何砚：几点下课？
魏妤：还有二十分钟。
李何砚：等会下课了，直接来东哥这里。
其实电影放到后半程，有不少胆子大的学生偷偷溜了。魏妤给李何砚回了个好字，目光又落回讲台上的投影幕布上。
二十分钟后，下课铃响起，学生从教室前后两扇门鱼贯而出。
李何砚和东哥站在门前抽烟，魏妤走过去，东哥说：“下课了？”
魏妤朝东哥笑笑嗯一声。
东哥很有眼色劲儿，同魏妤说了两句，丢了烟，进屋里，留两人在门口。
魏妤看向李何砚：“哪来的鱼汤？”
“外婆让我带来的。”李何砚接触到魏妤的视线，吐了口烟圈，“兰姨前两天上我外婆那里，和她说了，我交女朋友的事儿。”
鱼汤热得差不多，魏妤和李何砚回出租屋，只不过这次去的是魏妤的屋里。
魏妤屋里还备了碗筷，她从保温杯里倒了点在碗里，鱼汤炖的奶白，还飘着几颗红色的枸杞。魏妤舀了一勺，味道特别鲜甜，她弯起唇:“蛮好喝的，你外婆炖的吗？”
李何砚：“我外公。”
“那你外公厨艺很好。”
她又继续喝汤，长发因为低头的动作，垂落下来，魏妤皱眉，放下勺子，将长发随意扎在脑后，喝完一碗汤，魏妤又盛了半碗。
李何砚笑问：“还真喜欢？”
“确实好喝啊。”她声音轻快。
李何砚垂着眼：“那以后带你回去吃饭。”
魏妤迟疑两秒，说：“好。”
李何砚：“你喝着，我回去洗个澡。”
魏妤叫住他：“你的衣服，我早上上去收的时候，给你收了下来，在椅子上。”
李何砚瞥了眼，衣服整叠平整堆在塑料凳上，他走过去翻了翻，一脸坏笑：“怎么没有内裤？”
魏妤神色镇定地移开目光：“内裤你自己去收。”
李何砚轻笑了声，出了屋，过了会儿，他收了内裤下来：“在你这里洗个澡，我沐浴液用完了。”
魏妤嗯一声。
等她喝完鱼汤，李何砚也洗完澡出来。
魏妤说：“还剩了些，你喝吗？”
“喝不下了？”
“嗯。”
他随意擦了两下头发，就把毛巾搁在椅背上：“先放着，我等会再喝。”
第 30 章 第三十章
魏妤拿了睡衣去洗澡,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
李何砚站在桌前，随手翻了翻她桌上摆着几本书，她的手机在充电，忽然屏幕亮了下。
李何砚瞥一眼,手机屏幕弹出了条信息,是沈清槐发来的。
李何砚静静地盯了会儿,拿上烟盒和打火机出了门。他走到楼顶，拨出了个手机号码，等待接通的间隙里，李何砚掏出了根烟,点上，塞到嘴里。
过了片刻,手机接通。
沈清槐稀奇道：“你今晚怎么大晚给我打国际电话,想哥们了？”
李何砚夹在着烟的手撑在红砖墙上，目光眺望着远处的灯火,声音淡淡的：“有点事要跟你说。”
沈清槐心情似是不错,笑着问：“什么事，语气这么严肃。”
李何砚狠狠地吸了口烟：“我和魏妤在一起了。”
话音落下，那边良久没有声音。
“操/你妈的，李何砚,她是我女友！”
李何砚不咸不淡地提醒他：“前女友而已。”
沈清槐说：“你想什么呢？跟我前女友在一起,你不觉得膈应么,搞兄弟的女人是不是比较来劲？”
李何砚眉头一皱，语气也不好起来：“话别说得这么难听，她只是和你谈过,又不是你的附属品？”
“我操！”
那边传来打火机擦火的声音,沈清槐也点了支烟,声音冷静下来：“我打算这次放假回去，和她复合来着。”
李何砚语气挑衅：“你觉得她现在还喜欢你？”
沈清槐：“你还跟我得瑟上了？”
李何砚掐灭烟头：“我只是告诉你一声。”
“你.....”沈清槐吐了口气，“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
李何砚叼着烟，神色陷入沉思，他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的，或许是那天他在台球店门口那句泡什么妹子，她回头的那一眼。又或许是他把她拽入屋里，质问她都听到什么的那一刻。或者是更早更早之前，在嘉城那个下雪天的晚上。
魏妤洗完澡出来，房间里没见李何砚的人影，心下奇怪。她吹干头发，准备出门去找李何砚的时候，他推门进来了，身上带着淡淡的烟味。
魏妤：“你出去抽烟了？”
李何砚点点头，看她一眼，忽然上前几步，低下头去吻她。魏妤猝不及防，他咬着她的唇，视线紧紧盯着她不放，声音微沉：“我刚才给沈清槐打了电话，说了我们在一起的事。”
魏妤抬头看他，淡淡嗯一声。
李何砚又继续去吻她，魏妤伸手缠住他的脖子，回应他的吻。李何砚的手指微凉，落在她背后的皮肤上，带着一丝丝凉意。
像是有股电流从颈椎骨四下流窜。
走廊里有人经过，男人和女人的低低的说话声，清晰传入耳朵。
隔着一扇门。
两人唇齿纠缠，呼吸粗重，李何砚吻了会儿，又克制地松开她。
魏妤低头，稍微整理了下睡衣，拉上滑落到手臂上的吊带，瞥见胸口暧昧的颜色，这是他刚才的杰作。
李何砚留意到她的目光，轻笑一声：“不是挺好看的？”
魏妤说：“不好穿衣服。”
李何砚侧头看她：“要不让你亲回来？”
魏妤问：“你怎么突然想起跟沈清槐说这事了？”
“不然等着他来撬我的墙角？”他说。
魏妤一怔，很快明白过来他这话里的意思：“你看我手机了？”
“刚好瞥到他给你发信息，没点进去看。”李何砚见她没说话，脸色变了变，“你不信？”
他说没点进去看了，魏妤是相信他的。李何砚这人不屑于在这方面说谎，她摇头，又笑了笑：“所以你是在吃醋？”
李何砚没有否认:“他天天给我女朋友发信息，我能好受？”
魏妤捧住他的脸，又去亲他：“我和他分手一年多了，早就没感情了，你不用吃他的醋。”
李何砚低低笑了声，反客为主，重重吻住她，声音含糊：“真没感情了？”
“嗯。”
自从李何砚和沈清槐说了两人在一起的事后，沈清槐这一阵子，便没再联系魏妤，魏妤倒是松了口气。其实她不怎么擅长和人交际，更何况还是和前男友分手后做朋友这种事。所以大多数的时候，沈清槐发来信息，魏妤都没试着回复他。
时间过得很快，气温渐渐转凉，很快就到了十二月。雁南城这两天下了一场雪，魏妤的考研地点也确定了下来，在南区那一块。就算坐租车过去，也要将近一个小时半的车程。魏妤想了想，还是在那边订了家酒店。
考场周边的酒店，价格翻了一倍，魏妤虽然肉疼，但还是咬咬牙订了间标间。魏妤一直瞒着周玉茹，没和她说考研的事儿。
魏涛的订婚宴就定在十二月二十四号，刚好是考研的第一天。周玉茹在二十四号前两天就打电话来，追问魏妤车票订了没。
魏妤敷衍过去了，直到二十三号下午，瞒不住了，魏妤如实交待：“妈，我这两天没法回去。”
周玉茹一下子恼了，连声追问：“你有什么可忙的，明天不就是周六和周日吗？你哥的订婚宴，你这个做妹妹的，怎么能不来，你告诉我你到底在忙什么，为什么这两天没法回来？”
魏妤深深吸了口气：“我明天要考试。”
“考什么试？”
“考研。”魏妤平静道。
周玉茹静了两秒，怒斥道：“考什么研？考研！家里没这个钱给你考研！你哥我都没让他读这么久的书，你下个学期就给我回淮城来实习，你这还没出嫁人，翅膀就硬了？”
魏妤嘴里有一句“我哥是考不上，如果考得上还能轮到我吗”，但最后还是硬生生吞了下去。
李何砚推门进来，魏妤看了一眼，按捺着情绪：“妈，我这会有事，先挂了。”
魏妤没等周玉茹回应，就直接挂了电话。
李何砚瞥她一眼：“收拾好了没？送你去酒店。”
魏妤起身，手机又在响个不停，来电显示是周玉茹，魏妤闭了闭眼，直接把手机调了无声，扔到包里。
李何砚皱眉：“怎么了？”
“没什么。”魏妤摇头，“我们走吧。”
第 31 章 第三十一章
两人出门,李何砚拦了辆出租车。一路上，魏妤都静静地看着窗外，没说话。
到了考场附近的酒店，付了钱下车。
魏妤和李何砚在前台办入住手续,旁边还站着几个提着行李箱的女生,看样子是从别的地方来这里考试的。
入住手续办理得很快,出示了身份证，酒店前台人员在电脑前输入了信息后，就递来一张房卡和她的身份证。
刚接过放回包里，手机又响了起来,魏妤当着李何砚的面直接挂断了。
李何砚抬眼：“谁的电话？”
“我妈的。”魏妤情绪不太高。
李何砚看了她两眼，没说什么,进了酒店房间。虽然快三百多块一晚,但房间不算大，对着马路的这一侧都是玻璃墙,到了晚上,隔音应该不是很好。
李何砚：“要不要换间房？”
“没事，反正只住两天。”魏妤倒是乐观。
李何砚没待太久，走之前，他想起了什么,伸出手：“手机给我。”
魏妤不明所以,但还是把手机递给他,李何砚掏出自己的手机塞到魏妤手里：“你这两天用我的。”
魏妤垂下眼睑，看了眼他的手机。李何砚的手机颜色是黑色的，前两年刚出的款式。他不喜欢用手机壳什么的,手机背面有些许划痕,看着有点旧。
魏妤抬头看他：“如果你外婆外公联系你呢？”
“他们这两天应该不会联系我。”李何砚说,“找不到我，他们会打汪洋的电话。”
魏妤轻轻嗯了声，李何砚低头看她：“安心考试，我先回去。”
他手指落在门把上，人走了出去，门又被他带上。
魏妤忽然涌出一股冲动，她打开了门。李何砚还未走远，听到身后开门的声响，回头看她，眉一挑：“怎么了？”
魏妤没说话，快步走到他跟前，两手捧着他的脸，吻了上去。
李何砚也只是一怔，很快就反应过来，回吻她。
酒店的长廊昏暗静谧，毕竟还是在外面，他们两都不是外放的人，很短暂的一个亲吻就结束了。
李何砚松开她，低着眼睛瞧她：“这还让不让我走了？”
魏妤：“我妈要是继续打电话来，你别接，也别理她，她说话难听......”
李何砚打断她：“行，我知道，等你考完，来接你。”
“好。”
李何砚乘坐电梯下楼，过了会，走出酒店。裤兜里的手机又响起，李何砚轻啧一声，掏出来看了眼，屏幕上的备注名是一个妈字。
李何砚没有挂断，就这么拿在手里。他拿了支烟，叼在嘴上，点燃，灰白的烟雾遮挡了他的面容，他神色淡漠，手机响了一会儿，挂断了，那边又接着打来，如此反复几次。
李何砚的一支烟抽完，手机才安静了下来。
李何砚眉头微皱，丢了烟头，抬手招了辆出租车回居民房。
汪洋和黄子他们在桌球店玩，李何砚走了进去，汪洋就说：“砚哥，刚才给你发信息怎么没回？”
“发什么了？”
“问你在不在家，本来想去你那里打牌来着。”
李何砚漫不经心道：“你不是有钥匙，直接去。”
黄子听了，贱兮兮说：“你现在不是有女朋友，我们直接开门进去，要是不凑巧碰上你们两办事儿呢？”
李何砚混不吝地说：“要是真在办事，能让你们进来么？”
玩了两局球，李何砚口袋里的手机又响了，不出所料还是那个电话号码，跟催命似的。李何砚敛眉，直接按了关机键。
总算消停了下来。
汪洋眼尖：“砚哥，你什么时候换手机了？”
“我老婆的。”李何砚说得顺口。
黄子：“操，砚哥，没想到你谈恋爱也这么酸？”
汪洋：“那你手机是不是放魏妤那了？“
李何砚点头。
汪洋：“难怪我刚才给你发信息，你没回。”
李何砚拿着球杆，开了一桌球。
考研第一天考的是公共科目，政治和英语这些。魏妤当天考完这两科，自我感觉还不错。晚上回到酒店房间，点了外卖吃完。
魏妤去浴室洗完澡出来，坐在书桌前擦头发。
楼下是汽车行驶的声音，还有街上行人的说话声，魏妤突然就有点想李何砚，拿着李何砚的手机给他打了通电话。
等了一会儿，手机才接通。
他那边有点吵，魏妤听到了些男生的声音，好像是汪洋和黄子他们。过了会儿，传来门被关上的声音，他似乎进了洗手间，嘈杂声小了点。
魏妤：“汪洋他们在你屋里？”
李何砚靠着卫生间的洗脸池，漫不经心道：“嗯，他们来打牌。”
魏妤轻声问：“我妈今天有继续打电话来吗？”
李何砚：“没打了。”
魏妤松了口气，又听到李何砚低声：“明天几点结束？”
“五点多。”
李何砚：“行，我倒是过去接你，在酒店门口等你。”
李何砚从洗手间出来，汪洋说：“谁的电话呢？”
“魏妤的。”
汪洋咬着烟，犹豫了两秒:“砚哥，魏妤要是真考上研的话，明年你们不就要分开了？”
李何砚掏烟盒的手顿了下，淡淡嗯了声。
两天的考试很快就结束，李何砚来接魏妤的时候，魏妤正在排队办理退房手续。前台站着不少学生，都是来办理退房的。
将近等了二十分钟，才轮到前台人员给魏妤办理手续。
李何砚站在门口等她，见魏妤出来，掀起眼皮：“办好了？”
“办好了。”魏妤说，“走吧。”
李何砚：“晚饭吃了没？”
魏妤:“我不饿，我们回去再吃。”
拦了辆车，魏妤拿回自己的手机，点开通话记录一看，十几通未接来电，都是周玉茹打来的。
魏妤往后靠了下椅背，收了手机。
李何砚：“考的怎么样？”
“应该能上。”魏妤说。
李何砚散漫笑了笑：“挺好。”
魏妤扭头看他，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没说出口，她脸贴着他的肩头：“回去，我要好好睡一觉。”
李何砚偏头：“累了？”
“身体还好，就是精神有点累，可能绷得太紧了。”
车子到达南门居民房，魏妤刚下车，微信就收到魏涛发来的信息：我和妈在燕南城的车站。
李何砚付了车费，见魏妤看着手机屏幕，杵在原地没动弹，朝她走近：“怎么了？”
魏妤拦下出租车，又打开副驾驶车门：“我妈来了雁南城，现在在车站，我要过去接她。”
李何砚说：“我陪你去。”
“我自己去就行。”
魏妤上了车，吩咐司机开车。
李何砚站在原地，双手抄兜里，看着车子闪着猩红的尾灯驶远。
到了车站，车站里人来人往。魏妤给魏涛打了个电话，问清位置，朝西出站口走去，远远的就看见魏涛，除了魏涛和周玉茹，还有孙蓉。
孙蓉似乎特意精心打扮了一番，看上去光彩照人。
魏妤上前，叫了声嫂子，孙蓉笑眯眯地哎了声：“妈要来这边找你，我和你哥就想着送妈过来，顺便来雁南城玩两天。”
魏妤笑笑嗯了声。
魏涛和孙蓉去住酒店，周玉茹说她先去魏妤的出租房看看。
魏妤和周玉茹打车回居民房，一路上，母女两都没开口说话。
车子再次停在台球店门口，魏妤和周玉茹下车时，瞥见了站在桌球旁边和人说话的李何砚，他手里拿着根球杆，目光淡淡看过来一眼。
魏妤和他短暂对视了会，又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
周玉茹上了楼梯，眼里尽是嫌弃：“怎么租这种地方，看着怪不安全的。”
“这里房租便宜。”
周玉茹说：“学校不是开学了，干嘛不回宿舍住。”
魏妤皱眉，不想在楼梯口和她争执，让人看了笑话。
掏钥匙，开门。
魏妤：“妈，你晚饭吃了没？”
周玉茹坐在床铺上，扫视了眼房间，又抬手掀了掀被子，淡淡地说：“吃过了。”
魏妤拿了水壶，接了点水，烧水声响起，不至于让屋里的氛围太过于沉闷。
周玉茹问：“考试结束了？”
魏妤点头：“今天刚结束。”
周玉茹冷笑一声：“这考研的事，你早就想好了，就瞒着我是吧，你现在主意是越来越大了？”
魏妤抬头看向周玉茹，有些无力：“我考都考了，你现在再说这些也没什么用，妈，这边隔音不好。”
周玉茹这人爱面子，那会魏妤高考，考到雁南大学，她原本不同意，因为魏志城劝了两句。周玉茹勉强同意。后来周玉茹在菜市场碰到她高中同学的父母，人家问起她报考哪个大学，周玉茹语气几分自得：“考上了雁南大学的。”
听魏妤这么一说，周玉茹勉强按捺下火气。
晚上，母女两睡在一张床，魏妤毫无睡意，她闭着眼睛躺了会儿，走廊响起脚步声，接着是开门声。
魏妤从枕头底下掏出手机，正想要给李何砚发信息，他先发了过来。
李何砚：晚饭吃了没？
魏妤：没。
李何砚：出来，带你去吃饭。
魏妤收了手机，转身看了看周玉茹，周玉茹睡熟了，低微的打鼾声传来，魏妤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下了床。
穿上外套，开门出去。
李何砚就站在门口，魏妤看着他：“我还以为你生气了？”
“生什么气？”李何砚琢磨了会儿，明白了过来，似笑非笑道，“你当我心眼那么小？”
“去吃饭吧，我真饿了。”魏妤打马虎眼。
魏妤要往走廊走，李何砚拉住她的胳膊，下巴指了指屋里：“我买了，在我屋里。”
李何砚买了碗馄饨和一些烧烤。
魏妤原本是没什么胃口，但看到这些食物，食欲一下子就打开。她坐在桌前，慢慢喝着馄饨汤。
李何砚靠在桌旁，看着她吃东西：“你妈要待几天？”
“她应该就今晚住这里。”魏妤放下筷子，“我明天给她定个酒店去。”
魏妤怕周玉茹等会醒来，没敢在李何砚屋里待太久。从李何砚屋里出来，魏妤刚关上门，屋里的灯就亮了起来。
魏妤心颤了下，硬着头皮叫了声：“妈。”
周玉茹坐在床上，脸色冰冷：“那男的是谁？”
“我男朋友。”
周玉茹说：“是你们学校的？”
“不是。”
周玉茹：“没上大学？”
魏妤蹙眉：“他情况比较复杂。”
“我不管他情况复不复杂，你赶紧给我跟他分手。我辛苦工作，拿钱让你上大学，不是为了你让你找这种人，还有你一个女孩子大半夜的跑男人屋里去，知不知羞？”
魏妤咬紧嘴唇：“什么这种人，那我哥又是哪种人，至少他比我哥强多了。”
这话戳中了周玉茹的痛处，周玉茹气得胸前剧烈起伏，抬手就甩她一耳光。
耳光声，清脆，响亮。
魏妤被她打偏了头，半边脸火辣辣地疼了起来。
房间里激烈的争执声，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周玉茹虽然偏心，重男轻女，但从小就没动过手。她不喜欢打孩子，这一耳光让两个人都冷静下来。
第 32 章 第三十二章
居民房隔音向来不好,隔壁的租户被吵醒，有人开门出来探着脖子张望，嘴里嘀嘀咕咕。
李何砚打开门，眸光扫了圈,冷冷地说：“操,都看什么呢？”
他眉眼冷然,旁边的租户也是住久的，了解他的性子，偷偷看他两眼，讪讪地关上门。
是李何砚的声音。
过了会儿,魏妤的手机响起来，是李何砚打来的。魏妤按了接听键,听到他说：“出来,不然我就进去。”
魏妤轻轻嗯了声，挂断了电话,重新看向周玉茹,声音冷静：“妈，你晚上在这睡一晚，我回宿舍睡。”
魏妤没等周玉茹回答，打开门走了出去。
李何砚就在门外,稍稍站直了身体,视线落到她半边红肿的脸上,眉头皱起，倒也没说什么，拉着她进了屋里：“在床上坐会,我下楼去要点冰块。”
魏妤其实有点累了,掀开被子,躺到床上，鼻息间是被单上他的味道，闭上眼，迷迷糊糊要睡着时，被开门声弄醒了。
李何砚走了进来：“睡了？”
“还没。”
魏妤坐起来，李何砚站在床边，居高临下打量她两眼：“是你亲妈么？下手这么重。”
魏妤疲倦地扯了个苦笑。
李何砚拿来毛巾，包裹着冰块，贴在她红肿的脸上，魏妤伸手接过，轻声说：“我自己来。”
李何砚松了手，起身，站到窗前，点了根烟。
“我妈睡了吗？”
李何砚手里夹着根烟，看她一眼：“屋里黑着灯，应该是睡下。”
魏妤轻轻嗯了声。
魏妤拿着冰块冷敷了一会儿，觉得脸上没刚才那阵火辣辣的痛感，就放下了毛巾。
李何砚瞧见：“还没消肿，再敷一会。”
“手酸，而且现在也不疼了。”
李何砚轻嗤了声，在床沿坐下，拿过冰块又按在她的脸上，一面低头看着手机。
魏妤侧躺着，盯着他的侧脸：“刚才我妈说的那些话，你是不是都听到了？”
李何砚垂了眼睛看她。
魏妤继续说：“你不要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李何砚挑了挑眉说：“担心我？”
“怕你多想。”
李何砚轻扯嘴角，淡声说：“没那么脆弱。”
魏妤不知道李何砚冷敷了多久，她睁开眼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腰间沉沉搭着他的手臂，后背是他□□的身体。
李何砚睡觉，总喜欢裸着上身，魏妤往床边移了移，挪走他的手，轻手轻脚掀开被子，走进卫生间。
她起床的动静似乎吵醒了他，李何砚睁开一点眼睛，看了她两秒，又闭上，继续睡觉。
魏妤站在镜子前，脸上的红肿已经消退下来，她掬了捧清水，扑到脸上，又拿了两张纸巾擦拭水珠。
回到自己的屋里，床上的被子折叠齐整，周玉茹已经走了。
手机震动了两下，是魏涛发来的信息。
魏涛：今晚我和妈还有你嫂子回淮城。
魏妤看了眼，没回，放下手机。
她今天早上还有课，魏妤没有多耽误，换了身衣服，又特意化了妆，拿了教材去教室。魏妤刚在位置坐下，宋璐就从后门进来，直接坐在她旁边的空位上，扭头问她：“考研感觉怎么样？”
“还行。”
宋璐说：“看你这个表情，就知道你是稳了。”
魏妤淡淡笑了笑。
宋璐忽然握住她的下巴，仔细看了两眼她的脸：“你脸怎么了？”
“看得出来？”魏妤问。
“还是有一点。”宋璐说，“不会是李何砚和你动手了吧？”
魏妤笑笑，拿下她的手：“不是，昨晚我妈来雁南城，我和她吵了几句。”
“那也不能动手啊。”宋璐白眼，又说，“是为了考研的事儿？”
魏妤点头：“嗯。”
宋璐嘀咕道：“真是搞不懂你妈，这事有什么好吵的，我妈巴不得我考研呢，她还嫌弃我天天混日子，怕我一毕业就失业。”
第一节课结束时，宋璐去洗手间，问魏妤去不去。
魏妤摇头：你去吧。
等宋璐走了，她拿出手机，给了李何砚发了条信息：睡醒了没？
李何砚：刚醒，还在出租屋？
魏妤：学校上课。
李何砚：上课开小差？
魏妤都能想象出他说这话时，似笑非笑的样子，她回：现在是下课时间。
李何砚：啧。
魏妤：你现在在干嘛？
李何砚：放水。
魏妤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这两个字的意思。
李何砚又发来：怎么没声了？
李何砚:不懂这两个词的意思，高材生，不应该啊？
魏妤脸一热，脑海里就想起那天他们从图书馆回到他屋里，后来他去卫生间解决时，耳边传来他压抑克制的嗓音。
魏妤抿了抿唇。
两人的聊天记录，又弹出一条他的消息：要不要给你解释一下，通俗的说法。
魏妤咬牙切齿：不用。
这边李何砚握着手机，蓦地笑了一声。
汪洋一头雾水：“哥，你笑什么呢？”
“没什么。”
距离上回周玉茹来找她已经过了一个多月，魏妤也没再和周玉茹联系。期末考结束当天，李何砚和汪洋他们在球场玩。
魏妤坐在旁边看他们打球，接到林江婉的电话。球场都是男生的叫嚷声，魏妤走远了点，按了接听键：“婉婉，有事吗？”
林江婉语气很兴奋：“魏妤，你们期末考结束了吧？”
“今天刚结束。”
“那我明天去雁南城找你，顺便来玩两天，到时候我们一起回淮城。”
魏妤语气顿了下，笑说：“好，你等会把车票信息发给我，我明天去车站接你。”
“好嘞。”
魏妤挂了电话，往球场走，李何砚下了场，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休息，她走过去时，李何砚抬起头看她：“谁的电话？”
“我一个高中朋友，她明天要来雁南城玩。”
李何砚往后靠着铁丝网，手里拿着瓶矿泉水，歪头看她：“那你明天是不是要去接她？”
“嗯。”
“我跟你一块去？”
魏妤目光落在球场上的奔跑的男生身上，想了想，说：“也行。”
李何砚拧开盖子，喝了口水：“这么勉强，我见不得人？”
魏妤转过脸看他，没有说话。
李何砚眯起眼：“看什么？”
魏妤弯起唇，故意说：“在看你能不能见人？”
李何砚笑：“那看出来了没？”
“还是能带出去见人的。”她正儿八经地点了点头。
“操。”
李何砚偏头，笑了一下。
林江婉坐的动车是下午两点到的，魏妤和李何砚两人去接她，林江婉手里还提着行李箱。
魏妤让林江婉把行李箱给李何砚，林江婉也客气，挺爽快的把行李箱递给李何砚：“谢啦。”
李何砚淡笑了声：“客气。”直接拎着行李箱，走在前头。
林江婉瞄了眼李何砚的背影，凑到魏妤耳边：“你哪找的，长得挺帅的啊。”
魏妤说：“居民楼里找的。”
林江婉不信：“你逗我吧？”
“真的。”魏妤说，“他就住在我租的出租房对面。”
“你租的居民房，颜值都这么高的吗？”
上了车，魏妤说给她订酒店，林江婉说：“别浪费在这个钱了，我就住你租外面的屋子里呗。”
“怕你住不惯。”魏妤说，“那地方晚上隔音不太好。”
“咱又不是有钱人，有什么住不惯的。”林江婉说，“你就别跟我客气了，我们都认识十几年了，还在意这个吗？”
魏妤没再坚持。
回到出租房，林江婉去上洗手间，魏妤说：“这两天，我得陪江婉逛逛。”
李何砚：“我就不跟去了，怕你朋友不自在。”
魏妤：“好。”
李何砚犹豫了下，低眸看她：“你还有没有钱？”
魏妤抬眼：“我有，你不用担心这个。”
李何砚神色轻松，调侃她：“没有和我说，别自个偷偷啃馒头。”
“我什么时候啃馒头了？”魏妤说，“我就不喜欢吃馒头。”
“行，反正没钱和我说。”李何砚又正色道。
魏妤想着他也是关心自己，再拒绝多少有点不近人情，也就点了点头，应了声好。
这两天，魏妤陪着林江婉出去玩。李何砚闲着无聊，就和汪洋黄子他们就泡在台球厅打发时间。
汪洋说：“再过两周就是过年了，砚哥，你今年还是来我家过吗？”
以往过年的时候，兰姨有时候会把李何砚的外公外婆接到她家去，怕两个老人在这样合家团圆的节日，会想起伤心事。
李何砚皱了下眉，说：“再看。”
汪洋说：“难不成魏妤要跟你回去过年？”
李何砚没和魏妤提这事儿，而且她也没跟他说起，寒假要不要回去的事儿。李何砚想着，她和她妈闹得那么僵，回去过年大概也是不痛快，等过两天问问她的意思。
魏妤陪林江婉把雁南城知名的景点都一一打卡了遍，走得腰酸腿疼。林江婉倒是很尽兴，洗完澡躺在床上同她聊天时，还说以后要再来玩一次。
魏妤笑了笑。
林江婉又说：“我打算订后天的车票回去，我顺便帮你的也订了，下午一点的车，行不行？”
魏妤拿着吹风机的手顿了下，热乎乎的暖风贴着头皮，温度过高，头皮被烫疼，魏妤关了吹风机，慢慢开口说：“婉婉，我今年就不回去了。”
“为什么不回去啊？”林江婉看向她，又想起了什么，“是不是你男朋友父母要你今年去他家过年？”
“不是。”魏妤摇头。
林江婉皱眉：“过年哎，难道你想一个人住在这出租屋里过吗，想想就有点凄惨。”
“其实一个人过年也挺好的。”魏妤笑笑说。
林江婉还想说些什么，又看了看魏妤，说：“好吧，到时候零点，我第一个给你发新年快乐。”
“嗯。”
第 33 章 第三十三章
林江婉回去后,魏妤就找了个兼职店。她目前最要紧是攒学费，去公司实习，实习工资杯水车薪，扣除房租费,不知道还要攒多久。而她和周玉茹目前的关系,周玉茹是不可能会给她学费让她读研,一切都只能靠她自己。
魏妤在一家景区的咖啡店上班，工资四千来块，晚上十点多下班。李何砚每天晚上都会开摩托车来接她。
夜幕降临，车声嘈杂。
魏妤环着他的腰,他载着她，穿行于汹涌的车流之中。两旁是迅速倒退的灯火以及霓虹点缀林立的高楼,走马灯似的从眼前掠过。
晚风徐徐,魏妤第一次觉得在陌生的城市里，似乎有了那么一点依靠。
收紧了搂着他的腰的手,李何砚察觉到了,沉声问：“怎么了？”
他的声音被风从前面吹来，有些飘渺。
魏妤脸贴着他的肩膀，小声说：“没什么，就是觉的这么坐在你后面,还挺舒适的。”
“那我开慢点？”他声音带了点笑意。
“嗯,你开慢点吧。”魏妤莞尔一笑。
车子停在巷口,李何砚摘下头盔，随手梳理了下蓬乱的头发：“你那咖啡店什么时候放假？”
“明天就放假。”
李何砚看她：“回去的车票订了没？”
魏妤说：“前两天就定了。”
“什么时间的车票，我明天送你去车站？”
“不用。”魏妤说,“明天宋璐会来接我。”
李何砚不觉有异,点点头：“那行,到家了，给我发信息。”
李何砚这两天都没住出租房，回他外婆家住。魏妤给宋璐发了条信息，如果到时候李何砚问起，让她帮着瞒着他。
宋璐一个电话打过来，费解地问：“你直接上他家过年呗，毕竟你们两现在正处着，去男朋友家里过年也没什么啊。”
魏妤笑了笑：“还是算了，毕竟我们也刚谈不久。”
宋璐点头：“也是，你妈就没发个信息，要你回去过年？”
魏妤语气平淡：“没有，那天吵架后，我们就没联系过。”
宋璐：“要不你上我家来吧？”
“别，真没什么，你别担心我了。”
“这不是怕别人阖家团圆，你躲在出租屋里，流泪吃泡面吗？”宋璐似被自己的想象给感染到了，“想想还真可怜巴巴的，你真不来我家？”
魏妤低着头，手指拨弄着笔筒上的黑色签字笔，笑了一声：“真不用。”
两人又东拉西扯了一会儿，才挂了电话。
出租屋里的住户基本都回去了，这一层楼只剩下魏妤的房间还亮着灯。
过年当天一早，魏妤洗完澡后，去楼下买了点水果和几桶泡面。等到了中午，大部分的店面都会关门。
她提着袋子往巷子走，水泥电线杆下，那只黄狗还趴在原来的地方。魏妤刚搬来那会，那狗每次看到她，都会吠叫两声。
后来可能见她经常出入这里，不知从哪天开始就没再冲她叫过。
魏妤缓缓蹲下，将自己刚买来的香肠拿了根出来，撕开外套的包装，放在地上。
黄狗低着头，又拿鼻子嗅了嗅，或许确认了不是什么不能吃得的东西，黄狗放下戒备，舔舐香肠。
回到屋里，魏妤把昨晚换下的衣服，拿到楼顶去清洗，偶尔能听到外面几声稀落的鞭炮声。冬天的衣服厚重，魏妤洗完后，拧衣服时，拧得手腕酸痛，才把衣服晾上去。她没急着下楼，站在楼顶吹了会风，才下去。
烧了热水，撕开泡面塑封，调料包拆开。手机响了下，魏志诚给她转了一千块红包，让她自己买点吃。
这钱应该是魏志诚背着周玉茹偷偷发给她的，魏妤没有收红包，给魏志诚回了句新年快乐，放下手机。
热水烧开，魏妤起身要冲泡面，门被敲响。
她狐疑走去开门，看见门外是李何砚，一时愣住了，李何砚拿眼瞟她：“骗我呢？”
“你怎么知道的？”魏妤手指扶着门框。
“宋璐给我发了消息。”李何砚说。
魏妤让他进来，见李何砚的目光落在书桌上的泡面桶上，她抬手往书堆后挪了挪，李何砚眉一挑，目光落到她的脸上：“就吃泡面？”
“这个时间也没外卖，随便吃点。”
李何砚蹙了下眉：“你去换身衣服，带你去我外婆家吃饭。”
魏妤有些犹豫，她不想让李何砚知道这事，其实就是不想去打扰他外公外婆。
李何砚似看穿她的心思：“我出来时，和他们说了，要带你回去吃饭的事。”
魏妤听他这么说，只好去衣柜拿了套衣服，到卫生间换上。
四十分钟后，魏妤跟着李何砚到了他外公的小区。昨晚下了一场雪，小区楼下的绿化植被都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积雪。
两人进了楼道，李何砚的手机响起来，是他外公打来的，问他到了没。
李何砚说：“在楼下了，马上就到。”
走到四楼，李何砚抬手按门铃，他刚才走得急，钥匙也没带。
外婆来开门，见到李何砚旁边的魏妤，脸上露出长辈般宽厚的笑容：“来啦，赶紧进来。”
魏妤叫了声外婆好。
李何砚拿拖鞋给她，半开玩笑：“嘴还挺甜。”
魏妤悄悄斜了他一眼。
李何砚去揉她的手：“我外公看着。”
魏妤回头，就见老人家拿着铁勺，从厨房出来，站在那儿看着两人。魏妤脸一热，朝老人家颔首，叫了声外公。
“来啦，别客气，就当自己家一样。”
他外公这处房子是老小区，家具都是那种常见的黑胡桃色调，有种岁月沉淀的韵味。魏妤在沙发上坐下，外婆洗了点水果端出来，催着让她吃。
魏妤盛情难却，拿了颗橘子在手上，外婆笑眯眯盯着她，语气温柔：“哎，等会吃完晚饭，就在这住一晚，你睡砚子的屋里，让他睡客厅。”
李何砚一笑：“外婆，谁是你亲外孙呢？”
外婆聊了两句，站起来：“你陪着小妤吧，我去厨房帮你外公搭把手。”
外婆一走，李何砚就说：“去我房间看看？”
魏妤起身跟他进去，李何砚房间不大，但看得出来，有他小时候住过的痕迹。魏妤走到书架前，都是一些他初高中的课本，还有些编程语言的书籍。
魏妤随手抽出了一本高中化学，翻了翻，视线忽然在某页定住，书缝里夹了张相片。
魏妤取出来，照片上是八九岁的李何砚和一个女人的合照。
李何砚见魏妤拿着书本没动，走过来，瞥见她手里的相片，他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皱，魏妤转过脸看他：“这是你妈妈吗？”
李何砚淡淡嗯了声。
魏妤把照片冲洗夹进书页里，放回架子上：“你和你妈妈眉眼长得挺像的。”
“一般。”李何砚应得敷衍。
魏妤嘴唇动了动，李何砚眉一皱，忽然说：“能不提这事吗？”
魏妤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点点头：“你不想谈，那就不谈。”
魏妤从李何砚身边擦过，李何砚握住她的手，将人按在书架上，敛眉打量着她，似在辨别她是不是在生气。
卧室的门忽然被推开，李何砚松了手，魏妤站直了身体，整理好表情，扭头朝门口看去。
外婆笑眯眯：“饭菜都做好了，出来吃饭吧。”
李何砚外公的厨艺是真得好，做了几道比较有寓意的硬菜，其中还有一道鲫鱼炖豆腐。
外婆说：“听砚子说，你挺喜欢喝这汤的，等会多喝了两碗。”
魏妤笑着应了声好。
饭桌上，外婆不时给魏妤夹菜：“多吃点，瞧你瘦的。”
魏妤很配合，毕竟是老人家的心意，她都一一吃光。
饭后，魏妤帮着外婆一块收拾碗筷，外婆拿着抹布擦料理台面上的油渍：“砚子这人有时候脾气不大好，你别跟他计较。”
魏妤：“外婆，我知道。”
外婆叹了口气：“砚子也是个苦命的孩子。”
第 34 章 第三十四章
晚上,魏妤躺在床上，被单和被套是李何砚的外婆刚换过的，细闻时，带着一股淡淡的肥皂香。魏妤仔细嗅了嗅,应该是栀子花的淡香味。
一扇之隔的门外,有脚步声响起,是李何砚在客厅。
魏妤听到打火机点火的声音，过了会，她放在枕头旁边的手机亮了一瞬。
李何砚：睡了没？
魏妤拿过手机，在被窝里轻轻翻了个身：还没睡。
李何砚：出来,带你去外面转转？
魏妤犹豫了会儿，稀疏起身。她换了衣服,开门出去。客厅没开灯,李何砚坐在黑暗中，手里捏着根烟。
见她出来,他掐了烟,拿过沙发上的外套。
出了门，李何砚让她等着，从旁边的车库开过来一辆摩托车。
魏妤说：“你什么时候向东哥借的？”
“没借。”
魏妤目光困惑：“那这车哪来的？”
“跟东哥买了。”他腿支在地上，“你要上班,成天和东哥借也不是办法。”
魏妤一瞬不瞬看着他,他对她很好。但某些时候,魏妤又觉得他离她很远。
李何砚接触到她的眼神：“看什么？”
夜里温顿下降好几度，一开口就是一团白色的热气，魏妤摇摇头,说：“没看什么。”
他下来时,忘记带头盔。李何砚准备下车上楼去取,魏妤拉住他的手臂：“就这样开吧，你开慢点就行。”
风刮着耳朵，有些冰凉。
让魏妤想起小学的时候在淮城读书，每个冬天早晨从暖融融的被窝起来，洗漱后，要骑着自行车去上学，风冷飕飕的从耳边刮过，冻的两只耳朵都僵了。
魏妤说起这事，李何砚说：“没有买耳罩？”
魏妤：“那个时候一根筋，没有想过要买这种东西。”
李何砚的笑声传来：“傻子。”
摩托车停在一处空地上，这是郊区外废弃的楼盘，只建了个外壳，地上都是垃圾袋和尘土。李何砚带着魏妤进去，走到其中一栋楼盘下，他走进去，搬来烟花。
魏妤看他：“你怎么知道这里有烟花。”
“前年汪洋发现的地儿，这是汪洋放剩下的。”
空地上还有崭新的红色的鞭炮碎纸。
李何砚掏出打火机，点燃了烟花引线，一束火光直直窜上漆黑的天幕，砰的一声，火花绽放，照亮他掩映在黑暗中的面容。
李何砚叼着烟，双手插兜，仰脖望着天空。
他的面容，在第二束，第三束的火光冲向天空时，陷入明亮当中，又在火星坠落时，陷入晦暗。
直到最后一速火光绽放，周遭安静了下来，空气弥漫着一股浓浓的硝烟味。
魏妤清了清嗓子，说：“李何砚，你还记我妈来找我那天，你问我是不是我亲妈，下手这么重吗？”
李何砚含着烟，眯着眼侧头看过来，魏妤在他的目光下，又重新看向平静漆黑的天幕，嘴角有淡淡的笑意：“其实你说对了，周玉茹真不是我亲妈，我是抱养来的。”
“我妈生了我哥之后，就一直想要个女孩，但是她因为身体的缘故，没法再生，她就抱养了我。在我们那个地方，什么样的家庭会想要女孩子，就是当他们生了一个男孩或两个男孩子之后。”
“这事，我从小就知道。”魏妤转过脸，“你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吗？”
李何砚拿下嘴里的烟，眼眸漆黑，淡淡的：“怎么知道的？”
“小的时候，我有次回家，听到我妈和邻居谈话的时候就知道了，后来周玉茹似乎也意识到我知道了这件事，也没怎么瞒着我。”魏妤像是想起了好笑的事，笑笑，“更可笑的是，我小时候有次放学回家，邻居碰见了，还会问上一句你亲生的爸妈要是来找你，你会跟她们回去吗？”
“她们似乎永远也不会意识到，你一句抱养来的，对一个孩子心中的伤害。或者说她们以前所处在生活环境，只会让她们觉得小孩终究是小孩，什么都不会懂，更何谈心理创伤。你能说她们愚蠢残忍而不自知吗，不能，因为她们以前的生活环境文化水平造就了她麻木没有共情的这个能力。”
“而我妈好像听多了这种话，总怕把我养大了，我到时候离得远了，就不能给她养老。所以高中毕业报考学校时，她不怎么样愿意让我来雁南城。”魏妤轻声说，“她需要有一根绳子牢牢牵住我，以确保她养我这么多年的所投入的财力精力不会付之东流。”
说完这些后，魏妤轻吐了口气，这些事她从来没和人讲过，即便是沈清槐。魏妤也不曾和他提及这些事。
她扬起唇：“现在说出来，发现其实也没什么。”
李何砚久久的凝视她，眼睛里没什么情绪，他又低头缓慢地吸了口烟。
两人站了会儿，夜里风大，魏妤双手抱着臂，李何砚瞥见，扔了烟头：“走吧。”
魏妤坐上他的后座，手攀着他的肩头，李何砚忽然扭过头来，握住她的下巴，吻住她的唇，湿热的舌被衔住，轻轻吮吸，呼吸深重，风将她的长发吹得张牙舞爪。
这空无一人的废弃楼盘，他和她久久的亲吻着，像受伤的两只小野兽，彼此互相舔舐伤口。
悲伤孤独的人更宜相爱，他们本该相爱。
过了许久，两人额头相抵，呼吸微热，魏妤轻声说：“李何砚，我不会陪你一直停留在原地，我是往前走的人，我给你时间。”
李何砚喉结滚动：“如果我一直停留在原地呢？”
魏妤盯着他，没说话，在这沉默的对视中，两人都明白彼此的心思。
李何砚淡淡轻嗤一声。
回到了家里，魏妤冻得手脚冰冷。李何砚去衣柜里拿出自己的衣服，扔给她：“去洗个热水澡。”
魏妤拿了衣服，去洗手间。
身上的衣服还有淡淡的硝烟味，魏妤仰头，在热水中闭上了眼睛，水流落在脸上，像是无声的泪水滚落。
过了会，浴室门被打开。
李何砚走了进来，魏妤在花洒下扭头看他，热气蒸腾，氤氲了他的面容。他脱了身上的T恤，朝她走来。
丢在的浴室瓷砖上的黑色T恤，渐渐的被热水泅湿。
作者有话说：
注：悲伤孤独的人更宜相爱，他们本该相爱。——引用于杨本芬《我本芬芳》
还有一更，应该晚上十点左右更。两人没有那个啥。
然后虽然这文我说了是救赎啥的，但是吧，我个人认为没有谁能救赎谁，一个人能放下以前的事，往前走，一定是各种契机造就的，当然李何砚后面会往前走，也有一部分是因为魏妤啦。
然后吧，李何砚为什么不说自己的家事，肯定是这事对他自己来说包袱很重。他不去读书就是在惩罚自己，后续会说的，现在就坦诚相待了，故事也进行不去了呀。
第 35 章 第三十五章
滚烫的水流下,浴室里热气弥漫。
李何砚皱着眉仔细看她：“哭了？”
“没有。”魏妤摇头，“你怎么进来了？”
李何砚没说话，低头去吻她，嘴唇尝到她脸上温热的水流。魏妤主动环住他的脖子,脊背贴到了身后冰凉的瓷砖上,生出一丝凉意。
李何砚一边吻她,一边手下不安分地四处揉捏，沉声追问：“刚才说的那话是认真的？”
魏妤淡淡地嗯了声。
他忽然张嘴重重的咬了口，魏妤忍不住低头，看到他浓密的头发,被热水打湿，贴着他漆黑的眉眼。似察觉到她的视线,他抬头,眼眸锐利淡薄，捏住她的下巴,去吻她的唇。
克制,压抑的□□隐没在单调的水流声中。
那晚两人没有做到最后。
魏妤穿了李何砚的衣服出来后，她躺在床上，喉咙干涩，去厨房倒水喝,碰上起夜出来上厕所的外婆。
外婆柔声问：“小妤啊,你还没睡啊？”
“有点渴,倒点水喝。”魏妤有些微不自在，又庆幸自己没有开灯，“外婆,你怎么醒了？”
外婆笑着说：“最近睡眠不太好,总是半夜醒来,你早点睡，别熬夜。”
“好。”
魏妤捧着水杯回到房间，李何砚刚好冲完澡从卫生间出来：你刚和谁说话呢？”
“外婆。”魏妤说，“外婆好像睡眠不太好。”
李何砚轻轻皱了下眉头，走出了房间。
魏妤听到他和老人家说了什么，最后外婆说：“没事，看什么医生，过两天就好了，你也早点睡，别熬夜。”
外婆回了房间，李何砚也没进来，掀开被子在沙发上躺下。他长手长脚，沙发太短，看起来并不是太舒适。
魏妤站在门口看了眼：“要不然，你进来睡？”
李何砚在黑暗中看她，笑笑：“不用，你睡里面。”
魏妤嗯了声，转身进了房间，关上门。
第二天魏妤醒得很早，毕竟是在他外公外婆家里。魏妤不好睡懒觉，她洗漱过后，换上自己的衣服出去。
李何砚还没醒，侧躺着，脸冲着沙发靠背，大部分的被子都搭在地板上。
魏妤捡起垂落在地板的被子，盖到他身上，李何砚睁开眼，睡眼惺忪的瞧了她一眼：“怎么早，睡不惯？”
“不是。”魏妤蹲在沙发旁边，“你外公外婆呢？”
他抬手揉搓了下脸：“出去买早餐了。”
“你也起来吧。”
魏妤起身，手腕忽然被拉住，她整个人被扯到他胸前，李何砚嗓子里闷笑了声，往沙发里侧移了移，搂着她，有点懒散道：“陪我躺一会儿。”
他这副样子，有点像耍无赖的小孩。
魏妤垂眸盯着他的脸：“你外公外婆等会要回来了。”
魏妤挣扎着要起来，李何砚手按着她的后背，声音沉沉：“他们刚出去，没那么快回来。”
魏妤脸贴着他的胸前，能听到他的心跳声。两人都没开口说话，静静依偎在一起，电视机柜上的时钟，秒针一格一格的跳动，时间在静静流淌。
大年初一，就有早餐店开门营业。李何砚的外公外婆买了挺多早餐，除了烧卖豆浆，还有奶香小馒头。
几人上桌吃早餐，外婆夹了个奶香馒头放在魏妤碗里：“这奶香馒头挺好吃的，你尝一个。”
魏妤低声说谢谢。
李何砚扫了她一眼，夹走她碗里的馒头，冲着外婆说：“她不喜欢吃馒头。”
魏妤转过头去看他，李何砚眉梢一挑：“我说错了？”
外婆打圆场：“不喜欢吃就不吃了，吃根油条。”
魏妤浅浅一笑，说了声好。
魏妤吃完早餐，又待了会儿，陪两位老人家聊了会天。晚饭过后，魏妤让李何砚送她回出租屋。外婆一直挽留她多住两天，魏妤说过两天再来，老人家才依依不舍放她走。
两人从楼道上去，居民楼很安静，大部分人要初八才会回来。
李何砚：“一个人住，行不行？”
“没事，反正屋里装了防盗锁。”魏妤看他，“你这两天多陪陪你外婆。”
李何砚说：“行，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晚间的时候，宋璐过来找她，说来她这住两晚，又问起她李何砚的外公外婆人怎么样，好不好相处。
魏妤靠着床头，说：“老人家对我挺好的。”
宋璐说：“那你怎么不多住两天？”
“感觉有点麻烦他外公外婆。”魏妤说，“毕竟我住那儿，他们还得想着做什么菜，其实挺麻烦的。”
宋璐说：“其实我也不大喜欢住在别人家里，感觉不如自己家自在。”
魏妤笑笑。
宋璐又说：“那你下个学期准备找公司实习，还是怎么的？”
魏妤：“再看，还没想好。”
宋璐眼睛转了转，抬手碰了碰她胳膊：“哎。”
魏妤扭头：“怎么？”
宋璐眼神打趣：“你胸口这红印是怎么回事，你可别骗我说是蚊子咬的。”
魏妤低头，她身上的睡衣是低领的，因为她半靠着床头的缘故，领子又下垂几分，露出那点暧昧的红痕，她拉高领口，眼神躲闪：“没什么。”
宋璐说：“真做了。”
“也不算。”
“这还能不算？”宋璐瞪眼。
魏妤关了灯：“睡觉吧。”
宋璐在身后念叨：“这你就没劲了啊。”
魏妤拉高被子，遮住耳朵。
除夕一过，时间就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考研成绩查询的那天。查成绩的那天，魏妤是在李何砚的屋里，用他的电脑查的。
魏妤的面上很平静，不见丝毫局促不安。
她在官网中输入自己的准考号，网络不太好，输了好久，好不容易登进去，网页却崩溃了。魏妤放弃了，打算等会再查，不急于这一时。
一回头，就见李何砚倚靠在窗户边，默不作声抽着烟。
魏妤起身，走到他旁边，李何砚抬了下眉，望着她：“查完了？”
“网页崩了，应该是查询的人太多了，我等会再查。”
李何砚低嗤：“垃圾。”
魏妤说：“把烟掐了。”
李何砚睨她一眼，依言掐了烟，魏妤凑近他，捧着他的脸，去吻他的唇。她其实还是有那么一点紧张的，她需要他来安抚自己。
李何砚低头，吮吸她的唇瓣，含糊问了句：“紧张了？”
魏妤轻轻嗯了声。
自从浴室那一回后，他们近来肢体接触频繁，但是每回都是到了最后，两人大汗淋漓，他眼底满是□□，他都忍着没有进去。
两人亲了会儿，李何砚了反应，魏妤忽然松开他，转身走到书桌前，再次打开电脑。
李何砚看着她的背影，低低操了一声：“耍我呢？”
魏妤：“嗯，你的忍耐力不是很好？”
李何砚靠了一声，一边解开皮带，一边往洗手间走去。
他再出来时，神色还染着刚纾解后的霁色：“怎么样？”
“就等复试了。”魏妤说。
她总分410，单科线也过了往年的国家的线，应该问题不大。
李何砚问：“复试要什么时候？”
“大多数的学校都在三到四月之间。”她说。
李何砚点点头，没说什么。
魏妤关了电脑，微信里是林江婉发来的信息，问她查成绩了没。魏妤给她回了信息，林江婉发来一串礼花表情包。
林江婉又发来一条消息：过年那几天，我和妈去菜市场买菜，还碰上了你妈，你妈妈还叫住了我，问我有没有跟你联系。
魏妤攥着手机看了看，不知道该回什么。林江婉见她没回，又岔开了话题。
第 36 章 第三十六章
等待复试的一段时间,魏妤还是照常去咖啡店上班。日子过得平静无波，直到三月中旬，魏妤准备去嘉城复试的前两天，周玉茹往她卡里打了一万多块。
魏妤看着卡里多出来的数额,思忖片刻,还是点进微信,给周玉茹发了条信息，告诉她钱已经收到了。
李何砚从洗手间出来：“给谁发信息？”
魏妤回头看他一眼：“我妈，她刚才给我打钱了。”
李何砚扬眉：“多少？”
魏妤：“一万。”
“那还挺大方的。”李何砚哼笑。
魏妤把手机放回桌面：“我打算明天去嘉城。”
李何砚漫不经心嗯了一声。
门外响起敲门声。
李何砚走过去开门，是汪洋和黄子他们,汪洋眼尖瞧见了李何砚身后的魏妤：“砚哥，我们这来的是不是不是时候？”
“有事说事。”
“这不楼下的桌球店今儿下午没开么,打算上你这儿打会牌。”
李何砚拉开门：“进来。”
汪洋：“那你们？”
“我等会送她去上班。”
汪洋和黄子进来,手里还拎着一袋子啤酒。
李何砚换了件衣服，拿上钥匙,和魏妤出了门。今天是魏妤在咖啡店上的最后一天班,从下午一点到凌晨。
李何砚送了魏妤到咖啡店，很快就回来。
他屋里除了汪洋和黄子，京京和小乌也在。两男两女凑一起玩扑克，门也没关。李何砚进来,程小乌说：“我不打了,你来替我吧。”
程小乌让出位置,李何砚接过她手里牌，汪洋说：“哥，魏妤过两天是不是要去嘉城一趟？”
李何砚嗯了一声。
程小乌在旁边磕瓜子,闻言,问了句：“她去嘉城干嘛？”
“魏妤不是考研吗,她进入复试了，这会去清大那边考试，要真过了，九月份就去清大上学。”汪洋解释说。
程小乌吐出瓜子壳，脸色冷然：“那她和李何砚怎么办？”
汪洋从屁股后面的口袋里摸出了一支烟，送到嘴里，又拿过塑料打火机点燃：“异地恋，又不是分手。”
程小乌靠着桌边：“瞎折腾。”
黄子嘿嘿笑：“这异地恋也不稳定啊，砚哥，你不怕人到了那边，有别的男生追她？”
李何砚扔出了最后一张牌，没搭腔。
魏妤从咖啡店出来，就看到在路灯下等她的李何砚。他人还坐在摩托车上，黑色头盔随意挂在车把，头发有些凌乱，嘴里咬着烟，低头看手机。
魏妤想起以前念的高中，班里的有些女生和那些早早辍学的男生一块谈恋爱，偶尔放学也会看到几个男生染着一头招眼的头发，骑着摩托车在门口等人，不过不是他这种的重型摩托车。
她愣神的间隙里，包里的手机震动了下，魏妤拿出来，是他发来的消息。
李何砚：怎么还不出来？
魏妤抬起头，他刚好转过脸，瞧见了几步之远的她，挑起唇笑了：“都出来了，怎么不出声。”
魏妤走到他身边，如实说：“在看你。”
李何砚被她这直白的话搞得愣了下，又笑了，拿过另一只头盔递给她：“有什么可看的？”
魏妤戴上，按着他肩膀，爬上他后座，冷不丁说出了句：“你头发该修一修了。”
“过两天就去。”他满不在乎。
两人回到住处，李何砚的屋里乱糟糟的，矮桌上还堆着几只喝空了啤酒瓶。魏妤看不过去，伸手收拾了扔到垃圾桶里。
李何砚说：“不累么？”
“太乱了。”她说。
心里忽然涌出一丝烦躁，莫名其妙的。她又要去卫生间拿拖把，李何砚抓住她的手臂，用力一带，人被扯入怀里，他低着头，一瞬不瞬盯着她：“怎么了你？”
魏妤看着他：“要不，我不去复试了？”
他笑：“别说这话哄我，你自己会信？”
其实这话出口，魏妤就后悔了。她淡淡一笑：“你不信是对的，我刚才脑子有些混乱。”
李何砚：“明天，我陪你去嘉诚。”
第二天是阴天，天色始终灰蒙蒙的，但直到飞机起飞，也没落下一滴雨。
李何砚虽然和她订了同一趟航班，但两人的位置并没有连在一起，一个在头，一个在尾，中间隔着许多许多不相熟的陌生人。
魏妤转过看向舷窗，能瞥见一截白色机翼。
两个小时的航程，到达嘉城机场。
舱内灯光昏暗，陆陆续续有人从座位上起来，魏妤起身，越过影影绰绰人群，看见了李何砚。他旁边位置的乘客都站起来，去拿架子上的行李，准备出航。只有他还一动不动地坐在位置上，神色淡淡地看向窗外。
出了机舱，魏妤站在玻璃廊桥等他，不时有游客拖着行李箱从她前面走过了，李何砚落在了后面。
他慢悠悠出来时，看了眼靠在玻璃墙上的魏妤：“怎么不先走？”
“等你。”
他眼神微微动了动：“走吧。”
魏妤订的酒店，就在清大附近，价格不贵，也就一百来块。魏妤订了两晚。在前台办理入住手续时，酒店工作人员问了句：“你们是来旅游的吗？”
魏妤没否认。
拿过了房卡，去乘坐电梯。
李何砚接了个电话，是汪洋打来的，问他在哪儿。李何砚往后靠着轿厢壁，抬头看着跳动的数字：“嘉城。”
汪洋：“砚哥，你怎么不声不响跑嘉城去了，陪魏妤去的？”
李何砚淡淡嗯了声。
电梯门开了，魏妤先走了出去，李何砚瞥了眼她的背影，跟了上去：“行了，先挂了，有什么事等回去再说。”
魏妤订的房间，就在电梯右手边，往里走两步就到。房间比上回雁南城那间还小，好在卫生环境还算干净。
李何砚把手里的黑色背包随意放在桌上，凝视她：“饿了没，先去找个地方吃饭？”
魏妤点头。
李何砚又问：“想吃什么？”
“你不是待过么，你来推荐。”
两人各自带了手机出门，这附近就有清大的学生街，和雁南大学西门那条街差不多，到处都是下课出来觅食的学生，脸上的神色轻松肆意。
先前下过一场雨，学生街的石板路上满是鞋印污迹。
他们没吃正经东西，各种特色小吃买了一堆，正准备回酒店，身后却传来一道声音，是喊李何砚的。
魏妤回头，是两个男生，叫李何砚的那个男生身材微胖，戴着眼镜，上前几步：“我靠，真是你，我还以为我眼花看错人了。”
男生又看了眼他身边的魏妤：“这位是。”
“我女朋友。”李何砚说。
男生很有眼色劲儿，又说：“得，我不打扰你了，明天给你打电话，出来见个面。”
男生和他的同伴走了，进了一家炒饭店。
魏妤说：“你以前的同学。”
“也不算，一个集训队的。”他轻描淡写。
回到酒店，魏妤接到了魏志诚的电话，问她钱收到了没：“收到了，我给妈发了信息，她没和你说？”
“我这两天在外面跑货，还没联系你妈。”魏志诚又说，“别生你妈的气，她这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我劝过她了，你想考研就好考吧，学费的事儿别担心。”
魏妤说：“爸，学费我自己也攒了点，过两天，我把钱打回去给你们。”
“你这孩子，还打回来做什么，给你你就收着。”魏志诚说，“难不成你还真想和我们断绝关系？”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行了，爸这会有事，先挂了。”
魏妤挂了电话，李何砚关了窗，问她：“明天几点去？”
“八点。”
李何砚点头，掏出烟盒：“紧张么？”
“还好。”
他追问：“是紧张还是不紧张？”
“我要说是紧张呢？”魏妤看向她。
李何砚吸了口烟，吊着眼梢：“紧张什么，别人都不如你。”
魏妤盯着他看了会儿，弯起嘴唇笑了笑。
李何砚低语：“相不相信我的话？”
魏妤：“你以前也是这么狂的吗？”
李何砚神色顿了下，扯起嘴角：“应该吧。”
隔天，闹钟响起时，她准点起来，拿手机点了外卖，又到卫生间，洗漱，化了个淡妆，吃完早餐，做完这一系列的事之后。
李何砚也成功被她吵醒了，他懒洋洋靠着床头，嘴里咬着烟，没点着，纯粹是醒神来着。看着她忙忙碌碌进进出出，魏妤都走到门口了，又折回来，低头，长发散落下来，唇瓣贴上他的，他睡了一夜，嘴唇有些干燥。
蜻蜓点水的一吻，速度快的李何砚都来不及做出反应，她又像一阵风似的飘走了。
李何砚摸了摸唇角，哂笑了一声：“迷信。”
魏妤走后，李何砚又躺下，睡了没一个钟头，直接被一通电话吵醒。李何砚摸过手机，语气不是太耐烦：“什么事？”
吕讯：“昨晚不是说了今天约出来见面。”
李何砚：“我答应你了么？”
吕讯：“得，那我上来敲门了。”
李何砚：“你知道我住哪个酒店？”
吕讯：“不就是名佳么？”
李何砚眯起眼：“你昨晚跟我呢？”
“谈不上。”吕讯说，“我在酒店楼下大厅，刚才还看见你女朋友出去了。”
吕讯在楼下大厅又等了半个小时，才看到李何砚从电梯出来，他起身：“我想着，再过十分钟你没下来，我就上去敲门了。“
李何砚没什么情绪：“有事？”
“没什么事。”吕讯乐呵呵道，“一年多没见了，和你叙叙旧。”
两人没走远，就在酒店门口说话。
吕讯问：“你这次回来，是打算——”
李何砚打断他：“不是，陪女朋友来复试。”
“你女朋友去哪个大学复试？”
“清大。”
吕讯看着街上的车流，点了烟：“真不回来，你一走，大黑也退队。我和大一的两个男生组了队，每次打比赛，我搁那看题敲代码，眼睛都忙不过来。他两搁边上当观众，操，想想就憋屈。”
李何砚一言不发，吕讯又说：“你这一年私下没刷过题了？”
“没碰。”
吕讯：“你跟我演呢，那CF上的那个Lehy不是你？”
“钓我呢？”
吕讯叹口气：“不是，就是想起我们刚组队那会，还说要拿下全球总决赛冠军。这眼看我都大三了，还没见到影呢。”
李何砚：“差不多得了。”
第 37 章 第三十七章
清大的复试进行了两天,结束的当晚，魏妤和李何砚直接乘坐最晚一趟的航班回雁南城。魏妤接到清大院校老师打来电话的那天，是她和宋璐约吃饭的时候。
宋璐最近在他舅舅的一家互联网公司实习，她去实习也是混日子,早退晚到成了惯例,就这样还要和魏妤抱怨实习生活好辛苦。
宋璐抱怨了一通,又转了话锋：“你那复试成绩什么时候出来？”
魏妤说：“应该就在这两天。”
“那也快了啊。”
她话音刚落，魏妤的手机就响起来，是一通陌生电话，魏妤按了接听键,那边是清大的老师，告知她已被录取的事儿,还说学校的官网下午会出录取名单,她到时也可以去官网确认。
魏妤说了谢谢，便挂了电话。
宋璐拿着筷子看她：“谁啊？”
“清大的老师。”
“是通知你复试结果吗？”宋璐比她激动,“怎么样？怎么样？是过了吗？”
魏妤笑着点头,宋璐端起手边的饮料，同魏妤碰杯：“恭喜啦。”
晚上回到宿舍，魏妤还是登录了清大研究生招生网，在最新发布的拟录取名单公示里找到自己的名字,一颗悬着的心总算可以放了下来。
李何砚推门进来,瞥见她电脑开着,走过来，刚好就看到了她的名字：“考上了？”
魏妤嗯了一声。
李何砚说：“那明晚叫汪洋他们一块吃饭，庆祝一下。”
魏妤仰头看他：“等我回来再说吧。”
李何砚挑了挑眉：“要去哪？”
魏妤：“后天我哥结婚,我得回去一趟。”
下午和宋璐吃完晚饭,魏妤收到了周玉茹发来的信息,让她明天回来，说魏涛结婚的日子已经确定下来，就在后天，让她到时候回来一趟。
魏妤：“你要跟我去吗？”
李何砚凝视她：“你认真的？”
魏妤点了点头。
“我去了，你妈不得给我轰出来？”李何砚笑，“你去吧，回来的时候，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魏妤这趟回去，魏志城特意开了辆灰色的面包车来车站接她。
魏志城抱着臂，和旁边的拉车师傅聊天，见她拉着行李箱从出站口出来，才止了话头：“得，我闺女出来了，先不跟你聊了。”
魏妤远远的就叫了声爸。
魏志城笑眯眯接过魏妤手中的行李箱，说：“上车吧。”
魏妤坐进副驾驶座，系上安全带。魏志城把行李箱放到后备箱里，也上了驾驶座：“你考研的事考了没？”
魏妤：“已经考上了。”
“哪所大学？”
“清大。”
魏志城有些意外，说：“就是那个清大？”
魏志城没读过多少书，对国内的其他大学不大了解，但多多少少还是听过清大的。魏志城把着方向盘，露出笑容：“我闺女就是厉害啊。”
魏妤抿起唇笑笑。
车子开出一段路程，魏志城又说：“上回过年给你的那钱，是你妈让我转的。”
魏妤轻轻嗯了声。
魏志城：“你妈这人确实重男轻女，但她心不坏的，不然当初怎么最后还会让你去雁南大学呢。她要是真不愿意，我劝也不管用，你知道你爸我没什么能力，这个家还是听你妈的。”
魏妤出声：“爸，我已经没生妈的气了。”
魏志城笑呵呵：“不气就好，不气就好，一家人就要好好的。”
车子到了楼下，魏妤和魏志城上楼，楼道的栏杆上挂着彩色气球，一直延伸到七楼。
魏妤：“这是你和妈弄的吗？”
“不是，你哥那群朋友搞的。”魏志城说，“这么一看，是不是还蛮喜庆的？”
魏妤笑笑：“嗯。”
两人进门，家里除了周玉茹，还有表妹梁馨。梁馨坐在沙发上打气球，客厅的地板上已经堆好几个大小不一的气球。
梁馨说：“姐，你可算回来了，赶紧帮我一起弄这气球，可累死我了。”
魏妤：“等我把行李箱放回卧室先。”
魏妤提着行李箱进房间，刚转身，就看见周玉茹从厨房出来，走到卧室门口。魏妤主动开口叫了声妈，周玉茹说：“先洗个手，来吃饭吧，给你煮了面。”
两人的气氛还是有些不太自在。
魏妤转身去了卫生间，洗了手，坐到餐桌上吃面。
周玉茹到客厅叫梁馨：“梁馨，你也来吃点。”
“大姨，我不饿，让姐吃吧。”梁馨说，“我等会饿了，自己点外卖吃。”
吃完一碗面，魏妤洗了碗筷，和梁馨在客厅一起弄气球。
梁馨悄悄问：“姐，你是不是交男朋友了？”
魏妤看她一眼：“你从哪知道的？”
“还能从哪啊，当然是听我妈说的喽，听说那人是个小混混？”
魏妤笑了声：“不是。”
“是吗，不过听我妈说是大姨说的，那人没考大学什么的。”梁馨又说，“姐，我以为你喜欢的人怎么也是电视剧演的那种优秀男生呢？”
魏妤好笑：“哪种？”
“我也形容不来，总之就是特优秀，长得特帅那种。”
“他长得挺帅的。”
梁馨兴致勃勃：“那你有他相片吗，给我看看呗，有多帅？”
魏妤：“没有。”
梁馨被浇了一盆冷水，瞬间失去了兴趣：“那肯定长得不怎么样。”
魏妤失笑，这时手机进来一条短信，是李何砚发来的信息。魏妤看了眼，给他回了条消息。
梁馨又凑过来，不死心地问：“他的朋友圈就没有自拍什么的吗？”
“他不拍这些。”
梁馨思忖片刻，又倒戈：“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他可能长得有点帅，一般丑男都爱自拍发朋友圈，帅哥发的少。”
李何砚忽然又打了电话过来，她按了接听键，李何砚听到梁馨的那些话，说:“你旁边是谁呢？”
魏妤回到卧室，关上门：“我表妹。”
“她刚才说什么，什么丑的帅的。”
魏妤在床上坐下：“她问我你长得怎么样，有没有你的照片。”
李何砚轻笑了声：“你觉得我怎么样？”
“一般。”
李何砚轻嗤：“言不由衷。”
魏妤笑了下，他听到她的笑声，眼角含笑：“什么时候回来？”
“应该没那么快。”
李何砚说了声靠，轻吐了口气。
魏妤又说：“或许你过来找我，我可能会提前回去。”
“那你等着。”他低声。
那天的那通电话过后，李何砚虽说让她等着，但魏妤没当真，也没觉得他会真过来找她。魏涛婚礼当天，魏妤要和魏涛一起去接新娘，孙蓉的娘家不在安海镇，在另一个小镇，开车过去快两个小时。所以魏妤一大早就得起来，进门还有良辰，错过时间，就不吉利。
一整个白天，魏妤都忙个不停，跟她要结婚似的。魏涛和孙蓉给长辈敬酒时，魏妤拿着红色的布袋帮忙收红包。十几张桌席走过去，魏妤脚后跟酸软，她今天穿了双平底鞋，鞋底薄。等到结束，魏妤长吁了口气，今早起得早，她眼下也没什么胃口，到包厢门口透气。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包厢里推杯换盏的声音溢了出来，这点轻微的动静还是被她捕捉到。
魏妤低头看了眼手机，转身往电梯间跑去。
电梯刚下去，魏妤等了一会儿，电梯才上来，她踏进去，才发现电梯还得上行。魏妤自嘲地笑笑，看着电梯上去，到了十楼，又缓缓下行。
出了酒店大厅，李何砚背对着她，坐在街上摆放的黄色电瓶车座上，弓着背，手里夹着根烟，长腿随意支在地上。
魏妤还未走近，他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扭头看过来一眼，扔了烟，散漫地笑了笑：“这么慢？”
“等电梯。”
“怎么突然过来了？”
他半眯着眼：“不是说我过来，你就提早回去。”
魏妤朝他走去，站在他敞开的两腿之间的空地上：“你就这么想我？”
李何砚扯了扯嘴角，抬起眼皮：“开心了？”
她似乎执着地要他一个答案：“就这么想我？”
“不回答行不行？”
魏妤轻轻摇头，李何砚低低笑了声，又说：“那用行动回答行不行？”
她张嘴刚想说什么行动，手腕就被握住，人被扯到他的腿上坐着，他捏着她的下颌，堵住了她的唇。
第 38 章 第三十八章
人来人往的街道,隔壁音响店在放一首港乐，女歌手声线空灵婉转夹杂在此起彼伏的鸣笛声中，身后是汹涌的车流，这一切都成了背景板。
他们肆无忌惮的当街拥吻,眼里只有彼此。直到鸣笛声渐次落了下去,两人才结束这个吻。
魏妤低头,睨见李何砚的耳根有一点红，她心里笑了笑，神色自若地问他：“住处订了没？”
“还没。”
魏妤戏谑：“不会连晚饭也没吃吧？”
“还真是。”他坦荡荡的承认。
魏妤嘴唇翕动，手机铃声打断了她的话,是周玉茹打来的。魏妤按了接听键，手机举到耳边：“妈。”
周玉茹在那端问：“你上哪去了,怎么老半天不回来？”
魏妤垂眸看了眼李何砚,当着他的面撒谎：“在洗手间，怎么了？”
周玉茹：“没什么,那上完洗手间快回来吧。你哥这边也要结束了,等会一块坐车回去。”
“好。”
挂了电话，魏妤说：“先陪你去找个地方吃饭。”
李何砚抬起眼睛：“不怕你妈发现？”
“发现了再说。”魏妤拉住他的手，“走吧。”
李何砚站起身，魏妤的目光在街对面随意扫了眼,问他：“你想吃什么？”
李何砚瞥一眼,随手指了家面店：“就那家吧。”
两人穿过马路,进了那家面店，刚坐下。魏妤的手机又响起来，还是周玉茹打来,李何砚瞄了一眼,说：“算了,你先回去得了。”
魏妤蹙眉：“你一个人行吗？”
“有什么不行？”李何砚说，“你回去。”
魏妤犹豫几秒，最后说：“等结束了，我给你电话。”
李何砚看着她，轻点了下头。
魏妤回到酒店，在周玉茹旁边坐下，周玉茹说:“怎么上个洗手间这么久？”
“人比较多，在排队。”
周玉茹多看了她两，不过也没说什么。
这一桌坐的都是周玉茹这边的亲戚，有人问起魏妤交男朋友了没，魏妤还未出声，周玉茹就抢声说：“没呢，她准备继续念书，已经考上了清大，今年九月份还要去嘉城念书。”
“清大啊，还是咱们魏妤会念书。”
“她不是从小就念书厉害么，不然高考还能考上雁南大学。”
在一片夸耀中，周玉茹牵起嘴角，语气几分自得：“她也就是读书厉害了点，来吃菜，吃菜。”
魏妤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去看手机，但碍于周玉茹就在旁边，魏妤还是克制了几分。直到晚宴结束，一行人回到住处。
魏妤进了卧室，没去洗漱，穿着衣服躺在床上，听着客厅进进出出的声响。
过了凌晨一点，屋子里总算安静下来。
周玉茹和魏志城已经睡下了，在客厅里还能听到轻微的打鼾声。借着手机屏幕的光亮走到玄关，换上鞋子，出了门。魏妤一边下楼，一边给李何砚拨电话。
电话几乎是秒被接通，魏妤滞了一瞬，轻声问：“你酒店的位置发给我。”
李何砚的笑声响起：“做什么？”
魏妤停下脚步，直白说：“我去找你。”
过了几秒，李何砚直接共享了位置，魏妤看清那个地址，眼里的情绪动了动。她快步下楼，走出小区门口，就看到旁边便利店门口站在树下的人影。
他双手插兜里，气定神闲地看向她。
魏妤朝他走近：“等多久了？”
“我说刚到，你信么？”他笑着满不在乎。
魏妤盯着他，心里一时情绪复杂，她说：“李何砚，你知道吗？”
他垂眸瞅着她：“什么？”
“你有时候其实挺让人讨厌。”
李何砚翘起唇角淡淡笑了下：“是么？”
回到酒店，李何砚侧目：“真不用回去？”
“不用。”魏妤看他，“你担心什么？”
李何砚皱了下眉，魏妤又说：“我都不担心，你更没必要担心。”
李何砚轻笑，又上前，低头，轻啄了两下她的唇角，含糊说了句：“我忘了，你一直很有胆。”
魏妤也笑，勾住他的脖子回吻他。
两人边吻边走向床边，小腿碰到床沿，魏妤顺势躺了下去，脊背陷入柔软的棉被，有一股潮味传来。
魏妤瞬间拧起眉头：“这被子不太干净。”
李何砚也闻到了，低低嗯了一声，从她身上翻下来，平躺在另一侧。
魏妤语气带了几分嘲讽：“李何砚，你真怂。”
李何砚盯着天花板，沉沉笑了一声，从牛仔裤口袋里掏出了根烟，塞到嘴里，低声而模糊道：“别激我。”
魏妤第二天赶在周玉茹醒来之前，回到家里。她换上睡衣，重新躺在床上，一直没睡着。等听到周玉茹在厨房忙碌的声音，魏妤走出房间，和周玉茹说她今天准备回雁南城。
周玉茹正在蒸馒头：“不多待两天？”
魏妤：“和兼职店的老板就请了两天的假。”
周玉茹点点头：“那吃了早饭再走。”
魏妤嗯了一声。
回到雁南城后，日子照旧，魏妤依旧找一些店兼职，李何砚雷打不动地每天接她上下班。时间在不知不觉中匆匆流失，很快就到了八月。
魏妤打算去清大报道前几天，回一趟淮城收拾一些冬天的衣物。李何砚在她回淮城的前两天，请汪洋他们几个吃饭。
吃饭的地方还是西门的那家大排档，只不过现在正逢暑假，并没有多少客人。他们是店里开张的唯一一桌。
席上的气氛原本还算和谐，中途李何砚去了趟洗手间。程小乌忽然端着杯子和魏妤敬酒：“恭喜你，考上清大，祝你以后前程似锦，步步高升。”
魏妤淡笑说了句谢谢。
程小乌又变了态度，冷哼一声：“魏妤，你可真装。”
桌上的场面霎时就冷了下来。
“你是不是去清大念书后，就打算不和李何砚来往了?”程小乌紧紧盯着她，“你把他当了什么，消遣吗？”
程小乌虽然外表看上去大大咧咧，其实心细的很，那会黄子和李何砚打趣说魏妤要是考上清大，要是有别的男生追她可怎么办。李何砚没怎么搭腔，程小乌就看出了端倪。
魏妤神色未变，只是淡淡睨着她。
程小乌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她的解释，最后轻飘飘说了句：“你对他的喜欢也不过如此而已。”
李何砚从洗手间回来，见桌上几人的神色不太自在，不由笑着问：“怎么了？”
汪洋打圆场：“没怎么，乌姐喝多了，耍酒疯。”
作者有话说：
今晚有点短哈。
今天出远门，坐了好几个小时的车，就码了这么一点，先将就看看。我榜单字数还差一万六千多字，也不知道接下来三天能不能码完......
第 39 章 第三十九章
程小乌闻言,咄咄逼人：“我耍什么酒疯了？难道是我说错了么，你问李何砚，她去清大后，你们两掰不掰？”
汪洋：“乌姐,你差不多,魏妤和砚哥真要分手,那也是他们两的事。”
程小乌还要再说，李何砚撂了手里的钥匙，往桌上一丢，冷了脸色：“还吃不吃了？”
程小乌抿了抿嘴,回呛他：“我是吃不下去，要吃你们吃。”
汪洋怕她喝多了要出事,出门去找她。黄子清了清嗓子,和京京面面相觑几秒，去问李何砚：“砚哥,你们两是真要掰？”
李何砚抬眼,凉声道:“还没完没了，是吧？”
京京伸手戳了戳黄子的手臂，冲他使眼色，无声地说：“走吧。”
两人起身,黄子经过魏妤身边的时,不屑的骂了句：“什么玩意。”
偌大的一张桌子,一下子就空了，只剩下她和李何砚两人。
李何砚看着魏妤轻声问：“生气了？”
魏妤摇头说：“没有。”她是真没生气，反倒庆幸他身边还有这么一群人,虽然她不怎么喜欢黄子,但至少他对李何砚还是真心实意的,不是蹭吃蹭喝的狐朋狗友。
这么闹了一场，两人也没有兴趣再继续吃，李何砚招来老板付钱。
天还未黑透，路灯已经亮了起来，夜风吹来，带着一股子懊热的窒闷感。
公交车远远驶来，又在站台停下。魏妤和李何砚先后了上了车，窗外是裸露着红色石砖的自建楼，这块地方算是雁南城较为破败的一段建筑。
李何砚坐在她身后的座位，魏妤转过头看向窗外：“我和房东已经说了退租的事了。”
李何砚盯着她的脸，眉头一皱：“什么时候退？”
魏妤面不改色：“等我从淮城回来。”
她出租房里的一些东西，有些需要的，几乎都寄回去了，不需要的，她打算到时候直接扔掉。
两人没再开口说话，直到车子到达南门的站点，下车的那一刻，魏妤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这会不会是她和李何砚最后一次前往同一个目的地。
她怔怔看着他背影，李何砚忽然回了下头，接触到她的眼神，他沉声问：“在想什么？”
魏妤摇头：“没什么。”
经过桌球店，有人叫了李何砚进来玩两局，李何砚歪着头看向魏妤，询问她的意见，魏妤说：“你去玩吧，我跟你进去看看。”
李何砚轻笑一声，抬脚走进了桌球店。
男生瞧见两人的交流，戏谑说：“李何砚，你现在打球还要问你女朋友意见？真行？”
李何砚笑笑，从墙角取了根球杆：“你管呢？”
男生操了声，目光又落到魏妤脸上，说：“不过嫂子长得不错啊。”
李何砚双手撑着台面，不正经道：“再看，戳瞎你的眼。”
魏妤去看他，李何砚回望过来：“就玩两局。”
过了会儿，桌球店又陆陆续续进来几个男生。很快，这一片空间都弥漫着烟味，每张台球桌上都悬着一颗白色灯泡，照亮绿色的绒布，以及灰白扭曲上升的烟雾。
人一多，就有人开始组织赌球，场面被炒得热闹起来，跟炸开了锅似的。
魏妤旁观一切，组织赌球的男人看向魏妤：“你不试一试？”
李何砚也饶有兴致看向她，魏妤问：“有限额吗?”
“十块起步。”
魏妤说：“那我压李何砚。”
“多少？”
“两百。”
汪洋送程小乌回去，又来找李何砚，一进桌球店，李何砚拿着球杆击球。汪洋目光转了一圈，瞥见人群之外的魏妤。
汪洋走到她旁边，欲言又止，魏妤转身看他：“有事？”
“能出去说会话么？”
魏妤起身，和汪洋一块走出去店里。
汪洋挠了挠眉眼：“那个你和砚哥。”
魏妤看穿了他的想法，说：“你是不是想问，我会不会和李何砚分手？”
汪洋点点头：“你会吗？”
魏妤反问：“汪洋，你能告诉我李何砚他爸妈的事吗？”
汪洋瞠目结舌，脸上浮现几分为难。过了会儿，他抬手搓了把脸，咬咬牙道：“操，我就跟你说了，砚哥要是揍我，我也认了。”
汪洋点了根烟：“砚哥说你知道他爸自杀的事儿？”
魏妤解释：“无意中听到的。”
“其实李叔会自杀，是因为他杀了李婶。”
魏妤有些意外，虽然她隐隐能猜到些李何砚家里的事，但从来没想过李何砚的母亲去世会和他的父亲有关。
魏妤蹙眉：“是和那个温叔有关系吗，送李何砚外婆去医院的那个人？”
汪洋抽了口烟：“嗯，李叔怀疑李婶和温叔有一腿。出事那天，李叔好像也喝了酒，又听到小区的那些婆娘在说这些事。你知道我们小区那些婆娘没事做，成天就爱传李家长张家短的。回去后两人起了争执，失手拿菜刀砍死了李婶。后来李叔怕被警察捉，跑到山上躲了好几天，警察找到的时候，人已经没了。”
汪洋说完，去看魏妤，见她神色平淡，看不出有什么波动。汪洋顿了顿，继续说下起：“其实砚哥也过得不好，李叔嗜酒喝多了就会动手打人，砚哥小时候没少挨打，那个时候人小，也不懂的跑。上初中后，砚哥就很少回去了，要不待在我家，要不就上他外婆那里，我和砚哥也是那会关系才好起来的。”
汪洋轻声叹气：“你别在砚哥面前提这事，他对这事很排斥。”
魏妤若有所思：“那他退学也是因为这事？”
汪洋笑笑：“这我就不太清楚了，砚哥一直没出席李婶的葬礼，至今也还没去过李婶的墓地，砚哥是在李婶的头七过了后，才回来的，后来他就没再回过嘉城。”
魏妤没再出声。
桌球店里忽然爆发一阵欢呼声，两人循声回头。
李何砚走出来，汪洋掐了烟：“砚哥，我进去玩两局。”
汪洋走后，李何砚收回落到汪洋身上的目光：“都聊了什么呢？”
魏妤不答反问：“我赢了吗？”
“你都赌我了，我还会让你输吗？”他说。
“那我要是赌别的呢？”她望着他，眸光清冷，“你会让我输吗？”
李何砚眼神落到她的脸上，静静对视中，他扯起嘴角，似笑非笑望着她：“非要逼我么？”
魏妤自嘲地笑了笑。
她眼里一瞬的黯然，被他捕捉到，李何砚皱着眉，心里似乎被一团火压住：“回去吧，你明天不是还要赶早上的车？”
当晚两人躺在床上，李何砚从身后搂着她，魏妤看着映在玻璃上的黄色路灯，和婆娑的树影。这样的景象，似曾相识。那会她和周玉茹争吵，半夜回来，又碰上门锁坏了。他坐在地上，魏妤问他是否想要有个自己的家，他说不怎么想。
是不是那时就有了预兆。
魏妤在他怀里动了动，李何砚睁开眼：“还没睡着？”
“睡不着。”她闭上眼，“李何砚，你当初就不该招惹我。”
李何砚嘴唇贴到她耳边，轻嗤一声：“谁招惹谁？”
炙热的气息喷在她脖颈后的皮肤上，魏妤转了身，抬眼睨着他：“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程小乌生日那天。”他垂下眼眸，“还说什么拒绝不掉。”
魏妤也翻他旧帐：“那天来你家的那个女的是谁？”
“哪个？”他问。
“就那个趴在你身上的。”
李何砚仔细想了想：“你说陈巧？”
“我不知道她叫什么，不过身材挺好的。”她说。
李何砚低低笑了一声：“原来那个时候，你还真在门外。”
魏妤：“你没看到？”
“没有。”
李何砚又说：“汪洋和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魏妤没有回避，“不是你想要听内容。”
李何砚静默了一瞬：“是不是，我要是没回去，我们就真的分手？”
这是他第一次挑明，前几次两人都没提这个字眼，魏妤往他怀里靠了靠，重新闭上眼睛：“嗯。”
李何砚低语：“真狠心。”
作者有话说：
然后吧，两人其实已经默认分手，在看烟花那天就知道了，所以不会有那种吵着分手的剧情。
第 40 章 第四十章
魏妤在淮城就待了一天。这次回来,魏涛和孙蓉没住在家里，已经在外面买了套房子单独住。林江婉得知她回来，给魏妤发消息约了见面。
林江婉毕业后，就回淮城发展,目前在一所小学当语文老师。两人约在新开的一家咖啡店。林江婉问她：“回来待几天？”
魏妤想了想：“明天就要回去。”
“去嘉城吗？”
魏妤捏着吸管：“不是,先回雁南城,退租的事儿还没处理完。”
林江婉托腮：“这样来回跑不是更麻烦么，你还不如直接处理完退租的事儿，再回来。”
魏妤淡淡笑了笑：“还行，也不算太麻烦,还有些东西没收拾完。”
林江婉哦了声，又说：“你要是去清大,你那个男朋友呢,还留在雁南城么？”
魏妤轻轻嗯一声。
林江婉捧起杯子喝了口咖啡：“其实吧，他虽然长得不错,对你也挺好。但是没什么正经工作,这样下去，你们迟早会出问题的，我可不是在唱衰你们啊。”
魏妤垂下眼睑，盯着杯沿,轻扯嘴角说她知道。
林江婉点到为止,没有再说下去。又换了话题,谈起当小学老师也不轻松，特别是语文老师，又是班主任,杂七杂八事情一堆,要是碰上那种不讲理的家长,那绝对头疼。
话到最后，林江婉说：“现在想想还是念书的时候比较幸福。”
林江婉明早还要去学校准备开学的事宜，两人没有聊太久，差不多到八点就散了。
魏妤慢慢走回去，周玉茹还没回来，屋里黑着灯。换了拖鞋，走进房间，拿过墙角的行李箱，打开，又去衣柜里拿了几件冬天的衣服。
周玉茹九点多才回来，魏志城这两天又去外面跑运输，这房子就剩她一个人，难免有些孤独。周玉茹进卧室，坐在床边看着魏妤收拾一些冬季的衣服，同她絮叨聊着：“少带一点，提着也重，到时候寄过就行。”
魏妤嗯了声：“我先带几件换洗。”
“雁南城那边的出租房的东西都收拾好了没？”
“收拾得差不多了。”
周玉茹顿了下，说：“那你和那个男生现在什么情况？”
魏妤没作声，周玉茹继续说：“当初你二姨给你介绍的那个男生，我是听你二姨说人不错，家里条件也好，我想着就给你介绍认识一下，投缘就接触接触，不投缘就算了。我们供你读书，也不过是为了让你以后生活好一点，不是为了让你找这样的人。现在你还年轻，觉得谈恋爱没什么，等成家了有了孩子，问题就更多了，你仔细想想吧。”
周玉茹这一番话说得十分平和，魏妤知道她最近和孙蓉相处得不太好，似乎对魏涛也有些失望。
魏妤淡声说：“嗯，我知道。”
晚上的时候，李何砚发来信息，问她明天什么时候回来，说要接她。魏妤说不用，宋璐会来接她。
李何砚看到她的信息时，在桌球店，他一只手抵着球杆，旁边是桌球的撞击声。有人拍了下李何砚的肩：“看什么呢，李何砚，到你了。”
李何砚收了手机，揣回裤兜里，俯身，球杆重重一击，桌球滚了一圈，没有落袋。
有人吹了声口哨：“砚哥，你今天状态不太对啊。”
李何砚把球杆扔给黄子，让黄子替他打。
隔天，魏妤回到了雁南城办理退租手续，把钥匙交给房东阿姨。
房东阿姨站在门口，笑眯眯：“我就说住这屋的人能考上研吧，姑娘，阿姨没有骗你吧？“
魏妤笑：“是没骗我。”
房东阿姨说：“你考上哪个大学了？”
“清大。”
房东阿姨一拍掌：“哎呦，真厉害啊，看来我这屋子的风水确实不错，住你隔壁的那个女生也考上研了。”
魏妤已经很久没见到程鑫了，自从她复试回来后，就没再见过程鑫。
魏妤：“那这门等会还锁吗？”
房东阿姨说：“不用锁，过两天有人来看房子，你等会收拾完，带上门就行，反正也没什么东西可偷的。”
房东阿姨说完也就走了，魏妤回头扫了眼屋里，其实没有多少东西要收拾，其他该寄的都寄了，就剩几本还没看完的书，她打算寄到清大去。
魏妤将最后一本书放进纸箱里，在原地坐了会儿，忽然起身，去敲李何砚的房门。她不知道他在不在屋里，但魏妤还是赌了一把，她赌对了。
李何砚出来开门，垂下眼睛望着她。
魏妤盯着他看：“我等会就要走了。”
李何砚皱了下眉。
魏妤说：“你不说些什么？”
李何砚眼神晦暗，紧紧抿着唇，像是在隐忍着什么，过了了会儿，他狠狠吸了口气，扯住她的手腕，将人拉入房间，推上墙壁，低头去吻她的唇。
几乎是一触即发。
魏妤双手捧着他的脸，回吻他。舌尖尝到他嘴里苦涩的烟味，他身上也是浓重的烟草味，不知道刚才抽多少根烟。唇瓣被他吮得发疼，魏妤没有出声。两人身体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魏妤明显察觉到他的身体起了变化。
手指溜到他的裤头，要去解开，李何砚抓住了她的手，眼睛猩红，沉着嗓子：“别乱来。”
魏妤缓缓抬头：“你不想？”
李何砚低下头看她，眯着眼，眸色沉沉，脖子上的青筋突显，听到她说：“我想，李何砚。”
一阵天旋地转，魏妤躺倒床上，她手指插入他的头发间，眼睛盯着天花板上那盏白色灯泡，灯泡的边缘有些许黑点。
她像是一张不断绷紧的弦，绷到极致，在某一瞬间，魏妤忽然揪紧了身下压着的被子，接着屋里响起彼此的粗喘，湿热的呼吸。
魏妤不知道两人折腾了多久，直到天天渐黑了下去，又慢慢变白。她醒来时，脸枕在了李何砚的手臂上，他裸着上身，还在沉睡中。他睡着的时候，神态也不轻松，眉头紧紧皱着。
魏妤掀开被子，起身下床，到卫生间换上衣服，又开门出去。
门被关上的那一刻，李何砚睁开了眼，靠着床头，拿过床上的烟盒，一根接一根的抽烟。
门外响起行李箱轮子滚动的声音，过了会儿，声音渐远了。
李何砚狠狠吸了口烟，火星迅速烧到底，一截烟蒂落在他身上，像是要被灰色的尘土所掩埋，他摁灭了烟，又拿过烟盒，却没打开，揉成一团，重重丢到了墙边，骂了声操，□□妈的。
他发泄过后，又躺下，仿佛精疲力竭，整个人蜷缩成一团，胳膊搭在眼睛上，胸前剧烈的起伏着，脸上神色灰暗。
魏妤打车到机场，路上，下起了雨。其实她身体疲惫，魏妤强撑着精神，点开手机，删除了李何砚所有的联系方式。
到达嘉城，已是晚上。
魏妤没有去清大，找了家酒店住下，晚上洗漱过后，手机进来一条短信，是银行发来的打款信息，不是周玉茹打来的。
魏妤握着手机，愣愣地站了会儿，发尾的水珠顺着脊背下滑，窗外是汽车驶过的鸣笛声。魏妤给汪洋发了条信息，让汪洋把卡号给她。
汪洋打来电话问原因，魏妤简单说了两局。汪洋在电话里沉默了一会儿，说：“你真和砚哥分手了？”
“嗯。”她淡淡道。
汪洋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行吧，我把卡号发给你。”
魏妤：“谢谢。”
挂了电话，魏妤连头发都没吹干，掀开被子躺在床上，闭上眼，她需要睡一觉，好好的睡一觉。
汪洋第二天去找李何砚，他没在自己的屋里，在魏妤租的那屋里。
汪洋：“砚哥，昨天魏妤联系我了。”
李何砚侧目：“她说什么了？”
“也没说什么，她把你给她打的钱都转到我这里，说让我转交给你。”
李何砚低低的操一声，拿出手机，要给她拨电话，电话没接通，显示已被拉黑，再点开微信，还是一样。
李何砚拿着的手机的手垂了下去，脑袋重抵在墙上。
汪洋说：“怎么了？”
李何砚：“她拉黑了我。”
汪洋说：“那钱呢？”
“直接转给我。”
第 41 章 第四十一章
门外有说话声,是房东阿姨带着一姑娘来看房子，见李何砚和汪洋从魏妤租的屋里出来，房东阿姨说：“李何砚，干嘛呢,怎么跑这屋来了？”
李何砚咬着烟,散漫道：“随便看看,这房间要租出去了？”
“这不今天领人来看房吗？”
李何砚的目光掠过房东阿姨旁边的女生脸上，淡淡一眼，就移开，回到自己的房间。
女生的视线还停留在李何砚的身上,悄悄问房东阿姨：“这人是谁啊？”
“一个租户，就住你要租的屋子对面。”房东阿姨推开门,“这间房间前面的租户,也是一个考研的小妹”
女生问：“那她考上了吗？”
“考上了啊，还考上清大,就前两天去嘉城报道了。”房东阿姨说,“我这可不是跟你自夸啊，但凡租这屋复习的学生就没考不上研的，你别不信。上回那个小妹也没信，这不后来还考上清大。租房子这种事还是讲究风水的,小妹,你租还是不租啊？”
女生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租吧,我明天就搬过来，你看行么？”
“行，怎么不行,不过你得先转两百定金。”房东阿姨说。
女生爽快地掏出手机,扫了阿姨的二维码,直接把一个月的租金转了过去，房东阿姨遇到爽快人，乐得合不拢嘴。
汪洋走出来，把门关上，冲李何砚道：“这什么毛病，怎么住你对面屋的都是要考研的女的。”
李何砚没什么反应。
“砚哥，你什么打算啊，真就这么分了啊？”汪洋咂咂嘴，“其实魏妤还挺好的。”
李何砚默不作声，又去拿烟盒，抽出一根，送到嘴里咬着，找了一圈打火机，没找到，他皱了皱眉，冲汪洋道：“你的打火机借我。”
汪洋从兜里掏出打火机：“晚上去我家吃饭。”
李何砚点着了烟，打火机丢回去：“不去。”
魏妤的舍友，是大她一届的师姐，叫王雪，剪着齐耳短发，脸小小的，看起来有些许内向。她和魏妤没说了两句话，就接到导师的电话，毕恭毕敬道：“我在宿舍，好，老师，我现在就过去。”
挂了电话，王雪忙把宿舍钥匙递给魏妤：“我昨天帮你把桌子和床都擦过了，你直接住进去就可以，我这有点事就先走了。”
话音落下，不等魏妤回应，王雪拿了包，就急急忙忙走了。
研究生的宿舍环境比本科好了不少，单人单间，两室一厅一卫，王雪占了其中一间。魏妤拿着钥匙，打开另一间房门。
房间不算大，贴墙放的一张床，床边就是书桌和衣柜，书桌后面还有一扇窗户。书桌被王雪擦得很干净，一点灰尘都没有。魏妤打开行李箱，把衣服一一挂进衣柜。
收拾完，魏妤去了一趟超市，买了些洗漱用品和衣架。回到宿舍后，王雪已经回来了，坐在客厅里看手机，魏妤叫了声师姐。
王雪抬起头，看到她手上的东西：“你这些都是去超市买的吗？”
魏妤点点头。
“学校超市比较贵，学生街那边的会便宜点，本来想着带你去的，没想到导师临时又给我打电话。”王雪说。
“没关系，师姐，你吃饭了吗？”魏妤说，“我请你吃饭，我们一起去吃点东西。”
王雪摸了摸肚子：“我都差点忘记我还没吃饭了。”
魏妤：“师姐，你等我一下，我把东西先放回房间。”
魏妤和王雪没有去校外吃饭，两人直接找了临近的食堂吃了点东西。魏妤点了份炒面，边吃边和王雪聊。
两人说起自身的情况，王雪说她是南边小县城来的，她们父母两边的亲戚，只有她是唯一一个考上大学的。
魏妤：“那你很厉害啊。”
王雪脸微微有些红：“其实还好啦，后来考上清大后，我又发现自己和她们比，差好多啊，不仅是学业上的，还有其他方面的。”
魏妤说：“那你已经很好了。”
王雪腼腆地笑了笑。
魏妤来了嘉城快一周，研一课程多。魏妤两点一线，周六的时候，魏妤和王雪约好一块出去逛逛。上了公交车，车子开出去还没两站，王雪又被导师一通电话给叫了回去。
王雪十分歉疚，魏妤说：“没事，你先回去吧，要让我给你带些东西吗？”
王雪：“我没有要买的东西，那我先下车了，改天再陪你逛街。”
魏妤点点头，看着王雪下了公交车。
到了学生街，魏妤就倒是没想到会碰到熟人。
是程鑫先看到她的，魏妤循声回头，程鑫粲然一笑：“真是你啊，我还当我叫错人。”
魏妤也有些意外：“你也在嘉城吗？”
“嗯。”程鑫说，“我在嘉大，你呢。”
“清大。”
程鑫见到似乎挺开心，说：“那加个联系方式，以后一起约着出来逛逛。”
“好。”魏妤掏出手机。
魏妤没逛太久，买了些水果就回宿舍。王雪还没回来，魏妤洗了澡出来，接到宋璐的电话：“在清大感觉怎么样？”
魏妤擦着头发，在床边坐下：“还行。”
宋璐说：“我前两天去西门那边，在桌球店看到李何砚了。”
魏妤睫毛颤了颤，若无其事道：“嗯，他怎么了？”
“好像有个女生在追他。”宋璐说，“我和汪洋聊了会儿，那女生现在租在你那屋里，真有意思，我发现吧，李何砚这人真挺招女生的。”
魏妤说：“是吗，那挺好的。”
宋璐叹了口气：“算了，不说这个了。”
魏妤：“你现在怎么样？”
“就那样呗，混吃等死。”宋璐不着调道。
客厅里有了动静，应该是王雪回来，魏妤推门出去：“师姐，我多买了点葡萄回来，放在客厅的桌上，你等会洗洗吃了吧。”
王雪冲她挤了个笑容：“谢谢。”说完，就拿了水果回到房间。
宋璐在那边问：“谁啊？”
“我舍友。”
宋璐：“你怎么还叫人师姐，不是和你同一届的吗？”
“不是，她是化学专业的。”魏妤轻声解释。
宋璐话说了一半，那边忽然传来一声啪嗒声，接着电话就被挂断。魏妤正要给她回拨电话，宋璐发来一条短息，说她手机屏幕摔裂了。
魏妤给她回了条信息，关了灯，上床歇下。客厅里传来脚步声，应该是王雪去洗澡。魏妤在这轻微的响动中睡着了。
李何砚这几天没日没夜的泡在台球店。程小乌经过上回那事，又从汪洋那里知道了李何砚已经和魏妤分手后，多少有些后悔当初那话说得有些过了。
程小乌和汪洋进了台球桌，李何砚对她的态度和往常没什么异样，程小乌松了口气，问汪洋：“真分了。”
汪洋微不可闻地嗯一声：“魏妤还拉黑了砚哥的所有联系方式。”
程小乌撇撇嘴，目光落到桌球边站在李何砚身边的女生脸上，说：“那个女生什么情况？”
“就你看到的情况，在追砚哥呗。”
租在李何砚对面屋里的女生叫乔卉琪，是附近农大的学生。自从搬来那后，就有意无意地同李何砚接触。
李何砚基本不怎么搭理她，但人姑娘性子挺倔，李何砚在台球桌打球，她也就时不时地出现在刷一下存在感。
汪洋苦口婆心劝过人姑娘，说李何砚和他前女友分手了，这会没这个兴致，乔卉琪笑笑说：“那我不是来得正好。”
汪洋：“......”
李何砚玩了几局，觉得没意思，出了桌球店，往巷子里走。乔卉琪也跟了出去，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楼道，李何砚说：“差不多行了，别没完没了，对你真没那个兴趣。”
他话讲得直白，乔卉琪脸色不变，笑着问：“我听说你和你前女友在一起，也是因为她住那屋里。”
李何砚停下脚步，低眸瞅了她两眼：“她是她，你是你。”
乔卉琪说：“这么看来你挺喜欢她的，干嘛和人分手？”
李何砚靠着墙壁，点了烟，偏头看她，凉凉一笑：“关你什么事？”
第 42 章 第四十二章
乔卉琪脸色一白。
李何砚转身,往楼梯走，到了四楼走廊。李何砚下意识看了眼对面的房屋，又收回视线，推开了门。
走之前关了空调,这会一进屋,就能察觉到闷热感。李何砚捞过桌上的空调,开了冷气，他又去关窗。
没一会儿，汪洋和程小乌黄子他们也上来了。
汪洋说：“刚才那女的和你说什么了？”
李何砚淡淡的：“你好奇你去问她。”
汪洋说：“过几天，我们一块出去玩两天,刚好小乌也放假。”
李何砚兴致缺缺：“不去。”
程小乌说：“你要真忘不人，就去找她呗。”
李何砚眉眼动了动。
黄子在一旁开口：“找什么找,人都甩了砚哥,再去找，不嫌丢份么？”
程小乌白了黄子一眼,讥嘲：“那你和京京分手几次,每回还不是巴巴地去找她？”
黄子：“我和京京跟砚哥能是一个情况吗？我们是事出有因，那女的和砚哥分手，纯粹是考上清大了，现在眼光高了,瞧不上砚哥。”
李何砚玩着手中的扑克,不咸不淡道：“行了,别说了啊。”
黄子讪讪地闭了嘴，点了根烟来抽。
几人点了东西，在李何砚这边吃边打扑克。李何砚没参与,开着电脑,敲代码解题。黄子他们玩到后半夜才撤。
汪洋没回去,直接在李何砚的屋里住下。
凌晨两点多，李何砚合上电脑，靠在桌边，嘴里咬着烟，他走到床头，拿过汪洋搁在那儿的手机，点开，输入一串号码。
电话被接通，那边传来轻微的动静，接着是一声轻轻的喂。
李何砚微微仰着头，盯着天花板，没有出声。
魏妤耐心告罄：“李何砚，你再不出声，我就挂了。”
李何砚：“还知道是我？”
“有事？”
李何砚吐了口烟圈：“分手而已，至于电话号码都拉黑了？你和沈清槐分手，不是还能当朋友，我就不行了？”
那边停了好久，才说：“嗯，你不行。”
李何砚执拗追问，像一个不知进退的顽劣孩童：“为什么我就不行了？”
“很晚了，我要睡了。”
李何砚低声：“有女生追我，那女生住你那屋里。”
魏妤：“听说了，你行情一向不错。”
李何砚笑了一下，低声骂了句靠。
魏妤想了想，平静地说：“李何砚，你以后别给我打电话了。”
仿佛一盆凉水兜头浇下，李何砚收了笑，自嘲地说：“行，今晚你就当没接过这通电话。”
转眼就到十月，天气渐渐变凉，除了那月初那通电话，李何砚再没给魏妤打过电话。
国庆假期的时候，魏妤回了一趟淮城。孙蓉和魏涛闹着要离婚，周玉茹被两人气进了医院，查出胸部有纤维瘤，肿瘤较大，医生建议动手术，要是托着不做，后期难免会有恶化的可能。
周玉茹被医生说的话吓到了，当即决定要做手术。魏志城在外头跑货运，一时也赶不回来。孙蓉和魏涛吵架后，收拾了行李回了娘家。
周玉茹做手术，是要全麻。魏涛一个男人多少不太方便，魏妤在手术前一晚赶了回来。
周玉茹隔壁床位，是一个刚做了甲状腺手术的病友，一对中年夫妻，比她们早来好几天。当晚睡觉的时候，丈夫呼噜声震天得响。
周玉茹和魏妤两人都没休息好，半睡半醒到天亮。早上周玉茹换了手术服，有护士来给周玉茹挂葡萄糖，怕等待时间太久，周玉茹身体受不住。
魏妤问了几次护士大概什么时候能进手术室，护士都推说等手术室那边通知，她们也不清楚。
一直捱到下午三点，护士才来通知可以进手术室。手术室在三楼，周玉茹坐在轮椅上，魏涛推着，两人陪着周玉茹进去。
周玉茹进了手术室，由专门的护工推进去。魏妤和魏涛在家属区等候，家属区的墙壁上的显示屏，实时滚动里头的手术情况。
魏妤偏头看他:“你和嫂子怎么吵架了？”
魏涛按着手机，皱了下眉：“没吵，就起了争执。”
魏妤没在和魏涛说话，到了五点多，周玉茹被推出手术室。手术全麻，周玉茹意识还是不大清醒，连话都不能说出口。
护工帮忙着送回病房，护士进来给周玉茹戴上鼻息氧管和心电图机器，叮嘱魏妤：“刚做完全麻手术，药效还没退，别让她睡着，隔几分钟叫醒她，六个小时后才能喝水。这期间病人会头晕想吐，都是正常的现象。你也可以给她按摩一下腿部，预防出现血栓情况。”
护士走后，魏涛问她：“我出去打饭，你要吃什么。”
“随便买点吧。”魏妤说，“顺便买点吸管和一次性杯子。”
魏涛点头，出了门。
魏妤站在床边，一边给周玉茹按压腿部，一边每隔两分钟就叫醒周玉茹。周玉茹发不出声，只是低低□□两声，算是回答她。
魏妤没让魏涛也守在病房，陪护床只有一张，魏涛在这里，也没睡地方。更何况，周玉茹要是要上厕所什么的，魏涛一个大男人也不方便照顾。
魏涛：“行，那我明早来接你们。”
晚上十一点后，周玉茹才恢复了点精力。魏妤拿着吸管倒了点温水，让周玉茹喝了两口，确定她没有出现呕吐现象。魏妤才倒了点粥，喂着周玉茹喝下。周玉茹没什么胃口，勉强喝了半碗也就喝不下去了。
魏妤收拾了餐具，替周玉茹掖好被子，关了灯，躺在陪护床上歇息。
第二天一大早，魏妤就起床到楼下的食堂打了一碗粥和清淡小菜。周玉茹相比昨晚，今天的精神状态恢复得更好了一点。
九点的时候，医生来查过房，确定没问题，跟魏妤和魏涛说：“中午就可以办理出院手续，不过下周四来一趟门诊室，让我看下刀口恢复得怎么样？”
魏妤：“那这胸带要绑几天？”
医生想了想说：最好绑个一周，有利于伤口恢复。”
办好出院手续，魏涛开车送两人回去，周玉茹回卧室休息。魏妤叫住魏涛，说：“妈做了手术，需要静养，假期结束，我得回嘉城，你最近就住在家里照顾妈。”
魏涛嫌烦：“行了，我知道，这事不用你来说，过两天，我就把你嫂子叫回来。”
魏妤进了屋里，周玉茹问她：“你车票订了没？”
魏妤:“订了，七号回去。”
周玉茹：“到时候让你哥送你车站。”
“没事，我坐公交车也行。”魏妤说，“这两天你还是绑着胸带，虽然不太舒服，但也得绑着。”
周玉茹淡淡地笑了笑：“知道了。”
国庆假期一结束，魏妤就回到了嘉城。
魏妤回宿舍时，王雪也在，见她进来，关心地问她：“魏妤，你妈妈没事吧？”
“没事，只是小手术。”魏妤说，“师姐，你国庆没回去吗？”
王雪牵起嘴角笑笑：“回去太麻烦了，我就待在宿舍看书了。”
魏妤嗯了声：“师姐，我先回房间休息会了。”
回去这一周，基本都在照顾周玉茹，魏妤几乎没怎么休息好。今早又一大早醒来赶飞机回嘉城，魏妤此刻只想躺一会儿。
她这一觉睡得迷迷糊糊，醒来时，是被一通电话吵醒的。魏妤看着屏幕上电话号码，怔愣了两秒，是程小乌打来的。
魏妤按了接听键，程小乌在那端说：“你能回来一趟吗？李何砚他的外婆走了。”
第 43 章 第四十三章
李何砚的外婆出事那天,李何砚在出租房里，开着电脑解庄兆林发来的几道题目。
窗外又下起了雨，这几天的天气始终见晴，接连下了快一周。
李何砚刚把源代码文件上传提交,就接到了汪叔打来的电话,说外婆在洗澡的时候摔了一跤,脑出血，被送进了医院，情况不是很好。
李何砚挂了电话，随手捞了件T恤穿上,就开车往医院赶。
手术室门口来了不少，除了汪洋小乌,汪叔和兰姨也都来了,外公屈膝坐在地板上，一脸忧心仲仲。
李何砚揩去眉眼处的雨水,喉结滚了滚,嗓音低哑：“汪叔，情况怎么样了?”
汪叔叹了口气：“刚才医生下过病危通知，情况不太好。”
李何砚瞳孔微缩，汪叔又安抚：“这人还没出来,也许等会情况会变好也不一定。”
老人家在重症病房住了两天,情况始终不见好转。每天只有固定的时间可以前去探视。临要走的那一晚,外婆似回光返照，精神好了不少。
李何砚进去时，外婆垂下眼看他,老人家眼睛浑浊,身体不舒适,却还在安慰他：“砚子，别担心啊，外婆会好的。”
李何砚握着老人家的手，克制地点了点头。
外婆：“最近怎么也没带小妤回来，这姑娘外婆瞧着挺喜欢，性子稳。你就需要这样的人来管，过一阵子，外婆出院了，你带她回来吃饭，让你外公给她炖鱼汤喝。”
“我过两天就带她回来。”他说。
外婆长长叹了口气，似非常疲倦：“砚子，回去读书吧，你妈那事真不怪你，要怪也是怪我这个老婆子，当初硬要逼她结婚。你妈在下面应该也不愿意看到你这样活着，咱们活的人还是要好好活下去。今年你妈的祭日，你去看看她吧，孩子，她喜欢百合，你记得到时候买一束带去。”
探视有时间规定，没过一会儿，护士就来提醒李何砚，别待太久。
李何砚出了重症病房，兰姨在外面，给他送来换洗的衣物：“今晚你回去吧，顺便看看你外公，我在这照看着，有什么情况我会通知你。”
李何砚摇头：“兰姨，我守着就行，我外公那边还需要你帮忙看一下。”
兰姨笑了笑：“哎，跟你兰姨还客气呢，我带了换洗衣物来，你去对面的宾馆洗个澡，我在这看会。”
李何砚这几天都没离开重症病房，身上穿的还是那天被雨淋湿的那件黑色T恤，几天没换，身上的味道不是很好闻。
李何砚接过兰姨手里的袋子，去医院对面的酒店开了间房间，洗了个澡。下巴冒了点胡茬，李何砚拿了刮胡刀剃须，一时分了神，下巴被刮出一道细小的伤口，冒出红色的血珠。李何砚没当回事，随手扯了两张纸巾擦掉血迹。
在医院楼下等电梯时，李何砚的手机响起来，刚按了接听键，那边就是兰姨的哭声：“砚子，你外婆走了。”
李何砚怔在原地，整个人像是丢了魂。
眼前的电梯开了，旁边的家属陆陆续续挤进去，电梯门阖上。李何砚反应过来，往楼梯口跑。
光线昏暗的楼道，层层叠叠的灰色台阶，像是他晦暗的人生，以为眼看就能看到光了，却又踏入另一个黑色的深渊。
重症病房门口，兰姨红着眼睛，不停拿手指抹着眼泪。
李何砚喘着粗气，弓着背，两手按在膝上，他深深吸了口气，站直身子，慢慢往病房门口走去。
程小乌和汪洋开车来机场接魏妤，汪洋坐在驾驶座，程小乌和魏妤坐在后面，魏妤问：“他现在怎么样了？”
程小乌说：“他外婆葬礼后，李何砚就一直待在他爸妈那处房子里。自从他爸妈出事后，他就没有踏进过那间房子。我和汪洋给他打了十几通电话，他也没接，我们是真怕他会出事——”
魏妤从窗外收回目光，眼睛盯着程小乌，打断她：“他不会。”
程小乌原本就不安的心情，被她这么一说，莫名其妙就镇定下来。
车子一路开到小区门口，程小乌和魏妤说了楼层，就和汪洋坐在车里等，没跟着上去。
程小乌呐呐自语：“其实我给她打电话的时候，没觉得她会来。”
汪洋坐在驾驶座，车门敞着，点了根烟：“那是你的偏见，你以为分手就砚哥放不下，她就不会了？”
程小乌抿了抿唇，自认理亏。
到了七楼，魏妤抬手按门铃，也不见有人来开门。魏妤没办法，拿出手机给他打电话，电话被挂断，她又再打，接连几次，门后响起了脚步声。
“你来干什么？”李何砚眼里没有一丝波澜。
他一开口，酒气熏天，眼睛布满红血丝，魏妤蹙眉，如实说：“程小乌他们打电话让我来的。”
李何砚嗤笑了声，抬手要关上门。魏妤伸手挡住了，他盯着她落门框上的手，语气不太耐烦：“松手。”
魏妤没有挪开，对峙了会儿，魏妤身后对面房里的人开门出来，见两人堵在门口，边下楼梯边偷偷瞄了两眼。
李何砚目光看过去，那人脸色顿了顿，快步下了楼。
李何砚瞟她一眼，转身走进了客厅。
魏妤松口气，换上拖鞋进去，客厅里拉着窗帘，屋里很乱，茶几上堆着喝空的啤酒罐，烟灰缸里都是烟头，垃圾桶泡面盒子都快放不下。
李何砚坐在沙发上抽烟，把魏妤当隐形人。
魏妤拉开窗帘，亮光照进来，李何砚眯了下眼睛：“拉上。”
她回头看他一眼，又拉上窗帘。
“看完了就走。”
他伸手又要去拿茶几上的啤酒罐，魏妤从他手里夺走，李何砚伸手要去拿另一罐，魏妤直接移开，他眸色沉沉：“你干嘛？”
“差不多得了。”她看着他，“还要闹多久？”
李何砚也定定看着她，冷言相向：“你是我谁啊？就想管我？”
魏妤没跟他生气，一个喝醉的人，有什么好计较的。她缓了语气，站起身道：“李何砚，你以为你外婆会愿意看到你这样？”
她这话刺激了他，李何砚变了脸色，拉住她的手，把她甩到沙发上，他压了上去，灼热的气息喷在她面颊，沉声：“你来干嘛？不是说了分手了就不要联系吗？来看我笑话，还是安慰我？”
魏妤掀起眼皮，冷声问：“你就想这样吗？”
她的手落到他的皮带上，悉窣的声音响起，李何砚凝视着她，她手指探入进去时，李何砚捏住她的手腕，抽出她的手，翻身坐起来，他抹了把脸，回了屋，摔上门。
魏妤仰面躺在沙发上，气息起伏，她平缓了会儿。起身，走到窗前，拉开窗帘，拿出手机给程小乌打了个电话，电话甫一接通，程小乌就问：“他怎么样了？”
魏妤看着窗外：“他没什么事。”
程小乌放下心：“那我让汪洋送你去酒店。”
魏妤：“我这两天先住他这里。”
程小乌：“这样也行，有什么事，你可以给我和汪洋打电话。”
程小乌挂了电话，汪洋回头：“砚哥怎么样了？”
“魏妤说没什么事。”
汪洋说：“那魏妤呢，等会还下不下来？”
“她今晚待在那。”
汪洋点头，说：“得，那我们先回去，明天再来看看。”
魏妤给王雪发了条信息，说她请假了三天，这几天不回宿舍。放下手机，扫了眼桌上的凌乱的东西，魏妤找了几只袋子，啤酒罐和烟灰缸里的烟蒂都收拾了。
她又去拿拖把，把客厅清理了一遍。魏妤去敲他的房门：“你晚饭想吃什么？”
李何砚没出声，魏妤等一会儿，打算自个出门买点吃的。提着垃圾袋下楼时，刚好碰到汪洋，汪洋手里提着保温桶：“正好要给你们送晚饭。”
汪洋又指了指她手里的垃圾袋：“这是要去扔垃圾？”
“嗯。”
汪洋说：“给我吧，我拿去扔。”
魏妤也没汪洋客气，把垃圾袋给了他。
汪洋似还有话说：“砚哥这两天可能脾气不太好，你别跟他计较。”
魏妤笑：“你还挺了解他的？”
汪洋咧嘴笑了下：“那是，毕竟打小一块长大的，他这人脾气上来的时候，说话都不大好听，我是习惯了。”
魏妤点头嗯了声，汪洋顿了顿，又说：“砚哥要是这次回清大了，你会和他复合吗？”
魏妤静默了几秒。
汪洋说：“你不想回答也没关系，我先走了。”
魏妤又叫住汪洋，汪洋停下脚步，转过脸看她，魏妤说：“谢谢你，汪洋。”
李何砚一直待到半夜才出来，半睡半醒间，客厅的灯还亮着。李何砚从卧室走出来，在沙发边旁站定，魏妤蜷缩在沙发，闭着眼。
李何砚垂眸盯着她看了会儿，转身回屋，拿了床毯子扔到她身上，说：“明天就滚。”
魏妤睁开眼，在黑暗中问他：“你真要我走？”
李何砚没回答，转身进了卫生间，片刻后，里头传来水流声。
第 44 章 第四十四章
李何砚第二天醒来,客厅里没人，毯子折叠齐整搭在扶手上。他的目光落在沙发上，盯了会儿。玄关处传来开门声，他抬眼看过去。
魏妤开了门,撞上李何砚的视线,她面色淡然：“我买了早餐,你过来吃点。”
李何砚走过去，在餐桌旁坐下。魏妤把其中一份粥递给他，拿着勺子，喝自己那碗。
两人隔着一张桌子,默不作声地吃早餐。
魏妤吃了一半，似想起了什么,抬头看着他说：“我打算今天去看看你外婆。”
李何砚拿筷子的手顿了顿,皱了眉：“不用。”
魏妤：“我去看外婆，和你没什么关系。老人家生前待我挺好的,你要是不去,我和汪洋一起去。”
李何砚淡声：“随便你。”
魏妤又说：“我定了明天的机票回嘉城，今晚还是得在你家住一晚。”
李何砚抬起眼睛看她，魏妤说完，也不等他回应,低着头继续喝粥。
吃完了早餐,魏妤收拾了碗筷。
李何砚站在窗边,掏了根烟出来，看着魏妤站在厨房忙碌的身影，她穿了件杏色镂空毛衣和包臀牛仔裙,裙下的一双腿,纤长莹润。
李何砚咬着烟,静静看了会儿，她忽然转过头来，李何砚眼眸凝了下，面色平淡地移开眼。
魏妤说：“我要出门一趟。”
李何砚不为所动，魏妤拿了包出门。
汪洋已经在楼下等着。
魏妤下去时，他正坐在车里，见魏妤出来，下了车，朝她笑笑。
楼下车子旁边两人的身影落入眼里，李何砚眉头紧锁，吸了口烟，直到车子从楼下开走，看不见车影，李何砚关了窗，回到房间。
魏妤上了车，系好安全带，汪洋把车子开出小区：“你跟砚哥说了要去看外婆的事了？”
“说了。”
汪洋：“他今天情绪怎么样？”
“就那样。”魏妤低声骂了句，“狗脾气。”
汪洋闻言，笑笑看了魏妤一眼，似没想到她也会骂人：“他可能也不想让你看到他现在这副模样，男生都不愿意让喜欢的女生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
魏妤转过头看汪洋：“他父母出事那阵子，他也这样吗？”
汪洋陷入回忆：“他是金姨头七后才回来的，那会他回来的时候，人看着有点消沉，我觉得他没回来那几天，估计也不好过。”
魏妤沉默地看向窗外，汪洋琢磨了会儿，又问：“你和砚哥分手，是不是也有一半是为了赌他会回嘉城？”
有风从半开的窗户刮进来，魏妤抬手将发丝撩到耳后，眼睛看着前方：“我也不知道我有没有在赌。”
汪洋迟疑：“我是说，如果砚哥一直没回去，那到了最后，你们是不是真就分手了？”
魏妤轻轻嗯了声。
汪洋：“其实我挺佩服你，你和砚哥是一种人，只不过砚哥现在走岔了路，他会回去的，我有预感。”
魏妤笑了。
到了山上，光影跃动，有风穿过树叶，沙沙作响。
魏妤放下花，看着墓碑上老人的遗照，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前不久才见过的老人，说没也就没了，人的生命有时候可真脆弱。
魏妤静静站了会儿，没待太久，便和汪洋一块离开。
她和宋璐约了见面，宋璐已经在店里等她。魏妤进去，宋璐给她点了杯柠檬茶：“李何砚他外婆什么时候走的？”
“就前几天的事。”魏妤拿吸管戳了戳杯底。
宋璐唏嘘：“那你要在这边待几天？”
魏妤：“明天就回去。”
宋璐喝啜了口咖啡：“那李何砚呢，不管他了？”
魏妤说：“他总要走出来的，这种事别人劝再多也没用，最主要还是看他自己。”
“你说得这么冷静，知道人家外婆去世，还不是就请假回来了。”宋璐说。
魏妤不咸不淡道：“我总不能看着他自生自灭。”
“你就和我扯吧。”
魏妤回到了住处，李何砚没在客厅，卧室的门也开着。烟灰缸里又堆了几根烟头，应该是她走的时候他抽的。
魏妤将烟蒂倒入垃圾桶里，在沙发上躺下。她昨晚没怎么睡好，此刻人有点疲倦，她原想在沙发上休息会，可太累了，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李何砚从外头进来，睨见窝在沙发上的人影，神色顿了顿。他放轻脚步走近，她睡得很熟，呼吸均匀，眼皮下有淡淡的清影。
李何砚在旁边的沙发坐下，手肘搭在膝上，敞着腿看她。不知道看了多久，她忽然在睡梦中清咳一声，蹙眉睁开眼睛，就见到坐在单人沙发上的李何砚。
魏妤：“你去哪了？”
李何砚：“你看不出汪洋喜欢你？”
两人同一时间开口。
魏妤微微愣了下，掀开身上的毯子，坐起身：“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李何砚脸色黑了黑，喉结滚动：“什么意思？”
魏妤语气平静地陈述事实：“我们不是分手了，汪洋喜欢我，和你也没什么关系不是吗，还是你在吃汪洋的醋？”
“你看我像吗？”他反问。
魏妤却不答，说：“我订了明天九点的机票回嘉城。”
李何砚瞅了她一眼，起身走回房间，魏妤抿了抿唇，叫住了他。李何砚停下脚步，听到她说：“你不用担心汪洋，对汪洋来说，我和你比算不上什么。”
晚间的时候，魏妤没让汪洋送晚饭来。她自己和宋璐见完面的时候，买了些食材回来，简单做了两菜一汤。
两人在餐桌吃完晚饭，依旧是魏妤收拾碗筷，李何砚站在窗前抽烟。
魏妤洗了澡出来，见他还在抽烟，她看不过去，伸手抽走他手上的烟，冷声问：“你非要这么折腾自己的身体么？”
李何砚扭头看她，淡声：“你究竟回来干什么？”
“程小乌怕你会出事，给我打了电话。”
李何砚像是听了个笑话：“你觉得我会？”
“不会。”
“那你还回来。”他冷声。
魏妤眼皮颤了颤，轻声说：“又害怕你会。”
李何砚抿紧唇角，默不作声瞧着她片刻，又转开眼。
魏妤望着他的侧脸，说：“李何砚，人总要往前看，难道你希望你以后的日子就这么浑浑噩噩过下去么？”
“能别说了吗？”他不太耐烦地打断。
“我明天回去后，就不会再回来。”魏妤说，“我在嘉城等你。”
他又点了根烟，斜眼看她：“我说了要回去么？”
魏妤碰了个冷钉子，也没变了脸色：“是吗？那随便你。”
当晚魏妤还是睡在沙发上，隔着一面墙，房间里不时传来他走动的声音，又或者是打火机点烟的声音。
魏妤静静侧躺着，轻声叹了口气。
她一夜好眠到天亮，醒来时，卧室的房门依旧紧闭。魏妤没去叫醒他，稍微收拾了下，便拿了行李箱出门。
李何砚一夜没睡，她起床洗漱，到最后出门，他都清醒着。李何砚下了床，走到窗户边，拉开窗帘，往下看。
魏妤走出单元门，看到车边的汪洋，有些意外，汪洋主动解释了句：“砚哥给我发了信息，让我送你去机场。”
魏妤滞了下，说：“其实不用麻烦，我打车去机场就可以了。”
汪洋挠挠头：“没事，反正我也是闲着。”
魏妤没再拒绝，汪洋接过她手上的行李箱，放到后备箱里。
从李何砚的家到机场不远，也就半个小时的车程。汪洋送完魏妤，直接回了小区，去敲李何砚房门。
李何砚出来开门，汪洋说：“已经把人送到机场了。”
李何砚嗯了声，打开冰箱，去拿了罐啤酒。
汪洋倚着餐桌：“哥，你现在什么想法啊？”
第 45 章 第四十五章
李何砚放下手中的啤酒,歪头看他：“什么？”
汪洋：“你知道的，魏妤不会等你太久。”
李何砚半眯着眼睛：“所以呢，你想追她么？”
汪洋脸上的神色尴尬了下，他抹了把脸：“你看出来了？我也就她搬来那会对她有点好感,后来发现你们两不太对劲,我早就放弃了,我现在对她没什么想法。”
李何砚漫不经心地嗯一声。
汪洋：“我对她现在没想法，但难不齐也有别男生喜欢她，魏妤人也不错。砚哥，金姨都走了一年多,也不愿意看你这样，你不应该过这样生活,你和我们不一样。”
李何砚轻轻啧了声,瞥一眼：“你也被她传染了？”
汪洋憨笑：“我们这不是都是为了你好。”
李何砚把烟盒扔给汪洋，汪洋半空中接过,打开烟盒：“你这两天是不是冲魏妤发火了,她还骂你来着。”
“骂什么了？”
“说你狗脾气。”汪洋没隐瞒，“砚哥，你打算什么时候去看金姨？”
李何砚眼神飘忽，顿了顿：“过两天。”
汪洋：“我到时候跟你一起去。”
李何砚摇头：“不用,我一个人去。”
“也行。”
自从金丽红去世后,哪怕是她的祭日和清明,李何砚都没来过。他潜意识里觉得没来这个地方，似乎金丽红还活在世上。
灰色的大理石墓碑上，冷硬冰凉,女人的面容姣好,嘴角噙着一抹浅笑。都说相由心生,可以看出生前墓碑的主人生前是个温柔的人。
李何砚站在跟前，双手插兜，风吹来，他的头发被吹乱。
满山是树叶摇晃的声音，远处的台阶上隐隐有一抹身影。
温东海走上前，看到墓碑前的李何砚，愣了两秒：“来看你妈啦。”
李何砚的视线落到温东海脸上，淡淡点了下头。温东海将手中的菊花放在墓碑前，手按着膝盖，要站起来时，听到身后李何砚的声音：“温叔，我妈出事那天，你在场吗？”
温东海起身的姿势僵了下，又缓缓站直，看着墓碑上的女人：“那会我在工地，也是在出事的第二天才知道的。”
李何砚皱了下眉。
“砚子，我和你妈妈是清白的。”温东海看着李何砚，“别人不相信，你可得相信你妈妈。”
李何砚：“我没说不信，我妈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温东海和金丽红小的时候就认识，后来温东海和几个同乡的人到别的城市找活，和金丽红也就断了联系。等他再回来的时候。金丽红已经和李建斌领了证，李建斌喝多了，就会动手打人。温东海听到了，都会上来劝架，久而久之，小区里的长舌妇在背后嚼两人舌根。
李建斌这人没什么文化，喝酒爱面子。刚和金丽红结婚之前，还有一份正经工作，后来因为所在的工厂倒闭后，没了工作后，干脆就赖在家里混吃等死，平常就和那些不入流的酒肉朋友混在一起。偶尔听到有心人说的那些话，喝多了就回来动手，怪金丽红生活不检点，让他在那些兄弟跟前跌了面子。
温东海叹气：“我最后悔的事就是当初去了霖城。”
李何砚没说什么，他走下一级级台阶。
这世上如果真有后悔药这种东西，那他大概就能接到那通电话了吧。
程小乌和汪洋两人在李何砚父母的房子等着，程小乌躺在沙发上，看着汪洋：“李何砚真去看金姨了？”
汪洋在打游戏：“他今早发信息跟我说了。”
程小乌耳边都是他游戏的音效，程小乌嫌烦：“你能把游戏声音调小么？”
“没声音，还怎么晚玩游戏。”汪洋说。
程小乌沉默了会儿，说：“李何砚要回嘉城了吧？”
汪洋轻轻嗯一声。
程小乌没了声，汪洋看她一眼：“砚哥总要回去的，他和我们不一样，你不会真想砚哥一直待在这儿？”
“我又没这个意思。”程小乌撇撇嘴，“你不是喜欢魏妤么，李何砚和魏妤分手，你就没想过去追她？”
“兄弟妻不可欺。”汪洋退了手机游戏，抬头望着程小乌，“你怎么看出来的，有那么明显么？”
“有眼睛都看的出来。”程小乌掰着手指分析，“人搬来第一天，你不是还说人好看来着。后来兰姨生日，你一副怕我给她难堪的样子，搞得人跟你女朋友似的。”
话音刚落，玄关处传来开门声，两人齐齐看向门口，汪洋说：“砚哥，你回来了？”
程小乌说：“怎么肩头都淋湿了。”
“外面下了点雨。”
汪洋：“我妈煮了饭，让你等会上我家吃饭。”
李何砚进了洗手间，洗了把脸，拉开柜子，抽了两张纸巾擦亮，看到抽屉里留着半管口红，他拿出来看了眼，又丢了回去。
魏妤回到嘉城后，又过上两点一线的生活。她没有再联系李何砚，也没去问程小乌和汪洋他准备什么时候回嘉城。
自从那天她和程鑫加了微信后，两人倒是约着一块碰头吃过几次饭。
饭桌上，程鑫提及了那个前男友的事儿，魏妤问了句：“你们现在没联系了吗？”
“没联系了。”程鑫说，“我们压根就不合适，不过是我当初被爱情迷昏了头而已。”
魏妤笑了笑，程鑫又问：“那你呢，和那个男生。”
“和你差不多。”
“我以前就住那儿了，感觉他朋友挺多的，反正每天都有人来找他。”程鑫笑说，“你们是因为异地才分的吗？
“也不是。”魏妤说。
魏妤和程鑫吃完晚饭，又逛了会学生街。两人才各自坐公交车回去，学生街附近的站台挤满要回学校的大学生，女生三两一堆，叽叽喳喳议论着什么，充满蓬勃与生机。
魏妤站了会儿，远远有公交车驶来，车上是挤挤攘攘都是人，有几个女生挤了上去。魏妤没有上去，站着等下一辆。
等了快十分钟，才来第二辆公交车，相比先前一辆，倒显得宽敞不少。魏妤站在窗前，拿在手里的手机屏幕亮了下，她点开，是汪洋发来的消息。
汪洋：砚哥，过几天就会回嘉城。
魏妤看了会儿，没有回复这条信息，抬起头，窗外是璀璨的霓虹与灯火。
第 46 章 第四十六章
李何砚当初执意办理退学时,钟教授没答应，直接让按休学办理。李何砚在回去的头两天，给钟教授打了通电话。
钟教授一接到李何砚的电话，先骂了他几句。李何砚也不吭声,靠着栏杆,静静听着,让他骂个痛快。
钟教授骂得差不多了，喝了口茶：“你小子还记得给我打电话？”
李何砚笑了下：“老师，有件事想拜托你。”
钟教授像是猜到了什么，直截了当地问：“是打算回来了？”
李何砚嗯了声。
钟教授叹了口气,叠声道：“回来好，回来好,什么时候回嘉城？”
“下周一。”
钟教授：“那学校这边复学手续,我先和教务处的老师打个招呼，先给你办了,你到时候直接回校就行。”
李何砚打个钟教授这通电话,就是为了复学手续的事儿。清大的复学手续有一套流程，需要开学提前一周办理复学申请。两人这通电话没说太久，临要挂电话，钟教授语重心长道：“何砚,那老师就在学校等你回来。”
李何砚在阳台站了会儿,外公从房间出来,问了句：“飞机票买了没？”
李何砚:“买了，你在这边，要是有什么事,尽管找汪叔他们。”
外公说：“我一个老头子,一只脚都踩进棺材的人,能有什么事，你别担心我，好好在嘉城把学业完成。”
李何砚下午的时候，抽空回了一趟出租房，收拾了电脑和几本书，其他的也没什么东西，李何砚把车钥匙扔给汪洋：“车先放你那。”
汪洋没跟李何砚客气，钥匙揣回兜里：“那这屋里的洗衣机？”
李何砚说：“你看着处理，能卖就卖。”
汪洋：“行，黄子刚才发了信息，说晚上一块吃饭。”
黄子最近找了份工作，在汽修店上班，工资还算可以。今晚就他们几个，还有程小乌。汪洋在小区对面的饭馆点了菜，让人直接送到家里来。
黄子一坐下，就开了罐啤酒：“砚哥，你怎么就决定要回嘉城了？”
李何砚往椅背一靠：“总不能就这么混一辈子。”
“也是。”黄子喝了口酒，有些伤感，“这次我爸做了手术，我才觉得自己以前过得太混了。”
前一阵子，黄子的父亲去体检查出了肝脏问题，做完手术发了一大笔钱，后续还得吃药治疗，黄子这才没游手好闲，找了份工作。
汪洋：“行了，至少咱叔命大，只要人还在，钱不是问题。”
程小乌挑起眉毛：“今晚是反思大会么？”
黄子操了声：“乌姐，你可真破坏气氛。”
这顿晚饭吃到快十点才散，黄子喝多了，直接在汪洋屋里睡下。汪洋给程小乌送回去，回来时，李何砚还没走，站在阳台抽烟。
汪洋绕过一桌残羹冷炙，也走去阳台，说：“黄子呢，这么快就喝趴下了？”
李何砚轻笑了声，吸了口烟：“在你房间睡下。”
汪洋也自顾自地点了根烟：“砚哥，你和魏妤说了你要回去了没？”
李何砚咬着烟，顿了下：“还没跟她说。”
汪洋嗯了声。
李何砚弹了弹烟头：“到时候我会换了嘉城的那个号码，你们联系我，打那个就行。”
汪洋说:“行。”
李何砚回到了住处，经过沙发的时候，下意识瞟了眼。她上回躺在这里睡觉画面还清晰印人脑海里，李何砚躺了上去，拿出手机给她拨电话，还是显示手机号码被拉黑。
李何砚翻身起来，进了屋里，拉开书桌旁的抽屉，翻找出那张手机卡。他当初回雁南城，就从手机里卸了这张卡。
李何砚把卡重新装回手机，开了机，他仰面躺在床上，拨出了一通号码，手机没被接通，他又继续打。
魏妤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她今天有点感冒，早早吃了退烧药睡下。模模糊糊中被手机铃声吵醒，她也没看一眼，随手按了接听键：“喂。”
那端却没人说话，她皱着眉，把手机屏幕拿到眼前，是一串陌生号码。魏妤盯了会儿，又拿到耳旁：“你找谁？”
李何砚哼笑：“还装。”
魏妤也不掩饰了，按亮台灯，半靠着床头：“有事么？”
李何砚轻啧了一声：“这是我在嘉城的号码。”
魏妤静默了片刻，没有开口，电话两端是彼此的呼吸声，魏妤淡声：“先挂了。”
电话挂断，李何砚握着手机，没什么睡意。他又给吕讯发了条信息，吕讯直接一个电话过来：“操，你说真的？”
“还能有假？”李何砚懒洋洋说。
“怎么就想通了？”吕讯不可思议，“什么时候的机票，我去接你。”
“别，我自己打车回学校。”
吕讯说：“我等会就给大黑说这事。”
吕讯忽然来了一句：“先叫声听听？”
李何砚疑惑：“什么？”
“师兄呗。”吕讯贱兮兮，“你这一复学，可就大二了，不得叫我一声师兄。”
李何砚轻嗤：“滚蛋。”
吕讯是真开心，又换了个话题：“行了，不开你玩笑了，我前几天去二区食堂吃饭，还碰到你女朋友。”
李何砚散漫地嗯了声，示意他继续说：“她和一个男生一起吃饭，看着两人关系不错。据说她在当助教，人传播学院的男生都说要追来着。兄弟为你着想啊，提醒你一句，你再不回来，小心女朋友就没了。”
“嗯。”
李何砚回嘉城的那天，吕讯还是来接了。除了他，还有大黑，大黑全名叫陈泽亮，但因为皮肤有点黑，有了大黑这个外号。
大黑一见到李何砚就给他一拳头：“我他妈还以为你要当缩头乌龟，继续缩在雁南城呢，不准备回来了。”
李何砚低低操了声：“今天不用上课？”
吕讯随口道：“这不是翘课来接你么，这待遇，够高了吧？”
李何砚：“我让你们来接了么？”
吕讯笑嘻嘻：“靠，李何砚，你别给脸不要脸啊。”
大黑：“是直接回校，还是怎么的？”
李何砚：“先回校，钟老师让我先去找他。”
吕讯幸灾乐祸：“得，你先去挨顿骂吧。”
“电话里已经骂过了。”李何砚说。
吕讯勾住他肩膀：“都骂什么了，说给我听听？”
李何砚隔开他的手，似笑非笑地看向他：“就那一套，你要是想听，等会跟我一起去。”
吕讯：“算了，这事兄弟就不陪你了。”
第 47 章 第四十七章
李何砚回了清大,直接去钟老师的办公室。钟老师今天就上午有一节课，原本下了课就能回去，他特意没走，在办公室里等李何砚。
李何砚敲门进来,钟老师站起身,打量了他两眼：“可算回来了。”
李何砚叫了声老师。
钟老师从办公桌后起来,走到沙发上坐下，见李何砚还站着，他伸手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还站着做什么，难不成要我请你坐下？”
李何砚一笑,将黑色的背包丢在沙发，人也跟着坐下。
钟老师拿起保温杯,喝了口茶：“吕讯是不是翘课去找你了。”
“什么事都瞒不过您老人家。”
钟老师哼笑：“连我的课都敢翘,我看他真是胆肥了。”
李何砚笑了下。
钟老师放下杯子，拿出了钥匙给他：“这是宿舍的钥匙,其他宿舍都住满了。就留了这一间,你一个人住没问题？”
“一个人还安静。”李何砚散漫道，“还能带女朋友回宿舍住。”
钟老师伸手指了指他：“你小子别胡来啊。”
“瞎说的。”
李何砚没在办公室久待，去了教务处报了道，就回到宿舍。吕讯下午没课,跟着来凑热闹：“清大的学生,一个人住单间,也就你有这个待遇，是不是钟教授给你开后门了。”
“你去让钟教授也给你开个后门。”
“我可不敢，谁都知道钟老师可把你当亲儿子看待。”吕讯说。
李何砚把包扔在到床上,去卫生间放水,吕讯跟着走到阳台：“晚上一块出去吃饭,算是给你接风。”
李何砚扬眉：“大黑呢？”
“他还有课，这会去上课。”吕讯说，“去不去，顺便说下集训队的事儿。”
李何砚看向他：“大黑不是早就退队了？”
吕讯嘿了声：“你回来就不一样，先不说拿奖的事儿，总得参加了全球赛，这大学生活才算完整吧？”
李何砚轻笑了声。
那天那通电话后，魏妤在清大倒也没碰见李何砚，也不知道他具体回学校的时间。今天下午下课后，同门群里有师兄发了条信息，说晚上攒个局，大家一块吃顿饭认识一下。
离吃饭的时间，还有几个小时。
魏妤回了趟宿舍，王雪这几天几乎很少待在宿舍，她是化学专业的，大部分时间都泡在实验室。
魏妤在宿舍里看了会这周导师安排关于传播学的专著。魏妤的导师姓庄，全名庄咏梅，是传播学院的副院长，平常除了教学任务还有其他的事情。虽然她忙，但对学生还是负责的。每周安研究生要看的书目外，也会根据书目进行提问。
魏妤啃了两个小时的书，看了眼时间差不多了，收拾了下，准备出门。刚好碰到王雪回来，王雪的神色有些不太自然，眼睛红通通的。
魏妤看了王雪一眼：“师姐？”
王雪低声：“没事。”匆匆进了单间，就关上了门。
魏妤站在门口，蹙眉看了会儿，最后还是没放下敲门的手，毕竟不是谁都希望别人看见自己难堪的一面。
吃饭的地点就在清大附近，魏妤在半路上遇见了同门的师兄秦鸣，魏妤和秦鸣见过几次，她报道那天，就是秦鸣负责来接应她们这些新生：“是准备去饭店。”
魏妤说：“对，师兄你呢？”
“我也正好要过去。”秦鸣说，“那一起。”
两人徒步走过去，吃饭的餐馆在学生街附近，离这不远。
魏妤说：“老师等会也去吗？”
秦鸣笑着说：“庄老师今天要开会，这不是派我过去，给你们结账来着。”
秦鸣是庄咏梅的爱徒，今年研三，如今在一所电视台实习，也是庄咏梅推荐的。据同门的师姐说，秦鸣正在申请哥伦比亚大学的传播学读博，而庄教授早年就在该学校度过研，有意让庄教授写推荐。
魏妤和秦鸣到了餐馆，其他师兄师姐已经来不了少。他们没开包厢，直接在二楼的找了张大圆桌。都是年轻人，也不拘束，怎么热闹怎么来。
有人打趣：“秦师兄，你怎么和魏师妹一起来了？”
秦鸣若若大方：“路上碰到了，就一道过来了。”
男生和魏妤不怎么熟悉，也没继续调侃，转了话锋，问起他去国外读博的事儿准备得怎么样。
秦鸣玩笑道：“瞎准备。”
男生不信：“少来，庄教授都不是准备给你写推荐信了？”
秦鸣：“就你消息灵通。”
吕讯去了洗手间出来，回到他们那桌，朝李何砚说：“我刚才出来看见了个熟人。”
李何砚抬起眼，心不在焉道：“谁啊？”
吕讯：“你女朋友呗，好像是他们专业的师兄师姐聚餐来着。”
李何砚皱了下眉，吕讯很快就反应过来：“你不会还没和人说你今天回清大了吧？”
大黑说：“谁？”
吕讯指了指李何砚：“他女朋友。”
大黑去看李何砚：“他什么时候有女朋友了？”
吕讯喝了杯水：“我没跟你说这事？”
大黑摇头，吕讯解释：“我上回不是和你说在学生街碰见了他，他就是陪她女朋友一起来清大复试来着。”
大黑好奇：“我操，长什么样？”
“他的眼光，你觉得能丑。”吕讯笑着说。
大黑摩拳擦掌：“我去瞅一眼。”
吕讯还给他指点：“就卫生间出来，靠窗的那一桌。”
大黑走了，吕讯说：“你不去看看?”
李何砚没什么反应:“看什么？”
大黑看完回来，竖起了根拇指：“真不错，难怪大一的时候，女生追你，你都没什么兴趣，这眼光挺高的。”
李何砚没搭腔。
李何砚他们聚餐，没吃太晚，差不多到九点就撤了。出了餐馆，李何砚说：“你们先回去。”
“等你那女朋友呢？得，我们先走。”吕讯嘿嘿一笑，“这刚复学，你可别夜不归宿。”
李何砚掏出了根烟点上：“快滚。”
吕讯和大黑走远了。
李何砚在街上站了一会儿，拿出手机给魏妤发了条信息，过了大概十分钟，她才出来，和她一道出来的还有个男生，男生穿着衬衫和西裤，年龄看着比他们大一点。
李何砚手插兜里，一瞬不瞬盯着两人的方向。秦鸣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扭头看过来，跟魏妤低声说：“你朋友？”
魏妤也看了过来，轻声嗯了声：“师兄，你先走吧。”
李何砚朝她走近，魏妤抬头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刚到。”李何砚掐了烟。
魏妤淡声：“不是说不回来的吗？”
李何砚皱着眉，没答这个，说：“刚才那男的也是你们专业的？”
第 48 章 第四十八章
魏妤不紧不慢道：“这和你有关系？我们不是已经分手了。”
李何砚垂下眼睛看着她,片刻后，他忽然笑了笑：“分手了，你还巴巴地跑来雁南城找我。”
魏妤面不改色：“不过是看在你外婆的面上。”
李何砚点了两下头，说：“还记着那事,行,我等你消气。”
李何砚回到宿舍,把自己摔在床上，抬头看着头顶的床板，裤兜里的手机响起来。李何砚掏出来，懒洋洋地喂了一声。
吕讯：“在哪呢,我这会打电话没打扰你？”
李何砚：“宿舍。”
吕讯：“操，你这么猛,就带回宿舍了？”
李何砚不耐烦：“有事说事,没事挂了。”
吕讯急忙：“别别，正经事。刚才我和集训队教练提了组队的事,他要我们先确定好队名和队长,我问了他大黑，他对队名没什么意见，说让我问问你的意见，你看叫什么好？”
李何砚兴致缺缺:“你看着办。”
吕讯：“操,这怎么看着办,不然咱还是用去年那名字,winner-LXC，会不会有点狂？”
李何砚嗤笑：“怂了。”
“怂啥，咱老当益壮。”吕讯说,“得就叫这个了,我等会就给集训队教练报上去。”
“嗯。”
“明晚七点得去机房集合,顺便认识一下其他队的队员，你走这一年多。集训队来了不少新人，到时候认识一下，你别迟到。”
李何砚胳膊垫在脑后，心不在焉：“行，知道，还有别的事没，没就挂了。”
吕讯：“我他妈怎么觉得，每回组队，我都是老妈子的命。”
李何砚：“你才知道。”
吕讯气势汹汹挂了电话。
李何砚拿着手机给魏妤发了条信息，等了会儿，她没回。李何砚皱眉啧了声，手机丢在一边，下了床，从衣柜里拿了衣服，去卫生间冲澡。
魏妤掏出钥匙开了门，下意识看了眼王雪的房门，门还是关着，里面依稀传来王雪的说话声，好像她正在讲电话，听声音，情绪还算可以。
魏妤进了自己的房间，给手机充了电，点开，看到李何砚发的信息，说明天一块吃饭。魏妤没回，刚要放下手机。
门被敲响，是王雪的声音：“魏妤，你回来了么？”
魏妤去开门：“刚回来，师姐，怎么了？”
王雪神情有些局促，咬着下唇：“我起先不是和你甩脸色，我那会心情不太好，你别介意啊。”
魏妤：“我理解。”
王雪仔细打量魏妤几眼，见她神色自然，松了口气：“我要去超市买点东西，你有什么要我带的吗？”
魏妤柔声说：“没有需要带的。”
王雪一笑：“那我先去超市买东西了，对了，今晚九点多要停水，你要是想洗漱的话，可以这会就洗。”
魏妤：“好。”
第二天魏妤在宿舍，接到了办公室老师的电话，让她去办公室拿钥匙，送到302机房，说有集训队的学生要用机房。魏妤刚洗了澡，头发半湿不干披在脑后，也没来得及吹干，就出了宿舍。
宿舍楼离教师办公室倒也不远。魏妤开了门，去林老师的桌位翻出钥匙，又送去机房楼。机房楼里，有几间教室亮着灯，有学生在上课。
魏妤上了三楼，走廊里站了不少男生，互相嬉笑打闹，一派热闹。魏妤一眼就看到人群里的李何砚，他胳膊肘撑在栏杆上，歪着头听吕讯指手画脚说些什么。
魏妤的脚步不易察觉地停了停，李何砚似乎也看到了她，目光越过几个男生的身影落到她的脸上。
魏妤迎着一众男生的目光，头皮发麻的开了门。
吕讯上前，笑嘻嘻说：“谢了师姐。”
魏妤顺势说：“这钥匙交给你了，你们以后训练就用这间机房，以前那间电脑正在维修。”
吕讯点头：“好。”
男生陆陆续续进了教室，魏妤绕过李何砚准备往楼梯走，他忽然握住了她的手腕：“怎么头发没擦干，就出来了？”
魏妤怕有男生进出，抽回了手：“这不是怕你们等太久了？”
李何砚淡淡嗯了声，还想说些什么，魏妤看见从楼道口上来的齐老师，打断他：“快进去吧，你们教练来了。”
李何砚进去时，吕讯他们已经占好了位置，就在最后一排座位。吕讯举着手臂，示意李何砚位置在这。
李何砚一走近，吕讯就八卦地问：“嘛呢你，和魏师姐说什么了？”
李何砚瞥一眼：“想听？”
“说来听听。”
李何砚：“那等会你负责敲代码。”
“算了。”吕讯说，“我发现我现在也不是那么感兴趣。”
清大有专门的OJ平台，训练队的教练齐老师，也没废话，稍微让几组队员简单介绍了一番，便让大家登录平台，开始刷题。
做一套题下来，也要四个小时。但平常的训练，没有比赛那么严格，比较放松点，也没有气球。正式比赛，做完一道题，座位就会升起一只气球，通过各自座位上的气球数量，就可以大概估测出对手情况。
大一的时候，李何砚和吕讯他们就有自己的做题方式。一般前期的题目都是由吕讯和大黑解决，他负责敲代码测样例，到了后期难题，就由李何砚负责。大黑和吕讯就负责的debug，不过往往很少能找到李何砚代码的bug。
机房里闹哄哄的，敲键盘声和讨论题目的声音此起彼伏。有的男生被题难住了，还会边抽烟提神，边解题。
李何砚敲完最后一行代码，点击了提交，系统直接回了个AC。
吕讯双手搓了下脸，长吁一口气：“操，你解题速度还是没变啊。”
李何砚：“这一套题不难。”
“别装啊，等会让人听见了，来揍你。”吕讯咧嘴笑，“我和大黑可不帮你。”
李何砚无声一笑，拉开椅子，站起来，吕讯抬头：“去哪？”
“上外头抽根烟。”他说。
“我也去。”吕讯去看大黑，“你去不去？”
大黑还盯着电脑，皱着眉头：“你们先去，我再看看最后那两道数据结构的题目。”
李何砚和吕讯出了机房，到走廊尽头。
李何砚掏出烟盒，点了根烟，楼下是林荫小道，有不少学生经过。
吕讯开口：“回来的感觉怎么样？”
李何砚勾起唇角笑笑：“还不赖。”
第 49 章 第四十九章
吕讯：“当初给你打了十几个电话,你都没接，还是不是哥们了？”
李何砚笑说：“都多久了，还提？”
吕讯抬手挠了挠眉眼，看了眼李何砚：“其实我一直想问,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突然就要休学了。”
李何砚眯眼,轻描淡写：“遇上了点事。”
吕讯看他不想说的意思，也就作罢，反正人回来了就行了，他说：“11月阳城有区域赛,我们要不去试一试？”
李何砚：“行啊。”
吕讯：“那这半个月得多练练了。”
李何砚无所谓：“练呗。”
吕讯开他玩笑：“答应得这么痛快，这不你现在还谈恋爱了么,情况不一样了,不需要和魏师姐那边说一说。”
李何砚怔了下，这确实是个问题。
当晚从机房出来,李何砚拿着手机给魏妤发了条信息,说他这半个月应该要泡在机房，估计没什么时间找她。
魏妤想了想，还是给他回了条，让他好好训练。
李何砚看着这条信息,嘴角轻轻翘起,她这人不过是刀子嘴豆腐心。
李何砚最近半个月没课的时候,几乎都泡在机房里，往往从机房出来，都快凌晨一两点。天边星子稀落,教学楼也四下静谧无声。
吕讯伸了个懒腰：“这他妈做题做到脑子都转不了,真他妈爽。”
李何砚轻笑,这感觉确实不错。
区域预赛一般集中在9月到12月之间。最近学校每周都会举行一次校赛，以此选出两支队伍代表学校去参加区域赛。
训练了半个月，李何砚他们的队伍确定下来，入选11月去参加阳城的区域赛的名额。李何砚松了口气的同时，给魏妤发了信息，问她在哪儿。
魏妤：在学校听讲座。
李何砚直接一通电话拨过去，那边响起她刻意压低的声音，李何砚眉头松展，站在窗前：“哪间教室？”
魏妤小声：“C区302。”
李何砚：“行，等着。”
魏妤拿下手机，今天的这场演讲是学院领导特意邀请Z大的传播学院院长彭教授来演讲，彭教授年近七十，但精神矍铄。站在讲台上，倒没有老学究严肃的架子，言语幽默风趣，引得讲台底下的学生不时发出一阵笑声。
李何砚就在这阵笑声中，明目张胆地从后门走了进来，直接坐在她的旁边。
魏妤扭头看他：“你不用训练？”
“六点才开始。”他说。
魏妤没说话，视线重新看向讲台。李何砚对演讲没什么兴趣，全程低头摆弄手机。过了会，他似乎有些坐不住，低声问：“不会觉得无聊？”
魏妤偏头，不咸不淡道：“你要是觉得无聊，可以先走。”
李何砚哂笑：“就这么想我走？”
魏妤又看了他一眼，瞥见他眼皮下有淡淡的青影，可以看出他这半月大概天天熬夜刷题，她软了口气：“你不是觉得无聊？”
李何砚淡声说：“你不是还在这？”
魏妤心下一动。
李何砚稍微往后靠了靠椅背，有些疲倦地说：“过两天我要去阳城参加区域赛。”
魏妤嗯了声。
演讲整整进行了两个小时，临要结束时，魏妤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下，是秦鸣发来的信息，说周六他们台里有个电视节国际新媒体论坛，问她想不想来看看。
李何砚也看见了，他脸色变了变。
魏妤手撑着扶手准备起身，李何砚握住她的手腕，又将人拉到椅子上，魏妤转过脸看他，凝眉：“你干嘛？”
李何砚冷冷地问：“这个秦师兄就是前天那个男的？”
魏妤未否认：“是他。”
李何砚一脸不悦：“你什么意思？”
魏妤：“他对我没那意思。”
李何砚神色不变，反问：“那你呢？”
魏妤语气平静：“你说呢？”
李何砚回过味来，脸色的表情放松了一点。
魏妤又说：“你对你自己就这么没信心？”
“你就折腾我吧。”李何砚叹了口气，仰脖靠着椅背，又歪过头睨她，无赖道，“我认输，行不行？”
魏妤：“这么快就认输？”
“我怂，行吗？”他说得极为自然，一点都不以为耻。
两人一起到食堂吃了晚饭，李何砚等会还有训练，从食堂出来后，直接去机房。魏妤往宿舍楼走，身后传来王雪叫她的声音，魏妤回头，停下来等她。
王雪走到她身边：“刚才那个是你男朋友吗？”
魏妤点头，王雪说：“不过看着不像是你们专业的？”
魏妤：“他是软件专业，在念大二。”
王雪有些意外：“那你们怎么认识的，你来清大也才两个月啊？”
魏妤稍微提了几句，王雪笑盈盈道：“你该不是考研到这里，也是因为他吧？”
“那倒不是。”魏妤浅浅一笑，“我准备考清大的时候，还不认识他。”
王雪还要说什么，她的放在包里的手机忽然响起来。魏妤见王雪没有要接的意思，提醒她：“师姐，你手机响了。”
王雪皱眉：“应该是推销电话，刚才就打了好几个，真烦。”
王雪从包里掏出手机，直接按了关机键，恼人的电话铃声总算停了。
王雪轻吐了口气，看向漆黑的天空：“忽然好想回家啊。”
魏妤试探道：“师姐，你是有什么心事吗？”
王雪偏头看她，语气轻松：“没有啦，就是国庆没回去，突然有点想家啦。”
魏妤嗯了声。
王雪见她魏妤眼眸里露出些许关系，心下几分松动，突然叫了她一声：“魏妤。”
魏妤：“怎么?”
王雪话到嘴边，又吞了下去，摇摇头说：“没什么，你想吃冰棒吗？我突然有点想吃，你能陪我去超市买吗？”
魏妤点头，应了声好。
回到宿舍后，魏妤还是给秦鸣回了消息，说那个论坛会议，她去不了。并非是因为李何砚的缘故，她确实抽不开身去。前两天办公室的老师就和她说了，让她过两天给齐教练当助手，一块去阳城，帮忙怕些区域赛的宣传照片。
这事魏妤没和李何砚说起，李何砚也是出发当天，在前往机场的大巴车上，从吕讯嘴里知道的。
李何砚扬眉：“你听谁说的？”
吕讯稀奇道：“怎么，魏师姐没和你提起这事儿，也许魏师姐要给你个惊喜。”
话音刚落下，就看到从车门上来的魏妤。
李何砚目光顿了顿，魏妤上来，找了个位置坐下。齐教练还没来，司机也没开车，抽着烟在等。
吕讯挤眉弄眼：“不坐人身边去。”
第 50 章 第五十章
李何砚直接起身,坐到魏妤旁边：“怎么没告诉我这事？”
魏妤看他：“你现在不是也知道了。”
李何砚：“那个论坛不参加了？”
“时间撞上。”魏妤说，“还是你希望我去？”
李何砚咬一咬牙：“你觉的呢？”
魏妤嘴唇动了动，刚好瞥见从车门上来的齐教练，便不再说话。
齐教练上了车,瞟了李何砚一眼：“你怎么坐那位置去了？”
李何砚靠着椅背,闲散道：“凑巧。”
后面的吕讯跟大黑说：“凑巧个屁。”
车厢里爆出一阵哄笑,齐教练摸不着头脑：“笑什么？”
大黑：“大家开心，毕竟要去打区域赛。”
齐教练伸手指了指他们：“这次区域赛来得人不少，你们两支队伍必须给老子拿奖啊。”
有人说：“霖大的是不是也会来？”
“怎么，怕了？”
“怕个毛线。”有人不屑地答。
飞机在阳城落地时,有志愿者来接。这次到阳城打比赛，总共要待三天。正式比赛时间h只占了一天,但他们还是特意提前一天到了阳城。
吕旭和李何砚一间房,大黑和齐教练一间，魏妤自己单人住。吕讯把背包扔在桌上,拿了瓶桌上的矿泉水拧开：“你晚上要是不想回来睡也可以啊,我不和教练说。”
李何砚掏了根烟：“想什么呢？”
吕讯乜他一眼：“别装，难道你就不想和魏师姐住一间房？”
李何砚叼着烟，垂着眼眸，笑一声：“想倒是想。”
吕讯搭着他的肩：“我还能不知道你。”
手机响了,李何砚按了接听键,是庄兆林打来的：“你到阳城了没？”
“刚到。”李何砚说,“你们也来参加区域赛？”
“废话。”庄兆林兴致勃勃，“晚上出来一块吃饭？”
“等比赛结束吧。”
庄兆林琢磨了两秒：“也行。”
李何砚挂了电话，吕讯问：“这个给你打电话的也是打ACM的？”
李何砚：“嗯。”
吕讯：“哪个学校的？”
“雁南大学。”李何砚吐出四个字。
吕讯：“他们学校好像对这块不怎么重视,连个教练都没有吧？”
李何砚点头。
吕讯又说：“这次参加阳城区域赛的队伍,霖大的那个SIZ组也来了,那个叫杜波实力挺强的，据说他中学就开始打ACM了，你做好准备。”
霖大算是比较重视ACM的学校，在02年的时候就拿了ACM的世界冠军，学校也设有专门的ACM班，有一套教学体系。相对来说清大，比霖大院方重视程度还是有所稍减，但胜在招生优势，每年都能招到实力型的选手，譬如李何砚这种的。
李何砚满不在乎地挑唇：“做什么准备，金牌不是占了参加人数的百分之十么，不至于进不去。”
吕讯竖起拇指:“你狂。”
李何砚笑笑，丢了烟，说：“我出去一下。”
“去哪啊？”吕讯在身后问。
魏妤的房间不大，她刚从洗手间出来，就接到了周玉茹的电话。自从周玉茹经过上次手术后，性子倒是变柔软不少，也时常给魏妤打电话，说些魏涛和孙蓉的事情。
魏妤接了电话，周玉茹说：“下课了？”
“今天没上课。”魏妤轻声问，“哥的馆子生意还行吗？”
魏涛前一阵子和朋友合伙开了家饭馆，魏涛早几年就在饭店当厨师，厨艺也算不错，自己开饭店当老板，比给别人打工强，毕竟孙蓉已经怀孕，往后开销的地方也大。
周玉茹：“听你哥说还可以，也才刚开业一个月多，饭店这事还是要经营的。”
魏妤嗯了声：“你最近身体怎么样？”
“还行，就是有时候搬重物的时候，刀疤那块会有点疼。”周玉茹说。
“伤口恢复还需要一段时间，要是有什么要搬的东西，爸如果没在，让邻居搭把手。”
门外响起敲门声，魏妤扭头看了眼，拿着手机过去开门。
周玉茹也听见了敲门声，问她是谁，魏妤看着眼前的李何砚，神色自若道：“同学，妈，我还有事，先挂了。”
周玉茹说：“这一阵子流感挺频繁的，嘉城天气也冷，你注意保暖。”
“好。”
李何砚进了屋：“你妈的电话？”
魏妤关上门：“你怎么这会来找我？”
“不能找？”他皱眉。
“齐老师要是看到了，对你影响不好。”魏妤说，“毕竟你明天还要比赛。”
李何砚抬眼看她，嗤的一声笑了：“有什么不好的？”
他就这样一人，随性所欲惯了的。但此刻他这话里莫名带了刺，魏妤看着他，李何砚撇开眼，扭头看向窗外。
房间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微妙，李何砚伸手去拿烟盒。
魏妤抿了抿唇：“就因为我刚才那句话？”
他送到嘴里的烟抖了下，李何砚偏头看过来，拿下烟，睨见她眼里淡淡的笑意，他低低靠了声，丢了烟。
迈步走到她跟前，手指握住她的脸，低头咬住她的嘴唇，似发泄一般。魏妤没忸怩，抬手勾住他的脖子，身体忽然腾空，接着被他抱到了桌上。
魏妤忍不住笑出声，李何砚咬一咬牙：“笑什么？”
魏妤没说话，安抚地亲了亲他的唇，说：“在雁南城的出租房怎么处理的？”
李何砚：“退了。”
魏妤：“那辆摩托呢？“
“放汪洋那里。”
魏妤扬唇：“送给他了？”
“没，让他代管。”李何砚闲散道。
魏妤：“如果外婆没出事，你是不是就不会回来了？”
李何砚撇开眼：“我不知道。”
这事没法猜测，只不过所有的一切推着他往前走，她，他外婆，他才走到了今天的这个位置。
魏妤：“那我回来之前，你有动摇过吗？”
李何砚没回避，点了下头，吐出一个字：“有。”
魏妤：“李何砚。”
“嗯？”他掀起眼眸瞧她。
魏妤在他的目光下缓缓开口：“等这次比赛结束，告诉我你妈妈的事？”
李何砚别过脸望着她：“汪洋不是都告诉你了？”
魏妤：“我想知道一些，汪洋没告诉我的。”
他眉目微凝，过了会，扯起嘴角笑了一下，悠悠然道：“行。”
魏妤跳下桌子：“你回去吧，等会你们教练可能要找你。”
李何砚从魏妤房间出来，回到自己的房间，门敞开着，大黑也在。他进去时，吕讯抬头看他，说：“李何砚，你嘴角沾上了。”
李何砚拿手抹了下唇角，手指干干净净，哪里有什么口红印。
吕讯狂笑，摊手，朝大□□:“给钱给钱，我就说他去找魏师姐了，你还不信。”
李何砚斜了他一眼：“无不无聊？”
吕讯：“怎么会无聊，还白赚了大黑两百，比赛结束，我请你们吃饭。”
比赛的地点在阳大体育馆，第二天还是有志愿者开车来接他们到学校。今天上午没什么事，主要是熟悉下场地，顺便逛逛阳大的校园。
他们转完学校，由志愿者带着到了比赛场地。场地设在室内体育馆，体育馆内已经摆放好了桌子和电脑键盘等，密密麻麻有上百来张桌子，这次来比赛的队伍总共有115支。
体育馆内还有其他队伍，庄兆林在和别的队伍聊天，抬头瞥见进来的李何砚，直接走了过来：“好久没见了。”
李何砚随口问：“你们学校来了几支队伍。”
“三支。”
庄兆林瞥见他们旁边的魏妤，打了声招呼：“魏师姐。”
魏妤朝庄兆林笑了笑。
吕讯讶异：“你们还认识？”
庄兆林说：“魏师姐本科就是雁大的。”
吕讯反应过来：“我去，原来是这么回事。”
庄兆林走后，陆续有其他队伍过来，大家聊了会儿，快到饭点，也就各自散了。下午还有热身赛，虽然不是正式比赛，但也挺重要的，也可以通过热身赛知道对手的实力。
李何砚他们没在学校吃，在校外找了家餐馆，里头已经有其他学校的队伍，他们几人占了一桌。
齐教练早上没来，下午才会过来。他们七八个年轻人，没有教练在，倒也随性，各自点了几道菜，就叽叽喳喳议论起来。
这次来的队伍，有大一的几个男生，和李何砚没怎么接触过。
有男生问：“讯哥，不是说砚哥和你同一届的么，怎么砚哥今年才念大二。”
吕讯拿着筷子夹菜，信口胡说：“他身体不行，后来休学养病去了。”
男生性子单纯，多看李何砚两眼，迟疑道：“砚哥看着不像身体不好的啊？”
吕讯啧了声：“看人不能看表象，他外强中干，不然去问魏师姐。”
男生把目光投向魏妤，魏妤还未开口，李何砚皱了皱眉，出声打断：“别跑火车了。”
吕讯嘿嘿一笑，男生这才意识道自己被吕讯给拐进坑里了，又好气又好笑道：“讯哥，你真是的，讲得一板一眼，我差点都信了。”